世界一:冰山是个铁憨憨? “希望这次的结局会不一样……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江鸢从昏昏沉沉的黑暗中醒来,耳边的声音尽数散去,但她似乎记得刚刚有人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话,醒过来却全然没有印象。 此时眼前是一面金色的大门,听着里面觥筹交错的声音,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镶着碎钻的手包,耳边还想着刚刚系统的话:“恭喜你江鸢,你已经完成了系统的考验任务,现在成为了我们三千世界一名光荣的执行者。现在,请接收你的第一个任务。” 她原以为自己不过懵懵懂懂重生一次,完成了多年夙愿,但不想囿于宫闱,最终洒脱离开。却没想到这样就稀里糊涂的达到了系统的要求。接着她就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另一个人,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上面没有行军打仗时留下的旧伤和哪怕多年养尊处优也没消失的老茧,这双手细嫩柔软,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 她还叫江鸢,但是却成为了一个剧情里的背景板女配,简称为总裁的未婚妻。 江鸢无声的勾了勾唇角,如果脑中的刚刚接受的庞大信息量是真的。那么根据所谓的剧情,总裁男主会在这里跟做兼职的女主由于不可抗力的进行一夜情,然后女主带球跑,多年以后再高调回归,两人再解开误会,最终幸福美满大结局。而她的任务就是完成女配的心愿,成为男主的夫人。 今晚应该就是男女主睡在一起的契机,一次商业酒会。 江鸢想了这么多,其实时间也只过去了一瞬,她像身边的人颔首示意,带着领结的侍应生便为她推开了眼前的大门。 随着大门缓缓开启,一个穿着墨绿绸面长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墨绿衬得她的肌肤如雪,头发简单的扎在耳后,露出精致且曲线优美的肩胛骨和脖颈。一颗足足半指大的红宝石点缀在她胸口,周围配着一圈细碎的钻石。单单这一颗红宝石就价值上亿,所以她也没配以其他饰品,反倒衬得她肌肤耀白如凝脂。高开叉的荷叶边裙摆下,随着她的走动露出若隐若现的长腿。 她眉目艳丽,漫不经心的扫视一圈众人,有不少相熟之人已经在和她点头示意,她也微笑回应,却不想自己的容光吸引了多少瞩目。不过她也并不在意,原身主人本就是这京城数一数二的名媛,再加上容貌艳丽又不失端庄,所以记忆里对于当聚光灯这件事并不怎么大惊小怪。她很快就融入了这种氛围,能够一心两用,一边同身边的人闲闲聊着,一边用目光不留痕迹的打量着周围。很快她就在人群里找到了一个穿着侍应生服装的年轻女人,面容清秀但颇有韵味,以及还有点……马马虎虎。 女人似乎是不小心把客人的酒弄撒了,正在着急忙慌的道歉,但她面前的人却依旧不依不饶。两人的声音都不小,引起了不少骚动。江鸢放了手边的酒杯,朝两人走了过去。 她笑着看了一眼被红酒泼了一裙子的女人,拿了一块餐巾盖住了污垢,人群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到来的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我还带了些备用衣物来,我们身材相仿,这位夫人不妨可以先用我的。”见眼前一脸懵逼的中年女人,江鸢从记忆深处里挖出了这张脸,转头吩咐自己的助理:“小张,带王夫人下去换衣服吧。” 王夫人面容一喜,没想到这位江家大小姐还记得自己,刚想开口再和江鸢攀谈几句,却被她已经转过脸的后脑勺无情拒绝。不过她现在在江大小姐面前混了个脸熟,已经是个大喜事,所以也不再奢求,便乖乖跟着助理离开。 王夫人被助理带了下去,她微笑扫了一眼围观人群,笑着说:“没什么事了,一会就开始跳舞了,我们先把场地让出来吧。” 薛杨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面前这个看起来完美又美丽女人面前的,她只觉得刚刚手足无措时,这个女人像天神一样降临,随手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将她解救了出来。这样完美又强大的人,是真实存在于世间的吗? 江鸢看着眼前的被剧情里冠以“小白花”之名的女主,那一双迷蒙的眼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思绪早已神游天外,她无声的叹了口气,不愧是女主角,这个时候都能走神。 只得温声打断她的思绪:“帮我一个忙可好?” 薛杨杨浑身一抖,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报恩的时候到了!她很开心的猛点头道:“好的!绝保证完成任务!” “我在城南蒿古屋定了一份日式和果子,但忘记去拿了,可以帮我去取一下然后送到我的公寓好吗?” 薛杨杨犹豫了,她的工作是要一直持续到午后12点的,那个时候可能餐馆已经都关门了。“没事的,我和工作人员打声招呼就好了。”江鸢飞快的写了一张纸条递给薛杨杨,然后给了好几张红票当小费,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时间,便将人送了出去。 薛杨杨迷迷糊糊的站在大门口打车时,才反应过来,她怎么能要恩人的钱呢?不过她现下身无分文,别说去城南了,就是打车回家都困难,于是她暗下决心,赚了钱一定要还给恩人! 送走了女主,算是扼杀了男女主的第一次见面就睡在一起的可能,她心情好了些,酒也喝的快了,玉手晃着酒杯,眉眼带着笑意和旁边的人相谈甚欢。 然而此时会场的另一边,隐蔽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考究西服的男人,他面容深邃俊朗,完美的头肩比被西装勾勒出来,显得他犹如古希腊神话中走出来的神祗。他目光盯着远处站在人群中成为焦点的女人,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后,便别开了眼。 身边的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调笑着问他:“蒋总,那不是你未婚妻吗?不上去打个招呼?” 男人神色无波,淡淡吐出两个字:“不熟。” 身边的人哑然失笑,但也不觉得未婚夫妻不熟有什么可奇怪的,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多的是表面夫妻,实际上是各玩各的。只是这样一位美人,旁人早就凑上去了,反倒是蒋少深这性格也太冷酷了些。 世界一:冰山是个铁憨憨?2 江鸢喝了些酒才想起来还有画本子里的男主角这回事,一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男人,他坐在黑暗处只露出明暗交接处的一张俊脸。仔细搜索了一番原主的记忆,才发现她和男主不过点头之交,虽然是未婚夫妻,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虽没有刻意保持距离,但这蒋少深,也就是男主,性格冷酷,平常像个冰箱一样嗖嗖外放冷气,江鸢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也懒得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不过为了防止男主被下药,睡了其他的小白花,她还是决定过去打个招呼。 但是当江鸢正好走到男主旁边,就听见那个面色冷峻的男人,看着不远处的会场中央,冷冷的吐出一句话:“这圈子里哪有真正的好心,她不过想为自己赢一个好名声,为自己的皇冠上的荣光团砖加瓦罢了。” 蒋少深身边的人已经看到了她,面色尴尬得恨不得把蒋少深的嘴巴给捂上,但又不敢只得提示性的清了清嗓子,对江鸢露出一个心虚至极的微笑,心里恨不得把之前那个用‘你未婚妻看起来好善良哦?’调戏蒋少深的自己给掐死,提什么不好提未婚妻,都是他嘴贱! 江鸢一挑眉,书里说蒋大总裁最烦这名利场里这些弯弯绕绕的人情,就喜欢女主角的好单纯好不做作,现在看来系统提供的资料诚不欺她。 “少深和五少聊些什么呢?外面这么热闹,你们却在这里躲清静,不地道哦。” 女人从善如流的坐下,面上带着完美无懈的微笑,似乎根本没听到蒋少深的话。这么近的距离,没听到这种事情用脚丫子想也知道不可能。但是她丝毫不提,反倒还有些俏皮的打趣两人,让潘五的心一下落了下去,也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被她的一句玩笑一下子拉近了。怪不得京城里家室好的人这么多,江鸢却以名媛之姿却独占鳌头,这位的人情世故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然而蒋少深却根本不吃这一套,只是盯着江鸢那张完美无缺的假笑面具,嘴巴一张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虚伪。”两字一出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潘五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甚至连江鸢那张完美假面也露出一丝裂痕。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微微一抬脚,细细的高跟就钉在了蒋少深的皮鞋上,顺手打翻了他手边的酒杯,洒了他一裤子。 这一系列动作快的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看到江鸢笑眯眯的但却有点咬牙切齿的说:“啊不好意思,我没听见蒋总说什么呢。” 她低头看看蒋少深一部分被打湿的裤子,面上露出一丝真实的笑意,但转瞬即逝。脚上还在蒋少深的皮鞋上暗暗使劲,面上却笑的像个天使一样从手包里掏出一张卡片:“真是不好意思,我就继续当个好人,给蒋总买一条裤子吧。” 说罢把名片往蒋少深胸前的西装口袋里一插便摇着细腰扬长而去,剩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和脸色冷的要冻死人的蒋大总裁。 只有潘五发自内心的感叹一句:“这江大小姐还真有个性,有……”有仇必报这几个字被蒋少深一眼吓得咽回了喉咙里,憋得脸涨红。 蒋少深面色铁青的站起身,打算尽快离场回去换一身衣服,也自然而然的错过了接下来的被人下药的剧情。 反观江鸢这边到颇为悠闲,一边走一边品味着原主的记忆,原主和她生活的年代和世界截然不同,原主的所见所闻却是大大给她涨了知识。想到这里,江鸢从包里掏出手机,挑了一张刚刚在聚会上和朋友的照片,打算试用一下原主颇为喜欢的朋友圈功能,又探索了一下其他功能后便美美的上床睡觉了。 这天晚上,蒋少深躺在床上刷到了江鸢的朋友圈。 江鸢:人美心善难道不是我本人?看来酸的人是嫉妒【狗头】【狗头】配一张众人笑得开心的合照,抓相机的她笑脸尤为刺眼。下面的评论全是一片赞同以及安慰,点赞的人也已经突破了三行,里面赫然就有潘五。 蒋少深:…… 只见一米八五的大男人黑着脸在手机上戳了几下,随即按下关机键,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潘五,看着手机上和蒋少深的对话框里的‘您已经不是对方好友’的弹窗,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转头就把截图发给了江鸢,顺便控诉了一下蒋少深如此小肚鸡肠,他不过给美女点了个赞,就气急败坏的把他删了。言语之间还透露出一种,您要不看看我的舔狗气质。 江鸢此时正坐在去往公司的车上,她虽然没有打算接过江家,但是却接手了一些下属品牌,根据原主的愿望,是希望以人格魅力征服霸总,所以工作能力也是在人格魅力的范畴里。看到潘五发过来图,心里叹一句幼稚,转手又发给了蒋少深。并附上一句:“我看蒋总也挺虚伪,同道中人啊。”顺便还把潘五发给自己那股子讨好气息浓厚的聊天记录,也一起‘顺手’转发给了蒋少深。虽然感情不好,但名义上的未婚妻要是给自己带一顶有颜色的帽子,想必也不好受。而蒋少深不开心,江鸢的心情就会多愉悦几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转发图片激怒蒋少深,这件事情的直接后果就是潘五收到了一个来自蒋少深的威胁电话,是一分钟令人抓耳挠腮的沉默,随后潘五便永久的躺在了蒋少深的黑名单里,据说后来是当牛做马好久才被放了出来。而蒋氏大楼里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过了一个上午,因为总裁的今天看着非常,非常的不高兴,周身的冷气都快化作实质的了。 始作俑者却像没事人一样处理完公务,亲自挑了一份礼物,带着前往蒋宅。 和与蒋少深的点头之交不同,江鸢是蒋母精挑细选出来的儿媳妇,所以对于江鸢更是百般满意。甚至知道江鸢要来,更是出门迎接。江鸢下车的时候,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笑盈盈的蒋夫人,她连忙下车主动牵起蒋母的手:“怎么能劳烦您出来接呢?我自己进去就好啦。”随即看了看蒋母风韵犹存的面容,眨巴了一下眼睛,惊呼道:“蒋夫人您怎么保养的啊?皮肤竟然比上次见更细腻了!” 蒋母笑的河边合不拢嘴,拍了拍江鸢的手背道:“还是你嘴甜!” 蒋夫人膝下两个儿子大儿子蒋少深已经工作多年,又是个闷葫芦,平时也就只有吃饭时能说上几句话。小儿子正在念高中,正值叛逆期,他不跟自己吵架都算谢天谢地了,何来聊天之说。 所以江鸢拉着她像是闺蜜一样,从时尚搭配聊到隔壁X家的八卦,聊得蒋母身心舒畅,兴致勃勃的拉着江鸢去看她收集的珠宝。平常富太太们之间谈珠宝不是攀比就是炫耀,跟下人们又聊不出个所以然,他们一看这个价格就只会惊呼我的妈。只有江鸢认认真真的听,再给一些合理的建议和搭配。两个人在衣帽间里捣鼓了一下午,蒋母直接聊到连吃饭的时间都忘记了,等到仆人来通知饭做好的时候,蒋母才猛地反应过来,留江鸢下来吃个便饭。江鸢微微挑眉,她似乎都能想到蒋少深看到她时精彩的表情,尽管内心有些迫不及待,表面上却还是恭敬不如从命的答应了。 世界一:冰山是个铁憨憨?3 蒋少深到家的时候就从阿姨的口中得知江小姐过来做客了,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母亲居然拉着这个女人的手,笑的跟朵花一样,亲密的仿佛她们才是母女。等到两人聊了半晌,蒋母才发现自己的大儿子已经坐在餐桌上看着她们聊了很久了。蒋母脸一红,好久没聊得这么开心,连儿子都忘了。这才慌忙招呼蒋少深吃饭,顺便把江鸢安排在了自己左边,也就是蒋少深对面。 蒋家人丁稀少,便没有什么吃饭不准许说话的规矩,但江鸢还是不太习惯,所以便没有说话。蒋母虽然有心想和江鸢聊天,但是想到江家那乌泱泱的人口,便猜到她家应该没有在餐桌上聊天的习惯,也没有主动开口。剩下一个蒋少深,连话都少更别说主动开启话题。 然而,蒋少深却开口了:“我们是世家联姻,看江小姐对两家联姻挺满意的。” 江鸢被蒋少深突然开口吓得一呛,看着他幽幽的目光,应该是在记仇自己早上说他虚伪,所以暗自想要讽刺自己明明不喜欢他却还是要跑过这里来献殷勤更加虚伪。不过这话听到不明白他们之间恩怨的蒋母耳朵里应该就不是这个意思了,蒋母应该是觉得蒋少深在拐弯抹角的问江鸢对他满不满意。 果不其然当江鸢看过去的时候,蒋母正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自家儿子,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应该满满是铁树开花了的欣慰和一点惊讶。 但蒋少深丝毫没有发现任何一点不妥,仍然专注的吃着饭。蒋母见状不得不咳嗽了一声,看来自家儿子还是很在乎江鸢的,不然也不会问她对自己满不满意了。所以清了清嗓子便开口:“明天你不是有一个饭局缺女伴吗?别带你堂妹了,带小鸢过去吧。” 蒋少深这才抬起头,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冰块脸,但是眼神里却透露出一丝疑问,他先是看了看表情淡定的母亲,发觉她语气坚定不像是玩笑,他刚刚说的话为什么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又看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认真吃饭的江鸢,不由得带了点怀疑,这江鸢到底给她妈喝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还让自己带她出席饭局? 江鸢捧着碗收到了冰块脸蒋少深的那点打量,差点没笑出声,于是只能抓紧饭碗,假装吃得忘我。 蒋少深怀疑母亲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再次强调了一下:“我是问江小姐是不是很满意两家的联姻。” 说完这话就牢牢的盯着江鸢,似乎在等她亲口说满意,来打她自己的脸。 蒋母此时却恨不得捂住心口,现在就告诉他们家老伴,自家的猪终于学会拱人家的大白菜了,还会问人家喜不喜欢了,一想到自己以前对儿子要孤独终老这件事情的种种担心,不由得用一种更加慈爱的目光看着江鸢,那眼神分明在说:快喊我愿意! 江鸢勉强的挪开与蒋母对视的目光,又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蒋少深,顿时有些无语,根据系统上给的资料,这应该是一个狂拽酷帅吊炸天的霸道总裁啊,怎么到了现实中是个情商负五的渣渣啊? 江鸢擦了擦嘴角后才优雅的开口:“蒋总年少有为,能力超凡,看中的项目就没有赔钱的。父亲前两天才说要我参加两家合作的休闲娱乐度假区的项目,这下更要仰仗蒋总的照顾了哦。” 说完对着蒋少深俏皮的笑了笑,那模样简直要多官方有多官方,要多敷衍有多敷衍。而早就看穿江鸢的蒋少深则是回了一个冷淡的眼神,心里想:这个虚伪的女人又来了,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然而这一幅画面看到蒋母的眼里却是带着粉红泡泡的充满爱意的对视,两人的眼光似乎带着电,这一幕让她心潮澎湃,当即拍板道:“小鸢,明天下午六点少深去接你!你一会把地址发给他。” 江鸢楞了一下,她明明看得出蒋少深眼里的嫌弃,也不知道蒋母是怎么看自己的儿子的。不过她任务在身,又怎么会拒绝送上门的机会,所以愉快的答应了下来。 而另一边莫名其妙就被母亲安排了任务的蒋少深,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自己母亲理解能力有问题。 但以他不爱多管闲事的性格,哪怕觉得母亲误会了,他也不会去开口解释,因为和他深知,和脑回路清奇的母亲解释自己的意思的难度远比他直接带江鸢去吃饭高得多,所以接下来他谨慎的不再开口,生怕再说再让母亲误会。 一顿晚饭结束,蒋少深又在母亲的威逼利诱下要送江鸢回家,他喜欢清静,担心江鸢在路上不停的搭话,所以早早就挂上了冰块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江鸢却一路上都很安静,淡淡的靠在窗边,似乎是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只有送到了家门口,脸上挂着敷衍至极的微笑说了句谢谢,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的,而那离开的背影看起来竟还有些迫不及待……? 江鸢如果能够读心,肯定会拍着蒋少深的肩膀让他不要怀疑,她就是迫不及待,和冰块脸待在一起真的太无聊了,她还不如回去玩手机,手机多好玩啊。 于是—— 蒋少深睡觉前又刷到了江鸢的第二条朋友圈:亲亲蒋阿姨最让人满意啦【玫瑰】配上一张她和蒋夫人两个人剪刀手卖萌的照片。 这不就是在回应他的问题,对于两家联姻她满意的不是蒋少深这个未婚夫,而是蒋母这个婆婆。 第一个点赞的就是蒋母,附带一句评论:“我们小鸢真是漂亮!” 第二个评论就是狗腿的潘五:大美女怎么样都好看。 蒋少深捏着手机,觉得自己似乎被周围的亲人朋友打脸了。当然他不会拉黑母亲,所以唯一遭殃的便又是潘五。 第二次进小黑屋的潘五:…… 第二天下午,江鸢自从励志要锻炼工作能力后,便每天一大早就起来去处理文件,等到从文件里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和蒋少深约好的时间了。只得匆匆忙忙回去换了身衣服,简简单单扎了个低马尾,高跟鞋都没有踩,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休闲。不过江鸢本人的气质摆在那里,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她照了照镜子,又添了点口红,才看起来不那么敷衍。 世界一:冰山是个铁憨憨?4 蒋少深掐着点停在了她家楼下,江鸢也不矫情,自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蒋少深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卡其色烟筒裤和裸色衬衫,看起来倒是高级又慵懒,但是和商务饭局丝毫不搭边。他看了一眼便开口道:“你这一身未免也太过休闲?” 江鸢把眼睛从窗外移到蒋少深脸上,这位冰山总裁何时喜欢多管闲事了?不过她嘴上还是从善如流的说道:“不是去和合作方续约吗?着装太过正式,反倒显得你们太过在意,让对方好有底气加价。” 蒋少深皱眉,但是休闲装终归有些不够重视,就怕对方觉得没有诚意。江鸢看透了他在想什么,补充道:“我不过一个女伴,身份上还是你的未婚妻,我的着装最是无关紧要,又能显示出蒋家态度的,更何况,蒋总穿的整齐不就够了吗?” 蒋少深不语,心里却在想着江鸢是惯会察言观色的人,他什么都没说却能猜出他的想法。 江鸢不在意蒋少深闷葫芦一样性格,自顾自说道:“蒋总怕是又觉得我长袖善舞,曲意逢迎,很是虚伪吧。” 蒋少深手上握着方向盘,似乎是为了掩饰心里的想法被戳穿,面色更冷了些。 “说实话,我并不在乎蒋总怎么看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我自小在这样的圈子里长大,若不融入其中,就必然会被家族抛弃。不是所有人都有蒋总这样的资本,家庭简单,实力强大,可以随心而活。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不同人,擅长与人交际不等于我会利用人心,请蒋总不要以先入为主的观点看待我,可以吗?” 江鸢歪过头,瞧了蒋少深一眼,这是她第一次正经打量男主,他面容俊朗深邃,头发被抓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俊秀的剑眉,除了周身气质太冷,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感觉,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蒋少深没有去看江鸢,但是已经能想到她此刻落落大方的样子。其实他并不是故意想要针对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欢看她话里有话又有些阴阳怪气的样子,那眉眼飞扬生机勃勃,看得他心痒痒就像逗弄她一番。 似乎是猛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蒋少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猛得蹬了一脚油门,性能极好的跑车一下子就窜了出去,强烈的背推感让江鸢差点叫了出来,但好在蒋少深下一秒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松了油门。 然而对于江鸢来说,这一幕就显得有些诡异了。面前的男人一脸淡定,依旧是一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似乎刚刚的那一脚油门只是她的错觉,而这种错觉在她盯着蒋少深越久后便越发肯定。他太淡定了……难道是她搞错了?江鸢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怀揣着这个疑问,两人不一会就抵达了酒店,这是家私密性很好的黑珍珠餐厅,两人被引到了一个包厢。刚进入就迎面走了一个中年男人,先是和蒋少深握了手,随即看向江鸢,笑着打招呼:“竟然是江小姐,江小姐和蒋先生感情真好。” 江鸢微微一笑也是开口寒暄道:“和方总也是好久不见了,听闻这几年您公司市值不断上升,都得益于您正确的决策,江鸢要好好和您学一下了。” 方总似乎被这话逗的很是开心,大笑了两声才摆摆手道:“没有没有,都是运气罢了,江小姐这几年逐渐接手了很多决策层工作,也是在商圈崭露头角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都老了。” 蒋少深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里面并内有关于江鸢参与着手管理江家的信息,不由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江鸢。江鸢嘴上和方总打着哈哈互相吹捧,突然就接受到了蒋少深带着疑惑的目光,她面不改色带着笑,手上却一把掐住了蒋少深胳膊,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只能他们听到的字节:“互相吹捧!懂不懂!” 蒋少深立马将目光移到方总的脸上,一张冰山脸淡淡的看着方总,连一点嘴角都不带翘的。江鸢这才安奈住抽搐的嘴角,心底开始怀疑蒋少深怕不是个大傻子。人家在这里吹了半天,他直接一个眼神告诉方总,她江鸢既没在商圈崭露头角,他蒋少深也和这个未婚妻不熟,不然也不会对于她的信息都不知道,还要疑惑的问人家了。这要是真的被方总看到了,不知道打脸的声音会有多响。 好在蒋少深虽然情商低了点,反应还是够快的,江鸢也帮忙打了个圆场,三人这才结束了寒暄落座。 虽然是在餐厅,但并没有谁是真正来吃饭的,所以菜上桌后方总也就开了话头,打算先和蒋少深客套两句,再切入正题。奈何蒋少深的话从来言简意赅,简直是一个活生生的话题终结者。所以这么聊着聊着,就只剩江鸢和方总在餐桌上说话了。蒋少深喝了口水,目光不由自主被身侧的女人所吸引,她神态自若和方总闲谈,语言之间似乎总能够承上启下,让对方不由自主的想要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讲。 他到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这个未婚妻虽然顶着京圈名媛这个娇滴滴的称号,但实际上还是非常有能力的。他本就不怎么爱说话,一般商业会谈都是以最快的速度谈成,多的话一律不讲,像这种饭局式的会谈,对他而言更像是负担。不过今天……倒是有人帮他分担了不少压力,他的目光落在江鸢的脸上,女子却似察觉一般转过头,看着他弯唇笑笑:“亲爱的,刚刚方总说今年网络流量媒体的形式大好,我不太懂,你觉得呢?” 蒋少深立马意识到,她这是把话头递给了自己,而他今天要和方总谈的,就是关于流量媒体投放的合作。 所以他微微挑眉,顺着江鸢的话往下讲:“是,所以我们打算加大今年公司在流量媒体里的投资比例……” 江鸢看着蒋少深一下切换到工作模式,每句话都直击重点,聊得对面的方总都坐直了几分。不过这跟她可没关系,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打量了一圈桌子上的几个菜,挑了自己比较喜欢的几个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 好在男主的王霸之气护体,两人不过一会就达成了协议,蒋少深见协议达成,便不打算再多留,只说要回去赶快修改合同12点之前给方总发过去过目。 被工作狂的程度吓坏了的方总:大可不必…… 善良体贴的江鸢:“没事的,这种大事情都还需要法务部的对接,方总可以不用着急。” 方总忙不迭点头,蒋少深只是颔首表示知道,但是方总那边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情,与他几点发合同过去并没有关系。 世界一:冰山是个铁憨憨?5 回程路上蒋少深先是给属下打了个电话,说了下合同修改的事项,让他尽快完成,发给自己过目。过程中丝毫没有听出来自己下属心碎欲死的语气,淡淡的说完截止日期后就挂了电话。 蒋少深目不斜视的开着车,突然对着面前的空气说了一句:“谢谢。”在半晌都没等到回答后转过头,才发现江鸢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蒋少深上难得露出了一丝丝尴尬,但是很快就又消失在冰块脸下。 等江鸢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蒋少深已经停了车,坐在驾驶座上盯着自己。江鸢下意识咧嘴笑了笑,赶快道歉:“不好意思啊,已经到了吧,难为蒋总等我。” 蒋少深闻言摇摇头:“没事,你才睡了20分钟,我确实也刚到。” 若是旁人说刚到,江鸢肯定是不信的,但是这话由蒋少深说出来的可能性却意外的高。 “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晚上没怎么吃,回来的路上又睡着了。” “没有,我习惯了晚上不吃饭维持身材,所以才吃得少。至于睡着了,确实是有点困,今天起得比较早。”江鸢讪讪一笑,节食是真的,困却是假的,她总不能说是蒋少深太闷太无聊了以至于她不小心就睡着了吧,所以只佯装真诚的看着蒋少深。好在面前这个并不不是她一般的人精,所以只是淡淡的点了头。江鸢本来都打算直接说再见了,忽然想起自己的任务来,还是开口邀请蒋少深道:“过两天家宴,还请蒋总和我一起出席。” 蒋少深刚想说他们没有到这一步,应该还不合适见父母,却想起来眼前这位正是已经跟自己定下婚约的未婚妻,他们早就跳过了谈恋爱这个步骤,直奔主题,带他参加一下家宴而已,又有什么合不合适之说的。 “好。” 见蒋少深答应的爽快,江鸢笑意更盛,笑容里面还有一丝丝勾人的坏。 不过感情无能的蒋少深看不出来,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这未婚妻笑的挺好看,所以心情稍稍愉悦了些,贴心的决定这次去要给自己这几面之缘的岳父带点礼物。 江鸢目送蒋少深,目光幽深的点了点下巴。 冰山开始融化了呢。 翌日,江鸢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着几份文件,突然间电话铃声响起,江鸢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蒋少深,她拿起手机示意了下对面的人,对面的人便不再出声,让她先接电话。 江鸢侧过头,温柔的应了一声:“喂,少深。” 电话那头的蒋少深意外的沉默了一下,就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但是语气还是平平无奇“我在挑选礼物,不知道你父亲喜欢什么。” 江鸢笑了笑,难得这个冰山脸会为别人考虑,便柔声叮嘱:“没关系的,更重要的是你的心意,买些生活里会用到的东西就好了。” “好。” 蒋少深挂了电话,看着面前的琳琅满目的商品陷入沉思,于是拨出了另一个电话:“妈,我在给家里买点东西,我要买点什么?”得到场外援助的蒋少深,将从母亲那里听来的答案,挑了最贵的一式两套拎回了家。 然而江鸢并不知道蒋少深的这种‘作弊’行为会给她带来什么影响,这边她正面对着原文的女主,也就是一开始遇到的薛杨杨。 “杨杨,你今年就毕业了,有理想的工作吗?” 她面前做的小白花红了脸,说道:“没有,就是想赶快挣钱。” 江鸢了然,剧情里说薛杨杨家里情况不好,母亲还在生病。她推过去一份资料:“这个你看看,我这里有一份工作很适合你,薪资比一般岗位高得多,就是比较辛苦,要经常在外地跑。” 薛杨杨刚刚接过资料,就被上面高得吓人的薪资晃了眼,这哪是一个应届毕业生该有的薪资水平,便有些迟疑的抬头看江鸢。 江鸢解释道:“这个岗位需要我的心腹去做,事无巨细的向我汇报分公司的情况,我上次见你便知道你心性纯良,不会做和分公司勾结的事情。” 薛杨杨听了这话心里充满了感激,她的恩人这么相信她,她也绝对不能让她失望!所以目光炯炯的朝江鸢点点头,又郑重的说了句:“谢谢。” 江鸢微笑着接受了,能控制住女主不让她和男主产生交集,又能获取她的信任,让女主产生亏欠她的心理,这种一石二鸟的好事,能用给女主那点工资来买,已经是划算到不行了。 薛杨杨抱着怀里的资料和江鸢告辞,她要去下面人事部录入一下资料,心里还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江小姐这么完美的人呢?人美又心善,听说还有一个英俊能力超强的未婚夫,刚刚和她打电话的应该就是江小姐的未婚夫吧……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送走了薛杨杨,江鸢看了眼日期,想到今天又是一年一次的全族家庭聚会,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也没想到第一个任务里最难得不是攻略男主角,而是原主家里这一堆破事。 她挽着蒋少深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心里的郁闷却一点没少,她在被系统选中前是一个孤儿,所以上战场杀敌这件事,在她心里都比不过一家子家长里短,勾心斗角的难度。 不过好歹也是深宫里待过十年的,虽然麻烦了一点,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会。面对着打开的大门,她快速的提起一口气,挽着蒋少深优雅的迈进了江家大门。 两人走进一个皇宫式的内廷,江家是上世纪起就盘踞京城的old money,所以建筑风格上采用的是当时京城流行的欧式宫廷风,看起来是金碧辉煌奢靡华美,蒋少深还特意打量了几眼,然而江鸢却熟视无睹的挽着蒋少深就往家宴厅走。 “从我太爷爷辈,江家的嫡系都住在这里,看着是挺漂亮的,但是住起来就不如现代建筑住起来方便。不能拉网线,不能装空调!”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江家的小辈基本不住在主宅,都像她一样住在外面。 蒋少深闻言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家虽然不如这里底蕴深厚但确实是胜在舒适。 江鸢凑过蒋少深耳边,同他说悄悄话:“你知道我不想竞争下一任家主的原因是什么吗?就是家主必需坐镇主宅,太受罪了。” 女人的气息扑在耳边,似乎还带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蒋少深平身第一次感受到了心漏跳一拍是什么感受。但江鸢说完这句话就从他耳边撤了下来,只留下淡淡的香和刚刚异常的心脏给他回味。 世界一:冰山是个铁憨憨?6 蒋少深走进房间的时候,就对这里面的三个大桌子产生了怀疑,这不是家庭聚餐吗?怎么看起来到像是在酒店宴请宾客一般的架势? 江鸢拉着蒋少深在主桌靠下的位置坐下,很快就有女仆送上餐具和擦手的毛巾,作为江家嫡系,他们刚一坐下就有不少的旁系来打招呼。江鸢根据着记忆,一一和他们寒暄,然而坐在旁边的蒋少深却皱起了眉头,这些人也太多了些吧?从他们坐下起,就没有片刻的安静,再这么吵下去他的头都要炸了。江鸢看出了蒋少深的不喜欢,便拉着他走到外面的小花园里躲清静。江家的房子跟个宫殿一样,这花园却很有中式的清幽,蒋少深吹了好一会的风,才把皱着的眉头卸了下来。 “蒋少爷看起来很不适应。” 江鸢坐在蒋少深旁坐下,笑着抬眼看他,眼里带着点打趣的神色。 蒋少深意识到江鸢叫自己少爷,只能干巴巴的回应道:“太吵的地方会让我头很痛。”眼前的女人有些惊讶:“这是一种病吗?” “不是。” 只见刚刚还如鱼得水的江鸢叹了口气,“要是有这个病就好了,我肯定第一个得。”蒋少深看着她面色轻松,但眼神却低沉,终是捉摸到她的一点情绪。 “你不喜欢吵闹?” 江鸢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闷:“喜不喜欢重要吗?这可没得选。” 蒋少深深深看了一眼身边的江鸢,栗色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挡住她一部分的侧脸,只露出一边白皙的鼻尖和几根卷翘的睫毛,说不出多难过,但好像也说不出多开心,他破天荒的开口想要安慰她:“跟我在一起,就有的选。” 这一句像告白一样的话语,让江鸢默默挑了个眉,表示怀疑。但是很快,蒋少深就用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和他在一起有的选’。 接下来找江鸢寒暄的亲戚说:“小鸢最近在哪里投资呢?” 蒋少深:“签了保密合同,不能说。” “你跟蒋总感情不错呀。” 蒋少深:“谢谢。”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蒋少深:“等商量。” “那要尽快啊,你爸爸还等着抱孙子呢。” 蒋少深抬头看了面前人一眼,不知道平平淡淡的一眼中怎么透露出‘关你什么事’这几个字的,但是他嘴上却是:“好。” 几个回合下来,终于是没有人再找两人来寒暄拉关系了。 蒋少深凭实力让他的周围安静了下来,江鸢坐在他身边,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剧情里面说的狂拽酷帅吊炸天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要接受这种待遇的不是她自己,她还是很喜欢的,毕竟谁不喜欢狐假虎威。江鸢借着蒋少深的势,终是大大方方的安静了一会,而且蒋少深的性格是京城出了名的少言寡语,所以大家也不会对于他这种看起来‘我行我素’的行为过分苛责,因为看起来他好像对谁都是这样,所以大家的心里也就平衡了。 不一会人就都到齐了,江鸢远远就看着她的便宜爹带着三个老婆走进了大厅。大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目送着这位江家之主从门口走到桌位边上,简短的说了几句话,便坐下来让大家开席。吃得差不多了,江家主放下筷子,开口说:“谢谢小蒋带来的帝王蟹和龙虾了,让大家有口福了。” 江鸢吃到一半差钱被呛了一口,一般不都送点酒或者装饰品什么的吗?哪有第一次见岳父送帝王蟹和龙虾的啊? 谁知蒋少深很受用,还谦虚了一句:“没有,江家主什么都有,只能送些生活里用得到的了。”江鸢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上,偷偷在桌子下掐了一下蒋少深,换得他一枚疑惑的眼神。在远处(因为桌子太大了)看到两人互动的江家主,心里想着:这蒋少深看起来没外界传言的这么冷酷,至少对小鸢还是挺好的,还会为她考虑要送些什么。 “小蒋你一表人才,又能力卓绝,小鸢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小鸢自小被她母亲娇惯了些,你多多包容。” 蒋少深听到娇惯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江鸢,似乎并没有看出来她身上哪里娇惯了,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答是。 江鸢乘机向老爹撒娇:“爸爸,少深前几天带我去看了两家合作的娱乐城,他需要在哪里待一段时间,我想过去陪陪他,正好还可以在哪边负责以下项目。好不好嘛~” 原主母亲是大夫人抬的,膝下又只她有一个女儿,所以并不受宠。好在江鸢会来事,将老爹哄的服服帖帖对她也还算宠爱,但这些宠爱却是有限的,尤其是当涉及到利益的时候。 江家主是什么老奸巨猾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江鸢的企图,不过他抬眼看了一眼正看着自己女儿的蒋少深,点了点头。 “行,这原本是你三弟负责的,既然你和小蒋交流更密切,就交给你负责吧。”说罢还可以叮嘱了一句:“好好做,不要一时兴起。” 江鸢又撒了几句娇,夸得江家主弯了唇角,盯上了蒋少深,说他娶了自己的宝贝女儿,非要和他喝上两杯。蒋少深二话没说,果真是两杯下肚,看得江家主直夸他真诚。江鸢觉着蒋少深虽面不改色,但也扛不住这种喝法,于是接下来的酒都被她拦了下来。 果然,十分钟以后江鸢就感觉到肩头一重,蒋少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面色赤红,靠在她的肩膀上双目紧闭,看起来是醉大发了…… 江鸢只得认命的捂住额头,在女仆的帮助下将人抗到了自己原来的屋子。江鸢将人往床上一扔,累得扶着床沿喘了两口气,没想到这蒋少深看起来也没多壮,但摸起来全身都是实打实的腱子肉,重得跟头牛一样。 气息平稳后,看着床上闭目睡得安稳的蒋少深,江鸢恶向胆边生,抓起手机和蒋少深的醉颜来了张自拍,随后发给了蒋少深本人。 江鸢嘿嘿一笑,真好奇他明天起来看到这张照片的表情。 随后她非常贤妻良母的帮蒋少深脱了鞋袜,解开了西装马甲的扣子,让他能睡得更舒服一些,又去打湿了帕子来帮他擦脸。 世界一:冰山是个铁憨憨?7 一边擦一边打量着蒋少深,很少机会能这么仔细的观察他,男人闭着眼,隔绝了双冷冰冰的眼神,到显得格外柔和,面容俊朗,轮廓似鬼斧天工雕刻而出,她一边欣赏一边用指尖轻轻顺着男人的鼻梁骨往下滑,然而下一秒却被男人抓住了手。 江鸢错愕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那双往日冷冰冰现下却藏着幽深的眸子,来不及等她开口,江鸢便被男人一把抓到了身下,手臂也被压在了枕头上。 蒋少深的肩背宽广将她笼罩在身下,眼神深深的望着她,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吃入腹,谁知男人只是委委屈屈的吐出几个字:“别动我,痒。” 江鸢看着蒋少深俊朗的脸蛋,回想起他平日里冷若冰霜的面容,心一颤,大呼作弊。她若是日后知道了反差萌这个词,一定能准确形容她此时的感觉。 男人见江鸢没有反应,便一头扎进了她的脖颈,委屈兮兮的在她颈边又说了一遍:“痒。”不知道蒋少深这声调平平的清冷音色是怎么表现出像春水初皱一般带着钩子,将江鸢从上到下都撩拨了一遍,她下意识的伸出手轻拍蒋少深的后背,柔声哄他:“没事,不痒的。” 男人抬起头,眉目之间带着醉气,一双唇瓣水光润泽,江鸢心神一动,干脆觉得顺心而为,捧着蒋少深的脑袋便吻了少去。 男人的唇瓣生涩,江鸢充满耐心的慢慢与他厮磨,半晌后终于像是出师一般,倾身而上攻城略地,吻得江鸢眼神迷蒙,指尖都无力的落在了男人的胸膛。 蒋少深停下来,深深的看着江鸢,当她觉得应该是要到下一步了的时候,男人猛地往她身上一砸,呼吸均匀……睡着了…… 江鸢:???有本事负责到底啊喂! 第二日,和煦的晨曦打在脸上,让蒋少深颇有些不适,他的房间一律是遮光窗帘,怎么有会这么刺眼的阳光? 他勉强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女人面容立体似乎是遗传到了父亲的混血基因,栗色的发丝搭在脸上,显得毫无防备甚至有些稚嫩,和她平常游刃有余样子颇有不同。然而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江鸢的床上,并且两人睡了一个晚上后,悄悄的红了耳根。江鸢则是被蒋少深起床的动静搞醒的,她迷迷糊糊的看着蒋少深从床上站起来,发现自己的目光后解释道:“我去洗漱。” 江鸢迷瞪的支吾了一声,算是知道了,昨夜蒋少深压在她身上怎么都挪不开,她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挣扎到最后她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江鸢在床上留恋了一会便起身,她没有赖床的习惯,房间里的洗手间蒋少深在用,她便打算去走廊上用公用的。 刚开门就看到了原主的母亲,正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 江鸢内心叹了一声,开口对着李佳丽喊了声:“妈,你怎么来了?” 李佳丽犹豫了片刻才开口:“你们是年轻人还有大把的时光……”江鸢一听就知道她想多了:“妈,我们什么都没做,昨天少深喝多了,我只是照顾他。”李佳丽打量了一下自己女儿,发现她神色虽然疲倦但眉眼之间没有什么媚色,才放下心来说正事:“昨天你为什么突然开口问你爸爸要那个娱乐项目,害的昨天晚上三太太还赶来试探了我。” “妈,以前我不争是因为不想参与到家主之位的争夺中,所以甘心当一个名媛花瓶。现在我注定外嫁,又有夫家做靠山,哪怕是想争一争,对于他们来说不涉及家主之位,便无关痛痒。我也不想以后哪怕嫁到蒋家了也是个无关痛痒的花瓶,每天只需要演什么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像大夫人和父亲那样。我希望有些能拿到手上的资本,让我受不了这样的生活的时候,可以顺利脱身。” 李佳丽看着眼前的女儿,自小她就聪颖懂事,有自己的想法,很多时候她都还需要仰仗女儿的主意,所以她下的决定,她也只觉得欣慰,女儿长大了能自己保护自己了。 “好,我知道了。蒋家那小子看起来是个好人,幸好你二姐没相中,便宜了你。” 江鸢回想起刚见面蒋少深那生人勿进的样子,冲她妈摇了摇头:“谁便宜谁还不一定呢?” 李佳丽哑然:“数你最会顶嘴,赶紧收拾去,一会吃饭。” 江鸢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门旁边神色莫测的蒋少深,不用想这肯定是全听到了,不过她觉得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所以自然的冲蒋少深笑了笑:“酒醒了?没想到蒋总的酒量如此令人堪忧。” 蒋少深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反驳,眉目冰冷好似一如初见,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没多分给她一个颜色。 江鸢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想了想,自己好像没什么惹到蒋大总裁的地方吧,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莫不是听到她说的话生气了? 江鸢不知道自己很大程度上已经靠近真相了,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蒋大总裁的脾气不是一会能搞定的,江鸢决定还是先洗漱吃饭,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 然而蒋少深并不给她这个吃饱了的机会,等她洗漱完出门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留在原地的江鸢:小肚鸡肠的狗男人…… 接下来的日子,蒋少深用行动演示了狗男人这三个字到底怎么写,死活都不肯见江鸢。 江鸢去看蒋母,蒋少深就有会议要加班。江鸢去公司找他,就是人在外地考察项目。就跟猫抓老鼠一样,好几次都看着人影了,却被一口咬定就是不在。 江鸢气的连上了三四节拳击课,把教练揍得嗷嗷叫,才平复下心情。 不见就不见!她搞事业去了! 次日就定下了去Y城的机票,负责她之前从父亲手里要过来的那个巨型休闲娱乐城项目。 结果刚到Y城就被原女主留下的烂桃花逮住了,烂桃花是原主在国外留学时候的前男友,但是两人回国因为异地就分开了。江鸢恨自己手贱,为什么要发个到Y城了的朋友圈,果然是手机太好玩了误人啊。 世界一:冰山是个铁憨憨?8 此时,江鸢正在办公椅上批改文件,抬头就看到了眼前温润儒雅的男人,一身浅灰羊绒衫配着衬衫,配上清雅俊秀的面容。哪怕此刻烦的不行,她也佩服原主看男人的眼光,能让她看上的都是尤物。 “我好忙,不想和你去吃晚饭。” “鸢鸢,你还是这么绝情,就吃一顿饭好吗?我就不再打扰你,也让我断了念想……” 男人垂下眼睫,显得有些脆弱可怜,江鸢最受不了旁人这副模样,再加上急于摆脱,便点头答应了。 夜晚,Y城最有名的餐厅楼下,一辆低调的迈巴赫停在了楼下,司机转过头提醒后面的男人:“蒋先生,到了。” 男人一身合体的西装,领带上扣着一枚宝石领夹,若是懂行的人来看,就会知道这是世界著名的设计大师作品,领夹上所有的装饰钻都是稀有的彩钻,低调但却及其奢华。这个男人赫然就是蒋少深,他此时正看着手机里存下的,江鸢之前发给他喝醉的时候和她的自拍。照片上的江鸢眉目飞扬,端的是一派艳丽,像这样的人,可能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的束缚的了她吧。哪怕是一纸婚约,又或是家族联姻。 她不是他想象中的妻子,在他的未来规划里,应该有一个他们互相深爱的妻子,再养育一儿一女,两人恩爱的携手白头。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每当他想象自己未来妻子的时候,出现的都是江鸢那张漂亮的脸蛋。 明明她不是他的理想人选。 蒋少深难得的叹了一口气,熄了手机的屏幕,走进灯火通明的酒店。 此时江鸢正坐在她前任的对面,百无聊赖的听着那个男人说:“这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菜,他们家的味道一贯不错。”说罢,帮江鸢夹了一筷子她最爱的小酥肉。 当江鸢正打算尝尝时,忽然感觉后背接收到了一道冷冰冰的目光,江鸢下意识就想到了蒋少深。当她转过身时,果不其然看到了正直直向他们走来的蒋少深,高大俊朗的男人一身合体的西装,结实的肌肉透过薄薄的布料正展示着它们充满力量的线条。哪怕男人的脸色冷的快要滴出水,也挡不住他那像行走的荷尔蒙一般,散发出致命的魅力。 江鸢看到蒋少深,很自然的跟他打了个招呼,站起身来挽住蒋少深的胳膊,说道:“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我的未婚夫,少深。” 蒋少深顺其自然的搂住江鸢的腰,自尊心在这一瞬间得到了空前的满足,刚刚看到江鸢和陌生男人单独吃饭的怒气也消失不见。他矜贵的点点头:“你好,蒋少深。” 俊秀的男人煞白了脸,原来外界谣传两人只是家族联姻其实并不熟是假的,但他还是镇定的笑了笑,只是这里面有多少的笑意就只有他知道了:“你好,李佑。” 打过招呼后蒋少深便不再把目光分一丝给李佑,低头同江鸢说:“我约了客户在VIP包间吃饭,你这边要是结束了就来找我,我送你回家。” 江鸢斜了蒋少深一眼,这个狗男人还在这里装,明明前几天闭门不见的也是他,现在有危机感了又赶上来宣誓主权。但是江鸢好歹知道轻重,没在这里表现出她的嫌弃,温柔的答应了。 蒋少深走进包厢,脑子里还是一直在想着刚刚的画面,内心里把哪个叫李佑的男人从上到下嫌弃了一遍,才觉得稍有平衡。 同包厢里的供应商吃了点饭,蒋少深看了看表,发现都快一个小时了,江鸢还没有过来,就起身打算去找她。刚出门就看到了江鸢正在不远处的屏风后打电话,他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她在说:“李佑,别人家的家族联姻怎么样我不管,但是对于我江鸢来说,哪怕只是联姻,我也不可能婚内出轨。我尊重婚姻,也会尊重我的丈夫,我也相信我的丈夫会尊重我……” 江鸢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气息笼罩了,她有些愣愣抬起头,就看到了蒋少深的侧脸。江鸢轻笑了一声,挂断电话,伸手摸了摸蒋少深的侧脸,道:“不生气了?竟然来主动找我。” 蒋少深没有退后一步,却收敛了眸子,没有回答江鸢的话,反而说道:“我去那边说一声,然后送你回去。” 江鸢刚想说不用,就被蒋少深抓住手腕给带走了,看着男人有些急促的脚步,江鸢的笑意更深了。 送到公寓楼下,江鸢又连哄带骗的带着蒋少深上了楼,将他按在了沙发上,等自己倒水给他喝。然而蒋少深那张冰块脸却难得的露出一丝犹疑:“我们还没结婚,现在做那个事情是不是太早了些?” 在喝水的江鸢:噗…… 蒋少深擦了擦脸上的水,眼里疑惑的神色更重了,这下轮到江鸢跳脚了:“你在想什么呢!我就是想找你聊聊!” 蒋少深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这么一闹,江鸢酝酿起来的严肃氛围也没有了。 她轻轻靠在了蒋少深肩头,闷闷说道:“蒋少深,我们还没有结婚。” “嗯。” “没结婚,说明你还有反悔的权利,你要是反悔了,我会主动解开婚约的。” 蒋少深没有说话,江鸢没回头都知道他此刻正在天人交战。 “说实话,和你的婚约最开始是有利用的成分在的。但……你虽身在名利场却和我认识的人都不太一样,我……不想骗你。” 江鸢侧过头,她眼带真诚,小扇子似的睫毛微微颤抖:“蒋少深,我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妻子,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但更多的我给不了。” 江鸢出身在亲情淡薄的复杂家庭环境,每个人都只为争权夺利,她不懂爱,不会爱,更不敢爱。上流世界里有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但却没有爱。 名利失去了可以再赚,但一旦失了心,便是万劫不复。 蒋少深盯着江鸢,面前这张脸已经在他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了,那无数次想拥面前人入怀的冲动终于积压不住,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什么夫妻恩爱,可能都比不过妻子是眼前之人这件事,让他心潮澎湃。他猛地搂住江鸢,话语虽简单,但在江鸢的耳朵里却是温柔的近乎缱绻。 “谢谢你告诉我,但没关系,我不介意。” 蒋少深不善言辞,此刻他想告诉江鸢我爱你,想让她知道哪怕她不爱他,他蒋少深也会爱她始终如一,但千言万语之后,最终出口的却是一句没关系。 不过江鸢懂他,这个男人说不出来哪些浪漫的话语,但他温柔又包容的眼神,却比任何一句情话都还要动人。所以此刻她眉眼更柔,捧着男人的脑袋便攀上了他的唇。 掌心靠在男人的心口,那底下的跳动激烈又澎湃,出卖了此时男人坚硬冰冷的外表。 江鸢被男人压倒在沙发上,身上的男人微微喘息,红了耳根,对比那张冰霜似的面容,到说不出来的诱人。 她伸手拂过蒋少深的眉眼,勾了唇角道:“结婚吧,我可是母老虎,你已经答应了就不能后悔哦。” 换得蒋少深轻轻一笑,这笑容好像冬天第一缕春风,吹开了所有的寒冷,也吹开了江鸢的心门。 “好。” 世界一:冰山是个铁憨憨?完结+番外(3000长更) 五个月以后,京城迎来一场世纪大婚,不论是大报还是小报都在讨论这场婚礼,讨论的主题从新郎新娘的高超颜值到那枚价值好几个亿的绝世婚戒,各界名流人士都以收到一张请柬为荣。而婚礼的主角之一,江鸢却在Y城灰头土脸的视察工地。她第一次负责如此大的项目,不想当一个甩手掌柜,所以事事亲为,想要在这件事情上积累足够多的经验。直到婚礼的前一个礼拜,才被母亲催的不得不回到京城。 婚礼当天,还是一道足足两米的大门。江鸢挽着父亲的手站在门背后,听着里面的司仪在激动的说这些什么。由于头上的头纱限制了她的姿势,只能微微颔首。 江家主看着自己漂亮的女儿有一些欣慰,开口和她交代到:“你嫁到蒋家,便是我们两家之间的桥梁,日后两家开辟新产业,也免不了你参与。你是我的女儿,虽嫁为人妇,但也不要忘了家族养育培养你的恩情。” 江鸢有些走神,没听江家主在唠唠叨叨些什么,只是在他说完之后微微点头表示知道。 大门缓缓打开,江家主住了嘴。江鸢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尽头舞台上的蒋少深。 男人身着燕尾服,正一眼不错的望着她。周身虽然还是弥漫着冰山的气息,但在看到她的时候,眼里却带着暖意。 面纱下的江鸢,勾起嘴角。 这个男人,倒是值得托付终身。 二十年后,蒋家一跃成为全国首富,财富排行榜揭晓那一日,铺天盖地的新闻都是夫妻两人的合影。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仅仅指的是两人的婚姻生活,两人在商场上也是最佳的合作伙伴,蒋总不善言辞,蒋夫人就负责一切公关。蒋氏这个商业帝国的崛起,他们两人缺一不可。 三十年后,正值壮年的蒋夫人病重,蒋先生看着病床上带着呼吸机,气息微弱的夫人,眉目深深。他让孩子们先出去,自己轻手轻脚的坐在病床边。望着这个岁月哪怕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也依旧被美丽眷顾的妻子,颤抖的摸上她的手,犹豫良久,重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有没有爱过我。” 蒋夫人睁开眼,尽管病弱,但那双眼睛依旧带着光芒,她拍拍丈夫的手,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你心里应该有答案的,不过,少深,这重要吗?” 她微微咳了一声,语气越发微弱:“孩子都给你生了这么多,这一辈子也都给了你……” 蒋少深看着他的夫人眼里的光在一点点消散,最终轻轻的磕上眼皮,覆在他手背上的手也倏得滑落。 她走的很轻很淡,似乎离别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多么难舍难分。 空荡荡的病房里,有人叹了口气,低喃道:“你应该是不爱我……所以才走的这么洒脱……” 随即是一声更低的抽泣。 对于蒋少深来说,为爱成痴的在这一段感情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番外】 婚后的某一天,清晨。 江鸢被自己定的闹钟吵醒,迷迷瞪瞪的从床上摸起来洗漱。今日她约了一个设计师,晚上还有一个宴会要和蒋少深一起参加,所以难得起了个大早。她睡眼惺忪的从浴室走出来时,才发现蒋少深竟然不在床上。一般早上她醒过来的时候,大部分都蒋少深怀里,如果蒋少深先起床也会给她一个早安吻,而今日竟然破天荒的什么都没留就走了。江鸢走到衣帽间一看,蒋少深的睡衣并没有在固定的地方挂着,脏衣篮里也没有,便断定他并没有出门,女人强大的第七感令人她直觉到有猫腻。 果不其然,刚走了几步,她就看到蒋少深小书房的门半掩着。 江鸢轻轻的推开门,见到而蒋少深正穿着和自己同款的丝绸睡衣,伏案在电脑前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 江鸢无言打量着蒋少深的背影,心中想:难不成是瞒着自己在看什么十八禁内容?他们的夫妻生活不是挺和谐的嘛?虽不是说夜夜笙歌,但蒋少深还是能让她每每下不来床。 难道是什么变态的内容……? 或者蒋少深这家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癖好……? 一边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疑问,江鸢一边蹑手蹑脚的靠近蒋少深。 还未等江鸢凑近,她已经看到了那电子屏上正是她和上次去理发时的照片,而蒋少深则在理发师的头像边上打了个标签:危险程度两颗星。(理发师危险系数低,但经综合考虑,老婆常去,改为二星,需长期观察) 江鸢默默的捏起拳头,上次去理发蒋少深根本没有去,那么可想而知这些照片怎么来的了。 蒋少深却还是不知危险将至,继续往后滑动着,电子屏上出现的下一位则是前几天和蒋少深一起去赴宴时,结识的一位科技公司副总裁,江鸢记得自己还夸了一句年少有为。现在的头像就被挂在了蒋少深的文档里,旁边的标签是:危险程度四颗星,后面还跟着三个感叹号。 还未等蒋少深将括号里的内容填上,江鸢就在他身后幽幽的开口:“蒋少深,本事还挺大啊。” 突如其来的发声,让蒋少深的肩膀抖了抖。他猛地停了手上的动作,眼神瞟过显示器上江鸢的反光,默默的收回了想要把文件关掉的手。淡定的转过头,面上还是那张不动如山的冰块脸,眼神却比平时更加深沉。 江鸢看着蒋少深这幅样子,挂起一个和蔼(划掉)的微笑:“工作这么认真啊?不如给我看看吧?” 说罢拿过鼠标便开始自行游览,然而越往下滑,江鸢的脸色也跟着越发差,最后变成一声狂怒咆哮。 “蒋少深!!!你跟踪我!!!!?” 一个小时后,江鸢气鼓鼓的坐在后座的时候,还在想刚刚的事情。蒋少深竟然派人跟踪和偷拍她?此时,她瞄了一眼正坐在前面的司机,开口道:“小赵。” “夫人?”一道女声传了回来:“有什么吩咐?” 江鸢清了一下嗓子,还未等开口,江鸢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刚刚到蒋家的时候,明明司机还是个小伙子,花园的负责人是个中年大叔,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都悄然无声的变成了女人。现在围绕在她身边的就没有雄性动物,如果有也都在蒋少深的秘密记事本里了。 江鸢的坏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晚宴前,蒋少深来接她,她也黑着脸不说话,这幅样子到和蒋少深平时的冰山脸有几分神似。蒋少深坐在后座伸手牵她,也被她无情挥开。 蒋少深默默眨了眨眼,收回了手,不再有什么动作,但总时不时的看上江鸢一眼,眼神在后座黑暗的空间里格外明亮,到不像是他平时的模样。 江鸢将他这种反常定义为心虚,撇过头更加不想搭理他。 但是当两人到了宴会,江鸢马上就挽上了蒋少深的胳膊,脸上则是完美无瑕的社交微笑,熟拈的跟在蒋少深身边和各位到场的熟人寒暄交际,扮演者十全好太太的角色。 这时,一位相熟的集团CEO带着夫人走到两人面前。两人都在中年也年纪相仿,早就是老夫老妻了,所以只是维持着一个亲密距离,看着江鸢挽着蒋少深忍不住笑着打趣他们:“蒋总也和夫人结婚好几年了吧,怎么还像新婚夫妻一般,感情真好。” 蒋少深难得对两人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顺势将江鸢的手握在手里,江鸢脸上僵硬了一下,心里暗骂蒋少深无耻,知道她在这里不会拒绝他。 然而蒋少深的冰块脸不仅仅是业内就是在商界都闻名在外,所以这一丝微笑,让面前的夫妇先是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意识到这位蒋总绝不会是为他们两人而笑,而是为了蒋夫人。 其中的那位夫人,看着蒋少深温柔的神色,忍不住感叹:百炼钢也会成为绕指柔,只是端看有没有遇到对的人。这种感情在他们这种权利场上何其难得。她和丈夫是大学同学,两人一起携手创业,才拥有了现在的身份和财富。就是这样患难与共的关系,她也需要对丈夫身边的莺莺燕燕假装看不见。更何况她们之间早就没了爱情,大部分时候都平淡的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发自内心羡慕道:“蒋总真的很爱夫人。” 蒋少深握起江鸢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眼光缱绻:“是的,所以才更珍惜。”这专注的样子旁无若人,江鸢愣了愣,但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微微叹了口气,还是服了这个软,反握回蒋少深的手。 在一段感情里,爱的更多的哪一方,总是容易患得患失。 江鸢给不了自己的心,但除此之外,什么都可以。 夜晚,两人从宴会上回来,江鸢换了睡衣,为蒋少深倒了杯柠檬水,看着他靠在沙发上一边翻阅着报告一边慢慢呷了一口水。 “老公,我们生个孩子吧。”江鸢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蒋少深猛地抬头,似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歪了歪头。 江鸢笑得妖艳,像一个祸国妖姬一般,伸出白生生的玉足挑开蒋少深手上的工作报告,往他腿上一坐:“我说,生个孩子吧。” 蒋少看着自己妻子艳色无双的脸,伸手抚上她的眼尾,思绪也跟着流转。不知道为什么,从江鸢这里能得到的越多就越不安,理智在叫停,但心底里疯狂的声音再不断高呼着将她占有。就像偷走仙女的衣裳的凡间男子,如果有机会抓住他所渴望的东西,便永远不会松手。 他也一样。 蒋少深听见自己说:“一个不够,多生几个吧。” 世界二:凤凰有悔1 江鸢回到一个蓝色的空间,空间的四周漂浮着不少奇怪的符号。 “恭喜执行者——江鸢,你通过了新手任务。接下来的任务难度会升级,你能够见到任务的发布者和发布者进行沟通,以便更好的完成任务。” “好,再开始任务之前我可以休息一下吗?” “请便。” 江鸢四处打量了一下,见这里好比家徒四壁,四周除了漂浮着的符号以外,什么也没有。决定就躺这里地板上睡一觉。 一个小时后。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这怎么睡着了?” 系统声音木木的回答道:“她说休息一下,没想到是说的睡觉。” 那声音楞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怀念又有些复杂:“她倒是一点没变。” 系统没说话,它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它作为系统什么大风大浪了没见过,这是唯一一个直接躺在地上就能睡着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鸢才神采奕奕的睁开眼睛:“下一个任务吧。” 蓝色的乱码中浮现出一个娇小的红衣女子,莫约十三四岁的模样,虽面容稚嫩,但依稀能见到日后的绝色。 “我穷尽灵魂换得这一次转机,终归是要消散于天地的,所以让我去填补封魔大阵罢,也让他……别忘了我。” 说完她便猛地一冲,消失在了江鸢的额头,在她的记忆里,江鸢看到了属于她的故事…… 红衣少女本是凤凰一族最小的公主,出生之际正好赶上封魔大战,她的母亲在大战中重伤昏迷,昏迷前费进最后一丝力气将她送出战场,却被魔怪击落掉落进了绝壁荒原。这是一处灵力稀缺的蛮荒之地,外层又有牢不可破的天然结界,久而久之便成为了一处天然牢房。蛮荒大妖或者罪孽深重的犯人都会被丢进这里,让他们自相残杀,自生自灭。 好在她遇到了被龙族丢下来的渊烮,破壳之际被他收养,才幸能活下来。一人一鸟在荒原相依为命,经过了很多次绝地求生,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渊烮得以破开结界,重回九天。而她也在回到九天的瞬间,由于血脉的召唤,被凤凰火抓走。 渊烮误以为她是一只普通的小乌鸦,早已丧身在结界破开的乱流里,便没有寻找。直到三千年后,先天不全的她终于涅槃,换得凤凰真身,再回到渊烮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要守护一生的人——兰花仙子,兰芊芊。最后还为了成全她和天族太子,以身为阵眼,填补了原本濒临崩溃的封魔大阵。 继承了她的记忆,江鸢能体会到在渊烮死时,原主心中的万念俱灰和后悔。如果她能早点回到渊烮身边,或许他就不会为了兰芊芊而死…… 带着这一份执念,江鸢选择进入她的世界。 火,漫天的火焰,热气不断的烧灼身体,但却并不痛苦,江鸢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从她身体里剥落,又不断的重生。 她仰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出口却是一声清亮的凤鸣。 一只通体火红凤凰赫然出现在火池中央,她金色的翎羽熠熠生光,配着纯白的羽冠,显得身姿优美而神秘。然而这只凤凰却似想到什么似的,猛地睁开眼,化作一道红光朝东方冲了出去,。 “小十三!”这一幕吓到了守在她身边的兄长,下一秒便也化作红光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九重天上的宏伟大殿里面,天帝大宴宾客,身姿绰约的仙子们捧着玉壶穿梭席间,端的是一派热闹祥和。 然而此时却有人不合时宜的开口道:“天帝聚会,怎会有闲杂人等在此?”说话的是一位身着金袍的男子头上明晃晃的龙角暴露了他的身份,一边说话一边等着坐在天帝右侧首席上的黑衣男人。 热闹的大殿一下安静下来,随即便是细碎的讨论声:“原来新任龙皇并不被龙族承认的传闻是真的啊?” “对啊对啊,听说这新任龙皇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所以不得民心。” “我还听说这龙皇是被诅咒的黑龙!” 闲言碎语从四面八方如潮水涌上来,但座上的黑衣男人兀自拿着酒杯,似乎并不为这些话语所动摇。 金袍男人见这议论旋涡的中心人物并没有反应,恨得咬牙切齿,继续变本加厉朝他说道:“都不被龙族众族长承认,亏你还自称龙皇,配吗?!” 议论声又纷起,金袍男子见对方还不说话,面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殊不知桌下,黑袍男子的手动了动。 与此同时,大殿大门处传来一阵喧哗和骚乱,一只凤凰闯入大殿,掀起一阵飓风。被一起带进来的还有门口的守卫,摔进大殿的时候,嘴里还在喊着:“仙子不能擅闯啊。” 那通体火红的凤凰在大殿中扫了一眼,便朝着座上的黑袍男子冲了过去,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见那凤凰已化作一个红衣的少女,像只八爪鱼一般往黑袍男人身上一粘,兴奋的高呼道:“主人!小吱好想你!呜呜呜呜,三千年了啊,小吱被凤凰火整整烧了三千年啊!小吱想死你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小吱啊,呜呜呜呜。” 少女莫约十三四岁左右,一张还具备着婴儿肥的小脸皱在一起,嚎的真情实感。 被称作主人的渊烮皱了皱眉头,捕捉住了少女话中的重点,问道:“你是小吱?” 少女瞪大眼睛似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渊烮,那双继承了凤凰一族的凤眼如今还保留着圆溜溜的形状,只有那棕金色犹如琉璃般的眼眸和微微上扬的眼尾看起来有些凤凰的特色,但是两者一综合到让凤眼的锋利锐减,显得眼前的少女像一只小兽,格外的娇憨可爱来。 渊烮想起记忆中那只灰扑扑的叫小吱的小乌鸦,和刚刚通体金红的凤凰,觉得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共同点。 他这般打量让少女的眼睛开始蓄上委屈的泪光,随即又是一声更高昂的哭嚎:“呜呜呜呜呜呜,主人你怎么可以不认识小吱啊,小吱只是涅槃了而已啊——呜呜呜呜呜呜。”自称是小吱的少女趴在渊烮的身上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虽然和记忆里的模样大相径庭,但这吵闹和跳脱的性格却一如往常,现在渊烮能够肯定,这只小凤凰就是小吱了。 渊烮都伸出手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再哭了,然而渊烮的手掌像是一个按钮,刚拍到第二下,小吱就停了哭声,嘴巴紧紧的闭着,把所有的抽泣都憋了回去,只剩些泪光还在眼眶里打转,小脸憋得通红。 世界二:凤凰有悔2 于此同时,另外两只凤凰也赶到了大殿上,看着黏在黑袍男人身上的小妹,重重的叹了口气。但又能怎么办,总归是自己的宝贝妹妹,闯了祸也得兜着。于是为首的大哥向仙帝行了礼,抱歉道:“小妹方才涅槃,还不熟悉这天上的规矩,如有告罪,大哥现在这给诸位赔礼。” 为首的一直没有开口的天帝这才饱含深意的说道:“无碍,终归还是孩子。朕看她同渊烮小友颇有渊源?” “是,小妹幼年被歹人所害,不小心掉下过绝壁荒原,幸被渊烮大人所救。” 天帝笑到:“既然两人有缘,就在渊烮旁边给凤凰族公主设个位吧。”然而话音未落,那名金袍男子却不甘寂寞的开口道:“龙皇果然生了副好容貌,连凤凰族的公主都收入帐中……” 话语未落,就见一道红色的小身影飞了出去,一脚横踢踹在了那金袍男子的腰窝上,将男子踹出去了老远。然而始作俑者却站定,扬了扬那张稚嫩可爱的小脸轻哼了一声:“既然你爹娘没教过你什么叫嘴巴放干净点,就只能让我来代劳了。” 这一脚虽踹的有些远,但龙族都是皮糙肉厚的,所以很快也就爬起来,气的直指小姑娘的脸:“你!” “你什么你,我一个冰清玉洁的大姑娘,你竟然造谣我爬别人的床!你不该打谁该打?我还这么小,你也能造谣?看来不仅嘴巴臭!内心还龌龊!你这样子就别出门了,到时候除了给你爹妈丢脸之外什么都不会。我要是你,我就自己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省的天天看着自己想吐!” 小姑娘晃了晃自己的小身板,确实是一个实打实的小姑娘,加上神态娇憨,纵使她那张小嘴叭叭将人骂了一通,大家也很难生出什么厌烦之心,倒是顺着她的话一看那个金袍男子,竟然侮辱这么一个小姑娘,果然有些面目可憎。 渊烮看着小姑娘的插着腰,小嘴伶俐,能将黑的说成白的,还显得自己特别有道理的样子,不可闻的勾了勾唇角,把手上刚刚凝出来杀人的刀刃散了。原本这一招下去,必叫那满口粗言秽语的男人血溅当场。 金袍男人叫龙胤儒,是前任龙皇最宝贝的小儿子,何时被人这么劈头盖脸的骂过,当下气的抽出腰间的鞭子对着江鸢就是一甩,他这鞭子是龙族宝器龙骨鞭,一鞭过来便带着铺面仙灵之气,若是沾到一点都要她这小身板好受的。所以江鸢识时务往渊烮的怀里一扑,假装被鞭子的仙灵之气波及,小脸惨白,眼带泪光,吐出一口血来:“说话就说话,你作何要伤人。” 然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早就出手把龙胤儒打过来的力气撤了的渊烮:…… 眼见江鸢晕了过去,她的两个哥哥坐不住了,当下拍桌而起:“龙族小辈都是这么不讲道理吗?先是出口污蔑,又再动手伤人,真当我们凤凰族是吃素的不成?” 龙胤儒本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凤凰族的人还敢威胁自己,当下亮了身份牌:“老子是龙族皇子,就打你们凤凰族个小丫头而已,你们能拿老子怎么样?” 天帝怕双方再打起来,于是开口道:“龙凤两族是世交好友,不要为了小辈的一时糊涂伤了和气。武将先把胤儒带回龙族领地,短时间内决放他不可出来闹事。”眼光又转向江鸢:“公主可有大碍?朕已经命人叫医仙过来看看,再派人拿些极品芙蓉木灵芝来赠与公主养伤。” 三方人马吵作一团,渊烮却在看怀里的小姑娘,小姑娘躲在他袖袍里早早睁了眼睛,对上他的目光后坏坏一笑,笑得眉眼弯弯煞是好看。见着天帝提到自己,赶忙又闭上眼睛,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两只小手却紧张的捏在了一起,似是害怕医仙真的过来看病。 渊烮抱着少女站起来道:“不必了,龙族各种武器造成的伤,恐怕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凤凰族的小公主就由我带回去医治。至于那位龙族皇子——” 渊烮眉目阴沉,嘴边勾起一抹嘲笑,语气似淬了毒:“孤尚未娶妻,更何况生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鸡,作何要送回龙族领地?不如直接交给凤凰族两位皇子处理,若是公主醒不过来,便拔了龙筋拿来入药好了。”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这九重天上敢说以龙入药的恐怕也只有这位新任龙皇。然而。说出此等暴戾残酷之话的男人,却只是淡淡一扫龙胤儒,最后将目光停在了面色难看的天帝脸色,挑了挑眉毛。 随后他动了动指尖,龙胤儒便被五花大绑的丢到了江鸢的两位兄长脚下。龙胤儒原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却真的把自己绑到了凤凰族脚下,一瞬间脸吓得煞白。旁人他不敢说,这位却是真的能做出对同族抽筋拔骨的事情来的,求生欲使他大喊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让我回去吧!渊烮!渊烮!龙皇!你别走……” 渊烮已经迈出大殿,转眼没了身影,只留下唏嘘的众人和哭喊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龙胤儒。 世界二:凤凰有悔3 过了一会,渊烮便站在了自己的大殿里,站到软塌前,低头对少女道:“可以不用装了,没有其他人了。”听闻此话的少女猛地睁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渊烮,男人面容过于美丽,但由于眉宇间阴狠的煞气,所以丝毫不显得女气。以至于人们往往都会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惑,忘记了他有一副绝色的容颜。 只见少女站在软塌上,满眼星星朝他道:“主人也太厉害了吧!拿臭龙来入药这么好的法子都能想到!”说罢不给渊烮说话的机会,兀自变回凤凰原身往渊烮的肩膀上一站,随即昂首挺胸的同渊烮说:“以前小吱灰扑扑的不好看,现在就不一样啦,主人带小吱出去肯定倍有面子!”一边说还一边摆弄着各种姿势,怎么看怎么有些傲娇。 渊烮伸手把肩头作乱小凤凰捉下来,望着小凤凰干净的金眸,认真道:“小吱,你不能再叫我主人了。”刚刚还咋咋呼呼的小凤凰突然就安静了,不解的问:“为什么啊……原来我们不就是这样的吗……主人是不是不要我了,因为我不再是小乌鸦了,我、我可以马上变回去的!”小凤凰嘭得一下便消失了,手里只留下一只丑兮兮的小乌鸦,正可怜巴巴的看着渊烮。 渊烮叹口气:“不是,你是凤凰和龙族齐名的上古血脉,怎么又可以叫一只龙主人?”渊烮摸了摸眼前这支小乌鸦毛茸茸的脑袋,这是他习惯的动作,每次厮杀后他面对一地尸体和荒原阴沉又昏暗的天空,总会摸摸小乌鸦,提醒他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可她现在的身份,确实不该与自己混在一起的。 “九重天上的事情,和荒原是不一样的。”渊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说了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江鸢沉默了,小吱不懂,她却是明白的。龙凤与各族群和天庭划界而治,维持了万年的和平下是复杂的利益纠葛。她是凤凰一族的公主,若是和龙皇如此亲密,难免天帝不会有过多的想法。 但是知道其中的缘由,并不代表她会听。 江鸢变回人身,不管不顾的往渊烮身上一扑,渊烮没有伸手扶住她,而是任由她挂着。“小吱是的命是你救的,以前在荒原的日子那么困难,我们还不是一起挺过来了。九重天上的日子还能比荒原更可怕吗?小吱是比较笨,但是小吱不傻……反正,别想甩掉小吱!” 最后两句话是埋在男人肩膀上说的,所以声音有些闷闷的。 就在渊烮刚开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口的守卫突然大声报:“龙皇,天庭的芊芊仙子来了。”门口就多出了一道白衣的身影,江鸢慌忙撒了手往软塌上一躺,再次装晕。 来人一身白衣,虽容资在九重天这量产仙女的地方算是中等偏上,但身姿娉婷如兰,单是站在哪儿就像是一株幽幽兰草,有一股子清新脱俗的味道。她没行礼,看似很熟拈的走到渊烮面前:“天帝知道我们要好,便让我来给你带极品芙蓉木灵芝来。” 渊烮点点头:“他一贯这么圆滑。” 白衣女子,也就是兰芊芊叹了口气,劝渊烮:“你和那凤凰族的公主有什么渊源?她看起来和你甚是亲近,不过龙胤儒也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凤凰族的公主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当真要他抽筋拔骨不成?” 渊烮没说话,兰芊芊只得再叹一口气:“我救你的时候,只是希望你日后能够自保,却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我知道说了也没有用,但还是希望你与人为善少树敌。”说完这话后,她不欲多说,放下木灵芝后便转身打算离开。 渊烮却神色不明的叫住了她:“芊芊……” 江鸢一听渊烮的语气就知道不好,便这时候及时的睁开眼睛,假装刚醒过来,轻轻咳了一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兰芊芊本就是奉命来送药加打探伤势的,见她醒了就转身走到江鸢身边,柔声到:“公主醒了?这里是龙族皇宫,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不是很好,头很晕。”小人儿一张小脸煞白,扶着太阳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得兰芊芊心都软了几分。 “没事的,我带了芙蓉木灵芝来为你疗伤,一会儿就能好了。” 小姑娘捏了捏指尖,看着更委屈了:“小吱好痛哦。” 兰芊芊伸手探了一下江鸢的脉象,发现她只是内息混乱,便暗自松了口气:“小吱公主,你只是内息混乱,休息几日便好,那龙胤儒也是罪不至死……” 江鸢看着兰芊芊那张温和的脸,霎时间冷了神色,说出的话语也冷若寒冰:“若是我没有及时躲避,受了他的鞭子便只有魂飞魄散这一下场,差点魂飞魄散的人是我,仙子又有什么资格让我原谅他?”此话一出,兰芊芊却被震惊了,她没想到眼前的姑娘垂着眼睫,白皙到苍白的面容,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却说出此等恶毒的话。 兰芊芊不可置信的伸出指尖,指着江鸢道:“你只不过内息混乱,却要旁人为你剜肉抽筋?” 江鸢抬起眼,直视兰芊芊,明明是一个未及豆蔻的少女,这一眼的气势却极盛:“哦?那你不过一个旁观者,却要受害者放过差点害死她的人?” 兰芊芊瞪大眼前,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呵斥打断。 “够了。”渊烮站在一旁,眉峰低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兰芊芊有些委屈的看了眼渊烮,见他也不打算帮自己说话,冷哼了一声:“看来你们都是冷血至极的人!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渊烮下意识的就追了出去,领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江鸢,只见她神色坦荡,丝毫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些什么。 皱着眉留下一句“你作何要气她?”后,便头也不回的去追兰芊芊。 看着渊烮毫不留恋的背影,江鸢莫名的掉下一颗泪来,江鸢摸了摸脸颊,苦苦一笑,这大约是原主的泪水吧。 深爱着的愿意为他魂飞魄散的人,却爱着另一个女人。 世界二:凤凰有悔4 渊烮回来的时候,心情并没有变好,他追出去不久后,就看到兰芊芊和那天族太子抱在了一起,那太子还隐隐看了他一眼。 渊烮花费了好久才安耐住想要将那狗男人一刀刺死的冲动。所以当守卫支支吾吾来报时,他的脸色极差,更是一幅随时都要杀人的模样。 “龙皇……那凤凰族公主非要进您的寝宫……您吩咐过除了您之外谁都不能进去……” 渊烮眼神黑了几分,问道:“她人呢?” “您……自己去看看吧。” 当渊烮怒气满满站到自己寝宫面前时,却看到娇小的少女坐在他寝宫门口,靠着柱子睡得正香。少女双手撑地,脑袋在柱子上一点一点的,似乎随时都能滑下去。 是了,他的小吱从不会违背他的话。 渊烮不似何时散了怒气,认命的附身抱起少女,少女迷迷蒙蒙中闻到了主人的味道,凑着脑袋过去闻了闻,确认后又用头顶蹭了蹭。渊烮一脸无奈的看着少女像鸟类一般的动作,回想起她是小乌鸦的时候也经常做这个动作,这应该是鸟族的习惯吧? 渊烮将人带进了自己的寝宫,他虽生性多疑,但是小吱是陪着自己走出荒原绝壁的人,两人经历过无数的生死,若是连小吱都不能相信,他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江鸢从睡梦中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副灯下美人图,男子没有束发,露出一边精致的侧脸,任由一头黑发披散着,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批阅着面前的奏章。江鸢刚坐起来,渊烮没有回头就开口道:“醒了?醒了就过来挨骂。” 江鸢一瘪嘴,不情不愿的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渊烮的书桌上。渊烮一道凉凉的视线扫过来,江鸢抖了抖,挪了挪屁股离渊烮更远一些。在原主的记忆里,因为性格欢快跳脱,她在荒原绝壁给渊烮惹过不少祸,每次他犯错了,渊烮都会认真的训她两句。好在她认错极快,所以也没怎么被惩罚过。 “今天的事情,日后不要再犯了。” 江鸢脖子一梗:“不可能!” “怎么越长大,越不讲道理?” 眼前的少女眼里忽然盈了泪光,垂下眼睫不敢去看渊烮,但声音里的哭腔却瞒不过人:“我不是在为自己讨公道,而是在为你……你从天上的结界掉下荒原的时候,差点快死了。一身的伤,哪一个不是龙族的武器造成的……” 少女抬手摸上了渊烮的胸口,布料下是瘢痕丛生的肌肤,泪水终是抑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这些……该有多疼啊。”少女的泪珠像是砸到他的心口,渊烮伸手握住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那里酸酸麻麻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捏了捏少女柔软的小手,声音意外的低沉沙哑:“没事的,我现在已经不痛了。” 男人低垂着眼睛看她,浓密的睫毛掩住了他的目光,只留下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容,显露出几分柔软。 少女听到他的安慰便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抱住渊烮的脖子:“我不想原谅他们!我恨他们这样对你,还敢在背后说你心狠手辣,你明明……你明明……”少女哭哑了嗓音,低低在他耳边说:“你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是我最好的渊烮……”到最后一句时已低哑不可闻,但嗓音却像一把小钩子似的,让渊烮平静的心房,荡起层层涟漪。 他内心叹了口气,终还是抬手扶上了怀中少女的后背。诺大的宫殿里,两人紧紧相拥,不带丝毫风月和旖旎,但却仿佛要将对方融入骨血。或许只有拥抱的时候,两人才能互相填满对方的内心的空洞,像是两只雏鸟互相的舔舐和慰藉。 渊烮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他多久没有这样睡过一觉了?以前在荒原绝壁的日子,宛如刀尖行走,每一天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所以每一次能休息的时候都恨不得睡个天荒地老。然而从荒原出来后,他诸事缠身,便再没睡过一个好觉。他想伸出手揉揉眉心,却意外发现自己胸口多了个毛茸茸的脑袋。是了,他想起小吱昨晚非要和他一起睡,他愣是把男女授受不亲都说累了,却是被小吱一句:我们以前都是这样的啊,给打败了。 对于陪他出生入死的小吱,他总是很难说出拒绝,更何况她才化形,虽然也好几千岁了,但对于上古神兽来说,确实是实打实的幼崽。龙凤一族子嗣艰难,幼崽总是要宠着些,这是龙凤一族的默认的规矩。 怀里的小凤凰也醒了,小手捧着渊烮的脸,用自己的脸在他脸颊边蹭了蹭,这是鸟类表示亲昵的动作。少女的脸蛋柔软有光滑,蹭到脸上软软弹弹像是颗白嫩的汤圆丸子。渊烮何时被人这么亲近过,不由有些大窘,将江鸢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便起床去洗漱。 江鸢直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她原来是不睡懒觉的,但是上个世界富家太太的生活让她彻底爱上了这个活动。她彼时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披散着一头鸟窝似的乱发,敬业的跑去找渊烮。 她从守卫的口中打听到渊烮在刑房,又在守卫们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进了刑房。身后传来守卫们的窃窃私语:“你们说这凤凰族的公主需要多长时间就会吐着冲出来?” “不知道,我第一次去就没撑过半只香……” 江鸢迈进刑房的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和说不出的臭味扑鼻而来,江鸢随手屏蔽了嗅觉,就看到渊烮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男人一身黑袍绣着暗红龙纹,黑发以黑玉冠冕半束,手上捧着一杯茶,目光阴鹜的盯着眼前之人。上挑的桃花眼和挺直的鼻梁都没有他一身凶煞之气来的夺目,远远看过去倒像是一只地府爬上来的艳鬼。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妨把你在邱泽的妻儿带过来给你看看。不知道他们像你一样,在我渊烮的刑架上的时候,会不会也像你这么嘴硬。” 男人嘴角勾着艳丽的弧度,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后背发凉。江鸢探头看了一眼被绑在刑架上人,都不由的脸色一白,她经历三个世界,算起来也上百岁,看着这般血腥的画面,却还是心理接受不能。她转头再看渊烮,他却是面色如常,看到她过来了,还皱眉打量了一下她的乱发,一把将人抓到胸前,开始帮她梳头。 “都说鸟族爱干净,怎么顶着这样一个鸡窝头就出来了?” 男人的话语不重,也说不出多嫌弃,反而听到江鸢耳朵里还有些老父亲的意味在里面。 江鸢老老实实的趴在他怀里:“小吱不会梳头,我以为像你的头发一样,捏个诀就能好的。” 渊烮听了都忍不住叹气:“在荒原的时候,你也不是没看过我梳洗吧,怎么光记住了驱尘诀。” 江鸢默默捂脸:“太复杂了。” 渊烮这回是真的没话了,只是耐心的帮江鸢打理着头发。 世界二:凤凰有悔5 江鸢靠在渊烮的胸口,又转头看了一眼远处刑架上的人。在小吱和兰芊芊面前的,都不是真正的渊烮,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新任龙皇,只有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才会收起一身的阴鹜。 “这个人犯了什么罪啊?” 渊烮抬起头看了看面前被吊着的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江鸢往怀里抱了抱,挡住她的视线,含糊不清的解释了一下:“没什么,就是出卖了一些消息。” 江鸢点点头,还是乖乖巧巧的靠在渊烮怀里。 过了一会,胸腔里穿出渊烮声音:“小吱……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她看不见渊烮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似被风吹皱的水面,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这九重天上谁觉得你冷血无情都有可能,但小吱不会。你是小吱最重要的人,所以哪怕你与所有人为敌,小吱也会无条件的站在你身边。” 江鸢仰着头认真的看着渊烮,虽然她本人对这件事情持保留态度,但原主却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也很好理解,原主从出生到现在,除开在凤凰火里涅槃的那三千年,和渊烮形影不离,她的整个世界也只有他一人。 渊烮没有说话,按奈住内心的澎湃,只是无言的将江鸢的脑袋按进他的胸口,淡淡看了一眼面前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的人,朝站在一边的手下说道:“按照我刚刚说的做。”说罢,便抱着江鸢往外走。江鸢看了眼自己可怜的小短腿,被高大的渊烮抱在怀里像个布娃娃似的,觉得有些窘迫,便化了原形窝在了渊烮的肩头。 渊烮就这样顶着一只凤凰在龙宫里面招摇过市了一天,接下来的几天江鸢也正式了了解到作为一个龙皇,究竟要干多少事情。早上要根据测算,下达诏令命底下的手下布雨,中午要处理龙族大小事件,批改奏章。晚上要修炼。时不时还要对付在看不见的地方蠢蠢欲动的前任龙皇势力。江鸢光是看着他干着一天的活都觉得有些累,所以大部分时候她都窝在渊烮的胸口衣襟里睡觉。 都说睡觉的时长和清醒程度是呈反比的,所以睡了大半天的江鸢在被渊烮抓到手里顺毛的时候,竟然晕晕沉沉的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他薅着自己背上柔软的绒毛,心里默默心疼自己刚刚长出来的羽毛。 渊烮本来在听手下汇报消息,突然一时兴起就想起来帮小凤凰顺顺毛,谁知道这家伙毛乎乎的,顺着顺着就忍不住揉了起来。他抱着热乎乎的一团,一边享受着她柔软的手感,一边欣赏小凤凰脸上仿佛真人一般生无可恋的表情,嘴角莫名的爬上笑意。 由于白玉桌子挡住了渊烮的手,所以正在汇报的人看不到渊烮此时的动作。 “龙皇……?龙皇……”底下汇报的属下看着自家主上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意,回想到他平时的风格,下意识的抖了一抖,生怕自己就是这样一抹‘诡异’笑容的下一个受害者,所以说完后默默低下了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等渊烮抬起头看到下面战战兢兢的手下时,才回复平常面无表情的样子,回应到:“知道了,下去吧。” 尽管他什么也没听到。 或许是上班摸鱼的滋味太过美好,连着好几天江鸢被渊烮放在桌下面翻来过去揉了个遍,揉到最后都没了脾气,宛如一只咸鱼一般躺在渊烮大腿上,任由他在自己柔软的肚皮上把绒毛一根一根撸了一遍。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被撸久了,适应能力增强了,江鸢很快就在渊烮的手下睡着了。然而就在此时,渊烮无意识的顺着肚皮往下滑了滑,怀里的小凤凰却突然炸毛,跳起来狠狠啄了一下渊烮的手,然而头也不回的就飞走了。 渊烮愣愣看了她的背影半晌,才想起来刚刚自己碰到了什么地方,一时间尴尬的不知道把手往哪里放,只能佯装淡淡的手握拳咳了两声,但又想起来刚刚就是这只手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又窘迫的把手背到身后,眼不见为净。 看到龙皇的独角戏的属下:……? 江鸢从渊烮哪里跑出来后,她没当过鸟,更搞不清楚方向,只能乱飞一气,最后到达了一个安静到有些诡异的大殿门口。 不过总是要问问路的,江鸢抱着这种心理推开了门。 大殿里青玉石板铺地,万年苍梧神木作柱,装饰华美肃穆,就是安静的出奇。她刚迈出一步就发现了不对,大殿地板上的青石板上浮现出一个纯黑色的旋涡,正在不断吸食她体内的仙灵之力。江鸢大骇,刚想收回脚却发现脚像是被牢牢的粘在了地板上,怎么都拔不出来。 她赶忙给渊烮传音:“救命啊!!渊烮,这有个什么东西吸住我了!” 下一秒渊烮就出现在了她身后,皱眉往她体内输送着仙灵之气:“你不要乱动,这个吞噬深渊,吸食不到一定的仙灵之力绝不罢休。” 说罢他往虚空中一抓,手上便出现了一个人影,毫不犹豫的往深渊最中心的黑色旋涡一扔,江鸢匆匆一瞥,便知道这就是前几天她在刑房看到的人。那人很快被黑色的旋涡所吞噬,随后旋涡逐渐的缩小,那股强大的吸力也在一起消失。 原本作拔腿姿势的江鸢,一只腿失了吸引力,便不受控制的朝另一边倒去,摔在了渊烮的怀里。然而渊烮抱着江鸢,眼睛却盯着面前的青玉石板,似是疑惑的喃喃自语:“这明明还没到一个月……莫不是……封魔大阵出问题了……” 江鸢听着这话就想起来原主记忆里的一个事情,在原主记忆里,由于封魔大阵出现了松动,魔神的一丝分身重现于世,而天帝联合众人要再次封印这一缕分神。而渊烮,就是死在这一场大战里。 看来封魔大阵出问题的时间,比原主记忆中,还要再早一些。 世界二:凤凰有悔6 渊烮一手抱着江鸢,另一只手往那大殿的漩涡中输送了不少仙灵之力,但是那漩涡却丝毫没有要消失的样子。 “把地牢里新收的几个人带过来。”一只金色飞鸟带着渊烮的命令飞了出去,不一会守卫便压着几个人来到了大殿门口。 “丢进去。”守卫随即就把手上的几个人扔进了大殿,那几个人便被漩涡中心的吸引力牢牢锁住,只能不断的输送出仙灵之力,以维持不要被漩涡所吞噬。 然而渊烮却丝毫不打算出手,抱着手臂站在看着大殿里的人垂死挣扎,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然而大殿里的人却看不得他这样,恶狠狠的开口道:“你竟敢用生灵供养封魔大阵!你不怕生魂的怨念滋养魔气吗?” 男人听了这话,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为什么要怕?” 那人似乎是被这反问一噎,顿了一会才又开口:“你身为龙皇竟然以生魂祭献大阵!还不怕怨念滋养魔气!莫不是与那魔头勾结,想要打开大阵!你这样的人也配当龙皇?再过不久你就……”话音未落,便被渊烮毫不留情的打断。 “是谁和你说不能以生灵祭献大阵的?”渊烮睥睨这大殿上苦苦挣扎的人,勾起一个恶意的笑容,将眉目笼罩到阴影下:“若是生灵祭献大阵没用,那你以为,上次封魔大阵为何半数神仙命陨,而我的父母亲友又是如何一夜消失的。”说罢便一挥手,将大殿上所有人都打下漩涡,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大殿上的人都才来得及对渊烮说的话表现出震惊的神色,便永远消失在了漩涡里。 江鸢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渊烮,见他神色如常,便不动声色的待在他的怀里,默默的搂上了他的脖子。 渊烮回去以后,便和江鸢解释了刚刚的大殿是为了维持封魔大阵稳定所设置的,每个月都要祭献大量的仙灵之气以供养封魔大阵。而作为龙皇,他便是当之无愧的为大阵贡献灵力的人。 江鸢探究的看了渊烮一眼,只见他面色一如往常,说起来也是平淡的语气。她便没提在大殿上他说的与他父母亲友有关的事情,却下意识的回想起一个关于渊烮的传言,前任龙皇是退位后渊烮才成为下一任龙皇的,流言说是前任龙皇被渊烮所胁迫,但是现在看来,可能真相与这封魔大阵有关。 等渊烮说完,江鸢点点头,但又似想起来什么突然站了起来:“等等!你说你每个月都要失去大量仙灵之力?” 渊烮不知道江鸢在干什么,单纯的点点了头。 眼前的少女忽然抱住了自己头,痛苦道:“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每天修炼的仙灵之力都比不上你失去了之后的多啊!” 少女一边喊着老天不公,一边捶胸顿,好一派生龙活虎的模样,渊烮眼前忽然浮现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看着小乌鸦在面前叽叽喳喳的上蹿下跳,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周遭是无边无际的荒漠,他们只有面前一簇微弱的篝火,和明天等待着他们的刀口舔血和朝不保夕。 但奇怪的是,哪怕是命悬一线的日子,他却格外想回到过去,两人都孑然一身但却相依为命的时候。现在这龙宫富丽堂皇,他身为龙皇身边来往之人络绎不绝,但却只能感到无尽的孤寂。不过,好在——小吱回来了。 渊烮心神一动,伸手将还在愤愤不满的江鸢拉到怀里,双臂一收将她完全拢在了怀里,模仿着江鸢蹭了蹭她的长发,满足的嗟叹了一句。 “真好。” 然而怀里人的体温却在不断的上涨,等渊烮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吱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奇怪道:“怎么这么烫?生病了?” “你……把我当成你的什么人?” 眼前的小吱,神色怯怯的,似乎是很在乎这个答案。 渊烮丝毫没有多想:“同伴,可以无条件信任的那种。” 江鸢垂下眼睫,丝毫不意外他的答案。渊烮对她并没有过多旖旎的想法,但这不代表她在渊烮的心里不重要,正是因为太过于重要以至于超过了亲人和爱人的范畴。渊烮自小便被失去父母,虽为龙但却被龙族所欺凌,然后被丢下绝壁荒原。从绝壁荒原里出来后荣耀归来,登上皇位。但也只有小吱是真正因为他这个人而陪伴在左右的,这种独一无二的陪伴,渊烮应该不舍得用任何一种感情去衡量的。所以哪怕他对江鸢说并无男女之情,江鸢也是不信的。只是尚还拥有着,所以不会去过多的思考,等失去的哪一天,恐怕他才能够真正的审视自己的内心吧。 但是为了面子上的功夫过得去,江鸢还是哼了一声,似很不满意这个答案的转过身,拱到了床上,用屁股对着渊烮。 渊烮一头雾水,也跟到了床上,摇了摇江鸢:“怎么生气了?” 江鸢往床帐里拱了拱,将不理他坚持到底。 接下来的几天,龙宫里的人发现龙皇一直带在身边的小凤凰不见了,并且脾气是一天比一天差。渊烮也很不明白,有的时候他会在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吱从面前走过去,但却不看他一眼。或者是去吃饭的时候看到小吱‘正好’吃完饭,看到他就立马放下碗筷,或者是早上起床的时候,推开门看到小吱‘正好’从门口路过。但就是完全的漠视了他的存在,她一句话都没和他说,反而让他更加的烦躁。一烦躁他就很想杀人,现下还有人撞上了他的枪口。 世界二:凤凰有悔7 “我儿家中排行最小,难免被母亲宠爱,所以性格有些急躁,不小心吓着凤族小公主了多有得罪,特来向小公主和龙皇赔罪。” 说话的是个长得颇为威仪的中年男人,他身边站着的正是前段时间被关了紧闭的龙胤儒。做在上座的渊烮忽的一笑,神色轻松但语气却高深莫测:“不知道前任龙皇来,是诚心实意的想要道歉,还是——听到些风言碎语,来打探我的态度的呢。” 站在座下的男人好歹是曾坐镇龙族好几千的前任龙皇,并不会像龙胤儒一样,三言两语就能让他跳脚。所以这位前任龙皇,龙金元只不过微微一笑,似乎没听到渊烮的话一般,依旧温和到:“胤儒刚刚才结束禁闭,所以来得迟一些,还请龙皇不要怪罪。” 渊烮一挑眉,这老东西总是装的一副温和的样子,但私底下却比谁的心都黑。他永远忘不了,自己掉下绝壁荒原时,就是这老东西动的手,他那时候看自己像个已死人,便没有再动手赶尽杀绝,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呵呵。”座上的男人低低笑了两声,那白玉似修长的手,凭空一抓,龙胤儒便像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一般提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中。“前任龙皇,我想你还没有明白,我真正怪罪的人是谁?你——不知道吗?”男人齿白唇红,模样昳丽,但却透着一股子邪意,让人无端感到后背生寒。 “看来你是决定和我撕破脸了。”龙金元沉着脸,似是防备的看着渊烮。 他这幅正人君子的样子,看得渊烮有些生厌,他微收五指,龙胤儒应而发出一声杀猪般的痛嚎,疼的在空中直打滚。而渊烮的手上却多了一根金色的线,连着龙胤儒的身体。“老东西,我再给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曾经干下的肮脏事情。若是你不好好说,我就一寸、一寸把你宝贝儿子的龙筋给抽出来。” 座上的男人笑容邪肆,身上的仙灵之力汹涌而澎湃,龙金元看着忍不住腹诽,他之所以原因放弃龙皇之位,就是因为这封魔大阵需要太多的仙灵之力了,他这么多年下来由于仙灵之力的消耗,实力并无增进,才会被这小子压了一头。本以为他当了龙皇,实力也会被大阵所消减,没想到他不减反增。 他暗暗的看了一眼渊烮,心中徒生怨恨,但是面上却依然做的完美无缺,不敢让渊烮发现他的情绪:“就算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也与我儿无关。”说罢,出手就想从渊烮手中夺下龙胤儒。 渊烮一挥手一道无形的气劲便挡住了龙金元,然后在他的面前手篡成拳,往外一拉,伴随着一声惨叫,龙胤儒苍白着脸倒在了地上,而渊烮手上正是金光闪闪的龙筋。 龙金元见爱子失了龙筋,怒火涌上心头,嘴上还不忘说道:“渊烮!你莫要欺人太甚。” 然而还未等他有下一步动作,门口突然传出一道声音:“哟,这还真有人送龙筋来上门赔罪啊。” 江鸢悠悠的从门口踱步进来,门口偷听的守卫立马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好。她佯装没看到这里紧张的气氛,走到龙胤儒身边:“你们龙族也太讲信用了吧,我还以为你们之前说拿龙筋来赔罪是假的,没到你们如此言而有信!我要和天帝上报一下,让他向九重天宣传一下你们重义气,讲信用的优良传统。” 江鸢笑眯眯的,但三言两语就把渊烮强行拔了龙胤儒的龙筋,变成了龙胤儒讲信用,自己把龙筋送上门。 龙金元咬牙,这是要他打落的牙往里吞。这又怎么可能? “龙筋何等重要之物,怎么会如同儿戏一般送给小公主。” 谁知道眼前的人反应却超出了他的预料,小姑娘忽然脸色苍白,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一步,似是不可置信:“原来……我的命,在你眼里竟然比不上你儿子的一根筋。”说罢,还摸出一块手帕擦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是了,我出身时就不在父母身边,不过是凤凰族不受宠的小公主罢了,怎么能比的上前任龙皇的宝贝儿子呢。” 这话里又是讽刺又是对比,直接让龙金元黑了脸,这凤凰族小公主竟是个黑心汤圆,明明一点伤都没有受,却演得像是差点没了半条命一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龙胤儒伤人在先,而他作为父亲却助纣为虐。 江鸢还攥着手帕演戏,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但龙金元却看得无比烦躁。若他还是龙皇,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为了贪图仙灵之力而放弃了龙皇之位。而现在——他阴沉的目光梭巡到渊烮的脸上,却见渊烮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对着他勾起嘴角,龙金元恶狠狠的想:没想到这么一个还不到一万岁的小儿能将这龙皇之位坐的这么稳。 渊烮见龙金元不说话,顺手将手上的金线提了提,龙胤儒又发出一声惨叫:“怎么样,我的条件考虑好了吗?你打算自己说,还是——等我告诉你?” 听着最疼爱的小儿子的惨叫,龙金元一手斩断了渊烮手中的龙筋,似乎是不想等渊烮开口,抢白到:“既然你这么不讲道理,我也不和你多言。封魔大阵出现裂痕,有魔气滋生,一月后组织九重天各族皇者齐聚大阵,重封大阵。虽然我已是前任龙皇,但为了封魔一事还是愿赴前线的!不论我们有什么不愉快,也等到重塑封魔大阵之后再说吧!” 说完,不给渊烮一丝反应的时间,抓着龙胤儒就消失在了天边,似乎是生怕渊烮这个疯子再一言不合的开始揍人。 江鸢看了一眼正对着龙金元背影深思的渊烮,很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情不愿的开口, “所以他是来告诉你这件事情的?” 渊烮垂目,似乎似没想到江鸢会主动开口,心里有些气江鸢这几天不搭理自己,但却又不想里两人再这么冷战下去。 先是“嗯”了一声,又觉得太过单薄,恐江鸢多想,便继续好声好气的解释道:“估计是想来看看我的对他参加重塑封魔大阵这件事的态度,才会找个理由带龙胤儒来道歉。” “哦。”江鸢本来就是只是想知道这龙金元肚子里卖的什么药,现下得了答案,就不再打算搭理渊烮,转身便走。 然而原本以为冷战结束了的渊烮,只能愣愣的看着少女头也不回的离开大殿。 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一张嘴开了又合,最终还是闷闷的狠踹了一脚无辜的大殿柱子。 世界二:凤凰有悔8 第二天,江鸢照例睡了个懒觉起床,掐着时间一算,渊烮应该正好在大殿处理公务。她打算再去晃一圈,在渊烮面前刷刷脸,给他一点压力来给自己道歉。 与此同时,大殿里兰芊芊眼神扭捏,但却仔仔细细的把她的来意和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说完便有些期期的看着渊烮。 然而渊烮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为什么小吱会生气这个问题,根本没来得及听到兰芊芊了些什么。而兰芊芊见渊烮半晌没有反应,便咬了咬嘴唇,她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来找渊烮的确有些不好,但现在也别无他法。所以还是开口道:“是不是让你帮我要一根凤凰的翎羽太过为难你了。” 渊烮被这一句话提醒,回过神了只听了个结尾,但是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双眼眸不错的望着自己时,渊烮却没法不答应,毕竟这是他喜欢的人。 渊烮点了点头,却没有把话说满:“好,我会想办法的。” 兰芊芊的眼里闪过亮光,似乎是很高兴:“好!你与凤凰族的公主交好,向她求求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此时大殿外,江鸢听到这里便不想再听,转身打算离开。在原主的记忆里,的确也有这么一件事,彼时她方才涅槃结束,还未见过渊烮,但听哥哥说龙皇求来了,要一只凤凰翎羽。不过凤凰翎羽何等珍贵之物,先祖留下的皆是用于镇守祖庙与凤凰火,外借都困难,更何况送人。所以她便取了自己的凤凰翎羽给渊烮,但却因为这个被迫再次陷入昏睡。等到她再次在凤凰火中醒过来的时候,就收到了渊烮在修补封魔大阵的过程中为了兰芊芊而陨落的消息。 思及此处,心口却涌上一股异常压抑的悲痛,让她一瞬间站不住脚,一下跌坐在了地上。江鸢耗费了所有心力才把这股情绪压下去,然而就这么一瞬就让她冷汗如雨湿了后背,她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心中却不住觉得后怕。这原主的情绪竟然影响她到这个地步,如果她没有及时的坚守内心,恐怕会被原主的情绪所吞噬,到那个时候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 江鸢拽着胸口的衣衫,不禁想:原主的灵魂真的消散了吗……? 然而不等她多想,渊烮推门走了进来。江鸢抬头看了一眼,她还沉浸刚刚的惊吓中没有缓过神,所以此刻的脸色奇差。渊烮迈进门的脚下意识的顿了顿,从未见过她这幅可怕的神情,他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好,便主动的软了声音:“什么事情让你心情如此不好?” 江鸢内心腹诽:还不是你?但面上看到渊烮脸的一瞬间,刚刚才被她压下去的情绪,一瞬间又卷土重来,她慌忙错来凝视在渊烮脸上的眼,往床铺上一扑,借由把头埋进枕头这个动作,来掩饰她的不对劲。 渊烮伸出去的手却被江鸢匆忙中一瞥的眼神震在了原地,这一眼太过于复杂,其中的感情太过于厚重,让他不由得牢牢将这一眼印在了脑海里。以至于很多年以后,他孤寂一身像孤魂野鬼般游荡天地间时,猛然梦回今日,才看懂了小吱此时的眼神,可一切都来的太迟了。 此时的他并不懂这一眼,所以虽然牢牢记下了,却没有深思。只伸手拍了拍眼前少女的后背:“小吱,我错了。” 渊烮凑在江鸢耳边,手上像是撸鸟一般,揉着江鸢柔顺的长发。 “不要生气了,我自小便离群失所,不懂这人情世故,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你。前几年你又是只小鸟,现下变成活生生的人了,我却没有改变自己的习惯,所以做错事情惹了你生气。” 渊烮声音温柔,絮絮叨叨的,在江鸢记忆里是从未说过这么多话的。 “我若是哪里做得不对,你尽管可以打我骂我。我知道旁人觉得我冷血又残暴,但若对象是小吱,我也只会任由你宰割。”渊烮说着,忍不住把眼前的少女拢入怀中,似乎只有她入了怀,哪心中蚀骨的孤寂才能有所缓和。 江鸢忽然转过头,眼里有泪意,嘴角也忍不住往下跨,但是语气却故意凶巴巴的,想用蛮横的模样掩盖她心中的悸动:“你说!我和哪个兰芊芊在你心里谁重要!” 渊烮认真的盯着江鸢,思考了半晌才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你。” 渊烮捧着江鸢的脸,看着她听到这个答案后,眸光死死的在他脸上梭巡,似乎要将他剥个干净,想要找到些什么。不知为何,渊烮的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似乎有什么秘密的情绪,在胸口破茧而出。可惜,眼前的人并没有等到那迟来的破茧,最终凄凄一笑,掉下一颗泪珠来。 泪珠没有消失在衣衫上,而是狠狠的敲击在渊烮的心口,留下重重的回音,那回音不断在他说:“你……太残忍了。” 你,太残忍了。 渊烮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他想告诉江鸢自己并不残忍,但却无从说出口。 眼前的人却一秒都不想多呆,径直站起来,从上而下的看着渊烮:“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爱你……” 渊烮反应不过来,整个人直接呆在了原地。而江鸢则是自嘲一笑,低声似和自己说了句:“算了。” 说完,便化作凤凰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于此同时,远在九重天上的兰芊芊桌面上多出了一只玉盒,那里面正是一只凤凰翎羽。而下一秒,一个白衣女子走进房间,从桌上拿起了玉盒,看着里面的凤凰翎羽自言自语到:“渊烮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然而,这天后小凤凰再也没回过龙宫,渊烮派人打探来的消息,说是小公主受了伤,回到凤凰族的禁地养伤去了,他去了几回都没见到人,多次探访才知道从她的哥哥那里得知,小吱因为他失了一根凤凰翎羽,以至于元气大伤,不得不回到凤凰火里沉睡。 想到兰芊芊给自己发的莫名其妙的感谢传信,渊烮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站在凤凰族的禁地门口,望着那扇巨大的石门,似乎能透过这石门看到里面江鸢。他始终没法忘记他哥哥看着他时,恨不得把他抽筋拔骨的眼神:“凤凰翎羽乃是凤凰修为的代表,同你们的龙族逆鳞一般。小吱竟然因为你,说拔就拔了。她本就先天不足,现下又失了凤凰翎羽,恐怕是还得修炼千年才能化成原型。她这是欠了你什么?” 小吱什么都没有欠自己,当初在绝壁荒原,他会救她本来就是打算将小乌鸦养肥点再吃掉的,是她给了她陪伴,给他安静如死寂的世界带来一丝鲜活的光亮。 世界二:凤凰有悔9(完结) 这些日子,他始终觉得空荡荡的,不论是在大殿上批阅奏折,还是在寝宫打算入睡时,这一颗心却空荡的让他感到心慌。似乎只有站在这石门前,才会感到片刻的心安。他想过这会不会是爱,可是却始终没有一个答案。这世间情爱如浮野之萍,最是飘摇易碎,像他虽是对兰芊芊有好感,但也仅限于好感,可能未来某一日他就会变,哪怕曾爱得惊心动魄最终也难逃江湖陌路。但对于小吱,渊烮不想以男女之情去衡量,她是他独一无二的珍宝,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或许他真的是残忍,想要拘她在自己身边永生永世,却又没给她一个交代,只期望着她像小乌鸦的时候一般,永远的陪伴在自己身边,却忘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乌鸦,她也需要他爱她。 他是爱她的,渊烮想,只是自己可能还不会爱一个人,所以才会让她这么生气。 “过两日我就要去修复封魔大阵了,等那个时候,我便再来看你。我想清楚了,我也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全都是我的错,我早就应该认清自己的感情,小吱……等我,等我回来就娶你为妻,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一身黑袍男子站在一扇巨大的石门前,低着头不知道在和谁说话,俊秀的面容被披散着的黑丝遮去了大半,语气寂寥又伤心,他这幅样子,若是被旁人看到绝不会将他和九重天上凶名在外的龙皇联系在一起。 两日后,渊烮早早起了床,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中,忍不住又叹了口。以前小吱在的时候,她性格活泼,这空荡荡的大殿都能被她的笑语嫣然填得满满,现下她走了之后,却一下子空了,空的不仅有大殿,也还有他的心。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是习惯了无时无刻不的陪伴和充实,他又怎么能习惯此时的空虚呢。 不过今日之事兹事体大,他也只能把所有的心绪收好,去往了封魔大阵之地。 封魔大阵以五山为阵眼,他们这次来到的出问题的地方就是其中的一座大荒山。这封魔大阵声势浩大,其实是以这一方天地为阵,镇压了阵下的天魔。所以一旦出现裂痕,便需要出动大批天界神仙来此修复。 渊烮来的算迟的,所以此时大荒山上已经站了许多人,他先是看到了兰芊芊和她身边的天族太子。那天族太子率先感知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递了一个警告的眼神,渊烮一愣,随后淡淡的转过头,他早已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此时又怎么会有波澜。目光转过去,便看到了在另一边的是龙金元和他那傻儿子龙胤儒,两人不知道为什么站的老远,似乎是生怕有人注意到他们一般,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渊烮转过头不再看龙金元,反正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很快天帝一声令下,大荒山一分为二,结界打开,封魔大阵的真正面目显露了出来。然而就在结界打开的一瞬间,魔气瞬起,一群狰狞的魔兽蜂拥而出。 一群人大骇:“怎么回事?封魔大阵里怎么出现这么大批量的魔兽?” 但也来不及等他们再过多惊叹,魔兽已是攻到了面前,众人只能纷纷掏出各色武器,上前迎战。 而渊烮作为九重天上的最强战力之一,身边也围着大批魔兽,而战斗的间隙,他望了一眼大阵中间魔兽出现的地方,哪里被一团雾气所包裹,看不清其中的情形。不知道为何,他直觉到强烈的不安。然而现在却没有时间给他细思,不断涌上来的魔兽让他不能有片刻的分神。 忽然魔兽中间出现了一个人影,龙胤儒还是熟悉的一身金色衣袍,但那双眼睛却是赤红的血色,他劈头盖脸的上来就是一掌,往日他那三角的猫的功夫,渊烮只需微微一卸里便可躲过。但这次的一掌渊烮却没能逃开,硬生生的受了一掌。 “龙胤儒你这是……入魔了?” 龙胤儒再举起手掌,一双赤红的眼睛,让他看起来邪恶万分:“入魔又如何?今日你必死无疑!” 渊烮扫了他一眼,从手掌中抽出一把金色的长剑,周身气势大变:“就你这幅样子,还想杀了我?就算是你那蠢货老爹入魔了,今日也杀不了我。” 龙胤儒看着那把金色的长剑,灵魂深处传来了一阵颤栗,这是……恐惧。渊烮举起剑,直直朝龙胤儒劈了下去,然而却被另一人给阻拦。渊烮笑了:“龙金元,终于肯出来了?让笨蛋儿子打头阵,自己却在一边看,可真符合这虚伪的个性啊。” 龙金元本是胜券在握,但听到渊烮这话,气得让他只想跳脚:“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会笨得跟你打一架?渊烮,你不如回头看看那是什么。” 渊烮猛地想起来什么,一回头就看到刚刚被雾气所遮掩的阵眼上,赫然多了一套阵法,那形状赫然就是龙宫专为封魔大阵的大殿里的那一套祭献阵法! 见渊烮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龙金元不由狂喜:“没想到吧,你自恃强大但是再强你能强过天地大阵的天地之力?” “受死吧!渊烮!你以为自己能站在我头上?最后还不得化作封魔大阵的养料!你拿什么和我斗!哈哈哈哈——” 龙金元的话音未落,龙胤儒已经冲了上去,强大的冲击力直直撞着渊烮就要往那大阵去。 而就在渊烮要掉进祭献阵法的前一刻,一道火红的法器直直将龙胤儒撞了出去,渊烮一回头,见着站在不远处的兰芊芊。渊烮神色一柔,没想到她再次救了自己。而龙金元见自己的算计被兰芊芊破坏,他气急败坏的抽出龙骨鞭,朝兰芊芊的打过了去。前任龙皇的全力一击,兰芊芊肯定无法抵挡的,她总归是救了自己,渊烮没有多想,下意识的扑了过去,为兰芊芊挡了一招。但下一刻,他如有所感猛地转过头,果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小吱,正站在刚刚兰芊芊的法器飞出去的方向,远远的看着他。 是了,他怎么没想到,小吱的凤凰翎羽在兰芊芊身上,而凤凰翎羽和凤凰本体心意相通,心随意动。 刚刚救了他的其实是小吱的凤凰翎羽,如今小吱却眼睁睁的看着他救了兰芊芊。 而他的小吱却一错不错的看着他,眼神很沉很沉,连带着他的心都沉到了地下。 沉到他无法再开口说出一句解释。 此时的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渊烮看着小吱,因为距离太远看不出她眼中的神色。只能看着她望着自己,无言无语,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愤怒。 他刚开口想要唤她的名字,却见她率先转过头,回头看向阵眼里的祭献阵法,又回头沉沉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竟有诀别之意。渊烮忽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慌忙朝她奔过去:“小吱——不要——” 然而小吱已经化作一声高昂的凤鸣,冲进了那祭献大阵。 下一秒,随着她一挥手,熊熊的凤凰火拔地而起,烈焰火光中间,黑发的少女歪头看向他,金色的凤目流转过能将人溺死的深情,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似乎像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一件件的巡游。 最终,她勾起嘴角,张嘴对他说了几个字。 渊烮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嘴唇开合间这几个字却出现在了他的心口,那是——小吱,爱你。 刺骨的凤凰火没有阻挡渊烮的脚步任何一瞬,然而当他满心以为能扑住少女时,最终只抱住了一缕烟。 渊烮看着空荡荡的怀抱,终是化所有的悲痛,为一句长嚎:“小吱——” 随着泪水划过眼角,暴雨骤至。 这黑沉沉的天地间,万籁俱寂,唯有这一片凤凰火还在簇簇燃烧着,照映着黑衣龙皇的面容。提醒着他,这世间再无小吱,而他终将也痛失所爱。 世界三:戏子无情却有情 再一睁眼,江鸢却是猛地跪坐在了系统空间,刚刚小吱的情绪再次压上来,花了半晌才调整好心态。主动出声问了系统:“这个小吱真的只给了我记忆吗?” 系统没出声,但它知道自己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们这系统有没有什么剔除原主的影响这种功能啊?” 系统松了一口气,谁知道刚刚那几秒它到底有多度日如年,见江鸢不再纠结刚刚的问题,便开口解释(胡编)道:“只是你的精神力比较薄弱,所以才会出现这种被原主的记忆所影响的情况,多经历两个世界后,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江鸢点点头,老老实实道:“下一个任务吧。” 蓝色的乱码中浮现了一个身穿戏服的女子,满头珠翠黛目飞挑,端的是一个绝色。但神色清冷,配着精致的五官,倒像是月下神女般叫人不可侵犯。 “步轻秋别无所愿,唯求我和周郎的故事千古传唱,青史留名,而不是做了别人戏折子里的一个不光彩配角。” 留下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那女子便也化作一缕光冲入了江鸢的额头。 身着戏服的女子名唤步轻秋,自幼被母亲卖到了戏班子,八岁起上台,十四岁成为红极一时的名旦,十六岁被皇后传召入宫,得皇上大加赞赏,赏了一套翠头饰和一块天下第一旦的牌匾。自此名声大噪,每一场戏都座无虚席,有了千金买一票的美谈。然而就在同年,她遇上了她一辈子的劫难,威武大将军府上最为顽劣的小公子——周裴疆。他不顾礼教,三番五次闯入步轻秋的生活,像一团点燃了她平淡无波生活的火,步昭秋自此一颗芳心沦陷。但两人身份云泥之别,所以这一份感情无疾而终。在她二十岁哪一年,北疆匈奴攻陷皇城,皇帝携百官出逃洛阳。而步轻秋作为名旦,遭受了一个女人最可怕的事情。当她浑浑噩噩苟且偷生的第二年春,周裴疆率大军收回京城失地,随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他的妻子。周裴疆被封为卫国大将军,成为了人民的守护神,而他则与他的妻子齐眉举案被传作一时佳话。最终被搬上了戏台,由后人传唱,而步轻秋却被一笔带过,成为了一个衬托周裴疆英明神武的爱慕者。 江鸢接受了步轻秋的记忆,半晌过后才轻轻吐出一句话:“竟是想要……青史留名吗。”江鸢觉得这个愿望有点傻,但这是别人的愿望,哪怕她是执行者都没有干预和改变的权利。 江鸢睁开眼,身后是嘈杂走动的人群,她面对一面橙黄的铜镜,镜子中的少女方才卸了一头珠翠,手上正拿着一叠温热的毛巾,似乎是打算卸了脸上的铅华粉黛。周遭人群来往,竟也无人和她说上一句话。她自顾自的卸了妆,随后根据原主的记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悄然离开了后台。她来到了步轻秋十二岁时,彼时她不过这戏班子里藉藉无名的一个六旦,唱的也多是丫鬟、侍女等角色。 然而江鸢却觉得自己来的很是时候,一个青史留名之人,必然汇集了世上所有的美德,而美德这种东西,最难能可贵的是却是——十年如一日。 不久之后,她便站在了一处破落的小屋门口,小屋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她推开门,门里的一众人见到突然间来了个俏生生的小姑娘,不免有些诧异。 小姑娘行了个礼,对着站在最中间的先生问道:“在门口听见你们读书,不免有些心驰神往,可否坐在旁边听一听?” 先生身着一套略微陈旧的布衫儒袍,虽没带夫子帽,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虽心下疑惑,但见小姑娘眉清目秀落落大方,不是什么坏人,便也欣然同意。 江鸢默默的坐在一旁,足足听了两个时辰,等小萝卜头们都高高兴兴的回家了,才站起身朝先生走去。 “先生有才华,为何会屈于草屋,做个启蒙老师呢?”江鸢听了一下午,也听出了眼前这位先生出口成章,才华过人。却不知品性如何,是不是她想找的人,便才出口发问。 先生赫然一笑:“这些孩子本就是贫苦人家,我若不当他们的老师,他们又怎么能读得起书。” “先生仁爱,不知明日可否还过来旁听呢?” 江鸢在听到答案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判断,但是总还是要多观察几日,所以便约了明日再来。 过后的几天,江鸢便准时来报道,也对这位名为李思的先生心里有了几分敬佩,不仅才华过人,且品性纯良。所以在第四天,她交上了自己的学费,倒不是和小萝卜头们一起启蒙,而是让先生抽时间教她些诗文,也借阅一些书给她拿回去品读。 可能是在读的小萝卜头们家境贫寒,所以交上来的束脩大多是些食物,很少有钱财,就算有也不过是些铜钱。所以当江鸢拿出两贯钱时,李思不由有些收到惊吓,看着小姑娘手上的钱,并不敢收。毕竟眼前的小姑娘不像是能拿出这么多钱的样子,他也不敢贸然收下。 江鸢看出来李思的犹豫,笑着解释道:“先生不必多虑,我是城东梨园戏班子的,钱是这些年上台挣的便都攒了下来,戏班子包吃包住,所以也没有可以花钱的地方。若是能和先生解下师生之缘,再多的钱都值得。” 李思脸上的神色松动,他没想到戏班子出身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一颗拳拳好学之心,让他不免也起了爱才之心,日后必将倾囊相授。 时间转瞬即逝,江鸢按照原主的轨迹坚持每日的基本功训练,再加上还要每日抽空去李先生处学习,每日忙的不可开交。然而这一切都被梨园的当家看在眼里,步轻秋本就基本功扎实,加上模样出众又对戏曲有热爱,似乎是生来就要当大花旦的料子。最近又听说她日日苦读诗书,对于角色和唱词都有自己的理解。所以江鸢比原主更早拿到了花旦的角色,在十三岁时就已经开始作为花旦登台献唱。 如步轻秋原本的命运一般,她初一登台,就受到热烈的追捧,在京城迅速蹿红。这一红就是三年,三年里除了唱功和身段越发精进外,她的容资也越发出尘,随着她的刻意流露的只言片语逐渐也有才名在外。 世界三:戏子无情却有情2 终是也在十六岁哪一年,她接到懿旨传唤,携戏班子入宫,为庆祝上元节登台献唱。 这是近十年从未有那个戏班子获得过的殊荣,梨园当家都乐的喜形于色,差点就拉着账房先生一蹦三尺高,而江鸢只是淡淡了勾了勾嘴角,心道这原主还是拿了御赐牌匾的,若真到那时,怕不是当家得乐疯掉。 而来传旨的掌事公公,见站在当家身后的步轻秋面色如常,不免心下感叹,不愧京城都说这梨园的轻秋如玉,果真是像是个精雕玉琢的玉人一般。如此心性,也不愧外头的盛名。这姑娘怕是日后有造化的,想到这态度也更真诚了几分,便开口叮嘱道:“上元节,君子与民同乐。当家携戏班子入宫,不免鱼龙混杂,所以还请好生管教,以免在宫中生事,误了贵人们的心情。” 当家的听了连连称是,最后往掌事公公的手里塞了一锭银子,随即送了出去。 经过一个月紧锣密鼓的筹备,当家带着最近精简的数十人入了宫。唱的是折子戏《思凡》, 全剧一人到底,身段繁重,姿态多变,饶是步轻秋一身的童子功,这一番唱跳下来也是出了一身汗。然而最后一个亮相后,竟是圣上率先叫了好。 “许久不曾看过这么精彩的思凡了,少女思凡却不显浪荡,端的是一派清风明月!来人啊,重重有赏!” 江鸢低头谢礼,身上仍是繁重的戏装,但站在那儿不卑不亢,看得主座上的众人眼里多了几分赏识。 而坐在皇上一旁的丽妃娘娘开口道附和道:“这花旦是有些真本事,这般的花旦放在宫外不是浪费了,陛下不如收到曲乐坊,还能时时欣赏。”然而此话一出,坐在圣上身边的皇后娘娘却是变了神色,这丽妃为固圣宠,网络天下美人,惹得皇上留恋后宫耽误朝政。现下还把心思打到了戏子身上,当真是目无纲法。 而台下的梨园众人,却在丽妃娘娘话语未落时,就已经是两股战战,湿了一襟冷汗。当家更是脸色凝重,生怕贵人一个不满,就要步轻秋命陨当场。 然而还未等皇后开口,台上的女子却主动一跪:“小女子不过上不得台面的戏子,怎么能入得了曲乐坊。圣上英明神武,治一片太平盛世,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才有如此丰富层出不穷的剧目和民间艺术的兴盛。圣上爱民如子,愿与民同乐,本就是天下子民的殊荣,小女子又怎么敢独占了这功劳,敢荣登曲乐坊。” 这一段话说的巧妙,听得圣上抚掌称好:“好一个盛世太平才有艺术的兴盛,朕没想到一个小小花旦就由如此胸襟与见识。”大手一挥:“来人,拿笔来,朕要赐字一幅!” 随即挥笔写下:天下第一旦。 经此一晚,步轻秋之名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原本江鸢只是在一帮戏迷中颇有地位,如今得到了御赐的第一名旦,这才真正的达官贵人中打开了局面。一时间贵族名流们趋之若鹜,将她的一张门票炒至千金。 江鸢今日没有登台,而是带着面纱坐在二楼的雅座上,垂眸喝着茶,似乎在等什么人。此时门口传来两个少年的对话声,其中一人说:“上元节哪天祖母罚我在家抄书,拘着我没让我入宫,所以错过了看戏,二姐姐回来说好看的不得了,害得我日思夜想,抓耳挠腮。今日倒是要来看看有多好看!” 另一人却有些无奈:“可你想看也不知道提前定位,现下没有位置了。我们只能进来找找有没有熟人,可以拼个桌了。” “诶!你看那边不是侍郎家的傻小子,我们去抢他的桌……”话语未落,两人身后的雅座门便被打开,从中走出一名素衣少女。面容被面纱所遮掩,唯有一双妙目,看过来的时候似有佩环如鸣,让人不由想到上好的碧玉,既带着出尘清冷又怀揣着君子般的温润。 那女子只轻飘飘的瞧了他们一眼,边往外走边同小厮说道:“雅间记账上,我先走了。”直到她走了老远,还听到周裴疆的朋友在唤他:“周裴疆,回神了!我们有位置了!” 江鸢在后台梳妆,看着镜中描画红妆的少女,勾唇抿上了艳红的口脂,不知道周裴疆一会能不能认出她。今日唱的是贵妃醉酒,所以装扮尤为华丽,一头的珠翠琳琅,衬得原主清冷的面容也显露出几分贵气。 江鸢方才往台上一亮相,便收获了现场一片叫好。甫一开腔,底下人群皆沸腾,而台上享受着欢呼与雀跃的女子却不为所动,只淡淡拿眼一扫,便投入了自己的表演中。而就这一眼,让趴在二楼栏杆上的周裴疆将她认了出来,赶忙兴奋的去拉同伴说道:“原来这第一名旦步轻秋,就是我们今天来时遇到的那个蒙面女子!” 同伴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台上盛装的花旦“这也能认出来?怎么认出来的?” 周裴疆脑子里回放起少女擦肩而过时那一双妙目,很轻易的就能和台上之人刚刚轻飘飘的那一眼重合在一起。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那眼眸中流转的玉人般的气息,他也只在步轻秋的身上见到过,最终只得化作愤愤的一句:“说了你也不懂!” 同伴在周裴疆这里吃了瘪,只得转过头专注的看戏。却不得不说这步轻秋的确有作第一名旦的资本,这身段和唱腔无一不绝,更难能可贵的是,她有将人代入剧情的能力。她站在舞台上,高举酒杯,似乎就是活灵活现的杨玉环。 然而身边的周裴疆明显比他更入戏,一边跟着鼓点摇头晃脑,一边嘴里还哼哼几句,不知道的都以为是个专业的票友。然而这样一个看起来有模有样的票友,却在台上贵妃蹙眉暗自神伤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元宝,啪得扔上了舞台,颇有千金买美人一笑的意味在里面。而全场人都被这从天而降的金元宝给镇住了,不免抬头一看。江鸢也顺着看过去,眼见一个眉目飞扬的俊朗少年,身着暗绿满绣蜀锦,头戴玳瑁金冠,见她看过来,还颇有些得意一笑。如此模样,的确对得起周裴疆这京城一大纨绔子弟的名号。 世界三:戏子无情却有情3 两人不过对视一瞬,江鸢便回了神,继续往下唱。却在贵妃饮酒这一幕,借着身姿的转换,以脚尖一勾,将那地上的金坨子送入手中。随即半身飞旋,又将手中的金元宝,原路掷了回去。然而做完这一切的江鸢脚步不乱,唱腔也滴水不漏,若不是大伙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坨金元宝在空中画了个抛物线,恐怕都要以为不是台上人的作为了。 然而江鸢很快就投入了下一幕的表演中,唯有周裴疆怀抱着刚刚到手的金坨子,笑得一脸荡漾。 很快台上的花旦一个定点的亮相,换得了满场喝彩后,便退到了幕后。而就在同时,周裴疆也从二楼往下窜,等他同伴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消失在了一楼是人群中,同伴只来得及把未说完的话,愣愣的吐出:“跑这块,干什么去……” 此时,后台。 江鸢刚刚坐在梳妆台前,还未来得及卸妆,只抿了一口茶,便听到门口有人嚷嚷:“这位公子你不能进去啊。” 江鸢应声回头,就见着周裴疆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身后是欲哭无泪的小厮,还在弱弱的劝阻着:“公子……你不能进来……” 少年充耳不闻,反倒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江鸢也望向他,两人目光对视的这一刻起,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凭空消失。 少年再度扬起微笑,眉目灼灼:“我是建威将军府的小公子——周裴疆,从现在开始就是你最大的戏迷了!你得记住我!” 江鸢点了点头,行了个礼:“周公子,见谅。还请先行离开,后台不可久留。”周裴疆见江鸢反应平平,少不得有些失望,但美人的要求他还是会满足的,所以只得乖乖的跟着小厮离开。 送走了周裴疆,江鸢才开始对镜卸妆,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少年,原主的记忆里他以后会成为一位雄才大略、骁勇善战的战神,可现在却活脱脱的一副熊孩子样,怕是日后会有不少的遭遇和磨难。 只是不知道到了哪个时候,他还会不会有这般亮的眼睛。 莫约半个时辰后,江鸢换上了寻常衣服,按照她日常的习惯,前往李思的学堂。几年时间的相处,让她和李思一家也渐渐熟捻,自从她名声大燥后也得了不少钱财,但全都被她捐到了李思的学堂里,现在李思的学堂足足有五十几个孩子,几乎大半的学费都由她赞助。而她抽空也会去李思的学堂里,陪一会小萝卜头们,再给他们讲讲故事。 这会刚出梨园,便被周裴疆堵截了。周裴疆靠在梨园门口的一颗树边上,他的枣红大马也栓在旁边,见着江鸢出来,便冲上前拦住她,问:“步姑娘这是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一程。” 江鸢带着面纱,看了一眼周裴疆的身后的马,摇了摇头:“男女共骑,多有不便,谢过周公子好意了。” 周裴疆拉了脸说了句:“好吧。”但是很快有打起精神:“步姑娘老是带着面纱,能不能摘下来。” 江鸢皱眉:“摘下来作甚?” 周裴疆双眼发光道:“给我看看呗。” 江鸢:…… 此时她更加确定此时的周裴疆就整一个大一号的熊孩子,但还是拒绝道:“恐怕是不行。” 周裴疆不依不饶追问道:“为什么啊?”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们步家有祖传的规矩,若是给哪个男人看了脸,就是非此人不嫁。”说罢还楚楚动人的行了个礼,“还请公子尊重。” 好骗的大一号熊孩子周裴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示谅解,大方的摆了摆手,放江鸢先走。江鸢起身离开,擦身而过之际,看着周裴疆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是为了尽快能够脱身,还是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匆匆离开。 很快江鸢就知道是哪里不太对劲了。 第二日一早,江鸢照常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吊嗓子。院墙上却突然冒出一个脑袋,随即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早上好呀!” 这突如其来的发声将江鸢吓的连退两步,差点就要摔到地上。她定睛一看,却是周裴疆。 周裴疆艰难的挂上墙头,刚想抬腿爬墙,却发现高度不够,低头对下面托举他的人道:“再高一点!” 墙外面传来颤抖的微弱的回答声:“周裴疆你慢一点……别踩我的头!啊!” 周裴疆不管自己友人在下面如何遭罪,却是三下五除二的蹬着底下人的脑袋翻上了墙头。随即坐在墙头对江鸢笑了笑:“步姑娘早上好啊?是不是打扰到你吊嗓子了。” 他身后的朋友还在下面喊到:“周裴疆,你上去了倒是拉我也上去看看啊!” 谁知周裴疆刚才对着江鸢笑得人畜无害,下一刻便马上变了脸色,对着下面啐道:“去去去!别打扰小爷我和步姑娘讲话。” 江鸢隐约听着墙外面的朋友在骂骂咧咧的说些什么,而周裴疆却充耳不闻,自顾自的翻下墙头。目光打量过眼前素衣少女的脸,眼眸中充斥着惊艳。 而江鸢这边却是叹了口气:“周公子,你这般翻墙是作甚啊。” 周裴疆搓了搓手,有些兴奋道:“步姑娘不是说看了脸就要非此人不嫁嘛,步姑娘,你看现在我也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脸,是不是……” 这话一说,倒是把江鸢逗笑了,心道这周裴疆还是天真又可爱,忍着笑意道:“周公子,且不说婚配之事,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等大事,岂同儿戏?更何况轻秋本就是骗你的。” 周裴疆期初听了江鸢的话,还满不在乎道:“我祖母一贯宠我,家里都是我说了算……等等”他瞪大了眼睛,“你骗我的?” 眼前的女子巧笑嫣兮,一双清冷的美目带上点温润的笑意,到让这看起来飘然若仙的人多了几分烟火气。只见仙女点了点头称:“是” 周裴疆刚想生气,但见着眼前天仙似的人,却也发不出火,只能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愤愤踢了一脚墙边的竹子,震落了竹叶纷纷。 世界三:戏子无情却有情4 江鸢见一片竹叶掉在了周裴疆的脑袋上,稳稳当当的挂在了发间。便走上前,替周裴疆摘下发间的竹叶。而周裴疆猝不及防的被少女近身,下意识的就像往后躲,但他背后就是墙,却是退无可退,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少女逼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感受到她的吐息。周裴疆只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下意识的闭上眼,等待着属于少女的气息彻底降临。而过了半晌,他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到来,眼前的少女手上正抓着一片竹叶,歪着头看他。 周裴疆马上反应过来,是他自作多情了,但刚刚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的美好想法,到让他猛地红了脸,下意识的问江鸢:“你!你干嘛?” 江鸢随意的扔了手上的竹叶,周裴疆看着少女的动作,忽然觉得她手上的竹叶正是自己的化身,就这么被她毫不在意的,轻飘飘的,松了手。最后无人问津的掉落在地上。 “周公子头上刚刚沾了片叶子,轻秋只是取了它而已,公子何来这么大反应?” 周裴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刚刚的语气听起来会有些凶巴巴的,但此时也知道是他理亏,所以瘪了瘪嘴:“没有……我不知道嘛……”语气含糊,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了哪一件事情而道歉。 这梨园里人多眼杂,江鸢不欲和他多言,便下了逐客令:“既然公子见也见了,轻秋还有要事在身,请公子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芊芊的背影。徒留周裴疆在原地望眼欲穿,等了半晌都没有动静,才灰溜溜的翻墙爬了回去。 江鸢刚走几步,就在回廊上被当家的给拦住了。他神色有些莫测,似乎在这里等了好一会。 “刚刚那翻墙进来,同你聊天的是将军府的周小公子?” 江鸢问道:“您知道?” “周家满门英烈,男丁皆战死,京城中谁人不知。这周小公子,本来也是要上战场的,但是父亲和兄弟都已经常年驻守边疆,这位小公子作为老幺,就被祖母留在了身边。”当家的露出一丝敬佩的神色,但很快就被周裴疆的所作所为给浇灭了。“这周小公子,在皇城底下也是出了名的纨绔,家中就这么个受宠的老幺,周家上下当眼珠子看着,连圣上都因为周家驻守边疆而纵容几分。你切勿行事过激,惹恼了这位周小爷。” 江鸢自然答是。 接下来这几日周裴疆果然不负他的宣言,成为了步轻秋的头号粉丝,日日包下戏台子面前的第一桌,每日演出就坐在第一排,只看她的剧目,看完便拍拍屁股走人。 这日周裴疆还是如往常一般坐在了第一排,不知道是不是上次他掷金的事情开了先河,这几日总有人往舞台上扔东西,或许是珠宝或许是金银,江鸢第一次还有些诧异,到现在都能视若无睹的将东西踢开,继续演唱。 然而这一次却是有人掷了个玉扳指,正好打在江鸢的脑袋上。江鸢当下吃痛的皱了眉,但碍于在舞台上并没有发作。周裴疆见像打了鸡血一般,回头瞄准了掷扳指的人,冲上去就一莽子抡了上去,将掷扳指的人直接打倒在了地上,惹来不低的惊呼声。一时间台下乱做一团,有的拉周裴疆的,有的扶地上的人,而周裴疆又怎么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个性,再加上他出自武将世家,自小习武,身手更是了得。三两下便甩了小厮便要继续扑上去,仿佛像一头刚出笼的野兽,不见血肉不罢休。 而就在他跨坐在地上人身上,刚要抡拳再打的时候,台子上的戏停了。戏停的一瞬间,周裴疆就停了动作,回过头见台上步轻秋正在朝这边走过来,她画着浓重的戏妆,以至于看不清神色。 但周裴疆不知怎么的,对上她黑沉沉的眼睛的一瞬间,就有些发憷。他慌忙站起来,又一把将地上的人拉了起来,还像模像样的帮他拍了拍灰。地上的人原本就被打的晕头转向,这一把又是被直接拖了起来,更加站不住了,就要往后倒。奈何周裴疆将人拉起来后,满眼就只有走过来的江鸢,丝毫没有在意被自己拉住的人,什么时候松了手。失去的牵引力,那人直接就往后倒下,发出了一声闷响。 而罪魁祸首周裴疆却似浑然不知,只顾着眼光亮亮的看着她,眼睛似乎在说:看我做的好不好?快夸我! 江鸢觉得如果周裴疆有尾巴,此时应该甩的可以起飞了。 江鸢无奈,只得走上去拍了拍周裴疆的肩膀,转头吩咐小厮:“去喊大夫,先将人送下去休息,等人醒了通知我,好生给别人道个歉。”而周裴疆一只眼巴巴的瞅着江鸢,等她什么时候转过头跟自己说两句话,然而江鸢却是在跟小厮密语了几句后,直接转头回了台上。全程没有看过周裴疆一眼,江鸢不用回头,似乎都能感受到周裴疆身上散发出来的失望,但是她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周裴疆虽心思单纯但也却是顽劣。若是今日不好好的让他吃个教训,怕是日后会惹更多的事情。 上了台,江鸢先是行了个礼,向大家道歉:“打扰到大家的雅兴了,为表歉意,轻秋愿意今日多加一场演出,为大家献上轻秋的成名之作——思凡。还望大家多多包容。” 然而江鸢眼光瞄过周裴疆,见小厮同他说了几句什么,他才转悲为喜,眼光亮亮的看过来,心道:真是个好糊弄的熊孩子。 世界三:戏子无情却有情5 一曲思凡唱下来,江鸢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这次本就已经唱了一出戏,又再加一出思凡。所以下了后台,江鸢见着早早等在这里的周裴疆,也没工夫搭理他,先是给自己到了杯凉茶,一口干了好几杯,才开口同周裴疆说话:“公子稍等轻秋卸妆。” 周裴疆乖乖的等着江鸢卸完妆,江鸢借着镜子撇了他一眼,少年一身锦衣,若是不说话,剑眉星目倒显得端正又俊朗,可这一开口…… 江鸢暗自叹了口气,同他说:“周公子,刚刚你打的那位王三爷,是京兆尹的族亲,这事恐怕还是要慎重对待,不知道现下王三爷醒了没有,一会同我过去看看吧。” 周裴疆等了半天见,见江鸢第一句开口反而是提起旁人,便有些不高兴了:“小爷我也受伤了啊,你怎么就关心别人。” 江鸢煞有介事的转过头:“哪儿伤了?我看看?” 周裴疆伸出拳头,点了点自己的最高的指节:“这里。” 她凑上去,到极近的地方才能堪堪看出一点红印。她怀疑的抬起头看周裴疆,没说话,但眼神是赤果果的不相信。 周裴疆瞪着眼睛说瞎话:“很痛的!” 江鸢也没拆穿他,反而拿了自己的帕子盖在了周裴疆的手上。 “不是不关心周公子,只是我们不一样,你是将军府上的小公子,就算打的是京兆尹也不会有什么姓名之忧。你自有祖母,父兄护着,闯下天大的祸都有人帮你担着。” 周裴疆刚想开口反驳,但对上眼前少女一双黑玉似的眼睛,他脑中顿时浮现了很多画面,都是闯祸了以后,祖母一边惩罚他一边帮他收拾烂摊子的情形,反驳的话顿时就卡在了喉咙里。 “轻秋自小被卖到戏班子里,幸得当家的收留,现在成了戏子,能得到大家的喜欢的追捧,就已经是心怀感恩了。但轻秋再受欢迎也终究不过草芥,于这京中的权贵相比,更是身若芦苇,是轻易就能折断的。更何况事情因轻秋而起,我固然是要去赔礼道歉的。” “每个人都要为她的行为负责任,不是吗?”少女的话语清浅,肩膀瘦削,周裴疆不知道这样小小的身板怎么会有一双这样深沉的双眼,似乎光是一双眼睛,就有着坚不可摧的力量。 周裴疆这一瞬间想了很多事情,想起父亲和兄长上次回来又离开的时候,兄长刚娶的新嫂嫂问他能不能不走?兄长说不行,因为戍守边疆不仅是他的责任,也是周家的宿命。那一刻,兄长的眼睛也是像步轻秋这般坚定,似乎有着什么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想起小时候他问祖母,为什么别人都有父亲,而他却没有时,祖母脸上的表情和她的话语。祖母说:“他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守护着一片盛世太平。”他小时候不懂什么叫盛世太平,但他清晰的记得,祖母脸上带着怀念和骄傲的神色,但很快这一切神色都被一种更为深远和平稳眼神所取代。以前他读不懂这种眼神,而现在他明白了,祖母的眼神是周家捍卫这个国家安定的决心和宿命。 周裴疆这一刻有些恍惚,他不太明白自己懂得了些什么,但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女,却是清晰的知道他应该做什么。 “不行!你不能去道歉!”周裴疆忽然涨红了脸,似乎是经历很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般开口:“要去……要去也是我去!”说罢,一溜烟的跑出了后台。 江鸢看着周裴疆的背影,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微微的笑了。 还真是一个好孩子。 江鸢听小厮说,周裴疆跑过去站在王三爷的床前,也不说话就这么盯了人家半晌,都将人吓得要拖着病体夺门而逃的时候,才憋出了一句:“对不起。”随后便头也不回的消失了。小厮还给她形容了王三爷听到周裴疆的道歉后,脸上像活见鬼的表情。不过想想也很简单,以纨绔闻名京城的周小公子,竟然会道歉,说出来怕是没有人会信。不过总算是解决了一件事情,江鸢这才放心的出门。 她今日依旧还是要去找李思,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周裴疆喊住了:“步姑娘!你要出门吗?” 周裴疆似乎是刚打算离开,正骑在他的枣红大马上,倒显得十分英武。 江鸢称是,周裴疆听闻很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你今日也累了,我送你过去吧。”江鸢还来不及说拒绝,便被周裴疆拉住了胳膊,直接被周裴疆一个巧劲带到了他的马上。 “抓紧你面前的马鞍,若是害怕也可以靠着我。”周裴疆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以至于灿烂的有些晃眼。 “走咯!”随着周裴疆的话音未落,他猛地一夹马肚,马便跑了起来。此时正是京城热闹的时候,马蹄飞快从大道上穿过,身边的楼宇和商贩在快速变化着,热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扑面的风和周遭市井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格外让人身心舒畅。 江鸢想起一句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风撩起他的鬓发,露出他的额头。此时周裴疆眉目飞扬,在阳光下,肆意又夺目,生动又鲜活。 江鸢看着周裴疆的笑容,微微有些失神,似乎是在记忆的深处,也有这样一位少年。而然周裴疆感受到江鸢的视线,低下头来看她,见着她微微失神的样子笑到:“是不是小爷现在特别帅?” 江鸢无语,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周裴疆,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下一秒,少年猛得勒了马,面上的笑容的得意渐渐消失,低着头诺诺的回答了一声:“不知道……” 江鸢:“不知道你一个劲往前跑什么?” 周裴疆:…… 世界三:戏子无情却有情6 两人足足绕了大半个京城才到了李思的学堂,此时学堂早已放学,然而江鸢一推门却还是被一群小萝卜头围了上了。 江鸢诧异道:“不是早就放学了吗,怎么还没回家。” 李思听闻动静也从屋里出来,看着被小萝卜头们围在中间的江鸢无奈道:“知道你今天要来,都不肯回去,说是要等步姐姐。” 小萝卜头们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同意,一边抓着江鸢的衣角,就要将人往学堂里带。周裴疆本是打算离开的,但看着眼前少女的脸上似乎他从未见过的轻松笑意,神使鬼差的跟在江鸢后面进了学堂,刚一进去就被小萝卜头们发现了。赶紧朝着李思的方向大声报道:“先生——步姐姐带了一个男人回来!!!” 周裴疆一个趔趄,差点来了一个平地摔跤,张牙舞爪的回应道:“臭小孩!什么叫带一个男人回来啊!” 某小萝卜头歪歪自己头上的小揪揪:“你不是男人嘛?” “我什么不是男人……啊呸!我是男人!”周裴疆在这厢抓狂,江鸢却在房内被李思拷问。江鸢老老实实交代了周裴疆的身份和认识的经过,李思摸了摸胡子,得出一个结论:“周小公子是性情中人,可为良友,却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江鸢望着不远处很快就和小萝卜头们打作一团的真·熊孩子周裴疆,想到接下来回发生的事情,语气轻轻的说了句:“我知道。”但这一声很轻很轻,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 最后还是江鸢将周裴疆从一推小萝卜头里拯救出来的,她说的话似乎有魔力,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小萝卜头们乖乖的进了屋,老老实实的坐在蒲垫上等她讲故事。周裴疆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但是下一秒江鸢的一个眼神,也让他乖乖的进了屋,坐在江鸢身边,听她讲故事。 这次讲的是杨家女将的故事,小萝卜头们听得及其入神。周裴疆本来也没认真听,反而在看坐在小萝卜头们中间的江鸢,一身素衣,面不点朱,青丝不坠珠宝,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像是会发光一般,吸引着他不断、不断的靠近。但是没看了多久人,周裴疆就被江鸢的故事内容所吸引了,她原本就是戏子,说起故事来更是起承转合,听得人欲罢不能。更何况杨家女将的故事背景和周裴疆何其相似,所以听着听着不免将自己代入了进去。 江鸢故事讲完,正好停在十二个女将战死崖西,救出了被困在金山笼里的杨宗保这里。见天色不早,便带着周裴疆告辞,催促着小萝卜头们回了家。 然而周裴疆却异常沉默,直到两人上了马,江鸢的颈窝突然多出了一个脑袋,她背对着周裴疆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但却听到他瓮声瓮气的说:“为什么杨家将女将战死了这么多啊……我不想我的姑姑嫂嫂们死……” 江鸢一听,就知道这是故事听到动情深处了。她转过身,揉了揉周裴疆毛茸茸的脑袋,柔声安慰道:“没有的,不会的。” 周裴疆忽然浑身一僵,耳根悄悄飞红,他猛地抬起来头,瞪着一双红彤彤大眼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我没有哭!小爷我怎么可能哭!” 江鸢噗嗤一笑,极为配合的说道:“没有没有,我们英明神武的周小公子会哭?这怎么可能呢。” 周裴疆看了眼江鸢,虽然她是在赞同自己,可他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周裴疆的小脑袋瓜没想这么多,他催了一下马,打算先将江鸢送回梨园。 到了梨园,江鸢同马上的周裴疆告别,转身之际却被周裴疆叫住了。 少年眼睛亮亮的,飞扬的眉目里藏着些不为人知的温柔。他说:“谢谢你。” 江鸢扬眉反问道:“谢什么?” 周裴疆本想说谢谢你教会了我这么多,谢谢你告诉这些故事,谢谢你让我认识的我所冠之姓带来的荣誉与责任。但最后却顿了一下,只说出了两个字;“所有。” 江鸢失笑,不再调戏周裴疆,同他说了一句:“明日再见。”后,便关了院门。 接下来几日,周裴疆却像是藏着什么秘密一般,虽然每日都还是来看戏,但再也不留下来和江鸢搭上几句话了,反而她前脚刚一落幕,后脚周裴疆就着急忙慌的往外溜,似乎是生怕被她抓到一般。而且衣裳也没之前换得勤了,头发也不像之前永远是溜光水滑的束在玉冠里,整个人看起,到有了几分不修边幅。 就在江鸢好奇的忍不住去堵周裴疆时,江鸢迎来了一位客人,帮她解答了疑惑。 来人莫约七八十左右,身后跟着两名女官,老太太头戴绿宝石抹额,身穿绿宝石同色暗绣对襟,手拿黄花梨木雕百鸟纹,端庄肃穆,气势骇人,不像是深闺大院里的老太太,反倒是像久经沙场的老将,带着一身杀伐之气。 她坐在梨园会客厅的主座,江鸢来时,她正垂眸喝着茶。见江鸢来了,也没停下,知道讲着一口喝完,才放了杯子开口道:“你就是步轻秋?” 江鸢垂着头,乖巧的答是。 “的确是有一度好模样。” “周老夫人谬赞了,容貌不过是身外之物。” 座上的老太太这才正眼看了一下江鸢:“倒是好觉悟,怪不得疆儿如此喜欢你,为了你竟然好几日都不曾回家。” 江鸢一愣,这才明白这几日周裴疆为什么这么奇怪。“周小公子心性纯善,有一颗赤子之心,轻秋只是将他当做朋友。” 老太太似乎是笑了一下,但江鸢不敢抬头直视,所以并没有看仔细,只听见老太太说:“看来你是不想嫁进周家?” 江鸢答是。 “听说你也拒绝过入宫,是你这人性子淡泊名利呢,还是你觉得这些位子都太低了——”老太太此时语气突然加重,“满足不了你的野心呢?” 世界三:戏子无情却有情7 江鸢失笑,从第一个世界她就知道,名利场上的人习惯了将人往坏处想,所以万事都会做最坏的打算。 她直起身,终才直视老太太,脊背挺直,仪态落落大方。 “老太太想岔了,轻秋梨园中长大,本是打算将毕生都献给这戏台子的。或许在您可能理解不了,但后宫深墙中,哪怕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在轻秋心里,也不如这三寸戏台,瓦不遮雨,顶不避风。与其当一个后院中依附男人而活的菟丝子,还不如靠自己一身技艺,活得更踏实自在。” 周老夫人听了江鸢的话,先是仔细打量了她的神色一番,见她神色磊落不像是说谎,这才放松了神态。 “原是老身误会步姑娘了,此行本就是为了我那痴心幺孙向姑娘提亲,既然已经得知步姑娘之意,老身就不再多留了。”说罢就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侧头看了一眼:“偷听到了吧?人家无意于你。” 周裴疆垮着脸从门外走出来,颇为怨念的瞪了江鸢一眼,似乎很是生气。而江鸢却觉得这家伙的面部表情极为丰富,颇为有趣,回了一个微笑。周裴疆的怒火一下气楞在了脸上,嘴角莫名其妙的跟着江鸢挂上笑意,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打算再次回头狠狠的瞪江鸢一眼。然而此时他已经跟着老太太快走到大门口了,江鸢只是远远的看到周裴疆回过了头,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当他回了个头而已。 第二日一早,就在江鸢吊嗓子的时候,于墙头上再次见到了周裴疆。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到站在回廊下的江鸢,顿时神色就变得委屈起来。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江鸢见他一只脚挂在墙头,身子也晃晃悠悠的,不免有些担心:“你先下来吧。” “不!你不告诉我理由我就不下来!” 江鸢无奈:“下来就告诉你。” “真的?” 江鸢点点头。 只见周裴疆三下五除二,手脚麻利的爬下了墙头,站到了江鸢的面前。咧出一口大白牙,示意她:你可以说了。 “你是周将军府的小公子,我却只是一介戏子。我们的身份如云泥之别,我又怎么可能真正的嫁给你呢?哪怕是嫁,也是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去罢了。” 周裴疆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我周裴疆要是娶你,肯定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怎么会让你做小?” 江鸢莞儿一笑:“那你现在能做主吗?” 周裴疆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下去,他知道她心性高洁,不然又怎么会先拒绝了皇帝,又拒绝了自己的祖母。虽然他是真的很想娶她为妻,但…… 周裴疆抬起头,眼神坚定,似乎在这一刻成熟了:“轻秋,这次是我鲁莽了。我会做大将军的,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成为大将军哪一天,一定带着十里红妆,凤冠霞帔的来娶你。” 江鸢看着少年眼里的认真,答应了。但是内心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成为大将军那一日,山河破碎风飘絮,繁华的盛景最终化为荒凉,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又该怎么应对呢? 周裴疆从哪一日之后就来的少了,他要上习武场习武,在下次回来的时候得到父兄的认可才能去往前线。虽然每次来却都是爬的墙头,从不走正门,也不忘给她带些小玩意,慢慢的江鸢也逐渐有了一匣子的礼物,慢慢学堂里的小萝卜头和先生都认识了周裴疆。 有一次江鸢独自去学堂的时候,李思还拉她到一边问她和周裴疆的关系,当江鸢说道他们没有关系时,李思还为周裴疆说话,说他是个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劝江鸢不要错过。 江鸢咂舌,明明周裴疆第一次来的时候,李思可不是这么说的。现下到又变了口风,真不知道周裴疆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日子就这么平淡而温馨的过去,然而就连得到了步轻秋记忆的江鸢都没想到,山河的倾颓会来的这么快。 这一日,一则消息犹如惊雷在京城上空炸开:匈奴突然发难,袭击边境,周大将军和小将军为守住边境重城,全力出击,奋不顾身出城欲斩杀匈奴首领,陷入匈奴的包围,奋战两日后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纵使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但江鸢真正听到时心中也是一惊,周家满门英烈,现下顶梁柱倒了,家中唯余幼子,又该是如何悲痛。 而周裴疆逍遥无虑的当了小半生的纨绔,现下遮风避雨赖以依靠的父兄去了,他一人又该如何撑起十万周家军和周家的时代相传的勇武忠孝之名。 她下意识站起身,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去,最终她还是随了自己的心意。江鸢站在周家的大门口,牌匾上早已挂上白绫,所有人身披缟素,气氛悲痛且压抑。她不知道站了多久,看到远远来的送葬队伍,两具沉甸甸的棺材,似是声嘶力竭的奏乐,漫天飘飞的纸钱。江鸢无意识的红了眼眶,她远远的看着周裴疆站在中间,怀抱着一只正方形大小的盒子。他也看到了站在角落的江鸢,眼里闪过挣扎,他此刻恨不得扑到她的身边大哭一场,可是他不行,父兄死了他就是这个家中唯一的男人,他得担起这份责任。周裴疆默默收回眼神,看着自己家门口高挂的将军府牌匾,黑沉沉的眸子里照应出落下纷纷的纸钱,有什么东西不再一样了。 世界三:戏子无情却有情8 了一会,江鸢被周裴疆的小厮接近了府中,换上了一身白的粗布麻衣,前往了灵堂。今日有宾客前来哀悼,周裴疆必须一一接待,江鸢跪在不远处的地方,就这么远远看着周裴疆从天明到落日,送走了宾客,送走了女眷。现下诺大的灵堂,只剩下了她和周裴疆。 周裴疆这才起身走到她身边,他没说话,眼前的人儿也没开口。只是默默的伸出手,将他拉到的自己的膝上休息一会。周裴疆靠在江鸢的膝上,并没有闭上眼,反而是想到了很多事情,和父亲的相处,和兄长的点滴。似乎只有靠在她膝上这一会,他今天费劲压下去的,失去亲人的悲痛才真正的向他袭来。 江鸢感受到了膝上的湿润,心疼得环抱住怀中的少年,拍拍他的后背:“哭吧,哭吧,在我这里哭,没有人会知道的。” 似乎是得了她的准许,今天一滴泪都没有掉的少年突然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听着他的哭声,江鸢也跟着红了眼眶。 她曾经也上过战场,她知道战场上的残酷,她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也曾告别过自己最亲密的友人,她懂这种离别的痛苦。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被周裴疆的情绪感染,掉下一滴泪来,那一滴泪正好掉在了怀中周裴疆的脸上,他摸到面颊上不属于自己的冰冷,有些愣愣的抬起头来。 正好见着眼前的少女,眼尾带红,纤长的睫轻颤,漂亮得不似真人,但那一滴湿润的泪痕,又将她再拉入凡尘。 周裴疆捧起江鸢的脸,先是拿起袖口,为江鸢压了压眼角的泪意。才认真的看着她,说道:“我原来以为你是玉做的人,无悲无喜,今日才知道你是会掉泪的。” 江鸢拿眼瞧了周裴疆一眼,似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周裴疆不再解释了,她不会知道自己平常虽然看起来温和,但实际上骨子里带着疏离,似乎并非这个世界中人。这种疏离,让她在安静的时候看起来像一尊无悲无喜的玉雕,美则美矣却没有温度。 所以他才想拼命的抓住她,让她为了自己沾染红尘因果,为了自己变得温热。 不过,这一切都不必言明,周裴疆将脑袋埋江鸢的肩膀里,更改了一个话题:“你还记得你同我讲过的,杨家女将的故事吗?” “我曾以为这个故事虽然和我们家的故事非常相似,但终归是不一样,我还有父兄,他们曾经撑着我的天,周家的天。而现在,周家的天塌了……” 少年的眉眼深深,语气低落,长睫垂下看不清神色。 但她深知周裴疆是不会自哀自怨的人,所以江鸢能做到只是安抚性的拍拍他,任由他继续倾诉。 燃烧着的纸币的炉子照亮了少年的半张面容,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明暗之间的对比,让少年的面容看起来了多了几分属于男人的成熟与坚毅。 周裴疆被江鸢注视的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的怀抱里,若是再让她继续看下去,他就要爆炸了。江鸢靠在周裴疆的怀里,闻着少年身上带着线香的气息,微微磕上眼,听着他激烈的心跳。然而少年嘴角蹦的紧紧,似乎生怕人看出他的慌乱,殊不知他的慌乱早就被炙热的心跳所出卖。 不知道是周裴疆的怀抱太过安心,还是她今日却是乏了,睡意很快袭来,迷迷糊糊中,她觉得似乎周裴疆摸了摸她的嘴角,在她耳边说:“轻秋,你要等我,等我变得强大……” 而这一夜,周裴疆抱着怀中的少女,看着父兄棺前的蜡烛坐了一整夜,但是只有他知道,他这一刻才是真正的长大了,因为他也有了自己需要守护的东西。 自从父兄下葬后,周裴疆以飞快的速度成长着,看着周裴疆的进步,江鸢觉得自己应该和宠爱着周裴疆长大的几个女人一样,一边心疼他这些日子所吃的苦,另一边却也为少年的努力而骄傲着。 然而山河激变,情况却急转直下。匈奴连破数城,已经快要直指京城,京城的气氛愈加紧张起来。早就知道会有城破的一天的江鸢,已是不留痕迹的做足了的准备,她早以经营的名义囤下无数必需品,自己也跟着周裴疆练起了拳脚功夫。幸亏她有底子,所以虽然步轻秋的身体并无习武的经验,但是也很快能够上手。 这一天来的很突然,这一晚江鸢睡不着,于是披着外衣到庭院里赏月,看着黑沉沉的天上,并无月亮只有无数繁星点点,犹如洒落的银河。不知道为何,她下意识的就觉得心慌。 夜里寂静,她看了一会夜色,便打算回屋,却听见了有人轻声唤她。她一抬头,就见到了挂在墙头的周裴疆。 少年一身深衣,眼神在黑夜里却格外的亮,像是把天上的星星抓了两颗,安在了他的眼睛上。 “轻秋!匈奴十五日之后就要攻到京城了!圣上今夜带嫔妃百官紧急撤离京城,撤到蜀中整理军队,再回来击退匈奴。圣上只准许每家每户最多带三个女眷……”周裴疆暗淡了眉眼:“我不能带你走……轻秋。”他这话说得很低沉,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心上。 “你是应该带夫人们走的。”他抬起头来看江鸢,见她面色如常,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好似玉人,心中的思绪剧烈挣扎。 周裴疆忽然抓起她的手,语气激烈了起来:“轻秋!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那双手死死的箍着她,江鸢用力扯了扯,却发现怎么都扯不动,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是周家的男人,你应该在战场上守卫着我们的国家,我又怎么能把你拘束在我的身边?” 眼前的少女眼眸极黑,黑得像头顶上无月的夜,周裴疆在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像是那其中唯一的火光。 “那匈奴残暴!四处烧杀抢掠!你一个弱女子……我又怎么能放心丢下你独自离开?轻秋,让我……” “周裴疆,”未等他说完,江鸢郑重的打断了他的话:“若是你因为而耽误,你我都将背负千古骂名,我不是褒姒,你也不是纣王。你若是执意为步轻秋留下来,轻秋能做的唯有自裁以谢罪了。” 周裴疆说不出话,只能怔怔的看着眼前决绝的少女,目光在她的脸上梭巡,似乎是想要将她的所有都刻在脑子里。两人不知道无言想对了多久,墙外响起了小厮的催促声。 江鸢最终还是温柔了神色,踮起脚尖吻了吻少年的唇角:“若是匈奴滥杀无辜,步轻秋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仅是我,所有的京城人民都在等你回来。不过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等你回来娶我的。”少女的黑眸闪闪,似乎里面有着柔柔的水波,填满了周裴疆的胸膛。 他似乎也被她此时的柔情打动,温柔的吻了吻少女的唇角,在门外小厮更急的催促下,才从少女清甜的气味中抽离。 周裴疆看着江鸢坚定的点点头,定下了两人的约定,目光留恋半晌后,终于转身消失于黑暗。他不知道,披着外衣的少女站在回廊下很久很久,直到清晨的露水湿润了衣衫,她才起身离开。 世界三:戏子无情却有情9 等江鸢再从房间里出来时,手中拿着一个锦囊,敲开了京兆尹的大门。京兆尹虽位于京城重地,但不过从三品小官,便没有在皇上的携带人员中。此时京兆尹方才得知圣上携重臣出走的消息,本是不打算召见江鸢,但她把昨日从周裴疆哪里得来的消息,告诉了京兆尹,又同他说她手上有周家留下来的守城锦囊,能够帮助他守住一段时间的京城,京兆尹才将她请了进去。 此时京兆尹屋内,他正站在江鸢面前,看着刚刚从她手中拿到的锦囊,连连称奇。全数看完后,忍不住抬头瞧了江鸢一眼,似乎是欲言又止。 江鸢微微一笑,这份锦囊出自她之手,其中的每一条计策皆来自于她自己的曾经的实战经历,有看不懂的地方很正常,毕竟有没亲身经历过很难懂得。 但是心中这样想着,她嘴上还是说道:“小公子曾同我讲过这份锦囊,大人有什么不懂的轻秋可以帮您解答一二。” 京兆尹挂满汗的脸扯了扯嘴角,此时生死关头也管不了这么多:“大部分的守城妙计我都懂,但周大人为何要我们清空周边村庄以及存粮啊?并放火烧田啊?” “匈奴以骑兵为主,在平原上是无往不利的精锐之师,但兵马耗量极大,若是没有粮食补给很难维系。清空周边村民让匈奴人无可劳役之人,便没有后继之粮草,而放火烧田也是一样,匈奴人打仗可以,养马可以,但耕种却是不行。” 京兆尹点点头,从今早得知圣上出走的消息开始,此时才有一丝丝安心。 “好,就按照锦囊上来办。” “小女子不才,名下米粮店有粮食千石,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京兆尹这才正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心道这轻秋如玉,果然是名不虚传,怪不得周家小公子如此痴迷。 江鸢连着忙了好几日,各种调度安排,她力求尽善尽美,这几日加在一起不过睡了几个时辰,当她终于熬不住,刚躺在床上歇息,就听到外面有人喊:“匈奴人攻城了!” 她跑出院子,只见北方的天空烧得火红,似有兵戈相撞声从那边传来,江鸢赶紧穿了衣服往城楼走,等她站到城墙上时,这里已经被鲜血染红,她看着眼前分工有序的士兵和不断往上爬的匈奴士兵,有一丝恍惚。 她也曾死守一座城市百日,耗尽最后一丝米粮,直到弹尽粮绝,她杀了跟着自己足足十年的马,含着泪喝下它的血,又再拿起刀。 然而下一秒,江鸢猛地抽出身边小兵的腰间的刀,一刀插进了已经爬上城墙,马上就要用他的刀刺过来的匈奴士兵,血溅到她的面容之上,看呆了身边的小兵。 江鸢将刀还给小兵,冷冷的说道:“这一场战争,不是他们死,就是你死。你的一丝分神,都是自己的催命符。” 说罢就往城楼下走,直到走到僻静无人处,她才靠着墙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眼前这双手白皙纤瘦,和自己曾经那双满是伤痕的手相差了太多。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和曾经自己的人生有几分相似,她颇有些周庄梦蝶之感,时常会感到恍惚,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黎明时分,匈奴人的攻势弱了下去,终于见攻城无望,便退到了京郊外安营扎寨。江鸢还没睡,她始终站在城墙上看着眼前的的这一切,遍地的狼藉与尸体,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焦灰,让人很难觉得舒适。江鸢却似毫无知觉,她看向远方,那是匈奴的十万铁骑驻扎的地方,又看了一眼靠在城墙根上休息的士兵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她却觉得格外的些沉重,因为真正的死战却是还未开始…… 接下来的战况比之前更糟,战场上死的人数不胜数,上战场的从京城的士兵,到家养的守卫,再到手无寸铁之力的百姓。兵甲从刚死人身下扒下来,又被下一人穿上,每一日总会从城墙上带下来十几把卷了刃的刀剑,和无数受伤的士兵。 受伤了的士兵会被送到江鸢所在的药庐里,她没日没夜的照顾着伤员,累极了就靠在熬药的锅旁边打一会盹。然而和她一样的医女还有数十人,但就算是十几个医女,都照顾不过来如此数量巨大的伤兵。江鸢不敢歇,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这么拼命不仅因为步轻秋的愿望,还因为她自己,她曾在守城中未完成的愿望,她希望在这时候完成。 这天江鸢突然却被京兆尹的人叫走,距离上一次的见面,京兆尹已经将近二十日未见过江鸢,现下的江鸢穿着粗布麻衣,头发草草的包在头巾里,脸上也全是憔悴,京兆尹看了也差点认不出来,这就是曾经名动京城的名伶轻秋。但纵使容颜憔悴,她的一双眼睛却始终如一块质地上好的润玉,似乎有着让人安定下来的魔力。 京兆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江鸢,江鸢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周裴疆已经从蜀中借调了兵马,十日之后便可抵达京城,但匈奴是骑兵,正面硬碰硬只有五五开的胜算。若是能够引诱匈奴进入京城,再来一个里应外合的围剿,必定能退匈奴于中原。 江鸢捏着这张纸,神色难辨,京兆尹见她不说话,只得开口:“周公子,哦不,现在应该称将军了,周将军的计策极妙,只是……” “只是若是开门放进匈奴,匈奴人野蛮嗜杀,必定会死无数百姓,甚至不仅仅是百姓,而是……我们。” 眼前的少女的眼仁是一片浓黑,却似能洞察一切,京兆尹都惊叹于她身上所传出的压迫感。然而她却只是看着手上的纸条,最终一把将它投入了火坑,斩钉截铁道:“就按照周将军的意思做吧,既然他这么想……” 后一句话似乎并不想说给谁听,所以也就近乎低不可闻,就连近在咫尺的京兆尹都没反应过来。 世界三:戏子无情却有情10 一个月后,京城被破,京城所有百姓苦苦坚守三十日,未见援兵痕迹,最终难以为继,为匈奴所破。匈奴的骑兵进门后,见人就杀,似乎是为了报复这些日的苦攻。幸而江鸢早早就通知所有人大门紧闭,匈奴人寻了几家人后,便失了兴致,不再嗜杀,反而似发疯一般冲向皇宫,开始掠夺珠宝。 江鸢这边不知情况,只得待在梨园里等着消息,当家见她神情寥落,也会出言安慰几句。 “轻秋,你也尽力了,别太过于自责。”江鸢知道当家的是见她为守城而奔走,怕她产生心结。可只有江鸢知道,如果是江鸢可以做的更多,但这是步轻秋的人生,步轻秋已经尽其所能了。 几个时辰之后,匈奴人抓走了江鸢。当江鸢被一把摔倒匈奴将领面前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女人,她们似乎都是被抓过来的,看着江鸢来了,都怯生生的看上她一眼,眼里流露出几丝可惜。为首的匈奴首领见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用一口稍微蹩脚的官话说道:“听说你给中原的老皇帝唱过戏,还被赐了天下第一旦的名号?不知道是你这戏曲好看,还是我们哪儿的舞蹈好看!” 底下有将领附和,但用的是匈奴语,江鸢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从那人极其不屑的撇了一眼江鸢的神情来看,他应该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首领听完那人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转头对江鸢说道:“听说周武耀的儿子痴迷你的不得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本事。”说罢盯着江鸢的某一处,笑得邪YIN。江鸢却收敛着眉眼,对首领的行为和话语视若无睹。直到首领让她表演一曲,她才说没有水袖,表演不出精髓,戏曲便不好看了。 为首的将领听完也不生气,只是淡淡道:“既然没有衣服便去拿,拿回来了就在这里换吧,正好给大家开开眼。” 说罢,他转过头对着底下的将领们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底下的将领们听闻纷纷高呼起来,看着江鸢的目光也更加赤果。 江鸢回到梨园拿衣服的时候,看着当家担忧的眼神,她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开口同他说:“这些年谢谢当家的供养之恩,如果可以,麻烦多帮我照顾一下学堂里的孩子们。”说完就跟着匈奴士兵转身离开,唯留下当家在原地,忍不住花了老眼,他知道轻秋这是在诀别。 然而就当匈奴士兵将江鸢押送到半路,一位士兵骑着马急匆匆的跑过来,对着江鸢身边的两个士兵不知道说了什么,期间还看了她一眼。江鸢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她就被带上了城楼,看着远处大军和为首的那个带着纯黑盔甲的将军,她就懂了。 周裴疆来了,他只身在前,率着万千的兵马,破城在即。 而在她的身后,城内与之接应的士兵正在冲击城门,匈奴人破城后急于享受,此时城门也不过数百人,很快就要被城内的士兵所绞杀。 而为首的匈奴将领却看到了被士兵带上城楼的江鸢,眼睛一亮,一把将江鸢抓在身边,用刀抵住她的脖子。 开嗓朝城楼下喊道:“周裴疆!看看这是谁!”周裴疆应声抬头,下一秒却楞在了原地。首领见状有效,便继续喊道:“你要是想要她活命,便别再前进一步!”周裴疆勒住了缰绳,不再往前,眼睛死死的看着城楼之上。 城楼之上站着的女人,还是一身白衣,被周围魁梧的匈奴人一衬,倒像是九天下凡的仙女。 周裴疆看着这一抹身影,似乎感觉自己久未曾跳动过的心脏,又开始激烈的搏动起来。江鸢也看着周裴疆,见他黑甲红墙,腰佩长剑,已全然是个将军的样子了,江鸢知道,他以后会所向披靡,成为百姓的战神。 江鸢转过眼,不再看周裴疆,反而是忽然嗤笑了一声,对他身边的匈奴首领说道:“看来匈奴人对中原礼数了解甚少,不知道舍生取义,大义灭亲的说法。” 首领见人质还敢出声嘲笑,便有些气急败坏,拿着刀就在江鸢的脖子上比划了两下,朝她吼道:“别说话。” “只要大人保我不死,我有一个办法,能让周裴疆投鼠忌器。”江鸢抬起眼,妖艳的勾了匈奴首领一眼。 那匈奴首领心下一颤,暗道周裴疆中意的女人果然不一般,很是够味。于是让江鸢先说来听听。 “我们中原人最重面子,若是你若是当着周裴疆面的侮辱他的女人,想必他便会怕上几分。大人,可要扒开我的衣服?将周裴疆的面子踩在脚底下?”眼前的女人语气低哑,眼波流转之间有媚视烟行之意,仿佛那惑人的妖姬,能勾走人的魂魄。而匈奴首领很快就上当了,转过身就欲扒江鸢的衣服。而江鸢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袖中藏的短剑,一把刺上匈奴首领的胸膛,在顺势借着力冲向他,将他撞下城楼。 周围人都不曾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会有如此快的身手和力量。而殊不知的江鸢早就开始习武,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如果不是在城楼上,那就是在匈奴人的床上。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众人只看到那匈奴将领从高高的城楼上摔了下来,而那名做出一切的白衣女子却一只手挂在了城墙边上。 周裴疆心下漏跳一拍,死死的盯着城墙上白色的身影,心急如焚的喊道:“轻秋——” 而此时城墙上的江鸢,单手死死的扣住城墙边缘,这具身体孱弱,很快就会支撑不住,但江鸢却没有那时比这个时候有更强的求生欲望。她想活下来,想看着这座城市恢复繁荣,想做周裴疆的妻子,想和他白头偕老……她喘了一口气,费力的弓起手臂,想用另一只手也抓上城墙。 世界三:戏子无情却有情11 完+步轻秋番外 “江鸢!” 这声音对她来说全然陌生,但却听起来很是熟悉。 伴随着这一声声似催命的呼唤,江鸢却是松开了手臂,任由着自己极速下落。 因为脱力,她疲惫的眯着眼,看着头顶澄澈的天空,最终缓缓的闭上眼,一滴泪珠划过她的侧脸。 然而周裴疆却在见到她掉落的第一秒便驾马朝她飞奔而去,脚尖一瞪,飞身接住下落的江鸢。当人抱在怀里时,还是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语道:“我接到了?我接到了?轻秋?” 想象中的粉身碎骨并没有来,江鸢睁开眼,就看到眼前的周裴疆,他的轮廓更加刚毅,也有了些胡茬,倒是更有男人味了,她刚打算开口,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周裴疆慌了阵脚,小心翼翼的为江鸢擦拭了嘴角的血,声音几近哭腔:“怎么回事?我不是接住了你吗?” 江鸢笑了笑,抓着周裴疆的手去摸她小腹上的伤口,在她刺穿匈奴首领的时候,他的刀也刺穿了自己。周裴疆看着满手的鲜血,竟然忍不住的颤抖,只能切切的呼唤她的名字:“轻秋……轻秋……” 江鸢看着他,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声音极弱,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带走:“终于等到你,但裴疆……对不起,不能嫁给你了……” “裴疆……对不……” 一字未完,脸上的手却无力的垂下,这最后一个字却是真真被风所带走。一起被带走的,还有怀中余温。 “步轻秋和周裴疆凄美的爱情故事,以及面对国家衰败时步轻秋的爱国和奉献精神都为后人所称赞。因为家国动荡身不由己,才造就了这一出悲剧,步轻秋的挚友李思写下戏曲《山河暮》以纪念友人,《山河暮》也凭借着高超的艺术性和文学表达成为最广为流传的戏曲曲目之一。” “这是考点,要记下来的!” 台上的老师对着课本,说的唾沫横飞。然而台下的女生捅了捅同桌,说道:“这个周裴疆也太爱步轻秋了吧,听说她死后,周裴疆一生未娶。” 被她捅的女生也在垂眸看着课本,鸦黑的长睫敛住神色,一双唇淡得没有血色,在夕阳的光下,漂亮的不似真人,反倒像玉雕出来人儿一般。 “步轻秋才是痴情人,她是用生命换后世能将她的名字和心爱人放在一起。”她伸出玉似的指尖,点过两人的名字,似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坐在前桌的少年忽然转过头,往少女的桌子上扔了颗糖果,附带一个眉目飞扬,挤眉弄眼的微笑。 下一秒就被老师抓了个正着:“周寺!又再下面搞小动作!上来给我把这段话抄十遍!” 伴随着教室里同学的哄笑声和少年生机勃勃的讨饶声,少女剥了糖纸,将糖塞到嘴里。 很甜。 【步轻秋番外】 步轻秋当上花旦哪一年,她已经足足在戏班子呆了十年。五年的学徒,五年的配角,步轻秋的生命里就这一方三尺的戏台子。她站在台上时,穿着华美的戏服,带着精致的珠翠,台下是热烈的掌声和叫好,这一刻她是戏中人,同她们一起哭一起笑。 但是下了台,她褪去华服,除去头饰,没了满面的红妆,她看着镜子里的脸略带苍白的脸,都会觉得陌生。 她是谁?步轻秋吗?可是步轻秋这个名字是当家的从戏文里摘出来的,连个姓氏都是从戏文里借的。从三岁起被母亲卖进戏园子,她就是无根之人,哪怕有了名冠了姓,身边却也是空荡荡的。小厮们,乐师们下了工,都着急着回家,只有她总是磨磨蹭蹭的卸妆,等到夜幕时分大家都收东西打烊了,她才独自走出后台。 宾客散尽的戏堂此时又和白日里不一样,她喜欢在这个时候,拿出戏文来看,跟着平日唱戏的词,一个个去认上面的字。 这是她的习惯。 以前还是学徒的时候,每日上午是训练身形的基本功,下午是跟着老师学唱腔,只有晚上的时候有些属于一个人的时间,她就喜欢拿着戏文认字。那是时候还有好些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和她一起练习,时间渐渐过去,有些人年龄大了嫁为人妇,有些人做了富贵人家的外室,有些人熬不住练习的苦回了家务农。现下也只有她还在梨园里,可能是她们都还有退路,而她却只有唱戏这条路,所以才能坚持下来。 不过,现在当了花旦,练习到比以前轻松了,每次等待着梨园开门的时候,步轻秋都喜欢靠在戏堂子二楼的雅间,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神。 这个习惯从她当上花旦开始到在京城走红,被召唤入宫之后,都没有改变。唯一有改变的是,台下的观众多了很多新鲜的面孔,来听她唱戏的人也越来越多。 她还记得,从皇宫回来的那一天,当家难的得的问她:“后不后悔?如果当时你答应了丽妃娘娘,你很有可能就一朝翻身成凤凰了。” 她看着当家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知道他应该担心自己以后心生怨怼,可是这又什么好怨的呢?她步轻秋除了唱戏一概不会,连说的上话的人除了当家的也没有几个,她又能去做什么呢? 以前听教她的师傅讲,有些人唱戏唱的多了,就会觉得自己也是戏折子里的人,要有一番作为,但终究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但她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个戏子,也不会去奢求些自己要不起的东西。 这种想法一直延续到她见到周裴疆的哪一天,她正在二楼的雅间里靠着,鲜衣怒马的少年携着同伴谈笑间迈入梨园。那一瞬间,她黑白的世界似乎变成了彩色,少年会像只泥鳅一样的钻进后台,还会穿着京城名贵抢破头的苏绣爬上白墙,趴在瓦片上,只为同她说上几句话。 她在周裴疆的眼中第一次看见自己,那张苍白的脸似乎也因为少年炙热的喜欢而拥有了颜色。 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却也最短暂的时光,这一段时光就像周裴疆带着她策马游京城一样,长安的花虽美不胜收,但终究也只有一日。 很快将军府的老夫人找上门,说是要为周裴疆抬了她妾室。高门主母何其厉害,三言两语就逼出了她心底里最隐晦的自卑和不堪。她气得摔了瓷杯,指着那一地的碎瓷发下毒誓,说和周裴疆绝不再有任何瓜葛。 然后,少年失望的远走边疆,他们就真的不曾再见面。 再然后,匈奴来犯,京城失守。她第一花旦的盛名,最终变为负担,让她折辱于匈奴人身下,日复一日。 她守着一个念想而苟延残喘,不知道过了多久,匈奴人突然就带着掠夺而来的金银珠宝撤出了京城,而所有的百姓都上街去欢迎哪个带着兵收回京城的将军。 步轻秋在人群的欢呼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将军,一身黑甲,头顶鲜艳的红缨,踏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对于满目疮痍的京城来说,他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带来的希望和救赎。 她听到周围的人说:“听说这位将军不仅功夫了得,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位将军的妻子是来自簪缨世家,豪门望族的小姐,不仅知书达理还颇有智谋……” 步轻秋不知道她是如何回到自己的小院的,她浑浑噩噩的从床底拿出一个包裹,看着里面精细的包着的碎瓷。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收起满地狼藉的瓷片的,但她现在抚摸着瓷片锐利的边缘,只余一声悲戚的呜咽。 割裂了他们联系的瓷片,最终被它的主人亲手送进咽喉。 裴疆…… 步轻秋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听见自己低低唤出了这个名字。 世界三:周裴疆番外 战役过后,京都又再繁荣起来,而被誉为京都守护神的周将军却再未娶妻。新上任的小皇帝和周将军自小相识,也不由自己这位好友兼得力属下操起了媒婆的心,在宫中举办了百花宴,表面上是宴请各家贵女,事实上却是为了周将军相看妻子。而宴会上,作为主角的将军,却全无性质,捧了酒寻了个僻静的小亭子,便在这里自酌自饮。 正当周裴疆喝得微醺时,一个声音响起。 “你就是这般不想娶妻吗?” 周裴疆这才抬眼打量了眼前站着的人,仪容端庄,脊背挺直,看过来的眼神低沉,似是质问。他在脑中搜索了半晌,才想起来这就是曾经家里给他相看好的和自己家室性情最是匹配的世家贵女,不过后来他知道了就给拒绝了。听说这位也是不死心的,却还一只等着他,等到了此般年龄。 周裴疆抱歉道:“不是周某不想娶妻,只是已有妻子,又何须再娶?” “妻子?就是那个戏子吗?”眼前的贵女看着面前的少年成名的将军,他早已褪去初见的青涩,像越陈越有味道的酒,现在正是他最迷人的时候。面容坚毅,眉目似刀剑,身姿伟岸,让人下意识就想沉醉在他的气息中。 但是这样一个俊毅的男人,却罕见的露出一丝柔软的神色:“是,周某的妻子爱戏成痴,唱得也是极好。” 但这一副温柔的神色,落在贵女的眼里,却觉得格外刺眼,她忍不住愤愤道:“一个戏子也能令将军如此痴迷,想来将军也逃不过女色诱人,看来传闻中将军智勇双全,也不过如此。” 谁知眼前的将军听闻此话,却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挑眉道:“你不懂,你也不会懂。又何必在这里妄加评论。”说罢便甩袖离去,只留给贵女一个高大却可望不可及的背影。 随后,周裴疆找了一个理由,在皇帝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独自离开了热闹的宫宴。 逃出繁华的宫宴后,他独身一人牵着马,站在了一面矮墙前,这面墙他曾经翻过无数次,而现在墙还在,他也还在,墙里面的少女却早已不会回来。 周裴疆带着点酒气,赌气似的推开小院的大门,看着安静的小院子里,所有东西都维持着主人还在时的样子,除了没有人气,连一丝灰尘也未多。 看着这样安静的小院,他突然就消了气,叹了口气,坐在了小院的石凳子上,抬头想望天上的月亮,天上无月,此夜无光,只有漫天的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他离开京城的那一日,她是否也这样望着天,是否也和他此时一样的身心寂寥。 “周公子。” 周裴疆忽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才发现是戏院的当家。他手中拿着一个盒子,说道:“轻秋曾经交于我一个盒子,说是若是她走后十年周公子未曾娶妻,便把这个盒子交于周公子。” 周裴疆望着那个盒子,一时间有些近乡情怯,反而问道:“若是我娶妻了呢?” “轻秋说那就去她的坟前烧了给她。” 周裴疆想到她那副宁为玉碎的性子,的确是能干得出这种事,下意识的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收下了盒子。 当家识相的离开,留下周裴疆和面前的盒子。周裴疆却不敢打开,这么多年过去,因为他像飞蛾扑火一样爱着步轻秋,心中唯一那点坚定信念是曾经灵堂里的相拥和离别前的轻吻。世人皆盛传将军与戏子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最终却以天人两隔而告终,但只有将军知道,他曾剥开自己的炽热的一颗心,将其捧上戏子的面前,却只有一句轻飘飘的承诺。 周裴疆他想,他不知道轻秋是否爱过自己。 但是看着眼前的盒子,他又迫切的想知道,究竟他的心上人为他留下了什么信息。这些年他买下了学堂,改成她的名字,又买下了梨园,保留着她住的小院。他疯狂的收集着关于她一切的信息,又怎么舍得错过她留下的只言片语。哪怕是,能让他梦碎的东西呢? 周裴疆深吸一口气,打开面前的信封。 那上面是她离别前匆匆的字迹,写着:“裴疆,若你真的能看到这封信,轻秋泉下有知,应该是半喜半悲。轻秋是真心想做你的妻子,想和你一起再次见证京都的繁华,你能记挂着轻秋,轻秋自是开心。但轻秋却希望她的少年,能够一身平安喜乐,少时能享春风得意,晚年能享天伦之乐。” “裴疆,从初见的那一天起,轻秋就知道你天生就应该于战场上建功立业,享受万民的敬仰。你于轻秋而言,是终将挂在天上的太阳,轻秋又怎么舍得以一己私欲毁了你……” “裴疆,这是最后一次唤你,轻秋是戏子,终究是配不上你妻子之位的,但是轻秋或许可以做些什么,让我们的名字能在青史上永远的并列在一起。” 她说:“永别了,吾爱。” 月色下,身材高大的男人却跌跌撞撞的跑向小院的屋子内,看着这熟悉的一切,终是泣不成声。 原来不是轻秋不爱他,只是她的感情太过于深沉。他从没想过,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青史上与他一起留名…… 他环抱着她的信,忍不住悲伤而甜蜜的唤了她一声:“傻姑娘……” 这一声唤出来,似乎是戳中了周裴疆的心口,他忍不住又一声叠一声的唤着:“傻姑娘……傻姑娘……” 最终身材高大的男人怀抱着一方小小的木盒,蜷曲得像个孩子般倒在了房间的床上,闻着熟悉的味道,慢慢闭上了眼。 梦里似乎回到了少年带着少女打马游京城的那一日,天上的日不会落,长安的花也不曾谢,美得让人不忍醒来。 第二日,《山河暮》这一出戏的台子下,多了一位没见过的生客,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听着台上的人唱:“山河已暮,家国倾颓,妾虽如芦苇丝,却也不忍百姓流离,民不聊生。” 台下的生客盯着舞台,终是掉下一颗泪来。 看着台上的人高呼着:“妾乃将军之妻,也应当一心向大义!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随后在急促的鼓点下,死于乱剑。 台下的生客终是按奈不住情绪,在戏台子下的第一排,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直到周围散场,空荡荡的戏园子里唯余下他一人,他也仍旧在悲伤的情绪里,久久不能抽身。 小厮站在二楼请示管事的先生:“李先生……您看?” 哪位早已带上苍老之态的李先生,叹了口:“让周将军哭个痛快吧,难为他到了现在,才敢来看我为轻秋写的戏。只怕是用情至苦,念极了轻秋吧。” 世界四:星际为王2 眼前是一副巨大的油画画像,上面是一对身着正装的男女,根据苏的记忆,江鸢得知这两人是德佩伊兰纳家族的创始人,由于油画这种古法的技艺早已失传,这一幅画的价值几乎无法估计,所以也是德佩伊兰纳家族的传家宝。虽然这幅画被光明正大的挂在客厅里,墙壁上却是有着透明的水晶幕保护着这幅画,并且配备了整个联邦最高级的安保系统。 不过江鸢还没来得及欣赏眼前的画,耳边就传来了对话声。江鸢从门边望过去,辨认出了那边坐着的三个人,分别是原主的父母,德佩伊兰纳公爵和公爵夫人,以及研究所的博士。 “德佩伊兰纳公爵,很抱歉,苏小姐的情况我们也闻所未闻,目前也没有解决办法。” 一道女声响起:“怎么会这样……可是苏苏不是从小就检测出了超强的精神力吗?” 穿着白大褂,医生模样的老者叹了口气:“是的,苏小姐确实有超强的精神力,但是精神领域却很窄,以至于小姐没有办法使用精神力。” 见着面前的公爵夫人面露悲伤,老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如果苏小姐愿意去研究院接受研究,或许还是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站在公爵夫人旁边的男人,想也不想就要拒绝,虽然自己女儿并不是S级别的Alpha,但是也不能送去研究院受罪。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人就是他们谈话的主题,小姑娘轻飘飘的从正厅走出来:“我愿意去研究院。” 公爵夫人看着自己家宝贝女儿说要研究院下意识的就要开口阻止,却被公爵制止,他认真打量江鸢的神色,见她脸上全然是坚定后,便松了口,微微颔首道:“好。” 一旁穿白大褂的老者一听,顿时藏不住脸上的笑意:“苏小姐,又见面了。放心的,我们研究所绝对不会像外面传说的一样,要开膛破肚来做研究的,至少是不会危及生命。” 什么叫至少不会危及生命?就是除了不会死以外啥都有可能吗? 看着笑眯眯的老者,江鸢忍不住留下两滴冷汗,如果不是她提早知道了研究所的情况,现在可能已经被这话吓得打退堂鼓了。 但是面前的老者却丝毫不介意,还在兴奋的自我介绍:“苏小姐可以叫我李博士,我们研究室有很多专门研究精神力的仪器,比如波动探测仪……”李博士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江鸢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但是教养使她没法打断李博士的话,只能盯着李博士的脸,时不时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思绪早就飞到了太平洋。 然而李博士见江鸢如此认真,心里更是乐开了花,毕竟好久没有人认真听他的研究成果了,于是当下就要拉着江鸢去参观实验室。 江鸢也是秉着择日不如撞日的想法同意了,走出门的时候还听到公爵夫人,也就是原主的母亲在和公爵抱怨。 “真的要让女儿去研究所吗?” “她是一个Alpha,受一点挫折也是正常的。更何况,以后她以后是要撑起德佩伊兰纳的,就不能被我们放在温室里长大。” 父亲又宽慰了母亲两句,但是江鸢逐渐走远,并没有听清父亲的话语。 江鸢凭着原主的记忆上了李博士的磁悬浮飞艇,看着窗外的城市,这对她来说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磁悬浮飞艇在城市的上空穿梭,城市的建筑也一律漂浮在上空,而地面上则是一整片的漂亮的绿色花园。其中郁郁葱葱格外好看,而这一片花园中,耸立着唯一的一片建筑群,那是江鸢从未见过的风格,富丽的金顶,庄严的红柱子,雪白的主色调,这是原主记忆里的皇宫。 在帝国联邦中,帝皇是国家的象征,但却不具备任何实权,实权被八大家族牢牢掌握在手里,每八年便会从现有的八大家族中选出一位家族族长担任联邦主席,管理整个联邦帝国。 虽然皇家没有实权,但是却是整个国家的精神领袖,享受着至高无上的荣誉和联邦人民的尊敬。 江鸢从上空中俯视皇宫,想起来当初纠缠乔蘅的其中一个男人,便是帝国的皇子,还有一个是星际海盗头子。这两个人应当都还是好搞定的,至于这最后一个嘛……江鸢光是想起来都有些头大,这位可是是联邦八大家族中的最为显赫的一族的族长,在原主的记忆里更是登上联邦主席之位了的。所以这一位对于江鸢来说,不仅是任务对象还是在政坛上的敌人。 但是江鸢回忆了一下原主记忆里这一位的手段…… 江鸢就有点欲哭无泪的悲伤。 不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还是半大的少女的身体,心里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她还有时间! 研究所位于一个戒备森严的大楼内,李博士带着江鸢参观研究所。不过大多都是走了过场,大概知道了每一楼的研究方向,最后将江鸢带到了专门研究精神力的楼层,开始一项项的和江鸢作介绍。 走到一个测试精神领域的机器面前时,李博士突然灵光一闪,转过头对江鸢道:“我们正好新研发了一个机械,通过全息投影锻炼精神力的,或许对你有一点帮助,要不要测试一下?” 江鸢看着李博士有些殷勤的笑意,下意识觉得事情没怎么简单,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只能点头答应。 江鸢带上李博士递过来的头盔,躺进一个白色的球体,随着球仓的盖们缓缓关上,江鸢似乎听到李博士的喃喃自语:“精神领域很小,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要是不行就只能昏迷后自动弹出了……等会……我的自动弹出程序还没写好啊啊啊!!” 江鸢听到最后一句时,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但是此时球仓的门已经完全合拢,而她也已经站在了一个完全的陌生的环境里。 世界四:你是我的药2 朴助理走后,病房里又空荡了下来,过了一会走进来一个护工,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又在她的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随后也离开了。而江鸢坐在床上,并没有因为周遭的变化而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双眼无神的望着病房的窗户,似乎是正在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站了起来,安静的走到窗户边上,看着窗外的一切,手指紧紧的攥住窗沿,只有发白的指尖泄露了站在窗边的人的不平静。 江鸢的此时内心却远没有她的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平静,她的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喧嚣,在不断的告诉她:“你活着并没有什么意义。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明天还有可能变得更加糟糕。不如从这里跳下去,只要跳下去,你就一了百了了……你就会远离那些伤害你的事情……” 而她的理智却犹如攥住床沿的手指,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在不断的抗衡脑中不断涌出的负面思想。 那一道道的声音似乎像是轰鸣一般,不断不断的在她耳边重复着,江鸢感到一阵晕眩,似乎下一秒就要跌下这高高的楼顶,像一片破碎的落叶一般,坠落的悄然无息。 就在此时,又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 “乔嫣?” 这一声呼唤,将江鸢从梦魇中拖了出来,她猛地回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短发中年女人,正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江鸢猛吸了一口气,觉得口干舌燥至极,三两步冲到了床头柜上,捧起水杯就一饮而尽。中年女人是乔嫣的经纪人,叫李薇佳,自从乔嫣出道起就带着她,两人至少相处了快十年,现下看着以往光彩夺目的乔嫣,现下穿着一身空荡的病号服,头发也乱糟糟的披散着,一张惨白的面容,只剩下心疼。 她开口道:“乔嫣,你要不然看一下心理医生吧……?” 江鸢听到她说的话,似乎抓住了什么苗头,很是迫不及待的点点头。乔嫣的病来的太过于诡异了一下,毕竟所有的迹象表明,乔嫣有着很强的自杀倾向,而这很有可能就是精神疾病。 一个小时后,江鸢和李薇佳从诊疗室里走出来,江鸢看着手里写着抑郁症的病历单,陷入了沉默。李薇佳松了一口气,毕竟乔嫣此时的处境实在困难,若是能用抑郁症来卖下惨,或许就还能有一线生机。 江鸢却是突然懂得了乔嫣的愿望,抑郁症听起来并不严重,甚至还有些矫情。但只有当她真正体会到这种,心情低落到极致的无助和绝望时,她才能够理解为什么乔嫣希望她能够帮助她战神病魔。因为实在是太难,身体上的病可以依赖吃药或者做手术,但是心理上的痛苦,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缓解,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帮的到她。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走回到了乔嫣的病房,病房里面早已经整整齐齐的放着几个纸箱子,上面还摆满了一些名贵的皮包盒子,但是看起来崭新的样子,就知道这些皮包的主人并不怎么使用它们,或是根本不在意它们。 江鸢愣愣看着这些东西,走到哪些印着奢侈品名字的纸盒前,脑中属于乔嫣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属于乔嫣的感情也在涌上她的心口。 “李姐,你知道吗,我不是真的喜欢这些包包,我只是想要他能看到扣款记录时,能说上我几句……哪怕一句也好。” “而他却总是什么都不说……”李薇佳看着眼前的女人语气低落,已经带上了哭腔,却不知她长发遮掩住的眉眼里却丝毫不带感情。 李佳薇叹了口气:“你还年轻,李姐是过来人,早就和你说过,你和黎商冕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注定无法善终的。现下早点能够了断,对你还是有好处的。” 江鸢听了这话,心下暗道乔嫣真是个痴情种,连经纪人都能看得出来她用情至深,还早就劝她放手。只可惜乔嫣没有早点醒悟,知道最后丢了性命,才后悔当初的选择,不过也也是正是她的后悔召唤了江鸢。既然她来了,那么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江鸢打算了解一下乔嫣此时的处境。 李佳薇说到黎商冕,忽然想到医院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的记者,就觉得有一些头疼。但是为了乔嫣的病情,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让她能有一时暂时的平静。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乔嫣主动询问了这件事。 “李姐,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眼前的姑娘明明是正值大好年华,看过来的眼里却没有了光,仿佛只留下了一句行尸走肉般的皮囊。 “只是你割腕这件事情走了些风声,外面有些记者守着你而已。各种通告邀约能退的我都帮你推了,你好好养病……你父母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过难过,毕竟你和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也知道,只是我询问过了律师,如果要是开庭的话,可能会对我们不利,毕竟法律还是非常强调公序良俗的。” 江鸢听着李薇佳的话,也逐渐理清了现在的情况。乔嫣或许就是被父母控告了,具体罪行可能与没有尽到赡养义务有关。但乔嫣一个当红的明星,被爆出来不愿意赡养父母,不论原因是什么,就已经是很大的丑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黎商冕可能有提出了分手,这或许就是压垮乔嫣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会做出自杀这种举动。 不过乔嫣真是个傻姑娘,李姐对她应该是极好,不然不会刚刚小心的字斟句酌生怕刺激到了乔嫣,真实的情况可能要比现在差的多。 “李姐,如果能走法律途径,就走法律途径吧。如果不让法官说出我的清白,我就永远洗不干净了。” 李薇佳犹豫了,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但是让乔嫣当着所有人面去撕开伤口,她怕不利于她的心理状况,所以早早就否决了这个提案。“小嫣,你真的可以吗……?” 江鸢点点头,目光似乎不带一点温度:“庭审的过程可以邀请媒体现场直播,既然决定要做的事情,我肯定会尽到权利。”话语里像刀一样锋利的语气一转,江鸢的语调软了下来,回头看向李薇佳:“李姐,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自己。” 眼前这个自己看着成长的年轻女孩,李薇佳觉得似乎终于在这个时候,她走出了孤僻的内心世界,开始积极的面对所发生的一切。 世界四:星际为王4 江鸢将这个消息带回德佩伊兰纳家后,家族中对能够锻炼精神力的产品及其重视,还没等江鸢再去过问,就已经和李博士已经签了合作条约,开始着手测试和设计最终会面向市场的产品了。江鸢见用不到自己,便开始按照原主的轨迹开始训练身体素质,让身体素质能够尽快达到S等级。 同时也在和父亲也就是德佩伊兰纳公爵学习着处理家族事务,虽然在原主的记忆中,江鸢已经对提升身体素质的训练有所了解,但是真正自己去体验的时候,还是不由的感叹原主超强的意志力。 时间就在忙碌且煎熬的日子中度过,江鸢在获得S级别身体素质评级的哪一天,父母特意为她举办一个家族聚会。她在母亲的安排下,特地换上了隆重的宴会礼服,由于她的Alpha属性,她的宴会礼服并不是什么繁复的夸张长裙,而是一身银色流苏吊带连衣裤,肩甲处的线条流畅而带着肌肉力量象征的起伏。一头长发高束,露出德佩伊兰纳家族特有深邃而又清隽的五官。配着她身上强大的气势,那一丝清秀都带上了睥睨之感,活生生将她整个人的气质变地高冷且难以触碰。 几年的时间足以让当初从天之娇女的神坛上跌下来的德佩伊兰纳第一顺位继承人,重新站到属于她的位置,甚至气势远盛之前。 德佩伊兰纳公爵坐在餐桌的主座上,看着自己左手边坐着的女儿,想到她已经出落成可以独当一面的Alpha时,心里不免泛起一丝宽慰。他放下手中的餐具,清了清嗓子道:“今天邀请大家来,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德佩伊兰纳家族又多了一个S级别的Alpha,能够为家族的发展做出更多的贡献,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和大家说,我的长女苏·VI·德佩伊兰纳,将会于下个月正式回到阿波罗学院,而到时候她会将代替我管理德佩伊兰纳家族。” 此话一出,餐桌上众多的德佩伊兰纳族人都沉默了一会,互相打量了一番周边人的神色后,才有第一个人站出来反对:“苏小姐虽然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是尚且年幼,精神领域又有问题,怎么能担得起管理一个家族的责任?” 听到有人说自己女儿精神领域有问题,德佩伊兰纳公爵先是黑了脸,又下意识的看了眼女儿,见她神色如常,才回答道:“三年时间能够将身体素质等级从B提升到S等级,如果这样的人都不能管理德佩伊兰纳家族,难道你就有资格?” “我是没有资格,就像军方的官墨家的族长——官墨华琅将军都是在前一任族长退位后再继承族长之位的。公爵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和道理?” 德佩伊兰纳公爵冷哼了一声:“家族中的事情自然有长老们做决定,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这么做是不是也不讲道理?” 反对的人还想说什么,但见着德佩伊兰纳公爵神色难看,最终还是没再说些什么。德佩伊兰纳公爵虽然不是什么惊才绝艳之才,但在家族中还是有几分威信的,所以这一个反对者不再吭声后,尽管大家心里可能有不同的想法,但表面上都是默认了这件事。 江鸢却丝毫没有在意家族中众人的的反应如何,反正她就算不是在现在接过父亲手上的实权,以后也要这么做的。所以她反而注意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官墨华琅。这就是以后她需要为了乔蘅而抗衡的三个男人之一,也是三个男人中地位最高,手段最难以对付的存在。 原主中的只言片语让江鸢还未见到这个男人,就已经对其多了几分忌惮,星际联邦中最年轻的,首个双S级别的将军。其中精神能力更是达到了传说中的S+级别,是星际战斗力的天花板。不仅如此,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官墨家族真正的掌舵人,带领着官墨家族发展为星际联邦中的第一大家族,其知名度更是隐隐有比肩王室之意。 江鸢想完这些,又看了看下面一众神色各异,各怀心思的家族众人,觉得自己完全是拿自己的冷兵器在比别人的加农大炮,都不是在一个起跑线上。 晚饭过后,江鸢收到了来自阿波罗学院的开学前的舞会邀请函,阿波罗学院是联邦中最顶级的学府,汇聚了所有达到S级别的孩子,从幼儿园到大学一应俱全。然而最为核心的就是阿波罗学院的大学部,因为只有到了高中之后才能够准确的检测和甄别出S级别的孩子,所以只有大学部的S级别学院是百分之一百准确的。而其他的学部都有些鱼龙混杂。 原主在检测出精神领域的问题之前,都在阿波罗学院就读,精神领域的问题被发现后,她就主动离开了阿波罗学院,直到现在她又因为S级别的身体素质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她看这儿自己手里的邀请函,难免有些感慨,再加上回想到自己这些年的痛苦的精力,不禁想为自己掬一把老泪。 正当她刚打算惆怅时,光脑上收到了一条消息:“苏小姐,听说你马上就要继承德佩伊兰纳家族了?我又有一个新研究,过来看看?”下面的落款是李博士,还有两个猥琐的表情。自从上次被不靠谱的李博士坑了以后,江鸢就再没主动的去找过李博士,两人倒是在家里遇见过几回,但是她行色匆匆,所以也就是点头之交。这回突然喊她过去看看,江鸢下意识就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世界四:你是我的药4 朴助理将江鸢送到车上后,便告退要离开。 “朴助理这次来不是找我的吗?”江鸢抬起头,看着绅士的为她拉开车门的朴助理问道。 朴助理眼神流转片刻才回答道:“不是的,是正好到医院有事情。” 江鸢点点头:“好,您先忙,这次多谢您了。”随即两人道别,关上了车门。 朴助理站在原地,目送着保姆车开远后,才转身走到不远处一台停的隐蔽的黑色轿车处,敲了敲贴了纯黑色膜的窗户。 窗户缓缓摇下,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 “黎总,已经送乔小姐回去了。” 车里的男人微微点头,面色冷淡的说:“上车吧。”随即摇上车窗,不再说话。 朴助理已经习惯了自家老板的冷漠,所以也不再说什么,安静的打开副驾驶坐了进去。车内的一路上安静的可怕,虽然自己老板一贯不爱说话,但此时此刻他还是觉得自己老板并不高兴。他借着后视镜往后看,只见后座的男人手上拿着一份蓝色的文件夹,但是目光却在看着窗外,眉头深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朴助理看了一会,便收回了目光,若是按照平常自家老板敏锐的感觉肯定会察觉到他的偷看,但这一次却丝毫没有察觉,似乎是真的陷入了沉思。 朴助理觉得自己不用猜,老板应该是在想乔小姐,只不过他们之间的事情,也轮不到他多嘴。不过朴助理回想起今天见到的乔小姐,身上不沾染烟火的美相比以前见到时淡了许多,但却多了一股坚韧的味道。不再美得那么苍白又易碎,反而美得更有力量了。 江鸢不知道她差一点就能见到黎商冕,此时她正在乔嫣的家里,按照乔嫣的记忆翻出了她的日记。日记本用一把银色的小锁锁着,江鸢捣鼓了一会才打开日记本。日记里除了记录着乔嫣是如何一步步的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还记录着她和黎商冕的点点滴滴。江鸢一页页的看着,乔嫣和黎商冕之间的相处似乎一直都是乔嫣在主动,再加上乔嫣的性格,让她在面对黎商冕的时候骨子里就刻着自卑。也正是因为自卑,让她缺乏安全感,永远患得患失。 这种焦虑的心情不仅一步步把黎商冕推得更远,还让乔嫣掩盖了自己的身世,虽然她没有直接说过自己出身于书香门第,但是或多或少也误导了别人。 所以说丑闻爆出来之后,粉丝才会说她人设崩塌,蓄意欺骗。然而乔嫣的本意可能根本不是欺骗粉丝,营造人设赚取利润,她的本意只是想让自己能够配得上黎商冕。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得到了一个这样的结局。 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乔嫣用近乎绝望的语气写下:或许只有我死了,他们才会放过我。或许只有我死了,我所做的一切才会被原谅。 江鸢看着这些颤抖着的笔迹,足以能够想象到当初的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些话的,她微微叹了口气。怎么世上总是女子痴情,小吱是和步轻秋是,乔嫣也是。这几个原主里,江鸢倒是喜欢第一个世界和自己同名同姓的江家大小姐,永远保持自我,爱也坦荡,不爱也坦荡。 不过她很快就收起了不相干的情绪,既然乔嫣说不再当黎商冕的金丝雀,那么就要断个干干净净。 江鸢翻出来之前朴助理送过来的名贵包包,因为都是全新未拆封,她一一打电话将这些都退了回去,能退款的就原路退回,不能退的就都全部折换成这一季的男装。她做完这一切,累得往床上一躺,舒了一口气,觉得似乎这一瞬间身上都轻松了许多。 但是由于之前朴助理送过来的协议江鸢并没有仔细看就签署了,所以除了这些包包和衣服,她也不知道黎商冕还送了什么东西给她。不过按照日记本里记载的内容,黎商冕是一个对自己的女人很大方的人。所以江鸢想了想,还是给朴助理发了条信息。 此时正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的朴助理看了看手机,脑袋中闪过一个可能,但是他很快就自己否决了,毕竟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但是对方回的话却是直接印证了他的猜测,他心道不好,果然从总裁办公室的玻璃望进去,只见黎大总裁看着手机脸却黑得跟平底锅没什么两样。 朴助理心道这又将是一个漫长的下午,却没有办法怪罪始作俑者乔小姐,虽然他是个爱钱的俗人,但是不妨碍他对视金钱如粪土的乔小姐献上发自内心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