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识谢家 正直春三月本该是月中月色最好的时候,奈何无端起了薄雾,平白扫了赏月看景之人兴致。 “老太太,已过了三更天,您老人家是否该回屋歇着?”侍女将春衫替主子披上,轻声道。 谢老太太微微一叹,这灵沫泉自己一年难得来逛几次,怎就天不遂人愿!想要唠叨几句方才发现老头子并不在身边,唉,修行之人诸多节制所为何来!忽而眉头微皱,又呆坐片刻,这才将手递于侍女起身回返。 白蘅高举着白白胖胖的大萝卜借着月色欣赏了半天,“啧啧,都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古人诚不欺我!”随即抱在怀中“咔嚓”几下大快朵颐,既解渴又管饿,甚是甘甜。 “卖萝卜喽,又白又大的萝卜,味道比肉鲜咧!”早市上突然冒出个格外清脆热闹的叫卖声,在众多轻声细语轻手轻脚的小贩中显得格外抢眼。然而白蘅却未意识到这些,萝卜虽好吃到底比不得肉。这会子劲头上来,一边耸鼻子闻着不可言喻的气味,一边忍不住揉了揉咕噜噜的肚皮。 “姑娘怕是初来乍到不知我云谷的规矩,要在此处落脚一要得到管事处报个姓名,二要得到名分方能小住几日。”一个粗壮的汉子上前横眉立眼训斥道,虽说腔调不好,却依然尽量保持着他们该有的礼仪。 名分?青天白日的玩笑不带这样来的。卖个萝卜竟然要劳什子名分,白蘅瞬间脸色红了白白了红已是极度不耐烦,哪里顾得了太多,撇嘴瞪眼:“我管你什么规矩不规矩,我自有我的规矩,不劳烦这位大哥!”说完遂将身转向别处继续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咧,又甜又大的大萝卜,比肉香比鱼鲜喽!” “不可造次!”一声威严的呵斥,一辆极为精致的马车停了下来。 白蘅瞥了一眼方才的大汉,那人已是赤眉红眼要吃人的模样。呵呵,口口声声谈规矩,原来你的规矩就是随意打人啊?论打架,白蘅就没有怕过。随即昂起了脑袋挑衅道,“要是打输了,这些萝卜您全包了,怎么样?” “姑娘莫要生气,原是我谢家管教不严冒犯了阁下。”马车中传来道歉声,轻轻悠悠,却又透露着格外的威严。 好生奇怪的地方,每个人都和清风里的不一样,就连老人家都透着怪异。罢了,初来乍到先混饱肚子再说,没工夫费口舌。毕竟这会子自己连说话都觉得费力,再次随手揉了揉咕噜噜的肚皮。“大人不计小人过,本姑娘就放过你。”扬手让大汉赶紧滚蛋,别耽误了自己的生意。那汉子哪里受过这等屈辱,硬着脖子直瞪眼。 “罢了,你把萝卜送去云谷谢家,就当是老生买下了。你看如何?”老人家依旧是不轻不缓又不冷不热的声音。 然而此时于白蘅听来不亚于世外仙乐,眼前瞬间一亮,嘴角的梨涡随即泛起。“多谢老人家,我这就亲自给您送过去!”说的好像除了自己还有谁帮忙似的。拎起地上的半袋萝卜,随着马车欢快的离去。 踏入谢家半晌却不见个人影,瞧着宅院是个大户人家准没错,定然没有算计自己的理由。可是饶娘平日里没少教育女孩子家要知书达礼少言慎行,这会子肚子饿的实在受不了啊!蹑手蹑脚出了客厅,探头探脑东瞅瞅细看看,依然不见有人。白蘅越发大了胆子,使劲嗅了嗅鼻子,只管朝着酒肉香味寻找。 正寻的专注,后背一阵寒气袭来,白蘅猛然转身,手中的琳琅旋即挡了来者一剑。身子迫着退后几步,白蘅不敢轻敌,杏眼怒视来人,手中琳琅已是直击对方面门。谢景飒未料到此贼竟然如此胆大,越发不悦。长身微闪,手握长剑挑开攻势,欺身上前又是一击。“身手不错,”白蘅心中深知今日遇到了高手,明眸忽闪一道灵力随着发出。谢景飒出掌化了对方灵力,飞身又是一剑,却在剑气欲至不至之时陡然换了身形。 白蘅被其虚晃一招扰了神,手握琳琅只待对方又出何妖术。 谢景飒收起佩剑,手中乍现一支通体莹润的玉笛。倏忽间笛声悠然而起,入耳绵远舒缓。 “莫不是摄魂术?没想到这厮生的一副好模样却擅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今日我若不给他些苦头,只怕以后还要祸害别的姑娘去!”是可忍孰不可忍,白蘅正要教训对方只见四面八方突然之间飞来无数只色彩斑斓彩蝶。那群蝶翩然而至灿烂异常,春日里见到蝴蝶并不稀奇,奇怪的是这个时候又是这许多。 “哎呦喂,招蜂引蝶,浪荡子无疑!”白蘅极度鄙夷的抛出个厌恶的眼神,手中半人高的绿色棒子一道弧线划过,身形半空中随着转动。衣裙翻飞,一张俏脸上闪动着熠熠的双眸,摄的人丢了魂儿!绿荫森森,奇山怪石密布的谢家后庭中仿若祥云乍现,彩虹初降,映照的人睁不开双目却又舍不得移开眼睛。 方才还是一根不起眼的棍子刹那间成了一把百花齐放的天丝伞,之只见伞下的人儿几次飞旋,手中伞柄晃动。那成群结队的蜂蝶嗖嗖后退,未来得及的便扑簌簌落下。刚刚还一副铺天盖地千钧压阵的气势,这会子显见的落了败阵。 谢景飒愣了神,未料到区区一个入室的小贼倒有不可小觑的功力。越发不肯收手,举起玉笛又要发功。 “喂?我不过卖几个萝卜给你们家,你左一套右一套,到底有完没完啊?”白蘅后退两米稳住身形忍不住举着琳琅,于伞下仰着脑袋喝问。 “白姑娘,我家老太太有请!”侍女终于姗姗来迟的近前屈膝道。 白蘅喜出望外,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疯子。 谢景飒亦是丝丝窘迫,原来此人当真是来卖萝卜。但他性子素来清冷,从不与人多半个字,纵然心知是自己误解对方依然梗着脖项瞪视着白蘅。 今儿个算是见识了,真是个疯子!白蘅极为不爽的朝对方噘嘴瞪眼,握紧拳头狠狠扬起捏碎。把其可以用来解气的法子使了个遍,正要转身却见那人手腕抬起。 “喂?”白蘅话音未落,一道白光朝自己迎面飞来。意外之喜,竟然是一锭银子,伸手接住,再看那人已经悄然不见。 “知道错了也没个道歉,算不得正人君子。”白蘅鄙夷的,“不过看在你的面上,我还是原谅他好了!”对着银子欣然一笑,万分小心的揣进怀中,刚才的不悦一扫而光。 好面熟的女子,难不成与她有些渊源?花丛之后一双老眼炯炯有神,眉头微皱,谢景飒与其何等神似。 第二章 清风里 晨曦微熹,一弯明月临溪而照,月色静如水。三两声虫儿叫叽叽,把个安静如斯的清风里越发衬托的现世安好! “尧光兄,您说此番半阴山下异常是否与当年狐妖之事相关?”一脸心虚的棠溪尊主刘赟讷讷问道。 尧光是暮阳雪域苏家弟子中最为得势的一个,与苏家少主苏沐更是以半个兄弟相称。今日他出面就好比苏家少主亲临,可见事情何等严峻。 尧光嘴角一丝得意,“有没有关系,进了这道门自然之道。” 刘赟见其有意卖关子便不好再问,苏家人自来这个德行,相比之下尧光好像还算是客气的。唉,心中一声长叹,急忙上前几步追上尧光。 “父亲,那二人已经到了界门外,不知这会子是为了何事而来。”白家长兄白淇夕担忧的回禀道。身为白家长子,白淇夕自是比别人多些顾虑。既要助父母考虑应对之策,又担心清风里的安宁被打破。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二人连夜至此,必定非同小可。 清风里十六年来一直无风无浪,安逸的让人忘记了世外的纷纷扰扰。可惜天不遂人愿,该来的迟早会来。白漾舟眉头紧锁端坐于上首,半天未吐半字,脸色阴沉的可怕。 “怕他们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夫君何必困扰!”说话间,白家主母付小烟昂首步入正堂。白淇夕忙上前拱手见礼,“母亲。” 见夫人前来,白漾舟露出一丝笑意,“夫人辛苦,这种事情由为夫处理即可,何劳你忧心!”付小烟并不搭理,环视一周,都这会子了竟然不见那两个儿子。真是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的他们,从来不知道为家中操半点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猛然一拍桌子,“去把泠夕,又夕叫来。告诉他们若是慢了一步,老娘打断他们的狗腿。横竖都是白养活,索性关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白淇夕本有意替两位弟弟辩解几句,没想到母上大人大发雷霆,哪里还敢出头。反倒后退一步,耷拉了脑袋以防引火烧身。门外早有仆人闻风而动前去通风报信,一时间白宅内兵荒马乱。 “母亲!”人未到,声先闻。随着进来位年青公子哥,长身玉立潇洒俊逸,眉眼含笑嘴角似嗔。此人即是白氏二子白泠夕。只见其撩衣衫上前拜道,“孩儿见过双亲!”不等他起身又跟着个十五六的少年扑通伏在白氏夫妇面前,这个便是白家幼子白又夕。 白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儿子们,“为何不见蘅儿?” 厅堂内静的出奇,竟然无一人答话。白氏端起的茶盅又放回原处,白尊主更是狐疑问道,“蘅儿在何处?” “兴许是妹妹白日玩累了,仆人叫不醒也是有的。况她也帮不上什么。”白淇夕解释道。白蘅性格顽劣,平日里最爱凑热闹。今夜这般喧嚷,没见到那个无事忙有事更忙的小丫头着实奇怪。可是身为长子,白淇夕实在不希望这会子出甚差错惹母亲不悦。 白又夕却讷讷的接话:“我已经两日不见姐姐,她必定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故意躲着我。” “闭嘴!”白泠夕朝着弟弟的小腿就是一脚,把个白又夕疼的龇牙咧嘴,面上却不敢表现。白泠夕若无其事一副讨好的向母亲回道,“对对对,睡觉,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女孩子家胆子小再给吓着。” 欲盖弥彰,白夫人啐道,“臭味相投,快说这两日你又带着蘅丫头干了什么坏事。”再看儿子神色猛然起身径直往门外而去。 白泠夕面容陡变,想拦已经来不及,一扫方才的嬉笑,“不用了,蘅蘅已经不在清风里。” 白夫人脚步猛住背影轻轻颤动,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强支着不让自己倒下。 白泠夕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忙上前扶住母亲。 白夫人大力甩开儿子,无力道,“快说她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 白尊主深深一叹,“兴许这就是命数!”随即命令:“淇夕与泠夕即刻从北山出清风里,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将蘅儿寻回。又夕随我现在就去迎接客人,记住闭上嘴巴,该说不该说的见为父眼色行事。” 白又夕哪里经过这些,忙不迭的闭嘴点头。 白淇夕与白泠夕兄弟已是匆匆出了厅堂,微明的晨光中两道白色身影急速往北山行去。 已过了半个时辰,清风里未见半点动静。别说前来接见的阵仗,就是个下人过来递句话,委婉的表达点慢待也能稍许安慰又乏又累的两人。 尧光鄙夷的看向刘赟,这人已是冻成狗缩在门外不停打哆嗦。 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刘赟牙齿打架朝着尧光鼻孔出气:“本尊主的棠溪可不比你们那种鬼地方,你们成日里住在冰天雪地中自然皮厚些。” 尧光越发哂笑不屑道,“我不过是苏家一个弟子罢了,比不得刘尊主的尊贵。白家太不知好歹,竟然让刘尊主在门外苦等了一晚上,传出去必定要让人骂他白漾舟是个无礼仪缺教养的,枉为四大仙门之一的尊主。” “你你你,赶紧闭嘴!”刘赟一骨碌从角落里蹦起来,跺脚劝阻。 方此时院门倏忽间洞开,一道刺目的白光晃的人无法睁开双目,恍惚中一尊天神自天而降震慑四方。 尧光有些心虚方才对白漾舟的不敬言辞,木然的看向清风里界门内。 刘赟已是一蹦三尺高冲向前拜倒在地,“在下棠溪尊主刘赟见过白尊主!” 白漾舟心中一丝不快,世人皆知亲君子远小人,偏生刘赟这等下三流的货色若干年来依然混的风生水起。依然谦逊道:“来者是客,何劳刘尊主行此大礼。”身形却巍然不动,满面灿然的仰视前方。 尧光这才回过神来,也跟着上前拜见,“奉我家公子之命前来拜见白尊主!” “难得暮阳雪域与棠溪共聚于我清风里,实乃蓬荜生辉,让两位久等了。又夕还不赶紧将两位贵客引入客房好生款待!”说完一个眼神投向离主人居所甚远的茅棚。 白又夕伶俐的弓腰上前便搀扶起冻到半死的刘赟,殷殷勤勤的道,“两位慢些,一会先好生用些酒菜。” 第三章 谁和谁过不去 白蘅随着侍女曲曲折折进了另一处庭院,抬头看一副匾额上书“念远园”,奇奇怪怪。人老了不是应该念旧,念远是什么道理?再看园内不过几条石子小路三两棵老树,正中央倒是有座别致的八角凉亭,谢老太太正独自坐于其中。白蘅诧异的看着对方,谢老太太刚好也抬起头看向自己。她看我的眼神几分心酸几分熟悉几分欲言又止,然我们不可能曾相识。 经常可以看到春日暖阳之下亦或秋风微雨之中,一位独坐半日的老人两眼无神的盯着远方。我们或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无所谓他们在想什么。可是于他们而言必定是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眼之所看皆是遗憾! 而此刻谢老太太的心中不知又有怎样的回忆与遗憾,以致于让这样一位老太太突然间失了态。 “老太太,白姑娘来了!”侍女终于提醒道。 谢老太太如梦方醒,大概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掩饰的挥了挥手“把银子结了,送她出去吧!” “不用了,刚才谢公子已是给了我。”白蘅忙将怀中的银子取出高举着晃了晃。天真的举动让一直严肃的谢老太太眼角露出一丝笑意。 “半阴山下有鬼怪作祟,让枫儿即刻启程前往祛除,万不能让其成了气候祸害百姓。”谢老太太望着白蘅离去的背影吩咐下去。 谢景飒诧异的看向侍女,突然外出如此急促,祖母竟然没有亲自嘱托几句。然他更是个清冷的,只随意收拾一下便携带佩剑出了云谷。云谷距半阴山百里有余,先行水路再是陆路,三五日便可以抵达。 “姑娘,要坐船吗?”岸边的船夫热情的招呼着。 白蘅乐悠悠的沿着湖边闲逛,吃饱喝足尚有余粮,天底下再没有比此刻更惬意的了。完全沉浸在初出牢笼,天大地大任我浪迹天涯的狂想中。哪知她的二哥哥已经日夜兼程,恨不得即刻寻得蘅蘅带回清风里。 “岸那边有好玩的吗?”白蘅随意接茬道。 船夫见来了生意忙变着法子招揽道,“岸那边可比云谷要热闹许多,吃喝玩乐只有您想不到没有买不到。”说完又恐白蘅不信,继续补充,“听说岸那边的半阴山近日出了怪事,总有小娃被偷。有人说是山上有妖怪下来觅食,可是谁也没见到,这会子正闹的沸沸扬扬。” 平静的心湖顿时激起了一道大浪,有妖怪的地方岂能没有清风里捉怪小能手。白蘅“嘿嘿”一笑,“劳您老人家渡我过河,改日我捉了妖怪,咱一起喝酒就拿那妖怪的肉做下酒菜!”豪爽的就要迈步上船,岂知面前一个白影略过,再看时已有一人抢先自己一步踏上了船板。 “真是岂有此理!”白蘅气不打一处来,双手掐腰昂首挺胸气势汹汹就要上前理论。却看那人慢悠悠回转身形 以他七尺有余的身形傲视一切的眼神扫视着全世界,却唯独未看到眼皮底下气鼓鼓的白蘅。 “喂!你是不是上辈子跟我有仇啊,刚被你莫名其妙的追打一场,这会子又追了上来。若是想再打我倒是不惧,但是这会子不行!”明明气势上已经输了对方一大截,白蘅不死心的试图挽尊,后退几步昂脑袋叫嚣着。 “怎么又是你?”谢景飒这才看到白蘅,冷冷道。 这话难道不该是我说?见过没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自己好歹也是清风里小霸王,不能出了家门就如此这般跌份。要是让小柚子他们知道,自己的面子还要不要! 身形腾起手中琳琅毫不留情朝对方面门而去,对方似早有防备长剑直迎上来,但听得一声脆响只见一道电光划过湖面吓得船夫翻身跳入湖中逃命去了。白蘅忙收手冲着逃路的船夫喊道:“你不能跑啊,你跑了谁划船!” 可是哪里还能见到人的影子,真是流年不顺,出门忘记翻黄历。气的她狠狠的朝谢景飒翻了个白眼,环顾四周已近黄昏,别个船只早已经收工。 “下船!”谢景飒背过身形负手而立。 白蘅岂是肯服输的人,“要下船的人应该是你!” “我不喜与人同乘!” 白蘅越发恼火,但见对方神态心知若是再打下去只怕船板都不剩板块,更不用说今晚过河。罢了罢了,好女不和男斗。强吞下怒气,阴转晴,笑嘻嘻上前拱手赔礼,“是小女子冒犯了阁下,失礼了!”装腔作势一揖到底。再抬头审视对方,神色好似略有和缓。遂更上前一步,“半阴山上的妖怪不知是何等货色,若是晚了只怕有更多人遭殃。云谷谢家乃仙门首尊,我想谢公子必定比我一个无名之辈更为心焦。” 谢景飒转过身去,背岸而立遥望对面隐隐山色,依然半字没有。 嘁,就知道这厮必定也是为了半阴山之事,否则以他的身份怎会亲自出面。既然是同道中人,何苦相互为难,白蘅仿佛忘了是谁刁难谁。装作熟练的模样摸起船桨,“我送公子一程,您放心,这次可是免费的哦!”小船荡荡悠悠倒也是驶离了岸边,这让白蘅产生了自己有划船天赋的错觉,一桨又是一桨卖力异常。以往这种事情都是兄长们做,自己从没机会,看来也并不似二哥哥说的那么难嘛! 谢景飒于船头迎风而立,身形颀长,被风吹起的衣袂拂扬飘动越发衬托出个绝世独立的仙门弟子。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我二哥哥更好看的男人,就是冷冰冰的能把人冻死。好在过了今晚就不会再见,和这种人相处实在是无趣的很。”白蘅一边暗暗忖度着面前人,一边不紧不慢的划着船桨,谁知一个急流打来手中船桨瞬间落入水中。她一个探身便要去捞,倒插葱般稳稳的落入了水中。 谢景飒听得身后动静转身一看,湖面平静的好似什么都未发生,忙紧走两步上前。“哗啦!”白蘅猛然露出脑袋来大声道,“原来你也不是全无情感啊?!” “无聊!”谢景飒愤然转身,不待白蘅再开口,他已是飞身形直朝对岸而去。 “喂,你倒是把拉上去啊!”白蘅朝着那人背影大喊。 第四章 船夫没有说假话 一夜好眠,看着窗外的一束阳光洒落在床尾,白蘅终于懒洋洋的下了床。听到房内动静,殷勤的店家立刻把洗净晾干的衣裙送了进来,捎带着还有一份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早点。 白蘅心道,“船家说的果然没错,半阴山下应有尽有,哪里像云谷那么没人情味儿。” “敢问姑娘来此处可是寻亲访友?”店小二有意无意自来熟的找话儿。 “捉妖怪!” “嘭!”小二一个失手将手中茶盅失落在地,顾不得收拾,忙失色摇手劝阻,“万万不可,姑娘是不知道那东西的厉害。据看到的人说那妖怪可生吞活人,而且是隔着十米八米便将人吸入口中。您一个弱女子何苦冒险,听小的一句劝早点收了心离了这里才好。” 白蘅感激一笑,冲小二点点头:“您说的是!” 小二不放心又唠叨几句,好一会方才一步一回头的出了门。 白蘅随即收拾利落,拎起琳琅出门。谁知冤家路窄,开门一刻竟然见到隔壁客房出来一人,不是谢景飒又是谁? 想到昨晚这厮连拉自己一把都不肯,绝情离去的背影,白蘅愤愤的耷拉了眼皮。佯做不见,转身自顾自的出了客栈。 谢景飒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全无视一切,携皓空宝剑随即也出了客栈。 街市上半个人影不见,难不成昨夜这以往热闹繁华的半阴山下只有自己一个客人?或者说两个客人?白蘅边走边打量,意欲寻个当地人打听上山的路,可是家家关门闭户如临大敌哪里找人去。唯见那一袭白衣飘然而过,简直像是黑夜中的一点星光,虽然这点亮光让白蘅恨不得一巴掌拍灭了。 大人不计小人过,为了捉妖拯救一方百姓,本姑娘暂且不跟他一般计较。 白蘅理直气壮的跟在谢景飒身后尾随上山,哪知山路非一般的崎岖陡峭,先时她尚能勉强跟上,再往后手脚并用也就维持个看到那人的影子罢了! “喂,你到底会不会带路啊?这哪里是路嘛,明明是哪里难走你走哪里,不是小肚鸡肠到为了整我吧?”白蘅趴在半山腰处一块大石头上苟延残喘喊道。 前方的背影只是微微一顿,随即毫无所动的继续前行。 “简直比石头还要冷还要硬,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个人,就是人也得是石头变的!”咬牙切齿的狠命砸了一拳石头,疼的她差点没有哭出声来。“你想甩了我,门都没有。降妖除魔的功劳谁也别想独占!”咬牙爬起来,发功几个翻身终于追了上去。 山中的夜总是比山外来的更早也更黑,白蘅蜷缩在一棵古树后努力着试图睁开眼睛。但是大清早即上路,一整天滴水未进,这会子的她当真又累又饿。再看旁边的谢景飒丝毫不见倦怠,一双星目于黑夜中越发显得熠熠生辉,当真这才是仙门当中仙尊的人选。白蘅不无赞赏的微微叹了口气,突然意识到要是被兄弟们看到自己这副长他人志气的怂样岂不是要被骂死,简直丢尽了清风里的脸。 “来了!”深深夜幕中整个半阴山似乎都在微微颤抖,浓厚的腥膻味填满人的每一个器官,充塞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迟疑间山体越发地动山摇,一只高数尺两只眼睛好似两盏灯笼般的怪兽矗立在眼前。 白蘅看傻了眼,也许是吓傻了眼。这畜生好似也在看着自己,难不成是在琢磨从头开吃,还是从脚开吃? “畜生,还不滚回你的老巢!”谢景飒仿佛暗夜中一道霹雳闪电发出凌厉一击,皓空宝剑直中其上臂。 白蘅这才醒过神来,翻身上前快似闪电手中琳琅直击其硕大的眼珠。那畜生刚被击中手臂疼的嘶吼声震耳欲聋,正失去防备之时又被人刺中眼珠,顿时鲜血如注喷洒而出。 白蘅好生得意,未料到一举得中,旋即便要上前要了其性命。 “不可伤及性命!”谢景飒伸手拦道。 白蘅不屑的扬起脑袋,“白公子不是怕我抢功劳吧?这可是一只危害四方的恶兽,不杀它,等它伤好了继续出来作恶吗?” 谢景飒难得的解释道,“此兽名为狌狌,你看它双耳为白色,如人形般既可直立行走。非修行百年不能有如此特性,万物皆有灵,只教化了即可。” 如此一说,白蘅也生了几分恻隐之心。忽而转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谢景飒,撇撇嘴说不出的心情。对一只狌狌尚且有几分同情心的人,难不成自己还比不得一只畜生? 然不容她做出是否答应对方请求的决定,但觉背后仿若排山倒海之势压来。被激怒的白耳狌狌怒瞪着血窟窿的大眼直扑仇人,蒲扇般的爪子呼啸着扇来。 “啊!”白蘅只觉背后刺痛难忍,身体前扑直入谢景飒怀中。谢景飒怀抱白蘅旋转身形躲过白耳狌狌的攻击,不敢有丝毫轻敌,“我们已经激怒它,现在跟我一同前往山顶,将其引入山穴。”说完拉着白蘅便开始一路狂奔上山。可怜白蘅只觉得背上热辣辣的疼痛,现在又被裹挟着上路,虽痛苦万分也只能咬牙强忍着。 “蠢货,让你们设法将谢枫先行引开,怎让他也上山去了?”苏沐从山石后闪身而出,望着前面狂奔的两人以及愤怒紧随的白耳狌狌怒道。 一位黑衣弟子禀报,“属下也曾用计设法将二人分开,无奈白景飒看似多拿丫头多有照看,为防打草惊蛇只能如此。“ 苏沐怒火中烧还想再骂几句,忽而泄气道,“谢枫有揽月临云的称号,你们那些小把戏哪里能逃过他的法眼。”不甘心的回首给了手下一巴掌,“跟了本尊主几年半点没有长进,一个区区的黄毛丫头都搞不定。” “就是这里!?”白蘅愕然的看着脚边黑漆漆的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她很难相信那雄壮巨大的白耳狌狌能够从此处进出。 谢景飒侧耳静听,“来不及了,先把它引进洞中再说。”说完先行跳了下去。 “谢景飒!”白蘅试图伸手抓住对方,哪里来得及,摊开手掌看了看,“好歹你救了我一命,我清风里小霸王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第五章 召回探子 “尧光与刘赟那个狗腿子无端的来我们清风里送消息,劳什子半阴山作妖,他们能有这等好心?”白夫人越想越生气,让他们蹲茅棚已经算是好的,若不是顾及白家在仙门世家中的门面,直该放狗咬了出去。 要说这刘赟倒是有些渊源,无怪乎白家人如此不待见于他。当年他与白家养子白展心私交甚好,后来白展心夫妇遇难,他不仅不助好友一臂之力,反倒戈一击和暮阳雪域的苏家狼狈为奸。太华山围剿千年狐妖,便是刘氏苏氏两门联合召集仙门百家所为。打的旗帜是扫除妖孽除暴安良,实则是他们欲借机会上位罢了。 “夫人息怒,半阴山一事已过去十六年,苏刘两家也算是成了气候在修仙 门派中站稳了脚跟。没缘由的突然就跑出来生事,我总觉得个中有些蹊跷。”白漾舟心思细腻,角度与看法与夫人很是不同。当年之事他眼见弟弟惨死,弟媳苦泪洒尽托付襁褓中的孩儿,最后自决于半阴山顶。此时想起仍不免令人扼腕,妖虽为妖却从不曾伤人半分;人自称良善却容不得异类。 闻言白夫人越发悲从中来,自己半生所得三子,唯独视白蘅最珍贵。哪里想到她竟然招呼也没一声就私自出走,难道心里全无半点自己这个娘亲?“我就不该养她,让她随了她老子娘去岂不是干净!”白夫人一边哭一边捶胸顿足,哪里如她所说的绝情,更比那亲娘还要亲十分。 方此时白又夕走了进来,一边是娘痛哭流涕,另一半爹爹唉声叹气。不用问,自然都是在为了三姐姐的事情忧心。还以为姐姐不在,娘亲多少会多疼爱自己几分,这会子看来不多打几巴掌都算是好的。 果不其然,白夫人见幺儿鬼头鬼脑的在那嘟嘟囔囔不由得又来了脾气,上前揪住其耳朵。“平日里为娘怎样教导的你,让你多让着些蘅儿,女孩子家的娇贵。这下好了,把人气去哪了,你赶紧儿的给我找回来!”白又夕疼的龇牙咧嘴,家里的女人没一个讲道理的,尤其母亲大人。但是他敢怒不敢言,只能吸溜着凉气高声道,“大哥传来消息,说三姐姐去了云谷,他与二哥已经赶去,三日后必定将人带回。” “云谷?”白漾舟心中大安,只要不是暮阳雪域抑或棠溪,蘅儿应该都没有危险。而云谷更是当今仙门百家中的首尊,其民风淳朴良善和好,且山水甚优。以蘅儿爱玩的性子,盘桓几日厌烦了自然会回来。 闻听白蘅找到了,白夫人立刻没了继续哭下去的动力,抽噎着道,“把茅棚中的那两位请来客厅,备上宴席,不能让人笑话我们清风里慢待了客人。” 白漾舟无奈的摇头,已经让人家茅棚中蹲了两日难道还算不得慢待?自己这个内人平日里也算得上知书达礼贤良淑德,但是一旦触碰了她的底线就毫无道理讲去。 “爹娘,孩儿方才的话还没说完。两位客人已是在外久等,说是来向您二位辞行!”白又夕揉着红彤彤的耳朵委屈道。 “这就要走?”白氏夫妇面面相觑,更加疑窦重生。 “白尊主,我等知尊主事务繁忙实不该前来打扰,然半阴山妖孽异动不敢轻视这才不能不前来求尊主高见。”刘赟眉眼极低,瘦瘦尖尖的面孔上总让人觉得那两只又细又小的眼睛在偷窥着什么。 白漾舟心中一阵冷笑,明明是来揭白家的短,却装出一副低作的模样实在为人不齿。 忽而灵机一动顺水推舟,“不瞒二位,半阴山之事我已打发了两犬子前去查看,不日即返。二位若是无甚要紧之事不妨多等几日,到时或许大家能有个更好的应对法子。” 刘赟与尧光相视一眼,白漾舟的反应与他们所料大相径庭。是不是苏沐猜错了? 尧光依然不死心,“听说半阴山有白耳狌狌出没,可数米之遥生吞活人。为了一方平安,令郎此番亲自冒险前往实乃我仙门众弟子之典范,在下佩服。” 白漾舟心猛然一沉,白耳狌狌不正是那千年妖狐的守墓者,苏沐到底要干什么? 见对方上了自己的套路,尧光愈加不肯空手而归,“白耳狌狌并非十恶不赦之物,此番性情大变不免让人多想。我家尊主虽少年得志从不敢丝毫松懈,暮阳雪域定当全力助仙门中人平定妖孽。” “哼,有心了,苏尊主的除妖之心实在感天动地。”白漾舟广袖一扬愤然道:“慢走,不送!” 尧光得逞一笑,清风里生生世世摆脱不了的污迹,尊主所料不错还会有好戏看。 打发走两位瘟神,白漾舟更觉忧心如焚疾步往返于室内。按苏氏的门风从来都是赶尽杀绝,十六年前的苏易如是,而今的苏沐绝不在其之下。蘅儿刚出清风里,他们便闻风而动,看来窥视白家已非一朝一日。前方不知有怎样的惊涛骇浪在等着蘅儿,而白家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把人找回来。 等待实在煎熬,白漾舟更怕见到夫人的梨花带雨,索性提了宝剑打算亲自出门去寻。哪料到刚到门外迎面看到长子白泠夕自门外进来,父子二人相见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人呢?”老父亲急切的拉住儿子,人的衰劳仿佛就在一瞬间。饶白漾舟修行匪浅,几日的煎熬却让他倍显老态发间白发隐隐,连握着儿子的双手亦随着颤抖不已。 见此情形,白淇夕几近哽咽,却又不能不实话实说,“我与二弟打听到蘅儿去了云谷,到达灵沫泉时有人描述她偷了萝卜拿到集市上叫卖。可是自那次之后再无人见过她,最后二弟沿湖边寻找断定蘅儿必定到了对岸。“然后......。”白淇夕欲言又止,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云谷月落湖对岸即是半阴山,也就是说蘅儿去了半阴山。”仿若五雷轰顶,到底是逃脱不了宿命。可是这一切为何来的如此仓促,让自己措手不及。 以白蘅与半阴山石墓的关系,只要她现身必有异动。而以白蘅目前的修行想安然归来几乎不可能,更何况苏氏刘氏两家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等她去送死。好你个白漾舟,当年信誓旦旦要护兄弟的女儿周全,他日黄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展心! 第六章 石墓一 “疼!”白蘅直觉浑身上下哪哪都疼,散了架子般的疼痛难忍。 “滚下去!” 耳边传来熟悉的冷冷的话音,白蘅顷刻间感觉不是那么难受了,因为身下确实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坚硬冰冷,甚至还有几分温度。 心中几分感激,嘴上却不肯示弱,谁让他一直这么傲娇。自己好歹也是白家大小姐,清风里小霸王谁人见到不得礼让三分。偏生他处处和自己过不去,真是想起来就生气。 “哼,谁让你反应慢,活该!”白蘅翻身站了起来,再看谢景飒眉头紧锁的模样,倏忽间又有些内疚,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就是块石头也得把地砸个坑吧! “要不要我扶你起来?”白蘅佯做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谢景飒静坐片刻,手扶着皓空剑站了起来,只是身上有的地方细微的皮肉疼痛,其他好似并无大碍。 “看你长得白白净净却是极为结实的。”白蘅伸出的手被闪到了一边,自我解嘲的撇了撇嘴。心中着实拿不准谢家这位公子哥是哪路货色,然而这会子不管他是啥货色,自己也只能与他“相依为命”。谁让自己一腔豪情满腹正义呢,身为修真之人自当如此,她自我安慰。 “闪开!” 白蘅诧异的看向一旁的谢景飒,忽而意识到危险,人已经被一脚踹飞。该来的总会来,白蘅被撞的眼冒金星。只听得一声巨响,毋庸置疑,那个巨大的白耳狌狌也跳了下来。白景飒将门封好,这才打量起四周,原来传说中的太华山狐妖之墓就是这里。偌大的石室正中端放着一座两人高的棺椁,黑黝黝的泛着惨白的光芒。长明灯忽闪着火焰显得格外活跃,白蘅忍不住蹲下身试图护住灯火,“你安稳些,可不能灭了!”像是在哄小孩。 突然的灯火停止了闪动,安静的好似一只眼睛在瞪视着眼前人。白蘅有些不安的抬起头来看向谢景飒,正好迎上对方同样猜测的目光。 “此处不可久留!”谢景飒转而望向已是有些松动的墓门。门外白耳狌狌的狂怒和咆哮声令人不寒而栗,转观室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吱呀呀!”虽是极为细微的声音却又极为刺耳。白蘅耐心的打量起墓室,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高耸的棺椁之上。棺盖在动,莫不是那只狐妖起死回生了?谢景飒悄然靠近白蘅,“躲在琳琅之下,由我来对付她。” 大难当前岂有独自偷生的道理,白蘅自怀中掏出一张符咒拍在谢景飒后背,嫣然一笑,“我自制的平安福,除了我二哥哥,您是第二个享有的。”说完亮出招式与谢景飒并肩而立。只见那棺椁已开启大半,两人屏气凝神暗运灵力严阵以待。忽而棺盖停止移动,静默片刻自棺材中飘出一道狐形魂魄直奔白蘅。 想那千年狐妖玉罗绮山中偶遇英俊少年白展心,意外生出一段情缘,谁知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如今白骨葬于半阴山上,经历十六年怨念凝聚成一股幽魂终在今日重见天日。却见自己襁褓幼女长大成人,怎能不奔赴相拥。殊不知自己已是恶鬼冤魂,近谁谁亡,碰谁谁死。 白蘅手持琳琅半空旋起只见一把百花齐放的天丝伞灿然绽放,那股怨魄发出几声“呀呀”痛苦的喊叫声转眼间又回到了棺椁之中。白蘅此番却觉得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不堪,强支撑着仍自半空掉落。谢景飒见此状,只道是对付那狐妖的怨魄伤了元神并不在意,随手将其扶起靠墙歇息。 “那魂魄好像与我几分相熟,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很亲切。”白蘅缓过神来悠悠道。 谢景飒斜睨了一眼,只当其是受伤后的梦魇并不当一回事。转而继续沿着墓室细细打探,方才发现偌大一个石墓竟然严丝合缝,除了那扇被白耳狌狌守住的石门外再无出路。方此时白蘅起了身围着黑大幽深的棺椁小心试探,仿佛这个东西对自己有莫大的吸引力。可惜此刻再无其他动静,刚刚打开的棺盖也不知在何时又归了原处。她壮胆踮起脚尖尝试去触摸棺木,试图发现一些破绽“嘭”不知碰到了哪里,凭空里突然发出一声弦音。 白蘅惊吓下转身看向身后的谢景飒,谢景飒已是几步近前撩袖轻触方才发音的地方。白蘅顺着继续往下寻找,二人几乎同时觉出受力,原是一左一右从棺木中剥离出一架古琴来。 白蘅自幼在娘亲教导之下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唯独琴棋书画她也就认得字,乐理更是如图天书。泄气的叹道,“要不一会那白耳狌狌闯进之时我先设法缠住它,谢公子你设法逃走。” 谢景飒正仔细研究古琴,不意白蘅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眼中鄙夷的神色毫不留情的直射过来。 白蘅又是一叹,“你以为我想死啊?我还没玩够呢,哪里会想死呢。据说半阴山下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我原本想打死妖怪就痛痛快快的玩个三天,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之所以让你先逃,是觉得您逃出的机率比我更大些。到时好歹传个信给我二哥哥,让他初一十五的多给我烧点纸钱,我也就知足了。”白蘅越说越觉得伤心不已,不觉流出两行清泪。不知是因为要死了,还是想到没来得及在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的半阴山下痛快玩耍而难过。 谢景飒又是轻蔑的一瞥,随即冷冷道:“过来!” 白蘅泪眼朦胧正自黯然神伤,听到命令下意识的依然挪了过去。却见谢景飒摆好了古琴示意她坐到前面去,依然是不容拒绝的架势。“我觉得我可能更适合耍枪弄剑!”白蘅舞弄了一下手中的琳琅提醒对方。 “这里有一乐谱名曰“缄音”,琴笛合奏或能别开洞天,你难道不想半阴山下的繁华热闹?”谢景飒难得用劝说的口吻说出这许多话来,神情好似也柔和些许。 听说能出去,白蘅将信将疑的探身过去杏眼忽闪细细打量。鬓边发梢不经意扫过,谢景飒不自在的后退,恨不得能闭住呼吸才好。看了好一会,白蘅深呼吸一次,慢慢端坐于古琴之前倒也是该有的样子。 第七章 石墓二 那琴谱刻于琴尾且为梵文,非一般人可读懂,更惊奇之处字迹极小可比蝼蚁。白蘅侧首只见谢景飒眉头微蹙,一双星眸如炬,严肃的像是个玉面罗刹。 “记住了没有?”一曲完,谢景飒手按琴弦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白蘅一直保持着上身后仰极为不适,不过刚才那琴声倒是极好听的,竟然让她沉浸其中有些失了神。 忽然间一道目光射来,如芒在背使得白蘅猛地坐直了身子,“记住了,记住了,多谢谢公子苦心教诲!”她一副讨好的模样朝对方谄媚一笑,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虚心受教的态度。 “呼啦啦!”一阵石块滑落的响声,墓室门外的白耳狌狌显然已经进入狂怒状态,开始用尽一切办法拆墙。若是再不能出去,只怕真的成了腹中物。 白蘅轻抚琴弦不意碰到谢景飒依然落于琴尾的手,眼光意外的扫去,对方訥然收手。但见白蘅纤纤玉手于琴上飞舞,音符个个跳出和方才的示范一般无二。以致她弹完一曲试探的眼神看过去,谢景飒同样狐疑的眼光看过来。 “哪里有不当之处劳烦公子指正,我再练一遍保证达到您的要求!”白蘅懊恼的拍胸脯道。心中暗暗自责,满脸歉意的看向谢景飒。一如她平日里做错事情,见到兄长时的模样。 “可以!”谢景飒自腰间取出玉笛,第一次离的如此近,白蘅方看清楚上面两字“天舞”,不由得暗暗吃惊。莫非此琴便是传说中的“漫舒”琴笛合奏无坚不摧无妖不伏? “轰隆”一声巨响,白耳狌狌的半个脑袋露将出来,血红的一只眼睛吞噬般的瞪视着白蘅。 白蘅不敢再迟疑,纤手拨弄琴弦,一声弦音仿若天外之声悠然入耳。谢景飒横玉笛于唇边,琴笛合奏幻然魔音,致使那疯了般的白耳狌狌木然呆立。二人凝神聚力一曲终了忽听身后几声机璜转动,待得看将过去,赫然一道石门出现在面前。白蘅喜不自禁几步奔至近前,果然是一道通往石墓外的暗门。 两人刚跨出石墓,那暗门于身后忽又闭合,突然的黑暗吓得白蘅一把抓住身边人。 谢景飒吹燃火石只见白蘅吓得面色煞白,双手依旧死命的扼住自己手臂不肯放松。 “对不起!”白蘅歉意松手,苍白的小脸上尚未来得及褪去的恐惧让她在昏暗的火光下有几分我见犹怜。谢景飒沉默片刻伸手抓住其握在胸前的小手,牵引着往前走去。这层墓室暗道尤为狭窄逼仄,两人非侧身而行不能通过。行了一段路依然不见出口,白蘅忽而觉出脚下有几分异常,待得低头看时不由得一阵心惊胆战。 不知何时两人脚下皆是排排铺垫的婴童,且各个仰面朝上面含童稚嘴角露笑。到底是谁如此残忍做出这般丧尽天良令人不齿之事?白蘅这才想起半阴山下丢失的孩子,只恨当初没有杀了那只白耳狌狌。 “这并非白耳狌狌所为。”谢景飒仿佛看出白蘅的行事,检查一刻后方道。 白蘅依然懊悔道,“你本来就不愿我取那狌狌性命,现在又替它辩解。若不是它所为,难道这半阴山上还有旁人不成?” 谢景飒难得的耐心,指着一具尸体给白蘅看。果然淡淡一道鞭痕,若非谢景飒心细如发着实难以发现。白耳狌狌纵然修行百年通了人性,但是要想像正常人一样使用武器依然不可能。然这种地方想要进来,尤其运输几十具尸体进来绝非易事。白蘅更觉胸闷气短,恨不得立即找出那十恶不赦之人杀将他五马分尸。 “他们不是真的!”白蘅伸手轻轻一用力,果然一只胳膊被很容易的掰断,再看那颈项处也有明显搭接的地方。正自为自己的发现高兴,却见旁边的谢景飒依然一脸的沉默。白蘅再细细查看,每具尸体都有一处是肉体所有,也就是说原本的肉身被拆除后重新拼成。如此算来惨死的孩子不过十几人,而这一路踩踏者足足上百具。 “为了进来布局,他们运用婴童元神震住此处怨魄,当真煞费苦心。”谢景飒嘴角一丝不齿。 白蘅越发迷惑不解,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人为,而并非那白耳狌狌发了狂下山祸害百姓。难不成这半阴山石墓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你认识布局之人?”如果真的是这样,白蘅有些愤然的看向谢景飒。若非谢家得罪了某些人,他们也不至于做出如此令人发指之事。 “不认识!”谢景飒转过身意欲继续前行,白蘅却很是介意的抽手后退半步,“我自己可以走!” 大抵感觉出对方对自己的芥蒂,谢景飒却并无解释的打算,依然冷冷道,“还有半个时辰,若是我们不能返回山顶将石墓出口封死,你看到的就不止这些了。” 二人相持一刻,谢景飒声音放低了些:“我亦是奉祖母之命前来,这件事与我谢家并无半点瓜葛。” 然经刚才为人设计的死婴阵,白蘅但觉灵力受损心神不定,几次出现迷雾魅影幻象。“二哥哥!”心之所想眼之所见,白蘅伸手向前方好似白泠夕如往日般又在有麻烦时准时出现在自己身边。可除了冰冷的石墙哪里有二哥哥,白蘅晃了晃神,一双星眸正看向自己。然而失望的发现并不是想象中人,她极为不耐的拍了拍脑袋,自怀中掏出一道符纸来自己贴于臂弯。“天灵灵地灵灵,二哥哥助我一臂之力。”说完仿佛真的容光焕发,竟然抢先一步寻找出路。 看着擦身而过的白蘅,谢景飒微微低了头看不出有什么神情变化,脚步却不自主的紧跟了些。 “你不用担心,自小我娘便教了我十八班武艺,别的不说,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好似感觉到对方的异常,白蘅宽解着冲其调皮一笑。 “尊主,您放心好了。凭咱们的周全计策,不怕那丫头不露出马脚来。”已经守株待兔许久的苏家侍从有些迫不及待的不时探头看向出口处。 苏沐随之得意一笑,有死婴元神的加持再加上千年妖狐的怨魄,必定大损白蘅灵力。枉费白氏十六年心血想要护狐妖之女周全,她若不死,仙门之中有多少人夜不能寐。自己这是替天行道,替仙门中人除去心结,就不信区区一个谢枫能够打破这种死局。谢家老婆子也太高估了她的孙儿,还是说当年半阴山之事他谢家妄想挽回一二,事到如今谁也别痴心妄想后退半步! 明明已是晨日高照,可今日的半阴山顶却半点光不见。 第八章 石墓三 两人一路摸索前行,兜兜转转却不知身在何处。 “停!” 白蘅正自生急,转过身来看向谢景飒,打量一番好似并未有甚新的发现。 “别再走了,我们又绕回了原地。”谢景飒立在一处石墙边端然不语。 白蘅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阵子依然一无所得,猜不透谢景飒所说何意。“这里我们刚才来过?”白蘅到得谢景飒身后好奇问道。 不过是一面石墙实在看不出有何不同,白蘅却见谢景飒手持火石近前,隐约间墙上出现几行黑色大字。 “白玉有暇,黄泉蒙耻,魂断奸邪,骨埋半阴。” 白蘅盯着那墙上的黑字看得出神,十六个字不觉间幻化成一场幻境。境像中一位眉目极为美丽的女子怀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低低嘶哑的哭喊着,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与喊杀声。荒芜的山岭间满目疮痍,鸦叫声凄凉的刺穿最后一丝安宁。“二妹妹,过来,快过来!”是娘亲的声音,为何娘亲会出现在半阴山中,二妹妹是那位哭泣的女子吗? 白蘅失神的喊道“娘亲”,伸手便去墙上一阵乱抓,显然石墓中的遭遇已损了她不少灵力。 谢景飒以掌抵住白蘅后背,输入灵力稳住其心神。半刻方握住白蘅乱挥舞着的手腕,“那只不过是幻象罢了!”语气轻柔许多,力道也轻柔许多。 也许是初次出门便经历这样的大事乱了心经,往日只听得二哥哥灌输自己人心险恶一类,今日所见所闻恐怕连他也不曾想到。自然的抓住谢景飒的衣袖,一如平日里是二哥哥的跟屁虫。谢景飒本想抽出的衣袖顿了顿,眼前想法子离开这里才是正经,并无太多时间浪费在别处。自长姐六岁之时被送出谢家,他已经多年未曾与人碰触,此刻越发生出许多凄凉。 “他们来了!”白蘅拉住谢景飒,惊恐的看向身后结队而来的人。正是方才他们遇见的那些婴尸,此刻不知被人施了什么法术竟然像支军队样虎视眈眈的扑来。 “不好,以婴童元神控制的婴灵较之一般散尸更难对付!”谢景飒抽出皓空宝剑做好迎战准备。 白蘅却认了真,“我倒是想知道背后施法之人到底是何面目,不能替枉死之人找到凶手岂不辱没了我清风里小霸王的名号!”她素日被白家宠的无法无天,一旦认定要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更何况有个白家二公子白泠夕的“助纣为虐”。 谢景飒只当这丫头要与对方死拼,一路走来已是障碍重重心力耗费,怎肯容她胡来。是以长剑突然转了方向,凌厉至极的眼神直射白蘅。哪知白蘅行动并不比他慢多少,身形狡猾的躲过对方的拦阻,手中琳琅绽放临空洒出。只听得空中一番鬼哭狼嚎十分惊心,那琳琅天丝百花伞亦随之上上下下退退进进,矫捷灵动异常。 “成!”白蘅飞身接住琳琅,对着收伏的婴灵道,“我并不想拦阻你们投胎的路,可是不揪出幕后作恶之人来就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遭殃,先借你们的魂魄用几日,到时自然放你们上黄泉路。” 收魂虽易,想要安然守着却是要命的事情,白蘅不会不知道。不仅耗费灵力,若是守护不当伤及元气,以后的修行之路便是仙人指引也难有所成。 “接下来就劳烦谢公子与我多待上几日!”白蘅指了指谢景飒腰间的天舞。谢景飒不自在的转过头去,因为他身上正背着石墓中带出的古琴“漫舒”,显而易见白蘅理所当然的把琴归于自己所有。倒是不枉白家三兄弟十多年来对她千依百顺,如今占起便宜来也做的极为自然。偏生谢景飒本就是个不善言语之人,此刻她又不是自私之举甚至算得上舍己为人(包括自己),是以一时半会间他虽面露难色也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讪讪避开白蘅娇嗔的神色,谢景飒仰视头顶,原来兜兜转转这里就是出口。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发生的一切回复从前,当真千年狐妖石墓非常人可以涉足,还是尽快出去为上。 谢景飒看向白蘅,神情间便是询问其是否已经准备好。白蘅摇了摇琳琅,坚定的点了点头,鬓边发辫微微颤动娇俏可爱。 “一日都不见动静,想必早被那白耳狌狌做了腹中物,尊主您这下可算是安心了吧!”众侍从随着“哈哈”大笑。 苏沐仍有几分担忧,以揽月临风谢枫谢景飒的能力不应该如此安静,难道是自己高估了他的实力? 众人见苏沐半晌默然也跟着安静下来,暮色沉下,朝阳又起。林中竟然比平日早一个时辰见到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虽说又是预示诡计得逞一天的到来,可苏沐却格外无端的焦灼。林中隐隐传来狐狸的叫声,突然而降的浓雾仿佛扑面而来蒙蔽了双眼,让人窒息般的抓狂疯癫。 “尊主,尊主!”侍从们围将上来连声呼唤。只见苏沐双目血色满地翻滚,口中嘶吼连连,仿若疯癫。 方此时,自千年狐妖石墓中飞身而出二人。白衣男子身负古琴,手握长剑,腰间一只玉笛,长身玉立面容皎洁竟似谪仙。随之其后的便是一女子,黄衣黄裙于阳光下灿然如是明媚如是,手中半人高的一根晶莹剔透的棍子被她轻盈而握倒像件宝物。 “出来了!”侍从们惊呼。 苏沐狼狈的从地上爬起,目视那二人逐渐走近,说不出的恨意沮丧。 “璨阳见过二位,听说谢公子前来半阴山降妖伏魔,在下特来助一臂之力!”苏沐面上堆笑,一对眼睛却在白蘅身上来回扫视。只见这丫头虽神情憔悴衣衫褴褛,可遮不住的绝世芳华,尤其对自己的眼神毫无半点回避之意。单这种胆魄便非平常女子所有,除了是那狐狸精和白展心所生还能是谁? “姑娘好面生,竟能同揽月清风平分秋色,苏某人佩服。若是不嫌,在下倒是想要请教一番。”苏沐厚脸无皮说话间已是拔剑直冲白蘅而来。 白蘅早看出这个苏璨阳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够借机教训一番倒也乐意,挥琳琅便与其战在一处。 .- 第九章 石墓四 苏沐身为四大仙门之一暮阳雪域的尊主,其灵力与武功自不必说,放眼仙门百家中并无几个可以与之匹敌的对手。而白蘅虽然自幼由白母严加教诲,深得白氏真传,不足之处实战太少应对缺乏经验。是以十招之后弱点暴露无遗,眼见得渐处下风,就要被苏沐所伤。白蘅虽口口声声自称清风里小霸王,但她自幼兄弟众多,又与母亲斗智斗勇,是以歪门邪道也没少钻营。自知不敌对方也没有恋战的道理,只见苏沐志在必得使出一招霹雳山倒的要命招,白蘅一个转身收势躲在了谢景飒身后。 “谢公子救我!”怯生生的躲到谢景飒身后,不屑的朝苏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苏沐眼见得就要得手,没料到白蘅竟然剑走偏锋,实在是气急败坏怒火中烧。手握宝剑就要继续追杀,哪里顾及到那护着的人可是揽月临风谢枫。然不待他持剑杀到,但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喝止:“苏尊主休伤我幼弟!”话音未落便见一人踏风而来,如云而降,正是谢氏之女谢景飒长姐谢宠谢凝眉。 众人看时此女生得如花似玉貌,端得出尘脱俗姿,不愧是仙门之尊谢家的后辈。提起谢宠却是无人宠的可怜人,要怪只能怪她那个不靠谱的母亲林素。简而言之便是母亲心中有了他人,遂与人私奔出走。谢家自然大怒,把人抓了回来便要活活打死。谢宠不忍见母亲惨死,小小年纪苦苦哀求。最后母女二人被一同逐出家门,可怜谢枫之父谢以轩因为此事郁结于心不久后撒手人寰,只留下祖父祖母扶持年幼的孙儿。 谢景飒眉间一丝欣喜转瞬而逝,谢凝眉只见那丝丝欢喜已是知足,更不敢多言。云袖护幼弟在身后,一如当年,转而正色道:“苏尊主贵为暮阳雪域之首怎好与后生晚辈计较,何况谢景飒此番前来半阴山为的是除妖安民,难道这也有错吗?” 苏沐正自气愤难平涨红着脸指责道,“我要对付的是那妖女!” 谢凝眉早看到弟弟身后躲着的姑娘,嘴角微笑,越发不肯让步,“区区一个弱女子也值得苏尊主劳师动众,我只当是暮阳雪域大仁大义为了半阴山下的黎民苍生而来。殊不知竟然是为了欺负一个小姑娘,敢问她又如何得罪了尊主阁下!” “你你你?!”苏沐被谢凝眉一番反问回击的说不出话来,心知今日自己没有抓到白蘅任何把柄再强辩下去越发落人笑柄。冷笑一声,阴狠道,“妖女有你落于我手的一天。” “哼,你爹娘没教过你要心存善良吗?为何苏尊主处处只想着和墓!”白蘅把个“墓”字音拖的老长,专门触苏沐的霉头,更是气的对方牙根痒。她躲在谢氏姐弟身后翻白眼吐舌头没完没了,也算是报了石墓劫难之仇。 “我们走,后会有期!”苏沐朝谢凝眉拱手抱拳,甩袖离去。 终于送走了瘟神,白蘅拍了拍胸口,“好险,我又不认识这家伙,不知道哪里来的仇恨,真是奇了怪了!” “枫弟,别来无恙。”谢凝眉情不自禁抬手欲抚摸弟弟脸庞,谢景飒不自然的扭过脸去,“长姐一向可好?” 他被祖母教导的极好,心中有多少不满与愤恨皆能做出谦谦君子模样,这样子像极了父亲当年。谢凝眉端详着弟弟,几分欣慰几分心疼几分心碎。若是当年母亲没有走错那一步,一切是否就会不同? “时候不早,告辞!”谢景飒仿佛突然负了气大步流星而去。 一旁的白蘅只当这姐弟久别重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自己一个外人早躲到旁边去。没想到谢景飒和亲姐姐也无三两句,不知该骂他冷血,还是该平衡一下内心他几日来对自己的“懒得搭理”。边回头歉意的向谢凝眉点头致谢,边快步跟上那人的脚步。 “妖女?”谢凝眉重复苏沐的话。但看白蘅娇俏可人精灵古怪,倒也名副其实。一静一动,一冷一热,是上天对弟弟的补偿吗?心中格外满意,挥手微微一笑示意白蘅。 “你姐姐可比好多了!”白蘅一心二用冷不防撞到了突然放慢脚步的谢景飒,又被他一个冷眼瞪视的不敢再多言。 两人下得山来已是日暮时分,原想着疾步快行以免误了宿头,白蘅更是一路小跑方能跟上前面那人。 哪知山下早已得知妖兽被除,两位除妖降魔的仙人即刻下山,这下子便热闹了起来。锣鼓喧天彩炮齐鸣,半阴山下男女老少齐齐跪在山脚处感谢神仙下凡拯救百姓,把个几里的山路围的水泄不通。 “哇喔,没想到还有这待遇!”白蘅嘴巴鼓鼓的吹着凉气,有些束手无策。 倒是谢景飒坦然上前扶起众人,又加以好言安抚解释,过了好一会才把人群打发了。 俯首半阴山下灯火通明人潮涌动,终于是想象中的要啥有啥。白蘅梳洗完毕只觉浑身舒爽,伸胳膊伸腿一番舞弄,石墓虽然凶险好在都是些皮肉之伤。谁知她刚推门又见那前日的店小二等在门外,店小二腰背弓起差点碰着地连声高呼:“恩公,小的有眼无珠,前儿个慢待了您喽!”说着当真撩袖擦起了眼泪,笑脸儿上全是泪痕。 有完没完,白蘅最怕这些虚礼,“咣当”一声又把门推上。返回床上仰面朝天唉声叹气一阵,一眼瞥见吱吱呀呀的窗户。悄悄的开了窗,小二和掌柜的正在门外守望着,好似无暇顾及这个出处。白蘅小心翼翼的翻出窗外,脚尖着地顿觉内心安稳。什么仙人恩公的,自己就是个俗世凡人,爱的就是这凡间热闹。 边走边看,皆是清风里没有的玩意儿,件件都稀奇看的人心花怒放爱不释手。 “姑娘来一件吧,您瞧倒有几分您的娇俏模样儿!”捏泥人的老汉笑的老眼眯成了一条缝,看白蘅的目光更像是看自己家孙女儿。 白蘅嘟了嘟嘴,想要,想的东西太多了。无奈囊中羞涩啊,一心想着出来溜达却忘了自己早把卖萝卜所得的那点银子造的干净。讪讪的将东西放回原处,蹦跶着又往别处逛去。不知从哪里过来一支舞狮的队伍,两旁伴着敲锣打鼓声,小孩子们尾随了三五米。过路之人连连让路,这是半阴山几月来最热闹的一天,热闹到白蘅也忍不住随着人群载歌载舞。 却不知人群后有一白衣少年手中握着泥人,目视她跳跃的身影擦肩而过,孤寂而清冷! 第十章 不能分开的烦恼 仿若心有灵犀,一瞬间的回眸,谢景飒白衣胜雪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白蘅急忙跳出欢歌舞蹈的队伍,笑靥如花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我就知道谢公子也是喜欢热闹的,只不过和我一样平日里家人管教得太严厉故意端着罢了!”边说边看向对方手中握着的正是自己刚才看上的泥人儿,伸手便要抢过来。“蘅蘅!”一声呼唤,虽声不大却让该听到的人刻骨铭心;虽人潮熙攘却依然能让白蘅在人群中瞬间找到那要寻的人儿。 “二哥哥!”白蘅蹦跳着到得白泠夕跟前,撒娇的搂着其脖项竟然激动到说不出话来。谁也未顾及到身后那个落寞的身影,以及谢景飒眼角眉梢转瞬即逝的失望。 能够在太华山下见到二哥哥于白蘅而言直是天大的欢喜,因为从小到大白泠夕是全家最宠也最顺着她的人。无论吃的玩的,只要白蘅想要,白泠夕都会想法设法帮她找来。偏生白蘅从来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较之家中男孩子还要淘气顽皮,白母没少骂二儿子“助纣为虐”。 “二哥哥,你来的正好,这里可比我们清风里好玩多了。我们就在这儿吃喝玩乐几天再回去,横竖都是一顿打。”死猪不怕开水烫,她哪里知道清风里众人此刻已是望眼欲穿心焦欲焚。 白泠夕眼角扫过谢景飒原在的地方,人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兄妹两人这一番狂欢,白蘅恨不得把整个半阴山都收入囊中。左手一个葱油烧饼,右手一块桂花糕,嘴巴鼓鼓囊囊嚼着羊肉串没一点女孩家家该有的样子。白泠夕习以为常,手中大包小包肩挑手拎毫无怨言,顺便掏银子的手势也十分帅气。 “二哥哥,你不知道我走的时候忘了带你给我准备的荷包,身无分文好不凄惨。好在我聪明,找到一块萝卜地,平日里娘亲只说萝卜青菜保平安我还不信。有几日真的只靠着萝卜果腹,倒比那些鱼啊肉啊的还香。”白蘅倒有些怀念那块萝卜地。 白泠夕听得极为心疼,“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毛毛躁躁的习惯,还有啊可别再提是我放你离开清风里的事。腿打断都不能说,要不然不仅你倒霉,娘非打断我的腿不可!”他挤眉瞪眼恐吓白蘅。 白蘅没心没肺的“嘿嘿”傻笑,连连点头表示明白。想当初母亲突然找媒人来说事儿,只道自己年满十六岁已过了及笄之年,正该找个好人家赶紧嫁出去。这本也是人之常情,谁知二哥哥听说后却不屑道“好好的女孩子家为何随便找个人嫁了,浑然乱世,知人知面不知心。更有那大好时光繁华人世未见过未玩过,蘧然嫁为他人妇岂不是枉来人世一遭!”所以自己才偷着跑了出来,如今看来二哥哥果然是真心为自己好。外面的世界虽然有妖魔鬼怪人心险恶,但是也有没吃过的美食没见过的美景,甚得我心! “嗝!”白蘅忙捂嘴闭了口气摇头晃脑道,“太不雅了,谢公子那样的人肯定会嫌弃的。”一边说着将手中吃的喝的递给了二哥哥,抬手就去敲隔壁的房门。 “蘅蘅,你撑傻了啊,这间房才是你的。”白泠夕生气的拎脖子将白蘅提了回来。 白蘅缩脖子躲过二哥哥的魔掌,坚定的说道,“不对,我今晚必须和谢公子住一屋。” 白泠夕脸色瞬间煞白,双目圆睁一副吃人的模样瞪视着白蘅。“蘅蘅,和二哥哥说实话,那姓谢的是不是用了妖法迷惑于你?” “吱呀!”谢景飒实在被这兄妹聒噪的受不了,打开门来正看到白蘅试图挣脱白泠夕。挥云袖一道寒光直刺白泠夕,顺势抢过白蘅揽入怀中。 这还了得,白泠夕眼睁睁看着一个男人抢了自己妹妹,更是气到青筋暴起。 二人话不多说已混战在一处,只见得飞转盘旋上天入地冷风飒飒寒意浓浓,实在比之降服那白耳狌狌更精彩的多。毕竟半阴山百姓没有谁够胆量围观狌狌,但是突然从天而降两位谪仙般的男子,且武功灵力皆是举世无双的高手怎能不让人奔走相告兴奋异常。 白蘅无奈的摇了摇头,原来不是像父亲所说的那样“女人简直不可理喻”,男人一样不可理喻。她晃了晃脑袋,这几日实在疲乏的要紧,乍见到床铺忍不住一头扎了上去。 “滚起来!”白泠夕一脚跺开房门命令道。 白蘅激灵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只见其面色惨白神情紧张,双眼紧紧看着放于一旁的琳琅。但见通体碧绿的琳琅好似突然躁动不安,那色泽更渐变渐黑,陡然间又是一阵颤然。侧耳细听且闻得细细哭泣浅浅呜咽好生凄切,无端中好似有无数只小手挣扎着哀叫着在向你伸手求救。 白泠夕不明所以,暗运灵力稳住心神,以防那谢景飒再使出什么妖法。 “不好,定是婴灵回到熟悉的地方发生了感应!”谢景飒挥云袖拉过桌椅,漫舒古琴端正的摆放于白蘅面前。 笛声悠扬,如风习袅袅,盈水展千华。琴声悦耳,似飞花飘絮,霓裳翩翩舞。 一曲终了,白蘅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面色苍白勉强笑道,“若不是谢公子发现的早,只怕我这会子已被小鬼们缠魂夺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谢景飒面上并无半点欣喜之色,默然转身走至窗前,一袭白衣严整如常看不出他刚才还和别人打斗过。 倒是白泠夕一脑门子的郁闷不解,心中怜惜蘅蘅,嘴上却有些生气道,“赶紧跟我回清风里去!” 白蘅抓了抓脑袋,“二哥哥,你还没看出,我把小鬼收进了琳琅。如今只有我与谢公子琴笛合奏方能将他们震住,不然你想我被他们一起拉着见阎王爷啊?” “什么琴笛合奏,别忘了二哥哥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我呢。”白泠夕依然不服输。过了一刻好似有些懊恼的下定决心,“睡一屋可以,我也在这屋。” “呃?”白蘅打量一番室内,床确实只有一张,软塌着实只有一处,椅子倒是有好几把呢。 “二位随意,我只打坐即可!”谢景飒端坐香案前已是闭目入定,再无话语。 第十一章 众生皆苦 “父亲、母亲,二哥来信了!”白又夕一惊一乍又蹦又跳的进了厅堂。白漾舟与夫人翘首以盼,总算来了消息,不由老泪纵横。连那后山练功的长子白淇夕也飞奔赶至内庭,期待二弟的好消息。 然看完信却没人笑的起来,反倒愈发担心。白蘅这丫头也算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怎出门不过几日所做之事一件比一件令人咋舌。若不早点捉她回来,只怕仙门百家都得被她翻腾个遍。到时别说救她,不连累到白家已是万幸。 白夫人气的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道,“我早说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偏要念及情分。我看你不是要念及兄弟之情,心里还不知道念谁的情呢!” “不可理喻!”白漾舟拍案而起,“蘅儿刁蛮任性素来有之,她可是你一手调教长大,怎么如今又想赖到我身上来。哼,别说我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哪怕你当年多听我一句话也不至于有今日的局面。” 妹妹的事情还没解决,两个老家伙倒是先闹起了内讧。不过因为这丫头的教育方式,爹娘吵吵闹闹十几年,众人也已习以为常。 到底是白淇夕担起了一家子的重担,壮了壮胆量试探着分析道:“二弟说他们离了半阴山便要赶去鬼蜮桃园,想必有非去不可的道理。蘅儿虽然任性却也不是胡来的人,二弟更是聪慧稳妥,爹娘不必过于担心。” 那鬼蜮桃园是什么地方?仙门白家谁肯与他们有半分交集,踏入半步便要冒恶鬼缠身之险。倘若不入鬼王的法眼,直接送去黄泉路走一遭也不是不可能。两个后生小辈不知死活的就敢去闯,万一有个好歹再想见面就靠他们投胎转世的缘分吧! 换个角度思考这也算是件好事,说明暮阳雪域与棠溪两家未能得逞,白蘅自半阴山石墓全身而退。四大仙门中的两家联手却未能动那丫头分毫,起码说明自己多年来的心血没有白费,虽不算计别人却有不被坑害的能力。只这一点就足以令世人仰视,让苏刘两家损兵折将气急败坏。 白夫人突然又觉得也没有想象中的绝望,可是再看夫君那副斗红了眼般炸毛公鸡模样又着实生气。撩裙起身,由侍女扶着气势昂然大步离去,留给屋内三个男人一个藐视众生的背影。 白蘅由白泠夕搀扶着一步一喘气的往前爬,若不是被人扶着,这会子只怕已经手脚并用做匍匐状前行。白泠夕怜惜道:“早知今日,我是万万不能让你受这般苦楚。” “娘亲说女孩子家不能太娇气,再说我以前被她老人家虐待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谁出来说句话了!”白蘅苦中作乐,挑眉质问二哥哥。 白泠夕立刻转身看向别处,别的事情还可,母亲教导妹妹之时就是父亲也不敢多说半句。家中兄弟三人平日里不被当做出气包已经是万幸,谁敢挑她老人家的理。找死啊! “那边有山泉,我去取点水来!”白泠夕终于找到借口,向着山泉水跑去。 “嘿嘿!”白蘅得逞一笑,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谢景飒。 “这次有劳谢公子!”鉴于对方一直清清冷冷,白蘅也不好硬套近乎。说话中透着十分的客套,举止更是万般的礼仪。 谢景飒并未正眼看她,只是负手而立,朝着远方凝视半晌不语。他素日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捉摸不透。可在白蘅眼里更觉得要连累其一同前往鬼蜮桃园多少有些强人所难,毕竟谢家出面除妖已是正义之举。而想要弄清楚石墓之中的秘密是她一己之私,着实没有要连累人家的理由。 “等到这件事情过后,我邀请您去清风里做客!好酒好菜好玩的管够,包您满意!”白蘅说的眉飞色舞,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想家。 远望的人背影略动却依然无意回身给白蘅一个答复,就好似一切都离他十分遥远,远到他可以不听不闻不问。 或许他没去过清风里,不知道那儿的好。没关系,等他去了自然明白。自我解嘲的“嘿嘿”一笑,肚子也随着咕噜叫了起来。包袱就在身边,她却懒得伸手碰一下。 “蘅蘅,喝水,我尝了这山泉水十分的清甜。”白泠夕将水袋扔给妹妹。 白蘅接过水袋,耷拉着眼皮,“要吃肉!” 哪里来的肉,仅有几块糖糕。白泠夕环顾四周,几只野兔探头探脑的半山腰中游走。 “你等我一刻,二哥哥给你做烤兔肉!” 白蘅顿时来了兴致,刚才的疲劳一扫而光,欢呼着起身去和二哥哥满山的抓兔子。 “那边那边,那边有只大的。这里,这里也有一只。”两人一边咋呼,一边东突西窜好不热闹。白蘅身形矫健的顺着山坡往下溜,果然被她发现一只肥嘟嘟大兔子在石块旁装死。她蹑手蹑脚凑上去,哪知原本认真装死的兔子猛地调转头就跑。白蘅哪能容忍到嘴的兔子肉跑了,朝肥兔子飞身便扑了上去,正好撞个满怀。 “抓到了!”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中,她怀抱兔子乐得躺在山坡打滚,糊弄的满头满身的野草沫子。 白泠夕双手掐腰看妹妹撒野,这丫头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是看她开心莫名的让人跟着开心。 “谢公子,我抓到一只大兔子。”白蘅双手举兔子过头顶向谢景飒炫耀,落日余晖洒在她灿然的黄衣黄裙上映照的笑容格外大,大到让人忍不住随之翘起嘴角,“我们可以大饱口福了。” 谢景飒居高而望,只见得夕阳下一位黄衣少女与笑靥如花梨涡飞扬,比天边的那抹晚霞格外的鲜艳与夺目。 “慢着点,小心跌跟头。”白泠夕一脚踢飞一块石头,不耐其烦的千叮咛万嘱咐。只觉得一直袖手旁观的谢景飒坐享其成太过称大,饶他谢家位为仙门百家首尊,可白家也并不差。何况若论起年龄来,自己好似还大他两岁。 白蘅完全沉浸在空手套兔子的惊喜中,哪里注意到二哥哥的情绪变化,一溜烟的跑到谢景飒跟前。 “谢公子,你看!”白蘅拍了拍兔子脑袋,炫耀道。 谢景飒轻飘一眼转过身去,“我已用过干粮,白姑娘自用便好。” 第十二章 凌音 “好美的琴声!”白蘅由衷赞叹。世人只知鬼蜮桃园之中鬼王法力无边,却忘了鬼蜮桃园之外还有一位与其隔江相望的凌音仙姑。话说当年凌音与鬼王同拜在谙离仙师门下,二人师兄妹相称潜心修行互相帮扶,最是得谙离仙师心仪的两个徒弟。鬼王修习鬼蜮之术,以惩治人间游荡的恶鬼为己任,这原本是件好事。怎知他久沾阴间邪晦变了脾性,性情十分阴冷毒辣,久之为谙离仙师所不容遂被赶出师门。哪知他不念师徒之情更不懂师父苦心,竟然怀恨在心意图出手谋害师父。谙离仙师大怒,取了其两只眼睛挂于山门之上警醒后世弟子。 而凌音研习音律是位蕙质兰心为人仰慕的女子,既见师兄被逐少不得要替其苦苦求情。谙离仙师对两位徒弟数年苦心培养,哪里会想到眼前凄凉,铁了心的要取鬼王性命。可凌音跪于山门外叩头三月不起,最终感动了老仙师。只是再不准他二人提及自己,一同赶出山外。 后来鬼王便入了鬼蜮桃园,千百年来从不曾与活人有任何交道,但是游历人鬼间是个鬼神莫测非仙非魔的存在。 而凌音却在鬼蜮桃园外的两心江边的梅园作曲抚琴,她当年苦心救出师兄,却也从未原谅鬼王背叛师门弑师的所做所为。 这件事也只有从老一辈修仙者那里听到二三三,白蘅最是个淘气的,自然对此事略有耳闻。今日听到这琴声,始觉惊喜,又觉遗憾,透过绵延十里的梅园仿佛能看到园中寂寞道十分却又内心坚韧的凌音仙姑。 “梅乐吟在此恭候多时,进来吧!” 好生温柔的声音,白蘅循着望将过去,方才还是密不透风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梅林忽而闪出一道幽静的小路来。三人逶迤而入,仙乐淼淼令人心生向往仿佛一股魔力般吸引着人不知不觉的朝她行去。 “蘅衡!”白泠夕细心的喊住一直走在最前的白蘅,伸手将她拉至自己身后。白蘅听话的闪身到二哥哥背后,调皮又贴心的附耳小声嘀咕了两句,气的白泠夕抬手就在其面颊上捏了一把。 身后的谢景飒仿若不见的转向别处,细心谨慎如他好似发现了哪里有些不对。这里既是凌音仙姑的居住处就不该有男子的踪迹才是。只要稍微留意就会发现林中有男子脚印,空气中有那人的气味,好似......。谢景飒嘴角一丝讥诮,看来有人硬闯进来。 “莫语,限你速速离去。念及你虽擅闯我梅林禁地却无甚罪不可赦的罪行,此番本仙子便饶恕于你。若是还有下一次,势必取你性命!”凌音仙子面冷如霜,声音更是刀子般生硬冰冷,可以想象面纱之下那张绝世的容颜此时是个怎样的愤怒表情。 白蘅与白泠夕见此情此景立刻双臂环抱来了兴致,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仙姑也敢觊觎。再看躲在一棵梅花树后的那位“始作俑者”,此时慢慢探出半个脑袋很是有些猥琐。突然看到来了这么多人,那莫语壮着胆子跳了出来。一边胆怯的靠近凌音仙姑,一边舔着脸道:”乐吟姑娘,您好歹听我说完。我并不是坏人,只是觉得姑娘一人在此弹琴多有寂寞,而本尊主刚好可以做您的知音。这样既可填补了你的寂寞,也免我相思之苦,岂非一举两得?”他说的卑微,行动却透着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伸手就要去触摸抚琴的玉手。 未及凌音仙姑动手,一直站在最后默然不语的谢景飒忽而使法力将其扫出三五米去,速度之快人所不及。 白蘅诧异的看向谢景飒,这家伙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没想到也懂得怜香惜玉。不由得联想起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粗鲁行为,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咳咳,要怨就怨自己这张脸不争气,怨不得人家高高在上的审美与品位。 “你谁啊,区区一个无名小辈就敢对本尊主动手,我饶不了你!”莫语稳了稳身形,极为傲娇的回转身来。 谢景飒越发不屑,转身郑重警告道:“莫语莫不言莫尊主,若要顾及你莫氏的脸面,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的好。若是再惹的凌音仙姑不悦,恐怕就不是摔一个跟头这么简单了。” 此人原来就是仙门百家之中四大名门世家之一的“静司山”尊主莫语字不言。莫家贵为名门世家,多少年来皆有不错的口碑,没曾想竟然出了这么位掌门人。公然调戏良家仙子,怕那莫家祖宗泉下有知也要气的跳出来。 白蘅正看的有趣,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顺着自己三人方才经过的小道冲了过来。领头的与莫语十分相像,想必是莫家子侄辈。 “晚辈莫氏二子莫休莫不听拜见凌音仙姑,兄长有得罪之处听之愿代为受罚。还请仙子看在莫氏的份上不与兄长计较。”莫休言语恳切,伏倒在地“砰砰”便是几个响头。 凌音仙姑轻叹一声,挥袖示意其速速离去。偏莫语还不肯死心,被几个门生拖着往外走,仍拼命抬着大脑袋喊:“乐吟姑娘,我过几天再来看你,等我啊!” 莫休唯恐他又惹事,干脆塞了破布堵住嘴巴。恼恨道,“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赶紧随我回去。”一行人终于吵吵嚷嚷出了梅园。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白蘅意犹未尽的眼神依然朝着身后。怪不得二哥哥说女孩子家要出门见见世面,今儿个所见所闻比那石墓中白耳狌狌及狐妖魂魄还有那些小鬼们的还要耸人听闻。 “嘿嘿,二哥哥你说他还会再来吗?”白蘅一时走了神,手搭上白泠夕肩膀随意问道。 白泠夕正要回答,白蘅却早被谢景飒冰冷的眼神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巴。尴尬的面上赔笑连连向凌音仙姑保证:“这等痴心妄想的小人,若是他敢再来骚扰您,我一定把他的狗腿打断。再在他的大脑门上画一道符,就写‘花心鬼’”。说完还表决心的扬了扬粉拳。 凌音仙姑见她天真可爱,原本一腔怒气瞬间消失不见。抿嘴笑道,“白姑娘能够出手相助自是感激不尽,如此看来为了我一个初见之人你已能鼎力相助,对于那些冤死之人心怀同情之心更是难得的大仁大义。我便予你一件信物,你们只管交予鬼王,要办之事他必定相帮。“ 第十三章 莫氏 儿行千里母担忧,而在白家却是儿行千里父担忧。白氏兄弟俩已经陪着父亲凭高远望足有一个时辰,白淇夕心知个中原因。二弟与蘅儿吉凶未卜,苏氏与刘氏不达目的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清风里的安宁不知何时就会被再次打破。 白蘅没料到凌音仙姑竟是个如此爽快之人,忙接过信物小心翼翼的放进怀***手再拜道:“多谢仙姑,仙姑乃世外仙姝,不同我等凡间俗物。是以白蘅所做之事实乃承蒙您的恩泽与指引,实不敢居功自傲。” 凌音仙姑又是一笑,正要打发他们离去忽而眉头微微一皱,淡淡阴云浮上心头。 “时辰已晚,不如尔等三人日今夜且于梅园小憩休整之后再上路也不为迟。” 白蘅有些意外,可主人留客合情合理亦没有拒绝的理由。白泠夕一心牵挂白蘅,听说能够好好睡觉吃饭已宠溺的看了看身旁的二妹妹,边不忘道谢:“晚辈多谢仙姑!” 谢景飒不自在的轻咳几声,他不得已而来之,只愿早日把事情办完好回云谷去。但这对兄妹实在有些麻烦,若非今日好客的是凌音仙姑,他只怕要拂袖离去。 莫语被弟弟粗暴的带回了静司山,他心知理亏却又万分不甘心,直着脖子一个劲的喘粗气就是不低头认错。莫休恶狠狠的瞪了兄长一眼,只恨当年自己一时心软阻拦父亲把他打死。如今辅佐他做了静司山的尊主,他却丝毫不知悔改,偏生还要惹上最招惹不起的。恨铁不成钢,抓起桌上的茶盅向兄长便砸了过去。 莫语倒是十分灵活的闪躲到一旁,显见得平日里没少被打,已经很熟悉这种招数,甚至有些得意。片刻未到,依然赌气道:“若不是你硬把我抓回来,说不定兄长我已经美人在怀,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还好意思发火!” 莫休越发气恼不堪,拍桌子喊道:“关禁闭十日!” “回二公子,暮阳雪域苏沐苏尊主求见!” 莫休神情一怔,想不出静司山与暮阳雪域有何瓜葛。但是苏沐为人狠毒狡诈,最是个得罪不起的。竟然来了,只能先以礼相待,看他耍什么花样。 “扶本尊主起来,我要亲自前去迎接贵客。”听说有客人来,莫语顿时趾高气扬起来。弟弟就是再不顾及自己的颜面,外人面前总是要为静司山留些余地。他伸着小短胳膊瞪着仆人,肚子挺起老高,身子跟着扭转。 莫休不忍直视的皱起了眉头,依旧毫不留情的挥了挥手“带走!” “喂喂喂,好你个莫老二,一点情面都不给哥哥留啊你!”不等他再嚎,大嘴巴又被塞了破布。 “莫尊主,难道是不欢迎我?”不知何时苏沐已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他本就瘦骨嶙峋嘴耳朵鼻子眼睛都往外凸出,尤其一双眼睛好似暴尸般露出半个眼眶。此刻在静司山莫氏门中肆无忌惮猖狂至极,好比那恶龙张牙舞爪混迹于鸡群中可恶可厌。 莫休不悦的看向来人,这是欺莫氏无人吗? 莫语却一把推开挟制自己的下人,三下五除二解开绳子扔了口中破布,装模作样的甩了甩脑门上一绺头发。“不知苏尊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他大摇大摆的走上上首昂然端坐,傲慢无礼至极的模样,倒是和方才苏沐的形容表现十分协调。 仙门百家,各家啥情况苏沐了然于胸。外加刚才的窘迫,难为莫语还能佯做什么都没发生。苏沐竟然觉得对方也算得上是个“大才”甭管人才还是蠢材,遂弯了腰敷衍的恭敬道:“暮阳雪域苏沐见过莫尊主。” 莫语眼前一亮,让人闻风丧胆的苏氏竟然肯向自己俯身行礼?他挪了挪硕大的臀部,大脑袋恨不得扬到天上去,与太阳公公肩并肩。又炫耀的向着弟弟莫休眨了眨眼睛,“苏尊主不必客气,来者是客,请上座。”、 莫休见不得这两人装模作样虚情假意的模样,只管虎视眈眈的盯着兄长,提醒他趁早把人打发了。 “不知苏尊主此番来访,所为何事啊?”或许静司山实在太过偏远,不似那云谷与清风里地处中原繁华处,总得仙门中人走动拜访。莫语自独当一面以来还不曾如今日这般被人尊重,对苏沐也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情。 苏沐直言直语,“听闻苏尊主仰慕凌音仙姑美貌才情已久,今日更是得幸能入梅园一睹佳人芳容,实在羡煞旁人。” “不敢不敢,梅姑娘与我两情相悦,他日若能白首偕老定当大宴天下仙门弟子!”莫语没羞没臊的开始吹牛皮。 “不知尊主可曾在梅园中见到一位姑娘,名为白蘅?”苏沐话锋一转,“可知此女乃是清风里白家养大成人,实是白展心与千年妖狐玉罗琦所生妖女?” 白家妖女?一直立于一旁的莫休这才明白苏沐此行的目的,当年诛灭狐妖,杀白展心,逼得白玉罗绮自尽,苏家责无旁贷是罪魁祸首。如今此事已过去十几年,难不成连其幼女都不肯放过,要赶尽杀绝吗? “这件事情我兄长并不知晓,苏尊主若是有意探听为何不去梅园直接问凌音仙姑自然一清二楚。”莫休不留半点余地,直言不讳。 苏沐有备而来又岂会被他两句话打发了,鼻孔出气,冷哼道:“当年半阴山一战莫老尊主也是其中一份子,虽说如今他老人家已经得道升天,可你们兄弟二人势必该继承遗志。也别以为苏家为铲除仙门异类便要独占了所有虚名,今日又有扬名天下的机会,我苏氏可不是自私之辈。只要能够挑明那丫头的真实身份,你我两家联手,一定能够再立天威。到时候灵力一定大增,试问天下仙门百家谁敢小觑我们?” “好啊!那丫头不过是个无名小辈,捏死她易如反掌。”莫语突然拍手欢喜道。回想起梅园之中倒确实见过一个小姑娘,平平无奇,很好欺负的样子。他自掌管一门便不为众人臣服,今儿个终于来了机会岂能错过。 见过蠢的,没想到一奶同胞的大哥能愚蠢到这个地步。无利不起早,苏沐精明狡诈到极致的人岂会轻易送好处上门,可谁又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莫休真真气到吐血。 第十四章 意外 白蘅留宿梅园,本该沿途奔波疲惫异常,然到了这种人间仙境岂能辜负美景。梳洗毕便入了园子兜兜转转意兴浓浓,艳羡无比,只恨不得能长久留在此处才好。“这姑娘好生淘气!”侍女换了熏香,复又添上新的。转身看到白蘅东瞧瞧西看看补蜂捉蝶忙的不亦乐乎,天真无邪十分的让人喜欢。 凌音仙姑却轻轻叹气道:“可怜小小的人儿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深陷泥沼,仙门百家一直不容我师兄,可我却很难瞧得上他们。不过是些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人罢了,却非要冠冕堂皇数落别人的不是,跳梁小丑可笑至极!” 从没见自家仙姑提起别人的不是,侍女吓得不敢说话,忙束手站于一旁。 “凌音仙姑!”白蘅没想到这个时辰还能在园子中看到仙姑,很是有些意外。 凌音招手让她过去,“你且坐下,可知我留你下来有何用意?” 白蘅顿时一头的雾水,茫然揉了揉额头:“仙姑好客留下我三人休整一晚,白蘅深表谢意!” 凌音仙姑轻轻摇头,过了片刻方叹息道:“你这几日可曾觉得哪里不适?” 白蘅细细想来,自从离开半阴山日夜奔波赶路,自己确实有些劳累,这些也是人之常情。既然凌音仙姑如是说,莫非真的哪里出了差错?低头认认真真打量了半晌,陡然一个激灵,把一直袖于箭袖中的灵符取了出来。灵符不知何时已经被人调包,而自己现带着的这份显然是份邪咒。 “若我猜的没错,你之前所有的应该是道护身符。这道符咒你且细看,是诅咒邪灵附体的极凶符,它会逐渐侵蚀人的身体弱化人的心智直至其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凌音仙姑对着手中符咒吐出一口仙气,欢腾的火苗诡异的挣扎着哀嚎着试图挣脱逃生。 白蘅早惊得忘了一切,不知过了多久方回过神来,忙起身拜谢:“再次感谢仙姑救命之恩!”再看时方才的二人已消失不见,唯有那依然在闪烁着的点星火光证明刚刚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必定是那位暮阳雪域的苏沐苏璨阳所为,没想到他阴险恶毒至此。今日若非得仙人所救,自己只怕还未到得鬼蜮桃园就先交代了性命,死后被人给一个结论“死于非命”。他从半阴山便对自己下狠手,处处想要自己性命。一招未得手又费尽心机换了护身符,为的还是要自己死,到底是为了什么?白蘅百思不得其解,她生于清风里长于清风里,若非一时兴起出来游逛说不定已经定了人家结婚生子。哪里会和暮阳雪域扯上半点关系。 不行,一定要问清楚事实真相,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姓苏的。 “啊!”白蘅捂着额头疼的喊出声来,因为实在气到爆炸转身用力过大哪里料到与迎面的人撞了个正着。 “你?”谢景飒扶起怀中的白蘅,但见其脸色煞白大不似平日,有心询问一时又不知如何说起。 白蘅满脑子的“为什么”一把甩开谢景飒大步流星便去寻白泠夕,“二哥哥!”一脚踢开房门冲到床上揭开了被子,却是空空荡荡。这就越发奇怪,难不成苏沐得知二哥哥前来助自己一臂之力,今夜设计要陷害于他? “二哥哥!”白蘅转身又要往外冲。 “嘭”这次更惨,整个脑袋撞到了门上。白泠夕自外面进来,正推门时不防有人从里面把门又撞上,闪的他以为遭了贼,一个趔趄险险的稳住身形。 只觉眼冒金星脑门子火辣辣的疼,白蘅咬牙切齿的问道:“是不是苏沐又要寻事,二哥哥,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他非要我死不可?” 谢景飒此刻经过门外,扫眼房内二人。却见白泠夕衣衫齐整,神情慌张,随手将身上脱下的夜行衣塞进了床下。若非白蘅此刻自顾不暇恐早已发现了不对,然自己是个外人自是不好插嘴人家兄妹之事。是以佯做无视飘然而过,这件事情只做不见! “蘅蘅莫不是撞傻了脑子,苏沐身为四大仙门之一暮阳雪域的尊主,怎会和你一个无名小辈斤斤计较。”白泠夕甚是怜惜的按白蘅坐好,打湿了毛巾替她热敷。这才发现脑门子上鸡卵般大小的一个紫包,明晃晃的透着淤血,心中自是万分心疼。 白蘅可顾不了这些,咬牙切齿道:“我怎会冤枉他,不是他,谁会调包我的护身符?半阴山一战他就招招致命,我只当他争强好胜,如今看来应该是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二哥哥你再帮我细细想想,是不是爹娘曾经得罪了他,他把帐算在了我的头上?” 一语中的,白泠夕一个走神正在热敷的手不由得用了大力,疼得白蘅“吸溜”一下疼的眼泪汪汪。 “瞎说什么,我们白氏家族可是百年来最为贤明远达的仙门世家,怎会与其他仙家树仇。便是真有,那也是别人亏欠了咱的,躲着还来不及怎会寻上门。你别胡思乱想,平日里在清风里称王称霸习惯了,觉得外面的世界还是处处让着你由着你,殊不知你没心没肺的指不定哪里就把人得罪了。”白泠夕一番絮叨把白蘅说的头大,但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还会有第二个人想害自己。难不成当初偷了人家萝卜被报复?不至于吧! “二哥哥,你是不是刚才出去了?”白蘅终于看到床下的一件夜行衣。 白泠夕若无其事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觉得那个姓谢的阴冷多疑,一直步步不离的跟着你定是别有用心。” 白蘅抓过二哥哥手中的毛巾,瞪大眼睛教训道:“你胡说的什么?谢公子可是为了帮我才迫不得已来到这里,本来就不关人家的事情还要白白受累,我感激还来不及。不准你再在我面前诋毁他!再说了,自我认识他以来就是这个寡言的样子,可不是你说的那样阴冷多疑。” 白泠夕瞪着白蘅忘了要说话,十六年来,自己才是她口中心中最好的二哥哥。什么时候跑出个谢景飒,自己难道就这样被取而代之吗? 大概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太伤二哥哥的心,白蘅可怜巴巴的仰着小脸撒娇:“别人再好终归是外人,我二哥哥才是天底下对蘅儿最好的人!” 但觉鼻子一酸,白泠夕堂堂七尺男儿眼泪在眼眶中转了又转却没能落下。快了,只要把该办的事情办了就立刻带她返回清风里,生生世世再不会分离。 第十五章 猪油蒙心的贼 “白二答应只要我们不伤害白蘅性命,他就一定会帮助我们揭穿她妖狐之后的身份。”尧光仰视的目光追随着苏沐的身影。夜色中,苏沐一袭银色斗篷闪着鬼魅般的光芒,那张凸出的面孔好似随时准备跳起捕食的猎者时时充满戒备。但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尧光崇敬爱慕的眼神几乎无法有片刻游离,一如当年自己几乎冻死在苏家大门外,气息奄奄眼神涣散之时那个和自己一般高的男孩出现在面前。他只需一个手势就可以将自己从阎罗殿外拉回来,给自己重生的希望。原本可以在半阴山解决的事情却拖到了鬼蜮桃园,这让苏沐颇有些不耐烦。暗夜中鬼影般闪至尧光面前,伸手扼住其脖项,仿佛冒着蓝色火焰的眼睛逼近对方“我要让那丫头死在鬼蜮桃园的路上,你能做到吗?” 意外的感受着来自对方的温度,尧光甚至有些享受此刻的近距离接触。神情木木的看着面前的脸孔,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羞怯,整个人也跟着软绵绵的瘫落在地。 “废物!”苏沐甩手将人扔下,背向低低骂了一句。 梦虽短,好在来过。尧光从地上爬起,抱拳回道:“她身边有谢枫与白泠夕两位仙门世家中一等的高手,若要硬拼恐非易事。何况那丫头好似甚得凌音仙姑喜悦,要想动她就更难上加难。” 算她命大,如果不是凌音仙姑插手,我们现在又何必一路尾随潜行至此。想起莫家那对废物兄弟,苏沐嘴角一丝不屑,何不给那多管闲事者添些晦气! 没想到苏沐倒是个知心知意的朋友,竟然要帮自己向凌音仙姑示爱。我好歹也是仙门百家中堂堂静司山尊主,比那个鬼王不强了千百倍?莫语拍胸脯摇头晃脑想象着凌音仙姑的如花美貌,才子佳人喜得连理实在天作之合。 “那种女人往往都太自以为是,平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有此一招可以让她明白终归要入了你莫尊主的英雄怀。”苏沐高声恭维道。 莫语一副志在必得信心满满的模样,与苏沐相视一笑,二人携手迈大步下了静司山往梅园去。早已有人做好准备,莫语钻进一个偌大的竹篮,苏沐施法将其托起。眼见得竹篮带人缓缓升起朝着梅园飘去,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妙计。 莫语此刻虽有些后悔,可是他素来又胆小怕死的紧,死死抓住绳子不敢动弹愣是没敢出一声。竹篮飘了一刻速度越来越快,吓的他正要大叫“二弟救命!”睁眼看时自己已是置身梅园之内,苏沐果然没有骗自己。今夜若是能与凌音仙子好事得逞,回去一定要重谢于他。顾不得浑身上下皮肉之痛,起身摸索着前行。 “仙姑,你看那里!”侍女怒然指向一处。 凌音仙姑没料到莫语竟是个如此冥顽不灵之辈,自己与莫家做了百年的邻居本不想伤了和气。偏他们家出了这么个毁三观断五服的子孙,传将后世为多少人所不齿。难得今夜不用自己动手,再弄脏了手,只顾抚琴任莫语瞎魔腾去。 白蘅顶着脑门子上的大包,疼的闭不上眼睛。心里又想着护身符的事情,真是越想越觉得烦躁,直挺挺的躺了半日全无半点困意。侧目看房内两个男人,二哥哥是打定主意要在自己床边打地铺的主,此刻已经齁声四起。再看谢景飒,因着这间客房着实过小,或许凌音仙子就不曾有过客房的想法,他只能勉强临窗打坐。长得好看的人真是哪里都好看,只这背影若是在清风里就得迷倒满大街的姑娘。颀长挺拔,白衣素衫被风儿撩起一点角儿,所谓的玉树临风大概如此吧!皎皎君子,泽世明珠。谢家贵为仙门世家之首,谢景飒责无旁贷身负未来仙尊的重任。不知哪位姑娘能配得上这位公子哥,那必定是前世,不对,应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不过再热烈的目光也不能对窗边的公子有丝毫触动,无来由的,白蘅有些失望的重新躺好。我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门外传来极为轻微的动静,谢景飒一双星眸陡然而动,扬手发出一道灵力迎向推门而入的莫语。 “哎呦!”莫语正为能轻而易举的打开房门暗自窃喜,张开的大嘴尚来不及闭上。脚下被狠狠的绊倒,肥胖的身子猛然就往前倾去,真就要来个五体投地。 哪知白泠夕睡梦中惊醒,眼见得一个硕大的身影喘粗气朝自己砸来。只道这货莫不是个熊瞎子夜袭,抬手一个二指禅直戳对方两只眼睛,紧跟着又飞起一脚将其踹至一旁。 “走你!” “嘭!”莫语重重的砸中床边,但觉两眼刺痛难忍,脑袋懵懵的发晕连哼哼两声的力气都没有,死猪一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白蘅本就没有困意,瞪大眼睛看完这一番折腾顿时愈发精神抖擞,大喝一声跳起身来。 “生活之所以精彩,是因为总有意外。看我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原地跳起三尺高来,“砰”的落在地上之人身上。一边狠命的踩踏一边骂道:“让你干坏事,让你干坏事!主意打到我清风里小霸王身上,算你眼瞎,今儿个不把你打个半死便有负我小霸王的名号!”踩踏一刻觉得不解恨,转身看到床头小几上一只花瓶,顺手操过来就要问候那人脑袋。 “停停停,我是莫语,是静司山的尊主,可砸不得啊!”莫语经一番折腾鬼哭狼嚎的求饶,再看身上脸上赤橙黄绿没一处好的。亏得他胆子小怕死的很,换做旁人也没脸再求饶。 “额,原来是你啊?”白蘅与白泠夕异口同声意味深长默契调侃道。兄妹两相视一笑,狗改不了吃屎,竟然敢私闯梅园试图占仙姑的便宜当真是色胆包天。凌音仙姑什么样的威名,外人不知,难不成静司山这样的老邻居也不知?不过也亏了这个有眼无珠的东西,要不然自己还不知道怎样答谢凌音仙姑的救命之恩。 白蘅忽而换了副面孔惊呼道:“哎呀,不好,打错了人。我只当是哪位瞎了狗眼吃了熊心豹子胆喝了猪油蒙了心的畜生觊觎本小姐的美貌呢!” “就你?我......。”莫语还想逞强,忽见白蘅立起来的眉眼赶紧捂住了嘴。 第十六章 谁敢造次 “一二三,走你!”白蘅与白泠夕同时放手,袋子咕噜噜滚将出去。白蘅乐呵呵的拍了拍手好生痛快,虽然抬着个一二百斤的袋子走了二里路却不见丝毫疲倦。 “蘅蘅,你要做什么?”白泠夕见白蘅自腰间抽出琳琅在手心里搓了搓,冲着在袋子中挣扎着的莫语走去。 白蘅冷哼一声,对付这种人不给他动点真格的,他怎知道世界远比想象中的残酷!今儿个本小姐就是带他认识人间真面目的领路人,迈方步走至跟前举棍子就要打。 “姑娘手下留情!”莫休匆忙赶到,俯首替哥哥求情。 “又是你?”梅园中见过一面,白蘅对这个莫氏老二倒是有些印象。 莫休羞愧难当却又退无可退,哆嗦着身子再求道:“莫休替我家兄长向凌音仙姑谢罪,更向姑娘告饶。只求姑娘略打几下,好歹留下兄长一条残命他日必当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二位。” 白蘅“噗嗤”一笑,瞧这话说的多么顺当,可见莫家老二就没少替他的废物大哥收拾残局。呵呵,死性不改,就是再给他一百次机会也没用。 莫休也是不易,见白蘅没有放过兄长的意思,自知理亏。转念不死心道:“姑娘半阴山斩妖除魔威名天下人皆知,何必与兄长这等糊涂肠子计较,再脏了您的手!” “蘅蘅,赶紧回去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呢!”白泠夕上前牵住妹妹的手,示意她见好就收。 “慢着!”谢景飒拦阻。 白蘅瞅了瞅左边英俊潇洒的白衣少年,又看了看右边潇洒英俊且亲切可敬的二哥哥,权衡着这会子该听谁的。这个世界真是奇怪,明明两个都是一等一的人中龙凤仙中翘楚偏偏一副水火难容的模样。再看那莫氏两兄弟,人家可是十分的相亲相爱。莫非真应了那句话“优秀的人儿未必是朋友,那垫底儿的则必须是兄弟!” 白泠夕不悦的看向谢景飒,也就看在我自己不在的几日里他帮忙照看蘅蘅的份上,要不然哪有他说话的份儿! “闪开!”谢景飒说话间揽白蘅入怀,身形斗转携佳人跃出三米去。 白泠夕正自寻思不与他一般见识,怎见得如此这般,遑顾其他便飞身去阻拦。一道黑影快似闪电瞬间蜿蜒而至,只听得空中一声刺破的撕裂声,那鞭子结结实实打在了白泠夕腿上。 “二哥哥!”白蘅惊叫一声便扑身前去护人。鞭影如影随形再次发出撕裂声,眼见得便要落下。白蘅瘦弱身躯若是受此一下便能去了半条性命。谢景飒嘴角一丝狠意,空手便去捉那鞭影,轻轻一带仿若用了万钧的力气便揪出偷袭之人。正是暮阳雪域一等的门生尧光,显而易见今晚这出闹剧谁才是主使者。 尧光经谢景飒拽动长鞭滚了出来,他意在白蘅无心恋战,却不知自己犯了两个男人都无法容忍的错误。谢景飒俏脸微沉,右手握剑,左手抖动长鞭反抽。洒脱自如飘若惊鸿婉若游龙直把个尧光打的满地翻滚血肉模糊。惊得莫氏兄弟呆立一旁,莫语但觉双腿发软打颤,一步也挪不动。莫休暗暗吃惊,谢氏不愧为天下仙门首尊,这谢景飒也不过十八九的年纪武功修为已非我等可以匹敌。不免又狠狠瞪了一眼大哥,“瞎了狗眼!” “住手!”苏沐长剑指向谢景飒,冷声喝止。 谢景飒喉间一声不屑,再看已是奄奄一息的尧光,这才随手把鞭尾扔给了苏沐。 苏沐俯身去抱蜷缩做一团的尧光,双手颤抖着几乎无法将他搂入怀中。只为了自己的几句责骂,他便拼得一死,实在愚蠢到了极致。 “站住!”白蘅几步上前直直盯着苏沐不肯让路。 苏沐虽有杀她的心,却并不愿此时与她计较,阴冷道:“让开!” “苏尊主难道就不想解释一下吗?”白蘅执拗的不肯让步,指着尧光所用长鞭质问。显而易见的半阴山作妖一事便是苏氏暗中作祟,他却还敢一路追杀自己至此,又纵容手下收了二哥哥,今日势必要讨个说法。 苏沐一双凸出眼眶的阴鸷眼神猩红的瞪视着白蘅,发起攻势前的眼镜蛇般发出慑人的“丝丝”声。 白蘅胆怯的闪了闪眼神,壮胆继续道:“清风里与暮阳雪域有何过节,还请您直言不讳,不要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殃及无辜之人。” “苏尊主大可不必顾忌旁人,毕竟公道自在人心,白姑娘绝非无理取闹之人。”谢景飒踱步至白蘅身后,伸手轻扶其单薄的香肩。 苏沐见此形势又是眉头一紧,半阴山之时自己只当谢景飒是为了制伏白耳狌狌救助百姓,才会与白蘅联手。而今日显见得他已经完全站在白家一边,这完全不合乎常理。狞笑道:“揽月临风谢公子您是否太过年幼,对许多往事一知半解。十六年前的事情你们谢家亦是参与者,诛灭妖狐驱逐异族乃我等仙门世家的分内之事,谢公子别忘了你谢氏的身份。” “祸不及子孙!”谢景飒犹豫半晌方道。 “做过的事情岂是轻易便可以抹杀的!”苏沐步步紧逼。 白蘅却以为苏沐是做贼心虚,他不肯放过自己不就是怕被揭穿真实面目。越发紧紧逼问道:“别打着仙门世家的名号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以为我会屈服于你们暮阳雪域吗?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引白耳狌狌出关害人,但是你利用活人设阵的手法却实在令人不齿!” “蘅蘅!”白泠夕心痛喊道,唯恐苏沐一时恼羞成怒会对她下狠手。 苏沐终于得逞的大笑出声,到底是狐妖之女聪明过人,只是可惜再聪慧的女子终究逃不过天生的命运。在这个世上非黑即白,谁也逃不出的定法,白家想要逆时改命就连上天都不会答应。一指白蘅,只见琳琅脱手而出直入了苏沐手中,惊得白蘅跺脚便要上前与其拼命。 谢景飒却毫不犹豫的拔出皓空宝剑,剑指长空雷声阵阵闪电齐鸣,惊得四下几人胆战魂飞。 苏沐连连后退,心中纵然再多愤然也不敢再把话说下去,狞笑着扔回琳琅。 “此番我前往鬼蜮桃园求证半阴山事实真相,若确实是你为了一己私欲残害苍生,我必定替那些亡魂求个公道。”白蘅一字一顿字字铿锵。她素来为白夫人当做男儿教导,行为做事自有一股敢作敢为的气魄,绝不肯苟且偷生。 但她毕竟生就的一位弱女子,看在众人眼中又别有一番悲壮。 第十七章 难舍又难分 经静司山下一战,白蘅越发坚定信念一定要将半阴山之事查个水落石出,不仅为了那些冤死的人也为了证明这个世界应该有是非黑白之分。不会因为人的地位、身份不同,黑与白便失去了本该有的色泽。“我的伤势不要紧的,不妨碍我明日前往鬼蜮桃园。”白泠夕心急的试着抬了抬腿疼的他直冒冷汗。越是不能动他越是上火,咬牙撑着就要坐起来。 凌音仙姑见白泠夕徒劳挣扎的模样不由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摇头叹息道:“你若是再挣扎下去,这条腿恐怕就要废了。”无视对方惊恐的眼神,仙姑继续道:“我已经祛除你腿上的残毒,但是深入经脉中的毒液却需些时日用针剂慢慢调理。你若是耐得住性子,我或许能保你残而不缺,否则性命堪忧!” 白泠夕颓然跌落,他贵为清风里白二公子,人送名号“舟芜君”。英俊潇洒举世无双,武功修为谁敢匹敌。突遭此劫难只觉万念俱灰,立刻就要去取了尧光主仆性命。 白蘅门外听得二哥哥歇斯底里的喊声忙推门闯进来,只见白泠夕已翻身下床,手握从容宝剑却虚弱难支扑倒在地。心如刀绞,这一切要怪只能怨自己,连累的二哥哥受此磨难,她更恨不得代为受过。“不要,二哥哥,你不要这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蘅蘅求你好好养伤,一定能好起来。”白蘅将白泠夕搂入怀中,涕泪交加哭的撕心裂肺,看者无不动容。 经这一番折腾,白泠夕毒性大发再次昏迷不醒。白蘅寸步不离跪在床前日夜相守,眼见得一人气息奄奄,另一人也已去了半条命。 “你此番歪打正着,只要白泠夕死了,那个丫头自然不肯再活下去。早知道如此简单,我们何必要大费周折。”苏沐满意的看向尧光,抬手捏住其下巴,突然仰天发出舒畅的笑声。忽而得到垂爱,尧光受宠若惊,不由得小心翼翼的试着回触对方的肌肤。 苏沐猛然甩开手沉吟一刻:“还有一人是我们最要提防的,谢枫必须尽快离开那丫头,想法子赶紧让他们去鬼蜮桃园。”面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滑过,“让她怀揣美梦却空手而归,抑或永远留在鬼蜮之中做个女鬼也不错,人妖结合的东西终究斗不过我等修仙得道的名门正派。” 莫语悄咪咪的摸进莫家祠堂,枉他身为莫氏尊主却不敢轻易的踏入这地方,今天却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因为莫休自那日把他救回以后便再不肯见这个大哥一面。平日里只觉得这个兄弟碍手碍脚管东管西聒噪的很,如今留得偌大的莫家给自己,莫语突然失去了主心骨,没头苍蝇似的乱晃悠。尤其家中还有两位大神留不得赶不走,莫语只恨自己昔日眼瞎心盲,有苦说不出。 “二弟,你听我说,只这最后一件事。莫尊主答应,这件事办成之后自然携人离开静司山。从此以后路归路桥归桥,井水不犯河水!”莫语厚着脸皮凑近二弟,对方却一副入定的样子,良久不发一语。哎哎哎,莫语捶胸顿足一副要死不能活的死样子。回头看到上首一溜的莫氏祖上牌位,慌得缩了脖子垂死挣扎。 “二弟,我知道你对我是恨铁不成钢,哥哥我知错了!我再不去寻仙姑了成不成?”莫语虚情假意的哭诉,提起凌音仙姑不觉又是一番心湖荡漾。不防那众多的牌位中不知哪位实在看不惯这个不肖子孙,“咔咔”发出几声怪叫吓得莫语赶紧闭了嘴。心里念着“子孙不孝”依然不肯放弃的道:“好兄弟,就是让你我兄弟一同去送个信,我发誓再没有其他的。” 莫休终于睁眼狐疑的看向兄长,“你意指?” 终于把个石头人喊热乎了,莫语“嘿嘿”笑着蹲下身来扶着二弟的肩膀,艰难的吸了吸肚皮。“莫尊主说只要我们送封信给白蘅,她与谢枫自然会离开梅园,而他们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莫休冷冷一声唾弃,阴险狡诈如苏沐岂会如此轻易收手,他们苏家素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天下仙门谁人不知。当年半阴山一战,苏氏从名不见经传的小派门户成为斩露头角的仙门世家,如今又怎么可能放任白蘅前往鬼蜮桃园找他的罪证?但是事到如今,莫氏有什么资格来评判苏氏,唯有尽量躲避保得自家安危才为上策。 见二弟面上好似有所动,莫语格外殷勤的将其扶起,气的莫休狠狠的瞪了眼对方。莫氏尊主岂能如此低三下四,当真是烂泥糊不上去墙。莫语却丝毫无感,趁热打铁:“只要把信送到,苏尊主自然觉得我们站在他这一边不会再为难于莫氏;仅仅是送信罢了,若是真有什么事清,白蘅要怪也怪不到咱们身上。” 白泠夕直觉心如死灰,自己少年得志风华正茂本该有的大好前程突然之间毁于一旦。一步错,步步错,而始作俑者却是自己。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吗?自己却何尝有过害人之心,可是真的害了那许多人又实实在在。若是蘅蘅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即便自己揭露了她与自己并非兄妹的事实真相,以她的性子又岂会原谅一个为了私欲的二哥哥!只怕失去的会更多,又何苦呢! “二哥哥!”趴在床前的白蘅疲倦的露出笑意,正看到二哥哥醒来。虽然凌音仙姑说毒液不至于攻心,但是二哥哥却不曾睁眼看过自己一次,若非悲痛至极,他怎会忍心最为爱护的蘅蘅辛苦。白蘅心酸的又流出一串泪珠儿,见二哥哥关切的目光,那泪珠儿便再也忍不住哗哗的夺眶而出。 方此时谢景飒听得屋内动静,有意进来看看,便见得兄妹二人痛哭的模样,一时之间进退踌躇。 “我今日觉得好了许多,你不必在这儿守着。梅园景致极好,让谢公子陪你四处走走散心,过两日便出发去鬼蜮桃园好了,免得一天天的守着我哭鼻子反而惹得二哥哥伤心。”白泠夕心中纵然千般不舍万般悔恨,这会子也只能强撑着说出违心的话来。一眼看到门外站着的谢景飒,心中更是说不出的百般滋味。 第十八章 鬼蜮桃园一 又听到二哥哥打趣自己,白蘅这才止住了泪水,抽泣道:“人家都伤心死了,你还笑话我!在你伤愈之前我哪里都不去,就在床前守着你,不能亲眼看到你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我怎能放心。”白蘅细心的牵住二哥哥的手塞进被子,又摸了摸额头是否发烧,这才转身去端外面火炉上煎着的药汁。见这里并不需要自己,谢景飒略有些尴尬,讪讪的便要退出去。 “揽月临风谢枫,我信你是个正人君子,把蘅蘅托付给你,我代白氏一族叩谢!”白泠夕眼圈红了又红,男儿有泪不轻弹,偏这几日他好似把二十几年的泪水攒足了要释放干净。 谢景飒不解的看向对方,若是记的没错,前几日这位白二公子还似保镖一样对自己左防右堵。再看了一刻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外走淡淡道:“白二公子不必客气,你的伤势有凌音仙姑调理过些时日便会痊愈。白姑娘是你白家的人,自然由你这位兄长照顾才是最好。” “谢景飒,白蘅若是有个差池,我定不会放过你!”白泠夕不容分说,一字一顿警告道。可那咬紧的嘴唇及几乎夺眶而出的泪珠儿无不在昭示着他的悲痛,将最心爱的人拱手他人是怎样的一种撕心裂肺切肤之痛。 白蘅小心翼翼的端着药汁恍若无人般避开门前的谢景飒,献宝似的端到床前,“二哥哥,这是我求凌音仙姑给的灵丹妙药,听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你喝了这碗药保准可以下床活蹦乱跳,到时候可别忘了谢我!”哄孩子般,一如当初二哥哥哄自己的模样。 “鬼才信你,你就是想邀功讨赏居心叵测,别打二哥哥的歪主意。伤筋动骨一百天,娘她老人家说的,所以我啊只能在这里舒舒服服躺着喽!”白泠夕脸转向一边,装作要睡的样子不肯喝药。 白蘅正要再劝,却听得门外一声响,心下疑惑别是苏沐又出幺蛾子忙跳出门看个究竟。 “莫氏送来消息,约我们梅林外见。”谢景飒手持一枚飞羽正是莫氏独有。 白蘅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不是苏沐捣鬼,莫氏那两个窝囊废倒是不足为惧。回头看向安静躺着的二哥哥,白蘅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以防他被扰了睡意。这才转身向谢景飒道:“我们就去看看他们又有什么花样。 “白姑娘!”见得白蘅前来,莫语有些惊喜慌着大肚子就想上前打探仙姑的事情,走两步忽而又想到身边的莫休忙停住脚闭了嘴。 “你们回去告诉苏沐,我二哥哥好着呢,最多再过两三日我们便前往鬼蜮桃园。他没有太多为非作歹的好日子过了,赶紧滚回暮阳雪域准备好后事等着被仙门世家问罪吧!”思及这几日二哥哥所受的苦,白蘅气的牙痒痒,若是眼前站着的是苏沐与他那狗腿子尧光,她怕是要立即找二人拼命。 莫休忙好言奉承:“姑娘说的极是,我兄弟二人此番前来一是为了感谢那夜姑娘能手下留情。”莫休俯身一拜,态度尤其诚恳。再道:“二者是我二人回去好生反思,自觉留客苏沐实属不当之举。故在祖宗面前求得一签,或于几位有所帮助,今日特意给姑娘送来。” 白蘅没想到这莫休倒是个明白人,虽然圆滑世故,却也比他兄长好出太多。伸手取过打开看时,原来是此月十五日为鬼节。七月中元日,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民间布施恶鬼得解脱。若是趁着那日混入鬼蜮桃园要比平日容易百倍,是一年中唯一绝佳的机会。 要说鬼蜮桃园,顾名思义自然有鬼蜮与桃园两层含义。而鬼蜮包含三处所在,一是鬼门关,二为噬魂蝼蚁,三则恶犬当道。三道关口,每一道都能让人死个七回八回,当然也有省事的地方,死后就地安居不用挪地方。所以这种场所鬼去自然轻轻松松,一般人想进去就难如登天。闯过三关后便是鬼王的居所——桃园,白蘅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凌音仙姑给的信物还在。 只是眼下白泠夕伤势严重,若想让白蘅撇下二哥哥那是万万不能的。是以虽然面对莫氏兄弟十足的“诚意”,白蘅依然推辞道:“这件事情多谢二位替我想的周到,只是兄长为尧光主仆所伤,我必得等他伤势痊愈后方能放心离开。”白蘅话音刚落便见得莫休一脸的失望,看来莫氏与苏沐相处也不甚融洽。心中又觉得好笑,原本以为的善意还不知道对方费了多大周折,立时把信还给对方。“有劳二位,告辞!” “喂,白姑娘,替我问凌音仙姑好!”莫语终于忍不住高声叮嘱。 白蘅头也不转的挥了挥手,“这就不劳您挂念了!” 事情没有办成,兄长还有心思想这些,莫休忍不住又是一番吹胡子瞪眼。兄弟二人皆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返回静司山中,苏沐与尧光甚为意外白蘅竟然会放过这种机会。思量一番,倒不是那丫头不想对付自己,而是相比较之下白泠夕更为重要。好死不死的,定是凌音那个老妖婆救了他,好在中了苏氏独门剧毒就是不死也要他去了半条命。 “尊主,要不让我下手毒死白泠夕?”尧光只恨那晚不够狠,又给少尊主添了烦恼。 苏沐摇了摇头,白泠夕前番中毒实属意外,自己尚有推卸的余地。若是再出手,不只白蘅与谢景飒,就是白家也决然不肯袖手旁观。既然那丫头不肯即刻就去鬼蜮桃园,我们就慢慢再给她送些惊喜,惊喜多了自然就巴不得快点上路了。 然而不等苏沐主仆再出什么阴谋诡计,白泠夕却再不肯继续拖累白蘅。 “蘅衡,怎么样了?”眼见得白蘅脸色煞白元神几度离散,白泠夕强忍伤痛关切的问道。原来琳琅中收伏的鬼魂近日活动逐渐猖獗,蘅飒二人合奏的“缄音”曲眼见得已经很难压制住,若是再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不碍事,也许这几日没能好生休息伤了真元,等我睡一觉再来制他们。”白蘅不服气的摇了摇琳琅,又是一阵小鬼哀嚎的惨叫声。 “啊!”白蘅强撑着走至门外,谁知一个头晕目眩整个人向前倒去。 第十九章 鬼蜮桃园二 白泠夕咬牙腾然坐了起来,但觉毒气攻心浑身无力瘫倒在地,徒然看着妹妹晕倒。“白姑娘!”谢景飒惊呼一声正要出手相救,忽见得摔倒在地的白泠夕。伸出的双手陡然收回,右手一股灵力接住白蘅缓缓放于地,悄然闪身离去。 “二妹妹”,白泠夕心痛不已却半点动不了,眼睁睁看着晕倒在门外的白蘅好似万箭穿心。心知再也护不了她周全,一个差池只怕拖累她受难也未可知。 一缕阳光刚好洒在回廊下的鸟雀儿身上,五颜六色的羽毛闪烁出耀眼的光芒。安然好眠一夜,白蘅只觉神清气爽。提着琳琅便过来寻白泠夕,“二哥哥!”欢快的跳进门内,十几年来在二哥哥面前都是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她,没想到今日却扑了空。 “难道二哥哥的腿伤已好?”白蘅正琢磨着忽而听得身后轻轻脚步声,冷不防调转身,“二哥哥!” 谢景飒略微顿了顿方道:“白二公子昨夜已经启程返回清风里,让在下转告姑娘不必挂心。” 白蘅越发不解,二哥哥的伤势不轻,怎好此时长途颠簸的。更何况他就是急着赶回清风里以免爹娘担心,也不应该不和自己辞别,便是自己无话嘱咐他,他竟然连句话也没有对自己说的吗? “二哥哥!”不知怎的,悲从中来。白蘅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又是委屈,那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从面颊上滚落,越哭越发伤心不已。左右打量只见谢景飒在近前,遂走近些趴在其肩上边哭边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惹事,二哥哥一定不会受伤,他肯定生我的气才不辞而别。他从来没有生过我的气,谢公子你说二哥哥会不会以后再不理我了?” 谢景飒有些不自在的后退一步,只见白蘅眼泪鼻涕已是哭花了脸。他又是个有洁癖的,自然扫了一眼肩头,果然更是糟糕。若是换做以往此时只怕早已发作,可是白泠夕走时的托付声犹在耳,他们兄妹二人一个残一个弱只能自己忍气吞声罢了。 “白二公子应该是希望你早日前往鬼蜮桃园寻到苏沐的罪证替他报仇,再说能够返回家中养伤自然周到些。”谢景飒安慰道。 白蘅想了想倒是这个道理,吸溜下鼻子狠狠点了点头。然又不甘心的朝着幽径处看了又看,多希望二哥哥还像小时候一样在和自己玩躲猫猫,自己找不到假装哭鼻子他就会突然冒出来。可惜今日只怕没了可能,他真的扔下自己独自走了。 “等我回清风里再收拾他!”白蘅扬了扬拳头咬牙生气道。 二人匆匆作别凌音仙姑不敢略有耽搁,连夜便往鬼蜮桃园赶,以免错过七月十五中元节。 两心江边秋风飒飒水波潋滟已是有了几分秋意,白蘅望那碧波荡漾船只悠悠而过又是一番怅惘,转眼离家已是半年有余。 谢景飒寻了良久却没有一艘渡船肯靠岸,这也是自然,摆渡人谁敢往鬼蜮桃园去。 白蘅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身为云谷谢氏长孙毋庸置疑谢景飒绝不需要借助外物便可抵达对岸。凭他的武功与修为踏浪临风而行易如反掌,难得他对自己这么照顾。可是这会儿偏生连个船只的影子都没有,白辜负了人家的好心。 “谢公子不必劳神,您只管先行过江,我随着游过去便是。”白蘅豪爽的将飘起的裙摆扎进腰带,长发结成辫子盘在头顶,抬腿伸胳膊做起热身运动。 谢景飒见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见其微微运气足尖轻点微波,人好似一叶扁舟径自飘向对岸。白衣胜雪,身形飘逸,俊采星驰,真个谪仙的圣人般。 白蘅深吸一口气扎入水中奋力向前,为了二哥哥,为了那些枉死的冤魂,更是为了这天下的黑白公道,自己一定会无往不利。往日在清风里不知背着母亲玩过多少次水,那时只觉得能够像鱼儿般自由自在的遨游是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可是今日却有些不同,水有些凉,刚游出四五里腿脚便有些抽筋。明明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可是几次钻出水面那对岸还是遥遥无期。莫不是要做个淹死鬼吗?她突然赌气的再次钻进水中,就是没有二哥哥帮忙我也一定可以靠自己游到岸。 “啊!”白蘅身不由己的出了水面,像是一条被雄鹰抓住的小白条般。“扑通!”人重重的摔在岸边,一阵秋风吹过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 “喂,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明明可以自己游过来的。”白蘅有些不爽被谢景飒这样狼狈的拎出来,若是被几个哥哥弟弟们知道恐怕又要笑话自己离开他啥事都干不成。 谢景飒不屑的转过身去,“你游错了方向,我若是不帮你,你怕要顺流而下回你们清风里去。” “呃?”有些尴尬,白蘅顿时羞臊的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勉为其难攒起个笑容朝对方绽放。“多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你我或许可以直接称呼彼此姓名,更方便。”谢景飒脚步不停,一会儿便甩开白蘅一大截。 “谢公子,谢景飒,谢枫。”白蘅撇了撇嘴,实在没觉出用哪个称谓更方便,明明就是差不多。不过显然这会子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因为前面那位好比一只仙鹤,而自己就是只小鸡崽,人家一步当自己三步。“等等我,谢景飒!”白蘅一边跑一边喊。 谢景飒身形稍稍一顿,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拂过,转瞬即逝。 “客官,进关了啊!再晚点今儿个的鬼门关可就关门了,要不是看在过节的份上小女子我可懒得在这替你们守着。”一位红衣女子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站在那儿吆喝,朱红色的大门门楣上刺眼的三个大字“鬼门关”。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鬼门关也要靠美女来招揽生意,比起黑白无常凶神恶煞来说,眼前的这位简直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白蘅有些不可思议的打量起那红衣女子半晌,双臂抱于胸前笃定的说道:“谢景飒,他在看你。” 以这人素日的德行必定没好脸色给自己,白蘅胆怯的转身一瞧,却见谢景飒好似痴迷般双目一动不动的紧盯着那红衣女人。 第二十章 鬼蜮桃园三 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连仙门世家之首的云谷谢家谢景飒都不能免俗,白蘅撇了撇嘴深表遗憾。殊不知鬼门关第一道关既被称为“夺命黑水”,所谓的“黑水”指的便是这“红颜祸水”。以往只是听说,今日终于得以亲见总算明白男人所说“温柔乡里死做鬼也风流”。那门前站着揽客的女人满意的点了点,朝门内“啪啪啪”拍了三下。不一会儿一顶八人抬的轿子缓缓而至,抬轿子的却是八个缺耳朵少鼻子烂嘴巴的走尸。个个皆是硕大威猛的身材,整齐划一的动作,难为找的如此齐整。轿子后面忽而探出个脑袋来,光溜溜的没有几根毛,大嘴巴紧紧闭着仿佛张开就能把人一口吞进肚子里。这个光头就是那八个轿夫的赶尸人,也就是有意识有知觉的活尸。 白蘅拉了拉谢景飒的衣角,“喂,你醒醒,可别上了那个女鬼的当。你看那几个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色字头上一把刀。您英俊潇洒举世无双,修为武功更是仙门世家中的佼佼者,若是在这儿挨一刀实在不值当。” 谢景飒竟然扭过头来看了白蘅一眼,喜得白蘅正以为对方清醒了,谁知他径直走向了那位红衣女鬼。 “完了,鬼迷心窍!”白蘅惊得一把抓住谢景飒的手腕不肯放行,红衣女鬼媚眼中两道诡异的光芒闪烁随即张开血盆大口直奔白蘅而来。“跑啊,赶紧跑!”白蘅连声催促,谢景飒却两眼盯着红衣女鬼不肯挪动半步。吓得白蘅只能撒手独自先溜,跑过两个街角不见身后有鬼追来。然而心中念及谢景飒安危,回过身慢慢往回查看情况。 “姑娘,要灯笼吗?新鲜的人皮灯笼结实耐用,来一个吧!”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白蘅吓得捂着胸口不敢出声,待得扭过头看时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神情木然的老婆婆手中赫然挑着个血糊糊的人皮灯笼。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闹腾。 “不不不!”白蘅拔腿就跑,发了疯一般往旷阔的大街跑,大口喘着气环视四周终于安全了。 不知不觉的原本还有几丝光亮的街头突然弥漫起黑压压的大雾,迷雾中由远及近一群人缓缓而来。热闹的喧哗的抑或悲伤啜泣的嘈杂声,原来是中元节后群鬼得以回去与亲人相见,现在在互相诉说节后的心情。 “他们看着心情还不错,应该不会找我的麻烦。”白蘅壮了壮胆佯装没看到对方的模样,试图蒙混过关。 哪知群鬼早知道今晚关内来了两位活人,活人闯鬼门关真是个新鲜事儿,哪有不想看热闹的。 “男人必定是被柳依带了去,她霸道惯了从来不替我们姐妹着想。不过能够多个姐妹也是好的,人世间苦楚太多,何苦留这位妹妹受罪呢。”几个女鬼说笑着围了上来。 白蘅暗暗叫苦,真是够闲的,也不问问我答不答应就替自己做了主。只见女鬼们一个个披头散发口中黑眼睛中看不到瞳仁,嘴巴倒是鲜红的,牙齿白闪闪的就朝自己扑过来。 都是些上不了黄泉路,喝不到孟婆汤,无**回转世的苦命鬼,何苦再为难自己呢?若是被这些女鬼咬到,她们身上的尸毒能瞬间把活人变成同类,可不是闹着玩的。白蘅叫苦不迭,自怀中掏出一张符箓来吹燃,口中念出一段经文。此法名为“沧笙决”,是她当初从母亲房中搜得偷偷学了。据书上所说可以治鬼魂降妖魔,没想到真的有用。但见众女鬼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张牙舞爪的围在周遭。 “哼,和我斗,我可是清风里小霸王。”忘了自己刚刚的狼狈模样,大摇大摆的出了包围圈绕着群鬼转了个圈。手中琳琅又有异动,毋庸置疑,定然这些小鬼见到大鬼们起了劲想要往外蹦跶。谢景飒还不知道怎样呢,小鬼们又开始闹腾,白蘅只叹自己命苦找了个“不堪一击”的臭男人来帮忙,哀叹一声忙去找人。 长街长,烟花繁琐,你挑灯回看,短亭短,红尘碾,我束手而叹。若非刚刚和女鬼们一番较量,白蘅真要当这里是人间盛世繁华。烟花炮竹中依然是那顶奢华至极刺眼至极的八人抬的轿子,旁边摇摇曳曳随着的红衣女子不是柳依又是谁。倒是最后面的赶尸人戴上了大红色的花帽子,脑袋乱摇口中呜啦啦的狂吼着好似在欢歌一首,虽然听着惊悚恐怖异常。 谢景飒啊谢景飒,你就打算今儿个做新郎,是不是忘了答应我的事情?白蘅负气的跺了跺脚,恨不得立刻转身离去,可是逐渐暴躁的琳琅告诉自己离去的后果很严重。不敢迟疑,跟着喧天的锣鼓唢呐声一路尾随,只见轿子逐渐离开大街往曲曲折折的小路拐去。白蘅心中直哆嗦,这夺命黑水关没见到一滴水,可是漂亮的女鬼飘来飘去的到处都是。冷不防还有个吓死人不偿命的半拉脑袋半个身子的男鬼过来找话儿,他们大抵是不敢去招惹那些女鬼的,到自己这里寻乐子。若非琳琅中小鬼正闹着,真想打的他们鬼哭狼嚎。 “姑娘,前面是柳依小娘的宅院,可是去不得!”虽然已经有心里建设,在这里听见的遇见的都与平日不同,不用害怕。白蘅还是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竖了起来,侧目看时身边站着个浑身湿漉漉长满了白毛的恶鬼。因为毛发把他的面容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出性别,也看不出这货到底啥身份出道。 白蘅壮了壮胆量让自己尽量不要想着逃跑,手心死命攥着“沧笙符”,狠狠的瞪着对方。倒像是她要把面前的恶鬼怎么样。 “来吧,来吧!”这白毛鬼原是个淹死鬼,最是能以水声幻象迷惑于人。此刻白蘅只觉得耳边一阵水花溅起的水波声,二哥哥正在面前护着自己。为了躲避那水花再次砸来,她紧紧的躲在二哥哥身后笑个没停。 不对,不是二哥哥,白蘅拼命的挣扎着挣脱幻象。那淹死鬼长长的白毛的嘴角露出得逞的诡异笑容,猩红的大嘴嘟起朝着白蘅伸过来。 第二十一章 鬼蜮桃园四 白蘅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冲着那逐渐靠近的大嘴就是一巴掌,谁知那水鬼看着足有一个半成人大小,重量却没有多少。正常人的一巴掌把他打的像是漏了水的皮囊,只听得水流的汩汩声,再看地上一滩污水连个鬼影也不见。原来人的人间阳气太重,这些见不得光的鬼东西实则最怕阳气压住自己的阴阳怪气。偏偏人在见到鬼时先就自己吓唬自己,吓了个半死,那阳气也就自然的削弱了大半。这个时候的鬼自然要壮着胆子前来欺负,若是被他们吸取了真元便会变得更为虚弱,越发惧怕鬼怪们。 “我可是清风里小霸王!”白蘅一巴掌得胜士气大涨,挥拳给自己加油。 环顾四周鬼影撞撞,忽而想到谢景飒被柳依小娘的鬼轿子抬着拐进了小道,来不及喘口气顺着隐隐约约的唢呐声寻过去。一路跌跌撞撞不知进了何处,只觉磕磕绊绊不时发出“咔嚓”断裂的响声,偶尔还夹杂有三两声低吟啜泣。白蘅两只手紧紧捂住耳朵,口中默念“听不到听不到”,谁知一只骷髅手轻轻的搭在了肩头:“姑娘,你踩到老生的脚了。” “啊!”白蘅反手就是一肘子正中骷髅尸体的前胸,只听“咔嚓咔嚓”几声响,骷髅被拦腰折断碎成满地的白骨。 这是到了哪里?白蘅颤颤巍巍的低头一看方才发现自己正踩在一堆骷髅身上,而那些白骨被她踢的七零八碎这会子正你拿了我的胳膊,她拿了我的腿,吵得不可开交。你们慢慢忙活,我就不打扰了。心提到了嗓子眼,要赶在她们整到全乎身子前赶紧离开,自己这可是自投罗网啊! “跑!”拔腿就跑,身后不断传来惨叫及埋怨叫骂声,阴风阵阵吹的后脑勺凉飕飕的森冷。 “哈哈哈,你往哪里跑呢?”娇媚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 白蘅脚步顿住,不等她回头,只见一个眉眼如酥的女子闪身到得面前伸出白森森的手掌便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时间无数只手从四面八方伸来,有揪头发的有揪耳朵的有的拽着胳膊有的拖着腿,白蘅只觉得即刻就要被五马分尸死无全尸,可惜死后也没个人回去给爹娘报信。尤其二哥哥,他一定会伤心死的。陡然想到手心一直扣着的沧笙符,口中念出咒语随即用力将符箓扔向半空。但见漫天的火光闪烁,那符纸好似天女散花般四下碎落,凡是触及之处一片凄惨哀嚎。“扑通!”白蘅四仰八叉的摔落在地,觉得浑身骨头除去牙齿外好似都摔成了渣渣,龇牙咧嘴好半天才爬起来。 一群女鬼们已经没了踪影,四周再次恢复宁静,静的让人内心格外不安。一处两层花楼耸立在眼前,四角叮当作响在这般的暗夜中显得格外的悦耳,引得人不自觉走至近前,只见一块偌大的匾额上书“彼岸楼”。柳依小娘站在回廊下挥着帕子朝白蘅嗤嗤一笑,身姿摇曳,花颜乱颤。 “谢景飒就是这样被迷住的。”白蘅有些嫌恶的耸了耸鼻子。怎么说自己也是白家大小姐,虽然谈不上花容月貌好歹也算得上端正清秀,那厮好像就没正眼瞧过一眼。“我干嘛要计较这些,莫名其妙!”白蘅自嘲一笑,疾步进入花楼去寻谢景飒。 “白姑娘一路上辛苦了!”房内锦团花簇金杯玉盏晃的人眼睛睁不开,想不到鬼门关的第一关竟然有如此奢华之地。柳依小娘已是换去之前的红衣,浅浅柳绿色的衣裙越发衬托的她杨柳细腰我见犹怜。 原来花招用尽就是为了引我到这里,真是煞费苦心,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白蘅可不敢和这女鬼中头号扛把子的平起平坐,说不定一会儿原形毕露就能吃了自己。警惕的四处打量,没有谢景飒的影子,显然柳依小娘设的局并非轻易能破的。 扬起下巴一副不服输的模样,满脸上写着“你想干什么?”握着琳琅的手上青筋暴起,好似随时预备着拼死一搏。 柳依小娘饶有兴致的看着小丫头,把要递给白蘅的茶水收回唇边细细品尝,果然中元节的祭品与平日就是不一样不由得使劲嗅了嗅香味。 敌动我动,敌静我静,决不能输了气势。白蘅佯做气定神闲的稳了稳身形,这屋子看似花房暖室实则冷的冰块一样,她已经冻的手脚麻木上下牙齿打颤。不知是不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毕竟这种地方没一样是能够相信的。若是没看错一抹笑意好似从柳依小娘的嘴角滑过,她是在笑话自己吗?不是嘲笑,没有她看谢景飒时的妩媚,淡淡的像是娘亲的和蔼可亲。 “姑娘刚过及笄,可曾许配了人家?”柳依小娘终于再次开口,问的竟然是私事,而不是白蘅所想阴谋诡计。 哼,又是打的哪门子主意,决不能上当。白蘅借机动了动腿脚,一边屋内四处巡视想要发现些蛛丝马迹,毫不领情道:“不劳您老人家惦记,我娘亲自有安排。还请赶紧放了我那位同伴,我们有要事要办,待得回去必定厚礼相赠。” 柳依小娘依旧不慌不忙的道:“莫非就是那位谢公子?” 白蘅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真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明明他已经被你勾引上却还要问自己,是想证明什么呢?你徐娘半老风情犹在,我毛丫头一枚不值一提!女人的虚荣心简直要命,不过有时也并非全是坏事,譬如现在。 “哪里哪里,谢公子怎会看上我这等中人之姿,他青睐的是柳依姑娘您的花容月貌无限风情。”溜须拍马这是白蘅的强项,手到擒来。一边夸赞对方,一边故作仰慕的花痴眼看向柳依。 当真是在笑,这次白蘅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果然女人这种虚荣的人类就喜欢听别人的阿谀奉承,借机试探道:“谢景飒绝对不是良人,柳依姑娘您可看清楚了。他除了长得还算不错,人又无趣又无情又刻板,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闷都要闷死。您这样好看又有风情的女子实在应该找更好的,待得我回去一定帮着物色,直到您满意为止。”她信口开河一心想要哄对方开心。 第二十二章 鬼蜮桃园五 论长相与姐姐有七八分相似,然这小嘴巴可比姐姐当年要巧上百倍,姐姐若是还活着能得这丫头承欢膝下只怕更不愿离了人间吧?柳依越看越喜欢,仿若看到当年姐姐年少的模样,娇俏可爱古灵精怪。“你何苦徒增烦恼?”对面一直端着的男子终于开口道。此男子乃此关之中唯一一位正常些的男鬼,更是夺命黑水关内的守门人,修为比别的鬼自然更胜一筹。飘忽关内无鬼可见其真面目,若非他愿意现身凡胎肉眼也难以看到其真身。今日柳依小娘灌醉了自己,守着关门站了一日,谁知竟然领回一位男子。直到此时钟离意才明白,她要见的原来是玉罗琦的女儿。 十六年前半阴山下,春三月,风光无限!两只小狐狸跳跃着在丛林中奔跑嬉闹,突然其中一只“哎呦”了一声掉进猎人的陷阱中。“哈哈哈,好笨的狐狸。”另一只幻化身姿变成个人间绝色的美人儿,笑嘻嘻的指着遇难的小狐狸幸灾乐祸。 “玉罗绮,你还是不是我姐姐,有你这样当人家姐姐的吗?”柳依来了脾气,又蹦又跳的在陷阱中指着被唤做玉罗琦的狐女斥责。不知是诚心知错还是被骂的生气了,半晌上面也没个回应,柳依正纳闷便见一人探着脑袋往陷阱中打量。 玉罗绮面若桃花含羞带怯,娇娇婉婉,语带吴侬,“公子且看,她虽然是只畜生却也有家有父母,瞧着也蛮可怜的。” 再看那男子身高七尺有余,修长身材,憨厚面容,手中一柄宝剑腰间佩戴美玉端的世家公子气概。此人便是白家义子白展心,今日路过此处深山里听得女子打闹声音心中疑惑故前来查看。顺着女子所指处查看,果然一只小狐狸在陷阱中。憨厚一笑道:“姑娘菩萨心肠实在难得,您后退两步容我将它救上来。”从包中取出手腕粗的麻绳一端打了结,抬头看身边女子。玉罗绮怯怯的又后退了两步,不敢抬头再看对方。 白展心唯恐再吓到人家,即刻将绳子放入陷阱把小狐狸套了上来。“去吧!”解开绳套,爽朗的话语声在空旷的山谷中很是悦耳。 “有劳公子!”玉罗绮温婉一礼,面上又添了几分桃色,一双杏眼却悄然打量起面前男子。 白展心憨厚的挠了挠后脑勺,举手之劳被人三谢四谢的很是有些难为情,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玉罗绮却又道:“此处空旷,再走个三五里路也未必会有人家,公子若是不嫌可到我那小屋歇息片刻喝些茶水再走不迟。” 白展心没料到此女子倒不像那小家小户的女儿拘谨,想了一刻自己提前两日自太华山返回清风里,便是路上耽误一时片刻也算不得什么。是以欣然点头应许,随了玉罗绮到家中喝茶。这一去便从片时片刻延长至三两月,且音信全无,把白氏一族急得差点上太华山找太华老君要人。 “好姐姐,你玩几日也就得了,再消磨下去恐要出乱子的。”柳依恨恨劝道。 玉罗绮脸色如蜡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只知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舒适,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听得妹妹劝说却半晌不语,自己与展心相爱乃是真心,岂是外人可以明白的。 “便是你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且想想白展心是什么身份。他可是仙门世家白家的人,若是被发现他和一只成精的狐狸媾和,仙门中人自然不会饶过他。到时你可以逃回狐狸洞,难不成想他也和你一同在那见不得天日的洞里继续做夫妻?” “妹妹说的极是,是我奢求了。”玉罗绮闭上眼睛,任泪珠儿滚落,只觉心痛到难以自已。 柳依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既然她已经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待得找个机会打发了白展心便是。 “姑娘,姑爷去找大夫回来了!”小丫鬟进来回报。 玉罗绮忙擦拭干净泪水,强颜欢笑就要起身去迎。白展心已进得屋来见到夫人赶紧上前搀扶,“早说了让你只管好生躺着,你又不听话。”宠溺的捏了对方一下鼻子,转身去请门外等待着的大夫进来。 柳依见此情景不喜反忧,纵然一段佳偶天成到底意难平! “恭喜恭喜,这位夫人并非身体有恙,只是已有身孕两月才引起的不适罢了!”年迈的郎中手抚山羊胡边笑边点头,做大夫的见惯了生老病死,四者中“生”应该是他们最乐意看到的。 府中喜添新丁自然是天大的喜事,白展心恨不得立刻宣告天下,自己有孩子了。 “当日与夫人仓促成亲未曾给你一个名分,这次我必定要宴请仙门中人,热热闹闹的办一场。”掩饰不住初为人父的喜悦,白展心激动的起起坐坐没个安稳。 “姑爷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您这般吵闹还让不让姐姐好生休息了?”阖府都是开开心心的,柳依不满的责问道。 玉罗绮心知妹妹担心之处,只是这个时候责怪夫君又着实不忍,左右为难甚是难做。 “你说的是,我这就出去,去给兄长嫂嫂写信报喜。”白展心忘乎所以的撩衣襟一溜烟的不见了踪影。 玉罗绮嗔怒道:“你又何必如此?” 柳依恨得几声狐叫,自己修行尚浅很多事情不懂,难道她一只千年的狐狸也有不明白的?和人结合生子乃是狐族大忌,不仅伤及自己,更是要被逐出族群的大罪。 “事已至此我又怎能奈何,或许这便是我的劫数,前世注定只能认命罢了。”玉罗绮轻抚腹中婴孩,眼中慈爱之色哪里还是那个修行千年幻化人形的妖媚狐狸精。 然玉罗绮又怎会不知前路艰险,自己缠住白展心几月不许他与外界有任何联系,可事到如今若是再阻拦势必不可能。仙门百家中的白氏,那是何等的尊贵,任凭自己如何痴心妄想也不可能入得了仙门法眼。 但是她无论如何想不到的是,容不下她的并非白氏,而是更加险恶的人心。 第二十三章 鬼蜮桃园六 “刘兄,何事令你如此兴奋啊?”虽口称其兄,但是苏易却连个正脸也没给刘赟。苏氏与刘氏都是仙门中的后起者,虽说都十分刻苦努力。然修仙这种东西,小成靠运,大成靠命。苏易便是那个常常叹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者,不能如谢氏、白氏般风光无限万人敬仰。刘赟诚知苏易看不起自己,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的天赋确实远远高出自己。是以巴结加炫耀道:“白兄来信,他喜得麟儿,邀请天下仙门前去喝杯喜酒。” 白兄?苏易立时瞪大了眼睛,莫非是清风里的白氏?心中羡慕万分,面上依然掩饰道:“我还以为是谁,千里迢迢前去喝杯水酒有甚好得意的。”说完甩手就走。 千里迢迢喝杯水酒自然没什么好炫耀的,可惜你还没有这个福分。刘赟终于能在苏氏面前扬眉吐气一次,心中自然百般舒坦,这都亏了自己的好兄弟白展心。 第二日刘赟便辞别太华老君前往赴宴,谁知到得山下看到苏易已经等在那里。 “既然都是修仙之人又都拜在老君门下,自该是一家,我理应前往道贺。”苏易说的极不自在。 刘赟鄙夷一笑,白展心一直看不惯苏易自以为是的嘴脸,不知看到他会是怎样的情形。罢了,两家哪一个都比自己强,何苦操这份心。自嘲的摇了摇头,随着苏易一同上路。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饶是满腹不满的柳依看到粉嫩可爱的婴孩也忍不住多了几分慈爱之情,遑论那久盼的老父亲老母亲。 “姑爷,外面又来了两位客人!”下人站在门外回了几声,白展心这才依依不舍的出门前去迎接。 刘赟翘首期盼,乍见得白展心前来忙上前抱拳祝贺,“展心兄,得佳人抱麟儿,可喜可贺啊!” 老友相见格外的热情,更何况此刻白展心人逢喜事精神爽,忙谦逊道:“哪里哪里,托福托福!”二人正自客套,冷不防看到一同前来的苏易,白展心不由得愣住。自己并没有邀请于他,缘何他也跟着来了? 刘赟等着看好戏,铆足劲就是不开口,把个一心指望对方帮自己打开僵局的苏易急得冒了一脑门子的汗。 “二弟!”白漾舟一声喜极而泣的呼唤,隔着数米便听得人心一颤。 白展心已几月未曾见到大哥,更是连个消息也没有给白家,今日相见自是万分愧疚,抛开他人来至兄长跟前倒身便拜,“展心,见过兄长、嫂嫂。” “起来,起来,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气,倒让人瞧着生分。”白漾舟欢喜的扶起二弟,得知兄弟已成亲生子他这个做大哥的激动的几天没得好眠,风餐露宿总算及时赶到。 而白夫人早撇开一群男人来至后院去见弟妹,只见这处宅子方方正正精精巧巧格外的别致,矗立于山林中倒比别处越发的幽静。没想到二弟那么个憨货竟然有如此福气,不知弟媳是个怎样的巧人儿呢! “夫人这边请!”小丫鬟前面带路,一路逶迤便到了一处暖房外。 白夫人抬眼望去只觉内里干净爽利暖意融融确是个产妇修养的好居所,正要进门,忽而一眼瞥见从房内出来的一名侍女。但觉行为古怪,神情有异,绝非普通女子。 柳依被白夫人看的心中一阵打鼓,没曾料到这位白氏夫人已经能看出自己的真身,更不要说其他前来赴宴的仙门中人。 “二妹妹,嫂嫂早该来看你才是,都是我那不懂事的二弟竟然才给家里送消息。”白夫人紧跟几步走至床前,亲切的伸手扶住就要起身的玉罗绮,“好妹妹可使不得,快安稳躺着。”心中又是一阵颤栗,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把襁褓中的孩子好生夸赞了一通方才告辞出门。 “夫君可发现此番再见二弟与以往有何不同?”白夫人心事重重,二人刚进屋便急急地向夫君发问。 白漾舟今日心情好便不由得多喝了几杯,借着酒劲更是浑身的舒畅,仰面躺下懒懒道,“这是自然,二弟的人生大事理应高兴!” “放屁!”白夫人不屑的拍桌子道,“你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咱们的二弟这下子可算是闯下了大祸。都是孽缘,孽缘啊!这可如何是好?”急得走至床边拎起了白漾舟,“你就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到底怎么了,你好好说话不行,隔壁可住着人呢!”白漾舟指了指墙壁,又指了指脸皮。 这下子更提醒了白夫人,此番前来的可不只是自己一家人,仙门世家几乎到了个遍。事情一旦露馅,白展心一家三口不保,白家亦会受到牵连。 “二弟的媳妇是只修炼成精的狐狸,趁着还没被人发现,赶紧的让他们找地方躲起来。”白夫人顾不得依然没回过神来的夫君,开门就要去见白展心。哪知白展心挂念兄嫂,此刻有意前往房内私聊,没想到竟然听个清清楚楚。 “二弟?” “大嫂,您所言当真?” 白夫人一把将二弟拉入房中,这才急道,”亏你也算是白氏子弟竟然连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都没发现,罢了罢了,狐狸精的魅惑能力千古有之也怨不得你。只是如今她已经生了你的孩子,夫妻一场,好歹留她条性命也算是我们白氏一族的造化。”付小烟出生何其显赫,江南付家鬼神无惧,天下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她既说出玉罗绮是只修炼成精的狐狸,白氏兄弟二人自是没有不信的道理。 可白展心原本满腔欢喜换来兜头一盆冷水,此刻好似木头人般呆立不动,一时间完全没了主意。 白夫人急道:“你若是再磨蹭下去只怕妻儿难保!”一语惊醒梦中人,白展心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忙脚步匆匆去寻妻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房内半个人影不见。再看回廊与院子也是空空荡荡,原来的婆子丫鬟全都人去楼空。 白漾舟夫妇不放心二弟,此刻跟着过来,见此情景已是心凉了半截,必定是出事了。 第二十四章 鬼蜮桃园七 苏易揪住刘赟的衣领警告,“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是我们苏氏与你刘氏翻身的大好机会。只要揭穿白展心娶了狐狸精做妻子,那么白氏一族便要因他蒙羞。而最为重要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是我们的仙格便会连升三级,从此跻身于仙门世家前四,不会再被别人瞧不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个蠢货!”刘赟被他勒的差点喘不过气来,要自己背叛好友万万不能。但是苏易所说亦让他无限心动,能够提升灵力让家族从此翻身,这是任何一个修仙之人毕生的梦想。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二位竟然有这般的好事却不通知小弟,若不是我碰巧路过岂不是就要白白错过得道的大好机会?”百里淳一从树后闪出身来满脸捡到便宜的开心。百里淳一,百里氏家族中众所周知的败类,没想到今日也凑热闹的赶了过来。 被人发现了秘密,苏易不怒反喜,幸灾乐祸的转向刘赟看他还有什么退缩的借口。 “放开我夫人!”白展心大喝一声冲上前护住妻女。 他还是来了,玉罗绮一瞬间的恍惚,疲惫的脸上现出欣慰的笑意,“夫君又是何苦,我自知不该欺骗于你,早已料到会有今日。妾罪有应得,还请你善待我们的孩儿。” 白展心淡然一笑,“我心中只有一个玉罗绮,无论她是人是狐。” “呵呵,好一对苦命鸳鸯。白展心你被这狐狸精迷失了心智,只有杀了她,你才能重归正道。”苏易假意相劝,叫嚣着带领众人冲了过去。 白展心忙推开妻女,命令道:“快走,我自会去寻你们,生死与共!”玉罗绮刚生产完不久身子极弱自知不是来人的对手,留下来只会给夫君添麻烦,搂紧怀中孩儿转身隐入丛林。 白夫人凭着自己的捉妖术一路找寻,终于看到玉罗绮倒在一片蘅芜草丛中,可怜怀中的婴儿已是被捂得脸色发青。“好妹妹,快醒醒,我带你离开。”白夫人抱过孩子便要搀扶玉罗绮。 “不用了,孩子便托付于姐姐,大恩大德玉罗绮来生再报!” 白夫人怀抱婴儿眼见得其消失不见,不由感慨,人妖殊途,说到底只不过是人的自私与残忍罢了。 “夫君!”一声凄惨的呼唤响彻山间,闻者动容。 玉罗绮擦干泪水站起身来,看着那些嚣张狠毒道极致的仙门世家子弟,他们打着降妖除魔的幌子要杀了自己。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害死夫君,明明就是些披着名门正道皮囊的衣冠禽兽。 “我成全你们!”玉罗绮妖媚一笑倾国倾城,惨艳无双。 苏易不可置信道:“白展心为了你不惜舍弃性命,你不想要为他报仇?” “夫君已去,我岂能独活。至于你们,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短剑架于脖项,最后看一眼心爱的丈夫,玉罗绮随着那一抹飞溅的鲜血一同跌进石墓之中。 刘赟有些后怕,他一直被苏易和百里淳一裹挟着前行,不知怎的就造成了眼前的局面。 百里淳一却欣喜若狂,一举歼灭妖狐可算是奇功一件,自己就要成为百里氏尊主的最佳人选。 “走,我们上前看看是不是真的死了。狐狸可是狡猾的很,别被她给骗了。”苏易推搡着两人一同向前,三人来到石墓旁俯身看去。只见玉罗绮陡然睁开眼睛,不待他们回过神来一股黑烟腾起,玉罗绮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闭目安然死去。 “啊!”惨叫连连,原本跋扈的三人满地翻滚着叫喊着,吓得正在观望的世家子弟四散逃走。 柳依冷冷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可是你也知道,当初姐姐临死之时都做了什么。让苏易瞎了一只眼,刮拉百里淳一半个脑袋,刘赟再不敢动用真气成了半个废人。就这些麻烦事都不知道我家蘅儿是如何安然长大成人的,我这个做姨娘的无论如何总要尽点心意。” 钟离意无话可说,但是心中怨气却半点没少。把一个男人生生变成怨夫,他的女人必定能力无穷大,只是这能力对自己起了反噬伤及心肝肺。然当初自己心甘情愿追随她一路来到鬼门关,怀抱美好理想,作不了狐族白首偕老,到阴间成一对**妻也是种美好。都是一厢情愿,活该今日依然排在人家心路的末尾。 “所以你打算如何帮这丫头?” 柳依喟然一叹,“等了十六年终于等到今天,我一定完成姐姐的遗愿,让蘅儿成为一个真正的凡人。” 钟离意惊得顿时瞪大了眼睛,这小娘子不在乎她的男人也就罢了,竟然连自己也不在乎。 柳依哪会听他啰嗦,对着那瞟来瞟去窥视半天的白蘅道:“姑娘此番来我夺命黑水关多有慢待,不如就此处歇息一刻,容我好生款待一二再做打算如何?” 白蘅没好气的暗暗吐槽,又来了,真是贼心不死啊!谢景飒已经被你金屋藏娇,难不成连本姑娘也不放过?可是我好像也没啥可供利用之处。不由得打量起自己,上上下下瘦的皮包骨,荷包中更是空空如也。 “那谢公子可在我的客房中安睡呢,姑娘还是听我一句劝安稳些,别伤了大家彼此的和气。”柳依小娘故作气恼的警告道。 白蘅顿时没了底气,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自己本质上也就比一条虫强那么一点点。忙假笑客套惺惺作态装低服小,就是自己留在夺命黑水也不能伤了谢景飒一根汗毛。 万事俱备,柳依小娘暗运内力传至白蘅体中。只见得一股邪魅之气从白蘅身体悠然而出,随之消散,最后归于无形。看得钟离意胆战心惊,此刻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必定会让柳依魂飞魄散。偏生在此时当真出了岔子,白蘅放于一旁的琳琅又开始躁动不安,眼见得触动了柳依小娘的法力。 “找死!”钟离意施法镇压琳琅所困鬼魂,怎奈对方并非他所管辖,是以法力的作用甚为微弱。 终于达成所愿,柳依小娘颓然收手瘫倒在地,不经意间看到一旁的钟离意已被几个逃出的小鬼扼住喉咙快要毙命。 第二十五章 鬼蜮桃园八 饶谢景飒是个可以做到对一些无聊至极的人完全熟视无睹——譬如白蘅,但是如此赤裸裸外带别有用心的目光,却依然让他感觉诸多不适。冷冷的回个眼神过去,冰到可以让人冻僵。一心八卦满腹热情的白蘅忍不住关怀道:“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不会说的,就是烂在肚子里也决不告诉任何人。”一边赌咒发誓,一边一脸暧昧的笑意。 “你?”谢景飒话未说完一把拉过白蘅到跟前,伸手替其把脉,脉象平稳不像是中了尸毒迷了心窍。 白蘅试着挣脱手腕,只当对方想要杀人灭口吓得“哇哇”大叫。 “谢景飒,我已经说了绝不会说出你被柳依小娘看中的事情,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可不是好惹的。”果然是清风里小霸王举起琳琅就打。 谢景飒这才明白白蘅神神秘秘半天所为何事,一张本就瓷白色的俊脸越发冷若冰霜,双目死死盯紧白蘅,“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白蘅被他抓住手腕本就挣脱不得,此番更觉得疼痛难忍。从来没人对自己这么凶,尤其自己还救了这个男人,真是不知好歹的臭男人。“要不是我一路辛苦追寻到彼岸楼,再苦苦哀求柳依小娘放了你,你以为自己能够在这跟我耍威风?” 谢景飒一时间回想不起自进入夺命黑水后发生的事情,好像恢复意识后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白蘅。既然她如是说便只能认了,不自觉的松开手,只见白蘅已是疼的眼泪汪汪。 “对不起!”讪讪松开手,人已是走出三米去。 白蘅揉着通红的手腕恨恨道,“哪有这样跟人道歉的?” 两人站在高大的城楼下仰望黑漆城门上几个红色大字“噬魂蝼蚁关”,再细致看便觉出有些怪异,原来那几个字竟然在动。二人不约而同连连后退,可是已经没有了退路。刚才还高达数米的城门陡然间土崩瓦解,成片的蝼蚁 黑压压的移动,彷如千军万马般发动攻势。 谢景飒抽出皓空宝剑凌空划出一道火光,闻得空气中阵阵烧焦的味道,群蚁开始后退。白蘅见状一个箭步从崩塌的城门上翻身而入,待她稳住身形回头看时刚才缺损的地方一瞬间又恢复原样。原来感应到此处有敌情,成群的蝼蚁已经赶来援助。 “反应也太慢了!”白蘅翻了个白眼,对谢景飒越发有些不满,他也就欺负自己的事情挺厉害。不过几只蝼蚁而已,夺命黑水关那么多亡魂我都闯了过来,何惧这些小东西。 俗语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没想到千年凝结而成的冰岩也能被它们琢磨成一个个蚁穴。白蘅边走边看,这哪里是什么夺命蝼蚁关,明明就是一个冰雕玉琢的奢侈宫殿。透过冰层能够清楚看见躲进窝**的蝼蚁,它们或是三五成群,或是独居独处。与进关之时不同,此刻的蝼蚁格外的安静,甚至算得上祥和。白蘅亦配合着这份安宁,亦步亦趋的前行,唯恐惊扰了它们。 谢景飒着急的守在门外,蝼蚁越聚集越多,好似比刚来之时的城门又高耸出几米。要想硬闯是不能的,这些蝼蚁一旦被激怒必定无孔不入,夺人性命只是瞬间的事。只能暗运灵力吹起阵阵大风,翻身从吹破的一角闯入。只觉浑身刺痛难忍,谢景飒不敢乱动,就地而坐默诵一段心经过了半晌方才得以起身。 “嘘!”白蘅回身看到赶到的谢景飒,忙示意其不要发出声音。 “不要说话,我发现这些蝼蚁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只要咱们不招惹它们就能平安过关。” 谢景飒看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再打量四下好似明白了些。 谁知天不遂人愿,白蘅正走的小心翼翼,冷不防一个趔趄但觉身子忽然下沉人便没入谷底陷入一片黑暗。 “白蘅!”谢景飒话音未落,伸手相救之时只抓住一条丝带,再查看白蘅坠落的地方却无半点破绽可寻。 黑,没有一丝光亮与一点声响,白蘅尽量蜷缩起身子。她自幼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黑。黑暗中一切未知的危险都可能存在,你纵然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却无能为力。而黑暗这只怪兽无时无刻不在消耗你的耐心,折磨你的毅力,吞噬你的勇气,最后将你无声打败摧毁。 “白蘅!”一道火光划过,谢景飒运用遁形之术穿过冰岩下至地牢。白蘅仅存的一点意识尚来不及做出回应,人悄然靠在冰壁上沉沉睡去。但觉千万只蝼蚁慢慢钻入体内奇痒难忍,片刻间魂魄晃晃悠悠游离真身,只余一具躯壳于原处。 谢景飒一瞥墙边那抹黄色,手中黄色丝带是他唯一能够追寻她踪迹的物件,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将白蘅揽入怀中,鼻息已是极为微弱。地牢中寒冷至极,若是不能尽快离开只怕后果不堪设想。谢景飒默念心经几次施展灵力皆未能成功,而怀中的白蘅已是渐渐没了气息。他本运用遁形术已是消耗太多真元,此刻依靠自身能力逃出去的希望已是渺茫。 缓缓放下白蘅,将体内真元尽传至对方。但觉白蘅一张苍白的脸上不见半点和缓,谢景飒身子一凛口中一股鲜血喷涌而出,人已是虚弱的几乎无力起身。慢慢挪身到得白蘅身旁,心中略有欣慰,好在她还活着,淡淡笑意滑过嘴角。寒冷到极致的冰狱中一星火光照在二人身上,谢景飒解开衣衫将白蘅拉入怀中,这是他最后为她能做的事。斜斜的依靠在冰柱上好似安然睡去。 “渣男,住手!”白蘅见状急得就要上前制止,心中默念:“完了完了,要是让娘亲知道非打死我不可,以后哪个男子还愿意娶自己。”可是干着急却无可奈何,忙向四下朝自己观望的蝼蚁求助,“各位兄弟姐妹们行行好,好歹让我去把凡间之事处理妥当再来与你们作伴。” 她正着急求助忽见一位年长的蚁人蹒跚步伐由远而近,因为年纪太大每一步都走的特别艰难,忽而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扑倒在地。白蘅几步上前将其扶起,“这里地滑的很,我扶您!”眼睛却一刻不离谢景飒,以及被搂入怀中的自己的肉身。 “罢了,罢了,我等虽低贱如蝼蚁,但是也余些人性。你二人既是恩爱夫妻,天底下只有成人之美,没有让你们生离死别的道理!”说话间这只浑身漆黑佝偻身子,大脑袋费了半天力方提起的老人家叹息道。 第二十六章 鬼蜮桃园九 白蘅见来人似人非人,似蚁非蚁,虽神情诡异十分可一双眼睛却昏黄中带着点点光芒。没想到他竟是此处管事的,既然刚才没有杀了我们,自然没有这会子再多费功夫的道理。壮着胆子道:“老伯可是此处守关人?”蚁人艰难的抬起偌大的头颅,定定的看了半晌两行热泪不觉脱框而出。吓得白蘅再不敢开口,不知哪里触动这个奇怪的老人家。 原来这噬魂蝼蚁关尽是前世身份低贱的三教九流之辈,生前被人当做猪狗般对待,死后沦为蝼蚁得一隅安魂。他们自生至死早认定了自己轻如浮尘,何尝体会过为人敬重的滋味。看这女娃不过十多岁的年纪,却为人良善不以丑陋大小待人,今日一句“老伯”脱口而出倒是动了蚁人内心最为脆弱之处。 “老奴守此关百年有余从未获人一句敬语半字人言,今日姑娘待我如人,我自当回报。”蚁人躬身点了点硕大的脑袋,这才转身慢慢退出门。 白蘅对着那苍老的背影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佛家云:“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照灯”。世人只道万物平等,可谁又真正能做到。所谓放下,不过是因为放不下才会不断自我警醒罢了,最后徒然落得内心纠结挣扎。 “咳咳咳,”白蘅但觉五脏六腑都被咳的移了位,口中一股腥膻,鲜血顺着嘴角流出。再睁眼看时男人坚实的胸膛赫然面前,瞬间羞红了双颊。但是这个男人是真的好看啊,皮肤比自己的还白像是个瓷人儿,鼻子嘴巴眉毛睫毛每一处都挑不出半点瑕疵来。唉,枉自己是个女人竟然要花痴一个男人的相貌。 猛然间两道目光射来,白蘅猝不及防便要起身,脚下裙摆刚好被踩住身子随即后仰重重的摔倒在地。 “哎呦,疼!”本就虚弱的身子瘫痪般半天动弹不得。却见那人已经起身整理好衣衫,仿若未看到自己一般率先出了冰牢。 明明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他却装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渣男无疑。说不出是失望还是生气,白蘅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发誓办完事后她就再不会搭理这个冷血薄情的男人。 恶犬当道,一排十几只恶犬瞪视着二人。它们招摇的龇牙咧嘴发出阵阵莫名的叫声,好似在嘲笑这二人不自量力竟然胆敢来闯鬼蜮桃园的恶犬关。 白蘅轻蔑一笑,“不知道我清风里小霸王自小练就一身的打狗棍法,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她这话倒是实情,从小跟着几个兄长弟弟打狗撵鸡的事情做的太多了。手中琳琅便是娘亲根据实际用途为她量身打造,打狗棍法——白蘅是认真的。 谢景飒眉头紧锁转身看向白蘅,仿佛面前所站女子不是与他相处已有数月,而是初次相见一样。 “不可轻敌,一旦被这些恶犬咬到便会变为丧尸,鬼神难救。”冷冷嘱托道,已经是最后一关,他可不想功亏一篑。 “明白!”白蘅手持琳琅先打狗头,顿时激怒一众的狗兵狗将。群狗疯了般冲了过来,白蘅身形矫捷东突西击每发必中,功力好似比来时大有长进。 谢景飒不敢放她一人任性随即加入鏖战,两人珠联璧合把守门的狗群打的七零八落,惨叫连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原本嚣张至极的守门狗已是残的残死的死,一片血流成河。 “面对恶犬就要比它更狠,唯有打的它服打的它再也爬不起来,你才能顺利的迈过。”白蘅经验总结道。 谢景飒斜睨一眼,但见其黄裙飘展容颜换发,手中把玩着琳琅嘴角翘起一副吊儿郎当模样。 “你看那是什么?” 白蘅顺着谢景飒所指看去,更多的恶犬好似千军万马般奔过来,那气势只怕自己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来。 “打不过就跑啊!”白蘅伸手拉起谢景飒拔腿就跑,一个白衣飞扬,一个黄裙轻舞,只是形容有些狼狈。却不知怎的,谢景飒竟是有些微微露出笑意,反手抓住白蘅施展灵力踏云而起。白蘅倒是也听人说过踏云而飞的样前辈,可惜自己一直不务正业没能修炼至此境界,第一次体验好不新鲜。 “抱紧了!”谢景飒冷冷道,一副摔下去跌死我可不负责的语气。 白蘅吓得赶紧搂住对方腰身,不服的扬起下巴,心道,“若不是我太贪玩,娘亲说凭我的悟性早学会了。”转念又觉出技不如人的悲哀,被狗追着跑,还要被个渣男吆三喝四的。清风里小霸王真是越混越差,回去能把兄弟几个笑死。 脚尖着地,再回头看时恶犬群早没了影子,总算是躲过一劫。二人拨开迷雾试探前行,哪知雾水越来越重眼见得已是对面难识,只能驻足。白蘅最怕看不清摸不到,只能抓住衣襟步步紧跟在谢景飒身后。 “好像有犬吠。”白蘅挥手试图拨开迷雾,可惜完全是徒劳,说话声也跟着颤抖起来。 谢景飒无奈只能再把她小手握于掌心,二人亦步亦趋前行,却发现黑雾漫天而降已是寸步难行。 “那是什么?”低沉的呻吟声隐隐传来,白蘅拉谢景飒蹲下身来,果然有一只毛发全白的大犬正虎视眈眈的蹲在离他们一尺远的地方。一双眼睛警醒的瞪着二人,身子却微微发抖。它不是要发起攻击而是害怕,它怕什么?白蘅正自纳闷,忍不住探出手去。 “住手!”谢景飒立刻喝止。 哪里来得及,白蘅已经一把捉住白犬身边的一样东西,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白狗。 “它与它们不一样,你没发现那些黑色的犬类都攻击性十足,眼神透着阴邪。而它只不过是想保全自己的幼崽罢了,并非想对我们怎样。”白蘅轻轻抚摸着小狗光滑的皮毛,又把它推回妈妈身边。 方这时,那只白色大犬一跃而起从二人头顶窜将出去,白蘅吓得赶紧钻进身边人的怀中。谢景飒伸手护住白蘅,待得偏过头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已经站满了那些恶犬。 白犬仿佛杀进千军万马中的常胜将军,数百只的黑犬中只见那一点皎洁疯狂的撕咬跳跃,任凭黑犬的围攻与强力反击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 它要与它们同归于尽,它在保护自己的孩子。白蘅突然回过神来,难怪刚才它看到自己抢它的孩子却没有发起攻击,它是在做临终的托付。 “走!”白蘅怀抱白色小犬飞速消失在弥漫的浓雾中。 第二十七章 鬼蜮桃园十 两人已经在桃园的桃木门外等了一日依然不见白犬前来,大抵是个怎样的结果已经猜的出来,不免有些感伤。“不如你将它收养了,狗是最为忠诚灵性的动物。”谢景飒见白蘅抱着小东西眼巴巴的朝来路眺望,淡淡劝说道。 白蘅一声轻叹,看来自己真的只能接下狗妈妈的委托接纳这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有些感慨难过和负疚。“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什么呢?”她举着白色毛茸茸的小可爱摇了摇,扭头看到谢景飒正面带笑意的看自己。见白蘅突然看过来,谢景飒很是不自在的走至一旁,一副“与我何干”的冷漠模样。 “就叫你做‘谢谢’,谢谢你的娘亲救了我,也谢谢你这个小可爱以后可以一直陪着我。”白蘅得意的拍了拍谢谢的小脑袋瓜,抱着谢谢便去敲门。 “你?”谢景飒正要责问,却见身后木门戛然而开。 “鬼王已等二位许久,请随我来!”一位清秀少年躬身迎道。 白蘅先一步跳入门内,假客气道:“多谢仙长,有劳前面带路。”自顾自的跟着那少年大摇大摆的走了。 谢景飒只能默默叹口气,看白蘅的小狗骨碌碌乱转的小眼睛也好像在嘲笑自己,当真哭笑不得。 过了鬼蜮便是桃园,桃林幽幽花香馥郁,好一个世外仙境。然令人惊异的事情还在后面,远远见一身影端坐于园中凉亭下,举止文雅风姿卓绝。面上一道白纱蒙住眼睛,必定是被谙离仙师取去双目的鬼王无疑。若说真与常人有什么不同,便是那一袭蓝色长衫的腰间一枝梅花刺绣红的耀眼,别有韵致。 白蘅讶异的看着鬼王,心想我原本以为所谓鬼王必定是个青面獠牙奇丑无比的怪物,凌音仙姑那样神仙一般的人儿怎会喜欢上他。今日算是开了眼界,没想到这人不仅性格温润如玉,形容相貌更是千古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可惜,真可惜,如此两位般配的人儿竟然百年来隔江相望。唉,当真情深缘浅有缘无分,人间憾事! “这是凌音仙姑让我交给您的信物。”白蘅自腰间掏出一个荷包递将过去,两眼一眨不眨的观察鬼王的神情变化。 只见鬼王手捧荷包慢慢抚摸沉默良久不发一语,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却再没了后悔药。 “既是乐吟托付之事,本王自当竭力相助。”面上一丝苦涩滑过,转而向二人道。 白蘅早有准备,忙将琳琅献出,“被冤死的鬼魂被我收伏在此,劳烦鬼王查问出他们的死因,我好替他们洗清冤情。” 伸手接过琳琅细细把玩,半晌不发一语,面上毫无神情变化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白蘅与谢景飒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就连鬼王也无法查问出实情? “并非我不愿帮你们,你的琳琅确实曾经将那些鬼魂收伏在内,但是后来被人做了手脚在路过鬼蜮之时已经陆续逃窜无处寻去。”鬼王不无遗憾的摇头道。 历尽万难却落得这个结果,白蘅怎肯甘心。取过琳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明明自己一直时刻不离的贴身物件怎突然就被奸人使了诈? 谢景飒忙道:“鬼王阁下可否提示一二,谁有此能力放出鬼魂?” 鬼王沉吟道:“若是我猜的没错必定是那始作俑者,也只有他有此能力。冤魂生前为他所害已形成固化畏惧心理,死后自然不敢不听他使唤。他只需在琳琅上稍做手脚便可如愿,却让你们冒了闯过鬼蜮三重死关的危险,着实技高一筹。” “哼,静司山下,我就知道有诈。苏沐我绝不会放过你!”白蘅气的小脸通红,恨不得即刻回去找他算账。 谢景飒欲言又止,让苏沐逃脱罪行也是自己的疏忽,身为仙门首尊的谢氏惩治仙门败类责无旁贷,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遗憾。 鬼王见此情形先就猜出大半,手托下巴凭着一双耳朵看起了热闹。世外桃园固然是外人向往之处,但是人间烟火也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尤其这一对,一个看似冷冷冰冰,另一个却又痴痴傻傻,可是凑一块看别有趣味。 “谢谢,我们走,回去找苏沐算账!”白蘅抱起谢谢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原来不是谢本王啊?鬼王落得个自作多情,抬起的手顺势摆手道:“姑娘且留步,您虽未能如愿证明那个苏沐就是凶手。但是并不代表此番冒死闯鬼蜮三关便一无所得,难道就不想听本王说说你那位慈爱的姨娘吗?” 白蘅身形顿住,不可思议的转身看向鬼王。只见其一脸的真诚,决不是假意安慰敷衍的样子。但是“姨娘”是个什么东西,自己的娘亲付小烟可是付氏唯一的女儿,哪里又出来个姨娘? “柳依小娘不惜耗尽真元祛除你体内所存‘妖气’,实在令人感佩至极。不枉十六年前你那个千年狐妖幻化人形的娘亲待她一片真心,亲似姐妹。玉罗绮泉下有知大可安心,她与白展心的孩子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人世间。”鬼王侃侃而谈好似也有万千感慨。 白蘅愣了神,这个真相要比知道苏沐对琳琅做了手脚破坏她查出元凶来得更震撼更让她无法自处。狐妖娘亲,柳依小娘姨娘,白展心,她默念着这些称谓。再将他们一一串联,半晌方才想明白自己的身份。原来半阴山上那个石墓中便是自己的娘亲玉罗绮——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狸。苏沐所说所做针对的都是自己,那些被他害死的冤魂也是因自己而起。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一时之间白蘅实在难以面对这样的真相。 “不是如你所想,以前的事情遑论是非都不是你可以左右的。”谢景飒静观白蘅神情变化,忙劝解道。 “多谢谢公子!”白蘅凄然一笑,一直冷酷无情的谢景飒难得竟然会安慰人了,难道是可怜自己无父无母又是狐妖所生的妖女为世人排斥,而心生怜悯吗? 谢景飒情知她误会了自己,不好再解释,却有些失落她不懂自己的心。 “白蘅谢过鬼王殿下告知晚辈真实身份,告辞!”白蘅郑重拜别鬼王。 鬼王淡然一笑,一个人要从认可了若干年的身份中转换确实需要时间,况她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但是该要面对的谁又能躲避呢!再轻抚掌心的荷包,乐吟的刺绣比当年越发好了。 第二十八章 该来的 “走喽,小谢谢,我带你回清风里。那里有山有水有爱我们的家人和朋友,你一定会和我一样喜欢上他们的。”白蘅搂着谢谢边走边叨叨,看着心情不错。忽然走出鬼蜮桃园,外面天大地大人也随着开朗不少。既然这个世界已经准备好了面对我们,难道我们还能缩回娘胎里说一句老娘先躲一阵不成? 白蘅抬头仰望蓝天,用力感知来自阳光与微风的温暖。生而为人,我们都有追寻幸福的权利,可以放纵自己在蓝天白云下大声宣告:“我的人生不是父母的续曲,不是后辈的前传,也不是亲朋好友们的外篇。我就是我,无论明天如何都要好好面对今天!” “谢景飒借点银子花花呗?”嘿嘿一笑凑了过去,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满脸的无辜,“我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就算我不吃,可谢谢它还是个孩子。” 谢景飒听到她说“谢谢”便有些不悦,又不好强行让她改过,只是板着脸不理她。 白蘅故作生气的瞪眼道,“你也太小气了,怎么说我们现在也算得上是同患难过的朋友,一点银子都舍不得给。要不算是我借你的,等我回到清风里让二哥哥加倍还你。” 谢景飒心猛然往下坠,想起白泠夕之前对自己的百般防备,此刻恍惚一瞬间明白过来。 “你二哥哥放你出的清风里?” “二哥哥说女孩子家应该出来看看,他可是最宠我的人,除了......,”话到嘴边白蘅又变了口吻,“等回到清风里二哥哥的腿伤应该已经好了,我要让他带我去清风里最好的酒楼一醉方休。” “你刚出清风里便遇见苏沐,可曾想过是白泠夕有意要揭穿你的身份?”谢景飒说出内心疑问。 白蘅正沉浸在回家的遐想中,听得谢景飒如是说倒是愣了神。白泠夕与苏沐那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实在扯不上半点关系,他怎么配得上与我二哥哥相提并论?必定是苏沐对当年杀害爹娘之事心存忌惮,这才设计引自己去了半阴山。目的不过是想要揭穿自己的真实身份,然后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将自己斩草除根。 “我二哥哥保护我还来不及,怎会与苏沐串通啊?”白蘅不悦道。若不是回清风里路途遥远,而她又是囊中羞涩肯定要翻脸,谁都不可以诬陷自己的二哥哥。 谢景飒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有些唐突了,白泠夕与白蘅十几年的手足情深,她怎会怀疑兄长。但是白泠夕却着实行迹可疑,只是事情的发展后来让他失去了控制能力,希望现在的白泠夕不会为当初的所做而后悔。 “此处用餐后再上路不迟!”一路上皆是沉默不语的谢景飒难得说话。 白蘅看时只见一家酒楼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想来酒菜应该不错。意外之喜,乐滋滋对怀中的谢谢可爱的嘟了嘟嘴,“有好吃的了,姐姐给你买骨头吃怎么样!” “掌柜的把你们这里好吃的多上几样,酱肘子、糖醋排骨、红烧牛肉啥的这些。”白蘅一声吆喝引得四座皆投来异样的眼光,从没见过哪个女子出门在外如此嚣张,偏生与她同行的男子又是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说完自己爱吃的还不忘问谢景飒,“可以吗?” 谢景飒微微点头,顺便扫了一眼她怀中的谢谢,很是不悦的看向别处。 “都赶紧过来,过来,有大事发生了!”一位身形精瘦留着山羊胡子半老不老的男人神气活现的招呼着,呼啦一声,一群人围了过去。各个伸长了脖子满脸的期待,就连一直忙的不可开交的店小二也忍不住想蹭过去凑个热闹。 “眼瞎啊你,没看到两位客官等着呢,赶紧儿的!”掌柜子倒是个老练的,一边过来给他们擦桌子一边道:“我们店是个百年老字号,是以老主顾较多,平时没事就爱来聚聚说些稀罕事,二位客官多担待!” 白蘅没听到掌柜说什么,她是个最爱热闹的,一双眼睛早盯着人群看的起劲。 “静司山出事了,诸位都知道是谁干的吗?”山羊胡子压着嗓门宣布,可声音依然大到整个酒楼都能听到。 谁干的?众人一阵哗然,说事最忌讳说一半,大家要是知道谁干的还轮到你在这摆谱故弄玄虚?一时间众说纷纭,各种猜测的都有。妖魔鬼怪最有可能,横竖修仙的人降妖除魔自然得罪的都是这些东西。可是没听说妖魔鬼怪能打败仙家的,何况静司山是仙门世家中的佼佼者,岂是轻易就是邪祟能招惹的。 白蘅与谢景飒对视一眼,白蘅便要取放于桌上的琳琅,谢景飒却一把按住道,“吃完再走。” 白蘅不自在的抽出手来,满脑子却想着莫氏,心中隐隐不安 静司山地处偏僻却也得天独厚,山门高耸如云,山下望去只觉莫氏宅院飘于淼淼大地跨越风霜百里,当真神仙居所。可行至门前却觉出一种肃杀,二人忙上前打门。谢景飒突然道:“不用敲了。”白蘅只见门下凝固的鲜血已经昭示了一切,急得她试图抬起一脚把门踹开。门未开,却发觉头顶好似有些动静。 忽然间门上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鬼影,继而“呜呜”的哭声连绵而起,风声大作夹杂着砂石迎面扑来。宅院上空无数恶鬼张牙舞爪的咆哮着呜咽着,惨状不忍直视。 白蘅二人正要后退,谁知大门洞开一阵妖风将二人卷入门内,身后“嘭”的一声门又自动紧紧关闭。白蘅试着去摸琳琅却一把抓住一个人的大腿,待得仔细辨认方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堆死尸中。而那些尸体全部面向自己,死状诡异诡谲中透着丝丝笑意越发看的人头皮发麻,身上汗毛根根竖起。 “这是摆了活死人阵法对付我们。”谢景飒起身环顾一阵后道。话音刚落,地处东方的尸体蹒跚着站起身围了过来,原来是一群被人控制的活死人。一个个活死人白的狰狞的面孔以及空洞的双眼却能准确无误的攻击任何活物,刀剑对他们不起丝毫作用。白蘅挥琳琅敲落几个头颅,又见活死人们重新捡起自己的头颅装在脖子上。如此僵持下去只不过是徒劳消耗体力罢了,两人并肩而立环顾四周又有西方一排活死人起身围攻。 第二十九章 破阵 “怎么办?”白蘅环顾四周,不用多久两人就得被这些活死人包围。总不能闯过了鬼蜮桃园却死在静司山,岂不是死的冤枉!谢景飒忖度片刻忽道:“这些活死人与半阴山的婴童死法倒是有几分相像。” 白蘅立即明白他所说的含义,惊喜道,“忘了这茬,娘亲给我的漫舒琴配上你的天舞笛音一定能破得了活死人阵法。” 一曲“缄音”意韵悠长绵绵深远将静司山笼罩其中,让原本鲜血横流尸体遍野的莫氏家族越发添加几分悲怆。活死人堆中先时还试图挣扎着上前,忽然一个个的肢体支离破碎,眨眼间变成了一堆的破烂尸体。阴邪的北风渐止,悄无声息的的山顶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只是那两扇高大的山门好似有说不尽的冤屈依然在不停的“吱呀”颤抖。 “谢谢,去看看谁来了。”白蘅一指门外,谢谢抖动脖子上的铜铃“叮铃铃”迈动小短腿一溜烟跑过去。不一会儿果然生拉硬拽出个人来,正是抖成筛糠的莫语莫不言——静司山莫氏尊主。 没想到还有个活的,白蘅很是意外,不过片刻又了然了。这静司山莫氏想来没有第二个比莫尊主更蠢的人了,既然如此,他活着和死了又有区别! “还需要我们问吗?”兵亡将独活,白蘅很是为之不齿。 莫语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得二人跟前,面如死灰早没了之前去骚扰凌音仙姑时莫氏尊主的抖擞精神。“他们杀了二弟,杀了所有人,是他们干的。是个魔鬼,是魔鬼要灭我们莫氏,魔鬼啊!”莫语语无伦次的说到最后竟然蜷缩起身子哭的喘不过气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与苏沐狼狈为奸之时就应该想到会有现在的结局。白蘅虽然对莫氏无甚好感,但是他已经惨遭灭门,实不忍再说什么。 “你可知是谁所为?”白蘅没好气的问道。 莫语抖抖索索道,“魔鬼,是个魔鬼,他没有脑袋,一定是个魔鬼。他们杀了所有人,杀了所有人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不让我一起走!” 谢景飒轻声道,“我们走吧!” 白蘅扫视院内惨状,就留给这个莫氏的千古罪人面对吧,他理应要正视自己对莫氏的责任及罪孽。 “应该不是苏沐,但是苏沐也脱不了干系。活死人阵,他们是为了活死人阵才杀了莫氏一族,为的还是对付我们——我。”下山的一刻,白蘅突然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即便不是你还有别人,你又何必全揽在自己身上!”谢景飒负手走在前面,并没有回过头来看白蘅,轻轻的几个字飘然而至。 怎会完全无感呢,你是仙门世家首尊云谷谢家的长孙未来的尊主。而我,我算做什么?有些忧伤,白蘅不愿意去想,可是总是有人在想法设法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忘记。 一路走来,从半阴山石墓到鬼蜮桃园再到静司山莫氏灭门,一桩桩一件件都和自己脱不了关系。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娘亲是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吗?可是事到如今,谁也没有说过她在人间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是非黑白,孰黑孰白? 鬼蜮桃园外,尧光已经等待多时,忽见一人旋奔近前,“他们已经入了桃园拜见鬼王殿下。” 尧光神色一沉,没想到次次都让那妖女逃出,实在是气愤不过。 “尊主,要不要我亲自出手取了她的性命?” 苏沐不悦的看了一眼尧光,“早就叮嘱过你很多次不要性急,做事要慢慢来,还是如此!我们要是做得太过明显会招惹多少麻烦,你明白吗?” 尧光低头不语,他对苏沐向来言听计从,之所以急于行事也是为了给他解忧,自然也就没有埋怨对方的理由。 “这次不用我们出手,也是时候换个人背锅了。可惜刘赟那个缩头乌龟躲进棠溪不肯出面,好在我还留了一手。”苏沐颇为得意自己的思虑周全。当日苏沐一行辞别莫氏兄弟,多谢其热情款待,随后堂然离去。 莫语有些不甘心,苏沐答应自己帮忙的事情还没办成,竟然就这样走了。言而无信实乃小人,枉费自己热情款待。莫休好生欢喜终于送走这个瘟神,回头看见兄长一副郁郁寡欢模样自是猜出大半。甩袖进了内堂,留下莫语更加不爽。 “你们都说我不务正业,可我爱一人,爱而不得的痛苦谁又能明白?”越想越伤心,莫语索性决定下山喝酒解闷。一醉解千愁,或许乐吟能看在我对她的一片痴心份上,哪天真就随了我。怀揣美梦与幻想莫语下了山,却不知这一去便成了莫氏的千古罪人。 祠堂内莫休潜心修行默念经文,忽而听得门外三两声吵闹,只当兄长醉酒归来寻事并未搭理。但过了一刻忽而觉出不对来,慌忙起身赶至外院,但见横七竖八死的都是家中亲卫。他转而便要回去取静思刀,哪知敌人已经近在身边。 只见一个半拉脑袋的鬼影挡住了自己的去路,莫休一时慌张便问道,“来者是人是鬼?敢私闯我静司山,就不怕我断了你的黄泉路让你永世成为游魂不得转世为人?” 百里淳一最恨的就是别人骂他不是人,虽然只有半个脑袋,但是他自认并不比苏易和刘赟差。苏易是只老狐狸当年拉着自己和刘赟陪他被妖狐暗算,而刘赟实在窝囊只能躲在棠溪苟安虚有其名。倒是自己这个半拉脑袋今日就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本事。冷笑一声,手中使出一股灵力,“本尊主先让你尝尝黄泉路的滋味。” 莫休闪身躲过,百里淳一步步紧逼,不出十招便将其逼入绝境。 “敢问我莫氏与你有何冤仇?”莫休不甘心的问道。 “莫家与我无冤无仇,但是我却需要你们的尸体做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祛除妖孽,仙门世家子弟责无旁贷,只是方式不同各家的付出也就不同罢了!”半拉脑袋上的一只眼睛眯缝着露出狠似蛇蝎的光芒,刀柄往前送入莫休心脏。 第三十章 离别 “就此别过,白蘅多谢谢公子一路多方照应。”白蘅跳上马车向谢景飒挥手告别。想到多日奔波,终于要返回清风里,心情不由得晴朗许多。谢景飒见其欢喜异常,此刻纵然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唯有一笑告别。 二人分道扬镳各自返回不说,白蘅这次可当真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怀抱漫舒古琴心中无限感叹,好在有谢谢这只小狗相伴解了些许烦忧。 “二哥,你猜谁回来了?”白又夕最是个冒失鬼,冲进房内一个没刹住撞到茶壶,噼里啪啦一阵响满桌子的水壶水杯摔个稀巴烂。 白泠夕刚练功完毕,此刻正暗诵经文修炼仙法,被弟弟打扰了清净自然不悦。可一瞬间面上飞起一片阳光,忙推动轮椅便要出门。白又夕扔下破水壶赶紧推着二哥前去见白蘅,白家里里外外听说大小姐回来了,丫鬟婆子小厮全赶了来。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倒把白蘅最想见的人挡在了外面。 “王伯您老好好的呢,别闲着,我最爱吃的桂花糕呢?” “李婶,好歹给孩子多准备些下酒菜,这些日子可想死你的手艺了。” ...... 白蘅见到大家喜不自禁,一个个打招呼,突然一眼瞥见人群中的二哥哥。只觉鼻中酸痛难持,眼泪瞬间滑落,扑身上前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跟我说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下地走路吗?” 多少个日夜的相思之苦,白泠夕抚摸白蘅蓬乱的发丝满脸的慈爱,泪珠儿也跟着簌簌落下。 众人自然知道几个孩子中,就数他们两关系最好。赶紧你招呼我,我拉着你退了出去。 白又夕这会子难得的聪明了一回,劝慰道,“阿衡你别见到二哥哥就开哭,再让他伤心,伤势自然好的更慢。 白泠夕“啪”一巴掌打在弟弟扶着轮椅的手上,“就你话多,哪有这么严重,只不过娘她老人家杞人忧天让我多休养几日罢了。”转而又拉起白蘅,“让二哥哥看看你这些日子可瘦了。” 哭了一场,白蘅反而没那么难受了。擦干眼泪道,“好着呢,谢景飒对我很是照顾。这次出门要不是他,我只怕也没命回来见爹娘。”她只管说出心中感受,却不见二哥哥已经变了神色。白泠夕紧紧掐住双腿膝盖却没有一点感觉,吓得一旁的白又夕赶紧接话,“你别只顾着和二哥说话,爹娘可在正厅里等着你呢!” 白蘅立刻没了刚才的神气样子,趴在白泠夕的腿上装可怜,呜呜咽咽的就是不肯起身。 “好了,别装了,我陪你一同前去。”白泠夕一如往日的拉着白蘅的小手,兄妹两一同去见白氏夫妇。走至半道,白泠夕佯做不经意的问道:“此番你前去拜见鬼王可曾有甚收获?” “你乃是千年狐妖玉罗绮与白展心之女,柳依小娘拼尽毕生法力祛除你身上的妖气,从今往后只与常人一般无二。”鬼王的话尚在耳边,而爹娘正在厅堂内等着自己。白蘅沮丧道:“一无所获,琳琅被苏沐动了手脚,小鬼们全跑了。”白泠夕听言有些失望,随之安慰的拍了拍白蘅,“自然再有别的办法证明他的恶行。” 白夫人听说闺女回来早激动的老泪纵横,可她心中有气。气自己辛辛苦苦养育她十六年,她说走就走,一点不念及母女之情。更气她不顾及自身安危,胆大包天就敢去闯半阴山,更是连鬼蜮桃园也能跑一遭。若是这次不给这丫头一点教训,以后不得窜到天庭,玉皇大帝的龙椅也想试试不成? 是以她不去看女儿,也不许白尊主前往。两个老家伙板起面孔端坐于上首,只等着某人前来领家法。 “爹娘,孩儿回来了!”白蘅看这阵势,想躲是没的躲了。怯怯的松开二哥哥的手,老老实实跪下求饶。 白夫人只管板起面孔装作不见,白尊主却舍不得,故意装作嗓子不舒服咳了又咳。 “回来就好,赶紧起来,让下人们安排好沐浴更衣,捡着好吃的赶紧备好了。” 白又夕忙道,“他们都去做了......。”话没说完,忽见娘目光刀子似的的看向自己,吓得他赶紧闭了嘴。 “你还知道回来,还记得有我这个娘?”白夫人虽是责备的口吻,但是母女情深哪里能掩饰住,一边说一边哭的泣不成声。白蘅忙膝行几步上前抱住娘亲,母女二人好一番哀痛,各有各的悲伤。 此番情景怎能不让人动容,还是白氏长子白淇夕最为明事理,怕娘和妹妹哭坏了身子上前赶紧搀扶白蘅起身。 终于恢复平静,白蘅洗漱完毕换上平日常穿的衣裙开开心心的去二哥哥房里。按以往的习惯开心或者不开心,这对兄妹必定是要凑一处嘀嘀咕咕的。更何况今天是个好日子,九死一生回到家里,白蘅但觉简直就好比重生了一次那么庆幸。 “哇哇哇,都是好吃的!”一蹦三尺高的跑到桌前,馋的差点流出口水。转而看到二哥哥正盯着自己,不好意思的笑道,“外面的饭菜再好也不如家里的,”说着便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白泠夕看着妹妹吃饭,之前想好的千言万语,此刻却不愿打破这份安宁祥和。 “蘅蘅,你还好吗?”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妹妹垂下的发辫,再捏了捏鼻子,笑着看她大快朵颐。 白蘅微一迟疑,随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毕竟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人世间还有她最爱的二哥哥,和疼爱自己爹娘。可是以往有些话只能和二哥哥说,有些事情也只能让二哥哥帮着分析出主意。现在呢?现在要试着独自前行,慢慢摸索。 “好,也不好。”白蘅边吃边点头又摇头,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没了笑容。 但是,白蘅却不知道,二哥哥等的就是她告诉他真相。他会欣喜若狂,他会生生世世守着她,陪着她,更加不会有任何隔阂与分离。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各自保留着内心的秘密,为的依然是彼此诚挚的感情。 微风拂过,偷偷离开清风里时才是春日,再归来又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好时光。北山上不知不觉布满了新绿,南湖也见点点春意。不安分的人儿爬完北山又在南湖边放起了风筝,大呼小叫半点不能消停。自她归来,清风里又如以往的热闹,因腿伤而足不出户的白泠夕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只要阿衡在二哥连腿伤都忘了。”白又夕手握心经很是不满意,凭什么最该修炼的人天天到处玩儿,他却要辛苦练功。 白淇夕看着湖边二人,笑意漾起。有阿衡在二弟的心情大好,还有什么病是不能痊愈的。 第三十一章 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有备而来一 望远亭内谢老太太再次陷入了深思,前番孙儿陪同玉罗绮之女走了一遭鬼蜮桃园,归来后却更少与人相处。当真不知这孩子心中想的是什么,难不成前人犯的错真的要后辈来受过吗?虽说当年半阴山之事谢家也有责任,可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苏氏、刘氏、百里氏,谢家今日能做的也只能是尽力帮助其后人。又思及家事,百般愁绪浮上心头,又是一番长吁短叹。“据说景飒在半阴山之时曾偶遇凝眉。”谢尊主走至夫人身旁坐下。孙女当年执意要随母亲背离谢家,这是老两口心中永远的痛。 “哼,那丫头心机极重,哪里会是偶遇。说不定是她早有安排,为的就是见景飒。”白老夫人生气道。 纵然谢凝眉有百般不对,可是她依然是谢家的孙女,谢老尊主不好再说什么。 “太华山上传下请帖,又到了十年一度的仙门世家齐聚问学时间,太华老君虚席以待各家学子。”原来谢尊主是前来听取夫人意见来了。 这有甚好说的,谢景飒作为谢氏长孙也是未来唯一继承者,太华山之行自然责无旁贷。更何况能得太华老君指点一二是多少仙门中人想而不得之事,十年一次,想去的人怕是要挤破了脑袋。可是这会子谢老夫人却犯了踌躇,孙儿在身旁自然安心许多,显然前儿出门一趟和祖母已经生疏许多。若是再离开云谷,老人家心中多少不舍几许担忧把个老心老肺的差点没堵死。 “祖母不必烦扰,孙儿独自修为很好,何必去凑那热闹。太华山十年一次问学,虽打着仙门世家的旗帜,可是谁又说不是鱼龙混杂。”不知何时谢景飒步至二老身后安慰道。 谢氏二老听得此言自是欣慰,孙儿虽然寡言少语却心思细腻知道体贴两位老人家。再者他平日勤苦,无论文才武略还是仙文经传在仙门之中皆高出同辈人不止一星半点。谢氏得此子孙,夫复何求! “但是太华老君乃是得道仙长,为天下仙门敬仰,不去实在可惜!”谢老尊主试图再次劝说。 谢景飒决心已定,不待祖父说完已躬身行礼默然退去,留下二老相视叹息。 “二哥哥,你的腿有救了!”白蘅兴冲冲的捧着一枝莲蓬进来,蓬头垢面显然刚从南湖摘莲蓬回来,裙摆上还粘着星星点点的浮萍。小心翼翼的把莲蓬剥好放进玉盏中,莹白衬托碧绿十分的好看,再将玉盏端到二哥哥面前。“今儿个摘的十分甘甜,你赶紧多吃点。过几日出门便没福气享用了,可怜我这好手艺竟然没个欣赏的人。”白蘅摊手故作伤心,突然发现两只白净的小手上都是莲蓬上的绿汁液,难看的要死。 白泠夕好笑的看妹妹自导自演了半晌却没个重点,伸手捉住她的两只小手来用毛巾仔细擦拭干净。“你话说一半,快点坦白又想出了什么馊主意?” 白蘅乖乖的让二哥哥擦手,嘟囔着嘴巴道,“待会自然有人跟你说,就知道你们几个都不是好人,嫌我烦。” “谁嫌你烦了,你个小没良心的。”白泠夕捏住白蘅鼻子仰脸佯怒骂道,果然看到大哥与三弟一前一后进了门。 白又夕见到白蘅被罚喜的拍手道:“抢了我的莲蓬来献殷勤,恶人有恶报,你也有现在我眼里的时候。” 白蘅气的拍桌子道:“小柚子闭上你的狗嘴!哼,就知道你们几个恨不得现在就走,免得我扰了你们清修!”抬腿立刻走人,临出门时又忽然转身把桌上的莲蓬一并带走。 白淇夕与白泠夕一同看向弟弟,得罪了家里这位小祖宗谁都甭想好过,可是就有不知死活的每次都要往枪口上撞。 “看我做什么,我不过实话实说。”白又夕无辜的翻了个白眼。 白淇夕这才道:“蘅儿前番出门也算是见了不少世面,可这性子却一点没变。也难怪娘会操心早日把她嫁出去,待得我们自太华山问学归来想必就要吃喜酒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泠夕端起茶水掩面道:“不知大哥三弟前来所为何事?” “太华山十年一度的问学,能得太华老君指点是我等修来的福分。你的腿伤若是再能经他老人家医治必定能够康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二弟的腿伤已成了全家的心病,爹娘不知花了多少工夫四处寻医问药,他这个做大哥的自然也没少操心。今日白氏前往太华山问学,重中之重便是替二弟疗伤。白淇夕欣然说完再看二弟却不见一点喜色,倒是好像有些闷闷不乐。转念又想他久病心伤是否已失去了希望,多想也是难免的。便又宽慰片刻,这才与白又夕携手出门离去。 四周安静,白泠夕独自呆坐片刻突然下决心道:“推我去见母亲大人。” 后堂内欢声笑语一片,媒婆围着白夫人正说的热闹。这个举荐鸿福酒店掌柜的儿子,家财万贯人又生得清秀最不像是经商人家的商家,大小姐嫁过去每日都能吃香喝辣岂不乐哉!那个说书院李先生家的长子才是最好,书香门第举案齐眉,大小姐性子野又贪玩有人拘束些才好。 白蘅一旁边吃莲蓬边听她们谈话,自己在清风里混吃混喝了十几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多英年才俊。觉得每个都很好,又觉得每个都有不足之处,不过配自己好像都绰绰有余。毕竟自己除了能吃会喝爱玩儿,论相貌论才情论才艺,咳咳咳,没一样拿得出手的。 是以她不觉间露出会心的笑容,就等着看娘亲给自己选中哪一家,她得空儿偷偷的提前去看看才好。。 “蘅蘅!你在这里做什么?”白泠夕进的门来没想到一眼便见到个吃瓜的,且吃的还是她自己的瓜,不由得又添了几分怒气。 白蘅见二哥哥进门,忙抬手“嘘”道,“娘在给我选夫君呢,我听听,二哥哥也帮我拿个主意。” “出去!”白泠夕陡然变了脸色,极为少有的冲白蘅发火。 第三十二章 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有备而来二 “小柚子!”白又夕正逗弄院子里的几只飞鸟,听得喊自己回头看时,白蘅张牙舞爪的扑身上来。 “好姐姐,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好歹说个明白!”白又夕被揪住耳朵动弹不得只能连连求饶。 白蘅气愤道:“一定是你向二哥哥告我状,快点坦白你又说我什么坏话了。”边说边手脚并用又踢又踹,把白又夕一顿胖揍。 “孩儿啊,这次太华山问学是你治愈腿伤的大好机会。为娘已经许了大愿,只要你能恢复,我便素食三年以谢上天庇佑。”可怜天下父母心,白夫人心疼的轻抚儿子双腿,眼含心酸轻声柔语。 白泠夕却推开母亲,转而道,“此番前往太华山,不知都有哪几人?” “自然你们兄弟三人同行,一来这是难得的修仙问道之机,二来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白夫人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狐疑的看向白泠夕。 “孩儿希望蘅蘅也一同前往,她亦是白家子女,修道成仙既是仙门毕生信念自然人人都当遵守。太华山向来为天下仙门子弟崇仰,自然也不会多她一个。”白泠夕说明来意,他素日处事在白氏三个儿子中最为圆滑周到,今日态度与平日却大相径庭。 “你所说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这还要看蘅儿的意见。”白尊主自门外进来,他是应夫人之请前来商讨白蘅婚事。 白夫人随之点头应允,今日已经选定几位合适的人选,待得再与蘅儿商量一番或许就能把亲事定下来。女儿的婚事自然不可马虎,她这个做母亲的也算是操碎了心,这会子说让白蘅去太华山实在有些不妥。 “不如等事情办成,蘅儿再去不迟。”白夫人思量片刻道。 白泠夕冷脸当即拒绝,“不可,必须与我们兄弟立刻上路,难不成母亲大人也有世俗对待男女的偏见?” “怎么说话呢你?”付小烟立刻拍桌子跳将起来,她身为付氏独女可从来都是父母的掌中宝心头肉。嫁入白氏后,白漾舟更是百般呵护,从不曾让她受半点委屈。白展心夫妇去世,自己收养了白蘅,几个儿子谁有她的优待,一应起居哪一样不是最好的。这下倒好,不用别人责问,亲生儿子先就发难。 白尊主赶紧眼神示意儿子速速走人以防引火烧身,转身便劝阻夫人消气何必与孩子一般计较。哪知两个人今日都有点不比寻常,白泠夕执拗的不肯退步,白夫人一定要让儿子说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他如此大逆不道。 “大小姐三少爷,快别打了,二少爷和夫人闹呢,赶紧儿的看看去。”下人吓得面无人色,白宅内谁不怕夫人发火,就是尊主也拿她半点办法没有。 白蘅顿时傻了眼,自己刚刚被二哥哥骂了一顿,转眼咋又和娘亲吵起来? 云谷的冬日比别处暖几分,夏日又较他处凉爽些。山谷小径中一人悠然漫步,近看白衫清扬身形修长,一张找不出缺点的俊容上看不出什么心情。但是那双眼睛却骗不了人,淡淡的忧郁仿佛一丝尘埃蒙蔽了暗夜最亮的星光,令人睹之心伤。一别数日,不知她可曾如自己这般有过丝丝思念。或许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不经意的擦肩而过,早已是过眼云烟。 “小少爷!” 笑意浮出嘴角,谢景飒顿住脚步等待下人回事。 “并没有自清风里传来的信件。” 那笑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忧伤,忧伤到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不过倒是有一封没有署名的小笺。”下人照着手心一张小纸片念道,“太华山上,蘅芷汀芳。” 谢景飒猛然抬起头来,语带惊喜,“从哪里得来的小笺?” 下人极少见小主子失仪,此时惊得有些乱了手脚,不防一阵风吹来把纸片吹入溪水中。 谢景飒脚下移位不待下人回过神来,修长的身形已是凌于溪水之上。可惜墨水已经晕染,上面的字迹模糊成一团哪里还能分辨出什么。 “太华山上,蘅芷汀芳!”口中默念刚才所听。 不过一张小笺,没想到小主子如此在意,下人忙跪地谢罪,“奴才该死,正是此八字。”可是过了良久也未听到主子饶恕自己的命令,终于熬不住抬头看时,哪里还有谢景飒的影子。 “别的犹可,只把银子多封些带够了。”谢景飒看似不经意的轻瞥了眼忙乱中的祖母和下人,又似乎毫不在意的说道。 谢老夫人迟疑一刻,忽而又欣慰的点了点头。孩子大了,知道出门在外不易,最应该带的自然是银子。遂吩咐下人抬了个檀木箱子来,整整封了十封百两纹银放进去。想了想,又从箱底取出些金子来,若是急用这个都能派上用场。 听说谢家小主子要去太华山问学求道,云谷之中的百姓们自然要相约而来夹道欢送。他们世居此处多得谢家庇护,感恩之心无以言表,能做的便是尽些心意给足谢家排面。是以待得出发之日百姓早悄无声息的站在街道两旁目送,没想到谢家先就运出一马车的银子,再出两马车的细软,不知道的还以为此番是去哪位姑娘家提亲。 “娘亲不必难过,等我送二哥哥去了太华山治愈腿伤立刻就回来相亲。您老人家在家也别闲着,替孩儿多看几家。”白蘅好脾气的哄白夫人开心,却不知道一旁的白泠夕早恨的牙痒痒。若非他此时多有不便,只怕这丫头的狗头难保。 “蘅蘅,过来推我。”明明有白又夕推车,白泠夕却非喊白蘅。 白夫人更是气的不行,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以前的那些容人气魄都哪里去了?虽说腿受了伤,难不成传染的脑子也坏了?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欺负妹妹,竟然还要蘅儿推车。可怜的闺女此番跟着去太华山还不知道要怎样遭罪,越想越生气也就越看白泠夕不顺眼。 “你替娘担待着点,等他腿好了我再治他。”白夫人宽慰女儿。 白蘅灿然一笑,哪里就要担待了呢,不过是替二哥哥推个车开心还来不及。“娘放心,蘅儿推车轻巧细致,二哥哥坐着舒适才会选我呢。”白泠夕听话又是一阵心酸,他哪里想要蘅蘅推车,又怎会不心疼她弱小。 第三十三章 所有不期而遇都是有备而来三 匡当用肩膀碰了碰谢凝眉:“大姐姐,大哥哥出门都这么有派头的啊!”羡慕之情溢于言表。作为异父同母的姐弟,匡当从来没当谢宠是外人,一如谢宠从来没把这个弟弟当做亲弟弟。现年十二岁的匡当生就的一张孩子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瞧着比实际年龄还有小上两三岁,也就是说相貌上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与自来心事重遇事三思而后行的谢宠站一处,长姐如母再合适不过。谢宠本就不愿带这个弟弟出门,在她心目中唯一的弟弟只有景飒,再不可能多出一个来。只是母亲那样的央求实在难以拒绝,听匡当多嘴只是冷冷一个眼神却没理他。心中却忖度,想来是两位老人家担心孙儿出门受了委屈方才会这般兴师动众,按枫弟的性格断不会如此。一丝笑意浮上嘴角,没想到弟弟行动倒是十分的迅速。 “你做什么?”谢宠拉住匡当不耐烦道。 匡当眨了眨眼睛,小脑袋瓜晃了晃,又迟疑了一刻还是不肯开口。谢宠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再不说就给我滚回烹雪山庄!” 匡当立刻耷拉了脑袋,大姐姐和爹一样真是太不通人情了,还是娘好。故作委屈的支吾道:“我们去与大哥哥同行吧,也好有个照应。”说完就想往外冲,却被谢宠一掌拍倒在地疼的他龇牙咧嘴直“哎呦”。谢宠已经失去了耐心,早知道就不应该带他出来。 “跟着你风餐露宿的我都要饿瘦了,我可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匡当敢怒不敢言,挤眉弄眼冲谢宠好一番做鬼脸。 “起来,上路了!”见得谢景飒的车马走远,谢宠招呼一声匡当,人已经先行追着车马先行去了。 匡当不敢磨蹭,大姐姐随时都想甩掉自己,这一点他还算是个明白人。 “少主,已经到了月落湖,是否继续前行?”下人近前询问。 谢景飒立于马上眺望,天边的夕阳尚未落下,月色却已上了半天空。晚风吹散了暑气,湖水带起的丝丝凉意煞是舒适。“继续前行!”收了缰绳,颀长的身形慢慢融入淡淡的夜色中。 匡当有些想不通,明明走的这么慢就不像是着急赶路的样子,干嘛要巴巴的走夜路啊?可怜自己一天连口热水都没喝上,要是再走一夜的路岂不是送了半条命。“大姐姐,我们找个客栈住一宿再走不迟。”匡当正要苦苦哀求,转身见谢宠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人早跟上了前面的马车。 过了月落湖往东是半阴山,往西再走半月便是太华山。可是往西人烟稀少若是想寻个歇脚打尖的地方几乎不可能,更不用说还要翻过两座荒山,山上豺狼虎豹毒蛇猛禽应有尽有。一般人都会留宿云谷境内月落湖旁,晓事的甚至歇息个三五日养精蓄锐储备粮草准备充分才上路。可是谢宠要随弟弟一同前往太华山,匡当这个后爹家的孩子也无可奈何。 然想不通的还不只是匡当,白淇夕与白又夕也同样想不通。出门在外白淇夕身为兄长不仅要照顾弟妹们的饮食起居,还要照顾各人的情绪变化,比别人更要辛苦。好在他自来有做为兄长的肚量,凡事能忍则忍,能让便让。譬如此刻,白又夕兴奋的指着前方一处客栈道:“快看,阿衡、大哥、二哥你们快看那里。”几人行至云谷已是出家门十日后,虽说一路上也算是好吃好喝,可一路颠簸依然是人困马乏。人人都巴不得好生休整一番再上路,白蘅亦忍不住舒心的松了口气。 “既是前往太华山问学便要做好吃苦的准备,更何况此番前往的学子众多,我们白氏断没有落后的道理。还是少些享受的念头,做好卧薪尝胆的准备。”白泠夕不冷不热道。 白蘅与白又夕只当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齐齐看向兄长,白淇夕也是一脸的茫然猜不出二弟的想法。 白蘅试着俯身劝说二哥哥,“二哥哥,这云谷有一家老字号的点心店,我之前吃过味道极好。不如我们在此歇息一晚,我带你去品尝一下,也不急在一晚嘛!”她信心十足,只要自己撒娇放赖在二哥哥这里就没有不能得逞的。可是她话刚说完就发现二哥哥神色阴冷好似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忍不住伸手去拉白泠夕放在腿上的双手。 “滚开!”白泠夕一声怒喝,大力的甩开白蘅,兀自推着轮椅急速离开。 白蘅一个不防备被推的跌坐在地,不知是身上疼痛还是心中委屈,两行泪珠簌簌滚落。 “阿衡,你去哪里!”白又夕着急喊道。 白淇夕顾左难顾右,指着白蘅道:“你去把蘅儿劝回来。”自己忙去跟上二弟。 白蘅一行哭一行跑,不知过了多久跑的累了方才停下坐在岸边低低哭泣。晚风夹杂着浪花扑上岸打在衣裙上,越发增添了诸多悲伤。想自己一路上小心翼翼时时不忘哄二哥哥开心,可是他却那样对自己。他还是当初那个捧蘅蘅在手心的二哥哥吗?还是我自作多情,毕竟我并非白家人,便是他对自己再好到底隔着至亲血脉。 “阿衡,你跑慢些!”白又夕累的只有喘气的份,扯着白蘅手臂就往回拉,“快随我回去,要不二哥又要生气了。” “他生气和我有什么干系?”白蘅没好气的回道。 白又夕叹了口气,“真是不明白二哥是咋想的,平日好吃好喝好玩的哪一样不是先想到你,我这个幺弟只有羡慕的份。你不看别的,只这一点他说你几句还不得忍着?”这话倒是实话,也是白又夕对白蘅一直以来的羡慕嫉妒。 “那又如何,也不能成为他不讲道理乱发脾气的借口。”白蘅嘴硬反驳道。可是心里却已经消了气,说到底还是腿伤影响了二哥哥的心情,要不然他也不舍得朝自己发脾气。 起身往回走,边走边自说自话,也是说给白又夕听,“他要是以后再朝我们凶,谁都不要搭理他,让他孤苦一生好了。 “好好好,就这样做,一言为定!”白又夕蹦跳着与白蘅击掌为盟,两人说说笑笑的沿湖边边走边打水漂儿早忘了刚才的不快。 第三十四章 所有不期而遇都是有备而来四 “二弟!”白淇夕喊住白泠夕。灰心一叹,面上从来没有的自责与愧疚,或许只有在大哥面前才能表现出真正的内心。白泠夕抬头看向兄长,两行泪痕在月光下隐约可见。然而内心的伤痛却有口难言,日夜活在患得患失中,前路茫茫他渐渐看不清出路。 “你是我们白氏三子中最聪明的一个,有些事情你不愿说应该有你的道理。但是大哥始终相信你一定能够妥善处理,给自己和爹娘一个满意的交代。”白淇夕再想说些什么,听得脚步匆匆,是白蘅与白又夕携手回来。 白蘅抽了抽鼻子,依然有些委屈的走至白泠夕跟前,“二哥哥,你说的对,我们现在就继续赶路。”摇了摇小脑袋强行挤出笑容来,不忘伸手擦干二哥哥面上的泪水。 白泠夕见状越发心如刀绞,自责之情越甚,咬牙咽下所有悔恨。 连夜赶路,几人皆是疲惫不堪却要强打精神,谁也不敢随便提出休息的要求。白蘅拍了拍谢谢的脑袋瓜,几天没有骨头啃,小东西显见得萎靡许多。“你乖点哦,吃得苦中苦方为狗上狗,继续加油!”她拉起谢谢的小爪子互相鼓励。可是谢谢显然并不领情,小脑袋摇的拨浪鼓般脖子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嘁!”对于谢谢的不近人情白蘅很是不爽,冲其抬起巴掌轻轻落下,转身自顾自的走了。谢谢见主人好似不管自己,等了一刻忙又追上去。 看得一旁的白淇夕白又夕好不开心,果然狗是最通人性的畜生,也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谢景飒身形一顿,回身看时依然是来时的杂草丛生,几棵大树光秃秃的暴露在烈日下。偶尔三两只野兔流窜,不知怎的他竟然瞧着兔子出了神。低飞过的雄鹰一声长鸣打破了这份宁静,只见其捡起一粒石子扔将出去,那雄鹰到嘴的兔子便撒野的跑远了。 “大哥哥看着清清冷冷的还有颗热心肠。”匡当趴在草丛中口里衔根茅草干嚼着,少年不识愁滋味,除了肚子抗议,其他好似都不足以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悲伤。 谢宠一直往身后看,掐指算来时间也就这两天了。只是那丫头生性贪玩,白氏兄弟又都依着她,一路上多玩个十天半月也未可知。想到这里又不免替弟弟着急,一脚踢在匡当屁股上,“滚起来,躲山石后面去。像只野兔子样一点不安分,小心被打死。”对于弟弟的武功灵力谢宠还是极有信心的,是以不得不多加小心。 匡当正躺的安逸,被这一脚踢得老大的不高兴。但是敢怒不敢言,悻悻的起身。 “谢谢,你别乱跑,小心迷路了。”白蘅边追边喊。这傻狗上山见到兔子突然兴奋起来,喊也喊不住,抓又抓不到,直让人干着急。 “蘅蘅慢点跑。”白泠夕不放心嘱咐道。白氏三兄弟兴致勃勃的看傻丫头追傻狗,天底下恐怕也只有白家大小姐能干出这等事了。好在是这荒郊野外,若是被人看到还不知要怎样嘲笑。 谢景飒身形怔住,一缕笑意无论如何掩饰也遮挡不住眼中的星光,牵了缰绳却半天不动。下人们个个抓耳挠腮,大日头下面杵着,每人都热的汗湿重衫。但是少主的性子素来与旁人不同,谁也不敢问,只能一群人陪着。 “叮叮当当”,谢谢一口咬住谢景飒的衣衫不肯松口,一边回头汪汪叫好似在召唤白蘅。 白蘅绕过山石突然看到一群人马也傻了眼,再听得谢谢叫声,待细致寻过去顿时大喜。他乡遇故知,白蘅几乎是飞奔上前喊道:“谢景飒!” 谢景飒悄然低头转过身去,一如以往淡淡道:“想必大家都一样。” “哦哦,”白蘅顿时了然,但是依然万分高兴道,“我两位兄长与弟弟就在后面,大家可以一同上路,这样更热闹。”一边去抓谢谢,“你个小机灵鬼怎会知道有朋友在此,看来是我小看了你,奖励一根大骨头。”谢谢好似听懂了般连连点头。 半天不见白蘅回来,三人不放心,忙赶上前查看情况。只见白蘅站于一群车马中有说有笑,正自不解,白泠夕却一眼认出谢景飒的身影。 “原来是云谷白氏的人,他们也是去太华山问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白淇夕忙上前施礼相见,一时间众人互通有无十分和谐。 白蘅喜滋滋的从谢景飒手中接过一大包吃食,忙连声谢过,笑的见眉不见眼。 “我这里还有许多,你若是需要尽管取去便是。”谢景飒面无表情冷道。 白蘅早习惯了这人的冷如冰霜,但是掩饰不住的好感,就差没有向天下人宣布“谢景飒不仅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而且行侠仗义慷慨大方”,反正目前为止除了‘冷’还没发现其他什么缺点。 “二哥哥这是你的,谢谢这是你的。”白蘅小心翼翼的分着东西,能在荒山中有酒有肉,这滋味堪比任何山珍海味。 白泠夕却味同嚼蜡实难下咽,自己千算万算却步步失算,这算是天意吗?在梅园之时自己一度失去希望,只奢求蘅蘅能够安然从鬼蜮桃园中安然返回,曾亲手将她交付于谢景飒。可是自从返回清风里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自责和懊恼中度过,或许自己能够与命搏一搏,为了自己更为了蘅蘅。 “蘅蘅,你多吃点,不能辜负谢公子的好意。”白泠夕将手中的鸡腿递给白蘅。 白蘅乖巧的接过鸡腿,“二哥哥不必担心不够吃,谢景飒那里多着呢。”她啃了一口又将骨头扔给谢谢。 白泠夕面上又是一颤,扭过脸去看向对面,白家人已经生了篝火预备休息。没想到他与蘅蘅已是如此相熟,也是,曾经同生死共患难,这是抹不去的交情。 “你觉得谢公子为人如何?” 白蘅没想到二哥哥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这有什么好问的,天下仙门哪个不知谢家少主。谢景飒不仅生得仪表堂堂举世无双,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修为灵力更是责无旁贷的天下首尊之子弟。不过话到嘴边却是:“见惯了我们白家的青年才俊,眼里哪还容得下旁人,你说是不是?小柚子!” 第三十五章 所有不期而遇都是有备而来五 白又夕吃饱喝足正悠闲自在的躺着看星星,听得白蘅问自己,转身看了看白家那边。哼了哼道,“那是当然,我们白氏三兄弟什么时候输给别人!”众人闻言不觉启齿一笑,此刻渐渐已到了三更,白蘅靠在二哥哥身旁慢慢有了困意。 “唉,人家都是好吃好喝,就我们餐风饮露。”匡当再次试图装可怜来感化谢宠,又再次被一个杀人的眼神吓的闭上嘴。 谢宠欣慰的看着今夜的弟弟终于不再独自打坐一整夜,篝火旁的他此时大概已经酣然入梦。这是自己最想看到的景象,一如当年两人在院中依偎着娘亲听故事看月亮,安详而宁静。可惜这一切早已一去不复返,如今的自己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且尽些长姐的责任。 “明日我们便先行上路赶往太华山,你不必再唉声叹气了!” 匡当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好好的为何就不跟着大哥哥的车马了? “尊主,您要的狐狸已经带来,一百单六只一只都不少。”尧光挥手让人把装狐狸的袋子提上来,凄惨的叫声沉闷的从袋中传来。 苏沐转动眼球看着一袋袋的狐狸,那妖女竟然能从鬼蜮桃园中全身而退是自己完全没有料到的。她的半人半狐之身不可能顺利的通过鬼蜮中的三关,更不可能逃脱鬼王的法眼。哼,或许是她的运气好,毕竟有谢氏少主贴身相随。 “妖女与谢景飒琴笛合奏破了静司山的活死人阵,听说百里淳一那个蠢货气的另一半脑袋也疼得不行,看来她确实不好对付。”尧光回禀道。 没想到百里淳一花了那么大的功夫也是功亏一篑,枉费自己一番苦心将消息传递于他。只是可惜莫氏一族枉死,要怪就怪妖女的戾气太重,不除她仙门世家将永难安宁。 “今夜将这些狐狸全放入荒山之中,我就不信那妖女还能无动于衷。”苏沐露出得逞的笑容,凸出的眼珠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大,笑容也就显得很诡谲。尧光欣赏的点了点头,尊主计谋甚多,较之仙门世家中的子弟实属数一数二的人才。他日修成仙道,苏家必是仙门首尊。自己但求常伴相佐,此生再无他想。 “还不快去办事!”苏沐一声断喝,吓得尧光忙跪下领命,人却恋恋不舍的又迟钝了一刻才起身。 苏沐心有不忍,“你明晚替我守夜好了,你我许久不曾秉烛夜谈,你沏茶的功夫怕是要退步了。” “不能不会。”突然而来的意外之喜让尧光激动到语无伦次,赶紧提着狐狸出了门。 “汪汪汪!”谢谢的叫声将众人吵醒。 白蘅睁开惺忪的睡眼,转身看时谢景飒持剑而立站于不远处的篝火旁,再看二哥哥也已经醒来。 “二哥哥不必担心,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不待白泠夕说话,白蘅已经快步走至谢景飒身旁,二人相视一眼齐齐看向山顶上成群结队饿红了眼的狐狸。 白淇夕与白又夕不敢离开,紧紧护在白泠夕身旁,狐狸的叫声自远而近令人不寒而栗。这荒山野岭怎会突然出现大批的狐狸,必定是人为所致。众人心中有数,越是如此越是觉得凶险至极,人人自危。 狐狸已经被饿了数天,闻到人味早已是馋涎欲滴,是以双方对峙片刻狐群便纷纷飞奔下山直扑人群。 白蘅手持琳琅率先一步冲了上去,她素来多智不肯硬拼,只捡着对方薄弱处击打。是以片刻功夫便已有数只狐狸惨叫连连,狐群些许退步,转眼间再次发起攻击。谢景飒持剑护在白蘅左右,“不可恋战,这些狐狸好似有些诡异,你看它们的眼睛。”白蘅只顾驱散狐群倒是没有细看,此刻经提醒再仔细观察果然有些异样。狐狸是百兽中最为狡猾的,可这些狐狸好似失去了灵气,木木沉沉的一味硬攻。它们被人操纵了,一定又是使的阴邪法力,短短几月二人对这等招数早见怪不怪。 但见白蘅端坐漫舒古琴旁,纤手轻抚一串悦耳的音律缓缓流出,于狂野中的粗犷相较越发显得天外来音。谢景飒长身玉立自腰间抽出天舞玉笛,琴笛合奏一曲“缄音”天衣无缝。随着音律流出,狐群先是慢慢停止攻击,二人不敢疏忽大意继续合奏。哪知已经安静的狐群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它们好似疯了般的互相撕咬吞食。混战中的狐狸早已经不认识同族,眼中的恨意与愤怒一点点的燃起,它们挣扎着奋战着亢奋的神经支撑下即便是浑身的毛皮全被撕下,它们依然靠着最后一口气肆意撕咬着同类。好似这不是血腥的斗殴,而是它们在快乐的享受着狩猎的趣味。 白蘅不忍心再看它们互残,抚琴的手断然停下,转而看向谢景飒。谢景飒放下笛子,亦是满脸疑惑的看将过去。 “小心!” 白蘅正自出神,不防一只发了疯的狐狸猛然转身朝她扑来,破碎的躯体淋漓的鲜血洒得她黄色衣衫上刺眼的红色。她抬头看向狐狸那双深邃的眼睛顿时失了心神,就那样坐以待毙的等着。 “噗!”再看时狐狸被剑从头到尾整个剖开,好似一件破旧的毛皮被扔到了一旁。 白蘅这才回过神来,惊叫道:“谢景飒!”谢景飒顺着白蘅目光方才发现刚刚只顾着救人未防备手臂被抓到,此时看来鲜血流出顺着衣袖往下,隐隐的疼痛。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白蘅自责的跳了起来,一把拉过谢景飒的胳膊不觉泪珠儿又滚了下来。边哭边取出丝帕帮对方擦拭伤口,大臂上好长的一道口子血肉模糊,以谢景飒的能力若不是为了救自己怎会受如此重的伤。又是伤心又是自责又是心痛,眼泪鼻涕的一发不可收拾,竟然抱着谢景飒哭个没完。 白淇夕使了个眼色,白又夕赶紧将白蘅拉到一旁,“人家救了你,你不报恩反而抱着哭,又不是死了岂不是给人添晦气......。” “你说什么呢你,找死啊!”白蘅揪着白又夕的脖领就是一顿胖揍。 第三十六章 所有不期而遇都是有备而来六 “走吧,立刻上路带你去找好吃的。”谢宠踢了一脚看傻了眼的匡当。匡当斜睨了一眼谢凝眉,“大难当头我们就这样临阵脱逃,姐姐你不是这样的人吧?”匡当不可思议的外带鄙夷的口气:“哥哥现在可是最需要我们的时候,只要拿出我的耐心与爱心现在就前去悉心照顾他,没准他就能分我点银子。” “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啥好心,早点死心吧。景飒有人照顾,哪会需要你这种居心叵测的小人!再啰嗦立刻滚回烹雪山庄,省得在我跟前看着烦心!”谢宠提起行李大步流星的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她终究还是掩饰不住对狐狸们的怜悯,不愧是千年狐妖之女。只要我有足够的耐心耗下去,不论她隐藏的有多深迟早有一天会露出真面目。山顶上无尽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骨碌着慑人的光芒,苏沐笑的十分开心,离除去心头大患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二哥哥!”白蘅无力的瘫坐在白泠夕身旁,紧紧搂住其双腿忍不住又是一番泪眼滂沱。这几个月是她十六年来觉得最漫长最难捱的日子,好像做什么都不成,还要屡屡连累别人受伤。为什么总是奸邪之人得逞,正义始终无处伸张,自己却唯有无能为力的悲伤。二哥哥的腿伤,谢景飒的手伤,每次看到他们受伤白蘅都会心痛到难以自已。莫不是真的人妖难以相容,妖只会给人带来灾难? 白泠夕很少看到白蘅这般无助的模样,见她呆坐身旁两眼无神的看向前方,转身见另一处一袭白衣面容苍白的谢景飒正自打坐养神。心中淡淡酸楚,可惜自己腿伤不能与她并肩作战,又让她因为连累了别人内疚。 “谢少主论武功灵力都是我辈中佼佼者,修养三两日便可康复,你不必多虑。” 白蘅仰头愣怔的看着二哥哥,苦涩笑道,“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可以站起来,二哥哥你什么时候可以站起来。你没有怨过我吗?是我害了你们,都是我的错。”她虽是笑着,但是那泪水哪里抑制的住,早哭的难以自持浑身颤栗。 白泠夕呆住,原来蘅蘅并非只是为了他人落泪,心中更多的是惦念自己。只是最该自责的不是自己吗?二人皆有说不出的苦衷,一时之间相对无言唯有泪眼婆娑。 太华山号称天下第一名山,其险峻陡峭自不必说,要入山更是考验众仙门世家子弟修为的第一道要命题。更何况白泠夕此时双腿不能行,要是想上山难比登天。众人立于山下,白蘅仰视耸入云霄的山峰,但见云山雾海如梦似幻。 “二哥哥!”白蘅轻声唤道,面上又是无限的歉意。白泠夕不忍见,伸手拉住白蘅故作开心哄她,“你先上山,二哥哥随后就到。从小到大走哪里你都要偷懒让我背着,今日难得躲个清闲,难不成你又有什么歪主意?” 白蘅悄然扭过头去,凡事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二哥哥,他从来不肯让自己伤心。 “这并非什么难事,我与白蘅琴笛合奏助力,劳烦白大公子、三公子施展灵力托举。虽耗些时间,想来送舟芜公子上山也不是不可能之事。”谢景飒凝望片刻转向众人道。他所言并非毫无根据,漫舒琴与天舞玉笛合奏已是无人可挡。而白氏武功修为自不必说,合四人之力,送一人上山实乃绰绰有余。 白泠夕转向谢景飒,看不出对方现在有什么想法,只能颔首谢过。 白蘅端然坐于漫舒古琴旁,冲二哥哥欣然一笑,琴声响起随笛声直入九霄云天。惊得那太华山顶余音绕梁徐徐不决,慑的太华老君自昏睡中醒来,“多少年不闻漫舒天舞合奏一曲!”掐指算计“一百二百......。”一刻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拂开云雾伸长了脖子往山下观望,但见一白衣少年长身玉立潇洒飘逸手执玉笛正是自己的徒孙谢景飒,其身旁一女孩儿乖乖巧巧黄衫黄裙十分明媚纤指落处琴声如水。 “好一对天作之合,只是可惜命途多舛,令人扼腕啊!” 白泠夕身形徐徐升起,几个回转,待得再细看时人已是在太华殿山门外。 “二哥哥上山了!”白蘅激动的跳起身来,冲着谢景飒笑的见眉不见眼。她本就一副笑面孔,哭时梨花带雨,笑时眉眼弯弯好似月牙儿煞是好看。谢景飒不由得出了神,片刻后极为不自在道:“这都多亏了两位白公子,我等只是略尽薄力罢了。” 白淇夕自然明白若非谢景飒帮忙,凭他和弟弟两人纵然使出全身的本事也难让二弟上山。是以忙领二人上前施礼称谢,自然将谢景飒方才表现尽收眼底。早就听说蘅儿之前与谢少主没少打交道,但是两人到底交情如何他这个做大哥的一时间也不好多问。 “我扶着你。”白蘅极为殷勤的主动上前扶着谢景飒,就好像他虽然是手臂受伤却影响了走路,引得众人一好一番哑然失笑。“就让我略表心意,不然你这份大恩都不知道要到何时才有机会报答。”满心愧疚说起话来也带着深深歉意,白蘅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知怎的此刻看来竟然有些可爱。 “不用!”谢景飒不自在的甩开对方,自顾自的往前走。 “喂,谢景飒你慢着点,虽然伤的是手臂,可山路崎岖重心不稳还是很危险的。”白蘅说的没错。太华山的确异常艰险,更何况谢景飒大伤初愈,刚才又施法动了元气。这会子步行上山自然远不如平日,白蘅依然不折不挠的搀扶起对方,无论其是有多么的不情缘。 “从来没见阿衡对我如此体贴入微。”白又夕有些吃醋。自己作为她的亲弟弟平日里就只有挨打,什么时候被这般细心照顾过,享受过来自姐姐的温暖和爱护。 白淇夕宽厚笑道:“蘅儿这是替我们白家报恩,知恩图报,报之有道,这一点上她比你我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既然大哥也夸她,白又夕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赔小心道,“我自然知道她比我聪明,不过白说说而已。”嘿嘿一笑,跟着众人一同上了太华山。 第三十七章 问学一 “天下仙门百家齐齐拜见太华老君!”仙童于殿门外高声通禀。白蘅环顾四周,只听说太华山好比人间天宫,夕时还没些概念,今日所见当真是开了眼界。别的不论,只这等脱于尘世一切的仙然气势便令自己这样的凡夫俗子望之却步。遑论山门外一众的仙门弟子,个个仙风道骨气度不凡,此等气派想来也就太华山才配得上。 谢景飒长身玉立于最前,其次便是清风里白氏,依次为暮阳雪域苏氏,棠溪刘氏,以及此刻难得还会是出现的莫氏唯一的活人莫语莫不言。再者便有烹雪山庄匡氏、阮北叶氏、南国花氏、阆苑燕氏、涉水岛百里氏等。 “姐姐,没想到你们谢家这么大来头。亏得大哥哥生就的相貌不凡器宇轩昂能压得住阵脚,要是换做我恨不得脑袋缩回肚子里,震不住场子啊!”匡当又是兴奋又是担心,有些语无伦次,但是对谢景飒的敬仰之情当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谢宠身后悄悄看向弟弟甚是安慰,谢氏子弟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他身边无一人相伴不觉有些孤寂。 白蘅翘首以待,不知太华老君生得是不是老仙翁模样,无论如何今日上得太华山来一定要想方设法求他医治好二哥哥的腿伤。白泠夕仿佛能感觉到白蘅的焦急与不安,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听说太华老君向来讲究个眼缘。缘法若是不到,便是再怎么苦苦哀求他也不肯搭救,我们还是安心等待的好。”白蘅侧身投以微笑,一个不防看到身后的苏沐,身子不觉就是一个激灵。这人好似阴魂不散,有他在的地方定然没有好事。 想起半阴山的冤魂,白蘅便是一阵心痛,白白让这人动手脚毁了证据。虽说二哥哥腿伤不是他亲手所为,但是尧光是他最得意的手下,与他也定然脱不了干系。更有莫氏灭门惨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苏氏当真够狠够阴险毒辣。 “白姑娘小心点身子,这太华山上最是仙家向往之地,也便是那妖魔鬼怪的丧身之所。”苏沐故意刺激道。 白蘅轻蔑的瞥了对方一眼,“有劳苏尊主关照,本姑娘好着呢,倒是某些心术不正的小人作恶太多小心报应才是!”今非昔比,以前是无知者无惧,如今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苏沐无所谓的摇了摇手中折扇,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白氏三位公子个个素有礼仪教化典范的美名,却偏偏一门之中出了这么个异类,看来任凭什么也改不了本质。 “阿衡,小心他恶意挑事。”白又夕嫌恶的瞅了一眼身后的苏沐,心中暗道“丑人多作怪,这样的相貌怎配得上“尊主”的称谓。” “云谷谢氏见礼!”仙童一声通报,谢景飒手捧一只锦盒大步进入殿内。盒内是一枚坤鼎炼制的丹砂,是天下可遇不可求的延年益寿良药。 “清风里白氏见礼!”闻言,白淇夕双手将礼盒呈上,内装通灵符箓。 “这位就是太华老君,黑发黑须眼不花耳不聋最多也不过四五十岁的模样,哪里是想象中的老仙翁嘛!”心中感觉有些失望,白蘅随意的摇了摇手中的琳琅,不知不觉松懈了精神。 太华老君上首看的清楚,这个丫头不就是山下抚琴的那位,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老夫不满。 “漫舒古琴乃是流传千古的神器,你区区一个肉眼凡胎怎配拥有?” 白蘅正走神,突然听到‘漫舒古琴’四个字,忙道:“半阴山捉妖怪时捡到的。” 半阴山是什么地方,太华老君又怎会不知。沉吟片刻仔细审视白蘅又着实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端端的被她捡到千古神器或许只是种缘分,是自己多想了。“你的琴与我那徒孙的玉笛合奏实乃绝配,要好生珍惜!”太华老君轻捻胡须欣欣然道。 白蘅又是一怔,忍不住道:“原来谢景飒是您的徒孙,可是您瞧着可比谢家老尊主年轻多了。” 只见太华老君眼睛陡然一亮,拍案精神道:“那是当然,谢文泽那个老家伙怎能与老君我相提并论。” 众人见状强自忍笑,没想到太华老君竟然也会在意自己的年龄,他可是个活了不知几百年的老家伙,谢氏着实无法相提并论。 暮阳雪域所送乃是世所罕见的七星纹佩玉,玉身通透触手生温,可谓天下极品玉器。 棠溪刘氏此番更是舍了万贯家财竟然送上一卷西海龙珠帘,刘家少主刘斌与他老子倒是十分的相像,都是外貌上便能看出的拘束,确确实实小心谨慎之人。苏沐几次试图与其接触,都被他谨慎却不失礼仪的避开。 苏沐鄙夷的:“刘赟这个废物竟然生出个比他还要胆小怕事的儿子!” 白蘅一旁静观众人,虽然今日皆统一着绣竹蓝衫,这些仙门子弟中无论来自寒门还是世家,亦全都是一副中规中矩模样。但是若细看依然很大区别,譬如南堂花氏必定张扬热闹,而阮北叶氏就老实憨厚许多。再看烹雪山庄的少主子一副孩童模样,只那挺直的腰杆就知道匡当一定是个匡扶正义敢作敢当的主儿。她也来了,白蘅冲谢凝眉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洗尘宴在前厅举行,请各位前往就坐!”仙童指引着众人前往。 白蘅与白氏三子并行,不一会儿便落后许多随即混迹人群去寻谢凝眉。 “姐姐好久不见,半阴山之时未来得及道谢,今日容白蘅在此谢过!”不知怎的,白蘅对谢家这位很有争议的女子十分有好感。谢景飒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神色,而谢凝眉看着就平易近人多了。且她自幼混在男孩子堆里长大,难得有个年龄相仿的姐姐说话,心中不由得更近了几分。 那日匆匆分别,谢凝眉着实未曾好好看过白蘅。今日细细打量真是越看越喜欢,忙扶起来,“我还要谢你呢,你三番几次的助枫弟一臂之力,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惭愧。” 白蘅笑道,“哪里的事情,谢景飒不嫌弃我碍事就不错了。”说完一个丧气的白眼就好像她说的是真的一般。偏这时谢景飒正在身后,白蘅所说所做皆被他看在眼底。 还是匡当眼尖,一眼看到两人身后的谢景飒忙喊道:“大哥哥,我是匡当。”说着就凑了上去,热络的倒像是两人真的很熟。谢景飒冷冷一个眼神扫过众人,穿过人群理也不理的独自离去。 第三十八章 问学二 “刚刚去了哪里,这里人多眼杂,还是要多加小心的好。”白泠夕见白蘅匆忙入座关切的嘱咐道。白蘅心中挂念谢景飒,仅仅敷衍着点了点头。看了好一阵方才发现主人位左方仅有一座,上面端坐着的正是谢景飒。不愧是太华老君的徒孙,地位自然与众人不同,可年纪轻轻就坐上那个位置不知又有多少人心中难以信服。 “二哥哥,我觉得太华老君挺好相处的,待我得到机会一定求他替你医治。”白蘅安慰着白泠夕,伸手端起桌上酒水闻了闻很是醇香,忍不住就要一饮而尽。 方这时匡当端着酒杯走至邻桌,桌上端坐之人正是涉水岛百里氏的少主百里智渊。论年岁,论地位,匡当较之百里智渊差了许多,可这种场合攀交情实乃最普通不过的事情。然白蘅却不以为然,虽然和匡当刚认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以自己看人的眼光来说,他还不至于刻意攀附于谁。而百里氏与暮阳雪域的苏氏及棠溪的刘氏,三家臭味相投多为世人所唾弃。匡当当着众人面上前劝酒就越发令人生疑,不由得放下了酒杯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百里智渊百里少主,您一路奔波,来到太华山也没闲着,辛苦了!”匡当半阴半阳的举着酒杯送到对方面前,晃了晃杯子转而一饮而尽,神情中诸多挑衅。 百里智渊本无意同这等名不见经传的小辈一般见识,轻瞄一眼故作无视的只管自斟自饮。匡当却不依不饶的夺过其酒壶来认认真真看了半晌,转身走到白蘅桌旁又打量了酒壶一刻。白蘅何等聪慧之人,立刻明白匡当的用意。趁机接过酒壶道:“匡当少主是怕百里少主的酒水不够喝,刚好我一介女流之辈不胜酒力,尽管拿去便是。”说着便把酒壶与匡当交换,含笑向百里智渊点头表示客套。 不待百里智渊发作,匡当已经斟满酒送至对方面前不依不饶直瞪瞪的等着,一时间厅内众人的目光皆转向这边。百里智渊面上一阵黑一阵白,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这让他万万不能甘心。忽而一丝冷笑浮上面来,手中一枚银针飞出直冲对方眉心。 白蘅一直注视对方暗中早有防备,飞身形撞开匡当,待得站稳身形手中明闪闪一枚银针泛着隐隐的黑色。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仙门弟子,竟然敢在太华老君的宴会上公然行凶。”白蘅举起毒针向众人展示。匡当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自己还是太年轻,若是早知道如此凶险只怕未必有胆量揭穿百里智渊的诡计。赶紧向白蘅道谢:“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该说谢谢的自然是我,那酒中下的料怕是够我死的透透的。”白蘅狠狠瞪视百里智渊道。 太华老君已是气的胡须乱颤,真是乱了乱了,问学的第一天便发生这等丑事。传将出去让自己老脸往哪里搁,往后还有甚面目教诲天下仙门弟子? “百里智渊你缘何要害白蘅,还不快快说来?”太华老君震怒,众人忙闪退一旁只留百里智渊与白蘅当面对质。 百里智渊胸有成竹,指着白蘅道:“老君可别被此女蒙蔽了眼睛,她便是十六年前玉罗绮与白展心产下的妖孽,我是为了清除仙门异类才做出下毒之事。实乃弟子不得已之举,还望老君见谅。” 一时间众人阵阵哗然,十六年前的事情多少都有些耳闻,谁也料不到今日又被人旧事重提。纷纷看向太华老君,只待他老人家给个结论。 太华老君疑惑的看向白蘅,凭自己的眼力实在没发现这丫头身上半点妖气。更何况即便她有甚法器护身遮盖了本来面目,难不成要让个无名小辈当着天下仙门中人揭穿自己是个徒有虚名的假神仙?哼,居心叵测实在可恶,老夫今日断然饶不了你。 白蘅端详手中毒针正看的出神,忽而道:“弟子还有一事要回禀。”白蘅眉头紧锁心有余悸道:“此毒针我曾在静司山莫氏灭门之时见过,那些活死人眉间皆因插入一枚银针夺命,又被银针上的毒素浸染后为人施法控制。”说着从袖中取出块帕子,解开帕子时赫然包着一枚一模一样的飞针。 众人又是一片愕然,不觉退后几步将百里氏孤立的置于圈内,人人对其怒目而视。 莫语一直不言不语的躲在后头,此刻听说莫氏被灭门正是百里氏所为。心头好似被无数枚毒针刺穿,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嘶吼一声冲上来便要找百里智渊拼命。 铁证如山,百里智渊一时间百口莫辩只能任凭莫语拳打脚踢,纵然万般不甘也无可奈何。 太华老君捻须长叹,如此恶贼竟然也能混迹于自己的弟子中求学,实乃自己老眼昏花不辨善恶的耻辱。沉吟片刻道:“你个恶毒的小人诬陷白氏之女不说,竟然还能干出此等灭心灭德之事,我岂能轻饶你!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自来以普度众生为己任,从不曾杀生。今日你百里氏罪可当诛,我便给你们个赎罪的机会。不如罚百里氏一族终身为奴,且为天下庙宇中燃香祈祷以赎罪,永世不可再入仙门。” 百里智渊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发颤抖抖索索的跪地求饶:“老君饶命,这并非学生的本意,我是受人唆使才会铸成大错。老君饶命,再给百里氏一次机会吧!”然太华老君哪里再听他辩解,挥衣袖任由仙童把人带出去。 白蘅顿觉身心巨爽,抬头见一直居于上首的谢景飒正看向自己。心中得意不由得生出几分淘气,挤眉弄眼朝对方好一番嘚瑟。没料到谢景飒自袖中伸手好似比了个手势,可惜白蘅得意过了头一时没看明白,待得仔细看时人已经侧过身。“一定是我眼花了,那个冰雕玉刻冷冰冰的神仙人儿怎会搭理我。”白蘅兀自转身去寻白氏三子。 恍若一梦,厅堂聚集的仙门百家目光齐刷刷的转向白氏一边,有敬畏的有仰慕的。最多的却是赞赏,没想到白家一个女孩儿已是如此厉害。更不必说其他三个儿子,更有个舟芜公子之称的二子白泠夕。清风里白氏当得起四大仙门的魁首,仙门百家中没一个不服的。 谢景飒见状心知今日扰了老君雅兴,这顿酒宴怕是只能不欢而散。起身代老君谢客,转而扶起太华老君去了后殿歇息。 第三十九章 问学三 “你就是宴席上那个不畏强权勇于揭穿百里氏阴谋诡计的匡少主?”白又夕对匡当可是仰慕已久,不为别的,单就他小小年纪却有那样的勇气已经让自己拜服。匡当自那日宴席后早已声名远扬,头一回出门便能如此斩露头角,说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面对众多崇拜者多少还要掩饰些,故作矜持道:“哪里,百里氏行为歹毒龌龊,身为仙门弟子人人当诛之。我不过做了分内之事,阁下谬赞了。” “哎呦,不仅有能力还很谦虚!”白又夕顿时增了几分好感,“在下白又夕多谢匡少主对家姐的救命之恩。” “原来是白家人,早说啊!”匡当立刻放下负担:“白姐姐堪比女中豪杰,我家长姐对她十分喜欢。”心中又道:“哥哥可能更喜欢。”机会来了,只要和白家搞好关系,到时候还怕某人不正眼看我呢! “匡少主若是无事,不如我们一同游览这太华盛景?” “称呼少主太见外了,看样子你和我差不多大年岁,不如彼此称呼名字更亲切些。”匡当觉得自己和白家的关系还是很有可能更近一步的,是以更加不客气。 “这自然好,我还以为你也像其他仙门中人般迂腐客套,原是我多虑了。”难得能在这种地方寻个知己,白又夕觉得放下身份家世的感觉实在轻松愉快,瞬间原形毕露。 “好好好,听说后山上有温泉,不如我们去看看。”匡当拉起白又夕就走。 阳光甚好,秋风不躁,雨过微凉,神清气爽! 白蘅悄悄的出了房门,四下打量一番果然如自己所料,这会子众人已经各自回房休息,以备夜间功课。趁着机会赶紧溜下山去逛逛,来时只顾着着急赶路只是走马观花的经过,现在想来太华山下的澜溪镇与山上截然相反。澜溪镇得天独厚地处太华山下,一般草莽从不敢到此处骚扰。又临江水拥沃土物产甚为丰富,是以澜溪镇虽然地方不大,但是集市上的繁华热闹却非一般集镇可比。 手中挥着琳琅,身后跟着谢谢,一人一狗晃晃悠悠的出了山门往山下去。一袭白衣把个伶俐的姑娘衬托出几分雅致,白蘅与别人不同之处便在她的眉眼十分灵动,素雅配上俏皮竟然别有一番风情。 “谢谢快着点,要想吃上大骨头咱们就得快去快回。”白蘅催着谢谢,手中琳琅一刻也没停的转出个花来。 走了一阵转过山角突然发现前方一人,吓得白蘅赶紧藏起来。若是被太华山的各位管事发现自己私自下山必定是要罚的,自己受罚倒也罢了,可身为白家人不能丢了白氏的脸面不是! 谢景飒侧身看到谢谢,谢谢一眼发现是老熟人,挪动小短腿便追了上去。 “原来偷偷下山的不止我一个。”白蘅偷偷一乐,紧跟几步来到谢景飒身旁。自从上了山,自己既忙着照顾二哥哥,又要应付太华老君的功课,忙的不可开交。掐指一算,倒有三五日不曾和谢景飒谋面了。不过人家可是太华老君最为得意的徒孙,不能同自己这些外人相提并论。便是自己有时间,他也未必有的。 谢景飒好似故意稍稍放慢了脚步,淡淡道:“我去山下替师祖抓几味草药。” “哦,原来如此!”白蘅好没意思的应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人家是奉命出行,自己是偷偷开溜。 谢景飒又道:“不过因为我还有些私事,能多个人帮忙自然更好。” 白蘅忙自告奋勇道:“我帮你,买东西这件事我最在行。”这样即便回去晚了也不会被罚,多么冠冕堂皇偷懒的理由,想到都要笑出声来。 “哇哇哇,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白蘅招呼谢谢,“今天你有口福了,待会的骨头都归你。”说的好像她还能把骨头怎么样一般,完全忘了刚才还答应谢景飒要帮他的忙。而谢景飒只是一路相随,任由白蘅东摸摸西看看走马观花喜笑颜开。 “这个真好看,我戴上合适吗?”白蘅将一支珠钗插入鬓发转身问谢景飒,只一瞬又转了回去,“他一个冰雕玉刻的神仙人儿哪里懂得这些凡间俗物。”便向摊主大娘问道:“这个多少银子?” 摊主大娘笑眯眯的端详着面前的两个人儿,自己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是以格外热情道:“不贵,只一两银子,难得姑娘喜欢,配你又是再合适不过的。” 白蘅吓得吐了吐舌头,出门时娘说太华山上管吃管住,所以不必带太多银子傍身。自己下山时还从小柚子那里强取豪夺了一些,加上自己荷包里的也不过二两银子。若是买一支朱钗就用了一两,大骨头酱牛肉啥啥的就都没了。再低头看看脚边的谢谢,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狗崽子。 “算了,这个我不喜欢!”白蘅毫不犹豫的放下珠钗。 大娘本以为就要到手的生意没想到会黄,忙再招呼道:“姑娘再看看,好东西虽多,遇到合眼缘的却难得!” 白蘅连连摇手,“不用,不用!” 二人正你来我往,一直默然不语的谢景飒突而淡淡道:“若是喜欢不如买下。” 白蘅和卖货的大娘齐齐看将过来,白蘅无奈的摇了摇荷包:“囊中羞涩,您老人家还是做别人家生意去吧。” 谢景飒却已经掏出一锭银子来,“就当我借你的。” 白蘅正要拒绝,大娘已经眼疾手快的接了过去,再把珠钗利索的帮白蘅插好。笑眯眯道:“姑娘家家的就得打扮好看了,瞧,多合适!” 白蘅顿时犯了难,左看看右看看,一个是决不会交出银子的,另一个已经迈步向前。 “喂,谢公子!” “谢景飒!”谢景飒毫不客气道。 白蘅忙改口道,“谢景飒,我有银子,只是少了点不舍得花。所以你不必为我付钱,要不我这就还你?” 谢景飒忽而顿住脚步,冷冷看向白蘅,半晌方道,“为何白泠夕的银子你就可以随意?” 白蘅正被对方看的心里发毛,没料到他会这样问自己。这人不通人情世故也就罢了,连这点常识也没有的吗?二哥哥可是自己的哥哥,一家人,自然不同的。 第四十章 问学四 “二哥哥的银子也是娘给的。”白蘅觉得自己说的已经相当明白了。谢景飒听言,只回了一个“哦”字,人已经大步流星的混入人群中。 白蘅一路紧追,气喘吁吁的随着对方进了家酒楼。掌柜的也不说话,直把二人引入二楼雅座,不一会的功夫各样美酒美食悉数摆上桌。白蘅看的两眼放光,没想到澜溪镇还有这等档次的好东西,今日真是有口福了。扔一块大骨头给谢谢,随即开动。太华山上的饮食实在太过清淡,对于她这种吃货来说也就勉强饿不死罢了。难得吃顿好的,她头也不抬的足足吃了平日分量的两倍还多。 谢景飒素日饮食清淡,只稍稍动了几筷子便一直看白蘅吃。莫说谢氏,就是云谷的普通百姓也不肯在旁人面前不顾形象的这般大快朵颐,遑论一个女孩子家。是以她吃的投入,他看个兴致。 猛然抬头见谢景飒只顾着看自己吃,白蘅讶异道:“你都不吃的吗?” 谢景飒推了推碗筷,“我向来饮食清淡,你只管自己吃便好。” 啧啧,搞半天这桌酒席是给自己的啊!白蘅顿时不知该怎么说话了,俗语有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会子不仅吃了还拿了,可如何是好? “我没有那么多的银子还你。”白蘅实话实说。 “白泠夕也没有让你还银子。”谢景飒依旧道。 白蘅无奈的道,“可是二哥哥是哥哥。” “都一样。”谢景飒继续道。 都一样?怎么可能一样嘛!白蘅啃着鸡腿认真审视对方,惜字如金为人冷漠,是自己迄今为止遇到的人中最揣摩不透的。可是心思极细,领悟能力特别强,外加超尘脱俗的容貌便是在茫茫人海中也能让你一眼找出他来。这样的男子好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哪位神仙姐姐才配得上。 “谢少主,你要的东西已经置备好,烦请查验。”掌柜的毕恭毕敬奉上一个包袱。 谢景飒颔首示意明白,掌柜的忙躬身又退了出去。 白蘅酒足饭饱,一把抢过装草药的包袱背上,“这种事情还是让我做的好。”不愧是娇俏伶俐的白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太华山上,白泠夕正焦急的等待消息,蘅蘅已经不见两个时辰怎能不让人担心。可是几乎问遍了所有人,却没一人见过白蘅。白泠夕推动轮椅试图亲自去找,正好此刻白淇夕进的门来:“二弟,让你不要着急,我与三弟已经回禀了太华老君。蘅蘅是个淘气的,说不定躲在哪个山涧玩忘了时间也是可能的。”这话也只能用来安慰人,马上就是晚课时辰,白蘅就是再贪玩也不可能现在还不回来。 “谢景飒,下次我再也不同你下山了。”白蘅吃的太多连走路都弯不了腰,太华山山路难行,她勉强爬了几步便觉难受异常。说好的吃人嘴软呢?现在不感激反倒埋怨起来,若是换做旁人早该翻脸,除了白泠夕没一个人能忍受白家大小姐的坏脾气。 谢景飒站在前方伸出手来,“我拉你!” “这还差不多!”白蘅松了口气,开心的把小手放入对方大手中。以前走累了都是二哥哥背着自己,可惜已经很久没有同二哥哥出去玩儿了。不知是心中感伤还是累的,白蘅突然长长一声叹息。 谢景飒见时辰不早,再看白蘅,忽而将其拉至怀中。白蘅但觉身子一轻人已经飞离地面,踏云而行,太华山便在脚下。须臾时刻二人便已到得山门外,正遇见前来寻人的白又夕与匡当。 “阿衡,你又去了哪里?”白又夕几步跑上前愤然责骂道。 白蘅自知闯了祸,慌忙带领谢谢一溜烟的往里跑,怯怯的赶去见二哥哥与兄长。 匡当却别有兴致的捅了捅白又夕,“你看。” “看什么看,阿衡最是个惹事的模子,以前都是二哥替他收场,今日惹恼了二哥看还有谁帮她。”白又夕气愤难忍,关键时刻白氏三子倒是极为团结有爱。 谢景飒未料到这件事会给白蘅招来麻烦,可是这会子出面显然诸多不妥,一时间犹豫不前。 “哥哥莫要担心,我去帮白姐姐说话。”匡当及时抓住讨好的机会,转身跟着白又夕往回跑。 白蘅刚跑了几步迎面见谢凝眉走了出来,谢凝眉似有备而来,冲着白蘅安慰一笑。这才俯身耳语道:“莫要慌张,就说是和谢少主下山替老君采买,因为时间紧迫未来得及报备。我已经替你跟各位管事的仙童打过招呼,你尽管照我说的做便是。” 白蘅见谢凝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道“她怎知我是和谢景飒一同下山?两人偏又和我说了同样的话难道真的姐弟连心?”不管了,先解决眼前的麻烦才是要紧。忙点头称是,匆匆几步进了白氏所居寝室“清风小居”。 白泠夕脸色铁青,见得白蘅进门虽有一丝动容却依然喝问道:“你去了哪里?” 白蘅方才还信心满满,这会子进得门来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二哥哥何时对自己如此严厉过。但是自己有错在先,敢怒不敢言,半晌小声道:“陪谢景飒下山替太华老君买些东西,走的太急没有告知兄长,还请二哥哥见谅!”她心中委屈到十分,眼泪不自觉的便在眼眶中转悠。今日若是换做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最最心爱的二哥哥,让她如何能够承受。 白泠夕见其进门时的可怜模样早动了恻隐之心,本打算说两句也就罢了。听得白蘅竟然是和谢景飒一同下山半日,这下不仅生气,更多的是无尽心酸难过。一时间双目泛红,双唇紧闭怔怔的呆了半晌,好似失了神般。 白又夕匆匆赶到,唯恐白蘅再惹二哥生气。此刻看到屋内情景,勿用分说必定是白蘅的错,帮着教训道:“你违反山中规定私自外出,如今又不服兄长管教,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白蘅再忍不住,转身推门而出。 “白姐姐,你小心着点别扭到脚。”匡当还没来得及帮忙,少不得有些遗憾。 第四十一章 问学五 夜色如水笼罩在太华山的青葱草木中,三五只晚归的飞鸟扑棱着翅膀不时的飞起,秋虫在做最后的鸣唱以纪念它们短暂的生命。山石十分的冰冷,白蘅却觉得再冷也比不过自己的心冷。以往不知道犯过多少次错误,每次都是二哥哥帮自己向母亲求情。心目中的二哥哥比任何人都要亲,曾经想过哪怕是自己丢了性命也决不会离开二哥哥,要一直守着陪着他。可是自从受伤后,他慢慢的变了。变得好像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白泠夕,或许人都是会变的吧。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有变,总是惹是生非,总是给别人带来灾祸。埋怨逐渐变成自责,白蘅哭的几乎不能自已。 不远处一道身影已经立在那里许久,只是静静的看向前方哭泣的女子,却始终不肯再走近一步。 谢宠轻叹一声上前扶住白蘅不断颤抖的肩膀,静静听她的呜咽声由大到小,仿若一个伤心到极致的小妹妹。想起多年前自己每每夜间独自哭泣,可惜不能如她这般哭的肆意哭的坦然。突然间甚至有些羡慕这个女孩儿,她有人骂有人疼,更有人默默守护。而自己却只能故作坚强,装作无所畏惧,装作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对抗任何危险。以致于时间长了自己都快要相信了,借着夜色的掩饰面上浮出一丝无奈与倦怠。 “有人骂你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是有多担心你才会把你骂的要一个人跑出来哭到三更半夜啊?”谢宠调侃道。 听她还要打趣自己,白蘅越发不服气道:“我不过是下山去吃了点好吃的,又不是多大的错误,他凭什么要骂我!” 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气,谢宠还要劝说,却见夜色之中一人匆匆而来。原来正是白氏长子白淇夕,他刚刚安慰完二弟白泠夕,这才抽身出来寻妹妹。 月色中初次相见,两人皆是一怔不知从何处说起,谢宠自然见过白淇夕,便见礼先道:“谢凝眉见过白大公子。” 原来是谢氏早期出走的孙女谢宠谢凝眉,虽然早有耳闻却没想到会在太华山遇见。白淇夕最是个稳重的,忙抱拳回礼道:“有劳谢姑娘!” 二人齐齐起身又是一眼对视,不知怎的皆是一阵心慌。饶白淇夕人情练达此刻也不觉失了声,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了神。谢宠见对方如此越发难以自处,只对白蘅道:“妹妹还是早点回去歇息,这里霜冷雾重若是伤了身子反倒不好了。”随即脚步匆匆离去。 白蘅也哭的够了,只觉头昏沉沉的被兄长牵回清风小居。一宿无话,至第二日清晨白蘅忙早早的起床洗漱去见二哥哥。 白泠夕一夜无眠,此刻守在门外几次欲敲门皆打了退堂鼓,回想往日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两人感情不知何时到了这种地步。 “二哥哥!”白蘅推门而出没料到白泠夕就在门外,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白泠夕见她这样神色越发为昨夜的冲动感到愧疚,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狭隘敏感,还是当初的那个“二哥哥”吗? “就知道你们还没吃!”昨晚没来得及发挥的匡当少主大清早便来清风小居拜访,虽说他住的烹雪小居离这里少说也有两三里的山路。手中捧着个食盒装着两样点心,以昨日发生的情况来看送吃的绝对没错。白蘅顺势将匡当让入屋内,两样极为精美的糕点和一样小菜,搭配山上每日晨间的份例——稀粥,十分完美。 “二哥哥你多吃点这个,我来帮你。”白蘅殷勤的将各样吃食放在白泠夕面前,看似兄妹情深,实则只有二人心中明白个中变化。 白淇夕与白又夕刚到门外便见匡当也在极为诧异,白又夕朝对方挥了挥手。匡当兴冲冲的跑过去,“怎么样,我做的不错吧?” “你打的什么主意,这么早过来送早点,自己吃了吗?”白又夕见匡当底下半截衣衫尽被露水打湿,忍不住上前给了他一拳故作凶狠问道。 匡当挑眉引他朝屋内看,不言而喻,满面写着那两人和好了都是我的功劳。 白淇夕被两人逗笑,代三弟致谢道:“多谢匡少主!” “甭客气,咱们还分什么彼此。”匡当嘿嘿一乐。白又夕却有些害羞,这话说的,好像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似的。 “快别说了,赶紧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否则太华老君万一今日又来了兴致,像前日一样足足讲了三个时辰,我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给饿趴下。”说着一手揽着白又夕,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白淇夕纳闷,不知何时三弟与匡家少主有如此深厚的友谊。烹雪山庄尊主匡正义在十六年前倒是有些名气,自从与林素结合,气死谢奕宣后便极少再露面。两人的儿子应该就是这位匡当,而谢宠又是谢氏的孙女儿。谢宠却是凝眉,若是有人宠爱又何须凝眉哀伤呢? 太华山问学,晨起必有诵读,饭后才是正课。然课时却没个定数,全凭太华老君当日所教授内容,以及他老人家的心情。是以所有求学的仙门学子无不有备而来,吃饱喝足穿暖则是首要的。其次便是耳到心到口到,千里求学,谁不想学有所成。他日得道成仙便是终身夙愿,更可福及子孙。 纵然是心怀不轨之人也不敢对求学之事有丝毫怠慢,譬如晨诵总是无比准时的苏沐此刻已经准备妥当预备正课。而一旁的尧光亦是正襟危坐,偶尔偏身过来议论两句。 “那丫头当真是和谢景飒下山去了?” “回尊主,他们确实一同下了山,不过依我看来除了吃喝外倒是看不出有何异常。”尧光此刻再细细想了一遍当时的情景,仍然笃定道。 苏沐有些不甘心或者说有些担心,刚入太华山便被那丫头揭穿莫氏灭门的真相,看来自己有点低估了她的能力。尤其那个谢景飒竟然能够违反山规与她同出同进,要是再不动点手脚只怕以后想再出手就更难了。 “把带来的金子拿出一包送出去,我就不信太华老君还能再护着他。”苏沐狠狠道。尧光领命,环顾四下无人赶紧溜出去办事。 第四十二章 问学六 山中诸多清苦,饶是仙童管事个个也都不宽裕,能得些额外的收入自然是极好的。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仙童进得门来打点太华老君一应起居,不经意道:“昨日景飒公子下山办事多有非议,悠悠众口不得不防。”太华老君最为得意的便是这个徒孙,几年不见已然生得苍松翠柏秀出班行,当真谪仙一样的人物。谢文泽那个老家伙能把人送来已经难得,可不能落他口实。但是小孩子家家的事情,老人家也不好管多的。自己虽然老是老了点,可不是老古板,何况孙儿的眼光还不错的说。听仙童回禀思索良久方清了清嗓子收拾一应用物往“知逾书斋”而去,为学如登山,知愚而逾方能不断进取有所长进。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这里的四个“合”字,意寓“天人合一”。所谓“先天”,便由白氏之女白蘅来说说有何感想吧! 白蘅正自神游太虚,冷不防被太华老君点名回答问题,起身环顾左右。看热闹的、正襟危坐的、传递消息的凡所应有无所不有。经前儿宴会上正义凌然揭露百里氏阴谋,谁还不认识白家这位大小姐。看笑话等着她出糗的人数占绝对比例,毕竟这天底下的好事均分了才是最好,哪能由她一人独占呢! 谢景飒心知今日之事必定与昨日有所牵连,有心求情,偏偏太华老君好似完全无视自己。再看白蘅又是一脸茫然懵懂模样,心中难免替其暗暗担忧。 “二弟,不可妄动!”白淇夕按住白泠夕的手,摇头示意。白泠夕轻轻一叹,白蘅几斤几两他最清楚不过,唯有佯做无视。 “小柚子,怎么办?”匡当看谢景飒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着急,转而回头问白又夕。不愧是热心的匡少主,急他人之所急,想他人之所想。 “嗐,这都不是事,阿衡只要拿出平时对付我时所用的一半聪明才智,这题轻轻松松。”白又夕敷衍对方,轻轻松松回答。 “所谓‘先天’指的是天为先导,在这世间之事未发生前便加以引导;所谓‘后天’指的是人当遵天而行,从天而动。与‘天地合其德’,即人与天之间要相互谦让协调,人不可逆天,天亦要从人。”白蘅信手拈来,侃侃而谈,想不通这么简单的问题太华老君劳神费力的要说个半天。到底是老人家啰嗦点,也不能太过苛责。 小小年纪对天人之说如此通透,仙途不可限量!太华老君闻言已是大喜,却又故作严肃道:“你既知此道理却要背天逆行破坏山门规矩,你可知罪?” “纵然人需要先天引导,但是也有一说‘人定胜天’可见天并非总是对的,人也可能做的更好!”白蘅突而另辟蹊径冒出一段独特理论。心里顺便嘀咕,“有完没完,吃了一顿好的回来后除了被骂被骂还是被骂,现在竟然还要罚!” “你胡说的什么,竟然敢对上天不满,当真无法无天!”太华老君气的胡须乱颤,拍案呵斥道。 “民以食为天,山中饮食太过清淡,吃的我实在受不了。再说我下山寻点吃食也是顺天而为,好像也不算是背天逆行吧?”她试着狡辩。 一时间仙门百家的一众学子一片哗然: 白氏大小姐竟然为了点吃的便私自下山,真是没有规矩! 一个女孩子家的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真实丢我们仙门中人的脸! 谁说女孩子家就不能吃好喝好的,真是歪理邪说,我喜欢这样坦荡不做作的! ...... 众说纷纭,吵吵嚷嚷,指指点点,眼看着热闹起来。 “你你你,去后院思悔树下跪诵经文,没有老夫的允许不准起来!”太华老君何曾被人这般当众反驳,早气的脸红脖子粗,一把大胡子乱颤。连声让仙童把白蘅速速领走,免得看了气恼。 去就去,不至于发这么大火吧?对于一个闯祸精,从小到大这样的场面见的多了也不觉有啥难处的,麻溜的出了书堂。身后又是一阵唏嘘,没见过被罚还如此理直气壮的,此女颜面何在置父母兄弟于何处,实乃世间罕见! 苏沐与白氏兄弟目光相撞,一家喜一家忧,恨不得当即就去外面打一架。 “暮阳雪域果然不肯安分,这次算是给蘅儿一个教训,日后定要谨慎些才好。“白淇夕提醒两位弟弟,亦是劝阻二人暂且忍耐。 “景飒,你去看着,她如有偷懒耍滑尽管严加管教。”太华老君一副十分气不过的样子,大声命令道。 苏沐立时变了脸色,太华老君莫不是老糊涂了,派谁不好偏偏是谢景飒!可是他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龙须,纵然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忍气吞声。 白又夕忍不住偷笑,就知道阿衡福大命大吃不了亏,胳膊肘杵了一下匡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匡当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点头称是。就连谢宠也不由得偷笑,这算是哪门子的惩罚啊! 外面空气清新,又没人打扰,当真适合默诵心经。白蘅老老实实跪下,突然觉得不能浪费这次的学习机会,学有所成方能答谢兄长告慰父母。为人子女,潜心向学立长远之志方为正道。是以老老实实将太华老君这些时日所教授内容仔仔细细的默背了一遍,掐算时间好像不到一盏茶功夫。没法子,熟能生巧,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又默诵两遍。 今日倒是十分乖巧,谢景飒远远望着,只见白蘅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当真遵循老君教诲。心有怜惜,遣退左右,有意让她暂且休息片刻。 一声轻咳,不用问肯定是救兵来了,白蘅神采飞扬看向身后果然是谢景飒。 “就知道你舍不得让我跪太久,咱们是什么交情!”白蘅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 谢景飒面上一阵不自在,随即道:“我并未让你起身。” “嗯嗯,不是你说的,是我又违反了山规。”白蘅秉承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光荣传统,以及她善解人意的优良美德,外带知恩图报道:“桂花糕和玫瑰糕,你尝尝,味道可比外面买的那些好吃多了。” 谢景飒诧异的看向这些糕点,刚才她不是说山中饮食清苦,这些点心是哪里来的? “我见别人有的吃就顺便去大厨房看了看,果然没有失望。不是山中吃的朴素,只是被看人下菜碟罢了。”白蘅若无其事的捏起一块玫瑰糕送入口中,甜而不腻软硬适中,实在是合自己口味。 第四十三章 问学七 “我娘说人不开心的时候就要吃点甜的,这样就不会觉得心里太苦。她老人家有很多大道理,但是这一条经本人验证绝对是至高无上的真理。”白蘅煞有介事的边说边吃。谢景飒忽而反问道:“你也有不开心的时候?” 白蘅听得此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一双杏眼忽闪着看向对方。谢景飒一双星目熠熠生辉实在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那张永远有些过于平静的如谪仙圣人般的脸孔却让人莫名觉得安心。长亭幽静,微微的秋风拂过,便连那平日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鸟儿也息了声。 夜色渐浓,已经过了卯时,山门内人影全无。白蘅晃晃悠悠出了知逾书斋往清风小居而去,却不知身后的那个人直到她身影消失不见方才回转身。 “今日又让她钻了空子,少尊主,还有什么法子治治这个妖女。”尧光阴险道。一包金子却换来她后院中吃点心聊天,真是想到便恨不得立刻要了那妖女的性命。 苏沐一直阴冷的脸却在这时莫名的慢慢化开,突而诡笑道:“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妖女虽然手段颇多,但是树大招风有她受的。”尧光不知主子何意,狐疑一刻顺着苏沐所指方向看过去。知逾堂外的竹林边两个身影鬼鬼祟祟的钻了进去,那是白蘅返回清风小居的必经之路,不必多想自然是有人要寻她的麻烦。 尧光正要询问是何人,苏沐已道:“南堂花氏花馥馥和她的兄长花间醉都是仙门子弟中的佼佼者,花家和百里氏是什么关系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南堂花氏与涉水岛百里氏乃是世交好友,两家早在十几年前便结了亲家。花馥馥与百里智渊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情侣,两家约定,此番太华山求学之后便预备婚礼。没成想天作之合的一段美满婚姻突然被个妖女破坏,花家此番前来寻仇再正常不过。 太华山上寻仇,那花馥馥倒是个性格刚烈的女子。这样才好,早点收拾了妖女,自己也好回去交差。为了避嫌,苏沐领着尧光二人匆匆离去。 “妹妹,今日看兄长的!”花间醉按住要起身的妹妹,抽宝剑跳出竹林,黑暗中剑光如银蛇般奔向来人,下手之快用力之猛势必要取人性命的架势。 花馥馥伸手未能拉住对方,赶忙也跟着冲出竹林连声制止道:“兄长你这是为何?” 白蘅早觉出杀气来,只是没想到对方胆子如此大。便是自己今日真的死在他剑下,也不过是一命抵一命,谁又能逃出太华山?琳琅挡住对方宝剑,借月光仔细打量,只见来人方脸细眼白净面庞并非是个歹毒之人。 “我与你何怨何仇,好歹说清楚了再打不迟!”白蘅躲闪至一旁,高声质问道。 花间醉拿定主意今夜一定要杀了白蘅,她竟然敢断了妹妹的好姻缘,身为兄长责无旁贷要替妹妹出这口气。是以不管不顾,又杀上来一剑。 莫非是个疯子?白蘅步步后退,对方步步紧逼,眼见得便要退到山石边。 花馥馥见兄长不肯听劝,也顾不得太多,只能拔剑上前。“白姑娘,我兄长并非有意对你不利,还望你大人大量!”说着一剑重重的拍在兄长手臂上。只听花间醉哀嚎一声,抱手臂连连后退,怒气冲冲不解的的看向妹妹。 方此时白又夕与匡当双双赶到,白淇夕不放心妹妹独自走夜路遣了弟弟来接人,果然所料不虚——夜路有鬼。二人话不多说,齐齐拔剑护在白蘅身旁。白又夕叱问道:“来者何人,快报上名来!” 花馥馥暗自庆幸,好在自己出手的及时,若是晚了一刻更加说不清楚。 匡当却是个闲不住的,吆喝道:“小柚子和他们啰嗦什么,这两个我认识,是那做了和尚的百里智渊未过门的婆姨和大舅哥。他们就是来寻仇的,今日不给他们点厉害尝尝,白姐姐以后还得吃亏。”实则心中恨不得出点事,他也好向自家哥哥姐姐邀功。 小哥两亮剑上前,花间醉被打个措手不及,幸亏有花馥馥相护才躲过一招。两人一招不中再出一招,双剑合璧十分默契。 白蘅抱手臂站于一旁看热闹,只见花馥馥只是护着兄长并未有反攻的意思,联想刚才她所说。一时间有点猜不透对方的来意。若是敌人自然如匡当所说给点厉害尝尝,万一她有其他说辞呢?正犹豫间,忽而花馥馥肩上受了匡当一剑,身子紧跟着往后倒去。花间醉忍痛接住妹妹,二人皆有伤在身眼见得没了还手之力,只能坐以待毙。 “住手!”白蘅忙拦住匡当,“多谢匡少主出手相助,只是他二人罪不至死,到此为止吧!” 匡当如愿以偿,收剑归鞘,冲着白又夕得意挑眉一笑。白又夕上前搂住对方肩膀:“有你的,今夜算我白氏欠你一个人情。”匡当捅了捅白又夕肚子,“迟早一家人,说啥客套话。”白又夕一怔,随即满脸绯红,好在夜色遮挡,否则怕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白蘅见花馥馥依在其兄长怀中,面色惨白,倒生出几分怜悯之情来。说到底自己毕竟破坏了人家的姻缘,如今算是扯平吧。冷冷道,“今夜之事我不会再提,还请两位好自为之。” 花馥馥却上前一把拉白蘅裙角不肯撒手,娇容之上惨然浮出一丝无奈,“姑娘且听完我一句话再走。” 白蘅越发惊奇,自己已经放他们一马还想怎的? 夜已深,寒意透骨,花馥馥内外交困猛然一阵抽搐却强打着精神站了起来。原本没有血色的脸浮出淡淡笑意,若是白蘅没有眼花的话甚至能觉出些安慰来。 “你可知我今夜并非前来向你寻仇,而是特意谢你来的?” 这次不仅白蘅满头雾水,就是匡当与白又夕也傻了眼,完全没有道理啊? “若非白姑娘及时揭穿百里氏的所作所为,再过些日子我怕是就要嫁入百里家成为他们族中一员。人在做天在看,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如果到那时,我的结局又当如何?与百里氏族人一同被罚,或者侥幸逃脱做一辈子寡妇。” 第四十四章 问学八 “白姑娘对我的大恩,难道不值得我亲自前来致谢吗?”花馥馥说完跪倒在地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花间醉也失了神,原来妹妹想的竟是这些,竟难道是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做错了。 “馥馥,你胡说的什么?” 花馥馥却示意兄长不必多说,神情坚定,不顾身上伤势毅然站起身来。花间醉纵然一肚子火也不好再发作,只能扶着妹妹悄然离开。 白蘅怔怔的看着花馥馥起身与花间醉相互搀扶着离去,忽然佩服起这个女孩子的胆量和勇气,又为她的未来担心。按现时礼法既已许了婚约便是对方的家人,无论发生了何事,想要毁约再嫁都是一件与世俗相违背的事情。何况南堂花氏又是仙门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这一去前只怕途未卜。 苏沐领着尧光作为勤学的典范第一个踏入知逾书斋,昨夜看到花氏兄妹伤痕累累返回,苏沐虽不爽又觉聊胜于无。只要他们今日抖搂出自己的伤势是白氏所为,那么白蘅自然脱不了干系。意外随时都有,看来只要自己不放弃,她迟早会现出真身受万人唾弃。 “少尊主,今日情况好似有些不对啊?”尧光再次朝门外看了看,卯时已过不仅不见其余学子,便是太华老君也不见前来。 苏沐正自等着看白氏再次出丑,想的入神,经尧光提醒方回过神来。尧光已经打探消息回来,上前拉住苏沐的手便往外走,“今日的早课安排不在这里,是我们弄错了。”苏沐脸色一变狠狠甩开尧光拉着的手,侧身便出了知逾书斋。尧光有些委屈,昨夜送到自己房中的一碟糕点现在回味起来依然妙不可言,他到底心中有没有自己? “都是属下的错!”尧光追上前认罪。 苏沐冷冷道,“哪里是你的错,那些仙童管事们胃口越来越大,咱们的金子怕是撑不到学成之日。” 太华山温泉声名远扬,可以去病根除邪祟,是不可多得的人间仙泉。今日之晨课便是安排了仙门百家的学子们前往温泉洗去浮世尘埃方得仙风道骨,是以众人比平日更早的赶往温泉。 欢天喜地如匡当和白又夕自不必说,两人铆足了劲要在温泉中一较高低,看谁可以没入水中憋气时间最长。白泠夕自进山便得太华老君亲自医治,如今腿伤已大有好转。若再经太华温泉医治只怕就要大好了,是以白淇夕不敢有丝毫大意,一直守护在二弟身边,凡事必亲力亲为。 倒是白蘅觉得这件事于自己而言毫无意义,一堆人聚一块儿洗澡有甚好高兴的,她宁愿躲起来一个人玩儿。是以等到所有仙门世家中的女孩子都下了温泉,叽叽喳喳热闹的不行,她还蹲在边上独自发呆。 谢宠见状忙招了招手,“蘅儿,到我这边来。” “凝眉姐姐!”白蘅故作开心的抽动面部肌肉,一步一挪的终于挨着谢凝眉坐好。 “你瞧,那个就是清风里白氏大小姐白蘅!” “就是她揭穿了百里氏的阴谋诡计,还莫氏一个公道!” “有胆有谋,实在令人佩服!” “那有什么,也不看看当时是谁在身边帮忙。”一个声音极为不和谐的从人群里冒了出来。 众人忙围了上去,“快说,快说,是谁帮的她?我就知道她区区一个小女子没那么大的能耐,果然被我猜中。” “还能有谁,仙门世家子弟中长得最好看的,武功修为最高的那位便是了。”酸溜溜的话语声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当即人群中便是一声长长的“哦”一切尽在不言中的了然。 白蘅起身便要上岸,却被谢凝眉拉住道:“纵然今日不见,难不成明日也要躲开?你有多少理由逃避呢?” 白蘅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经提醒倒觉得完全没必要。太华老君所言:“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现学现用,多有裨益。 既来之则安之,白蘅索性舒舒服服的泡起了温泉。心底无私天地宽,突然就觉出这太华仙泉的妙处来,果然沁人心脾润之肺腑消之忧愁去之邪祟。 见白蘅无事,谢凝眉方放下心来。心中怜惜她为人诽谤,又爱她的开朗豁达。只是可惜自己那个木头人般的弟弟,不知他到底是怎样的想法这般拖下去只恐夜长梦多啊! “时辰到,速速更衣返回知逾堂听训。”一声令下,众人忙你推我赶的上得岸去。 白蘅睁眼看那密密麻麻的热闹不由得有些厌恶,便再次闭了眼睛装睡,只等众人走后再说。 不知不觉没了刚才的嘈杂,万籁俱寂唯有泉底潺潺的流水声仿佛拨弄着天地之音。“汪汪汪”谢谢大概等的着急了,以嘴叼着白蘅的衣裙站在山石上叫醒主人。 白蘅故作不满的拍出一阵浪花,飞溅的水珠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就你最积极,见不得你家主子偷一点懒,白蘅跳上岸扯衣衫披上。只听身后“扑通”好大一声水波响起,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仿佛自天而降般落入温泉内。 “快来看啊,白氏之女竟然和个男人一同沐浴。”不知是谁凭空喊了一嗓子,一传十,刚走不远的姑娘们不顾迟到被罚又急匆匆的返回看热闹。“果然是个男人,瞧那大肚子大脑袋,也就比只猪好看点。 “天哪,她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被谢少主拒绝后自暴自弃,但是这也太随便了一点吧!” 故作惊讶和做作的语气简直让人听了想吐,偏偏又是一声声的莺声燕语温柔至极悦耳至极。 白蘅裹紧衣裙已经气得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一时间却又百口莫辩,任凭别人任意侮辱。 莫语糊里糊涂的从水里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怎的就掉进了女泉,挣扎着想要爬上岸。他本就是个胖子,心中紧张,努力了几次都未能成功反倒更狼狈的落进泉水。岸上不时爆发出阵阵银玲般的笑声,众女修羞羞怯怯的不敢正眼看他,却又忍不住想看他出丑的模样。 有几个好事者上前劝道:“白姑娘,你好歹伸把手把人拉上来。怎么说人家也是奔你而来,你不能如此薄情寡义不是?” 白蘅猛然回头看向对方,咬碎贝齿恨不得立刻敲碎她们的脑袋。这些人也是当初知逾书斋内给自己鼓掌叫好的仙门世家子女,也曾路遇之时投来赞赏的目光,也曾尊称一声‘白大小姐’。可是今日今时,她们仿佛换了一副嘴脸,让自己看不清哪张才是真的,哪张又是假的。 第四十五章 问学九 “蘅蘅,发生了什么,赶紧告诉二哥哥!”白氏三子匆匆赶到,但见白蘅一人独自站在一旁任人围观。白泠夕伸手拉住妹妹青筋暴起的小手,冰冷入骨。白又夕眼尖,指着泉水中已经放弃挣扎的莫语道:“看那个死胖子,他怎进了女泉,莫不是又在搞鬼?”匡当顿时大怒,慌忙间捡起地上一颗石子照着他脑袋扔过去,吓得莫语缩脖子钻进了水中。方此时谢宠走了过来,看这情形心中已是明白大半,出手制止正打算再次投石的匡当。示意他不要再制造事端,只是懊恼刚才自己不该丢下白蘅独自离去。 “快看,谢枫来了,她这次丢人丢大发了!”人群因为谢景飒的到来再次掀起一阵窃窃私语,可是这满怀恶意的中伤随着白氏三子强势的目光立刻被压下。 “如若有事自当请太华老君定夺,请各位随我前往书斋议事!”作为太华老君最为宠爱的徒孙,谢枫责无旁贷要助其处理山中日常事务。 莫语见到谢枫前来忙招手求助道:“谢少主,你救救我,不是我要来的,不是我啊!”他一行说一行蹚水试着往上伸手求救,那形容说不出的狼狈,枉他身为一代静司山尊主。 “不用了,莫尊主是为我而来,我们早就约好了共浴爱河。你们有什么疑问尽管朝我来,莫要冤枉了好人!”花馥馥分开人群大声宣告,躲避不及的几个女修被她撞的险些摔倒。 “好生不要脸,做出这等败坏门风之事还敢大肆宣扬,花氏到底怎么教导的子女!” “哼,不过一个望门的寡妇,勾引汉子也是人之常情。不像我们姐妹日后能有个好的归宿,修道成仙做一对神仙眷侣。” 尧光冷笑一声上前质问:“今日沐浴温泉是早间才发出的消息,敢问姑娘如何提前得知?” 花馥馥一时语塞,没想到苏氏中人也要来凑这个热闹,环顾一周白蘅的大眼睛正看向自己。 “我与白姑娘最是知己好友是她告诉我的,昨晚聊天说话儿到后半夜,这个仙童管事可以作证。至于白姑娘从何处得知的消息我就不好问了,您要是想追根究底不妨亲自去问问?”花馥馥理直气壮回道。 白蘅与谁走的近这个自然不用问,谢景飒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被众仙门女修孤立的白蘅,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方这时男修士们也忍不住看起了热闹,“倒是个敢做刚当的豪爽女子,白便宜了莫语那等败类。” 花间醉正混在人群中想瞧个究竟,哪里会料到热闹看到了自己妹妹的头上。羞愧的耷拉了脑袋,唯恐被人看到,转身朝山林跑去。然跑至半道终究狠狠心折了回来,若是此刻自己当了逃兵留妹妹一人独自面对,那么余生自己又有何面目见父母和花氏的列祖列宗。 “我与莫尊主两情相悦早就私定了终身,今日得太华老君恩泽得以沐浴仙泉。我们商定既是做定了夫妻便可同修仙道,是以便让他趁着女修们离去之时进泉内等我。不想惊扰了白大小姐才闹出这场误会,让诸位笑话了,我在此替我夫君向各位赔礼道歉。”说着环顾四周皆是一礼,极尽虔诚。看的众人哑然失色,天底下当真有此荒谬之事,男女双休的事情竟然当着众人面便可出口。 花间醉愤然上前拉过妹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花馥馥戚戚然一笑,“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请兄长成全。” 花间醉一时间怒火冲上头憋的脸红脖子粗,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刺激着自己,每一个嘲笑都可以把花氏全族打入万丈深渊。但是他到底下不去手,高高扬起的巴掌又重重放下,血红的眼睛瞪视着妹妹。 “这绝对不可能,请问姑娘敢当着所有仙门世家的面与莫尊主当面对质吗?”苏沐晃身出了人群,今儿个的笑话有些出乎意料。但是敢把笑话开到她本人身上的怕也只有花氏这位疯女人了,他倒是想要看看她如何收场。当然,敢破坏自己好事的人都该去死,死法千千万万,她偏要选个最不堪的又能怪谁! 花馥馥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再侧目看向一直呆若木鸡的莫语。莫语莫名其妙被人扔进了女泉池中,这会子刚被人拉上来尚处于懵逼状态。但是苏沐与花馥馥站一处,他身子不由自主的便偏向了花氏,两只眼睛畏惧的转向别处哪里敢看向苏氏主仆。 “莫不言,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苏沐恐吓的上前一步就要伸手去抓对方,吓得莫语连连后退,身子刚好碰到一直静观二人的花馥馥。 花馥馥趁机拉住莫语衣袖道:“夫君莫怕,有我花氏兄妹在,谁也不敢欺负于你。” 莫语又是一阵懵然无知,自己何时多了个妻子?细看身边之人,只见花馥馥浓眉大眼神情坚毅不由得多了几分安全感,索性反手握住了对方小手。胆子顿时大了许多,冲苏沐怯怯喊道:“是不是你招来的百里氏害我全族,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等着,总有我静司山莫氏崛起的一天。”他虽然嘴上强硬,身子却不知不觉躲在了花馥馥身后。 花间醉见这个被强拉来的妹夫何其怂包,真是又气又恼又怒,无奈此刻当真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也无法。 众人见状,人家既是真夫妻便是做了些出格之事也不过是家丑罢了,倒是自己这方唐突了。更有些未曾谈婚论嫁的世家女修早羞红了脸,这是怎说的,一个个闺阁小女子不知廉耻的看人家夫妇之间笑话。知道的只当是年少无知,不知道的还不知要怎样揣度嘲笑去。一时间众人四散离去,只留得几位心知肚明的人在场。 “苏尊主,既然事情已经查明,还请你不要再过多掺杂别人家的家事!”谢景飒冷冷道。 尧光依然想再教训莫语一番,苏沐气恼的瞪了一眼,“都已经到这个时候,难不成把自家卷进去,听莫语胡乱咬人吗?”两人愤然离去。 白蘅冲谢景飒感激一笑,又打量自己狼狈模样方想到今日这事是因自己而起,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兄长!”几人齐齐望向白淇夕,实在不知这种事情要如何处理。 白淇夕已猜出大半来,必定是苏氏想法设法要污蘅儿清白才会做出这等无耻之事。可是花氏的大恩却无以为报,忙上前向花间醉一揖到底:“清风里白淇夕代舍妹感谢二位搭救之恩,只是......这?”白淇夕看向花馥馥及其身后的莫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 莫语见势不妙悄然转了身就想跑。 PS:花馥馥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她会不会后悔嫁给一个草包和窝囊废,如果是我又会怎样选择?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是一辈子,真的好难啊! 第四十六章 问学十 花馥馥一个眼神扫来,莫语吓得迈出的步子来不及收,一个趔趄身形不稳重重的跌坐在山石上,疼的他五官挪位差点背过气去。“既已经当着仙门百家修士的面承认了我们的夫妻关系,难道你现在还想反悔?”花馥馥近前一步一把将莫语拖了起来,四目相对厉声叱责道。 莫语还想再挣扎一下,转眼看到白氏三子以及谢景飒,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白蘅纵有万语千言此刻却不知该怎样劝说花馥馥,明眼人谁个看不出,莫语莫不言和草包无二绝非可选良人。而花馥馥无论样貌还是家世在仙门之中都属上等,这种结合便有万种理由到底意难平。 哪知花馥馥却浮出欣然一笑,“姑娘莫要负疚,这桩婚事馥馥心甘情愿。” “花姑娘,你不必为我如此。我的清白天地可鉴,无论小人如何作祟,清者自清何须外人认可!”白蘅怎能不对其怀有亏欠,毕竟是一个女子的终身大事,此一去便是一生。 “你怎知我是为了你?”花馥馥不以为然的笑道,“你揭穿百里氏免我受牵累,我昨儿个已经谢过,自此已经两不相欠。至于今日之事理应我谢你才对,我能嫁入静司山莫氏是我的福气。莫语就是再不争气那也是仙门世家上四门中的尊主,比那一般的小门小户不知强了多少。他纵然草包一个,可我又强了多少,不是刚好般配吗?”说完意味深长的冲白蘅使了个眼神,嘴角的笑意更盛。 一瞬间白蘅突然明白了一切,果然是个通透的人,也不由得启齿一笑。 仓促间没有凤冠霞帔,好在花馥馥是开心的,莫语虽然像是被绑架了一般陪着笑脸却也十分的配合。长兄如父,花间醉冷冷的坐于上首接受一对新人的三拜九叩,目送妹妹嫁作他人妇。 一个人的一生可以经历九死一生百般劫难,也可以简简单单的在清风里莲间游走花中嬉戏,再由父母娘亲千挑万选择一佳偶。也可以如花馥馥这般倏忽间便完成了所有事情,余生便只有静司山只有那个大胖子加怂包的莫语莫不言。白蘅目送着两人下山的背影很久很久,久到她觉得已经与这山这水成为一体,如它们那般安然祥和再无世间千般万般吵吵扰扰。 谢景飒放慢了脚步看那背影弱小而坚定,两个人就那样一前一后,任凭秋风肆意的撩拨。 “谢景飒!”白蘅突然转过身来,娇俏的脸上梨涡绽开笑的何其灿烂。 谢景飒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后方道:“白泠夕的伤势恶化,师祖要将其送往西华山师伯处医治。”西华山为太华老祖师弟西华圣君所居住处,其通晓天上人间医理,有起死回生之能耐。这在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得太华老君引荐,白泠夕还是仙门世家子弟中的头一个。 白蘅却很是不解,这些日子看来二哥哥的伤势已经开始好转,突然间又说恶化要去西华山。此番前去还不知多久才能相见,纵然自己不好因此有怨言,但是要说高兴却也有点难。 “我去送送二哥哥!”刚送走两位新认识的朋友本就十分失落,这会子越发无精打采,眼泪不觉又在眼眶中转圈。 谢景飒掏出丝帕正要递过去,可白蘅已经跑远,徒留秋风中他孤寂的身影。 “这傻孩子还在那呆站着干什么,一点没有老夫当年的雄风。他爹当年要不是跟块木头样也不能好好的老婆跟人跑了,唉,上梁不正下梁歪扶不起的烂泥!”太华老君嘀嘀咕咕说个没完,就差亲自上场示范。一把美髯被他糊弄的乱七八糟,骂骂咧咧的招了一片浮云到面前,踏云往西华山而去。 山石后面两颗小脑袋弓着腰驼着背蹲守了半天,这会子已经累的瘫倒在地。 “白姐姐走路也太快了点!”匡当很是不满的埋怨道。 白又夕扭头看过去已经没了白蘅的影子,点头赞同道:“那是,我们家阿衡是个急性子,你是没见她打我的时候跑的更快。” 白蘅一路跑进清风小居便高声喊道:“二哥哥!” “白姑娘回来了!”闻得一位女子的声音,从房内撩帘子走出个瘦瘦小小的姑娘来——原来是阮北叶氏之女叶蓁蓁。 白蘅不明白她怎么来了,又在二哥哥房中,楞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蘅蘅!”不待二人说话,白泠夕自房中推着轮椅出来。看来他也已经知道要前往西华山就医,是以见到白蘅颇有些不舍。 “二哥哥,你的腿这次一定能好,西华神君可是能肉白骨活死人的神医!”假装高兴的蹦跳着到得跟前,把脑袋埋在二哥哥腿上,不觉又红了眼眶。 “原来如此,看来白二公子痊愈有望,便不再需要我叶氏灵丹。”叶蓁蓁有些失落的说道。仙门世家中各家皆有炼制丹药,然各家又都有自己的功效。以叶氏而言对筋骨疏络有奇效,便是那花甲古稀之人若是服用叶家丹药何时依然可以做到健步如飞不输少年。今日的叶蓁蓁显然是前来送药的,难为她能有这番情谊,白氏众人自然感激不尽。 白蘅忙起身拉住叶蓁蓁道:“叶姑娘人美心善又亲自送来灵丹,我们感激还来不及,你若是不嫌不如坐一刻再走,我去泡些茶水就来。”白蘅说着话冲二哥哥俏皮一笑,白泠夕佯做不见的转过头去。 叶蓁蓁却执意要走,别过白氏兄妹径自出了清风小居。 白蘅只得送出门去,二人携手前行说说笑笑好不开心,倒像是一对亲姐妹。 “听说白姑娘与谢少主极为亲近,你们是之前有过交集?”叶蓁蓁突然换了话题,装作不经意间问道。 白蘅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两个人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是若论起交集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索性不提过往,只道:“谢少主是太华老君最喜欢的徒孙,我二哥哥的腿伤又指着他老人家。我也是因为二哥哥才来的太华山,这才与他多接触过几次,也算不得什么。” 原来我们并算不得什么!谢景飒止住脚步,厚重的树荫遮挡住他一双星目,那熠熠的光芒瞬间消失不见。 PS:如果遇见心仪之人出手一定要快,白蘅虽然不是扭捏之人,但是一路牵绊太多想要良缘着实不易。这世间哪里会有单纯天真,在感情上女人好似有着天生的敏锐与观察力。如果真有,大抵是是旁观者眼睛不好使。 第四十七章 问学十一 “原来如此,我还当你们已经十分相熟了呢!”叶蓁蓁立时笑意吟吟,谢别白蘅高高兴兴离去。这就走了啊?原来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看来二哥哥可以轻松的前去西华山,反正我们清风里有那么多又漂亮又温柔的姑娘!白蘅有些不开心,捡起一块石子扔出老远,拍拍手潇洒的一个转身回了清风小居。“二哥哥,我回来了!”声音传出老远。 谢景飒伸手接住石子,看那抹身影进了院子,再低头仔细打量手中石子。 “姐姐,你看我哥哥这样的还有戏吗?”匡当急得抓耳挠腮,这阵子真是为了哥哥的事情操碎了心。 谢凝眉眉头紧蹙,弟弟这性子果然像极了父亲,最是个沉得住气的。殊不知有些事情过去了便再找不回。然而自己的身份亦是只有担心的份,多说一句多近一步都不能。转而训斥匡当:“枫弟自有主见,还轮不到你个毛孩子瞎操心,管好自己便是!” 匡当瞪视着姐姐离去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自己好心好意一天天的不都是为了兄弟姐妹和睦相处,怎他们两位就丝毫不领情呢?“哼,把我惹急了,我就和白姑娘好!”匡当也来了脾气,掐腰叫嚣。 “啪”脑袋上着了一记,疼的他正要发作,白又夕怒气冲冲的正等着他。 “刚才说的什么,连我家阿衡你都敢打主意,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说完又要打。匡当赶紧抱脑袋求饶,“小柚子你胡说的什么,这种事情我怎能干得出来,我不过随便说说想气我姐姐。” 白又夕得意的笑道“谅你也不敢!”这才饶过他,两人又勾肩搭背的你来我往打闹个没完。 “二哥哥,等你去了西华山,我也该回清风里了。离家这么久,不知爹娘怎样,我们四个总得有一个留下陪着二老。”白蘅一边帮二哥哥收拾行李,一边想起清风里的点滴往事,越发动了回家的心思。 白泠夕听言自然欣慰,又道:“若是母亲又逼你嫁人,只管说要等我回去。切记,务必等我痊愈回去。” “那是自然,二哥哥没有康复痊愈,蘅蘅岂有就嫁人的道理。这个你不必操心,我可不是个小没良心的。再说说你可是白氏最最英俊潇洒修为武功最高的白二公子,我出嫁之日还想二哥哥给我撑门面长脸面,一定会等着你的”。‘小没良心’是母亲常骂几人的话,白蘅模仿的样子颇为相像,惹得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又听到妹妹夸赞自己,白泠夕内心很是高兴,分别的哀伤也跟着淡了许多。 许久不曾听到笑声,白淇夕自门外迈步进来,“若是收拾妥当,我们现在便可以出发,莫让仙童久等了。” 白蘅便把一包银子递于兄长,这是打点仙童的,所有带出来的银子全在。 “一定要等我回来!”出门之时白泠夕不放心的再次叮嘱白蘅,满眼的不舍与难离。 白蘅但觉心中一股酸楚翻涌,贝齿轻咬朱唇半晌不肯说话,泪眼汪汪目送二哥哥出了清风小居与兄长离去。 “二哥哥!”珠泪滚落,白蘅从不曾如此伤心。 “谢少主,老君让你前去有事要吩咐。” 谢景飒回看仙童一眼,好似有些恍惚,又过了一刻方才随着去了。 卯时正,知逾书斋内仙门世家的各位学子们正摇头晃脑用心诵读经文,便见仙童从外走了进来。 “太华老君因事外出七日,留各位仙徒们独自山中修行,待得他老人家归来再逐个考核。还望诸位不辜负我家老君的希望,他日得道成仙修成正果!” 众人谢过,这才纷纷起身离去。白蘅随着兄长正往外走却被仙童拦住,那仙童转身对谢景飒道:“谢少主,老君他老人家说太华洞内的灵芝草这几日要劳烦您帮着浇水养护,您若是觉得一个人太过劳累可寻白姑娘帮忙。” 太华老君果然慈善仁义,只是不知是对他的灵芝草太过细致,还是对他的这位徒孙太过关心。别人都要抓紧时间复习功课,难道自己就不用的吗?再说了自己此番前来就是为了照顾二哥哥,如今他已经离开太华山,自己也该返回清风里侍候爹娘。 白淇夕见妹妹好似十分不喜这件差事,忙道:“不如由我代蘅儿帮谢少主......。” “我也可以!”匡当自告奋勇。 仙童见众人吵吵嚷嚷的已有些不耐烦,大声道:“灵芝仙草乃是神物,岂是一般人可以接触的!”说完转身走了,徒留一众干瞪眼的人们。 白蘅无奈的长长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拳头又颓然放下,无精打采的回到清风小居。二哥哥已经不在屋内,她觉得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没力气,想说个话撒个娇也找不到人。一时气不过抓起床上的枕头扔出门外,吓得奉命守在外面的白泠夕跳起半人高。“嘿嘿,我定是长进了不少!”白泠夕惊喜的发现自己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忍不住又使了几招仙术皆有不错反响。 “小柚子,随我到外面练功,别没有老君督促就想偷懒!”匡当一本正经的吆喝着,一双眼睛却滴溜溜乱转直往屋内瞧。忽而瞥见地上的枕头顿时明白,趴在白又夕耳朵上嘀咕:“白大公子又让你来给白姑娘当出气筒啊?” 白又夕正值兴头上,无所谓道:“我高兴,某人倒是想做出气筒,无奈什么哥哥姐姐的都懒得搭理他啊!” 真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这下戳中了匡当的痛处,瞬间煞白了小脸一句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 “喂喂喂,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匡少主,您跟我一个毫无家族地位的小幺计较啥。别看他们表面对我热情周到,可是打起我来毫不留情。就连我最最心爱的兄长都把我当靶子用,你也看到了。”他一副可怜样装的十分到位,再伸手搂住匡当肩膀好一番唧唧歪歪。 匡当这才趾高气扬的晃了晃脑袋,“若有下次一定饶不了你,你既出不去,咱们就在这里比划比划。”两人于是你一拳我一腿,你一个落叶飞,我一个秋风起,打的好不热闹。 屋内白蘅双目大睁着看床顶,想二哥哥不知此时是个什么情况,想回清风里。以前一心盼着出门,这会子真的出来了又巴不得立刻回去。 PS:白泠夕啊白泠夕,你聪明过人却一步错步步错,有时候真的恨男人们的“沉稳”。 第四十八章 问学十二 白蘅见谢景飒提一个白玉瓶汲满山泉水缓步而来,忙殷勤的上前接过,“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做的好,谢少主只管一旁监工,若是有做的不到的地方劳烦批评指正。”她说的假惺惺,干活倒是不含糊拎着瓶子大步流星的往太华洞去。谢景飒被她夺去瓶子很是不自在的站了一刻,这才默然随着进了太华洞,没想到这里竟然别有一番风景。 芳草萋萋,流水潺潺,蜂飞蝶舞,暖若三月,此是太华,别有洞天。 白蘅以为太华山的景致已经是天下少有,没料到太华洞内更是罕见。难怪灵芝草会长在这种地方,拂高天之云翳,仰日月之光辉,得天独厚!再看洞中一处嶙峋怪石下一株与众不同的小草傲然孤立想来便是那传说中的灵芝仙草,忙就要上前浇灌。 “等等!”谢景飒拉住白蘅。 白蘅只当自己操作不当,有些惭愧方才的鲁莽,万一出了岔子纵然整个白氏是万万担不起责任的。谁知谢景飒却拉着他躲进旁边一个洞**,洞穴极窄小,白蘅还好,谢景飒却要弯了腰刚好将白蘅拥入怀中。白蘅很是不自在的感受着对方的心跳,慢慢往外挪了挪,正看到一个人影闪过。吓得她急忙往后退,紧紧缩进谢景飒臂弯下。 那潜入的身影悄然停在灵芝草前,四下环顾无人,伸手轻轻采下一片绿叶装进怀中。又以极快的速度返回,再次从两人面前闪过。谢景飒立刻便要去追,谁知怀中的白蘅却一动不动的靠在怀里没有要走的意思。一丝羞涩飞过脸庞,谢景飒低头看时正迎上白蘅抱歉的眼神。 “我的脚卡住了。”白蘅委屈的说道。 谢景飒试了试只能双手将人抱起,两人这才出了狭小的山洞,可那来人早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蘅一边揉着被卡住的脚踝,一边分析道:“一定是哪个胆大妄为的世家子弟,我瞧着身形应该是位男子。” 谢景飒却未注意白蘅所说,俯身仔细查看一番,见其无碍方放心。再仔细查看仙草后方摇头惋惜,“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虽然灵芝草对修仙之人有所帮助,但是若太过便会乱了心神成为毒修,后果不堪设想。” 白蘅顿时来了兴致,只要这几日自己好生等着来个守株待兔也许真能抓到只大的,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偷老君的灵芝。也算是白氏还他老人家的一个人情,一举两得。 “我们明日早点来。”白蘅起身便要往外走,谁知脚上一阵刺痛,疼的她倒吸了口凉气。 唯恐被对方看到,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摆弄起肩上的发辫:“这儿的风景真好,我多待一会儿,您先走。” 谢景飒心中记挂刚刚所发生的盗窃,听言便径自先出了太华洞,留白蘅独自在其中。 “谢少主缘何如此慌张?”仙童见状慌忙上前询问。 谢景飒细细回忆所看之人形状特征,再一一交代明白,让仙童先不要惊动众人暗中查探最好。一时间太华山内暗流涌动,这件事非同小可,谁也不敢疏忽大意。待得三更时刻依然不见有任何消息进来回报,不由得踱步出门边走边想,待得抬头看时不知不觉已到了清风小居门外。 “你别着急,她和我哥哥在一处必定平安无事,今夜天气不错兴许正一同观赏月色也未可知。”匡当被白又夕拖着往前走,身子却又尽力往后缩。急得白又夕恨不得给他两脚,两人正闹着忽见谢景飒就在身旁。 “谢少主,阿衡呢?”白又夕惊喜问道。 谢景飒愣怔一刻转身便往太华洞而去,匡白二人跟着明白过来,也撒腿追了上去。三人到了太华洞,只见一片静寂哪里有白蘅的影子。谢景飒站于洞中环视周围,不见任何打斗痕迹,她应该还很安全。但是将事情始末连起来思考却发现自己上当了,那人故意引走自己为的就是对付白蘅,实在可恶。阵阵心悸隐隐痛心,那么明显的骗局却能蒙蔽自己的双眼,让她陷于危险之中。自责将谢景飒重重包围,他要立刻找到白蘅,否则那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由暗中行事变为明目张胆的彻查,太华山顷刻间被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仙童们翻了个底朝天。搅扰的一众养尊处优惯了的仙门子弟惴惴难安,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显然能看得出谢少主在找一样异常宝贵之物。 “白姑娘,我家少尊主恭候多时,想与姑娘一叙旧情。”尧光不知何时出现在太华洞内,阴笑着看白蘅慌乱地穿好鞋袜。 白蘅下意识的望向洞外,这会子几乎是不会有人来的,显然自己被算计了。勉强撑着站起身来,冷冷一笑,“劳你家主子惦记,可惜本姑娘没工夫奉陪!”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尧光伸手拦住。 “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汗毛后果自负!”白蘅不信暮阳雪域的人会在太华山生事,以太华老君的仙术对付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尧光不屑的喷出一声鼻音,阴冷的眼神越发看的白蘅心惊。“谢少主!”白蘅惊喜喊道。趁尧光回身之时不顾一切的往外跑,刚至洞口便见一阵黑色迷雾扑面而来,想要躲时已来不及。 “带走!”苏沐得意的看着自己的佳作,妖终究逃不过猎人的陷阱,这是世间既定的规则谁也别想违反。 耳边有水声,虽然极为轻微此刻听来却清晰的很。白蘅昏昏沉沉的醒来,试着去摸身边的一切,除了湿透的石块再无其他。黑暗,任凭如何挣扎也逃不脱的黑暗,她有些崩溃的低低哭泣逼自己把这些全想象成梦境。只是做梦罢了,梦都是相反的,醒来后必定有窗户照进的阳光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二哥哥一定在等着小懒虫快点出门一起用早点,小柚子马上要来踹门了,兄长正端坐于桌前等着三人一起用餐。 可是这不是梦,黑暗、潮湿与不时爬过的蛇鼠让她每时每刻都处在恐惧之中。而这种恐惧却在不断蔓延,好似永远也不会有尽头,一点点的消磨她活下去的勇气。 “少尊主,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了,莫不是已经......?”尧光语带双重的露出笑意。 苏沐满意的伸出两只手来得意的打量,太华山果然是处宝地,不仅让自己法力大增还如愿以偿的消除了心头大患。 PS: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可惜对于白蘅来说身边能帮的人虽然很多,可是用谁都不对,和谁走的太近都不好。最怕黑的人还是被扔进了最黑暗的地方,有时候替女主不值,可谁又明白她心中的苦! 第四十九章 问学十三 “谢少主,太华山已经被翻遍还是没有白姑娘踪迹,莫非已经被人带下山?”仙童进来回报。谢景飒熬红的双眼紧紧盯着门外,不可能下山,太华山山势陡峭想带一人出去谈何容易。人到底去了哪里,从未有过的惊慌与无措,让原本清瘦的他飘零似落叶。 “兄长,这里我们已经来了不下十遍,阿衡真的不在。”白又夕烦乱的一通乱踢,不知是对大哥发脾气还是对自己不满,石子好似天女散花般飞的到处都是。谢谢围着温泉水“汪汪汪”的叫个不停,被飞来的石子打中耳朵,惊叫着跑开。 相隔不远处的温泉旁几位姑娘在相伴说话儿,叶蓁蓁“咦”了一声,自地上捡起一支朱钗来。好生熟悉的,只是一时间却想不出哪里见过。同行的几位看了看也不是自己的,但是式样别致价格定然也不菲,想必是哪位有品味之人的。“管她是谁,我捡到就是我的。”叶蓁蓁得意的将珠钗插于发间。 白蘅已经失踪六日,谢景飒将太华山几乎翻了个遍,但是佳人何在? “老君回来了!”仙童一路小跑着来报。 撩起衣衫施展仙术眨眼间便进了太华老君的内室,太华老君身子一颤,“那丫头还是不见踪影?” “回师祖,遍寻不见!”谢景飒躬身施礼,神情严肃回道。 太华老君无奈摇头叹息,“她本就非寻常之人,这也是她命中该有的劫数,你不必自责,问学时限将到赶紧散去吧!” “师祖?”谢景飒仅有的一点希望瞬间破灭,眼看着双目泛红语音哽咽。 可太华老君已无再搭理他的意思,洗去风尘闭目安息。 “少尊主,明日便是考核时限,万一被太华老君发现点什么......?”尧光不敢再说下去。 苏沐手中一片灵芝仙草的叶子,上山六月服食这草叶子虽有助灵力增进,可还是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必定要想想办法才行,否则岂不辜负了太华老君一番苦心教诲?“你设法在下山之前将灵芝仙草偷采了带回去,我要得其精华,这样才能真正练就至高无上的灵力。什么白氏、谢氏,统统拜倒在我暮阳雪域的脚下。” 尧光迟疑一刻,拱手道:“手下遵命!” 十年一次的问学时限已到,虽然时间不长——仅仅六个月的修仙问道,但是各个仙门弟子的长进却显而易见。 “暮阳雪域苏沐拜别恩师,此番求学沐甚有感触,非潜心向学不能得其道。不能得其道者,安能得其法,道法相通方能直达仙门。”苏沐甚是得意,对比之前的那些雕虫小技,但见其幻化掌风瞬间生出一团灵力。那灵力如梦似幻冉冉浮动,被他轻轻一推只听得一声巨响竟把一块巨大的山石粉碎。 众人一阵哗然,苏氏自来道修不浅,可是这位苏尊主比他老子苏易胜出不止一点半点。今日考核只是雕虫小技,可以想象其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想那谢氏素有踏云而行的本领,可是比起苏氏又稍逊些。 太华老君凝目细看,这苏沐一副谦逊有礼正人君子模样,但一团邪气笼罩早就入了魔障。心中了然,意味深长道:“苏尊主年少有为他日必成大器,还望慎思笃行,道阻且长!” 能得太华老君夸赞自是大喜,苏沐得意一笑,目光扫光一种仙门子弟。拱手道:“他日得道定当致谢老君教诲!” 仙门百家虽不满其傲娇之气,但是放眼看去除了白谢两家,谁又能与之抗衡。少不得忍气吞声,且做无视。 叶蓁蓁却不关心这些,已是最后一日,一双美目只在谢景飒身上逡巡。一旁的谢宠哀然叹气,白姑娘杳无音信,不知枫弟为此事有多痛心内疚。身为长姐却无计可施,这种旁观的滋味更加难受。 “哎呦,我的朱钗!”叶蓁蓁娇滴滴一声喊。谢宠只见一物掉落脚边,正要弯腰去捡不防正撞到一人。 “滚过去!”尧光厌恶的推开谢宠。 苏沐驻足看那投怀送抱的女子,原来是半阴山有过交集的谢凝眉,这些时日竟然不曾注意到她。今日看来其容颜绝世风流多姿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不由得心中一动。 谢宠见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十分厌恶,冷冷转过身去,“苏尊主请便!” 苏沐得逞一笑,领着尧光大摇大摆的从众人面前走过,完全一副目中无人的骄横之态。 “多谢姐姐!”叶蓁蓁乖巧的接过朱钗,眼光又再次投向谢景飒。 “散去吧!”太华老君挥手吩咐众人。 仙门百家齐齐谢恩,山中苦修虽有利法力,但是谁不又能不念及家中父母亲人随即纷纷下山而去。 “小柚子,你等等我。白姐姐的事情怨不得我兄长,他亦为了此事煎熬几日,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乱冤枉人!”匡当追着白又夕解释。 白又夕停下脚步恶狠狠瞪了匡当一眼,恨不得立刻把这家伙打趴。可还是忍下怒火,头也不回的自顾走路。 白淇夕与谢宠在后跟随,二人皆是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各人皆有心中记挂,此时千言万语只余二字“不舍”。 “谢姑娘,就此别过!”终于到了离别之时,白淇夕苍白一笑。想自己身为兄长未能尽到责任,便是又万种理由也无法过得自己这关。 而谢宠更是对谢景飒十分牵挂,此时面对白淇夕同样的眼神,不由得生出些“惺惺相惜”来。四目相望,情感了然,一笑别过。 “去吧,去吧!”太华老君挥手不肯再看谢景飒。“世间万事万物皆有缘法,到时自然有你的解释,何必执着于一时一刻!”仙童上前送客,亦不敢抬头看向谢景飒孤寂绝望的神情。 山门徐徐在面前关闭,深秋的山间几许凉意,几许孤寂,然而这些却都及不上谢景飒心中凄凉的万分之一。 从白日等到黑夜,任凭夜风呼啸前来接主子的下人们远远的围着谁也不敢上前。可谓是兴冲冲而来,悲戚戚而归。 留下一人,留下一心,让他如何独自离去! PS:如果白蘅不走失会怎么样? 第五十章 煞曜门一 “老君,灵芝仙草被盗,请让弟子速速下山追回!”仙童着急道。太华老君摇了摇头,“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他以为得到灵芝仙草便可以修炼成仙,那就送他好了!“ “汪汪”的狗叫声好似从地面传来,白蘅挣扎着从无边模糊的意识中清醒,是兄长他们来寻我了。我不能就这样受死,我要活着出去。回清风里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风光出嫁,爹娘他们一定在等着我回去。可是任凭她如何挣扎不肯屈服,煞曜门岂是凭她薄弱身躯便可争出一丝活路的。 煞曜门埋入地下已几千年,是太华初立之时先祖为诛灭山中妖邪设置。内中阴邪之气至重,若是寻常人不意而入瞬间魂飞魄散,一般修仙之人或可留得性命但若是想再入仙门便绝无可能。白蘅乃是人与千年狐妖所生,天生灵气已胜于旁人。又被柳依小娘祛除邪气只留灵力,是以她方能阴邪之气不入,勉强支撑维持一线生机。 钟离意见柳依又要有所动,急忙拦住道:“她既入了仙门就必定命途坎坷,我早就说过你祛除她邪气也是枉然。问题不在于她是怎样,而是仙门世家众人认为她怎样。你纵然为她耗尽毕生修为,能抹杀她是玉罗琦所生的事实嘛?” 柳依但见白蘅在煞曜门中日渐衰弱,倘若自己再不出手,她那般消耗下去必定会落得个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超生。身为姨娘堪比亲娘,怎能眼睁睁看着骨肉至亲一点点惨死。毅然道:“若非为了姐姐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我又有何苟活的意义!” 钟离意瞪着双失望至极的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也罢,何必跟个死魂灵与毛丫头争风吃醋。只能忍气继续劝道:“你打算如何救?煞曜门何种地方,莫说你我,便是太华老君也不敢轻易启动机关。你念及亲情我自是无话可说,然玉罗绮泉下有知你白白送命就能瞑目了吗?” 柳依沉吟良久,煞曜门确实如钟离意所说无比凶险,可是蘅儿依然活了十日有余。所以现在并非是自己有信心能救她出来,而是要让她想法自救。 “我会破了太华山的结界,送蘅儿自煞曜门入太华万妖洞,那是她唯一的生机!”柳依下定决心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绝地反击,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当年姐姐就是不肯听自己的话才落得与白展心双双葬身太华山,否则白蘅也不至于今日这般任人践踏。 钟离意没有想到柳依会想出这一招来,从煞曜门入万妖洞,除了死还是死。只是死法不完全相同罢了,实在不知面前这个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然柳依何曾顾忌到钟离意的想法,旋身幻化做一股白烟遁出鬼蜮。钟离意纵然一万个不解与埋怨,此时也只能喊道:“小娘子,你倒是等我一等。” 太华殿内老君正独自打坐诵经,忽而惊醒掐指一算,太华山怕是要乱。 方此时仙童慌慌张张闯进来:“回禀老君,山门外来了两位非妖非鬼的男女,扬言要进山救白姑娘。师兄弟们正在迎战,眼看就拦不住了,您老人家赶紧出去看看!” 太华老君眉头紧锁,来者不善,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都住手!”太华老君一声长喝,手中拂尘轻扬,对柳依、钟离意怒目而视。 柳依冷笑一声,上前怀抱双臂傲然道:“太华老君别来无恙,我只当这些小辈们前面打个阵做做样子,没想到您还真敢出来。你不敢做的事情,我们前来代劳,不以礼相待也就罢了,还想怎样?” 太华老君牛鼻子一股冷气喷出,铁青的老脸半晌方道:“你们不在鬼蜮好好呆着,跑我太华山上撒野,当真以为我会怕你们不成!” 钟离意上前一步护柳依小娘在身后,拱手礼敬道:“我们也是一时情急才会不请自来,有冒犯之处还望您老人家见谅。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白蘅被困煞曜门随时都会毙命,难道您就真的忍心看着她白白送死?” 被对方看穿真相,太华老君一张老脸有些遮不住,不由得侧向一旁。自己又何尝不想救那丫头性命,只是煞曜门为先主所设凶险至极人妖难近,一旦稍有触碰非死即伤。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不敢告知他人,否则白谢两家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左右为难,只能装作不知,看来该来的总会来终究是瞒不住啊! “我已设局惩治凶手,二位又何苦!” “哼!贪生怕死,枉你也被仙门世家尊称一声‘太华老君’,岂不是让我们这些妖魔鬼怪耻笑!”柳依最是看不得仙门中人自以为是的嘴脸,说话自然半点不留情面。 太华老君早气的面色铁青,有意出手教训二人,转念作罢。自作孽不可活,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柳依见气走了太华老君正合心意,一刻不敢耽搁,飞身形直往煞曜门而去。 白蘅已然气若游丝,勉强依靠一点心力扯住将要游离的生魂,心知这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小娘子,若要破太华结界太过伤损真元,你一个女人家终究太弱。”钟离意拦住柳依小娘,上前一步便抢先施法。柳依小娘气愤不过,这种家事自然要亲力亲为,岂有让他人代过的理由。忙拦住道:“钟离意,我不想再欠你的,起开!” 钟离意恨意越浓,怒视着柳依小娘,这个死鬼婆娘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当做一家人。若非那个死了十六年的玉罗绮魂无归处,自己便要把她鬼魂找到,然后站一处让柳依选。 柳依直指太华山界门,只见电光闪耀风起云涌,天地间恍惚一瞬间换了乾坤慑的一众蛇鼠虫鸟四散逃命。可是太华结界历经数百年岂是她说破便能破的,已是用了九成灵力依然不见有所进展。钟离意蓦然上前一步助柳依小娘一臂之力,二人竭尽所能眼见得便要得逞。 “哼,自不量力!”太华老君得意一笑正待离去,忽而见一人踏云而至,并非他人,正是自己的得意徒孙谢景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