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梦一醒是异乡 黑云压城。战火漫天。 长剑上的血沿着剑身滑落,滴溅到地上成摊的红色里,翻不起半点波纹。 剑尖抵着一人线条分明的下颌,再向前半分即可取其性命。 持剑的人面容俊朗,神色冷峻地问着:“君临熙,可还有话说?” “有。” 被剑指着仍不改颜色的男人抬眸,好看的眉眼弯起,笑着露出一排白牙。 “三哥,打个商量,让我死得漂亮一些,莫让血溅到我的脸,最好死后能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再下葬。另外,臣弟戎马半生,心头最大的遗憾就是尚未娶妻生子,若三哥有心,每逢清明再给我烧十个八个美人吧。 除了娶妻生子,还有很多小惦记,东城门的青梅酒,百香楼的烧鸡,妙仙居的桃花酥,还有好久没摸过的胡琴……” 被唤作三哥的人听着他的话,晃了神。 一旁的幕僚出言提醒道:“爷,逆贼狡猾,莫听他啰嗦。” 就是,是反派就干脆点领便当,怎的废话这么多。俯视着这一幕的木云云如是想。 奇怪,为什么要用“俯视”这个词? “也是,我一个造反的逆贼提的要求有点多,不如我们紧着最重要的说。就给我烧一个纸媳妇吧,要是在地府也能娶妻,相信她会做好吃的。” 自称逆贼的人眼神清澈,那三哥眸色渐红,冷硬的嘴角终是软化,“可。” 终于,长剑翻飞,带起一道鲜明的血迹。 落日收起最后一丝余晖,月光却迟迟不肯现身。暴雨骤至,天边的雷声轰鸣不断。 眉眼如画的男子扬起轻松肆意的笑,心满意足地闭眼。 木云云感觉到一股推力,在离开这个画面之前,她再次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血色之间风华绝代的人。 这个反派颜值真高。 …… “云云,云云,醒了吗?” 昨晚坐的夜班大巴回老家,一大早她还不想起床啊,梦里的美男不要走。 “妈,让我再睡一会儿。” “妈?马?村里哪来的马?” 什么村里,咱家前年就脱贫,搬到市区了呀。 木云云脑袋晕眩,梦醒的后遗症让她暂时不想回应老母亲的起床呼叫。 “平日到县衙干活倒是不见你偷懒,今日怎么赖床了?” 娟娘摆好早餐,进屋来便见床上少女四肢张开,翻身不雅地趴在床上,不知梦里梦见什么,嘴角留有一丝娇憨的笑。 “起来起来,你弟弟今日休沐回来,可别叫他看见你这懒散的样子,学了去。” 出现在耳边的声音跟往常不太一样,木云云不想思考,抱着枕头翻了个身。 等一下。 她用力抱了一下枕头,硬的。 再等一下。摸摸身下的床,也是硬的。 木云云眼睛撑开一条缝,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古装女子正向她这边俯身。秀美透着英气,五官端正,虽不说惊艳但也是典雅的长相,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她的老母亲。 “是不是病了?可有不舒服?” 少女没有回答她的话,眼珠子在房顶和妇人之间转了一圈。 “我的娘啊,我还没有醒。” 她厉害了,居然还会做梦中梦。 娟娘好笑地拉开少女盖过头顶的薄被,“说什么傻话呢?明明就是醒了,赖床可不是好习惯,要不得。” …… 直到坐在八仙桌边,面对着分别是她爹和她弟弟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木云云仍然无法接受“自己穿越了”这个事实。 木景父母早亡,兄弟几个虽然还彼此帮衬着,但也都分了家各过各的,所以这家人口简单,规矩也少。 木老三木景在村里是有名的爱女狂魔,吃饭时间句句不离闺女。 “今日老乔又说羡慕我闺女能在县衙干活,说我有远见呢。” 这是他每日都要骄傲一回的事,娟娘照样泼他冷水,“明明是大哥给云云找的差事,你就少往脸上贴金吧。” 男人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美美地圆话:“那也是我有远见,让闺女识字,大哥才能帮她找到差事。” “是是是,这木家村就数你最有远见。” “嘿嘿,还是我媳妇识货。” 木云云安静扒饭。饭菜都好吃,但她有点无力消化。 饭后,生得粉雕玉琢的正太小弟弟木子越献宝一样在八仙桌上摆上各种东西,大眼睛里写着求表扬。 “阿姐,我给你带了书院门口的冰镇豆腐花,油角酥,还有最近同窗们都觉得很好喝的花茶,你在家也能跟爹娘一起尝尝。” 由于木景有远见,他打小就被送进县里的昊天书院读书,每五天休沐一日。爱读书的小家伙没有别的业余兴趣,目前姐姐就是最大的爱好。 木云云面对比现代弟弟颜值高了几个度的木子越,暂停一下沉重的心情。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要看脸的。 打着哈欠凭着身高优势摸了摸他的头顶,“我弟真乖。” 啊,果然是小时候最可爱,这让人怀念的身高优势! 在现代的那个弟弟初三后就拔地而起,再也没让她有做姐姐的优越感,在娶了老婆后别说她了,连妈也不一定能记起。 也许这个世界的木子越长大后也会属于另一个女人,但不妨碍她此刻再享受一遍亲亲姐姐的福利~ 木小子越被摸头杀折服,眼神亮亮的。 嗯,以后也要努力给姐姐投食,换来更加多的爱! …… 这一日,木云云以自己要生病为由,回到床上躺了一天。 不管闭眼睁眼多少回,摸到的还是硬硬的木板床,看到的还是砖瓦小屋的屋顶横梁。 她再也无法催眠自己这是一个梦。 唯一值得开心的,就是那身吃外卖留下的肥肉在这里因为营养不良而消失无踪,她实现了从小到大最深的执念——瘦!!! 可惜脸还是原来那张脸,跟天姿国色半毛钱关系没有。 第二日一早,瘦子木云云顶着平平无奇生无可恋的脸,在娟娘的催促下去“上班”。 为什么?!她刚刚才存够二十万首付准备回老家搞个房子安居乐业,不过是抱着银行卡美滋滋地睡个觉,就要到这个鬼地方来当童工? 2 同是天涯打工人 县太爷要修县志,每条村征两个识字的人校对族谱。 木云云的大伯木笙在县衙给县太爷当秘书,知道木云云和木子越识字,把木家村的名额留给了两人,毕竟工钱也不少。 村长打听到消息后还想把名额留给自家两个儿女。后来经过协商,两家各一个名额。 木景考虑到儿子要读书,大手一挥,拍板让十一岁的小女娃木云云去。 工作地点集中在县衙,用木云云的理解来看就是朝九晚五,逢三休一,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确实是一份好得不能再好的工作。 但对她来说,绝对不是!!! 每天二十个铜板的工钱,她再打十年工都攒不回银行卡存款的一半。想哭。 木子越领着她走完大路走小路,走完小路再走大路,走到县衙时,木云云保守估计,这段从村里到县里的上班路至少要走一小时。 让她哭一会儿。 校对的差事是木云云穿越来之前就在进行的。 村长的儿子木泽和她校对的是同一本族谱,翻阅后再比照最新稽查户口得来的籍账,对异同进行标注,每三日交一轮任务,由县里的师爷团进行复查。 一个小房间里,并排摆着三张大桌子,分别用白纸黑字贴着木家村、张家村和乔寨村字样,桌子两边又各有两张贴着名字的木椅。 木云云来得早,其他人还没到。看着全然陌生的工作环境,她终于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想着怎么做才能不穿帮。 首先,淡定地坐下来,翻看一下桌面上的“文件”。所幸这个世界的文字已经相当楷体化,木云云觉得自己能写。 呵,谁还没学过几个毛笔字呢,只是没想到穿越要用。 不多时,乔寨村的位置上坐了两个结伴而来的老爷爷。 “云丫头,今天也来这么早啊。”其中一个爷爷笑着跟她打招呼。 另一个爷爷对她竖起大拇指:“后生可畏。” 木云云心虚地扬起笑脸:“早啊!” 她在自己的位置上找到一些废弃的纸团,正在照着上面的文字练习。不是她毛笔字水平不够,实在是纸团上的字丑得很有态度。 不一会儿,张家村的人也来了,一个满脸傲慢的穷秀才,另一个也是个女孩,高高瘦瘦的,安静跟在秀才身后,看着是父女。 喊过人后,小房间内便没有交流声,众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木云云观摩过一会儿之后,终于也开始上手。 等她适应得差不多,开始用歪歪斜斜的字迹加快速度时,村长的儿子终于姗姗来迟。 来人大大咧咧地坐下,伸完一个懒腰,才开始提笔。 木云云注意到,这家伙写两个字就抬头瞄自己一眼,直到中午,自己把族谱标注了三页,他还停留在开始那一页。 隔壁几人都起身离开后,木泽站起来动作熟练地把自己的标注页往木云云跟前一推,“交给你了!” 然后也跟着离开。 木云云无语,原主跟这个脚步轻浮,看着就不像老实人的村长儿子很熟? 无语归无语,反正她害怕中午找不到饭堂吃饭,已经让便宜娘亲做了便当带来,吃完就赶一下工呗。 下午木云云试图跟木泽交流一下,结果这个不在状态的年轻人在纸上画乌龟,还不耐烦地瞪着她说:“做事时间,别打扰我!” 行,交流失败。 她还想友情提醒一下,如果交上去全是一个人字迹的标注页,师爷团会怀疑他偷懒的。 如此这般,木云云老老实实地在县衙当了三天没有感情还加了班的打工人。 这天她完成任务后,坐她对面的木泽终于有不一样的表现,把她手里的标注页拿过去。 “我去交给师爷团,你早点回家吧。” 说完,人便出去了。 木云云挑眉,经过三天的观察,这个好吃懒做的年轻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积极主动的样子。 不过她也不知道师爷团在哪里,他帮忙正好。 再整理一下桌面,等到休息一天再来就不会被乱糟糟的环境影响心情啦。 不多时,还没等木云云离开,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找来,“云云,你到大堂来一趟。” 小房间在大堂的西面,师爷团在大堂的东面。出来大堂后,中年男人又带着她去见了师爷团。 木泽正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看样子是出了什么事。 木云云知道师爷团的三个人里有一个是自家大伯,但没见过是哪一个,为免说多错多,她暂时保持沉默。 把她带来的男人递给她一页纸,“木泽说这些任务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你且说说是与不是,大伯替你做主。” 哦,原来这个就是大伯。还好刚刚没乱开口,赶紧认认脸。 她还没说话,木泽就急道,“木师爷,这字迹明明就是我的,方才我也写给你看了,你不能因为木云云是你侄女就偏帮她啊!” 木笙冷笑道:“这么说,你承认这次的字迹是你的,前头几次你来交任务时就是撒了谎? 又是一张纸飞落地上,木云云捡起一看,字迹工整清晰,是姑娘家独有的秀气,上头的标注人是木泽。 哥们,都是打工人,咱作弊手段敢不敢高端一点? 原来她早上抄的是这个家伙的字,还算歪打正着,把他之前的作案痕迹抖出来了。 “我,我没有撒谎,我会两种字迹不行吗?” 这拙劣的理由。 木云云依旧没有说话。嗯,受害者不需要发言。 木笙大伯很给力,强硬指挥,“你倒是当场再写一种字迹给我看。” “阿笙,这是怎么了?我正好来县衙办事,阿泽出什么事了?” 一个人影大踏步赶来,木泽欣喜地叫了一声爹。 面对村长,木笙多少要顾忌一些,于是板着脸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村长静静听完后,刚毅正气的脸上浮现爽朗笑容:“原是这事,阿泽回家有跟我提过,他确实有不对。小子与云丫头这段时间走得近,写字时你学我,我学你的,确实两种字迹两人都会。 照字迹来分,也辨不出所以然来,依我看,这事不如就此揭过吧,若阿泽有多拿云丫头工钱的,改天我家送的聘礼定然会十倍还回去的。” 3 为拒姻缘强说词 村长话里的意思说得很明白,我儿子跟你侄女有私情,小两口的任务谁做都是一样,大家就别掺合了。 这话说的,配上他一脸宽容的笑,如果木云云不是当事人,都要为他鼓掌了。 木笙觉得嫁入村长家对侄女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已经准备不再追究此事。 不料向来腼腆的侄女忽然出声,眼神清澈坚定地看着他,“大伯,云云从来不敢忘记爹娘和您的教导,我敢保证,我跟木泽绝无私情。” 道貌岸然的家伙三言两语就想毁一个女儿家的声誉,问过她意见了吗? 村长随即又说道:“呵呵,云丫头的人品是有目共睹的,伯伯相信你们没有做出格的事。 是伯伯想替我们家阿泽求娶你,为了以示尊重,此事我们便不在这里谈,改日伯伯上你家找你父亲谈可好?” 要是尊重您就不会还在瞎叨叨了。 木云云把到口的粗话收起,面对对方极具压迫力的眼神,回以一个得体的微笑。 “村长伯伯,木泽每日都会比我晚到半个时辰,比我早走一个时辰,校对时我做我的,他做他的,期间我们没有半点交集,张家村和乔寨村的人都可以为证。 我阿爹说了,不能随便跟比自己迟到的男孩子交朋友,所以你也不必找他谈,我不希望他生气伤了你的脸面。” 直译一下,你儿子的懒惰可是整个办公室有目共睹的,我劝你不要再杠。另外我爹对你儿子的德行一清二楚,他不想,不,就是本姑娘不想嫁到你们家。 唉,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 村长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紫的,看样子是听懂了。 木笙暗中为侄女的口才赞叹,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字迹一事就此揭过吧,至于其他的事村长莫要再提了,女儿家的声誉经不得损毁。云云,你今天且等我送你回家。” 村长也没想到,找个理由为儿子开脱一下,竟落得个如此尴尬的结果。 虽则事情揭过去了,但这伶牙俐齿的丫头着实令他丢了好大的脸。 他还非把这个人给他儿子娶回来不可了! …… 木笙一路把木云云送到家,又跟木景说起今日的事。 “好他个木振源!竟敢打我闺女的主意,就木泽那样的,打死老子都不嫁!” 三天熟悉下来,木云云的心安定不少,听见便宜爹爹的话,心里吐槽,本就不是要你老人家嫁,是你女儿嫁。 木笙也是被自家弟弟这暴脾气闹得无奈,只说:“看他临走时的眼神,只怕还会来找你,我便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 木景还是很生气:“老子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今天还好我闺女聪明,没让这孙子得了便宜,不然他就等着吃我的锤子吧!” 临近县城,木景不想出海让娟娘和儿女担心,跟着铁匠铺的师傅学打铁。有他的坚定表态,村长和木泽这事就算暂时过去了。 其实以木云云的性子,发现别人窃取了自己的工作成果,她是能当场闹翻天的,再不济也要讨点赔偿费。 但是村长一上来就拉姻缘线让她猝不及防,她不想嫁人,更何况是木泽这样的人。 这个木振源一看就是不好对付的人,在工作和感情两件事上,她只能反驳一个。 虽然不能闹,当天晚上木云云睡前还是在心里打小人,画个圈圈问候了一下木泽和村长。 …… 愤怒中,她又再次以俯视的角度看见了梦境里那个死去的反派。 他比死的时候多出些许少年感,容貌倒是没有多大变化,完美组合的五官还是那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木云云拿所有当红的男明星对比过后,觉得这个如果不是反派,也许她可以成为对方的亲妈粉,超级粉的那种。 此时耀眼的少年耳朵正被一个宫装妇人揪着,扯出一个略狗腿的笑容。 “母后,母后,北昭使者此来是为续签两国交好文书,眼下天灾不断,两边都经不起战争,即便没有和亲,这文书他们不想签也得签。我们又何须再赔上一个公主?” 妇人没好气地反问:“那你还要扮作七公主与北昭小王爷相看?” 女装大佬?木云云不自觉就想飘高一些,表达作为一名观众澎湃的心情。 “母后,你且听儿臣说。使者和朝臣们早就谈妥,这场相看就是民间最平常不过的活动,必要两厢情愿才有和亲可能。 然七妹常年在大佛寺陪太后顶礼焚香,入世未深,恐会受那小王爷甜言蜜语所欺,稀里糊涂地就点头北嫁。北昭气候风俗皆与我们不同,等到了那里再后悔则晚矣。 宫里寻不出第二个适龄的公主,儿臣与七妹年纪相仿,容貌相当,换了妆容有九成把握不被认出来,又不怕被那小王爷迷了心眼,相看宴后父皇再回一句没看中便两相无事,如此安排最好不过了。” 少年薄唇一张一合,头头是道,说得人脑袋有点晕。 木云云佩服他母后清晰的思路。 “少来诳我!你如何就知道七公主会愿意北嫁了。反正只要你父皇一句没看中即可,哪需要你从中捣鬼!” “母后,七妹若是回宫相看,太后知道少不得也要回来给她掌眼,她老人家近年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又何必为了一场确定不会成的亲事害她们奔波一场呢。” 母后,应该就是皇后,她似乎对太后有所忌惮。听完少年这话便松了口。 “此事本宫同皇上商议,确实不宜让太后操劳,这场相看不如直接免了。” 少年顿时嬉皮笑脸地一拜,“母后英明!” 看样子他说这些就是在等皇后这句话。反派不愧是反派。 皇后掐着眉心,有气无力地挥手:“行了,来人,快快帮五皇子把胭脂擦了,看得本宫心烦!” 木云云仔细一看,那光洁的脸上还真有点点淡红。 眉毛再化得细一些,点上脂红,保准是一个妥妥的绝世佳人。 这个五皇子虽则啰嗦狡猾了些,但委实好看。 不过跟她好像没有关系?熟悉的推力出现,她要醒了。 唉,欣赏美的时间结束得猝不及防。她还没来得及看人卸妆后的样子呢。 4 是梦是真是预见 木云云做过很多次梦,但没有哪一次梦像梦见这个五皇子的两次这么清晰,醒来之后就像是她记忆的一部分似的。 出于好奇,她再次去县衙时,破天荒找早到的乔寨村爷爷聊天,恶补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 大昭国立国数百年,直至三十年前,尚未留下子嗣的昭光帝意外身亡,各方势力互相倾轧。 混战七年,最终君浩天和北山双双崛起,分南北昭。又交战三年,胜负难分,遂签订盟约休战二十年,愿结两国之好。 北姓本是大昭世族大姓,底蕴深厚。君浩天则是实打实的草根出身,和梁皇后相互扶持走到今日,育有三个容貌出众的儿子。 其中五皇子君临熙正是最得帝后宠爱的小儿子,也最是无法无天。 听说这位小皇子近来在汴京颇为出名,时常看谁不顺眼就是一顿狂揍。今天打哭卫国公的孙子,明天又和镇国公的小儿子约架。 木云云听完,借口方便,找个茅厕冷静了一会儿。 她的梦不是梦。 这有点神奇,又有点意料之中的真相感。 木云云怀疑,她看到的那幕梦境很有可能在将来会发生,五皇子要造反。 别慌,她还是个小喽啰,战火暂时蔓延不到她身上。 有空她还是想想怎么解决木泽这个麻烦鬼吧。 又三天,校对族谱的工作收尾,木云云失业了。 木泽在村长的授意下对她展开死缠烂打式的围堵,她刚走到村口,这蚊子又把她拦住了。 当真是烦不胜烦! “木云云,你为何不想嫁给我?” “没有为什么,我阿爹说了,我还小,不嫁人。” 无视他几次的木云云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回答。 木泽不相信,似是犹豫了很久才说:“你是不是还在记着我抢你任务的事?那是阿青教我做的,反正事情结束了,我不会再欺负你的。” “阿青是谁?”原来还有一个人在搞鬼。 “我妹妹。” “哦。”这渣滓出卖自己的妹妹倒是爽快。 木泽愣住,“哦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 被人烦扰的日子当真没意思,还不如在梦里看小剧场。 很快,当她得知自己的工钱被母亲大人收起来美其名曰攒嫁妆时,就连小剧场都吸引不起她的注意了。 “阿娘,你好歹给我留一点零用钱买吃的?” 讲真,她也活了快三十个年头,这一声娘本来还喊不出口。为了全副身家,真的很拼。 最终保住十个铜板。 木云云再次深深地,深深地惦记起她的银行卡。 而且,担心起现代的母亲大人。她就这样来了异世界,是直接被宣告死亡了吗?家里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思来想去,木云云来到穿越剧场最常出现的地点之一,海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但是如果她跳水后能够回去,她发誓,以后她就是最忠实的海洋拥护者! 抱着这样的想法,木云云小朋友爬上最高的一块礁石,抱着破釜沉舟的气势往下一跳。 …… 时值盛夏,无所事事的少年们正喜欢在浅水里嬉闹,见木云云一个人便有心上前捉弄。 谁知小丫头二话不说爬到礁石上就往水里跳。 讲真,退潮时分,礁石区深处的水最多漫过腰际,在那里跳进去潜不了水啊。这是少年们最直接的想法。 三五个呼吸后仍不见有人冒头,阿水和小伙伴们才急忙过去查看。 蹲下身沉入水里才发现那丫头抱着礁石一角在憋气。两腮鼓鼓,莫名的可爱。 咦,不对,表情怎么越来越……不可爱了。小伙子还不认识狰狞这词,想说难看吧,又觉得对不起刚刚看到的可爱的脸。 感觉自己憋气快到极限的木云云正准备起身,就被人用力扯出了水面,劈头盖脸被说了一通。 “喂!你想学潜水找木子越教你啊,一个人逞什么英雄,别回头死在这里了,害得我们不能再下水!” 少年话少,听村里唱大戏时学了逞英雄的说法,觉得很霸气,时不时就要拿出来造个句子。 她这么壮烈的“自杀”行动,怎么就成学潜水了?木云云无语,最后呛了几口水,一时咳得无法反驳。 阿水的小跟班们从旁起哄:“木云云,我们水哥英雄救美了你,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了?” 都是从戏里学来胡乱用的词,几个小子也还不太懂以身相许是怎么个许法。 然这话在木云云听来就过分了。 再意识到自己正靠着礁石,被少年以“壁咚”的姿势半环着,心里一惊,把阿水推得一屁股跌进了水里,怒目而视。 “谁要你救了!”这里可不是现代的游泳池,村里人搞不好真的会逼她以身相许。 感谢她这营养不良的小身板,十一岁还没有发育的迹象,湿了水倒也没看出什么来。 阿水扑腾了几下才站起身,气急败坏地指着她,“谁稀罕救你了!脾气这么差,活该你学不会潜水,永远当个旱鸭子!” 说完颇有气势地一挥手,招呼兄弟们:“我们走,收队了!” 木云云差点被他这中二非主流的阵势气笑,要不是这片海边还是木家村临近的海,她差点以为自己穿成功了。 等回到家换了干净的衣服靠在床上,她才细细回想起入水后的情况。 水波冲刷过大脑时,她分明感受到在梦境里才有的推力,因为不是在睡觉做梦,所以景象很是模糊,依稀能通过佛像判断是在庙里。 有人在说话,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君临熙,你命不该绝,若得至真至善的灵魂渡引,可重生归去。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五皇子,造反死后还能重生。 木云云想,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会不会就是方便将来他死后给他渡引的呢? 她不善良,但怎么说都是来自异世,特殊十足。这么说来,是这个杀千刀的反派五皇子跟她一样预见未来,然后把她招来渡劫的? 木云云觉得有点刺激,又有点害怕。 刺激是因为,她的金手指居然是预见未来诶。 害怕自然是因为,她预见的未来里,自己有点炮灰。如果渡引的作用是帮助人重生,那身为渡引介质的她是不是就要领盒饭了? 5 踏实过个小日子 忽然跟阴谋论扯上关系,木云云觉得自己的脑洞不够用。 接下来一段日子,她时不时就能梦见君临熙,一会儿是在百香楼里吃鸡,一会儿是呼朋唤友在青楼里听曲,哦,这事皇后发现了,被骂得不轻。 总而言之,她的梦境成了连载小剧场,是她单调生活里唯一的一抹色彩。 木云云最喜欢看的是皇子们在的场景,画面极度赏心悦目。 太子君临萧温和优雅,三皇子君临恩面冷心热,两位时常一起出场,并肩而立的画面让木云云想伸手把碍眼的过分貌美的五皇子给划掉。 这个三皇子就是第一个梦里最终杀了君临熙的三哥。现在看两人的感情还是很好,木云云想不到君临熙为什么要造反。 好好的小日子不过,非要找虐? 由他再思及自己,木云云也不确定自己还有几天好日子能过,说不定哪天看着小场景就安乐死了。 她应该珍惜当下的每一天。 “老天爷,我错了,给我一个机会回到过去,我一定认真向穿越女主学习各种烧脑技能,看小说不再囫囵吞枣。”小女娃跪在龙王庙里,虔诚地祈祷。 今天是七月十四中元节,也是村里人说的鬼节,白天要杀鸡拜神,晚上夜里再把龙王像抬出来绕几条村跑一圈,把小鬼赶走,又有个说法叫“游神”。 这跟木云云老家很像,她看着香火缭绕的龙王殿有过片刻失神,一度以为自己穿回去了。 “云云,去外面的焚纸炉把纸元宝烧一下。” 三拜九叩后,要烧纸元宝,把酒杯里的酒倒掉一半敬给龙王,再添上新酒,完了点上一两排小鞭炮,再对着龙王拜一次才算结束整个祭拜仪式。 木云云抱着自己用黄纸折的一篮子纸元宝,小小的个子站在三层的焚纸炉前,表情十分认真。 真诚地祈求,让这些元宝变成真金白银回到她的身边吧!她已经逐渐接受不再拥有银行卡的事实。 正在庙旁练习敲锣打鼓为今晚游神做准备的阿水和小伙伴们眼尖注意到她,鼓声密集起来,一阵声响后,朝她打起招呼。 “旱鸭子,过来玩呀!” 真是的,她的名字这么好听,不会叫吗?拒绝旱鸭子这个称呼。 木云云烧完元宝,目不斜视地回到庙里。快手快脚地帮着母亲大人搞完事情,把鸡和瓜果糕糖塞回大篮子里,待会儿还要去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处把流程再走一遍。 啊!她想念去县衙上班的日子。 土地庙在村里财主的支持下翻新了一遍,但也不大。不过不同于龙王庙享着几条村的香火,木家村的土地庙平常也只有本村人祭拜,分个几批人来,也勉强挤得下。 挤不下时就在庙外等等,庙墙外有一排小石凳,墙面在地上投下阴影,正好挡住日头,是村里大妈唠嗑八卦的好地方。 “真的,我男人在码头打工,听船上的人说了一嘴,这事说不定真能成,以后咱们女人也有机会做官了,就像戏里那花木兰一样,叫什么,巾帼不剃须眉!” “你就扯吧,我家二姑爷在府城做生意,消息比这个靠谱,说是五皇子提出办女学,是因为贪图美色,想把女子都骗进汴京。要是真办女学,我可不敢把自家闺女往那里送!” “嗨,我儿子在府城读书,说是这女学还不一定办得成呢,京城里都吵翻天了。听说提出这主意的五皇子长得十分标志,哎哟,要是我女婿能赶上他一半就挺好。” “那什么,我表舅的妹夫从京城回来的,昨日见过你女婿,说是行事有点不对劲,你可让你女儿上点心。” …… 大妈们的标准开头是“我家谁谁谁在哪哪办事”,说什么不重要,就想炫耀一下自家的关系网。 唯一认真把话听进去的就是木云云了。 她想说,大妈们这些听说真是神,几乎全中。 最后一条估计也是真的。唉,不知道她能不能梦到这个京城的女婿,人渣的行为理应被揭发。 好好过小日子多不容易呀,怎么总是有人不珍惜。 比如。 现在拦住她的两位姑娘。 一个肤色黄中偏黑,是海边人拥有的正常肤色。另一个肤色偏白,洁白的衣裙衬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圣洁。 皮肤偏黑的女孩凶巴巴地开口:“喂,警告你,不要再靠近阿水哥,他是阿青的!” “阿青。”木云云目光在白衣小天使清秀干净的脸上停留片刻。 她工作被欺负还没说什么呢,这小姑娘怎么又出来蹦跶了? 想着她以后是要在这里过日子的人,不能容忍别人一而再的挑衅。 “阿水是一个独立的人,怎么就成谁的所有物了,你们这么说经过他本人同意了吗?” 似是没想到她会大胆反驳,边上的木青幽幽说了一句:“云云,你真的变了。” 面对非我族类,木云云才不怕穿帮,淡定反问,“你为什么会说‘真的’,是因为之前就有人跟你说过我变了对吗?” 她调皮一笑:“让我来猜猜,那个人是你哥哥,木泽?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吗?因为你哥哥说是他亲爱的妹妹教他欺负我的哦。 所以木青小妹妹,为什么我还没遇到阿水,你就针对我呢?我要保护自己,当然得变一下咯。” 难怪五皇子喜欢啰嗦,原来抢别人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可以这么开心。 木青无辜的表情差一点就要破功。 还好黑妹比她还着急,指着木云云直跺脚,“你胡说!阿泽哥才不是像你说的这样!” 木云云看她的反应,也有点不可置信。居然真的有小姑娘喜欢木泽。 也对,虽然颜值低了点,但在木家村除了她弟弟木子越和那天看到的阳光型阿水,木泽也是勉强排得上号的。 这要怪她美梦看太多,见过极品,眼前再多的男色于她皆如浮云。 咳咳,这样好像不太好,她说了要好好过眼前日子的。还是要多看看这些现实中的低颜值平均脸,有助于帮她走出梦境的诱惑。 6 听说有人干坏事 “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哦。” 木云云手上还提着瓜果篮子,虽然不重,但时间久了手腕也会累。耍嘴皮子没意思,她还是快点回家,享受便宜娘亲承诺给她做的过节大餐。 这么想着,她留下一个礼貌的笑,径直越过木青两人走了。 黑妹对着她的背影还在生气,“阿青,你看她那嚣张的样子,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木青掩去眸里的暗沉,似委屈似隐忍地低声:“阿爹有意让哥哥娶云云过门,她马上就要成为我嫂子了,对我不客气也没什么的。” 藏着小心思的黑妹更是着急,“她怎么配得上阿泽哥呢,阿青,你要想个法子,别让她进门欺负你!” “我有什么法子呢?总不能说她与别人有私情,不能嫁给我哥哥吧?”小姑娘露出似是无奈的苦笑。 黑妹像是被点醒了一般,沉默半晌,眼里闪过一抹狠意。 “阿青,你也不想木云云嫁给阿泽哥吧,我来帮你。” …… 木云云自然没有听到后来的对话,回到家和休沐在家的小子越一起抱着碗,等着开饭。 “阿姐,今晚你要去看‘圈转’吗?” 龙王爷在游村之前,会先在庙前点上篝火,轿子围着篝火转几个大圈再出发,又叫“圈转”。 每年负责抬轿的村子不同,轮到本村时,村里人都会过去给自家爷们打气,仿佛叫得越大声就能压别村一头。对小朋友来说,是一件好玩的热闹事。 今年轮到木家村抬轿,木老三木景也在抬轿名单中,下午木云云还要帮她爹到讨厌的村长家去领统一的抬轿服装。 “‘圈转’有什么好玩的?”其实她很想直接说不去,但是木老三已经念叨了很多天闺女去给他助威。 小正太一脸老成地回答:“没有什么好玩的,但是同窗说这是一场盛事,约我一起去增长见识。” 这严肃的语气,怎么听都不像一个九岁的小屁孩。 木云云伸手掐了一把他皮肤细腻的小脸,“你同窗说得有理,我也去长长见识。” 相比之下,她的语气吊儿郎当许多。 娟娘端菜过来,见她的动作,嗔了一句:“又欺负你弟弟。” 说到今晚的活动,妇人又不免担心地提上两句。 “你们两个去玩要相互照顾,可别出什么意外。” 不怪她杞人忧天,而是在县衙干过活后,女儿近来的性子似乎越来越……活泼了。 “阿娘,我会照顾阿姐的。” 木云云听着好笑,但美食当前,她还是很乖巧地应答。 “阿娘放心,你女儿这么机灵,保证不出意外!话说回来,照顾好弟弟,能给我额外的零用钱吗?” …… 下午,木云云去村长家领衣服。 抬龙王爷是件神气活,为了去别的村时不被看低,每条村都有特定统一的“村服”跟“村旗”,相当……霸气。 木云云到村长家时,正巧又跟木泽撞上。他把她拦在门口处。 “哟,小娘子终于想进我家门啦?” 屋里几个大人正忙着整理游神要准备的一干物品,村长扫到门口这一幕,没有出面。 木云云快速打量一下环境,衡量了敌我双方的实力,最后看清头顶村长家铺着崭新瓦片的屋檐。 好吧,人在屋檐下。 她深吸一口气,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眼和气地问:“木泽大哥,上次你打我的伤口还没好,这次能不能手下留情?我是来给我爹领游神衣服的,我娘还在等我回家。” 木泽表情错愕,“什么?” 可怜孩子,这段位让她都不好意思装得太绿。 “你校对族谱时偷懒又抢我工钱的事真的不是我说出去的。最近我没有别的收入,我娘给我买零食的钱都给你了,你能不能别再找我麻烦?” 虽然她“胆小声音细”,但屋里屋外就那么几步路,该听到的人听得一字不差。 这事本来在县里被村长找关系压住了,没传到村里。几个德高望重在整理龙王爷装束的老人看向木泽的眼神充满了不认同。 村长暗叫一声不好,忙拿上贴着木景签条的衣服迎出门去。 “是木老三家的闺女吗,瞧我忙得都顾不上有人来了,这是你爹的游神服,今晚可要去庙里给你爹打气啊!” 语气里是对后辈的喜爱,像是没听到她和儿子方才的争辩。 木云云不甚在意,利落地接过衣服,客气道谢:“谢谢村长,我会去的。” 说完就走人,像是怕被什么追上似的。 木泽看到屋里老人们的眼神,才明白自己被冤枉了。族谱的事早就过去,他现在视她为所有物,什么时候打过她了?! 少年想追出去问清楚,却被亲爹阴沉的目光制止。 村长在心里给了木云云一个还算不错的评价。 这木老三家的小娘子是个能干的,有点小心思,等进了门再收拾就好。 村长的奇怪想法木云云无从得知。 她抱着衣服,刚绕过村长家的院墙,就被立在那里的人影吓了一跳。 村长家有钱,屋子不小,而村长家旁边,是更有钱屋子更大的阿水家。 木云云控诉木泽的那翻话,阿水也听见了。 他觉得这个旱鸭子有点可怜,怎么能被人欺负得那么惨。 “喂,你没事吧!”阿水有点别扭地喊住路过的丫头。 木云云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 “你不是在龙王庙打鼓吗,怎么在这里?”而且为什么挡她的路? 阿水噎了一下,他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居然连恩人的家都不认识,有被气到。 向前把少女逼到背贴他家的墙头,才没好气地回答:“练鼓又不用练整天,这里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木云云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在被人墙咚,手上空不出来,下意识地一脚踢出去。 阿水反应快,跳开时还不忘伸手挡一下裤裆。 “你这人怎么这么凶残!哥们看你被人欺负,想问要不要帮忙而已。” 木云云听他解释后,脸色缓和下来。这个眼神跟木泽不同,还有救。 “不用了,谢谢您!” 阿水再次噎住。 木云云觉得今天跟人的对话已达上限,准备回家睡觉看小剧场。 少年犹豫一下,还是拦下了她,在木云云踢出第二脚之前赶紧把话说完。 “等一下,阿金偷听到有人要干坏事,应该跟你有关。” 7 一个好汉三个帮 啊哈? 听到有人要害自己的木云云不禁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以示忧伤。 她才来这里多久?穿越女孩的打怪主线能不能先缓缓? “你有在听吗?黑妹已经让大壮去买药了,阿金听他们说要对你不客气,到时候被人下药之后暴打一顿可别怪我不提醒你哦。” 这地主家的傻儿子。 木云云不忍破坏他中二得只剩打架的世界观,没有再说明女孩被下药后的N种可能事故。 略一思索,她盯上阿水发达的肱二头肌,眼神亮得像是随时会扑上去咬一口。 少年默默捂着手臂退了一步,“要干嘛?想打你的人可不是我,你可别狗咬那个谁,不识好人心哦。” 木云云看着她,露出怪阿姨式的和蔼微笑,“我有个想法,你能帮帮我吗?” …… 村里有点存款的人家都在靠近县城的大路边建了砖头屋,池塘这一带只剩几户茅草屋里还有人家,其中一间小房子就是大壮家。 石头垒起来的院墙不及半人高,很轻松就能越过去,平常便是小偷也不屑来这样的人家。 两道人影很容易就攀到了窗户边。 阿水有些别扭,“爬墙一点不像英雄该做的事,像狗熊。” “帮完我这次你就算救了我两次,是顶顶的大英雄!” 木云云说着贴到墙上,准备探情况,看大壮和他阿娘在不在家。 大壮的爹早年间已经离世,所以留下这个孩子混成了村里的泼皮无赖。 如果大壮的娘也泼辣不好惹,她就把大壮引出来再打晕;如果就大壮一个人在家,呵呵,直接打晕拖走,就算不在家也找到了再打晕拖走。 透过窗缝看进去。 妇人躺在床上闭着眼,坐在床沿上的少年神情温和又乖巧,哪有半点无赖的样子。 然后她就听到大壮正在屋里跟他阿娘说着话。 说他勤恳帮村长干活,又领了十文钱工钱,明天就去买药回来熬给阿娘吃。说他人缘好,村里没有人欺负他。说他会努力挣更多的钱,给阿娘换间大屋,这样就不怕暴雨天会屋顶漏雨。 木云云忽然有点看不下去,悄悄改变了让阿水把他扒光和木泽丢在一起让黑妹看见的猥琐的原计划。 阿水在旁嘀咕:“十文钱能买什么药呀,上回我生病,我娘给我买的二十年份人参都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为什么他可以说得这么轻飘飘? 不对,跑偏了。 “现在是讨论银子的时候吗?” “哦,那现在要进去把人打晕拖走吗?”现学现用,阿水觉得打晕拖走这个词很不错。 “不,我改变主意了,我们要学会收买人心。” “怎么收?” 木云云再次以亮闪闪的大眼神盯上阿水。 “你有钱吗?借我一点。” …… 据阿水不完全统计,他的个人小金库刨除各种不值钱夜明珠小玩意后,现银大约存了两百多两。 木云云认真换算了一下,这大概相当于她银行卡里的存款数。 原谅她没见过大世面,阿水是她两辈子真实接触的最土豪的同龄人。 直到晚上看“圈转”,木云云盘算的都是攻略地主家儿子,继承地主家财产的可能性。 最后阿水带着几个小弟敲锣打鼓跟抬轿队伍进村前,朝木云云挤眉弄眼的傻样让她打消了以上念头。 等木子越也被她哄着跟同窗一起加入进村大部队后,木云云转头就见到木泽朝她走来。 “木云云,怎么主动想起要找我了?”年轻人脸上写满得意。 “自然是有好事情要跟你说,你跟我来。”木云云说着便把他带进庙里一间偏殿。 木泽跟着进来,眼神明显的不怀好意,看得人恼火。 “嘿嘿,要做这种事早点跟我说嘛,这偏殿太黑,好云云,我们换个地方去。” 这个家伙是自愿上钩的。黑妹害人是为了他,那么今晚这事在他身上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木云云这么想着,在黑暗中露出一排白牙。 “不用了,这里刚刚好。” “你……”态度怎么忽然变好了? 木泽这一句还没问出口,就被大壮从身后用药捂晕了。 木云云优雅地侧开身子,躲过木泽倒下的身影。 大壮还有点发怵,“这么做真的没事的吧?” “放心,黑妹会感激你的。这件事过后就不要再做坏事了,拿钱给你娘买药之后,再找个活好好做人。” 想到那一钱沉甸甸的是黑妹给的十倍的铜板,大壮的神色复又坚定。 等他把木泽裤子扒掉,又伪造完字据之后,跟着游村的阿水借口鼓棒忘缠红带,让阿金顶上打鼓的位置,自己猴急地跑回来。 “怎么样怎么样了?我还要再找人手吗?” 语气激动得像要大干一场群架。 木云云送他一个白眼,“静静看戏就好。” 跟着她离开偏殿,阿水还在说:“别人一个好汉要三个帮,你只要我们两个帮手就搞定了。旱鸭子,你有点厉害哦。” 一个好汉三个帮是这么用的吗?木云云有点不确定。 “抬轿的队伍大概还要多久才回来?” “龙王只游邻近三条村子,约莫一个半时辰就可以回来。” 居然还要一个半时辰。木云云开始打起哈欠,想回去睡。 庙里香火萦绕,她的脑袋忽然一阵恍惚。 怎么回事,她还没睡着,就要强行进入小剧场了吗?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跟你玩,凭什么你就有个对你那么好的爹爹,你才不是小公主,木云云,你什么都不是!” 密闭无光的小屋,是谁在哭? 像是一块玻璃被打碎,眼前的场景又分割成很多个小片段,密密麻麻的声音和始终不断的哭声环绕在周边。 “胆小鬼,以后别随便出门,不然我会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哦!” “呵,运气真好,抢了我校对族谱的事,等你从县衙回来就跟你算账!” “木云云,你别躲呀……” 一股很压抑的负能量涌上心头,还夹杂强烈的不甘,让木云云心里有些乱。 这不是她的记忆。 木云云接收了原主短暂的一生。简单总结,只有一个被霸凌的童年。 照理说,她一个梦里能预见未来的人,不应该随便下结论说那是记忆的。但是,冥冥中有感应,木云云知道,那就是原主所经历的。 欺负原主的人木云云已经见过一次,还有印象。 这个木青,比木泽坏得多。 好奇村长家怎么养的孩子。 “旱鸭子,你没事吧?” 她突兀地坐到地上,不言不语的,表情还有点懵。 木云云甩头清醒一下才说:“我困了,接下来交给大壮,你要负责监督他完成任务哦。” “哦哦,都困到坐地上睡了,你快回家吧,剩下的我来。” 木云云没再多说,她需要回家好好捋一捋。一下梦这个,一下梦那个的,她的脑袋又不是做梦系统。 8 无中生有促婚事 十四的月亮已经圆如玉盘,木家村的游神队伍回到了龙王庙。 走完几条村,众人的兴致由出发时的高昂变成勉强稳住脚步,应付式的走三步敲一敲锣,十步击一下鼓。 缀在队伍后面看热闹的小孩大人都中途回家了,剩下扛轿的大老粗们都没力气再说话,敲锣打鼓的“阿水帮”没有精神领袖阿水在也活力渐失。 此时众人心里想的非常一致,快快收工,回家睡觉。 “怎么这么暗,谁去把油灯点一下?” “油灯不在佛龛下,庙祝先生,油灯在哪?” 香炉上的大蜡烛闪耀的红光照得人心里慌,大家都帮忙找起油灯。 右边偏殿小屋里传来庙祝一声惊叫。 几个年轻人手脚利索,最先跑过去查看。 油灯照亮的屋内,一个被扒了裤子的身影趴在小床上。油灯下压着一张字迹潦草的元宝纸,横七竖八地着写: 负我妹,找打! 负字前面还画了个圆圈,估计是有不认识的字,没写出来。几个小伙子猜是欺负的意思。 “这人是想在这里欺负小姑娘,被人家哥哥找来了吧?嘁,禽兽!” “快看看是谁,裤子都脱了还敢在这里睡,我们帮那个哥哥再教训他一顿!” 等把人翻过来,看清脸时,都噤了声。 木泽? 小伙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去跟村长说?” 小时候阿水跟木泽打过几次架,几次都被阿水爹修理得很惨。大家由此认识到,不能跟木泽对着干,不然村长到大人那里一说,错的肯定是他们。 也因此小伙子们嘴上不说,对上木泽心里总有些鄙夷,自觉远离几分。 还是庙祝先生看人像是晕过去的,叫几人去唤大夫。 这么晚上哪找大夫去?一群人胡乱给木泽系上裤腰带,抬到大殿里,没什么力气安静一时的游神队伍因为八卦重又闹哄哄的。 “阿泽?”把龙王爷抬回佛龛后,村长听到自家儿子出事,下来一看,脸色不善地向几个少年发问。 “是谁要害我儿?” 阿金拿出那张纸条递过去,“村长,不是我们干的,庙祝先生作证,大家进去的时候木泽就晕在屋里,裤子都没穿。他欺负了别人妹妹,被哥哥寻仇,跟我们没有关系哦。” 少年大大咧咧的,有什么说什么,听得村长更是脸沉如水。 老好人木景“友情”提醒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先看人还有没有气吧,试试能不能叫醒过来。” 这话说得……要是没有气咋办?虽然有槽点,但好歹是重点,还是先看人能不能醒过来,事情才能搞清楚。 …… 昏迷的人总算被摇醒,不甚清醒的脑袋在围观群众的目光中逐渐找回理智。 “阿泽,你这是怎么回事?” 木泽还不知道自己裤子被扒拉过,想说木云云引他来的,看到木景在又不敢说。 见他不说话,阿金等少年又怪笑起来,“木泽,你欺负的是谁家妹妹,阿水说我们好男儿做了就要敢负责。” “什么妹妹?”木云云不是木子越的姐姐吗?木子越找来了? 那张纸条已经在吃瓜群众手里传阅一圈,都是男人,表示对他吃完赖账的态度很不耻。 村长半生气半引导地问儿子:“阿泽,是谁在陷害你,你说出来,爹和众位叔叔伯伯都在这帮你做主。” 木泽眼角心虚地瞟到木老三红褂子下肌肉壮实的手臂,嗫嗫喏喏就是不开口。 就在这时,大壮按照木云云的指示喊起来,“陷害什么陷害,各位叔叔伯伯阿公阿爷要为我做主啊!” 从小门冲进来的人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 “大壮,你这是在干什么?”大壮又没有妹妹,来凑什么热闹? 大壮一抹眼角,强行挤出几滴泪来,开始自首,“纸条是我留下的,人是我打的,我大壮敢做就敢认,木泽敢欺负我黑妹,我打他都算轻的!” 原来纸条上想写的是欺负我黑妹。吃瓜群众们自觉离真相又近一步。 黑妹的父亲王升一掌拍上大壮的头,怒目道:“什么你的黑妹,臭小子不会说话就闭嘴!” 大壮嚷得更大声:“岳父大人,我和黑妹两情相悦,是木泽对黑妹意图不轨,该打的人是他!” 木泽再傻也听出来大壮在污蔑自己,“你瞎说,我对黑妹什么想法都没有!明明是你们……” “我们发乎情,止乎礼,才不像你这么禽兽!我警告你木泽,如果你不想负责,以后就离黑妹远点,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岳父大人,你放心把黑妹交给我。” 大壮的激动凛然和木泽的欲言又止形成鲜明对比。 王升是跟着村长做事的,说是村长忠实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此时看着木泽的眼神格外复杂。 “什么负责,你敢不敢让黑妹出来当场说个明白!”木泽急中生智,想到了关键人物。 根据木云云的推断,黑妹做了亏心事,今晚是不会出现的,就算有人把她叫来也说不出什么。 况且事成之后她能嫁给木泽,只会把所有疑问都埋在心里,绝不会反驳,所以木云云让大壮放心大胆地说。 “我刚刚才把人送回去,黑妹说,她只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你还嫌对她不够坏,叫她出来受人指点吗。木泽,是爷们你就干脆点,今晚就说清楚吧,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娶黑妹?” “我……”木泽无措地看向他爹。 村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不中用的儿子,到了这一步,也只好先打个圆场。 “事情少了一个当事人总是弄不明白的,不能只听大壮的话就由他破坏好好的姑娘家名声,明天我们再找黑妹问个明白吧。夜深了,大家没有什么事都先回去休息。” 王升的眼神顿时更加复杂,像是第一天认识村长。 “村长,阿妹这几天要去她外婆家,你看哪天有时间我们两家商量一下婚事吧。” 他也不算多好的父亲,但是这事木泽不道德,村里人都看着呢,人争一口气,这一步他不能退。 在村长心里,王升就是一条忠心的狗,帮忙办事还好,但是对比起木笙的关系网,跟王升结亲毫无助力。 偏偏木景还在旁好心加了一把火,“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在这让庙祝帮着算一下两人的八字吧,拖得久了奉子成婚更不好。” 小样,赶紧把婚事办了吧,别再来打他闺女主意。 …… 9 狗头军师傻队友 第二日,黑妹被通知她要和木泽成亲时,果然什么都没有否认,在内心暗喜中被送去了外婆家。 海边的礁石上,阿金手舞足蹈地重现昨晚的场面。 “什么发乎情,止乎礼,大壮真会说话,跟木子越说之乎者也时一个样。大壮,你这个兄弟我阿金认了!” 木云云一大早就被阿水拉过来听后续,吹着海风不甚清醒。 被认兄弟的大壮挠挠头,难得腼腆,“这些话都是木云云教我说的。” 跟在阿水身边的三四个少年顿时一脸新奇地看向头发被吹得一团糟也不整理的丫头。 接着就听他们的老大宣布,“旱鸭子很聪明的,我们正好缺一个军师,从今天起,她就正式加入我们了!” 一群中二少年吃饱了没事干,时不时就在海边组团练习打水仗。 木云云表示一点都不想加入。然而给大壮的铜钱算是她借阿水的,他们帮了她的忙,总不能过了河就拆桥。 “加入归加入,先说好,我只负责出脑子,别逼我动手。还有,不准再给我起外号!” 阿金看她的眼神已经带上崇拜,“不叫你旱鸭子了,你可是我们的狗头军师。” “狗头,你要不要再说两句?”阿水很上道,迅速改口。 木云云看向他,笑得极其温柔:“再叫一次狗头,我打爆你的头哦。” 昨晚她跟大壮说怎么给木泽泼脏水时,用的也是这个温柔又阴森的表情,少年身体很诚实地抖了一下。 一旁矮矮胖胖的阿银不满道:“狗头可是军师,你怎么还不高兴?这么好的名字阿水都没给我用。” 木云云不懂他的逻辑:“狗头是军师的名字吗?” 最后一个说话的八岁的小元宝给她解释:“戏里都是这么叫的呀,狗头军师,狗头军师。” ……她有预感,以后这个省略号要出现很多次。 想到自家九岁的正太弟弟都在县城读书,她问阿水:“你们为什么不去读书?” 看几人衣着,家境比她家应该还好一点。尤其地主家阿水,他家放到县城估计都是妥妥的上层阶级。 说起读书,少年的眼神闪烁,随后又状似不在意地说:“读书有什么好玩的,是我们自己不想读。” 木云云注意到几人言不由衷的神色,没有再追问。 只有还算懵懂的小元宝认真地分析:“听说书院老师很凶,而且读书人夏天不能再到海边脱了褂子玩水,冬天不能裹着自家的厚棉被出来烤番薯,看看一天到晚摇头晃脑的木子越,人生乐趣就少得很。” 说完他又记起狗头就是木子越的姐姐,伸起手捂住自己的嘴。 阿水说起另一件事,“不说这个了,欢迎新加入我们的大壮和狗头。听说县城的百香楼分店新来了一个说书先生,一起去听故事吧!” 百香楼的烧鸡名满南昭,即便是小县城分店,进去一趟少说也要消费几百文钱。 AA制也出不起的木云云光棍地提醒他:“我没有钱。” 阿金哥俩好地搭上她肩膀,“走吧,狗头。阿水哥请客,我们去吃就好!” 成为“阿水帮”一员之后,本来就没什么男女概念的少年更不把没什么女生特征的她当女的看了。 木狗头:看在烧鸡的份上,她暂时容忍这个称呼的存在。 …… 回家后,木云云跟自家娘亲八卦了一下阿水的身世。 阿水爹跟几个村里人听闻广南东路有个烧瓷的地方容易发财,便远走他乡去打工。 也真的让他赶上了好时机,阴差阳错救到一个会烧彩陶的师傅,从此发家。 阿水爹在广南东路的景德镇成了大老板,但也在景德镇娶了彩陶师傅的女儿,有了第二头家。 听说阿水小的时候,赵氏闹过几回,后来阿水爹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等阿水爷爷奶奶相继过世,便彻底不回来了。 但到底还知根念旧,会隔三差五派人送回来很多钱和值钱东西,赵氏也就懒得再和他闹。只当阿水爹死了,家里多一台生钱机器,有钱不收是傻子。 阿水不去读书,大概也是出于少年的叛逆心理,希望引起父亲的重视吧。 “阿水帮”几个小孩多多少少都有相似的经历,他们的爹正是当初跟阿水爹离开的那批人。 娟娘说起他们时也是母爱泛滥,很是心疼,但最后还是提醒女儿。 “阿水那孩子救过你,跟他走得近一些没什么,但你虽小,毕竟是个女儿家,要注意着分寸,尤其可别被你爹瞧见什么了。” 爱女狂魔木老三如果知道自家闺女成了假小子,混在一堆臭小子里,估计又要发疯。 “瞧见什么?”一说曹操,曹操就回家了。 母女俩默契地收起话头,相视一笑。 木云云老阿姨的同情心被“阿水帮”的身世激起,顿时觉得自己这个军师任重道远。 她在这个世界确立了第一个鲜明的目标,要带这群少年走出海边小村,去看更广阔的世界,长成真正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去吊打他们的渣爹! 走出木家村的第一步,把这群人坑,呸,哄到县城去读书。 说起来,如果女学能办起来,她应该也能一起去县城读书,每天问亲爹要几文钱零食钱,读完书就能攒下她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 小剧场里的那个五皇子已经在京城上串下跳有一段时间了,上一个梦已经见到丞相和他联手,估计女学拍板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 这一晚,木云云抱着期待的心情进入梦乡。 “二哥,三哥,相信我,今日左相已经答应在朝堂上配合我,女学我们是一定可以办的!”君临熙一脸真诚。 哇哦,又能见到配得一脸的太子和三皇子。 中间五皇子闪瞎人眼的盛世美颜再次遭到木云云的嫌弃。 “两位皇兄,臣弟提出女学一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今国泰民安,虽则灾年刚过,不少百姓家中仍有余粮,生活安逸之余难免过于闲暇,就前段日子国子监学子们惫懒的情形来看,何尝不是因为少了压力。 开办女学正好填补这份压力,给儿郎们一些警醒,好让他们自觉奋发图强。且女子有了学识,凡事多出一分力,实属国家长远发展之计。 再退一步说,朝廷只需牵头开办几个书院,其余各地官员闻风而动,私塾必会再次兴起,如此一来带动百姓生计,税收不愁进项,户部老尚书不用再抠门过日子,也好拨出更多强军费用,壮大国力。 一举数得,最好不过了!” 10 脸皮奇厚五皇子 木云云已经确定五皇子就是梦中小剧场的主角。 随着多次观察,她得出一个结论,每当君临熙要发表长篇大论迷惑人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地以“最好不过”结尾。 这一点,熟悉他的两位哥哥也是知道的。 听完他的慷慨陈辞,君临恩不为所动,视线却还是从棋盘移到君临熙光洁白嫩的脸上。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嘿嘿,办女学百利而无一害,但朝堂上也不是人人都有臣弟这般高瞻远瞩的目光,两位兄长也看到了,这段时间没有你们,我这小胳膊小腿小身板在朝会上哪撑得住啊,你们怎么就忍心看着弟弟被那群老匹夫搓圆揉扁呢?” 对哦,前头他逛青楼被发现,皇后准备找个皇妃来管住他,顺带着几个皇子都被牵连着要准备选皇妃了。 事后两位哥哥似乎把君临熙揍了一通,并表示不会再配合他闹事。 君临萧不顾太子仪态,眼球很是不雅地向上翻起,露出大半眼白。 “五皇子能言善辩,我瞧着朝堂上很快就无人是你敌手,谁有本事揉搓你。” 能言善辩的五皇子像是没听懂这话里数落的意味,在脑海里过滤一遍,认真念叨出一串名单。 “敌手多着呢!御史台从日常作息到衣着品味轮番弹劾我,这群缺乏欣赏眼光的家伙,没有一人是无辜的; 工部侍郎不支持我,分明是和藏书阁的人有冲突后公报私仇; 户部老尚书人看着不错,但也顽固不化,只知数钱不懂生钱; 翰林院掌院学士居然骂我无知小儿,吼,那神情和老太傅如出一辙!” …… 君临熙没有再发言,被暴打之后终于解开两位哥哥的心扉,得到他们的认同和支持。 木云云将要梦醒时,只想说,打得好。 醒来后她没有立马去找阿水等人,而是窝在家里认真地准备起草一份《通过读书改变地主家傻儿子》的计划书。 根据五皇子透露出的信息,这个国家经过休养生息,百姓已经逐步踏上小康道路,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会重点关注教育。 而且在这个时代,也没有比读书更好的出路了。 然则,她的计划书才写了个标题就被娟娘喊去缝补衣服兼学针线。 经过一天非人的折磨,木云云迫不及待地睡去,蹲一个女学事件的结局。 她要去读书,绣花针太可怕了! …… 南昭民风开放,并没有律令规定女子不能读书,大多数有权有势的人家也都会为女儿请教书先生,在家识字。 像村长和木云云的亲爹,看到木笙读书后光明的前途,也会坚持让儿女识字。 但最多也是识字,念几本诗经陶冶情操,或是方便大户人家背女戒,或是像木云云这样多门手艺偶尔能谋个小差事。 从来没有人要求女子去读四书五经,写策论辩是非,跟男子一样议论时事,谈吐有物。 自五皇子提出女学以来,大臣们一直争执不断,每一天朝会都像清早由于大妈讲价而唾沫横飞的菜市场。 木云云再次看到朝会,辩题已经不知不觉从要不要开设女学转向女学的开设形式和教授内容。 “民间风气,未必有多少人家愿意送女儿进书院,这女学规模必定是小于一般书院的。且交得起束脩的人家,大多也有在家中识字,若来女子书院,她们又能学到什么不同的呢?” 这个问题由极少在朝堂发言的忠勇侯提出。木云云认得他还是因为他的儿子,被君临熙打过并且成了君临熙的小跟班之一。 反对女学的一派官员接过话茬,“正是这个理,女子又不需科考,自然不需学四书五经,而简单的识字她们在家也可学,无须耗时耗人力开设女学,还耗费国库一笔支出。” 最后一句出口,就能让人听出是老户部。 一个站在前排,地位不低的老爷爷出声,“说来我家小孙女也在家中识字,但因为没有同伴颇为不得劲,且整日里爱舞刀弄枪,若能开设女学,让她向其他闺秀学习,琴棋书画也好,针线或管家本领也罢,能学一成,这份束脩我家老夫人很是愿意交。” 这话一出,木云云看到此前大都不出声的高大威猛的将军们精神一震。 一个武将斟酌着表态,“若如老国公所言,我家也是愿意交束脩的。” 眼看着风向跑偏,反对派再次跳出来。 “书院乃是求学神圣之地,若是要学针线,何不开个绣坊,无端糟蹋书院二字。” 又一武将站了出来,“都是学本领,读书写字学得,琴棋书画也学得,针线如何就学不得,依我看,君子六艺,女子样样学得。” 嗯……看来武将们的女儿和她一样,急需针线补习班。 “简直荒唐!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尉迟将军是想让女学变成令媛学射、御之地吧,孔圣人若有灵,要被你们这群武夫气得棺材板都压不住。” 往日文官们说得再难听的都有,争得面红耳赤时也只是搜肠刮肚找论据,想着如何优雅有力地回怼。 但是武官下场,就不怎么优雅了。 “放屁!孔圣人才不像你们这帮书呆子一样迂腐,把礼之一道学回狗肚子里了?会不会好好说话!” 这下,被骂书呆子的文官们更是群情激愤,被骂武夫的将军们也纷纷加入骂战。 “无知匹夫,竖子不可与为伍也!” “软弱小儿,你等着,我就要让我女儿到女学去学拉弓射箭,带出一支娘子军把你家府邸给平了!” “你!你不可理喻!皇上,女学理应仍以书经典籍的教授为主!” ……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像个活佛一样包容地笑着,从前几次梦里他和君临熙的猥琐互动来判断,木云云有理由怀疑,他正在津津有味地观战。 随着文官和武将的矛盾加剧,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吵到最后已经没有女学什么事。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中,不知是哪边人马轻轻呸了一声,“有种就打一架呀!” 武将们早就吵得不耐烦,心里哟嗬一声,等的就是这句话! 终于打起来了。 君临熙兴高采烈地撸起袖子加入斗殴队伍。往日里不是红就是白的骚包衣裳换成了藏青色,似乎就是为了打起来不显脏。 “有话好好说嘛,动手多不好~” 木云云看到他灵活的身影在混乱的大殿里穿梭,这个提起腿就踢,那个照着屁股补上一脚,确实能不用手就不用手。 这家伙在公报私仇。她可是听过他记仇的小本本名单的。 包括皇帝在内,大家都很投入,所以暂时没有人想起要劝架的事。 打到最后打累,两边人都默契渐渐停了手,君临熙长长的名单却还没收拾完。 整个大殿一半的人都在以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已经挪动到最外边小虾米圈的五皇子。 “真是的,别打脸呀~”边说边照着人后脑勺拍了下去。 “哎哟,打架就打架,别扯我衣服。”说着又把人的官袍撕了一截,腰带隐隐有松落的迹象。 前排大臣们低头整理起自己的仪容,并认真紧了紧腰带。 龙椅上的皇帝老子嘴角抽搐,终于清清嗓子,吼道:“大殿上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都给朕住手!” 于是,已经把两个小官拉到一起额头相撞的五皇子两手向外一推,人轻飘飘地回到前排。 边走边振振有词,“就是,打打闹闹的不成体统,父皇叫你们住手都听见了吗!” …… 五皇子,好脸皮。 11 迂回婉转劝读书 木云云这个梦的最后如愿以偿蹲到女学事件的结果。 在丞相和几位皇子合力之下,皇帝拍板:“女子书院先在京中试行,由皇后暂任院长,吏部尽快商议出老师名单。京中人家不分贫富贵贱皆可交束脩入学,翰林院负责拟定教学章程。至于其余各地,待汴京书院正常运行后另议。” 虽然只是在京城试行,但是木云云相信,会看风向的地方官很快就会办事了,她马上就要重迎美好的读书时光~ 不对,是美好的领零用钱的时光~ 在这之前,先尽快把阿水几个送进昊天书院,他们和小子越以后就是她在县城读书最可靠的后盾。 于是木云云约“阿水帮”一起去买书。 “可是今天大赶集,我们还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武器呢。” 武器不就是刀刀叉叉吗,有什么新奇的……原谅老阿姨不懂男孩子的快乐。 “那就去啊,买完你们的东西后再一起去书店,我想买的书有点多,是兄弟你们就帮我搬一下。” 阿水帮没有进过书店,破天荒的有点退缩。 阿金试图把她劝回正途,“狗头,听说书店里的纸张味很重,女孩子都不去的。” 大兄弟,叫她狗头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是女孩子。 木云云深吸一口气,放弃用常人思路和他们沟通。 “我还听说女孩多去读书才能变好看呢。” 这个听说的原句应该是,人丑就要多读书。少年们,人丑要自知,赶紧去读书吧! 没想到她试图暗讽的话居然真的能和阿水的脑回路接上。 “这个我也听过,县里的书生念过,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能让人变好看,所以那些读书人后来变成大官才越来越威风。” 然后,他审视完木云云的脸,颇为理解她的想法。 “这么说来,狗头你确实该多读点书。” ……有点扎心,但还算能交流下去。 抱着拯救迷途少年,人人有责的无私想法,木云云尝试用同样清奇的思路继续给他们洗脑。 “没错,读书能让人变好看!而本来就长得帅的你们就更应该多摸一下书呀,这样才能一直比别人帅,不然哪一天被个丑八怪读书人比下去怎么行?” 她在说什么……木云云面上稳得一匹,心间飘过无数个捂脸的微信表情。 “对吼!我以前怎么没想到。”阿金大咧咧拍着少女瘦弱的小肩膀,“狗头,你这个军师果然有锦囊妙计!” 成功打入阿水帮内部的狗头云扭曲地笑笑,“好说,好说。” …… 村里的大路直通县城,昊天县分东西南北中五大城区,木家村过去的这条大路叫城南大道,横贯整个南区,连通中区。 县衙和昊天书院都在中区,往常若要找书店,南区的街上也有,且大赶集就在南区庆国街。 庆国街一家小书店,随手翻翻就是有颜色的画面,木云云庆幸阿水帮因为要先买玩具武器而没有跟进来。 她心里思量着待会儿要以怎样的理由说服阿水帮跟她去中区的书店。 一不留神,撞上一栋人墙。 “哟,这是谁家小娘子呀,怎么要女扮男装出来买书?” 听这语气,木云云就知道这个碰撞不是意外。这个人是专程拦在她跟前的,特意选在人流不多的小巷转角这里。 她再一回想,男人油腻的大饼脸方才在小书店就见过。 我去,这人什么品味,她已经长相普通得让阿水帮觉得她要读书,为什么还有苍蝇围上来?穿越光环不是这么用的吧。 “小丫头吓坏了吗?不用怕,我不是坏人哦。” 木云云抿唇,强压下翻腾的胃酸。约定的时辰差不多,阿水他们如果不能准时赶到,她,她就辞职,不当这个军师了! “看你打扮,应该是周边村子过来赶集的对不对,村里生活很苦的,我有钱,你跟我回去当姨娘,日子会过得很舒服的。” 男人穿金戴银的,确实是有钱人。估计是因为要去小书店这种猥琐的地方,身边没有带上随从。阿水几个人合力揍他一顿没问题的。 “叔叔,容我提醒你一句,我今年十一岁。” 不料男人听了她的年龄后眼里迸出更兴奋的光,“十一岁好,十一岁正是时候。” ??? 这种渣滓打他一顿真的不够解气。 同时木云云真正觉得自己的处境有点危险,毕竟变态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还好阿水几人还是及时来了。 “什么十一岁,狗头,这人是你爹的朋友吗?” 男人见几个少年出现,顿时一脸正经,“哦,小姑娘今年十一岁,正好跟我女儿年纪相仿,有空常来我家里玩。” 不等木云云解释,他就快速离开了。 木云云想着这人不过是偶然碰见,他们彼此都不认识,估计不会有后续,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远离变态的原则,没有让阿水追上去。 “我爹怎么会有那么丑的朋友?你们买完东西了吗,我们一起去中区看看。” 中区有昊天县最大的书店,新昭分书店,它的本部在京都,像昊天县这样的分店全国还有好多家,它的背后大佬自然也是汴京中某一背景强横的存在。 那里书多,木云云打算各方面的书都买回来看看,为开学做准备。听到好看的人要去最大的书店买书,阿水帮便“勉为其难”带着她这张掉队的脸冲往中区。 呵,扎心的话听得多是可以免疫的。木云云跟自己说,没关系,她真的没关系(微笑脸)。 …… 今日赶集,木青跟着阿娘出来给木泽采买婚礼的一应物品。 看到木云云一个人,身后还有个不怀好意的男人跟着,她便找了借口跟阿娘分开,偷偷尾随二人。 木青的外公是龙屋村的乡绅,她见过木云云身后的男人,是龙屋村最有钱的大财主龙超然。 龙屋村没有挨近海边,而是占了县城北边最大的一片区域。这条村靠种植番薯出名,几乎家家有余粮。 而村中最出名的八卦,莫过于龙超然的恋童癖。 木青想着因木云云设计而让自己哥哥不得不娶了黑妹,还和阿水哥打成一片,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做了一个决定。 12 八卦偷听小能手 木云云的存款还是负数,所以买书的钱还是阿水出,并且她以家里空间不足为由,让阿水把书都搬回他家。 陆陆续续好几回之后,阿水家原本金灿灿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的环境终于也沾上了一点书香气。 赵氏十分乐意看到儿子上进,每次看到木云云上门都笑意盈盈,全然不像村人眼中的河东狮赵娘子。 “小军师又来带我们家有钱去买书呀?银两不够就找我们家有钱出!” 阿水原名木有钱。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木云云差点被阿水家的门槛绊倒。 后来听八卦的阿金科普,是因为阿水出生之前,他们家还很穷,阿水爹娘便直接起个有钱的名字,这里面寄托着父母对小阿水的殷切期望。 唉,阿水爹,不提也罢。 赵氏给他们整理出一个专门用来放书和学习的院子。已经完全融入阿水帮,打扮得像个假小子的木云云把这个院子变成了阿水帮恶补知识的小学堂。 凉席上,中间一张大圆桌,阿水、阿金、阿银、元宝、大壮,几个头凑成一圈,正围坐在一起跟手里的弟子规较劲。 “便弱回,车耳净手,这句话字数不对?” “不对,这句话读作便溺回,辄净手,意思是我们拉屎拉尿后要记得洗手,写这书的人当真没劲,连这种小事也要管。” 作为小领袖,阿水字认得快,弟子规已经在木云云指导下通读完。 问问题的小萝卜头元宝露出一脸崇拜的表情,让阿水颇为得意。 转头想让木云云夸一下,发现她又在日常发呆。 “狗头,我说得对吗?” “什么?对,你说的都对!” 这几日勤奋好学,看着看着书就深夜了,梦里又有小剧场,白天还往阿水家和书店来回跑,她现在只求闭上眼,睡个长长的无梦的好觉。 也就是阿水没听出她的敷衍,喜滋滋地继续背书。 木云云打起精神,盘算着什么时候让他们去昊天书院报个名。几个孩子都认赵氏当干娘,钱多得没处花的赵娘子大手一挥,表示只要兔崽子们愿意读书,学费由她出。 “你们现在认的字都不少,但是写字是需要花功夫练的,所以,到了八月就去书院报名吧。让县里的人都瞧瞧,你们才是整个昊天县书读得最多,最靓的仔!” 同样鼓舞士气的话每天来一遍,百试百灵。 “读读读,不就是便弱回吗,我拉一泡尿的功夫就能背出来!”阿银信誓旦旦。 木云云:……每每到识字时间,她都对教书匠这个职业充满敬畏之心。 有时她脑海里假想出和阿水帮组队打游戏的结局,那应该是,她一个人的顺风局。 队友,是用来拖后腿的。 停,她要收起这个危险的想法。阿水帮一定会在她的努力之下改造成功!握拳! …… 八月眨眼即到,几个小郎君穿得整整齐齐,摇身一变成为昊天书院的新学子,开始每日与笔墨纸砚相爱相杀,回回落得花脸猫下场的新日子。 村长听说阿水几个小子都知道好学上进,便把怕辛苦中途休学的木泽也再次送进书院。 八月十四。书院休沐日。 木泽和黑妹的婚礼紧赶慢赶,赶在中秋前举行。正好八月十五也不用上学,新郎官不用洞房完第二日一早就丢下新娘子跑了。 作为这场婚事幕后黑手的木云云和阿水帮几个小伙子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厚着脸皮来蹭喜酒。 鉴于大壮还要“为情伤心”,就没有带上他出场。 几个人拉上木子越和同村的书生,稳稳占了一桌,正好摆到阿水家门口,进进出出,吃吃喝喝都十分方便。 木泽至今没想明白那天晚上事情是怎么发展成他和黑妹有关系的,完全没有作为新郎官该有的喜悦,反而越往木云云这边看心里越不甘。 当然,今日他有什么想法都只敢在心里想。阿爹说今日新上任的知县会来,他再不想娶黑妹,也不能在这个喜庆的日子板着脸。 也因为院子里的两桌酒菜是特意留出来招待知县的,所以村里人吃的席面便摆到了阿水家旁边的巷子里。 村长家的条件不错,加之是在海边,木云云仿佛吃到一顿原生态且很便宜的海鲜大餐。 “狗头,你一个女孩子吃少一点,生蚝十二个你都吃了五个!” “吼!鸡肉你也抢,不厚道!” “狗头,你可是女孩子!” 木云云边吃边做鬼脸,动作一点都不女孩子。呵,都成读书人了还敢叫她狗头。 木子越和几个斯斯文文的同伴举着筷子憋红着脸,都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坐这一桌。 “姐,你吃慢一点。”别说是女孩子,阿水那几个男生也没有他姐姐吃相这么……粗犷。 木云云闻言,默默放下手中用牙齿扯到一半的鸡肉。嗯,农村家养的鸡就是有韧劲。 再一看自己弟弟碗里只有几条细细的粉丝,便伸出筷子打掉阿水刚夹起的花甲。 “咳,大家都是读书人,慢慢吃,给这边的兄弟留点。”跟阿水帮呆惯,兄弟这个词用得挺顺口。 阿水五人帮齐齐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她。谁吃得最快!谁不给旁边的兄弟留菜! 在村长家上完茅厕的阿金急吼吼地跑回来,“先别吃了,狗头出事了!” 嘴边油渍还没抹掉的狗头云一脸莫名其妙,心想这孩子是不是智商掉茅坑里忘带回来了。 虽然,他本来也不一定有这东西。 阿水比她还直接,“狗头就在这里,能出什么事,你去村长家洗手把眼睛洗坏了吗?” 因为木云云说,不要浪费阿水家的水资源,今晚大家都默契地往村长家跑厕所。 “不是,是有人想把狗头抢走……不对,是木青要卖狗头,啊,是木青要害狗头!” 阿金把几人拉进阿水家后,边说边修正自己的用词,顺利捋出结论。 “我在茅厕里拉屎,一旁的茅坑里忽然进去两个人,木青的声音我认得,她说,'你让龙员外放心,今晚一定可以把木云云弄到手。'这个弄字听起来就不是好事。” 阿金掐着嗓子把木青的话复原一遍,众人有点后悔刚刚吃得太多,想吐。 木云云想起,上次黑妹想害自己也是阿金偷听来的。这技能,放到情报局又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13 当场打脸可还行 “那龙员外是什么人?”在阿金模拟的对话里,这个显然是关键人物。 阿金回想一下,当时和木青对话的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呵呵,若是爷能成事,我的月钱说不定还能涨一涨,到时我给你的报酬再翻一倍也行。” 木青再接着说:“三姨你可是龙员外最宠爱的人,将来龙夫人的位置肯定都是你的,阿青帮个小忙算什么,报酬不提也罢。” 然后他们就商量着,引木云云到木青房里谈话,再骗她喝含有和合散的花茶。 说到这里阿金还很疑惑,“荷荷散是什么药?是用荷花制成的迷药吗?” 木云云:…… “对,你猜的没错,木青想把我迷晕,卖给她三姨那个有钱的夫君。” 阿水气愤地拍了一掌门板,“太可恶了!居然想把我们狗头卖去当丫鬟,告诉我娘去,木青打不过我娘。” 木云云:…… “对,木青太过分了。但是她连我都打不过,就不用你娘出马了,现在你们先出去继续跟我弟一起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声张。” 龌蹉的事就不要污染到这群可爱的人了。 出来之后,木云云没有再跟男孩子们一起,转而加入街尾邻居大妈们的桌子。 吧啦吧啦一通,终于聊到村长的岳父,把木青外公家的人口起底了一遍。 木青的阿娘姐妹多,木青外公早年间为了笼络大财主龙超然,便把她三姨塞过去当小妾。 这个龙超然的名头在十里八乡传得远,一是因为有钱,二是因为老婆多,而且还极其喜欢年幼的女童。 当然,人能混到大财主且安然过来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底线的。他到哪都声明,不会随便动良家女子,除非别人是心甘情愿跟的他。 一般人家,哪有什么心甘情愿送女儿去被猪拱的。偏偏这些年来,龙超然的大宅院里住的小姑娘却是越来越多,让得人们啧啧称奇,都说这年头要钱不要脸的人真不少。 而这里面最不要脸的,当数兼职帮龙员外拉皮条的龙三姨。 木云云一边愤慨地听着,一边佩服大妈们讲故事的能力。说的跟真见过似的,阿金和百香楼分店的说书先生都应该来学学。 “还好这龙员外娶了个能镇得住宅子的能干夫人,身边收了几个身材威猛的女打手,若看见龙三姨又往外边招人,必要教训她一顿,教她不敢不收敛一段时日。” 听到想听的人物,木云云又不经意地问,“龙夫人今日有来吗?” “能和大财主搭上线,村长当然要给他们家下请帖。原本请的是龙三姨,顺便请了龙超然,这下龙夫人可不乐意,说是哪有小妾陪夫君出场,自己却不出场的道理,于是便也来了,都在村长家院子里坐着呢。” 木云云心想,您是怎么知道龙夫人说啥的?但到底没有打断大妈们兴头上的演讲,借口尿遁摸进了村长家院子。 茅厕在后院,木云云靠墙边走过前头院子时,从两桌酒席的一堆人里快速定位到一脸油腻的龙员外和霸气侧漏的龙夫人。 没想到,这个龙员外就是那天小书店外面的猥琐鬼。呵,变态恋童癖。 坐在他和木青阿娘中间的那个浓妆艳抹,丑而不自知的女人,应该就是龙三姨。 而龙夫人,根据大妈们的细致描绘更好认。大概是来参加宴席,倒没有带女打手,但她本人就足够身材威猛,用肚子就能镇压四方,眉宇间还显得凶神恶煞。 这个龙夫人,嗯,有点东西。 木云云耐心地到后院茅厕等着,以她胖了近三十年的经验来看,龙夫人肯定要走一回厕所的。 …… 木青到外间走了一圈,没找到木云云。 刚回到院子里就被人兜头盖脸打了一巴掌。 “小贱人,龙娣不要脸,你也敢不要脸,打量着在你家,老娘就不敢动你了?!” 龙夫人忽然发威,院里坐在酒席桌边的人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躲在院门后看戏的木云云下意识伸手护住自己的小脸蛋。她不过就是挑拨了一句,这龙夫人就不疑有他,急着出来找木青和龙三姨算账了。 这是真•打脸行动。 新知县还在场看着,龙员外的脸上有点挂不住,额角青筋涌起,“你又发什么疯,还不回来坐下?” 木青更加委屈,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眼角带泪,哽咽着问:“阿青哪里得罪了龙夫人?” 小姑娘控诉的意味十足,让人都觉得是龙夫人的错。 这模样像极了龙三姨往日在龙员外跟前告状的样子,龙夫人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她也不需要打手,直接扯住木青的头发。 “你想勾搭老娘男人,想进老娘家大门,哪里没有得罪我了!” 木青被扯得头皮生疼,急声反驳,“我没有!” 她才不喜欢那个满脸肥膘的鬼财主。 龙三姨心里一惊,居然怀疑起侄女是不是在利用自己,好搭上龙员外。但此刻是在她姐夫家,她只能上前去劝架。 “大姐,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先放开阿青,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打打闹闹有失颜面。” 失的是龙员外的颜面。这个眼药上得,龙超然眼里对龙夫人的不满又深了些。 龙夫人跟她日斗夜斗,哪会不懂她的套路。但就是知道,也还是照样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个性十足。 “龙娣,拉皮条都拉到你家侄女身上了,你还知道颜面二字?中途你俩一同起身,敢说不是在合计着给大宅子添人的事?” 龙三姨和木青中途起身,自然是进行了阿金偷听到的那场对话。 还别说,真的是在合计给龙员外添人。 能坐到院子里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哪个都没错过两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看来事情还是真的。 木青阿娘和村长眼里皆有怒意。这个龙三姨真是越发离谱,居然敢打他们女儿的主意! 生气归生气,但这件事还是不能扣实,否则于阿青名声不利。 继木泽的婚事不顺之后,村长还想把女儿嫁给新知县的儿子呢。 14 勿以恶小而为之 村长一改温和的面孔,强行把木青拉到身后,“龙夫人,阿青和她三姨说些体己话,你莫要曲意诬陷。今日我家办喜事,你却故意砸场子,若伤了我女儿,即便你爹是临川县知县,我也要告到府城去!” 得,龙夫人来头还不小。木云云明白她为什么能当着龙超然的面嚣张了。 听村长说要告到府城,龙夫人才算消停一点,还朝木青啐了一口才冷着脸坐回桌旁。 村里人座位没有许多男女大防,有钱的商贾们坐一桌,村长、邻村村长和知县家人坐一桌。 新知县叫黄中承,木云云在梦境里见过这个人。 七月初那会儿君临熙朝国子监下手,狠狠地整顿了一把不正的学术之风,黄中承因为帮国子监祭酒说话被皇帝迁怒,贬到广南路当知县。 原昊天县知县张寨因为时不时的天灾,在任上一呆就是十年,总算熬出头升了崇州知府,连带着木云云的大伯木笙也水涨船高,跟着搬去府城。 这边知县有空缺,于是正愁不知如何安排的吏部便把黄中承丢了过来。 私下太子君临萧还跟君临熙评价过,黄中承其人,能办大事,就是他儿子太不争气,坑爹了。 看木青被安排坐到黄中承的夫人身边,不难猜出村长一家的意图。居然打那个坑爹的儿子的主意,也是重口味。 那黄夫人出身汴京,也是个厉害的,一见木青“疑似”不检点,立马对她生分起来,木青企图跟她搭话都没再回复。 木云云看到这里,便转身再次往后院走。不来都来了,顺便解决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新娘子只是宴席开始时露过面,后来就待在新房里,由喜娘陪着。 因着听闻两人成亲是因为丑事,村里没有人愿意给黑妹当喜娘,还是村长花钱从县里娶来的。 拿钱办事的人一板一眼,自然不会管多余的事。因此木云云进新房来,说是找小姐妹谈谈话,喜娘便出门上茅厕去了。 嗯,这茅厕是个好地方。 黑妹撩起头盖,看着木云云神色复杂,“是你设计毁坏我名声的,你知道我想要害你的事情了。” 木云云见她没有要翻脸的意思,便坦诚以待,“是我设计的,你也如愿以偿了不是吗?所以我们算两清,以后关起门来过日子,可别再记恨我。” 要是换了木云云真正十几岁的时候,不管是黑妹还是木云云,她也许都会以牙还牙,反手给对方灌一壶春•药。 年纪大了,知道生活不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况且,黑妹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你来就是为了警告我的吗?只要你不跟我抢阿泽哥,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的。” 村里的女孩,更小的时候都有一起玩过。 木云云翻了个白眼,“你别想太多,我对木泽一个铜板的兴趣都没有,不,他在我眼里还不值一个铜板!” “你!不许这么说我阿泽哥!” 恋爱脑的女人果然可怕,木云云不再跟她纠结木泽这个人,“我来是给你一个忠告的,既然嫁给木泽,就该替他管好他家,木青不是个好相处的,小心点吧。” 原主的记忆里小时候确实跟黑妹有玩得很好,跟木青也玩得好。 忽然有一天,木青就发了疯一样,一找到两人独处的空间就对原主施暴,即便不是木云云本人,看着那样的画面也很是害怕。 黑妹不以为然,“原来你是来破坏我跟阿青关系的。”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随你信不信。如果有一天被欺负的话,可不要忍着,要学会反击。” 在木云云看来,村长家就是个大火坑,是她一手把一个虽然有点坏心肠但还处于青春懵懂期的少女推进了这个火坑。 毕竟是要害自己的人,愧疚没有,就是有点同情。 此时满心欢喜的新娘子自然是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而往后很长的岁月里,黑妹每每想起这话时才明白,这确实是忠告。 走出新房,木云云再也不想在村长家停留半刻。 今日忙活已达上限,她需要休息。 然则不是她想休息就能休息了。 从新房到前院经过木青的房间,小姑娘在前头受不了县长夫人的冷落,已经回房。 木云云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被木青拉进她房里来。 还好,不是陷害她来的。 小姑娘通红着眼,恨恨地看着,“是你对不对?你跟龙夫人合谋害我。” 这姑嫂二人是在轮着进行猜谜游戏吗? 木云云懒得跟她打哑迷,“对,是我。我知道你和你三姨要害我的事情,专门到龙夫人跟前陷害你的。” 木青居然没有半点悔改或惭愧之色,“果然是你!你太过分了!” 女孩柔弱的外表忽然变得跟记忆里一样狰狞,上来就推了木云云一把。 呵,她可不是原主,说推倒就推倒,她不要脸的吗? 木狗头力气爆发,学着龙夫人的样子扯住了木青的头发。女生打架什么的,这招可真好使。 为了彻底镇住这个心思不正的孩子,木云云阴森笑道,“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和你三姨计划的吗?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能提前梦到有人要害我的场景呢。” 对不起,阿金,让我先装一会儿。 鬼神说在这里别说吓唬小姑娘,便是吓吓大人也是很给力的,从木青发白的脸色可以看出,她真的有被吓到。 “所以啊,人在做,天在看,你以后可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哦,别人都看得见的。” 木云云特意放缓了语气,加上风忽然把蜡烛吹灭的神来之笔,木青禁不住心理压力惊叫一声。 还好人都在前院,喜娘在茅厕,黑妹作为新娘子是不会踏出新房的,所以除了木云云,暂时没有人关注这声鬼叫。 以为是个王者,结果这么不禁吓。 “记得了,以后别再做坏事,多积善德哦。” 村里的两个小怪算是打完了,木云云拍了拍进门时衣角上沾的灰尘,大踏步离去。 艾玛,今日份能量真的用光了,别再给她整事,她要睡觉!! 15 梦境再长终要醒 “父皇,儿臣是认真的,您就放我出去吧~” 听这熟悉的调调,木云云就知道自己在梦里。 救命,五皇子的脸再长得怎么人神共愤,绝世无双,她都看腻了! 皇帝一脸严肃,眼里就差写着“老子不相信儿子”这几个字。 “臭小子,京城的人家你都祸害完了,这次又想去哪里闯祸?出门在外,朕和皇后,还有你的兄长可都帮不了你擦屁•股。” 五皇子带着侍卫甲乙丙丁和卫隽等人在街上逛,时不时就以惩恶扬善的名义逮着纨绔子弟不分时间地点就是揍,风头正盛。 木云云觉得皇帝的“祸害论”说得正中要点。 没想到君临熙一改往常的嬉皮笑脸,郑重其事地说起一桩大事。 “前段时间儿子不是被您扔到户部去整理女学支出了吗,儿臣翻看户部账册,发现官盐税收一年比一年少,但是地方人口增多,百姓日常所用盐量理应有所增长才对,是以儿臣怀疑有人大量贩卖私盐,牟求高利。” 皇帝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夹杂着一丝欣慰,“臭小子,你总算长大了。” “所以啊父皇,您对外就说是把儿子丢到哪个山旮旯的地方去历练吧,儿臣帮您去查查这私盐的事。” “唉,你太能惹事,朕原本是有打算把你丢到西北去的,你母后死活不同意。” 听到西北,五皇子开心的表情一下像是木云云微信表情包里的裂开。皇帝很是满意他的反应,才又接着说。 “既然你有心为朕分忧,便跟着此次的按察使代朕到江南去巡视吧。私盐的事朕几年前就命各地暗探在摸索了,此事背后牵连甚广,轻易动之不得,不过你若能暗中帮朕拔掉几颗蛀牙,也是极好的。” 果然,高层就是高层,底下的人以为他没看出来,其实人家只是顾着大局还没动手。 木云云看五皇子一直打这个打那个的,跟深沉半点不搭边,一点都没有作为反派该有的觉悟,这下总算开始干反派该干的大事了。 结果她的认可不过一秒,那光风霁月的少年俊脸一垮,就差抱着皇帝的大腿哭起来。 “呜哇!父皇,你就是儿子的亲爹!听说江南多美人,儿臣一定找找机会娶个最好看的皇妃,带着年份最好的女儿红回来孝敬你!” 假哭这招是君临熙打了卫国公的小孙子卫隽,又收了他当小弟后学的,越用越熟练。 御书房内,皇帝紧绷的脸随时都要绷不住的样子,“快滚吧,等中秋过后再出发,这两天多去陪陪你母后。” “好的嘞!儿臣这就回去准备出发!” 轻快的步伐让得木云云露出和皇帝同样怀疑的神色,这个家伙,总不会是为了出京玩才故意扯件大事出来说吧?不会吧? ……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木云云业务熟练,闭上眼等着推力出现。 “终于能见到你了。”一个跟自己很像的声音响起。 木云云没有感觉到被推出梦境,疑惑地半睁眼睛。 下一秒,她的两只小眼睛一起瞪大了。 眼前还是一片模糊,远处有一团更模糊的影子,但依稀能判出人形,声音就是她发出来的。 木云云想起那一部分多出来的不属于梦境的记忆,问了一个她自己都觉得别扭的问题,“你是,木云云?” “是我。”不同于木云云因声线而变细的声音,这团影子说话的声音属于自然的温声细语,软软糯糯的,很是让人喜欢。 “我以为自己死了,但是一个大师跟我说,是你救了我,作为回报,我要帮你去照顾你的家人,明晚中秋我就可以离开,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亲口跟你道别。” 所以自己是和原主互换灵魂了。得知现代的自己不算彻底地死去,木云云松了一口气。 “很高兴见到你,小云云,我也会帮你照顾好你的家人的。我的家乡跟木家村有点像,但外面的世界不大一样,你要学会长大,变得坚强起来哦。” 木云云觉得自己占了大大的便宜,毕竟现代的她已经是个二十九岁的老阿姨,也没有办法再回小学读书重造。 还好她决定带着积蓄回老家了,原主适应起来大概不会太困难。 “我会的,你放心,我走之后你就不会再做梦,可以睡个好觉了。” 啥? “我的梦跟你有关?”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一缕魂魄像是被什么牵到了五皇子周边,所以离不开,而且对你造成了影响。如今心结已解,所有的束缚都断开,我可以彻底走啦。” 小姑娘说到最后,语气释然而轻快。 木云云:……所以自己并没有什么能预见未来的金手指。 “大师跟我说,木青会得到她该有的惩罚的,大云云,谢谢你帮我出气。我走了……” 大云云还沉浸在自己没有金手指的悲伤中,恹恹地挥手。 “一路走好哦。” …… “不对!”木云云从木板床上弹起来。 如果她这些时日所见是受原主魂魄的影响,那穿来时的那个梦五皇子造反是怎么回事? 所以原主说的也不是全部,她还是有点特殊能力的吧?不然姐姐吃饱了没事干穿过来做啥子? 说不定第一个梦就是她走上人生巅峰的提示。紧跟三皇子,远离五皇子,嗯,一定是这样! 觉得自己又真相了的木云云终于心理平衡,爬起来跟娘亲去烧香拜神。 八月十五,又是不可避免往庙里和土地公跑的日子。 既然答应了小云云会好好照顾她的家人,木云云的心扉彻底解开,准备更好地融入这个世界。 从欺负弟弟开始。 “子越儿,这个月饼好重,你帮我端着。” “子越儿,男子汉大丈夫要练练胆量,这次的鞭炮给你烧哦。” 小小的木子越完全没有察觉出阿姐欺负弟弟的恶趣味,跟着在庙里跑前跑后,看得娟娘无奈。 不过木老三那种“君子当一心只有读书高”的调调娟娘是不太认同的,乐得见儿子身上多点烟火气。 确实从来没有点过小排炮的木子越拿着香站在庙外,鼓着脸吹出几口大气,跟自己说,不能辜负阿姐的期望,点燃它! 16 坑爹儿子哪家强 又三五个呼吸之后,木子越还是没能把排炮点着。小郎君读书厉害,拿起笔来沉稳的手拿着香却抖得厉害。 “木子越,你在干嘛?” 阿水帮在学堂憋得狠,这种热闹的日子当然要来庙里敲锣打鼓开心一下,顺便追忆兄弟们一起上树掏鸟窝,下海挖蟹居的美好过往。 昨晚一起吃过饭的交情让他们把木子越也当作自己人,见他拿着一支香一会往前跳,一会往后跳,以为是什么新型的背书方式。 木子越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我不会点鞭炮。” 阿姐和阿娘在庙里都快念完祈祷词了。 阿水大手夺过他手里烧掉了半截的香,“这比读书容易多了,我来帮你。” 噼里啪啦,小鞭炮总算发出欢快的叫声。 “狗头还在里面吗,她说今天要和我们搞什么烧烤的,等会儿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县里买东西吧!” 木子越以前没有像阿水这样……豪放的同窗,觉得很新奇,而且能和阿姐一起,他乖乖地点了点头。 庙里。 木云云跪在烟云缭绕的香炉前,听着娟娘振振有词,求龙王爷保佑木景身体健康,保佑木子越和木云云快高长大,长大后出人头地后,出人头地后儿孙满堂,然后再保佑儿孙们快高长大…… 像是怕龙王爷没记住,好不容易念完一遍,她又重头开始了一遍。 上次木云云没认真听,都不知道她娘亲居然还有唐僧的体质。 听了大半天保佑的木云云暗自决定,下次娟娘再来什么拜祭活动,一定要找理由开溜! 吃过午饭,又睡了个午觉,等到太阳不那么晒的时候,木云云才牵上木子越,找到在海边又打回原形的阿水帮一起去县城南区市场。 中秋怎么能少得了烧烤呢。 直到阿水帮和木子越跟在后头个个手上拎满东西,木云云享受完带着一群“保镖”购物的愉快经历,又买了几块大的条形蒸架勉强当作烧烤网,这才准备打道回村。 “木子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走出庆国街,一个少年从后面叫住他们。木云云认得,这是黄知县那个坑爹的儿子。 木子越见是新同窗黄谦,昨晚吃饭到最后他还加入了,于是便友好地回答:“我们刚买完菜,准备回去吃烧烤。” 黄谦好奇地看着木云云手上的大蒸架,“烧烤是什么?像百香楼一样的烤鸡吗?” 木子越对比一下阿姐的描述,点头,“差不多。” 黄谦眼神一亮,“我也要去!” 昨晚木云云走后,阿水帮边吃边背起弟子规,跟着去吃喜酒的黄谦无聊之下见到他们在玩类似行酒令的背书游戏,立马搓着手加入。 京城来的公子哥喜欢玩,他觉得阿水帮几个人就很会玩。 阿水等人对他的自来熟也没拒绝,只是最近在木云云的教导下,除了大钱偶尔由阿水家出,其余时候都已学会AA制。当然,咳,负收入的木云云还是先赊账。 小元宝不客气地对黄谦说,“你要加入我们可以,买东西的钱都是平摊的,要交份子钱哦。” 黄小公子不甚在意地一昂头,“多少钱?我爹有!” 理直气壮得,木云云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就这样,一群人到阿水家院子砌起烤炉升起火,在赵氏的帮助下烧起炭。 在此期间,心血来潮的阿水帮又去海边的松木林里捡来一堆泥头砌窑,准备煨乞丐鸡。 这可是始祖版的乞丐鸡耶,木云云在广州一家出名的连锁店吃过类似的,但这种用高温泥土来煨熟的现场,她第一次见。 火烧得差不多后,阿水端来塞满各种调味料被包起来的鸡,吩咐阿金,“先把炉里的柴火清理一下,我来把东西放进去。” 炉底位置不大,放下两只鸡后,阿银拿着一根棍小心地把一块块泥头砸碎,最后结结实实地把底下的食物埋住。 剩下的就是等待。 一群人按照木云云的指导开始把食物放上烤架。 “我听打仗的老国公说过,将士们会烧一些野味或者烤鱼,原来这菜也可以烤着吃,有趣!”黄谦一整晚的眼睛都是亮的。如果你看见他的眼里有水花,请不要惊讶,那是口水过多无处分泌了。 “当然可以烤,烤茄子最好吃了。”木云云嘴上这么说,实则心里也不确定烤出来能不能吃。 讲真,她实战经验不多,现在指挥阿水帮全靠一张嘴。 黄谦一开始真没认出她是女孩子,认出之后就跟着阿水帮一起喊—— “狗头,你怎么想出这些的?” 关于这个,木云云早就想好措辞,“书上看来的。所以你们还是多读点书吧。” 在旁听到两人对话的阿金骄傲地向黄谦炫耀,“狗头可是我们中间书读得最多的人!” 黄谦想了想,决定送木云云一个好消息。 “偷偷跟你们讲哦,我爹准备在县里办女子书院了,狗头你应该很快就能去读书了。” 他压低着声音,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大秘密。 结果阿水帮不懂女子书院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木云云早就料到,也没有惊喜。反而很平静地关注起那边的鸡。 “阿水,乞丐鸡能吃了吗?” “快了,再等等!” 黄谦愣着脸眨了一下眼睛,“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木云云勉强给了他一个反应,“五皇子要办女学的事不是七月份就闹起来了吗,轮到我们这不是迟早的事?” “这不一样。”黄谦掰着手指头数起来。 “我爹说,五皇子算是把大家坑惨了。各地官员跟风办女学,昊天县不想办也得办,不然会被人瞧低了去。但是府城已经办了,招生对象还是崇州治下有钱或有权人家,几个县城里能交出束脩的人家都把女儿送到了府城。 县里若也要办学,生源只能从底下村里来。村里的人家,几个交得起束脩,几个愿意交束脩?再则,好一点的夫子都在府城,光是昊天书院给男子们教学的师资都是原来知县在的时候死命扣下来的,他升迁的时候还顺手挖走两个,没有夫子怎么办学? 我爹为这事急得牙疼,白头发都出来了。” 也是黄知县念叨得多,黄谦才能把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记在脑子里。 木云云听他把自己的爹卖得丝毫不剩还不自知,也是佩服。 到底是五皇子坑,还是他比较坑…… 17 新新同桌小张淑 根据黄小公子卖爹的消息,尽管女子书院只是在京城试行,但下头有眼色的地方官员早就准备好跟风搞政绩,还有惯会紧跟时事的私塾也在准备开设女子分院。 很多人都想到了,男子读书的最高目标是做官,女子读书的最高目标也可以是做官夫人啊。 京都女子书院的院长可是皇后,若入了她的眼,机缘到了,混个皇妃太子妃也不是没可能。 而且书院首条重要原则就是准许平民入学,将来也许会因为人多而像国子监一般开设考核模式,总而言之,就是平民家的姑娘又多了一条飞上枝条的路。 黄知县之所以会赏脸到村长家吃喜酒也是为了女学的事情做走动。 八月十六,昊天书院女子分院正式开始招生。 昊天县周边有大大小小十六条村,原昊天书院录取的男子书生多的村有十几人,少的村也能招五六人,合计起来大约两百个学生。 书院在中区靠北的位置,原来地就很大,割一片区域作女子分院毫无压力。 因为为时近半个月的招生工作结束后,十六条村收上来的女学生才堪堪二十三人。 像木家村有木青和木云云两个已经是可观的人数,有的小村干脆一个都没报,而龙屋村和小梁村等大村,每条村有六七个人,直接贡献了一半的名额。 宽敞的大屋里摆上十几张矮木桌,铺起凉席,再请来一位穷秀才当夫子,女子分院在八月二十九这天开课啦。 为女儿家的名声着想,分院没有夜宿制度,每日巳时上课,中午到六人一间的厢房休息,下午酉时放学。 木云云提着爹娘为她准备的小竹篮,兴高采烈地坐在一群八到十二岁不等的女娃娃中间,小脸不自觉地染上阿水帮特产的傻笑。 读书时光啊~真的好怀念。 “咳,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昊天书院的一员,来到这里要虚心向学,戒骄戒躁,努力为昊天书院争光,可明白?” 留着两撇八字小胡子的方脸秀才姓庄,约莫三十岁,在木云云看来还很年轻。不知是因为第一次讲课还是因为面对的是女学员,古板中透着一丝拘束。 所幸第一次上课的学生们也很紧张,都没有几个敢抬眼,唯唯诺诺地应着“明白”。 木云云坐在最后一排强忍着笑。 “第一堂课,先测一测大家的识字程度,我现在给你们每人发一本百家姓册,拿出纸,把你们认得的姓氏都抄出来。” 学费一两银子一年,交学费时就能领到两支毛笔、一块手指长度的墨条和一沓做工不怎么好的毛边纸。 每张桌子上都有两个圆口石块,权当砚台。木云云拿出墨条开始磨墨。 同桌的女孩跟木子越一样九岁,个头比木子越高一截。这个女孩木云云也记得,正是她刚来那会,一起在县衙校对族谱的张家村秀才的女儿,张淑。 张家村只有她一个,正好跟不想和木青坐的木云云凑一桌。 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从坐下起就双手紧握,眼神彷徨。接下来看到木云云做什么,她就照样画葫芦。磨墨跟着磨,铺纸跟着铺,翻书跟着翻。 也多亏木云云的模范动作,小姑娘避免了其他桌磨墨磨到脸和衣衫上的惨剧。 一阵手忙脚乱后,屋子里静下来,偶尔只有书本翻页的声音。 初秋的早晨,几缕凉风从窗外经过,扫过少女的发梢,而后调皮地散去。 庄先生的脚步轻轻地在小桌间踱过,看着女孩子们不管认字的不认字的都在认真跟手里的纸笔较劲,渐渐就想不起男女的差别。受氛围影响,连呼吸都变得愈加稳重。 午时三刻过后,有看管更漏的老伯过来提醒,午饭时间到了。 女孩们交了纸张,待庄先生出门后,便三五成群地聊起上课感受,吱吱喳喳的热闹起来。 木云云主动跟自己的同桌打招呼:“我是木家村的木云云,要一起去吃饭吗?” 她写字期间表情一直很严肃,小姑娘有心想跟她交朋友都不敢开口,听她先说话,语气爽利,脸上不由得先带起几分笑。 “好呀,我叫张淑,家在张家村。” 站起来后木云云发现自己的头才到小张淑的下巴,就跟面对阿水时差不多,想叫的“小淑”顿时叫不出口。 张淑觉得与人同桌是非常新鲜的体验,连带着觉得木云云这个人也很新鲜,所以不需要木云云想话题,她就聊起来了。 “我以后可以叫你云云吗?我阿娘怕我第一天上学挨饿,篮子里放着一些煎饼,我们到食堂分着吃。” “嗯嗯,我阿爹也在我篮子里放了零食,吃完饭可以再吃一些。” 木云云上学这件事,她爹比她还兴奋,篮子里的零食够她吃一周有余。 最让木云云快乐的是,木老三瞒着娟娘塞在篮子底下给她买吃的两个铜板。啊哈哈,这个爹爹真上道~ 小张淑不愧是秀才的女儿,性子和顺,说话不快不慢,而且还颇有条理,木云云跟她的午饭时光也很是愉快。 午休时一起趟在厢房里的床铺说悄悄话。 “云云,你是除了我爹娘以外,第一个跟我这么亲密的人,这种感觉好好哦。下午我还可以跟你一起坐吗?” “如果没有变动的话,我们应该会一直同桌的。同桌,以后多多指教哦。” 目前看来小张淑还不错,眼神端正,举止大方,是个不可多得的小伙伴。女的! “嘻嘻,多多指教。”同桌,这个词也好新鲜呢。 下午。 出乎意料,庄秀才看完大家的字后,把女娃娃们分成了两堆。一堆能识字写字,另一堆……一言难尽。 张淑暗中庆幸自己识字,还能跟木云云分到一起。当下决定要继续向木云云学习,更加努力让自己跟上步伐。 识字的下午暂时继续抄书,不识字的庄秀才开始发挥他的先生作用,从握笔教起。 抄书组的女孩们生起优越感,更加卯足劲地把字写好,放学时头都是昂着的。这其中就有木青和龙屋村的六个女孩子。 以木青的表姐龙心瑶以及龙员外的女儿龙筝为首。 从木青闪烁的小眼神可以看出,这小姑娘才安分一段时间又想作妖了。人数上的差距让木云云在开学第一天很自觉先低调起来。 论起人数,阿水帮和木子越都男子书院,还有新加入的黄小公子,放学后打群架她也不怕~ 18 他来了他又来了 第一天的上学时光在愉快的抄书中过去。 本来和木云云约好一起回家的张淑被不放心亲自来接人的张秀才接走了。 女子分院放学早,木云云跟同桌告别后,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阿水帮才穿着被墨水折磨过的衣裳齐齐跑出来。 唉,拿着刀刀叉叉时没见他们这么难,偏偏被一支笔难住,练了快一个月,脸上才干净些。 “狗头,你们的夫子凶不凶,你的字写得好看,应该没有再被罚练字吧。” 少年们在书院见到自家的“军师”,觉得格外亲切。 木云云见到他们也觉得亲切,开心地笑道,“我们夫子很好,我今天过得很开心,你们要加油哦,争取早点和子越儿还有黄小公子同班!” 男生那边人多,分层也比较明了,天、地、玄、黄依次按学识分成四拨。 阿水帮在黄字班练字,木子越和黄谦在玄字班学习。 “嗯哼,孙夫子已经夸我们的字有进步,狗头你也要加油哦,小心被我们追上了。” 阿水的身后仿佛翘起一条骄傲的小尾巴。 木云云觉得好笑,几人正说着话,木子越和黄谦也来了。 “我们刚刚在路上看见好几个小娘子呢,书院里终于有了点别样的风景,五皇子还算干了件好事。” 前不久还在吐槽五皇子的黄小公子改口真快。 木子越脸上还有点未褪的气愤,忍不住跟姐姐告状,“黄谦不正经,中午还想带我去书院偷看,还好我义正严辞拒绝了他。” 明明小正太是一脸严肃地说着“义正严辞”几个字,木云云还是不厚道地笑了。 “子越儿乖,以后他干坏事你就到知县大人那里揭发他。” 黄谦立马认怂,“别呀,都是自己人,能不能别带长辈出场。说到底还是五皇子的错,有了女子分院让人怎么专心学习嘛。” 六月的天,黄小公子的脸,说变就变。 木云云看了看天色,“你们赶紧进去吃饭吧,我要回家了。” 还不能回家的阿水帮露出羡慕的眼神目送狗头云。 说起五皇子,自原主出现那晚过后,木云云确实没有再梦见过他。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怀疑,先前的那些梦包括原主是不是都是她自己接受不了穿越事实才臆想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上学之后,现在她的古代生活算是正式步入正轨了。 哦,也不算太正轨。 第二日,顶着睡眠不足的黑眼圈,大清早就在爹娘的催促下起床上学。 坐到座位上时脑袋还不够清醒,趴下就睡。新鲜劲过去,她忍不住开始唾弃这万恶的读书时代。 小同桌张淑正激动地等她到来,结果只等到一串绵长的睡眠独有的呼吸。 嗯,她昨晚也兴奋了好久没睡,云云应该跟她一样,她不能打扰云云休息。 复制机小张淑以同样的姿势也趴到桌面闭上眼小憩。 时刻关注着木云云的木青看到这一幕,似是担心地自言自语,“云云怎么在学堂睡觉,昨天庄夫子才夸她的字最好看,若看到她这个样子会失望的。” 好胜心强的女孩子最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龙屋村一个同样学识不错的女孩眼珠一转,轻手轻脚地起身,并在嘴边竖起手指示意周边的人安静。 “我去叫夫子过来上课。” 其他人乐见其成,都不出声。 于是,开学第二天,木云云和可怜的小张淑被批评了。惜才的庄夫子格外愤怒,但又不懂得如何骂有杀伤力的话,便罚两人中午吃完饭后继续留堂抄书。 鉴于两人昨日表现出的不错的功底,今天便开始抄论语。中午又没得睡,木云云和小张淑在满目的之乎者也中熬到了放学。 “狗头,这边这边!” 阿水帮今日下课早,在女学院子外就等着。 “快出去说,再被庄夫子抓到我就惨了。” 女娃娃们是差不多一起离开的,还好木云云积极下课,拉着小张淑提前出来。要是阿水帮吓到别的小姑娘,锅还是她背。 退到学生们强身健体的木桩场,木云云才拍着胸口警告,“以后不准在分院外面堵我,有事大门口见。” 阿水连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这是你新收的小弟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似乎想到下课后能见一见狗头,这一天写字会不那么累。 见他指着瑟瑟发抖的小张淑,木云云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把人都扯过来了,向两边介绍起来。 “这是我同桌张淑。淑儿,这是阿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人很好的,你别害怕。” “对呀,我们是好人来着,我是阿金。” “我是阿银,我也是好人哦。” “嘿嘿,我叫元宝。” “我叫,我叫木壮。” 阿水帮不用木云云介绍,一个个排着队报上名号。来书院这段时间,但凡遇见能聊天的人,他们都是这么干的,在木云云的指导下动作熟练,不用再排练。 不过跟女孩子打招呼还是第一次,嘿嘿,这个小姑娘跟狗头不太一样,看起来好……高大。 张淑看几人的傻笑跟木云云放学时的神情一模一样,便也学着咧开嘴笑得灿烂。 “你们好。” “好好好。” ……太傻了,木云云看不下去。 “好了,我们先回去,让黄小公子别带坏我家子越儿,好好读书。” 经得张秀才同意,以后小张淑不用人接送,和木云云一起放学,早上再一起上学。 今天早上睡觉被罚抄书的历史坚决不能再重演! 对此,木云云心里也存了疑,她明明是算着没上课的时间睡的,庄夫子怎么还来早了呢? 自从没做梦,身边的幺蛾子也没出现,木云云还以为自己的穿越生涯不用像书里主角一样打怪呢。 早上的事给了她一个警醒。心里还有一种奇异的危机感。 她敢肯定这份危机感不是来自学堂里的小女生,她们还不至于让她不安。到底是什么呢? 直到晚上睡着,危机感达到临界点,在梦里彻底爆发,木云云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好久没见五皇子如漫画书里画出来的脸,她的视线有如被净化到。 19 幺蛾子实力重现 这张脸的出现说明冥冥之中还存在着一些原主或者她口中那位大师无法解释的事。 木云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不妨碍她重拾收看小剧场的兴味。 可惜,这次梦境很短,五皇子的脸只是一闪而过,然后血色铺天盖地卷过,便什么都没有了。 比起先前的小剧场,这个更像是金手指的画面。 之后几天,木云云上学安静地抄书,回家美美地睡觉,没有再出现什么危机感,也没有梦。 她想,那份危机感应该是属于五皇子的。 最后一次梦里,君临熙准备帮皇帝查私盐的事,估计是捅到马蜂窝,被人捅了回来。 果然,反派是高危职业。 不管怎么样,她的金手指还在,借此躲开五皇子这个衰神,人生巅峰不是梦~ …… 这天,木云云抄完书,又得到了夫子的表扬。 下课收拾文具的时候,看她越来越不顺眼的龙心瑶终于出手,走过她桌子时掀翻桌上的墨砚,木云云感觉自己白色的衣服像是被泼了一副山水画。 “啊,我不小心的。”龙心瑶小姑娘,也就是木青的表姐,很是做作地解释。 就在墨水泼下来的那一刻,熟悉的危机感来了。 想到今晚又能见到五皇子的脸洗眼,木云云心情极好地没有把墨水反泼回去。 “没有关系,这是我阿娘给我新买的衣服,也就一百个铜板,你赔给我就好。” 娟娘花十文钱买的布,加上手工和利润,收个一百块不过分吧。 龙心瑶没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一下子愣住。 龙筝鄙夷地看着木云云,从织锦镶金边的钱袋里扔出一两银子,“瞧你那寒酸样,这两银子赔给你。” 真巧,龙筝就是龙三姨的女儿。如果不是因为这点,木云云觉得她可能会很高兴地捡起地上那一两银子。 只见她认真地摇头,“我阿娘教我,凡事要进退有度,一百个铜板就是一百个铜板,多一个我都不要,少一个也不行。” 龙心瑶找回思路,蹙着眉继续恶心人,“我都说了我是不小心的,你怎么还揪着不放呢?” 今晚真的要多看几眼五皇子,眼睛才能好了。 木云云赶着回家做梦,直接回怼:“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你是不小心的,就可以不赔我衣服咯? 如此一来,小偷说是不小心才拿来别人家东西,是不是不用受罚?杀人犯说不小心杀了人,也不用偿命?如果你哪天走在路上被人不小心打了一巴掌,是不是也可以大度地跟别人说一声没关系?” 最后一问,木云云已经准备好,如果这个姑娘再敢啰嗦,她就敢动手。 小张淑一脸崇拜地看着她,随即又气鼓鼓地对龙心瑶复述一遍,“就是,如果你哪天走在路上被人不小心打了一巴掌,也可以说没关系吗?” 已经离开的庄夫子被害怕出事的女孩又叫回来,事件最后以龙心瑶赔给木云云一百个铜板告终。 哇哈哈,她欠阿水的一百个铜板还上了。 结合经验,只要她做梦,身边也会出现小怪,龙心瑶再跟她闹几次,平常吃吃喝喝平摊的债估计很快也能还上了,攒钱致富的日子还会远吗? …… 血,入目全是血。 木云云今晚注定洗不了眼。 “银针!” “纱布!” “剪刀!” 一片狼藉中,满手是血的老医师镇定地下达命令,动作利落地把重伤之人的伤口缝合。 脸上血迹斑驳的人一声不吭,如果不是手指还会因为痛感而微微颤动,几乎让人以为他是昏迷的。 喉结轻轻滑动,从细微仍不失清扬的嗓音中依稀能辨出是五皇子,“暗探可联系上了?” 紧张盯着老医师手里剪刀的纪甲急忙回话,“福建路和广南路的首领都联系上了,江南一带的官员防得太紧,按察使建议我们避其锋芒,继续南下。” “对,广南路,”闭着眼的人陡然睁眸,眼里现出凌厉,半喘着前发出昏迷前最后的指令,“去广南路,找到一个人,木……子越。” ??? 不会是她家的木子越吧? 心跳漏了一拍的木云云好想拥有实体把昏迷的人摇醒问个清楚,奈何短短的画面结束,她被弹走了。 醒来之后,以为会消失的危机感一直悬在心头,加之君临熙昏迷前喊的那个名字,让木云云产生一种很离谱的第六感,梦里的那张脸很快就会带着危机来到她的身边。 不安地等来休沐日,在大门口见到一个大腹便便的陌生男人笑眯眯地站在阿水帮和木子越跟前时,木云云飘了几天的心才算落回实处。 看,第六感正在应验中。 “好小子们,几年不见,眨眼就长大了。” 木云云走近了才发现阿水几人有点别扭,都没有注意她的到来,还是中年男人第一个发现她。 “这是木老三家的闺女吧,都上学堂了,你家果然是能出读书种。” 自来熟的语气让木云云一时不敢轻易回话,看样子是个她不知道的熟人? 男人看她的眼里抱有警惕,哈哈一笑,有些感慨地作起自我介绍:“我是我们家有钱的爹,几年没回村里,难怪小姑娘不记得我了。” 我们家有钱?和赵氏如出一辙的口吻,这是阿水的渣爹无疑。 “你是哪里来的怪叔叔,我阿娘说随便跟小孩子认亲戚的都是人贩子。”哼,先帮兄弟们自己兄弟的娘们出口气。 男人有被她噎到,还是阿水闷闷地跟她解释,“狗头,他真的是我爹。” 傻小子,平常嗓门吼一声,地上的灰尘都能震起来。亲爹怎么了?跟渣男有什么好客气的! 恨铁不成钢的狗头没好气地回了一声“我知道”,才随意地对着男人问好,“木伯伯好,不好意思没想起来,时间太久我都忘记阿水还有爹了。” 这…… 名声在外,财富可顶广南路半边天的木员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遭到一个小丫头的嘲讽。 “哈,哈哈,没关系,我带了马车来,你们跟我们家有钱一起坐车回家吧。” 如果不是笑容太过尴尬,他真有点像那些开着奔驰宝马接儿子放学的慈父。 腹诽中的木云云注意到男人的眼神还是有意无意地停留在木子越身上,警惕不减反增。 她一开始就觉得这个人是五皇子一伙的。 他却说他是阿水爹? 20 深藏不露阿水爹 回家的路上完全是阿水爹木冲一个人的独角戏。 木云云听他左一个“我们家有钱”,右一个“我们家有钱”地讲着阿水小时候的事,半点没看出渣爹的样子。 不太像娟娘版本里发了财就抛下老婆儿子不管的人。但也不排除有钱人太会装的可能。 马车到阿水家时,木云云和木子越想下车走回家没下成,反倒是阿水帮几个小子被赶出了宽敞舒适的马车。 “有钱啊,把这沓银票拿给你阿娘,爹改日再回来看你。” 过家门而不入? 阿水微红着眼睛跳下车,“要拿你自己拿,不想进去就别回来了!” 听着孩子赌气的话,男人讪讪地收回手,面向木云云姐弟二人又自然地挤起笑,“伯伯好久没有跟木老三喝过酒了,送你二人回去顺便再上你家讨碗饭吃。” 木云云心疼阿水,不客气地堵他话头,“伯伯,我爹戒酒了,我娘煮饭都是算好人头的,您还是回自己家吃饭,让我和弟弟下车吧。” “哈,哈哈,丫头这性子和木老三真像,伯伯想念故人了,上门叙个旧总可以吧?” 别的木冲不敢肯定,但这小姑娘的暴脾气绝对是木景亲生的没错!他当广南路暗探都统这些年,已经好久没有被人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木老三的女儿,跟木老三一样不可爱。 但不管怎样,两个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男人再次聚首了。 娟娘带着两个孩子避到厨房吃饭,木景不耻木冲抛妻弃子的行为,板着脸没开口,生怕娟娘以为他也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木老三,好久不见,你这人怎么还是老样子,也不多笑笑。” “老子行得正,站得直,没做亏心事,样子当然没变多少。不像你,老得快!” 耿直木老三的回话让捧着碗躲在门边偷听的木云云差点喷饭。 她爹爹果真是个人才。 木员外似做完两个深呼吸,才继续拉关系,“也不是一点没变,你这说笑的本领增强了。从前你不爱笑,如今看来还是有家室好,多少能改善一些你的脾气。” “哼,有家室当然好,就是你这种人哪里懂得媳妇闺女的好!”木景有着牙,带着点对兄弟失望的感叹。 木冲被带出情绪,深深“唉”了一句,“我怎么会不懂呢……先不说这个,此次回来,兄弟还有个不情之请。” 尽管情绪还不太好,但木景也不像刚见面那么排斥他,“有屁就放!” “是这样的。我在广南东路有个朋友读过子越写的策论,十分欣赏他,想要见一见。” 说到儿子,木景毫不谦虚地仰头,“也不看看是谁的种,我儿子写的东西能差吗!” “是是是,你儿子真不错,所以能让我朋友见见他吗?那人学识广博,在京城又颇负盛名,子越若能入他的眼,将来仕途可轻松许多。” 木景有点被说动,事关儿子前程,不用怎么犹豫即点头,“你朋友住在县城何处,我改日和儿子带上厚礼去他家。” “在广南东路的景德镇,快马加鞭一日就能到,你若是忙就由我来带子越过去即可……” 后面的话没说完,人就被拍桌而起的木景赶出门了。 “好你个木冲!几十年兄弟还坑到老子头上,想把我儿子也拐到劳甚子景德镇给你烧陶瓷还是怎么的?” “不是,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老子跟你没话好说!” 木云云很佩服木景和娟娘的生活智慧,两人在大事的方向上拎得很清,踏实得很。 就木冲这样的,丢两块仕途诱饵就想把他们家子越儿钓走?没门! 不过这番对话让木云云确定了一件事,阿水爹,是五皇子派来找子越儿的暗探。 高手在民间呐,这个渣爹真是深藏不露。但还是渣! 突然出现的人连家都没回,从她家被赶走后又突然消失,第二日到阿水家玩看到情绪明显失落到赵氏,木云云就知道昙花一现的阿水爹又走了。 可惜现在小剧场不是随时都出现,她看不到五皇子那边的动态,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子越儿,也不知道木冲没把人带走还有什么后续。 唉,为了正太小弟弟,真是操碎她这个老姐姐的心。 说服爹娘打包裹远走高飞?广南路离汴京鬼死那么远都有五皇子的暗探,还能飞到哪里去呢。 虽然心知不可能走太远,不过没过多久,一件事情的发生,却成为木云云一家搬到县城的契机。 女子分院。 龙心瑶和龙筝受木青挑拨,几次对木云云发作都讨不到好,白白受一肚子气还无处发泄,于是龙屋村几个女孩子反过来欺负起家庭背景相对较弱的木青。 木家村就是一条小村,村长就是靠龙心瑶和龙筝的父亲提携的,女孩们看惯家中长辈们的骄傲神色,学起来姿态十足,欺负人出起气来没有半分心理障碍。 木云云午休时间想着五皇子和木子越的事情想睡却死活睡不着,出到院子希望在正午太阳的炙烤下引来周公的召唤。 花木丛边传出隐隐的压抑的哭声。 植入到她大脑的原主的记忆里,这种哭声并不陌生。 木云云走近一听,龙心瑶的声音伴随着巴掌声同时响起,“你还敢哭!不许哭!” 紧接着是龙筝的声音,“就是,如果不是你让我们去找木云云麻烦,我们就不会丢脸被小梁村几个假小子取笑,我娘还说你想勾引我爹,简直比木云云还讨厌!” 木青缩在墙角,脸上挂着丝丝缕缕的泪珠,似哭还笑,不是在人前的那种装可怜,而是真的可怜。 看着这样的小姑娘,木云云想起原主离开之前说的她会得到应有惩罚的话。 让她亲身感受一遍被她欺负过的原主感受过的痛苦,确实是再公平不过的惩罚。 木云云抿唇,还是把身影掩在粗壮的树干后,捡起小石头打到墙上弄出声响。 真是的,一群小姑娘不懂失眠人的苦,都不好好珍惜午休时间,还不快回去睡觉? 21 搬家跑路要趁早 如果是自己罩着的人被欺负,木云云会二话不说上去就还对方两个大耳光。 而跟自己无关的人,讲真,她不是很喜欢多管闲事。 中午悄悄帮木青解了围,但关于木青和龙屋村女孩的恩怨她不打算插手,只是在回家路上状似不小心地让村长知道她女儿被人欺负了。 也不知道村长怎么想的,不过两天,木青的境况不仅没有好转,龙屋村的女孩们反而变本加厉。 九月九重阳,连着初十休沐又有两天假期。 初八下午木云云收拾好竹篮和张淑在门口等阿水帮和木子越。 男生们还没出来,木云云看到沉着脸来接木青的村长。 这个在她传来的第二天就想阴她的笑面虎,给木云云留有深刻印象。 奇怪,是什么事情让得他连假笑都懒得装了呢? 情绪看起来不太正常的木青走出来,很快就解开了木云云的疑问。 女孩看到自己的父亲像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仿佛一直积攒着的负面情绪达到她能支撑的极限,她的表情变得很疯狂,尖叫着往后推。 “啊!伪君子!杀人犯!” 阴沉着脸色的村长试图抓住她:“阿青,你在说什么傻话!” 女孩一退就退到木云云身。 见识过她化险为夷的能力,再加上之前她在自己家说过的鬼神之说,木青毫不犹豫扑到木云云脚边。 “救我!木云云,救我!” 被抱大腿的木云云:……她想说,救命要找官差。 “阿青,你这几天做噩梦得了臆症,乖,快跟阿爹回家。” “啊!不要!不要!” 腿被木青拉着,木青又被村长使力扯着,木云云只好板着脸向男人建议。 “村长,得了臆症的病人带回家也治不好,还是带到医馆为好。” 面色不善的男人眯起眼扫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沉着声继续劝木青,“家里煮了药,阿青乖,先回家吃药。”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带着警告说“乖”字。 只听到木云云说话的木青抱得更紧,像是抓着手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木云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前不是故意把你关起来打你的,你原谅我!” 自爆来得猝不及防。 木云云还没想好要做出什么反应,已经放学的阿水帮闻言已经愤怒地围上来。 “谁敢欺负我们狗……姐!”元宝牢牢记住,狗头有交代,人多的地方要喊姐。 升级为狗姐的木云云没空跟他计较称呼,木青的手被阿水掰开了。 少女本来就没剩什么力气,能扛住村长全凭本能爆发,这一松手,自然被村长拉走了。 “狗头,你没事吧?”围观人群散去,想起木青把她关起来打的阿水帮几人还是很心疼。 “没事,走吧。” 有事的不是她,是木青。想到她被拖走时眼里放大的惊恐,木云云有点失神。 第二天,避开重阳祭拜活动的木云云和木子越在家下五子棋。 重阳不用杀鸡杀鸭,水果什么的娟娘也提得动,她就不要去庙里听唐僧念经了。 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把“保佑词”念了三遍,等到一早出门的娟娘提着水果篮回家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 而且娟娘回来后饭也忘了煮,卷起袖子吩咐起姐弟两人,“快,回房收拾你们的东西,我跟你们阿爹商量过了,趁着你们在家,咱们明天就搬到县城去。” “阿娘,怎么这么突然?” 从木子越上学堂起,木景夫妇就有打算攒钱搬到县城,木云云刚上学堂那会也有提过,只是娟娘舍不得相处多年的街坊邻里,就想着等年后再让木景去物色房子。 今天一定是受刺激了。 娟娘看到神色愣愣的女儿,眼里泪花闪烁,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云云,娘的云云……” “阿娘,外面出什么事了?” 把木子越支开,娟娘抱着木云云静静地哭了小半晌,才将今日在土地公外听到的事讲给她听。 “木青被村长打傻了,阿水娘亲眼看到村长打人,说是那模样很吓人。黑妹和木青阿娘都被打过,村里还有几户人家听说都被他暗中欺负过,娘的云云,村长之前还想逼你进他家门,还好,还好……” 赵氏还悄悄告诉她,阿水听到木青亲口承认打过云云。想来女儿不愿记起这些痛苦,娟娘没有多说,心里对村长一家越加憎恨。 “你爹说了,只要木振源还是木家村的村长,我们在这里住迟早要出事,还是搬走吧,一刻都不拖了。” 这小两口的觉悟是真的高。木云云不再疑问,手脚利落地回房收拾行李。 没想到啊没想到,还真的要全家打包裹走人。 尽管不一定能躲掉五皇子,躲掉家暴狂的村长还是对的。而且搬家后不用早早爬起来走一个小时的路上学,最好不过。 额,这糟糕的台词,被五皇子传染了! …… 木景是个实实在在的行动派,找到回家过节的木笙,借钱凑够尾数,就把南区忠武街一间低价转让的二进小宅子买下来。 不靠大路,地段不好,而且听说前主人家是个克死了丈夫和婆家人的寡妇,要回娘家改嫁才把房子卖了。 这都不影响木云云一家浩浩荡荡的搬家行动。 村人看到牛车从木老三家拖出箱箱柜柜的,对他的行动力也是佩服得不行。很多人都怕村长,但也不敢表现得这么明明白白。 关键是,没钱到县城里买房啊! 听闻木云云搬家的阿水帮纷纷来搭把手,初十晚上叫上张淑和黄谦,在木云云家吃了一顿简单的进宅酒。 比旧屋宽敞许多的院子里,娟娘给他们上完菜,还是忙里忙外地收拾着,木景懒得看闺女混在一起乳臭未干的小子中间,出门去找铁匠铺的伙计喝酒,并准备请算命的定一个正式的摆进宅酒席的日子。 没有大人在的饭桌,孩子们都放得开。 玩得上头的黄小公子再次开始卖爹言论,“狗头,你们搬家真是太对了,以后我来你家蹭吃蹭玩也方便些。而且,我爹说了,木家村那个村长有点来头,你们搬走是对的,等再过一段时间,我爹迟早把他的狐狸尾巴揪出来!” 22 沉鱼落雁外室女 看样子黄知县似乎在私下调查村长。 因着五皇子关注木子越的事,木云云有点草木皆兵,什么事都怀疑跟五皇子要查的事有牵连。 便问黄谦:“你爹可有说村长犯了什么事?” “没说,”学着剥虾的黄小公子不甚在意地回道,“这些天他总是和一个大着肚子的土财主躲进书房,一呆就是几个时辰,要不是他晚上还回我娘房里,我都要怀疑我爹要对不起我娘了。” ……跟阿水比起来,这是真的让人操心的熊孩子。木云云毫不怀疑,黄知县听到他在外面说的话,会把他关进小黑屋再也不放出来。 不过——大着肚子的土财主。 是不是阿水爹呢? 九月十一。 放学后跟依依不舍的张淑告别,木云云再也不用走回村的路。 等一下可以带阿水帮去买点好吃的,玩一会儿再回家,避免娟娘看她早回家就给她增设绣花课。 正这么想着,便见木子越领着一群沾着墨水花了脸的小可怜等在一边。 “这……”休沐前好不容易写字不会弄脏衣裳,怎么又被打回原形了? 看着蔫蔫的几人,木云云寻思着怎么打鸡血才恰当。 不行,她要忍住,不能笑! “你们今天新学了什么字吗?” 几人不说话,还是木子越代为汇报。 “黄字班今天抄诗经,我到时有听夫子夸阿水哥进步了。” “那很好呀,你们可是无所不能的阿水帮。长得好看,学起写字来当然也比别人快!”难道是不习惯被人夸赞,一时激动没缓过来? “可是狗头,我想回家……”细看之下,阿水的眼眶红红的。 木云云看得有些心疼,仿佛自己的儿子遭人欺负,“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别的事?” 这段时间几个男生还吼着终于能脱离娘亲的魔爪,开开心心地进学堂。阿水帮不像是会有想家情结的样子? 阿金吸吸鼻子,愤愤地说:“今日中午,村里有人来说,阿水爹回来了。还,还带回来一个外室女。” ??? 渣爹搞事情! 擅于收集情报的阿金给木云云描述了一遍村里八卦的人送来的消息。 阿水爹木冲是木家村出名的人物。这几年人没见回来,但村里县里的一些大事总能听见他又捐了钱,所以人们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 女人们一边骂着负心汉一边肖想他的财产,男人们则敬佩他的慷慨,同时肖想他的财产。 上次他低调回来只见了阿水和木云云一家,没有引起外人注意。而这次,外出许久的男人忽然回来,牛车上还拉着一个好看得不像话的姑娘,一下子点燃村头大妈的八卦热情。 这沉鱼落雁的姑娘看着年纪跟阿水差不多,估计只比阿水大一点,如果真是木冲的种,那得多早以前就变心? 阿水爹带回来一个女儿的消息不到半天就四处传开了,来找阿水的大叔绘声绘色地把细节和猜想都说了一遍,全然不顾当事人的脸色。 木云云一直没见这群乐观少年红过眼,此刻看着阿水受伤脆弱的神情,不由得也难受起来。 她努力踮起脚尖摸少年的头,扬起笑来豪气说道:“这算什么事,木家村可是我们的天下,不管阿水爹带回来的是谁,都蹦哒不起来。 你们一听到人来就急匆匆地赶回去岂不是太掉面子?且晾着她几天,等休沐日再回去教她做人。” 阿水难得思路正常起来,没有被她安慰到,“我担心我娘,她会把人打死的。我想回去阻止她,不然出了人命,我娘怎么办?” ……对不起,这个哭点我不是很懂。 “这样吧,我去你家帮忙看看,你先和阿金他们回去练字平复一下心情。” 私生女什么的,木云云也怕阿水和赵氏一样控制不住自己。她可以先去确认一下身份。 不知道为什么,说是长得很好看,木云云就想到君临熙那张倾倒众生的脸。 什么情况下阿水爹会用牛车拉人回家呢?大概是受伤躺在担架上的人用马车也装不下。 不会吧…… 得到木云云的安抚,阿水也觉得晾一下对方很有必要,便乖乖地点头,小表情让木云云觉得像一只大型的什么犬。 忍不住又踮脚摸了摸他的头发,同时不忘教导几人。 “那我就先回去了。还有,咱们是讲道理的英雄好汉,不管大人做错什么,跟那个孩子是无关的,就算回家见了人也要对小妹妹客气一些,别让人听见外室女的字眼哦。” 有错那也是阿水爹的错。 阿水倒是没有说过,阿金也是学村里来的那个人说的。几个小朋友听完木云云的话,又平静了一些。狗头说了,他们要做会明是非,辨对错的人。 做好安抚工作,再把篮子里的零食分给木子越一些,木云云便转身回家。 先跟阿娘打个报告,囫囵吃完饭,再带着娘亲的双倍愤怒杀到阿水家。 放学时间相当于下午五点,再回家耽搁一阵,已经差不多七点了。 从前院子里只有赵氏和阿水,现在门口有了护卫。木云云上前跟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护卫打商量。 “我是来找阿水娘亲的,我可以进去吗?” “阿水就是木有钱,他可是你们家老爷的正牌公子,可以让我进去吗?” “哥们,我不骗你,我和这家很熟,放我进去找到你们家夫人你就知道了,讲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木云云觉得自己的表达没有问题,一定是眼前这个护卫大哥的耳朵或者嘴巴有问题。 “是小军师来了吗?”还好赵氏及时出现,“快进来呀,我们家有钱今天在书院过得还好吗?” 木云云正想上前回话,两把剑鞘刷地横在她跟前。 “夫人,老爷吩咐,任何人不得擅闯内院。” 赵氏冷笑,直接伸手把人推开,“可笑!我家什么时候成内院了,再对我的客人无礼,老娘就让你们连带屋内那小子滚蛋!” 护卫们似乎见识过这位赵娘子的气性。由此,木云云终于进了屋。 “赵姨,阿水在书院知道家里的事,担心您受伤,让我来看看。” 担心是真的,内容她粉饰一下下,也不算太过。 “唉,我们家有钱就是懂事,你让他别担心,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我保证在他回家前就把人收拾干净。” 收拾……是怎么个收拾法?木云云吞下口水。 “赵姨,我可以去看看阿水爹带回来的人吗?”刚刚她说是小子,木云云觉得自己的猜想又被证实了一步。 赵氏理解地给她指方向,“就在我们家有钱屋旁,小模样确实长得挺标志的,无怪乎连我们小军师都引来了。” ……木云云有点明白阿水的脑回路从哪里来了。 末了,赵氏又多解释一句:“他不是我们家有钱的兄弟,阿水爹生不出这么标志的娃。” ……您知道您把自己的儿子也内涵了吗。 23 女装衰神已上线 大概是木冲觉得门口有护卫守着,在村里足够安全,木云云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阿水的院子。 客房不大,衣柜桌椅都靠墙摆着,所以木云云一进门就能看到床上的人。 虽然少年很快就转开脸,但那惊鸿一瞥已经足够亮瞎她的眼。有那么一刻木狗头小朋友忘记了自己进来的初衷。 这是活的五皇子。 这是现实版的还穿着粉色衣裙的五皇子!我的个乖乖,不是在梦里,女装大佬他上线了。 强自压下莫名的激动,想到大佬还不认识自己,木云云准备和他拉一下关系,套出木子越的事再远离也不迟。 “咳,你好,我叫木云云,是这家主人的朋友。听说你受伤,过来看看你。” 讲真,她还没想好进来的理由。就是急于证实猜想,说来就来了。 床上的人大抵是因伤动弹不得而影响了心情,除进门时那一眼,就没再看她,听闻她的话只是毫无波澜地回个“哦”字。 低沉不失清越的嗓音在粉色视觉的冲击下显得格外,man。 气氛一度沉默。 木云云否掉许多粉丝见偶像时才有的台词后,强行逼自己进入正题。 “你也是这家的朋友吗?我们算不算,朋友的朋友?” 她悠悠坐在紫檀木椅上翘起二郎腿,而君临熙原本面向天花板的脸再次一转,直接面向墙壁,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不是,不算。” 好吧,五皇子在外人面前脾气本来就很臭。木云云觉得自己的态度相当和善,对方态度差一定不是她的问题。 为了快速拉近关系,她不自觉地就用出安慰阿水帮的那套说辞。 “你不必沮丧,我朋友家很有钱的,一定能请来优秀的大夫把你治好。听说好看的人运气都不会差,以你的颜值,肯定痊愈得快!” “你觉得我现在好看?”一贯对自己美貌有信心的五皇子不喜反忧。 据梦里的观察,这个家伙很满意别人对他美貌的认可。但此刻木云云却敏锐地感觉到他生气了……就很突然。 直女的某狗头无法意识到,一个男子对自己的外貌再满意,也无法接受在不情不愿地穿着粉色衣裙的情况下被人夸好看。 这天聊不下去,还是撤退吧。回去睡觉看能不能梦到他在想什么? “那个,天色不早,我改天再来看你。” “慢着!”君临熙忽然把脸转回来,眼眸里的光点起起落落,挣扎后还是说:“你先别走。” 木云云刚站起身就被他中气十足的“慢着”喝住,疑惑地又坐回去。哥们怎么回事,感觉更生气了? “过来。”少年声音低沉,像在忍耐着什么。 木云云没有动。这可是能造反的主,忽略掉颜值,万一这人像村长一样心理不健康,在被窝里藏着刀,就等着她过去捅她几刀呢? 见她不动,君临熙原本想上茅厕的心思更急切了一些。 他是能自己方便的,前提是有人把他扶到茅厕。 “你回来……”此时此刻,此情此境,真是太糟糕了! 木云云看他神情阴沉,不再犹豫毫不留恋地往门外走。傻子才回头。 一道人影利落地翻过院墙出现在门口,刚好把木云云推回去,还站不稳坐到了地上。 “爷让你回去,往哪里走?” 这张面瘫脸木云云也熟悉,是五皇子的侍卫纪甲。 武功高强,她打不过。如此想着,木云云站起来后,识相地退后两步。 纪甲木着脸,见她回到房内,这才朝着君临熙的方向跪下。 “属下来迟,请爷恕罪。” 来得还不算迟,但恕罪是不可能恕罪的。五皇子心里如是想。 “先让这丫头离开吧。” 木云云见地上的侍卫依然跪着不抬头,非常识趣地跟五皇子友好道别。 “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今晚得到的最重要的消息,其他的明天再想吧。 …… 在她走后,纪甲跟君临熙说起这个假小子,“爷,此人可疑,要不要?”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就是一个孩子罢,爷教了你们多少次,不要这么血腥暴力,要斯文。”当务之急,是他要先方便完才能继续思考。 …… 差点成为刀下亡魂的木云云对纪甲和君临熙的对话一无所知。 当她准备跨出阿水家门口时,忽然脑筋一痛,心头恐慌感突袭而来。 五皇子可能又要被人捅了。这个预感强烈得让她无法忽视。 这是想干嘛?木云云心里一个小人跳出来说,她又不是救世主,五皇子被人怎么样关她什么事?另一个小人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回去通知他还来得及。 这个衰神! 木云云边吐槽边果断跑回刚刚的小院子。 纪甲正在院子里给解决完生理问题的五皇子系腰带。画面太美,自行想象。 风一时静止,院里的三个人也随着静止了一瞬。 木云云的瞳孔蓦地放大,急吼一声:“小心!” 高墙上的黑影闪现,一支冷箭呼啸而来,纪甲迅速把君临熙往边上一推,箭矢掠过木云云的鬓角,撞到她身边的墙后掉落。 她犹自惊魂未定,看到像精致洋娃娃一般倒在地上的君临熙也没想过去扶他。 以后要想生活过得去,还是得少做梦,少靠近五皇子。 但也不能不过去,因为放箭的那人已经进到院子来了,纪甲在拦着。刀剑无眼,很有可能一脚就把地上动弹不得的人给踩死。 刚刚她离开门口前喊的那声“救命”也不知道能不能引来人。木云云一咬牙,过去把君临熙拖进屋。如果这家伙还是死了,那她岂不是跑了个寂寞? 被拖进屋的人自始至终脸色都是臭臭的,木云云也不介意。 听过他死前的遗愿,她大致能理解五皇子现在的心境。大概就是“本皇子英明神武死也要死得漂漂亮亮的人居然被人拖着走”之类的。 呵,生死关头谁还傻得跟他一样?她才不惯这种毛病,衣服脏了就给老娘忍着! 24 值五个铜板的命 被拖到屋里的君临熙,心情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 他黑着脸问一旁喘着气的人,“你为什么又回来?” “我钱袋里少了五个铜板,想回来找,谁知道场面这么吓人。” 说她能预知危险?木云云自己也不太信,于是她想了这么一个理由。 被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甚至调动生平绝无仅有的演艺细胞努力表现出小姑娘受惊吓的样子。 “我还救了你,所以你可以给我五个铜板作为补偿吗?” 要不是普通女孩钱包里的钱太多会引人怀疑,她收个五百两良心都不会痛。 如果她知道正是这五个铜板,让她上了五皇子的记仇小本本,她一定不会再傻傻地放着五百两不要! 只听躺在地上的人话里全是咬牙切齿的味道:“我的命就值五个铜板?” 在他最“急”的时候视而不见,躺在地上就敢拖着他走,还彻头彻尾地将他待价而沽,沽得无比低价! 木云云以开场三次暴击成功引起君临熙的注意,在他痊愈后要报复的小本本名单里排第一。 …… 不论如何解释,君临熙都认定木云云看不起他,一个字都没再哼过声。 刺客的身手很是了得,在纪甲手下撑了大半个时辰才逃跑。 等木冲从黄知县处回到家,听闻赵氏放人进了五皇子院子,匆匆赶来时,见到的就是黑影离开的一幕。 “唉,还是没抓到?” 纪甲摇头,“纪乙他们不在,我要顾及爷的安全。” “爷不是都换好衣裳躲在屋里了吗?” 听到这里的木云云,隐隐明白自己多管闲事了。那个刺客根本就是被引来的。 残成这样还敢拿自己的命当赌注,五皇子真是心大。 而说到君临熙不在屋里的理由,纪甲面无表情地回了两个字:“解手”。 也算是帮木云云解了疑问。难怪一开始在房间里他的神色时好时坏的。 旧伤复发晕过去的五皇子还没发现,他已经失去皇子的威仪了。 发现木云云也在,木冲眼里的探究意味很浓。但因为赵氏的出现,他没发追问下去。 在赵氏的淫威之下,纪甲负责木云云的安全,将她送回县城的家。 五皇子那里搞不定,木云云便想着曲线救国。 “你叫纪甲对吗?你打架真厉害。” 侍卫不像五皇子那样没礼貌,回了她一句“谢谢”。 “那个黑衣人是你们的仇人吗,你们是来木家村逼债的?” 平常最少表情的纪甲脸部肌肉微抽,难道他们看起来像是避债的吗? 有点气,但还是有礼地回复,“不是。” 不是什么,你敢多说两个字吗?木云云又试探性地问了几个问题,对方依旧守口如瓶。 得,她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再次警告自己,远离五皇子。危机都是那家伙自己作的,别让他带坏子越儿就好! 第二日放学。 打过招呼后,阿水便急着切入正题,“狗头,我家战况如何?” “你娘亲自确认过,那人长得太好看,不是你爹的孩子。”木云云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外室女不是女的,便说起另一件事:“人虽长得好看,却是个瘫子,怪可怜的,阿水你回家后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吧。” 安全起见,远离最好。 众人感觉到阿水紧绷的神色明显放松下来,又见他随意地摆摆手,“嗨,我本来就没跟她计较啊!” 木云云没有戳穿他,叮嘱道:“所以你可以继续专心读书了,赵姨也说不用担心她,她一切都好,等休沐日大家再回家看看。” 阿水爹回来,其余几个娃的爹也回来了,昨日那个拦着木云云的护卫就是元宝的爹。 “嗯,我们会好好读书的!除了要变好看,还要变得比别人强!” 少年稚嫩的眼神里出现坚毅之色,找到确切的前进方向。别人是谁,他们心里都清楚。 其实,那几个爹有可能不是抛妻弃子的渣男,木云云心里隐隐怀疑他们是有什么任务,但暂时不适合跟这群孩子说。 “那就加油吧,今天衣衫上没有沾墨水,看来大家握笔写字又进步了哦。” 她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想打破有些郑重其事的氛围。 阿水忽然用力抱了她一下,“狗头,谢谢你!” 紧接着几个半大少年排着队一人给她一个拥抱,都是认真地道谢。 是狗头带着他们到县城买书,教他们识字,哄他们上学,读书以后,才知道这个军师给他们指的是怎样一条明路。 木云云受不了这样的煽情,拉着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小张淑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 阿水家。 目瞪口呆地送走第九个县里请来的厨师后,木冲也想逃。 “我的祖宗五皇子,昊天县的大厨都被你试个遍,百香楼分店的烧鸡跟京城一样的你也不想吃,你到底想吃什么?” 心气上头,他都忘了顾忌身份。这小子比他家有钱还混账!不,是混账得多!太混账! 一天下来吃什么都不香的五皇子怅然望着床顶的蚊帐,“分店怎么能一样呢。本皇子想念京城的酒,京城的鸡,京城的鱼,还有母后亲手熬的汤……” “这千里迢迢的,属下也请不到皇后娘娘来给您熬汤啊!”如果嘴巴能流泪,木老爷的声音里一定都是哭泣的样子。 “唉,你不懂。”柔弱似病中西施的五皇子背靠床头,皱眉抿下一口鸡汤,继续念叨。 “本皇子还想念和二哥一起去的京城的茶楼,和三哥猎下的京城的野兔,和卫隽他们逛的京城的青楼……” 纪甲面无表情地听着自家皇子念叨,别说木员外生无可恋,连他都有些忍无可忍。 他们都懂,五皇子这是想家了。 想家就想家,你还特么的矫情至此!!! 君临熙看着手下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藏在心里的小恶魔暗暗舒坦了一些。 他也不想这样的。 作为一个走路迈惯大步子,打人习惯亲手撸袖子的正常人,忽然有一天,不,有好多天都用不了手手脚脚,百无聊赖中,他折腾不了自己,就只能折腾别人。 说起来,就连木冲和纪甲这张脸五皇子都看腻了。 剩下的乙丙丁什么时候能到。还有昨晚那个丑丫头,理应让她来听听自己的魔音绕耳。 25 妖魔鬼怪来相聚 经不起别人念叨的丑丫头木云云再次出现在阿水家门口。 没错,她又来了。昨晚因为五皇子的出现,思绪都没有整理好,今天她可是趁着一整天抄书的时间重新制定了方案。 是她满脑子远离五皇子,方向错了。或者说,她从梦境一开始的方向分析就有问题。 照君临熙大胆的言行来看,他不是将来要重生,而是已经死过一回了。她梦境里的第一幕是真实已经发生过的场景。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认识从来没有离开过昊天县的木子越。 很可能是因为在君临熙重生前的那一世,子越儿掌握了私盐案的关键线索。 对此她不得不吐槽,上辈子那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难道他们要寄希望于一个九岁的小娃娃去破案吗? 为了老木家和平稳定的发展,她必须提醒君临熙这一点。 木云云和五皇子的第二次见面。 据木冲说已经一天没有进食的人还是精气神十足,“丑丫头,今天怎么又来了?” 这人忽然热情得像精分。 还有,为什么她就变成丑丫头了?! “昨天你吓得晕过去,我便再来看看你。”找借口真难。 跟在一旁的纪甲对她投去敬佩的眼神。重伤之后柔弱得动不动就晕,是爷目前最不开心的事。 “你能来看我真是太好了,明天也会来吗?”出乎纪甲意料,五皇子很稳得住。 木云云想着自己要接触五皇子还有一段时间,说不定要积极帮他办完私盐案才能送走这尊大佛,便继续演技爆发。 “会来的,木伯伯说你一个人很孤单?” 木冲肯定有把自己是木子越姐姐的身份告诉他,要是想探听消息的人,下一句就可以从她有弟弟的话题入手了。 偏偏君临熙不按常理出牌,“就是,我可孤单了!想念和二哥一起去的茶楼,和三哥猎下的野兔,和兄弟们逛的青楼……” 碎碎念的节奏让木云云想起梦境里许多被他搞崩溃的人。 她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大佬? …… 木云云和君临熙的第三次会面。 木冲已经非常明智地消失,就连纪甲都塞起耳洞无动于衷。 在阿水家待的一个时辰,木云云回忆起来全是君临熙的一张一合的嘴。她确定,自己上了君临熙的记仇小本本。 话说回来,这个啰嗦记仇厚脸皮的小子真的是重生大佬吗? 还好最后君临熙没有再说明天继续的混账话,眼珠一转就直问木云云,“你是不是有个叫木子越的弟弟?听说他长得比你好看?” 谢天谢地,终于能聊到她弟弟。 “我是有个弟弟,跟我长得差不多。” “那真是可惜。”全剩一张嘴输出的君临熙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木云云的机会。 木云云一点没有被打击到,“我弟弟才九岁,还没长开呢,长大了才能变好看。” “九岁吗?”听懂她意思的君临熙眼神越发深晦。 如果九岁的木子越还什么都不懂,那么这个阻止他窥探木子越的姐姐会不会懂点什么呢?她这几日出现在木冲家本身就是件耐人寻味的事。 高深不过一秒,五皇子又再亲切地跟她说起他对亲人的想念。 会面第四天,五皇子终于不念叨了。 在木云云右边眉头跳了一天之后,黑衣人再现,纪甲和赶来的纪乙一起出手,黑衣人一柱香都没撑过去。 但他很狡猾,还能逃。木冲命人追上去,都看见人往村长木振源家跳进去来了。 第五天,听说村长涉及贩卖私盐一事,阖家深夜出逃了。 君临熙摸出了查案以来的第一条小鱼。 而这一天,上学早起痛苦到失去灵魂,放学已经不想再见五皇子的木云云终于等来休沐日。 拉着小张淑在大门口和阿水等人汇合,狗头同学兴奋得绕着几人转圈圈。 “今天人齐,不如去我家烧烤~” 阿水掏出还满当当的钱袋,“没问题,夫子看得紧,我娘给请同窗吃饭的零用钱还没用出去呢!” “好你个阿水,请吃饭不叫上小爷,还好我不请自来。” 黄谦忽然冒头,仗着身高优势两手搭在阿银和元宝肩上,表情得意。 “我爹今天吃错药,肯放我去你家过夜,我们再吃一次乞丐鸡好不好?还有阿金说的什么烧烤,我上回没去成,这次一定要带上我玩!” 真相是,黄中承得知五皇子到了昊天县,正想着怎么讨好或者说怎么才能不得罪这个小恶魔,听木冲说需要新鲜面孔,想着自家儿子还算新鲜,也就“勉强”同意放行。 被他看着的阿水挠挠头,“可是,我们今天去狗头家啊,你不能在那里过夜,木三叔叔会打爆你的头的。” 木景警告阿水帮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嗨,我去狗头家吃完饭再去你家睡,反正休沐日我不要回家被我娘逼着继续读书!” 木云云忽然就想到终日嚷嚷孤单的五皇子,改变主意,“那不然,我们还是去阿水家吧,院子大,淑儿你也来呀! 同桌的两人已经俨然连体婴儿,上课上厕所都在一起。 小张淑有点心动,“可是,我爹知道我跟男孩子玩会生气的……” 跟着木云云,她和阿水帮慢慢熟悉。但他爹那刻板的性格,在云云家吃进宅酒那一次,就已经有所怀疑。如果再发现她和男孩子们聚会,只怕立马就会把她锁在家不给出门。 木云云从她口中了解到张秀才有多迂腐,帮忙出主意,“你就说舍不得和我分开,今晚到我家住呀。对,就到我家,我娘还想你教我针线呢。” “住我家也行啊,我隔壁的房间还空着呢。”阿水也来出主意。 黄谦忍不住拍向这傻小子的后脑勺,“哄小姑娘住你家,想得倒美!” 木云云还没告诉阿水,他隔壁的房间已经有人了。唉,让他自己去发现“美”吧。 张淑气红着脸,想说不去了,木云云已经拉着她往市场方向走,“就这么说定,今晚你住我家,我们到市场多买点食材回去吧!” 一群人喜气洋洋地装了一小车东西,包括半路买的书和一些男孩子喜欢的木头刀剑,每个人的手上也都是满满的,在夕阳暖暖的余光中哼着小调回到阿水家。 26 场面不大撑得住 君临熙正等着木云云,便听到外间传来动静。 从赵大娘激情高亢的声音中能听出是什么情况:“我们家有钱回来了,小军师和小军团也一起来了?哟,怎么买这么多吃的,今晚又有活动?” 接着听到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是呀,赵姨,我们又来打搅了,等一下我还有个同窗要来呢,她家在张家村,先回去跟家人报平安。” “瞧你说的,不打搅不打搅,越多人陪着我们家有钱,赵姨心里头越高兴。” “嘻嘻,那我们先去西院把东西放好。” 阿水家的布局有点像三进的院落,动工时赵氏和木冲已经闹翻,所以图纸在她手里经过修改。 大门进来便是庭院,庭院左右留有两间厢房,往里是正房。从两边小门穿过去,分别是东院和西院,是赵氏特意让人分出来的。 她自己住正房,东院两间房留给儿子和未来也许可能有的孩子住,西院则给也许可能会回来的木冲住。 由于木冲许久未回,西院便被收拾出来给阿水这群孩子读书用,最近成了大家聚会的好地方。可怜的木员外回到自己家只能住东厢房。 君临熙此时在东院里,听到隔壁院子传来一阵搬东西的声响。 猎奇心重的五皇子叫上终于赶到抱着他大腿在哭的纪丙和纪丁,“都别哭了,隔壁有好玩的,快把我抬过去。” 纪甲和纪乙没想到又来一群倒霉蛋分担爷的恶劣心情,正合他们的意,于是十分配合地扛起凉椅。 木云云怕张淑不认识路,跑到村口接人去了。顺便避一避啰嗦怪五皇子。 剩下阿水帮在院子里洗菜的洗菜,烧炭的烧炭,就连黄谦都被阿水拉着削起串鸡翅专用的签子。 君临熙看到这些新鲜画面,感觉因为不能动生出的暴躁症又平复了一大半。 颜色倾城的少年咧开嘴角,露出一个阳光无比的笑容,“孩子们,你们好呀~在玩什么呢~” 沉浸在自己事情里的阿水帮齐齐抬头,只见院门口,四人抬着的凉椅上,坐着一个风华绝代的仙子。 这应该就是,阿水爹带回来的好看女子吧。不对,是个男子。 黄谦像见了鬼一样拿手里的小刀指着那人,“你,你,你们……” 在京城活了那么多年,五皇子不一定认识他,但他绝对不会认错,这个就是最近声名大噪的五皇子。 阿水疑惑地看着他的反应,“你认识他?” 在君临熙眯眼看过来时,黄谦一个激灵,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快速冷漠脸摇头,“不认识。” 总算明白出门时他爹语义不明的提醒是什么意思:“如果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就当不认识躲远点,不要再胡乱往陌生人跟前凑。” 呵,他保证不往这个“陌生人”跟前凑! 知悉京城各户人家名单的纪丁给君临熙科普了一遍:“这是原礼部员外郎黄中承的儿子。” 蹲在离院门口最近的地方洗菜的阿金听到他的话,雄赳赳气昂昂地介绍起自己的小伙伴,“什么员外的儿子,阿谦可是知县大人的儿子,你们认错人了。” 几个侍卫不禁迷茫脸:知县是很大的官吗?为什么这个弟弟很骄傲的样子? 君临熙看到砖头架起的简易烤炉,眼珠一转,继续真诚地释放善意:“对的,我们认错人了。你们在准备吃什么呢?” 被认错的黄谦不敢再发言。 阿水想到狗头说瘫子是很可怜的,所以就算是那个人带回来的人也不要跟他计较。 “我们在准备烧烤,跟百香楼的烤鸡差不多,就是把东西放到炭炉上烤着吃,你们也要加入吗?” 活泼的纪丙感觉到有趣,第一个举起手,“要要要,这么新奇的活动怎么我们家公子呢!” 是的,这种活动场面君临熙感觉好久没见到。 几个侍卫里,纪丙就像五皇子心里的蛔虫。他边笑边和纪丁一左一右出现在黄谦和阿水旁边,“来来来,在玩什么,我们来帮忙!” 不要小看男孩子交友的速度,没有什么是一顿饭或者一场架解决不了的,混着混着就熟了。 君临熙满意地看着二人混入这个小院之中,吩咐纪甲和纪乙:“看一下他们的食材都有哪些,照着去市场再买一份回来。” 躺在院中一角,听着院内人声鼎沸,再次感受到年轻活力的五皇子唇角高高扬起,因为行动不便而沉郁的心情暂时转晴。 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先养好伤,吃好饭。看来今晚伙食不错。 “喂,你不要偷吃生菜!”阿金洗菜洗着洗着发现量少了。 纪丙嘟囔着嘴停手:“不要这么小气嘛!还有,你叫阿金对吧,我也是有名字的哦,我叫阿丙,不叫喂。” …… 木冲走进院子,听到的就是这么没有内容的对话。 他拨钱回来建房子时,觉得自家人口简单,房子够大。但看到这一院子的人,顿时觉得压力巨大。 有心想找儿子说两句话,奈何小家伙一看到他就把脸转开了。 倒是五皇子心情甚好地喊了他一声:“木员外,你家还有个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不早点把我搬过来?” 东西院两个院子格调一样,早点搬过来也没有人,您还不是照样作妖! 木冲面上笑着,客气回话:“小儿顽劣,怕场面太乱,冲撞了贵人。” 五皇子摆摆手,一点都不跟他客气,“还行还行,小小场面,我很喜欢。” 木冲已经逐渐摸索出和君临熙的相处之道,有事就赶紧说事,别被带偏。 “公子借一步说话。” 木家村的村长只是私盐事件里一颗微不足道的弃棋,被人丢出来顶罪的。木冲和黄知县梳理线索,觉得大鱼必定就在昊天县里外的地方。 “当初公子说凭直觉要来这里我还不信,结果在木振源家搜出一本账册,正是订单交往记录,都不是真名,但肯定都是县里或邻县人,因为村人说,村长每次办事都去县里。 难怪暗探查不到消息,原来那么多胆大包天的人物都在家乡,枉我还在外面隐藏了许久。” 27 文明和谐你我他 木冲和君临熙的对话在东院进行。 让张淑去西院后,想过来叫上五皇子去隔壁凑热闹的木云云不小心听了一嘴。 嗯,她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刚刚好。 君临熙警惕地看向她这边。 木冲也收起话头,看向这个令他记忆深刻的小姑娘,“是云丫头来了。” 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尴尬,木云云大方地叫了一声“木伯伯好”,然后又诚挚地邀请君临熙加入他们今晚的聚会中。 她还不知道他已经过去转了一圈。躺在凉椅上的人有些意外她的邀请。 随即还是没说什么,让纪甲和纪乙抬他过去。 “木伯伯要过去吃烧烤吗?” “呵呵,你们年轻人玩得开心,我生意上还有点事,先出去处理一下……” 就五皇子这折腾人的劲,他不如去找黄大人喝两杯酒缓和一下大脑。 不过临走前还是忍不住过去跟儿子说两句话,“有钱啊,缺什么尽管去买,我们家有钱,不用省着。” 听到自己名字的阿水别扭地嚷嚷:“知道了,我自己也有钱!” 君临熙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好笑,于是就真的笑出声了。 木冲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阿水见他走了才瞪向凉椅上的人:“有什么好笑的!” 脸皮奇厚的五皇子答曰:“忽然想起我的脸笑着更加迷人,所以我在练习笑容。” 如果朝中被他气惯的那群人听到这番话,应该又会掩面而去。 但是阿水认真端详过他的脸后,却被带偏了,“原来好看的笑容还要练习,怪不得狗头常说我们是傻笑。” 不敢发言的黄谦:…… 本来只有阿水帮的时候木云云没察觉出什么,但多了君临熙和他的四个侍卫,她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和张淑两个女孩势单力薄。 好久没发作的社恐症终于来了,有小张淑在身边,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跟这群男性生物是不一样的品种。 烧烤宴已经开始,砖头边多出许多吃完食物后剩下的竹签,一群大男生在抢吃的。 木云云几乎在瞬间就做出决定:“那什么,我娘要做针线活,喊我回家帮忙,那个大碗给我,烤好的有哪些,先给我装回家和淑儿吃。” 阿水边拿起大碗边咕哝:“你不是不会做针线活吗?” “我不会,我家淑儿会不行吗,正好她来了教教我。” 拿不好针的木狗头恼羞成怒,抢过大碗开始往烧烤架上横扫。 她是不想在这个男性荷尔蒙过分密集的小院子呆着,但是不代表她不喜欢吃呀。烧烤可是她提议的,这一批烤好的串串就当作给她这个军师的回报吧~ 正在享受纪甲投食的君临熙眼角一抬,发现一个疯狂跟自己夺食的小身影。 “慢些!那串鸡翅是我的!” 木云云又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喝吓了一跳,随即继续,“什么你的,写你名字了吗。” 这几日和君临熙斗智斗勇,和善的微笑已经保持不住了。在食物面前,人人平等。 纪丙收到爷的眼神,立马上前,“鸡翅是公子的,那串韭菜是我和元宝的,你怎么一来就抢东西?” 元宝反倒挡在木云云身前护住她和她的碗,“抢什么抢,我们狗头想吃,这里的都是她的!” 阿水帮其他几个男孩子也围上来,“就是,这些先给狗头带回家,我们再去烧。” 看来丑丫头还是这支小队伍的核心领军人物。 君临熙想了想,虽然己方实力占优势,但毕竟是在木冲家,他还是愿意和气一些的。 “留下一串鸡翅给我,其余的可以让她拿走。” 阿水却不愿意和气了,“这里是我家,凭什么听你的?就不留,狗头都拿走。” “这么说,是想打架了?”纪丙语气不善,略无赖的语气跟君临熙在京城欺负别家儿郎时一个样。 木云云在两边人围过来时就清楚地认识到,我方没有优势,她觉得她还可以客气。 拍开阿金、阿水挡路的背影,她端着大碗走到凉椅边,拿出一串鸡翅递过去,“喏,鸡翅给你,我们是文明人,不打架。” 姿态慵懒的五皇子看着递到跟前的美食,没有伸手接。 呵,他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瘫子怎么伸手?用意念吗? 丑丫头又在嘲讽他。 接收到五皇子愤怒意念的纪甲总算想起爷伸不了手这件事,自觉接过鸡翅。 木云云搜刮完吃的,离开之前又郑重地劝了一句:“好好玩耍,不准打架哦!” 阿水帮乖乖点头,也开始学会心理活动。 “我们读书人不会再随便打架的。”除非有人先动手。 讲真,好久没动过拳头,有点想。 于是木云云放心离开后,几人装模作样地老实一会儿。等食物分配不均,纪丙再次发问:“想打架吗?” 阿金和阿银对视一眼,露出经典傻笑:“想啊!” 猝不及防的侍卫脸上露出一个可爱的蒙圈表情,然后鼻子上就挨了一拳。 “啊——你们玩偷袭——” 阿水坏笑着扔掉手里的小竹签,配合着元宝和大壮把想帮忙的纪丁制住。 君临熙的侍卫哪是轻易被制住的,动起真格来阿水帮都不及他们一个手指头。不过爷在边上说了:“只能动手,别太较真哦!” 打着玩的,不能太暴力,要斯文。 木冲喝完酒回家,就看到自家院子里横七竖八,鼻青脸肿的一群小伙子。 “年轻人嘛,需要多锻炼,动动手脚而已,大家还是朋友。”躺在凉椅上的五皇子如是说。 看着全场唯一一个毫发无伤的人,木员外终究不能淡定,“呵呵,公子说得轻巧,怎么不也动动手脚?” 他的儿子他自己都没打过。如果可以,一定要让他们家有钱揍这个小子一顿! 这次君临熙倒没有以手脚不能动为借口,反而大言不惭地回答:“本公子是斯文人,动手动脚的不好。” “你……” “木员外可有新的收获?”对付这个胖财主,君临熙也很会转话题。 “收获没有,不过布置了一番……”夜色渐深,说起正事的木员外没再想起讨伐少年们的打架行为。 28 本姑娘的意中人 等谈完正事后,君临熙又真心实意地建议:“木员外,令郎身手不错,是练武的好苗子,你有没有打算让他参军?” 木冲顿时警惕,“谢谢公子惜才,我对我们家有钱期望不高,只盼他平安顺遂过完一生,读读书写写字就好,小孩子不适合打打杀杀。” 他自己是因为意外不得不成了暗探,让有钱阿娘生生守了活寡,这些年见惯人心险恶,他就觉得偏远小村挺好的。 想到前世沙场历练,君临熙失笑认同,“确实,读书写字就挺好的,我也喜欢。”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眼神里的光星星点点,甚是明亮。 木冲已经非常有经验。但凡五皇子说喜欢,后果别人都不会很欢喜就是。 心里发怵,决定了,等私盐事了,立马把这祖宗送回京城! …… 第二日木云云和张淑先去大壮家,一看他脸青鼻肿的模样,立马决定安分在家和小同桌玩耍,坚决不踏足阿水家半步。 然她想安分,有人却不愿意让她安分。由于她往阿水家跑的次数多了,村里传起一些谣言。 “听说了吗,村长家带回来的不是外室女,是外室子,而且是个瘫子,木老三家的丫头被那俊俏郎君迷住了!” “哪个姑娘不喜欢好看的少年郎,但是这瘫子可不能嫁,也不知道木老三家什么想法,好好的让闺女往那家跑,别不是看上木员外的钱了。” “闭嘴吧你,就木老三那支愣性子,早几年前就和木冲闹翻了,能让闺女嫁到他家去?” 娟娘在县城没有伴,时常会回村里走动。 木云云这天回到家中,就发现气氛低迷,母亲大人坐到院子里等她,满脸忧心忡忡。 接着她就把木云云拉到厨房,又向外张望,确定无人,才严肃地问木云云。 “你老实跟娘说,你对木员外家的儿子有什么看法?有没有被人家的脸皮迷到?” 木云云猜大概是有人说了她什么闲话,苦笑不得,“阿娘,我这么小能有什么想法呀,阿水在我眼里就跟子越一样,就像兄弟。” 娟娘越发着急,“你少岔开话题,阿娘问的不是阿水那傻小子,是那个据说长得很好看的外室子,外边都说你想嫁给他?这可使不得!” 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且瘫子不能行房,嫁了不就是守活寡吗。 母亲大人的思路已经走好远,木云云却因为她的话愣住了。 “这谁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呀!阿娘,没有这回事,那人不是木员外的儿子。” 娟娘不听她解释,继续忧心,“你还为他开脱,木云云,老娘警告你,这段时间不许再往他们家去,说不准那木员外正有心思逼婚呢。想娶我女儿?咱们家跟他们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最后一句颇有木景风范。 木云云:……别人家心里明明半毛钱想法都没有好伐? …… 处于话题中心的另一家,赵氏也听到了风声。 本来她没有什么想法的,但是有妇人说到木云云嫁进他们家的事,赵夫人顿时眼神一亮。 外室子的八卦她才懒得管,但小军师要是嫁给他们家有钱……赵氏一拍掌,觉得这事可以好好划拉一下。 首先第一步,她得为他们家有钱扫除情敌。 一大早,阿水在西院里背书。君临熙让甲乙丙丁把自己搬过去,加入读书队伍,时不时地给阿水挑刺,惹得单纯的小伙子对他怒目而视。 “有钱啊,你先出去,我有事找这位公子聊聊。” 君临熙觉得意外,笑得唇红齿白,“赵姨找我何事?” 赵氏见儿子走后,笑脸一收,板着脸开腔。 “赵姨是小军师叫的,你不能这么叫。还有,”她故作凶态,压低声音威胁道:“你见过我们家小军师了吗?老娘警告你,可不准打她的主意!” 一向伶牙俐齿的五皇子被震惊得哑口无言。 赵氏见自己震慑的效果不错,这才满意地离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君临熙眨眨眼,不确定地问边上装死的侍卫:“纪甲,我方才是不是幻听了?” 别人不打他主意就不错了,以他的条件还要去打谁的主意?哦,除了还没出现的未来皇妃。 纪甲略一犹豫,把外面传的风言风语过滤了一些难听的话再报告给他听。 作为一个必备蹲房顶功夫的全能侍卫,纪甲往各个制高点一站,整条村的那些事也没有多少能逃过他的关注。 想着木冲外室子一说本就是无中生有,为免影响爷的心情,他本不打算说的。 当君临熙故事听完后,感叹:“坐牛车进村时就该想到的,我这张脸确是能惹麻烦的脸。” 纪甲机智地没有接话。您终于有觉悟,确实很能惹麻烦。 凉椅上的人微微思索,狡黠一笑,准备制造出更大的麻烦,“木冲不是在准备鱼饵吗?有一件事你可以帮一帮他。顺便帮我把丑丫头叫来。” 第一次不是主动拜访的木云云被叫过来,有点受宠若惊。 但是娟娘才刚警告过她,她就往这边跑,被娘亲知道不气死才怪。今天速战速决,君临熙敢没事找事就把他打晕! “丑丫头,你听到外面的一些传言了吗?”少年的神色总算是正经的。 “你关注这些谣言做什么?” 难道他还有不为人知的八卦爱好?她不想听! 正准备捂起耳朵就听见君临熙惆怅地对着天空感叹,“本公子的意中人,可是要拥有倾城之貌,绝世之才的。” 哦,这家伙怕不是听了传言,担心自己对他动心?就这样不痛不痒地损她的外貌,有种敢不敢来剂狠药,让她下定决心也去变美一下? 想起现代的一段经典台词,木云云决定恶心一把五皇子,反向打击一下他脆弱的小心灵。 少女用同样忧伤的角度看向天空,君临熙便听见她说:“本姑娘的意中人,是个行动自如的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自己走路上茅厕。” 嗖的一箭,正中靶心。 29 俊俏郎君假和尚 由于木云云的戳心发言,君临熙连试探她的心都没了,也不叫她帮忙,语气烦躁地表示接下来几天都不想见到某个丑丫头。 木家村里的传言没有被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传到最后反而没有木云云什么事了。 “听说木员外家的俊俏郎君长相惊为天人,生得惹人怜惜。” “唉,这么好的人怎么能是个瘫子呢,真是令人痛心。” 不论是小娘子还是已婚妇人,说起木员外家新来的郎君就是可惜,当有一个人开始捐香油钱为他祈福时,其他人纷纷效仿。 也有男人愤愤不平地出声,“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白净一些,惯会蛊惑人。” 但就是禁不住有人愿意被蛊惑。 八卦大妈们再次像真的见过一样,逢人便说上两句,那木员外的儿子有多好看,又有多可怜。 且村里出现了一位和尚,劝大家为可怜的瘫子捐香油钱,愿佛祖保佑他。 别说,女子心软,大妈间一传十十传百的,故事的走向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大家可怜木员外家的俊俏瘫子,自发为他祈福。 木云云回家后看到自家母亲大人正拿着两串铜钱往外走。 “阿娘,这是要买什么呢?” 也只有买菜的时候能见她带上二十文钱,现在一次过提着两百个铜板,这是要干什么大事? “云云回来了,正好一起跟我去回一趟木家村,去龙王庙。” 娟娘边拉着她走边说起木员外家的儿子,态度大变,“之前是阿娘误会你了,这小瘫子怪可怜的,大家都在为他祈福,张家村的妇人团已经凑着捐了一百两,咱们村可不能落后,你也跟着去添个人气!” 一百两。银子。木云云数了一下零的个数,差点咬到舌头。 “阿娘,是谁让你们捐钱的?” 娟娘还未意识到不妥,回话的同时加快脚步,“说是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得道高僧,他祈福很灵的。我们给木员外的儿子捐点钱,顺便保佑你和你弟弟读书聪明伶俐。” 得,帮人祈福还能自带小九九。木云云闻到了传销套路的味道。 不知道哪里来的贼和尚,敢坑蒙拐骗到她的头上。凭她每次跟旅游团都能坚持到最后一分钟不消费一分钱的坚强意志,能被骗到吗? 等拐过去往龙王庙的路口,木云云远远一看,人来得比初一十五烧香时还多。 都是女的,年轻的有像木云云这样被家长拉来试图“沾光”的,年老的连年过六十的花奶奶都来了。 在龙王庙前用来唱大戏的大片空地上,人群按村分成了几群,每条村都搭了一个大帐篷,立着村牌方便大家找组织。 还有的小团体不以村为单位,单独另立出来,就只是为俊俏郎君或者得道高僧的名声而来。 因着高僧还没有出现,各村妇人都在各自组织着捐款和折纸钱,看样子活动已经持续了一天,还有有自发回家煮完饭端过来。 看着这如春游踏青般如火如荼的场面,娟娘还有点后悔,自己因为对那瘫子有意见而犹豫了大半天。 木云云看着这大型粉丝团的现场,眼疾手快阻止了母亲大人往木家村功德箱的方向走。 托隔壁村抬饭来的大妈给的灵感,她伸手拉向娟娘手里的铜钱,一脸诚挚。 “阿娘,我看邻村的阿姨都准备了吃食,我们已经来得这么晚,不如我去捐钱,你回村里让邻居再煮些糖水来分给大伙吧,这样显得我们诚意足。” “对,还是你们读书人机灵。”鉴于木云云近期的良好表现,娟娘不疑有他,把铜钱塞到她手里,像交托极其重大的事情。 “女儿,交给你了。” 木云云额角闪过几条黑线,在母亲大人走后,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钱塞进自己的小袋袋。 叮!我的存折到账+200~ 木狗头抑制住疯狂想扬起的嘴角,钻入人群去打听不知名和尚的信息。 结果问了几个,人人都是听说。让大家到龙王庙来等着给高僧捐钱也是听说。 木云云越听越觉得不靠谱,更离谱的是,这么不靠谱的事能在一日之内把邻近几条村的人都聚在一起。 迷信的力量太可怕了,迷信不可取! 背后的人真的是想坑钱吗?这么大型的活动要是大家发现被骗了会发生暴动吧?闹这一出的人意欲何为? 没等多久,真的有一个穿着麻布灰衣的和尚从海边方向缓缓走来。给人的视觉效果就像,他从海上来。 人们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很默契地消音,静得能听见和尚身后滔滔的海浪声。 和尚面容平静,两眼无波无澜,走到庙门口后,双手合十面向众人鞠躬。淡淡地环视一圈,便以一种平和却不含多少感情的语调开始他的言论。 “贫僧游经此处,并非为钱财而来,诸位捐款还请尽皆收回。原本听闻此处一郎君命苦,故为其卜命,祈求上天垂怜。不料卦象发生骤变,显示此地有邪异之气聚拢。贫僧不愿见灾难浩荡,故而今日才将诸位聚于此处,告知此事。” 底下隐隐有惊呼声,恐慌瞬间笼罩了一部分人。不过大家尚且能克制着听僧人说话。 既是凶灾,可有破解之法? 和尚最后的一段话很短:“海边盐水变淡,海底生灵不兴,实属不祥之兆,海边百姓当常葆行善之心,以避厄运。谨记,谨记!” 似乎他的出现只是为了宣扬这一件事,没等大家向他提问,也没有什么祈福。入秋后太阳下山变早,天黑下来,众人知觉人影一闪,那和尚便不见了。 “神仙!龙王爷显灵了!”花奶奶佝偻着背,激动地下跪朝殿门口拜去。其余人纷纷跟着拜倒。 木云云在一片跪倒的人群中猫着眼,往庙里的方向摸去。 什么神仙龙王的,那个人一定是使障眼法进庙里了。难怪他要站到门口处。 而且说什么海边盐水,木云云心里有了一定的判断,这估计是君临熙捣鼓的戏码。 30 我是学渣我不怂 男人们白天都在干活,且烧香拜佛常是女人们的事,都由着自家媳妇折腾。没成想真有个灵异和尚出现,还留下什么邪祟之说,这下几条村子都沸腾了。 几条村的村长和有些名望的乡绅都聚到龙王庙开紧急会议,黄知县和木冲都被人请了来。 在村长们来之前,木云云已经在庙里盯了一圈,没有找着那个装模作样的和尚。 有点可惜,不过跟她关系也不多。 这个时候的宗教活动一是为钱,二是为政。若真是出自君临熙之手,和尚说了一通引人关注的话,可见是要给私盐的团伙下套。 唉,她可惜的是到手的两百文钱存款又要还回去了。 百无聊赖地往村里走,路上遇见赵氏。 “小军师,你也来祈福吗?” “赵姨,你怎么也在这里?”如果没有搞错的话,这场祈福最初是以她家外室子的名义? “嗨,听闻有高僧,我特意来请他保佑我们家有钱的,谁知话刚说完他就走了。” 赵氏想起方才那一幕,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这年头真不太平,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我得听高僧的话,回家就把有钱他爹的钱多捐些出去做善事。” 木云云笑:“赵姨您本来就是个好人。” “哎哟,你这孩子就是嘴甜。” …… 一路聊着走到阿水家,木云云正跟赵氏说着再见,忽然看到一道人影翻飞,顷刻消失在后头的院子里。 赵氏也见着了,边进门边嘀咕,“这些人整日里飞来飞去的,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木云云想起第一天见面就飞进房间的侍卫纪甲,他有这样的好身手。 看来假和尚是君临熙的侍卫假扮的,她要不要跟进这事的后续呢? 罢了,先回家吃饭! …… 最近渔民们出海确实收获颇少,但捕鱼多少都有些看运气,大家都没往心里去。如今听说是因为海里盐水变化的缘故,不由得重视起来。 唯恐是惹怒了龙王爷,心里做过亏心事的人都很害怕,暗暗决定未来几日不出海,把行善放在首位,没做过坏事的人更加谨言慎行。 而且由妇人们收集起来作祈福用的钱因为登记不全,无法原路返还,最终村长们一致认同,这笔钱用来在县城周边搭建粥棚,救济一些从北边过来流离失所的贫民。 这也是在行善。 已经把钱还给娟娘,第二日放学才听到消息的木云云,眼泪流下来,哭唧唧。 “云云,你精神不太好?”趴在桌面悼念铜板的人,收到了来自热心同桌小张淑的关爱。 “我没事……”就是有点肉疼。 “没事就好,今天可不能再偷懒了,夫子终于要给我们抄书组讲课了。” 女子分院的学堂分成两组,庄夫子在写字组的小萝卜头间吭吭哧哧地努力几日,终于有了一点成绩,打算回过头来给抄论语的姑娘们讲讲书中奥义。 这是四书五经里面木云云最熟的一本,所以当庄秀才开始他激情澎湃但晦涩难懂的演讲时,早就知道意思的她可以附和几声。 其他姑娘们就是想配合也有心无力了,本来满怀期待地等着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堂课,结果听得云里雾里的,还不如抄书。 讲完之后,夫子意犹未尽地合上书,“今日的课便先讲到这里,下午每人就论语第一句写一篇见解,字数不限,言之有物即可。” 这就要写小作文了,从初中到大学没有一篇议论文能写好的木云云内心惆怅。 不过有人比她更惆怅。 在鸦雀无声的课堂上,坐她前面的小姑娘鼓起勇气,小声地问:“夫子,第一句……是到哪里呀?” 志得意满的庄夫子脸色一滞,露出“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留下一句“问同窗”便扬长而去。 学堂里又静了一会儿,姑娘们没有去食堂,开始低声交流起第一句截止的地方,然后忧伤地发现,同窗也不知道。 小张淑也烦恼地凑近同桌:“云云,你知道第一句到哪里吗?” 沉浸在写作文忧伤中的木云云回过神,才想起这里的书还没有标点符号,而庄秀才讲得兴起,把整篇学而都解释了一遍。 她把张淑的册子拿过来,边读边用斜杆帮她分句。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就到这里。” 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是她的停顿跟夫子念书时很像,邻近几个姑娘听她真的知道,都靠了过来。 “哇,云云你好厉害。” “张淑,好羡慕你哦,册子可以借我抄一下吗?” “云云,你听懂夫子的课了吗,能不能再帮我解释一次?” 龙家村几个本就看木云云不顺眼的女孩子没有过来。 龙心瑶嗤笑道:“她胡乱画的可不一定是对的,问她还不如去问问男子书院的师兄们,我哥哥在那边,我们先去吃饭,我再去帮忙问。” 姑娘们想了一下,男子书院的书生们读了几年,说的肯定比木云云有把握。 于是热衷的人便散开了去。 还是有两个小丫头留了下来,一个叫黄英,一个叫招娣,都来自龙屋村附近的小村。 木云云无视龙心瑶有意无意的挑衅,给她们解释了一遍,“学习并且不断温习,不是件高兴的事吗?有朋友从远方来,不是件愉快的事?别人不了解我,我也不怨恨,这样的人,难道不是君子吗? 孔夫子意在劝导我们要勤勉温习功课,诚心悦纳友人,学会理解与自己意见不同的人。” 后世的学者还写过很长的篇幅赏析其中深意,木云云一个字也没记住。不过她觉得浅显的解释在这里也够装学霸了。 否则装得太过,怕脸肿。 下午龙心瑶问过他哥哥,众人发现断句居然真的跟木云云断的一样。 而且木云云解释时走的人不多,都有听到,再一听龙心瑶解释完,也都对上了。 木云云的解释还贴切易懂一些。 除龙屋村几个女孩外,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顿时充满膜拜之情。 木狗头小朋友脸上淡定,心里得意地笑开了花。 感谢初中那个罚她抄了三十遍论语十二章翻译的语文老师。 咱在这里也是学霸一枚了,不能怂! 31 谁说女子不如男 由于庄夫子的认真,每天忙着写小论文的木云云暂时没有精力再关注君临熙方面的信息。 只要他还没去接触子越儿,就由着这人先折腾吧。 木云云议论文写得不算好,但标准的三段式还是能用起来的,在姑娘们的一众流水账中,她的小作文又小小地出彩了一把。 准确点来说,是受到了夫子大大的赞赏,并且被当众念出来了。 绕是木云云觉得自己脸皮已经够厚,被这样“当众处刑”还是禁不住脸上发烫。 她是引以为耻的,但其他小姑娘看她的眼神却是实实在在的羡慕嫉妒恨。 每日下课后,抄书组逐渐分成两个小团体,一边以木云云为首,一边以靠哥哥答疑解惑的龙心瑶为首。 木云云自己没什么派别理念,倒是小张淑和黄英、招娣坚决捍卫她学堂一姐的地位。 小姑娘们被夫子鞭策着每日写见解,说话越来越有理有据,两边吵起来像是一场精彩的辩论赛,木云云总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心瑶哥哥说了,凡是以子曰或曰开头的断为一句,所以今日要写的见解应该围绕'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这一句。” “才不是,云云说论语是有对话篇的,有问有答才算完整表达一个意思,故而今日的功课应该包括'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这一句。” “嘁,木云云又不是秀才夫子,前头几次肯定也是靠她弟弟木子越给的提示蒙对的,你们不要太信她,免得被坑惨了。” “哼,你就是忌妒我们云云的才华。” 被夸有才华的木云云心虚地合上书,拉上试图争辩的张淑几人往食堂开溜。 讲真,她也不确定今天夫子让她们写的是一句还是一段对话。毕竟对话是后来的人分出来的,谁知道现在的人怎么分? 午饭时间,龙心瑶再次去男子食堂找哥哥。 书生们都有听说女子分院连论语第一句都分辨不出的事,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大都在鄙夷,果然如老师们所说,女子读书就是闹个笑话。 看,龙心瑶又来找龙世豪了。 龙世豪和木子越都在玄字班。木子越是因为年纪小没有升班,龙世豪则是因为年纪太大给院长塞钱后强行从黄字班升上来。 妹妹来找自己问问题这件事,他心里是很骄傲的。 龙心瑶说话也有一定的艺术,开口便说:“今日夫子布置了新的功课,木云云断的句子跟哥哥不一样,一定是木子越教她教错了,哥哥你说是不是?” 一听是跟木子越作对比,龙世豪打着包票保证,“木子越年纪轻轻的懂什么,当然是听哥哥我的,论语我可是背了很多回的。对了,这回断的是哪一句,我来给你讲解讲解。” 龙心瑶便把今天学堂上争论的分句说了一遍。 正准备高谈阔论的龙家哥哥听完问题也愣住了。在他半桶水的脑子里,只记得夫子说按子曰分章,没记得是不是也要考虑对话。 但想到是跟木子越打擂台,他不能推翻自己说过的话,于是一昂头,“当然是按我说的分,对话有两句,夫子只是让你们每日学一句啊。” 因是在食堂,其他书生也有不少听到的,当即有人反驳他,“夫子说过,有对话要按对话分章,这一章是子禽与子贡的问答,写策论也是要按整章写的。” 也有书生语出讽刺,“你别太看得起女子分院了,她们还不会写策论,听说是叫见解,字数不限,一句两句也算的,说不定光是把问句抄上去就能应付功课了呢!” “唉,庄夫子太惨了,这样的学生给我才不愿意教。” “少来,就你这水平还学生!” “我这水平怎么了,我要是在女子分院可是能多得头筹的水平!” “哈哈哈,那你可要男扮女装去一回女子分院?” 话题逐渐偏向对女子分院的嘲笑,龙心瑶比龙世豪的脸还要红,她难堪之余又想不到反驳的话,憋着气跑了。 书生们对女子分院的议论并没有因此停下,反而在人群密集的食堂里传开了。 大家都说女子分院连论语断句都不会,白白浪费书院资源,不如让姑娘们回家,把原本是书生们讨论辩题的学堂还给他们。 龙心瑶红着眼睛回到厢房,大家都看见了。下午到学堂时,女孩们都在讨论书生的态度,一个个气得眼角通红。 张淑愤愤地跟睡眼朦胧的木云云说了经过。 “明明你说的就是对的,那些臭男生还说我们女子书院都没有学识,哼,看不起谁呢!” 木云云奇怪小张淑激动的点,难道她不应该为自己被人看低而气愤吗? “别气别气,还记得我们第一天学的句子吗,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我们可是有涵养的姑娘,何必跟那些说三道四连君子都算不上的人计较呢?” 她的话暂时安抚住围在她周边的几个小姑娘。 龙心瑶那边的姑娘们则个个奋发起来,把学过的句子都拿出来温习一遍,想着怎么样才能给男子书院一个有力的反击。 就连在学认字识字的小萝卜组学习热情也空前的高涨。 放学后,张淑已经在木云云的开导下平复了情绪。正开开心心地准备回家,小元宝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狗……姐,阿水跟地字班的人吵起来了,你快来帮忙!” 木云云高悬的心回落了一点。还好,是吵起来,不是打起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 元宝三言两语捡着重要的说,“今天下午地字班以'女子分院如何发展'为题展开讨论,阿水哥给孙夫子搬书时听到他们在学堂说你没有学识,便和他们争论。 现在玄字班和黄字班也过去了,我们都相信你,阿水哥让我喊你过去,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木云云:……打扰了,我没有厉害能给人瞧。 虽则无语,但阿水几人可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她心里有点暖。 “现在人都在哪了,带我过去吧。” 元宝是在分院门口堵着木云云,其他姑娘们听到女子分院的辩题也都聚了过去。 被看不起的羞辱感再次升起。 “云云,我跟你一起去,那些人可别打量着我们是女孩子就好欺负!”性子泼辣的小招娣第一个站出来。 连写字组的姑娘们都纷纷加入。 龙心瑶觉得这一幕很刺眼,反而拦住了木云云,“这可是我们整个女子分院的事,你就别去丢人现眼了,免得害我们一起丢脸。” 32 辩堂台上辩高低 木云云当没有听到龙心瑶的话,往男子书院的大讲堂去了。 原来昊天书院有两个大讲堂,女子分院的屋子算一个,常用来开诗会;如今只剩一个在木桩场后头,又叫辩堂。 书生们有什么意见不合的地方可以约上两边人马到辩堂来争一场,再请夫子作评判。 辩堂刚成立时,夫子们每天都能接到辩题,内容越来越离谱,连城门口的流浪狗是公的还是母的学子们也要说上两句,违背了辩堂明辨笃思的原意。 最后院长发话,非大事不得启用辩堂。事大事小由夫子们先行判定,另,入辩堂者先交一文钱。 一文钱震慑的意味多于惩罚,是以大家提交辩题前都有加以思考,离谱的想法没有再出现,但这并不影响好学上进的学子进来讨论学问,尤其是开诗会的地方没了之后。 地字班的争吵往大了说已经算是整个书院的事,所以当人越来越多时,便有人提议到辩堂来。 唯一肉疼一文钱进场费的大概只有木云云。 地字班跟阿水等人对质的领头人是县里梁家米铺掌柜的儿子,名梁胜。阿宝跟在木云云身后又给她介绍了几个主要有影响力的人。 阿水帮吃亏在书读得少,跟这些人根本就争不过,说出几个牛头不对马嘴的词还惹人笑话,于是一个个憋红了脸不再说话。 木云云进去就听一公鸭嗓在嚷嚷:“怎么样怎么样,没话说了吧?要我说,你们黄字班跟女子分院一样都没必要开设,平白浪费我们书院资源。” 元宝鼓着脸继续给木云云介绍,“这个是小谭村村长的儿子谭永骏,阿水就是听了这个家伙的话才跟他们吵起来的。” 木云云还没有说什么,跟着一起来的姑娘们就不乐意了,招娣的嗓门大,一喊就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带过来。 “你们不也是从黄字班升上去的吗,只不过是多读了几年书,看不起谁呢!!” 地字班的书生们并没有因为对面是姑娘而有所让步,“古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枉你们上了多日的学堂,进来还不懂规矩,上台来辩啊!” 木云云觉得,一定是因为村里的姑娘们都不够漂亮,这群人才不懂得怜香惜玉。 唉,为什么就不让她穿成五皇子那样的。 想归想,看到高台上分成红蓝两边的垫子,木云云让阿水几个下来,她拉着小张淑坐到红垫子上去。 “淑儿,把我给你讲过的道理给师兄们分享一下。” 她的声线细,不够气势,招娣又记不住那些个大道理,让身高和音量都合适的淑儿来最好。 梁胜看着两人,不客气地冷笑,“小妹妹,学问场上只有学问,待会儿说不出话可别哭鼻子。” 张淑本来还有点怯场,被他这一激,立马昂头挺胸。她爹爹可是秀才,一点陈词的能力还是有的。 “师兄们听好了!小女子不才,这些时日最熟悉的便是论语第一句。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孔夫子劝导我们要勤勉温习功课,诚心悦纳友人,学会理解与自己意见不同的人。 师兄们把宝贵的时间花在口舌之争,忘却勤勉之训,此其一;再有入得书院者皆为同窗,师兄们却对我们处处排斥,妄顾悦纳之意,此其二;最后,男女本就生而有异,你们无半点容人之量,理解之情,非君子所为也。 口口声声说读圣贤之书,行为处处却皆违背书中所言,我倒是想问问师兄们,读的是哪门子书,辩的是哪门子学问?” 小姑娘一口一个师兄们,神情倨傲得没有半分敬意,直把场外来看热闹的其余书生也说得羞愧低头。 整个男子书院除了阿水帮和几个家中有妹妹在读书的,其余哪个没看低过姑娘们。这么说,确实是他们心胸不够开阔,不如台上那小姑娘通透。 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觉悟承认自己不如人的。 梁胜等人一时找不出词反驳,谭永骏更是梗着脖子道:“你们女子不如人就是事实,读了这么多日便只会拿论语第一句做文章!” 木云云温和地补充:“不是只会第一句,而是第一句应对你们足矣。若是条条掰扯下去,怕师兄们会丧失读书信心。” 不是她脾气好,实在是这人小声音小的,喊起话来也不霸气,不如温和些显得淡定。 两边垫子的最前方,两个负责评判的夫子也看不下去,对视一眼,便准备宣布胜方。 辩题本无对错,胜负以势分之,谁压得对面说不出话,谁就是胜方。 说实话,昊天书院的夫子本来也都对女子分院有意见,在木云云来之前,已经准备好判梁胜等人赢,没想到上来两个姑娘,掷地有声地改变了众人对女子无才的固有印象。 “好了,今日辩题,红方胜。” 台下的姑娘们一声惊呼,激动地和自己的小姐妹拥抱起来。 张淑也激动地摇着木云云的手臂,“啊啊啊,我们赢了!云云,你真厉害!” 梁胜还不服输,“刚刚不算,你们上来便胡说一通,连题都没有点。敢不敢再比一场?” 地字班不少人暗暗摇头,更有人掩面而去。输不起什么的,比输了还丢人。 木云云想到这群家伙害自己的兄弟们在台上丢脸,微微掀起唇角。正好,她还不想下台。 “比是可以比的,只是师兄们比我们早上学堂许多年,若是比四书五经,就算赢了我们也是胜之不武。不如,这比赛的内容由我来定?” 梁胜等人想着她一个黄毛丫头能出多难的题目,便点头应了。 “你想怎么比?” “嘻嘻,那就有劳夫子继续做个见证,我们两边各出一人玩词语接龙吧。” 木云云的语气十分友善,简单地给他们说明了一下规则。谐音也可以接,但就是不能接已经出现过的词。 这有点像行酒令,书生们很快就理解了,觉得无甚难度。 谭永骏还多加了一个条件,“游戏规则你们定了,由谁对战我们来定,没有意见吧。” “没有意见,本应如此。” 然后他们就剔除方才发言犀利的张淑,选了木云云对谭永骏。 33 词语接龙谁怕谁 如果要比辩论,张淑确实更言辞清晰,怼书生们的那翻话只是经木云云稍加点拨,很多内容都是小张淑自己组织语言的。 而词语接龙的坑人套路,是木云云大学参加联谊活动时学的。当时被吊打的画面即便在经年之后依然记忆深刻。 是以谭永骏点她的名时,木云云向他露出了死亡微笑。很好,现代职场人太聪明,她一直都没有机会用这个套路在别人身上做实验呢。 “那就开始吧。为了以示公平,请夫子出第一个词。并且为了以示友好,我们让蓝方先接。” 谭永骏很想说大可不必,然而占便宜的心和想赢的渴望致使他没有吭声。 上头两位夫子见他默认,心底越发不耻,其中一人清咳几下,抬手示意台下安静,便出了题。 “第一个词便以《周易》为引吧,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蓝方请接,自强不息。” 其实夫子以此开头也有点醒之意。下一句便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愿学生们修养高尚道德,莫学小人行事。 可惜他高估了蓝方学生的理解能力。 谭永骏听到结尾没有生僻字,还以为夫子放水了,心下一喜,便对上:“息事宁人。” 木云云倒是听出来了,顿时觉得书院的夫子也有意思得很。 不紧不慢地对上:“人间正道。” 谭永骏嗤了一声,“你就只会这些肤浅的词了,听好了,我接道骨仙风。” 木云云回以一个“你不懂”的眼神。人间正道多好的词啊,怎么就肤浅了。 她一脸淡定地对了一个更肤浅的词:“风雨大道。” 台下梁胜等人也鄙夷道:“这算什么词。” 木云云笑,严格来说,这确实不算一个词。还好这些个榆木脑袋吐槽归吐槽,还是鼻孔朝天把她的词接了。 谭永骏:道德文章。 木云云:张狂无道。 谭永骏:道听途说。 木云云:说法有道。 …… 接下来不管谭永骏怎么接,木云云都是“有道”、“无道”、“大道”,有些词明明听来牵强,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接到最后,在场的人表示已经不认识“道”这个字了。 其中感受最深的自然是坐在木云云对面的谭永骏,看他紫青的表情,如果不是中午到现在还没吃晚饭,估计都能吐一吐。 “道,道……”其实离吐也不远了。 道半天道不出话来,最后两个饥肠辘辘的夫子宣告比赛结束,再次判红方胜。 大家是真的饿,不少人在第一场辩完后就已离场,谭永骏暗沉着脸咬牙对木云云放了一句狠话就跟梁胜等人走了。 “女子分院,好样的,给我等着!” 阿水对着他们战败的背影再次扬起神气小尾巴,自觉帮女子分院回话,“等着就等着,不服再来啊!下次可别又输给人间大道!” 夫子们也都离开,等只剩下木云云和张淑三个小姑娘后,阿金几个才开口喊起木云云的外号。 “狗头,你简直太神了!我要回去把你说的词语都记下来!” “云云,你这回可是给我们女子分院争了好大一口气,啊啊啊,以后你就是我的对象!”小张淑又激动地摇起木云云的手臂。 偶像这个词是木云云和她聊天时提过的,听到念成“对象”顿时汗颜,连忙纠正她。 “偶像,是偶像!” 天色已经黑沉,还好今天是休沐日,有阿水帮陪着,姑娘们回家也安全。 众人边走边聊,小元宝提着灯笼发问,“偶像是什么?” 张淑作为深有体会的云粉,回答了这个问题,“偶像就是在你心里最厉害的人,比亲爹还厉害!” 木云云:……淑儿,你变了,你爹知道吗。 元宝“哦”了一声,“狗头可是我们最厉害的军师,她也是我的偶像!” 木云云趁机纠正,“那你以后可不能叫我狗头了哦,尤其是在大学堂那样的场合,有人在的时候就喊我云姐吧。” 阿水觉得她嫌弃自己娶的名字,嘟囔道:“可是明明喊狗头最好听啊。你可是军师……” 实则少年们喊习惯了,都觉得这个称呼亲切。 木云云无情地打断他的军师论,“那也不能在别人跟前这么喊。” 意思是说,没人的时候还是可以的。男孩们像小鸡啄米般纷纷点头。 小姑娘们都被她和阿水的互动逗笑,耿直的小招娣更是开心地表示:“跟云云比起来,我的名字也不算垫底了吧~” 木云云疑问的一败。 就这样吧,她的底线已经不是底线了。 …… 秋意渐浓,夜晚更是寒凉。为免家人担心,大家都自觉地加快脚步,木云云家就在南区,是最近的。 木景看向一群小伙子的眼神依然十分不善,“今日怎么这么晚?” 黄英快言快语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并且很会润色地说明阿水等人是为了她们的安全特意等她们一起回来的。 木景这才和颜悦色地跟剩下的小姑娘们说注意安全,然后和女儿回家。 没有爹来接的傻小伙们还不知道刚刚避过了一场毒打,只是颇为羡慕有人接的姑娘们,稍稍调整情绪后就又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并且相约明天到阿水家一起奋斗。 今日的一场辩论,虽然最后木云云替他们大大地出了一口恶气,但之前他们被地字班的人说到无词反驳的情形还是在少年的心底留了痕。 走到县城甚至往更远的地方去以后,不可能处处都由木云云撑着。 他们怎么说也是木家村一霸,就不懂得服输这个词。不管是打架还是口舌之争,都不能吃亏! …… 阿水到家时,赵氏正披着披肩坐在门口灯笼下等他。 少年的心头微微发热。 “我们家有钱回来啦,今日有点晚,在外面吃过了吗?” 在外桀骜不驯的人乖乖跟着自家娘亲进屋,边走边报告木云云今天的丰功伟绩。 “阿娘,今日我们和地字班的人打比赛了,他们看不起女子分院,狗头把这群孙子狠狠教训了一场!” 因为赵氏勒令儿子没回来不准开饭,木冲不在家,连带着君临熙还饿着肚子,此时正一脸不爽地靠在正厅的太师椅里。 听到阿水得意地在描述木云云的词语接龙大招,还记得戳心之仇的五皇子充满恶意地输出嘲讽伤害。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就是跟她对阵的人太笨,才让你们得了便宜。” 34 摘朵花花送给你 虽然知道君临熙不是木冲的儿子,但是阿水有时候觉得他爹对这个家伙比对自己亲儿子还要关心,因而阿水还是看君临熙很不顺眼。 狗头说要有爱心,不能打残疾人。 于是阿水握住蠢蠢欲动的拳头,气鼓鼓地问:“这么说你很聪明咯,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甲乙丙丁都被派出去查事情了,君临熙瞄到阿水的拳头,衡量着继续硬刚还是认怂。 最后,五皇子的尊严让他硬气起来,“来就来,先说好,君子动口不动手,输了可不能动手。” 阿水不屑,“这句话还给你,可别输不起再去找帮手。” 像谭永骏那样的怂蛋,就是输不起。 五皇子以冷笑回之,笑话,他纵横两辈子就没输过。除了最近有些倒霉。 “来吧,本……公子不欺负少年郎,你先出词。” 赵氏在一旁给儿子打气,“我们家有钱加油!” 阿水嘿嘿一笑,用了木云云的第一个词,“人间正道,你接吧!” 他记性好,可是默默把今天木云云接的词都记下来了。 君临熙记性也不差,阿水跟赵氏说的那一遍词他也听了,嘴角扬起一抹只有他自己懂的纯真笑意,接了一个“道骨仙风”。 正中阿水下怀,他很快就对上“风雨大道”,君临熙继续笑嘻嘻地按照阿水说过的词跟他对。 阿水越对越得意,心想着这个家伙很快就会没词了。 在一旁的赵氏看得也是激动万分。 木家祖先在上,咱们家有钱终于有出息了! 眼见着阿水记的词说到底了,他说完“重吏无道”之后,开始期待着君临熙还能接上几个。 状似无力的五皇子忽然对他展颜,倾倒众生的笑里像是藏了一只不会轻易出现的小恶魔。 只听他接了一个:“盗亦有道。” 游戏规则是谐音即可接,昊天书院的饭桶不会变通,怪谁呢。 如果他一开始就接这个词,阿水还能凭听到的词对上几个,但现在几乎他认识的道字开头的词都被说完了,凭他匮乏的词语储存量,实在想不出能接什么。 君临熙觉得自己间接赢了丑丫头一场,心满意足。 木冲因为要忙活搭粥棚的事,还以为回来晚了,结果正厅里才开饭。 气氛一度很诡异。 他们家有钱五天前虽然讨厌他,但还是会正眼看他的。但这天晚上吃饭整个人像蔫了一样,头都不抬。 等晚上付出一个巴掌的代价爬进赵氏的房,知晓事情经过之后,木员外顿时决定罢工一日,以报五皇子欺他儿子之仇。 呵,临川县知县私建盐场的事已经有眉目了,五皇子想知道吗?他偏不说! …… 休沐日,木云云忌惮着君临熙,本来这段时间不想再去阿水家的。 但昨天少年们虽然嘴上不说,自尊心受损的心情她多少能出来一点,为了少年们的健康心理成长,她还是充当心灵导师去给他们疏导一下为好。 今天木子越也回来,为了安娟娘的心,她把自家弟弟也带上,美其名曰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木云云睡懒觉大概早上九点才起的床,去到阿水家的时候,几个少年已经聚头,在认真地练字。阿水手边薄薄的宣纸更是堆出了可观的厚度。 “不愧是土豪,练字都能用这么好的纸张。”木云云想起自己塞在竹篮里皱巴巴的毛边纸,嗯,还是毛边纸好些,换了宣纸她都舍不得下手。 平常见到她来,几人早就围过来叫狗头了,今天练字格外的认真。 木云云见引不起注意,遂又称赞了一句,“不错不错,专心致志才是学习之道,子越儿,你也赶紧开始练字吧~” 木子越无奈,“阿姐,我已经到玄字班了,夫子说不用再每日练大字。” 默默练大字的阿水帮感觉心头又中了一支小箭。 “你这才哪到哪,温故而知新懂吗?字还是要练的,不然会生疏。” “阿姐说得对,我听阿姐的。”早上已经在家中写完一篇长长策论的小弟弟转转手腕,复又加入抄书队伍。 众人一边抄书,木云云一边炫耀。 “我弟弟的字好看吧,他可是从五岁开始就被我阿爹抓着练字了,梁胜的字都未必有我弟写得好看。” “我弟弟读书也厉害,夫子是不想他太骄傲才不让他升班的,不然他读了这些年,谭永骏那样的,连他手指头都比不上。” “我弟七岁时就会写简单的小文章,他就是太害羞没有站辩论台上,不然梁胜那群家伙哪还需要我来。” 阿水终于憋不住,啪的一声放下笔,“知道了知道了,你弟就是厉害,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当然厉害,别人跟他有什么好比的!” 吼完他的心里舒坦多了,随即为自己出口的话愣住。 也是啊,别人比他厉害肯定是因为比他读的书多,他输的不冤,有什么好难过的?再勤恳一点追回来就是了! 大可等他读的书足够多了再回头说死那些比他厉害的人!就像打架一样,今天拳头不够硬,明天再打一场,打到赢为止! “吼!木子越你等着,不就是读书写字吗,我早晚要超越你!” 被姐姐夸得满脸通红的小正太板着小脸,越发认真地练字。阿姐带他来这里果然是有道理的,人外有人,他不努力可是会被人超越的。 因为甲乙丙丁很晚才回来报告消息,君临熙理所当然地起晚了。刚被抬到院子里晒太阳,耳力极好的人就听到隔壁院子有人在喊“木子越。” 上辈子破了泉州最大私盐案的新科状元就叫木子越。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快,把我抬到隔壁!” 纪甲纪乙对视一眼,很是担忧。爷,你再这么到隔壁去挑衅,木员外真的会犯上的。 这么想着,还是把人抬过去了。反正被记恨的又不是他们。 就在被抬进院门那一刻,君临熙欣喜地发现自己被下毒的药力彻底清除了。 他小心翼翼地弯起腰,可以!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揪起墙角的一朵小红花,也可以! “哈哈哈!我又回来了!” 凉椅上的人忽然跳起来,着实把木云云等人吓得不轻。 他顶着如花似玉的脸,手里拿着小红花,笑眯眯地问:“木子越是哪个?” 木云云再看脸上红晕未退的正太弟弟,心头警铃大作。 35 私盐端倪初露尾 君临熙忽然跳出来,阿水几个也吓得跳起来,阿水愤怒地控诉他:“你居然假扮瘫子!” 木子越还没见过君临熙,见大家反应这么大,一下子不好出声。 君临熙在一圈熟面孔里自然很快就找到他,看到他戒备的神色,明白自己太激动了,清咳一声,再放缓语气。 “大家不要紧张,我不是真的瘫子,也不是要骗你们。而是前段时间中了毒,浑身无力,现在药力已经过去了,我是真心来和你们交朋友的。” 快看他真诚的眼神。 昨晚才被他打击完的阿水傲娇地昂起头,“谁要跟你交朋友!” “唉,既然阿水兄弟不愿意搭理我……”五皇子叹气摇摇头,然后迅速串到木子越跟前,“小兄弟你可以跟我交朋友吗?” 木子越只觉得这个大哥哥生得好看,眼神专注看着你时,像是能把你吸进他的世界。 但是这人还不知道是谁呢,夫子说个不能随便跟来路不明的人交朋友。 于是他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君……武,家中排行第五,你唤我小五就好。” 哦,原来他叫君五。阿水帮同时想到,他们居然现在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 但是君五这么敷衍的名字一听就是假的呀。 木子越疑问的眼神看向自家姐姐。 木云云顿时向护崽子一样把弟弟拉到身后,“你打的什么主意,之前怎么没说要跟我交朋友?” 而且她因为知道五皇子的身份,一直在避免着用称呼的情境,这个家伙就真的没跟她做过自我介绍。 随着身体机能恢复,君临熙的恶劣本质也彻底复苏了,他打量完木云云之后,很是可惜地告诉她。 “你长得太丑,不符合我的审美。” 呵,呵呵,木云云想呵呵呵他一脸。 但好歹被打击惯了,说她丑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这人话里透出的意思,他觉得子越儿好看!他想攻略她家子越儿! 我的天,这个家伙是因为自己长得太美而对天下女子失去信心了吗? 木子越听见有人说自己姐姐丑,反驳道:“我姐姐不丑,你才丑呢!” 木云云:……不要捂着良心说话。 君临熙看他的眼神瞬时就清明了许多。以这孩子的眼神,如何能看出私盐问题出在哪。 收到纪甲通风报信,知道五皇子又在欺负自己儿子的木冲,急匆匆地赶来。 “五……公子,你这又是在做甚!消息查到了,快随我来。”早知道这样他昨晚就说了,真是迟一点都不行。 听到有消息的君临熙这才悠悠走回凉椅上躺下,纪甲和纪乙二脸懵逼。 爷,您不是能走了吗? 看出二人眼神里的意思,五皇子轻哼一声,“躺惯了,本公子需要些时日适应,你们继续抬着吧。” 抬着就没有闲功夫去说闲话了。小样纪甲,以为没人看到他在路上留标记吗,本皇子眼神好着呢。 他轻飘飘地来,轻飘飘地走,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点灰尘。院子里的人被这家伙搞得莫名其妙。 “阿姐,这个君五好像很不寻常,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木云云一笔带过,“怪人,反正是个跟我们没有关系的人,继续练字吧。” 木员外说的那个消息,肯定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消息,还是管住自己的好奇心为好。 …… 县城外的粥棚处。 君临熙换了一身低调的装束,易了容跟着木冲出来,走进一间临时搭建的草屋。 里面绑着两个黑脸大汉,是海边常见的渔民脸。 “这粥棚打着积善的名号建的,很多想做善事的人都来帮忙,这二人来了之后打探了许多和尚的事,问和尚都说了什么话,听完后便露出心虚表情,匆匆离开。 我们的人尾随其后,跟进了临川县的傍海村,那条村地界很是偏僻特殊,村前是海,村后便是一片栽满林木的山坳,暗探发现里面进不去,便在这两人再次外出时抓了来。” 君临熙听着傍海村的地理介绍陷入沉思。若换作是他自己要制私盐,既要临海又要隐蔽,这村后有林木遮挡的小山坳最是合适。 但是他最近把人惹急了,难保这山头不是故意为他设计的墓地。 看这两个渔民惊恐的模样,也不像是有胆子做大事的人,他便先问木冲,“可从这二人身上问出什么?” “他们说是按吩咐进山送海水的,可以初步判断那里有盐场。但是进去的路线每次都不一样,是到规定日期才有人通知的,所以现在他们无法带人进去。” 私盐犯法,背后的人确实谨慎。 君临熙还是看着木冲,“木员外,这些话你在家里跟我说就行了,为何还叫本公子多跑一趟,过来看这两人影响胃口。” 木冲:……实不相瞒,我怕您在家欺负我儿子。 腹诽完,他还是紧着说另一个正经理由,“这二人衣服上有药,跟您在泉州中的毒很像,不能轻易往家里搬,所以请您尊驾过来辨认一番。” 说起身上的毒,君临熙不免咬牙切齿。捏着鼻子上前,对着两人发散出汗味的衣衫仔细辨认。 “没错,那日接近我的人衣服上也沾着这种青光的粉末,再加上黄酒催发药性,可致人瞬间失去力气。给我把这两人衣服上的粉末刮下来收集好。” 敢害他躺了这么久,等他找出幕后之人,一定奉还! 于是在五皇子走后,两个可怜大汉连衣衫都被扒下来了。 回去的路上,木冲还在担心,“傍海村虽然地处偏远,但周边还是有几条村子的,私盐这事,肯定瞒不过临川县知县陆智远。连张寨都升知府了,这人却在临川县十余年没有挪过窝,只怕是受谁指使,不好对付。” 君临熙却没有他那般杞人忧天,“有什么不好对付的,满汴京的人都知道,得罪本皇子的下场就只有认栽,陆智远这事你通知黄中承,他不错。” 五皇子说着脚步又加快了些,“啊,刚刚那两人身上实在太臭了,我得赶紧回家泡个澡,换身美美的衣服再找子越玩。” 虽然现在那个小男孩没什么大本事,以后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木冲&侍卫们:……您能否消停一会儿? 36 才艺大赛要第一 木冲尚未跟黄中承商量出对策,临川县的知县陆智远竟率先派人送来帖子,说是听说昊天县女学办得不错,建议两县书院举办一场才艺赛,给两县姑娘们一个交流的机会。 黄知县得知女子分院在辩堂的表现,心头大定,决定应下这场比赛,前去会一会这个陆智远。 昊天书院的女子分院里,听闻这个消息,有人欢喜有人愁。 龙心瑶等有家庭背景,自诩有几分能力的自然欢喜,比的是才艺,她们家中多少有培养一些,肯定能打败木云云,大出风头。 最忧愁的,莫过于识字组的几个小女孩,本来家境就不怎么样,学会写的字已经是最能拿出手的才艺,但去和临川县比赛肯定不够。 抄书组没有其他才艺的女孩们也是有着同样的担心。 “庄夫子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居然一口答应院长说我们全员参加,云云,你说我用论语的见解去比赛能赢吗?” 食堂内,最爱喝的热汤面也缓解不了小张淑焦虑的情绪。 坐她对面的木云云慢条斯理地吸溜完面条,“不用太担心,女学刚刚起步,我们是怎么样的,隔壁县也差不多,拿什么比半斤对八两,淑儿你可是能赢地字班书生的人,才艺赛就是个小场面。” 说起和梁胜等人的那场比赛,小姑娘的信心果然又足了一点,随后又好奇起木云云的准备。 “云云,你还要跟他们比成语吗?”那精彩的一幕还印在小张淑心头。 把头埋进大碗里的木云云闻言直起身,“虽然还不知道规则,但才艺表演应该是个人轮流上台的,接龙这种取巧用不上,你说我去表演一口气吸完一碗海鲜面怎么样?” “这也算才能吗?”坚信云云说什么都有理的张淑认真思考起这个才能赢的几率。 木云云被她正经的表情逗笑,“我随意说说的,别紧张别紧张。” 讲真,从小到大参加过的无数种比赛经验教会她,水水就过去了,紧张不起来。 可是她不紧张,休沐日回家后被洗脑的阿水帮却很紧张。 君临熙需要这次的女子才艺大赛狠狠打陆智远一个巴掌,激怒他干出点别的事情,最好是失去理智的那种。 所以参加这次比赛,而且听起来实力不错的木云云成为他的头号关注对象。五皇子带着几个小弟用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让得阿水帮意识到一点。 这是关乎狗头尊严的问题,不但要拿第一,而且是甩开第二名几条街的那种第一! 想躲开阿水家的木云云再次被拉进西小院。 “狗头,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这群小伙子又吃错什么药,怎么一个个义愤填膺的? “当然是展现出能打第一的才艺,让四邻八方的人都知道,我们昊天县木家村的军师是整个崇州府最牛的军师!” 这么励志的话……有点像她当初哄几个家伙上学堂时用的。 “你们怎么也来凑热闹?都放心好了,我不紧张!” “那你准备表演什么?先让我们看看吧。” 比赛的日期定在九月二十八,除了女子分院,天地玄黄四个班照旧要上课,阿水帮去不了现场,想着提前见识狗头的风采。 被盯着的木云云眼珠一转,拿出对付张淑的那套说辞,“你们说我去表演个一口气吸完一碗面怎么样?” 连张淑都能忽悠过去的话,阿水帮自然没有执疑,“这可是绝技,其他姑娘肯定赢不了,我去让我娘帮你煮面!” 见阿水来真的,木云云忙拉住他,无奈道,“我开个玩笑。” “好吧,那你要表演什么?” 脚底抹油的人边说边往后退,“我正在准备中,要花点时间,等我准备好再来给你们展示展示。” 在墙上偷听的君临熙终于听不下去,跳下墙来挡住她的去路,“你该不会打算应付了事吧?你可是女子分院最强的一人,就这态度怎么能拿第一?” “呵呵,五兄台您过奖了,这个第一我可担不起。”真是的,这个家伙又凑什么热闹? 木云云正吐槽着,然后就听见君临熙更加离谱的发言,“不行,你一定要拿第一!” 执着的眼神配上他杀伤力极强的认真脸,木云云有一刹那迷失感。稳住稳住! “琴棋书画你说一样吧,本公子可以勉为其难指导一下你。” “谢谢您,我不需要……”琴棋书画,她样样不通。 “不行,定要选一样!”少年的神色格外严肃,“这场比赛可是很重要的,你要端正态度!” 按理说才艺比赛没有这个人什么事,他忽然这么积极地掺和,说不定跟之前的假和尚计划有什么关系。 木云云心惊,她现在退赛还来得及不? “选好了吗?或者我帮你选?” 连阿水帮都在旁默默支持君五的行为,看样子她不选一样搞个样子是别想回去了。 “我选书法。” 木云云叹着气,拿出阿水帮常备在石桌下的笔墨纸砚,用她在现代练了几年的毛笔字写上:慎思笃行,宁静致远。 这可是她抄了上百遍的字,写完之后木云云吹干其上墨迹,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满意。 虽然离着名家水平差得远,但是征服县里比赛的评委足够矣,看阿水帮崇拜的眼神就知道一般姑娘写不出来。 结果君临熙只扫一眼,语气不善:“就这?” “什么就这?你写一个试试?”阿水速度地维护自家军师。 君临熙拿起笔,扯了另一张纸,刷刷几下,龙飞凤舞的字体跃然纸上。木云云原本秀气的几个字在他形骨分明的字迹对比下反而有些寒酸。 这……只要写字的人不尴尬,尴尬的就是那个字。 无力地安抚完自己的木云云,又听君临熙问,“可会琴艺?” “会拉二胡算吗?”她小时候最爱听爷爷拉二泉映月,高中压力大那会儿找她爸学过两人,这么多年了,应该还能唬得住人,吧。 “胡琴?”君临熙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37 惊人绝技来镇场 时人有男不拉二胡,女不弹琵琶的说法。男儿当心存大志,不可耽于声乐,而女子应行为端庄,不应抱起琵琶学青楼歌姬。 这个说法没有考究,但在木云云看来,这个时代,除了西北的游牧民族外,应该很少有人会拉二胡。她这个技能即便不那么熟练,也算拿得出手了吧? 没想到君临熙让纪甲去买来胡琴,都没让她开始,便自顾自演奏起来。 青葱少年往石桌旁一坐,像是换了个人,整个人如一张蓄势的弓,气势凶恶了许多。 丝丝乐音扬起,是木云云不认识的曲子,但不影响她沉浸其中。 相比起二泉映月的那种心酸,五皇子拉的这首曲裹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切,让人有如走进黄沙大漠,看见满目荒凉。 很难想象,其中的沧桑感是一个刚及冠的少年营造出来的。不过这少年有重生挂,这就不难理解了。 一曲毕,阿水等人还回不过神,持琴的人黑眸一眨,眼神轻轻浅浅的,复又重回少年。 “丑丫头,换你来,如果没有本公子这样的水平就再换一样才艺吧。” 要有您这水平,我都能全国轮回演出去了!后知后觉的气愤涌上心头,木云云想撂挑子不干。 但在意识到拿第一对这人来说很重要之后,她就知道反抗无效。终于拿出自己最最最拿手的项目—— 扔骰子。 …… 难道她看起来不够真诚吗?为什么他们的脸色这么难看。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可是最讨厌赌博的。但是回回我扔骰子,十次里能有一半以上的机会开到六点。” 阿水帮还是不信,“狗头,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比赛?” 木云云怒:“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这里的赌坊没有赌大小的,跑腿的纪甲去偷了一颗鱼虾蟹的骰子,木云云在上面裹上一层纸,写上一到六,转之前再提醒阿水几人记着开六的次数。 一次,两次,三次…… 这个技能是木云云在ktv无聊时和朋友玩骰子发现的。她自己当时也很震惊。因为害怕被心存不轨的赌徒抓走,一直没敢露出来。 没想到它遇上能发光发热的时代了。 这次运气爆炸,开了八次都是数字六。 虽然不知道木云云为什么要在上面标数字,但是她这种回回转到同一面的本事当真让人惊讶。 沉默过后,君临熙没有问她怎么做到的,反而沉思道,“这个才艺确实可以参赛。只是,事后可能会有麻烦。” “所以?” 确实,沉迷鱼虾蟹的人也有可能把自己抓起来研究,如果不是这家伙在这里搞事情,木云云一点都不想露这一手。 所以他良心发现准备放弃让她拿第一的念头了吗? 木云云心头升起侥幸,然后就听少年极具欺骗性地温柔回答,“麻烦来得正好,放心,我会帮你解决的。” …… 才艺大赛的举行地点在两个县最大的交界处龙屋村,这条大村里有一个很大的蹴鞠场,用来举办比赛正合适。 姑娘们一个个梳妆打扮,现场如百花竞放,这还是县里第一次有这样的活动。两个县爱看热闹的人都聚集到看台边了。 因着龙屋村属昊天县,身为东道主的黄知县在安排场地时很小心机地把自己的位置排在最中间,临川县的人跟着陆智远到来时,一看座位脸色都有些不对。 但到底都是沉得住气的人,双方简单地拜一礼,黄知县抢着话头说完两句,比赛就开始了。 赛制很简单,姑娘们确实是抽签一个个轮流上台。 为了以示公平,看台上来了的人人手一条红丝带,所有人表演结束后,看台观众把红丝带交到认为最优秀的姑娘手里,获得丝带最多的人是为第一,另外按丝带数量排出前五。 明面上公平,实际洞悉规则就知道,这是纯靠拉人气的活动。不过看样子这里应该没有现代那么多套路,看台上看热闹的人两个县都有,亲友团估计也不多。 木云云无所谓地跟着流程走,进场抽了签。 第二十号…… 参赛四十多人,她在最中间,正好是审美疲劳达到顶峰的那段时间。这运气,跟她开出六的技能不匹配啊。 第一个上场的是龙心瑶,木云云看她得意的神色就知道黑幕没少走。 穿得花枝招展,涂着厚厚胭脂的姑娘上台弹了一曲古筝,曲子木云云也不认识,曲调勉强能连贯起来,这坑坑洼洼的表演跟昨日君临熙的胡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现场给的掌声居然还很热烈。 比赛分上下午两场,轮到木云云时,已经是上午的最后一场,有不少挨不了饿的都吃饭去了。 即便头顶搭了棚,透过缝隙进来的阳光依然刺眼。木云云顶着丝丝缕缕的光,不紧不慢地拿出了她的骰子。 “大家好,我是二十号木云云,要表演的才艺是扔骰子。”没想到还能用上这种长大后不愿意再说的开场白。 小姑娘的声音不够洪亮,给人的感觉却是利索的。她的节目在今日一众琴啊画啊中间显得格外别致,有起身准备走的人闻言又坐了回去。 “鱼虾蟹的骰子我不会玩,但是如过把一个六面的骰子写上数字一到六,十次里我至少能投出五个六哦。” 说到最后的语气很是调皮,让人怀疑起这个才艺的真实性。毕竟随机的事情,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投中某一面? 木云云就在一片怀疑的目光中扔起了骰子。 在台下看着这一幕的龙心瑶唇角掀起讽刺,木云云肯定是没有才艺拿得出手才想这样的损招。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一,二,三,四,五!六!” 看台的人都默默数着,心和眼跟着木云云的骰子,紧张着数了六次。 真的有五个以上!六个六! 比杂技团的表演还精彩! 看台上都是大妈大伯居多,常见的才艺看腻了,高雅的才艺也不会欣赏,木云云这一手正挠着他们的痒处。 现场莫名地响起了第一次欢呼声。 “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丫头真是神了!昊天县出了个奇人。” 38 虚与委蛇鸿门宴 在一片如雷的掌声中,木云云有些汗颜地拿着骰子谢礼下台。 虽然她在阿水帮和君临熙跟前信誓旦旦的,实则心里对这个不算才艺的表演还是虚得很。 幸好没有评委提问环节,否则如果问她靠的是哪种技术,她只能如实回答这是锦鲤附体般的运气。 午饭有统一安排,龙屋村别的不多,就是地多,蹴鞠场边的一条水泥道都扫干净用来摆流水席,参赛的女孩和观赛的人都有照顾到。 这么大手笔,据说是由龙屋村大财主,也就是那个恋童癖猥琐鬼龙超然一力赞助的。 另外,两个知县和一些在县里排得上号的人物,自然不能吃流水席,龙超然在场外搭了高台,准备了两桌,男人们一桌,夫人们一桌。 原本今日准备谈大事,是不想让女人在场的,但是女子比赛,最后还是夫人们来颁奖比较妥当。 也有的光棍佬单身,所以夫人们那一桌肯定是坐不满的,龙心瑶和龙筝还有临川县一个听说很厉害还没上场的女孩也被叫上了。 黄中承黄知县见状,想到木冲和昊天书院夫子都提过的胆大丫头,便笑着把人叫上。 “云丫头也来吧,你木伯伯念叨着吃不上今日这顿野味宴,你可要帮他吃回来,等回去再好好炫耀一番。” 今日木冲有事被绊住,黄中承在昊天县根基浅,经过今天会面才发现县里大半的乡绅都对陆智远态度暧昧,万一宴上有什么谈不拢,或者他出什么意外,还需要有个人去报信。 出于直觉,他觉得可以相信木云云。 就这样,木云云顶着龙心瑶和龙筝明写着厌恶的眼神淡定跟上高台。 她也不是不能拒绝,但是野味宴啊!在海边海鲜可以吃个够,相对来说山珍野味就稀奇得多。而且用来招待政•要人物的,怎么说规格也不差吧? 知县大人话里的意思她也听得懂,这顿饭不出意料是场鸿门宴,但又不是针对她的,低调蹭个饭还是可以的嘛。 让木云云没有想到的是,男人们开场讨论的话题就是明目张胆地讨论冠军归属。 “上午昊天县的几个姑娘确实表现不凡,黄大人治下有方啊。不过我们临川县也不差,今天下午傍海村的几个姑娘可都是各有本事,依黄知县看,这冠军会出在哪边?” “龙员外过誉了,姑娘们出色凭的是自身本事,跟本官治下可没有关系。况本官一个大老粗不懂评判姑娘家的才艺,看着都是各有千秋,都是好孩子。” 木云云喝着鲜浓的菌菇汤,竖起小耳朵听着这边桌子的谈话。 “傍海村几个姑娘们的舞蹈确是一绝,本官认为理应得冠军。黄大人以为如何?” “理应”二字很强势,木云云猜这位就是临川县的知县。 那边静了一小会儿,木云云才又听黄中承应道:“最后决定胜负的理应是民心,又岂是本官认为如何就如何的?陆大人莫不是在打趣?” “民心也是可以左右的,本官只是想问一问黄大人的心,并无打趣之意。” 这口吻……不像是在讨论冠军?木云云吃肉的动作下意识地慢下来。 “黄大人,小女是昊天县女子学院的,身为人父,我也希望她能得冠军,若是她和傍海村的姑娘能双赢,你以为如何?” 这是恋童癖龙超然的声音,现在听倒没有猥琐大叔的感觉了,有点严肃,这人的态度一点没有对知县大人的敬意。 就上午龙筝吹的那个气短的笛子,连龙心瑶都比不上。也好意思说冠军。 “若是下午两边姑娘们得到的丝带一样多,民心所向,双赢也未尝不可,正好体现本次比赛的友好主旨。” 黄知县两次提到民心,木云云听出来了一些,这群人是在借冠军之事打哑迷。明面上是定冠军归属,实则是在定两县,或者说两位大人的地位高低。 而且昊天县的人好像都向着临川县知县? 好奇黄大人此时的心理活动。 他似是应下双赢之事,乡绅们对他的态度又比先前热络一些。 “黄大人不愧是能在京城当官的人,心里眼里都是百姓,将来必然也是能重登顶峰的。在昊天县的这段时间我等就拜托黄大人了,愿我们最终都得双赢。” 官腔当真无趣,木云云一边吐槽着,一边照顾自己已经有五分饱的肚子。 如果五皇子知道冠军就这样被定下,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到。 下午的号大多是临川县的姑娘们,偶尔确实有几个比较亮眼的表演。 木云云注意到中午一起吃饭的那个,傍海村村长的女儿姚海心,一舞惊鸿,可见是练了很多年基本功的。 现场热烈的反应是对她最真实的肯定。如果这个是冠军的话,确实名副其实。 同时木云云很好奇,这海边小村的村长,怎么能把女儿培养得这么优秀,这比木老三让女儿读书的眼光还要远大。 姚海心还是最后一个压轴表演,对之后的拉票行动大大的有利。 姑娘们坐到安排好的几排座位上,每人手边有一个箱子,看台上的观众们依次入场,可以把手里的红丝带放进其中一个姑娘的箱子里。 看到箱子,木云云就想笑。 这真是明明白白的暗箱操作。 虽然她也没太在意这场比赛,但这种事情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眼前,木云云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事情。 等观众们都“投完票”,有安排好的人准备上来拿箱子去数票。 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的木云云把手按在自己的箱子上,站了起来。朝坐在看台最前排的两位知县大人施礼。 “两位大人,小女子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知县对她要讲的话充满兴趣,“直说无妨。” “箱子里的红丝带都是对我们的肯定,希望大人可以给一个机会,让我们自己轮流开箱数票。即便只有一条红丝带那也是对我的支持,我想亲自打开这个箱子。” 39 当场计数也很稳 话音刚落,木云云就接收到好几个人的眼神,怎么说呢,不太友好。 比赛和吃饭时都没用正眼看过她的临川县知县终于也把视线落在她身上,“酉时将至,若再轮流展现票数,未免太过耽搁时间。” 这个知县大人果然很强势,就差把“不”字说出口了。 还好黄大人还有东道主的主导权,“既然是姑娘们的心愿,便由本人亲自计数吧,两人一组,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没想到他会同意,陆智远很讶异,脸色有些沉,但随即又平静下来,“黄大人既要顺应民心,便依你所言吧。不管如何,结果已定,是不会有所改动的。” 木云云听出其话里的意味深长和势在必得。也许,他早有后手。 随即姑娘们便坐定,按排号由第一个和最后一个上台的人先出列展示丝带数量。 正是龙心瑶和姚海心。 根据流水席来估计,每桌十二人,摆六十多桌,除去参赛的姑娘们,能投票的约有七百人。 龙心瑶得61票,姚海心178票,两人合起来就占近三分之一的票数,如无意外,后面的票都不用数,姚姑娘肯定是第一。 都是知道有黑幕的人,木云云注意到龙心瑶愤恨的眼神,暗自摇头。这姑娘的六十票说不定还是她家安排的呢,有什么好不满的? 接着数票的是龙筝和傍海村的另一个女孩上场。龙筝178票,傍海村的女孩52票。 得,又占三分之一。 最高票数还出现了耐人寻味的平票。 就龙筝的水平,和姚姑娘那是高低立现。 如果结果最后一起公布,观众可能反应不过来,事后也就在心里吐槽一下,这样一前一后数出来,木云云想不出比打脸更好的形容。 看台上传出窃窃私语。 顶着厚脸皮的龙超然起身向两位知县提议,“后面的红丝带全投给一人也不会超过198,依我看,为了后面姑娘们的自尊心着想,就不用当场计数了吧?” 讲真,木云云想问问他,是否知道自尊心是什么东西。 还好黄知县没有让人失望。 “不如问问姑娘们的意思如何?” 接下来要数票的是黄英和女子分院写字组的一个小女孩,两人都是背书,一个背论语,一个背百家姓。 黄英一向以木云云的行动为向导,闻言立马坚定回答,“大人,我也想自己计数,只要有一个人支持我,我就觉得值了。” 受她鼓舞,后面的姑娘也都陆陆续续地表达要自己数红丝带。 数票环节继续进行。 没有什么悬念,除了稍有背景的还能出现50以上的票数,其余姑娘都在5到20票的区间。 很不巧,排在中间号的木云云最后一个数票。 据她不完全统计,前面出现的总票数已经超过八百。而她默数自己得到的红丝带少说也有上百条。 和投票的人数对不上。 正疑惑着,她把手伸进箱子。只一瞬,就明白龙筝和姚海心掐得精准的丝带数量从哪来。 箱子里的空间没有看起来那么大,有一层薄薄的网,手指穿过网格还可以拉出底下早已存放好的丝带。 看来为了冠军结果,这些人准备得很充分。投票不够,底票来凑,事先就商量好票数分配了,难怪陆知县一脸很稳的样子。有网格挡着,把箱子倒过来也不怕露馅。 只是,这样的箱子不应该出现在她的手上? 木云云对上黄知县也很稳得住甚至藏着笑意的眼神,明白了,她这一手是黄知县准备的。 不愧是在京城混过的人才。怎么就养出黄谦这样的孩子…… 木云云有一出没一出地想着,手上动作也不慢。在满场的目光下,很快就数到150。只要她愿意,当真是轻轻松松无压力地过200。 作弊得来的冠军,有什么意思呢? 木云云唇角挂起一抹玩味的笑,在众人或惊奇或紧张的神色中,每次拿出的丝带从几条变成一条,越来越慢,最后稳稳地停在第178条。 “二十号木云云,计数178!”唱票人声音高昂,不自觉带出了颤音。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看台上的普通百姓再普通,也不是真的傻子。本来看姑娘自己数票,还觉得自己投出去的红丝带很神圣,出现的三个相同且巨额的票数,简直是在明晃晃地嘲笑他们的投票行为,冠军估计早就定好了! 第一个打破沉寂的还是龙心瑶,“不可能!木云云你作弊!” 好姑娘,谁都知道有黑幕,只有你敢大胆说出来。木云云看她的眼神都有些钦佩。 陆知县的眼神第一次变得难看起来。 而黄大人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开口打圆场,“今日的比赛很精彩,结果也很精彩,没想到三位姑娘并排第一,我昊天县还出了两个,本官甚感欣慰。” 毫无波澜地宣布完结果,他又唤黄夫人去准备给姑娘们颁奖,丝滑般顺畅的安排丝毫没有受现场凝滞气氛的影响。 所以说,脸皮还是要够厚才能办事。木云云心里对黄大人的评价又高一层。 还是不理解这样的人物为啥就被儿子坑了…… 第一名的奖品是玉芳斋的金钗,没想到一下子跑出来三个第一名,奖品准备不足,木云云只领到一张黄知县写的字据,说是可以到玉芳斋去兑换同等价值的首饰。 其实,她想说,不如直接给她银子。 最后还是忍住了。 黄知县给她的字据写得像是一首诗,整整齐齐的,像是在强行附庸风雅。第一排字竖着看下来,写着:傍海村有诈。 该说这位大人机智还是胆大呢。万一她没看出藏头诗,就是神作了。 比赛已经结束,两个知县和乡绅们还有晚宴,有几个人寸步不离地跟在黄中承身边,似拥护似阻拦地劝着他一起走。 现在她想躲远点都躲不开。 手上这个消息,显然是要传给木冲和君临熙的。 从龙屋村回到木家村,抄小路都要走上一个半小时。木云云追着月光到达阿水家时,赵氏却说,木冲带着屋里所有的人在傍晚时就已经出去。 40 莫扯皱我的衣服 陆智远知道五皇子要来查私盐的事。 在广南一带的私盐团伙中,他一个知县不过是个小小的纽带,背后的人根本不是五皇子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可以撼动的,所以他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抓到。 相反的,从京城忽然被贬到昊天县来的黄中承更值得他关注。才艺大赛是对他的一次试探,私盐团伙希望通过冠军的归属确认他的立场归属。 很遗憾,黄中承并没有向他们靠拢的意思。但他的态度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对立,双冠军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没想到的是,木云云的异军突起。 因为给她投票的观众确实也不少,陆智远等人无法确认,这一手是不是黄中承的安排。这滑溜的泥鳅,态度让人一时琢磨不透。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背后的人打算给五皇子一个小小的教训,只要绊住黄中承,不让他申出援手,结局就不会有任何变动。 已经有大汉拿到傍海村山坳的地图,五皇子必定要趁机进去查探的。过完今晚,一切又会回到正轨。 …… 脚踩中路上干枯的枝桠,发出嘎吱的声响。 木云云骂自己太不懂事。 明明已经回家躺进被窝里,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偷跑出来,她病得不轻。 危机感又没有出现,君临熙自己要去作妖肯定不会有事,还用得着她跑来送信? 可是走到一半,回去又不甘心。啊啊啊啊!反正这次迷之自信没有危险,她就当锻炼锻炼身体吧! 阿水帮还没上学那会,打水仗把海岸线边缘的村都约了个遍,傍海村虽属临川县,但木云云记得,离南城区不远。 已经走进村,家家户户熄了灯,巷道静悄悄的,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把木云云扯进一间小屋。 “谁?”她鼓起的勇气像鱼在水中吹的泡泡,一戳就破。 黑暗中,君临熙低沉的嗓音让她的心安定下来,“丑丫头,才艺大赛的结果如何,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我拿第一,否则我才不会倒霉催的出现在这里。”安排好的并列第一,也是第一,没错。 “如此,你是来递消息的。”她镇定的反应让君临熙出口的话省去疑问,变成肯定的语气。 木云云适应黑暗后,注意到角落还有人影,不由得扯住君临熙衣角靠近他,就差咬着他耳朵发问,“你现在安全吗?” 真是奇怪,他怎么肯定她是来干嘛的,她应该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有知道什么的样子?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只要五皇子不问,她就当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线索机器吧。 “他们都是自己人。”少年对她喷在耳边的气息感到不适,借着把她手里衣角拉出来的劲后退了一步。 “你莫把我的衣服扯皱。” 木云云:……她这个不是自己人的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对了,是黄大人让你来的?他说了什么?”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得罪人的五皇子接着发问。 不想说话的人把手里拽成一团的纸团扔给他。 君临熙不甚在意,到角落里让纪甲点起小蜡烛,看清其上内容:傍海村有诈,私盐场可查。 陆智远确实在这边有埋伏,但从那群人都围着黄中承的举动来看,显然是小看他君临熙了。私盐场的陷阱,他但闯无妨。 “准备一下,动手!” 送完信息就想装死的木云云听到剧情走向,不太对? “这里有诈,你怎么还要动手?” 侍卫和暗探们以为她就是被黄大人骗来送纸条的,没想到她还看出了暗藏的线索,一时间有好几个人目露杀机。 结果君临熙开怀一笑,木云云从他烛火下的星眸中看到取笑之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冒冒失失的,我还以为你个丑丫头有多聪明!”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这句话太昧良心,她怼不出口。恼羞成怒的丑丫头只好指着将纸团烧成灰烬的蜡烛冷笑。 “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这纸条是我领冠军奖品的依据,价值五两银子,你们记得赔给我。” 又谈钱。五皇子不笑了。丑丫头又在嘲讽他,难道他看起来穷得只能拿得出五两银子吗? “既然你们还不打算走,我就先回去了。”木云云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是看露了信息,她的到来也许相当于一个让君临熙动手的信号。 然而她走不掉,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少年勾住她的脖子,往腋下一夹,“你们阿水帮不是很喜欢打架的吗?既然来了,带你见识一回。” 原来在别人眼中她也是阿水帮一员了。木云云好想唱起那句熟悉的旋律,我们不一样! “你放开我!信不信我扯坏你的衣服!” ……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脱口而出这么霸王的台词。 不管木云云怎么说,君临熙还是把她一路带着进山。渐渐的,感受到君临熙手下对自己投来戒备的目光,她就安静了。 估计是不相信她,怕她在外面泄露风声才抓着她一起来的。 呵,小人之心! 打斗是从进入丛林深处开始的。 围杀他们的人是一支约二十人的小队。 君临熙带的人也只有十余人,但这些人实力显然高于刺客们,这场围杀很快就变成反围杀。至始至终没有人能靠近中心位置的君临熙和木云云。 这年头,刺客的水平真是越混越低了。 电视剧看得太多的木云云吐槽完,被带着往山里继续无声地前进。 很快,一排用竹子搭起来的高墙出现在眼前,里头传出很重的海水的腥味。 这里就是私盐场了。 静悄悄的,木云云顾不上参观古风大型作坊,恐怕有第二波埋伏出现。 君临熙的几个侍卫打头阵,先翻过墙去了。 不多时,纪甲回来报告,“都睡死了,属下另外加了迷香,暂时没有发现有埋伏。” “这么说,背后的人以为靠竹林里那几个垃圾就能成事?太看不起人了!”坐在石头上等消息的君临熙生气地起身。 “嘶——”衣帛撕裂的声音。 跟他一起坐着,并且下意识还扯着他衣角的木云云看着手里被石头尖角割下来的碎布,月光下的小脸迷茫又无辜。 不是她,是石头先动的手。 41 欠你的债不肉偿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木云云不自觉地默念起这句诗,很想把手里那块碎布扔出去。 侍卫们和暗探们默默转头,极其有眼力见地翻过高墙,消失。 “爷,属下进去查看是否有其余可疑线索!” 君临熙看着被扯掉的衣角也愣住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好像该生气? 但是一开始他只是不适应女子靠近才叫她别拉着自己,不知道丑姑娘怎么想的,居然反用这话威胁自己。还忽然就这么……粗暴? “你……”是不是对本皇子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话来不及说完,变故突生。他只能把人扑·倒:“小心!”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后方丛林里射出,两人在地上一连滚了几圈,才险险避过。 第二波埋伏来了。 在他的属下都进入盐场的这个时机,算得真准。 还好丑姑娘不像其他小娘子一样遇事就掐着嗓子尖叫,甚至在受惊过后很配合他逃跑。 高高的竹墙内没有侍卫出来,说明他们遇到的麻烦不小。两人趁着箭雨停顿的空隙快速起身,只能继续往山里跑。 “追!” 除去盐场那一片空地,越往里树木丛更加密集。 木云云跑着跑着,脚步一个踉跄,再次被捂着唇扑·倒。 “嘘——” 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隐在一堆乱木草窝之中,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人明明是往这边跑的,仔细搜!” 得益于此地树枝交错的复杂环境,这群人在深夜里很是忙活了一会儿,仍是一无所获。 领头之人越来越不耐烦,最后发狠下达命令,“外面没有信号,人一定还在这里,放火把这一带烧了!” 也有人犹豫:“放火烧山动静会不会太大?” “解决完五皇子,事后自然可以掩盖,若是让人跑了……” 他没有继续说,手下已经懂事地打起火折子。 缕缕烟雾伴随着丝丝火光,在深夜中的山林间起舞。 木云云想,她的金手指大概是故障了,到这种时候都没有危机预警。破玩意!她被坑惨了。 忍不住又跟君临熙咬耳朵,“这次要是能活着出去,你们必须赔偿我五百两的精神损失费,一分都不能少!” 再次因为她的气息而耳朵红的人只能强忍着不适嘟囔,“知道知道,果然听到我的身份就狮子大开口了。” 木云云懵。他怎么答应得这么干脆,还隐隐地透出一点小傲娇? 反正为了这笔得之不易的巨款,她今晚绝对不允许自己交代在这里! 火势逐渐往这边蔓延,烟熏使得身在其中的人呼吸困难。那群人在火烧起来之后开始往外退去。 木云云憋到憋不住,意识渐渐变浅,声音也变得越发的轻,“我们能起来了吗?” “再撑一下,他们还守在四周。” “不行……你给我一口气……”烟雾越来越浓,木云云呼吸困难,一口气对着近在眼前的鲜嫩唇瓣吹过去。 !!!(木云云的心理) !!!(君临熙的心理) 两人同时猛地弹开,从草堆中站起身大口呼吸。 幸运的是,没有敌人穷追不舍的夺命,远远传来木冲急切的声音,“一个都不放过!尽快扑火,把五皇子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君临熙稍稍回神,再次把木云云夹在腋下向木冲的方向掠去。 “我们在这里。” 木冲见到他一喜,黑暗中没注意到娇小的木云云。 “五皇子,京中来信,镇国公府有异。私盐场的事情到临川县为止,我们找到了陆智远的秘密交易账册,会解决他的,为安全起见,您必须马上回京。” 镇国公府!君临熙周身的气息忽然与黑暗融为一体,暗黑而致命。 少年沉默少顷,便做出决定:“回京!” 甚至没有再追究木云云那一口气的责任,因私盐而来的五皇子随着私盐事件的告一段落而匆匆离去。 留下木冲和被扔下的木云云大眼瞪小眼。 “云丫头?” 送出一口气差点把心魂也送走的人回过神,“木伯伯,我今晚在家睡觉,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木冲挂起慈爱的笑容点头,“好孩子。”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木云云沉默着接受被人护送回家的安排。 对的,就当她今晚没有来过这里。和麻烦的人打交道,识相一点,才能少点麻烦事。 还好才艺比赛过后有一天的假给姑娘们休息,木云云在家里补了一个长长的觉,长日无梦。 醒来后神清气爽,她还是那个优秀的狗头少女。 本来才艺大赛是大妈们今日的最佳谈资,不过娟娘外出唠嗑一圈后,回来跟木云云说起的都是大事。 傍海村后山林起火,烧出一片大盐场来,救火的人还从内找到一本私盐买卖账册。 其中涉案人员有:临川县知县陆智远,傍海村村长姚穆,龙屋村的一干财主,包括龙心瑶和龙筝的家长在内,还有昊天县的某乡绅,等等。 一长串的名单在两个县城周边掀起波纹般接连不断的震荡。 陆智远在家中畏罪自杀,姚穆和之前木家村的村长木振源一般离奇失踪,其余人等迅速向黄大人和崇州知府兼临时按察使认罪,散尽家财以保命。 原本靠这些人家的女儿支愣起来的女子书院学员自然要减少近一半,黄中承向知府张骞申请,将两个县的女子学院并为一个,就在龙屋村原属于龙超源的那片蹴鞠场建新书院场地。 新书院不再隶属任何书院,独立的制度需要做出相应的调整,在建成之前,委屈姑娘们暂时在家读书练字,等待一段时间。 私盐案的结果木云云懒得关注,她只知道,自己又“失业”了。 在家自学,和哄她去玩泥巴有什么区别? 哦,不对,还是有区别的。玩泥巴不用被阿娘按着学针线,哭。 视线怼着细小的针孔即将练出斗鸡眼,木云云终于等来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 木冲给她捎来一张纸条和一个流彩暗花云锦钱袋。钱袋里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五两足称的银子,和五个铜板。 纸条上是张牙舞爪尽显某人风范的字迹:所欠银两悉数奉上,别妄想本公子会肉•偿。——君五 钱是个好东西。木云云开心且珍而重之地把钱袋藏到她存铜板的存款盒子里。 而后。 面带微笑,用力把某人,的纸条,撕成碎片。 42 蒹葭书院老大姐 三年后。 龙屋村原蹴鞠场被改建成女子书院,期间由于学生的增加又扩建了几次,如今已经大变样。 大门口由一组巍峨的牌坊组成,最中间上方书写着四个大字,蒹葭书院。 一开始还有学生因为不会读其上的字而闹出笑话,不过随着女学员们的学识日益增加,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人不认识这两个字。 就连新的学员也不会不认识,因为她们大多是慕名而来。即便不会写,也绝对听过蒹葭书院响当当的广南第一女子书院的名号。 书院的人气都是在数次大大小小的比赛中积累起来的,其余县的甚至其他州府的人家听到风声也不惜路远把姑娘送过来求学。 现在的蒹葭书院学员已经多达两百人,也和其余的男子书院有同样的住宿和分班制度。除此之外,还在木云云的提议下开设起许多兴趣选修课程。 其中就有针线课,被母亲们评为女儿必学的选修课,换来姑娘们的吐槽,必学那还能叫选修吗,哭! 沿着大门口的直道往里走,左转的前三间小型堂屋都是用来学选修课的,也是为了方便那些交不起学费但又想让姑娘学一点技艺的人家报读某一门选修课。 这主意也是木云云出的。 这三年来,她的名字已经和蒹葭书院紧紧联系在一起。新书院之所以能稳稳立住甚至打出名头,也是她带着张淑和天字班其余数个个原属于昊天分院的女孩子一次次把比赛打下来。 就连许多男子书院来逞能,最终也甘拜下风。 “天字班在靠近后院的位置,真羡慕在那里上课的人,每天都能见到云云师姐和张淑师姐。” “唉,听说汴京皇家女子学院终于开始向外地招生,再过不久,等她们去了京城,我们就更加追不上了。” “是啊,至少现在在针线班还能每五天见到一次,去到汴京就是完全见不上了。” 针线班的课,是娟娘发话,木云云每次休沐前必须上一次课,回家后交针线成品给她检查。 拖着沉重的脚步进到课室时,就听到女孩们以上的对话。 讲真,皇家学院她并不想去。但是她又非去不可。 南昭男子十六及冠可娶妻,女子十五及笄可嫁人。如今因为读书之风盛行,一般人家都会把女儿多留两年,但也不妨碍阿娘们为女儿的婚事着急起来。 木云云已经十四岁,作为天字班的老大姐,成为副院长的庄夫子也说,如果没有别的晋升途径,她在蒹葭书院其实可以毕业了。 毕业,意味着回家嫁人。这也是娟娘逼着她学针线的原因。 而去皇家学院,她还可以继续深造,多两年喘息的机会,再慢慢思考不嫁人的方法。然则她已经思考三年了,到现在读书依然是最好的且唯一的逃避方式。 歪歪扭扭地绣出一坨勉强能叫做花的图案,就听有小师妹跑来好心地提醒她。 “云云师姐,昊天书院的阿水帮又在门口等你回家了。” 小师妹的星星眼里都是羡慕。 这些年和木云云这个名字一起出现最多的,除了蒹葭书院,就是阿水帮。 这群少年个头长得快,一个个牛高马大的,按阿水的说法是,读书真的能改变人的气质,他们真的变得越来越好看了,出现之处就是女孩子们视线的焦点。 大家还是习惯叫狗头,所以在大门口,一般会由最小的元宝喊“云姐”。 “今天梁胜被我们又揍了一顿,保证他以后不敢再跟家里说娶你的胡话!” 随着少年们对女子书院的心态改变,越来越多的少年对女学员特别是木云云心生爱慕,让她受到不小的困扰,全靠阿水帮和木子越黄谦几人自发组成狗头护卫队,帮她把所有可能的亲事都扼杀在摇篮中。 由于踮起脚也不再能摸到少年的头,她只能大力地拍拍阿水越发壮实的肩膀以示鼓励。 “干得漂亮,明天去练武场我去给你们加油!” 木冲不再离开木家村,把家里扩建一番之后还搞出来一个练武场,每逢休沐日就把阿水几个人叫去打架,还会叫上同村或者别村的少年。 比起读书写字,阿水帮更喜欢休沐日痛痛快快的打架日常。就连黄谦和木子越也被带动了。 木云云成为名副其实的军师,常常被邀请去“观战”。 每次都是听木冲笑眯眯地鼓吹“我们家有钱怎么怎么样”,如果不是阿水帮又帮她教训了谁,她是不想去让耳朵起茧的。 这天天不亮,木云云就被兴致高昂的木子越从被窝里拉起来往木家村走。 “阿姐,黄谦昨晚没有在阿水家住,我们今天肯定能比他早到,再快一点!” 小家伙现在也开始长身高,不但个头赶上她,力气也大一倍,在黄谦的荼毒下更加比从前活泼不少。 走到门口处,木云云还忍不住打哈欠,一边把吐槽的话说出来,“别着急,他那么爱睡懒觉,肯定没你快。” 没想到刚说完,一个人影就从身后伸手揽上两人的肩,“嘿嘿!本公子早就到了!迟到的人今晚负责烤肉,不准耍赖哦!” 木云云嘴角一抽,难怪子越儿着急,果然又打赌了。 “府试将近,你阿爹怎么还把你放出来?” 黄谦听到阿爹,下意识虎躯一震,随后得意地展现自己的小聪明,“我跟我爹说,我是来和木子越一起温习功课的,而且每次用你这位军师作挡箭牌,我爹肯定放人。” 这家伙卖爹的习惯改不了,“现在在我爹心里,你可是整个昊天县读书最好的人,他还说我必须趁着你去京城之前把你领回家,你说奇不奇怪,你不是去过我家了吗,什么时候再去一次?” ……是挺奇怪的。她不就是读书好一点,把书院搞得整齐一点吗,为什么连眼界奇高的黄大人都打起她的主意了? 还好黄谦没有这个意思,否则她今天一定让阿水帮把他按在练武场摩擦。 43 儿子不急亲爹急 木云云跟黄谦都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中午时候黄大人还是出现在阿水家。 别误会,是来谈正事的。 木冲的书房里。 “云丫头,皇家女子学院的招生考试确定在府城统一进行,你确定要去参加?出了昊天县,我和你木伯伯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吃饭时间把她喊来,就是为了说这事。 只有他们知道,三年前那场女子才艺大赛后,木云云就被人盯上,不止一次有人想对她下手。 昊天县是最安全的,在爹娘身边的舒适生活木云云也很喜欢。但如果因为被动条件而不得不一辈子留在县里,木云云又觉得说不出的憋屈。 “谢谢木伯伯和黄大人这几年来的照顾,我想好了,我要去。” 人不能一直靠别人护着,那些对她有企图的人尽管来试试,她好久没有打怪了。 小女娃慢慢长大,虽则相貌不出彩,气质却越发沉稳出众。 黄忠承和木冲对上她坚毅的眼神,没有再说劝阻的话,转而给她讲起出发后的安排。 “听你爹的意思,你此去府城应该会借住在你大伯木笙家?” 木云云板正的小脸上少见的出现无奈的裂痕,“是的,托木伯伯的福,我老父亲的态度越发坚决了。” 上一次喝酒,木冲试图讲木笙的坏话,再次被木老三扫地出门。 想到木景粪坑石头般又硬又臭的脾气,木冲脸上肥肉抽动一下,也是眼露无奈。 “我也不是想挑拨你家人感情,只是你大伯在张寨手下办事,若张寨真有问题,你大伯只怕也跑不了。” 崇州知府张寨,盘踞十年才升上去的原昊天县知县,黄中承给他打交道的次数越多,存疑越多。 只是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再多的怀疑也没有用。对方是知府,朝廷暂时没有打算翻私盐旧账,他们什么都做不得。 “即便我大伯和知府有牵连,他也不会让我在他家出事的,否则岂不是明摆着把证据送给你们?” 木云云有三年没见木笙,也不确定他还是不是当初那个会在县衙为她做主的大伯。但以常理推断,她不怕住进他家。 “也罢,既然你意已决,便去吧。暗探人手我不方便派给你,若有性命危险,便拉开这小袋子。皇室暗卫遍布各地,里面的暗香可换他们保你一次。” 这是份大礼。 木云云毫不客气,笑吟吟地接了,“谢谢木伯伯,你果然是整个广南路最厉害的暗探头子,不愧是阿水爹!” 关键是阿水爹几个字听得舒服,在木云云走后,木冲还在飘飘然地叹气,“要说机灵还是云丫头机灵,我们家有钱还是得去军队历练一番才能配得上她!” 听闻这话,黄大人压力山大,决定再给自己儿子施施压。 这次说什么也要让黄谦和木子越一起通过府试,然后再送回国子监。和云丫头一起在京城读书,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 两位操碎了心的爹比起来,正在围着桌子抢虾的儿子们简直可以说是没心没肺。 等到木云云出来时,饭桌上已经一片狼籍。 值得欣慰的是,她的碗里堆成小山的菜,没有受到影响。 “狗头,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老头子跟你说什么了?”阿水始终别扭地不肯喊爹。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叮嘱我下午给你们补功课。” 这群家伙背书倒是厉害,写起文章来就改不了乱用成语的毛病,听说玄字班的夫子因为他们平均每半年气走一个。 “啊,可是下午你答应教我们用孙子兵法的!”别的书他们就是死背,唯有孙子兵法活用起来有意思的很。 每次分成两队演练,就跟唱大戏一样,他们很喜欢。木云云感觉自己不像是教兵法,像说戏的导演。 想到没几天就要去府城,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排戏”,木云云有点说不出的伤感,也没再说补功课的事,反正就是个借口。 “好啦,看在你们给我留饭的份上,今天当然是继续学兵法~” 围着她的少年发出一阵欢呼,“耶!” 他们都知道木云云要去府城考试,但还不知道什么叫分离,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受到真正战场的检验,欢喜地准备着演练。 五天后。 木云云从蒹葭书院住了三年的小房间收拾行李离开。 翌日,木景把她和张淑两人一起送到了木笙在府城的家,用过午饭后,木老三要赶回昊天县,留下两个姑娘在陌生环境中相互照顾。 木云云还是第一次见大伯母乔氏,是个面容有些尖酸的夫人,在府城还养出一些看不起人的气势。 “离招生考试还有几天呢,你们便在院子里温习吧,等到六月十七,月月会带你们去的。这次考不上也不要灰心,正好月月考进去熟悉了汴京,才好继续照应你们。” 木月月是木云云的堂姐,在崇州府城的青云女子分院读书,今年也要考皇家学院。 静静听着妇人念叨,到了自己住的院子,木云云才礼貌地开口,“谢谢大伯母。” 两个小姑娘表情木木的,乔氏觉得不像是外面传的那么厉害,看样子威胁不到自己女儿,便端着架子离开。 已经长到一米六的张淑对着妇人矮她一截的背影吐舌头,等人走远了,才小声跟木云云说话。 “一口一个月月,比阿水哥爹娘喊‘我们家有钱’的次数还多。云云,还好我们有单独院子住,要是和你大伯母住一起,我这耳朵可要受罪了。” 木云云被阿水爹娘的例子逗笑。“辩论赛”打得多,淑儿的比喻越来越犀利了。 “还好有你来陪我了,不然我一个人的耳朵受罪才是真惨。淑儿,我们可是要一起去汴京的,别让我大伯母费心‘照应’我们哦。” 招娣和黄英底子不足,都没有信心来。木云云很庆幸,有张淑陪着,自己也不算孤军奋战。 “才不用人‘照应’呢!我进去收拾一下就温书!” 张淑时不时就在木云云家住一晚,现在来到别人家也没有过多拘束,被木云云的大伯母一激,打起精神干劲十足。 木云云笑着跟进去整理床铺。就住几天,但愿大伯母少点过来“照应”她们。 44 鞭子未能换媳妇 六月十七,皇家女子书院招生考试开始。 考场就设在青云书院。 清早,木月月带着木云云和张淑一起出发。这姑娘说话的语气和她阿娘如出一辙。 “书院很大的,你们跟着我别乱跑。皇家学院的考试可不像别的比赛那样可以取巧,别想着用旁门左道哦,被人赶出考场丢的可是我爹的脸。” 木云云和张淑对视一眼,耸耸肩都没有出声。 “你们外来的要在这里领取考号进场,我和书院的同窗们有自己的考场,等考完你们再在门口等我吧。” 说罢,小姑娘总算带着她那张吱吱喳喳的嘴走了。 木云云和张淑在大门口排长龙等着取号。 皇家学院的考试确实很正规,礼、乐、射、御、书、数都设有考场,考生自由选择考场考试,规定每人至少参加两项考核。另有琴艺、画艺、棋艺、膳艺等专项加分试,六月十八日进行。 第一天六艺考场考题难度相对低,每场通可得基础分5分,而第二日每场加分试通过即可得10分,由此可见女子学院还是偏向培养琴棋书画出色的闺秀。 两天考试最终会累计积分排名。崇州府有五个名额,也就是说只有积分最高的五人能通过这场考试。 木云云和张淑最先报的且最有把握的就是“书”试。之后两人分开行动,张淑报“礼”试,木云云参加“数”试。 等在大片的绿草地上看到几匹高头大马时,木云云直接傻眼。 “老师,我报的是‘数’试?”这是想让她数一数黑马和白马的数量再做加减乘除吗? 考场的老师铁面无私,板着脸催她去换衣服。 “这场是‘御’试,考试已经开始,临阵弃考者倒扣10分。” ??? 居然还有倒扣分这种操作,她考还不行吗。 在沿海平原地带,整个广南路都不见得哪几家有马,更别说昊天县。也就是木冲知道她有可能会考射御,把马和弓箭给她和阿水帮玩过几天。 是很纯粹的玩,她最多能爬上马背,在马不走的时候再爬下来。至于怎么让马走,怎么让马停,她不会。 不过也够考试用了吧。整个考场就她和另一个姑娘,木云云决定上马待一会儿就下来。 和她一起考试的姑娘穿着灰布长袍,大热的天气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头凌乱发丝遮住了半张脸。眼神有点熟悉,但是她不记得自己有见过对方。 两人上马后,考试便正式开始,长袍女孩抬头直直朝木云云看过来,露出一个阴狠的笑,长长的马鞭狠狠甩到她的马上。 姚海心! 三年前才艺大赛上那个跳舞一绝的女孩,后来随着傍海村村长一起消失不见踪影。 木云云后悔了。她应该认真学骑马的。 此刻只能由着马儿一阵狂奔,姚海心在后头追赶着,似乎要把马儿往某个方向引去。 这片草场本是给男学员练骑射的,本就在青云学员的最边缘。马儿疯了一般冲过不算高的荆棘围栏,便离开了书院。 斜坡上她坐不稳,终是被甩到地上,姚海心追上来就要拿鞭打她。 “狗头!”熟悉的身影扑过来,生生替她受了一鞭。 后面跟上来的木冲看到儿子背上的伤口,心疼地转开脸。没事没事,一鞭子换一个媳妇,还是值得的。 在马背上都没有急哭的木云云看到阿水被打,反而红了眼睛。 还好姚海心下一鞭被暗探抓住,没有再打过来。她离开阿水的怀抱,急急地把他拉起来。 “疼不疼?我们去看大夫!” 她真是吓傻了,用足力道打下来的一鞭怎么会不疼。如此想着,木云云拉着阿水的手越发用力。 疼得龇牙的少年被她牵着走了两步,才想起他爹是专门带了大夫来的。 “大夫在这里呢!云丫头没事吧,还好我们家有钱赶得及,没让你受伤。”等木云云急得差不多,木冲才带着大夫出现。 趁着阿水回马车里敷衍的空档,他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经过,“你的报名考场被调换了,他们想把你引到这里再把你掳走,还好一个叫黑妹的丫头来我家报信,我们家有钱便第一个赶了来。” 木云云没有注意到他显摆儿子的得意劲,转而回忆起黑妹这个人。 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木家村上一任村长木振源家的新房里。当初那个眉眼带着期盼的新娘子,如今随着木振源一家东躲西藏,日子只怕很不容易。 没想到她还会报信救自己,木云云有点感慨。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居多的。 “他们想把我抓去哪里?这次有把人都抓到了吗?” 听她出口便问到关键,木冲再次目露赞赏,“木振源和姚穆等人都被抓了,他们这些年在经营地下赌场,抓你估计就是想让你那神奇的转骰子能力给他们赌场带去收益。” 俗话说财不可露,某些才能也是一样的。 人虽然被抓了,但显然事还没完。 “我们初步确定这几年兴起的地下赌场跟当初的私盐团伙是一批人,像木振源这样的只能算最底层。云丫头,你要考虑清楚,去皇家学院必然不可避免的会碰上这个团伙背后最高的那一层人。” 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木冲神色里褪去暗卫的那层冷酷,眼里透出的是对后辈的惜才和担忧。 私盐团伙的高层,让木云云不由得想起一张很久没有出现在梦里的脸。这群人,应该也是君临熙要解决的最高目标吧。 有重生大佬在前面挡着,她觉得自己还可以拼一拼。 “去,为什么不去?他们想拿我赚钱,躲下去还会有无数次像今天一样的麻烦。躲不掉的,我还不如直接大方地出现在他们跟前,就看这些人有没有本事到皇家学院找我麻烦了!” 既然决定要去,木云云看阿水上完药活蹦乱跳地出来后,匆匆道谢,便又朝刚刚冲破的荆棘围栏跑回去。 考试敢赤裸裸地搞黑幕,这场“御”试的分数说什么她都要争取回来! 45 大伯的临行嘱托 情急之下没注意,冲破荆棘围栏时,木云云身上也多了几处被划开来的口子,痛觉神经活泛起来,真疼! 围栏被撞开之时,就有人去通知院长以及皇家学院分派来的最高负责人。她回到考场时,考场处已经聚了几个人,且门关上了。 几个高层在商量着这个突发事件的处理方式,没想到还有人能从围栏处回来,看到木云云皆面露惊愕。 小姑娘指着裤角处被划出的血痕,谦逊地跟他们商量着条件。 “方才考场老师也看见了,学生是会骑术的,只是不小心冲出围栏。看在学生差点受伤的份上,老师们能不能算我通过了这场考核?” 考场老师的确被人收买过,可给她钱的人只说是故意调错考场让木云云拿不了分,没说要搞出这么大阵仗,还差点出人命! 听木云云的意思是只要考核通过就私了,大家都松一口气。 考场老师忙宣布:“考生木云云,通过‘御’试考核,积五分。” 皇家学院在这边的招生老师姓秦,是一位年约三十的女子,面容皎洁,目光清冷。她看向木云云的目光是带着欣赏的,这姑娘遇事不惊,又会骑术,很是适合射御院。 出于惜才之心,便又多问一句:“可还能继续考试?” 她的目光平和,且不可多得的是个年轻女老师,木云云很喜欢。 “可以的,学生去换回衣裳便去报名‘数’试。”本来她要考的就是“数”试。 “加油,皇家女子学院期待你的加入。” 木云云回以笑容。 “数”、“礼”、“乐”,除了射箭她是真的不会,接下来其余考场她都去了一遍。 原计划只是考两场的,但是既然有人不想让她通过考试,还敢买黑幕整她,那她一定不能让背后的人失望,必要考个漂漂亮亮的成绩出来,高调进京。 第二天加分试。受君临熙曾经的胡琴表演触动,木云云这三年的胡琴没白练,轻松拿下琴艺加分;还有在娟娘的威逼利诱之下,做出过几道不够好吃但是能吃的菜,勉强把膳艺的加分也拿下了。 针线居然也能作为加分项,果然还是妈妈们有先见之明。 六月十九日,青云书院的告示墙上贴出计分榜,木云云以总分五十五分稳居榜首。 往后并排着三个同样三十五分的姑娘,木月月和知府女儿张晓慧都在其中。 三十分的张淑排在第五,正好抓住最后一个名额,听到排名时高兴地摇着木云云的手。 “云云,我又能继续跟你当同桌了!” “嗯嗯!” 分数排名是木笙回来告诉她们的,得知自己分数不如木云云高的木月月讪讪地加了一句,“这下我们能一起去京城,以后你们就归我保护了。” 抱在一起的两个姑娘听见她的话顿了一下,但也没有影响心情,继续开心。 木笙看看自己的女儿,又看看侄女,而后把木云云叫去了书房。 “云云,你能考上皇家女子学院,大伯很高兴。” 书房的灯光下,木云云看着眼角皱纹又加深一圈的大伯,说了一声,“谢谢大伯。” “你是个好孩子。”木笙深叹一口气后,便省去场面话,“月月虽是姐姐,但她心智尚未成熟,大伯厚着脸皮说一句,往后在京城若是遇到什么事,望你看在同出一家的份上能照顾照顾她。” 这是她父亲的大哥,穿越来的时候就在县衙工作上的事维护过她。如此想着,木云云便不再去联想这个人与知府张寨的关系。或者,与她考试时所遇黑幕的关系。 “大伯,都是自家人,我会和月月姐相扶相助,一起进步的,你放心吧。” “这样就好……”男人的声音低下去,神色更显疲惫。 他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又找不到可以说的话了。 “如果大伯没有别的事,云云就先回去了。” “等等!” 已经走到门口的人被叫住,又转过身来。木笙神色几经变换,终是决定再提醒她两句。 “招生工作结束,秦老师明日便返回京城,你们跟着她一起上京是最安全的。若是想好了,回去便收拾好,明早到城门去等皇家学院的一行人吧。” 因为招收外地学生,皇家学院今年的休沐制度有所改动,之后每年的七月和一月都是整月放假,方便外地学生走动。 所以即便木云云已经通过考核,也是不急着上京的,因为八月才开学。 不过木笙这个建议可行,正好免去许多麻烦,她可以提前去京城熟悉一下环境。 “大伯,谢谢你。” …… 六月十二日清早,木云云、张淑留下家书托木笙转交,便和木月月在城门口等来皇家学院出行的马车,表示想“搭顺风车”去京城。 秦老师审视的眼神对上木云云坦荡的目光后,便让三个姑娘上了马车。 从汴京一路到广南,崇州府已经是最后一个招生点,所以捎上几个姑娘回去并不会耽搁什么事情。因为只有秦老师是女的,她一个人的马车也空旷有余。 马车上,木云云主动向她介绍张淑和木月月,并不露痕迹地小小称赞了一下秦老师的美貌。 咳咳,第一次抱陌生人大腿,不太熟练。 看起来孤高冷傲的女人并不难相处,见她拍完马屁后表情傻憨,秦雨脸上便挂起清清浅浅的笑。 “美貌之于我,终究是外物,往后你们就会知道,我们皇家学院的女子最不需要的,就是以貌取人。” 她原是想说话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木月月以为她恼了木云云的说辞,于是试图“维护”起自家堂妹。 “老师,云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怪她。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我们都懂的,去了书院后一定专心读书。” 秦老师脸上闪过尴尬之色:“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看这学生紧张的样子,气氛好像缓和不了了。 木云云噗嗤笑了一声:“老师和堂姐在打什么哑谜呢。” 本来就什么意思都没有,这个堂姐还是很仗义直棱的,老师人也很好,这一路可算是轻松出行了吧~ 46 拜师学艺第一步 木云云的笑声缓和了马车内弥漫的紧张氛围,没想过会跟夫子如此近距离接触的张淑看她笑得轻松,也跟着放松下来。 “我们以后就是秦老师的学生了吗?我也会很努力的!” 她一激动,就学着平常木云云握拳的样子站起来,结果个子太高,一头撞上车顶,疼得小脸挤成一团。 这下车里几人都笑起来,惹得外面骑马护送的卫队人人侧目想一窥车内场景。 秦雨笑起来更是明艳动人,“严格说起来你们还不算我的学生。皇家女子学院规模比青云学院大之几倍,人数已逾千人,今年从外地招生,又近千人,你们去到之后必定还要分院择班,不一定能分到我手上。” 南昭是州府并行制,大大小小划分约两百个,每个区域五个名额,确实能招上千个新生。 木云云来了兴致,问起皇家学院的情况,“那么秦老师你是负责教什么的呢?分院和分班的时候我们能自由选择吗?如果能的话我一定选你!” 她的话让秦雨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看着几人的眼里透出微光,“书院目前分为四个大院,分别是礼乐院,射御院,丹书院,掌数院。 各院主修课程与院名一致,课余时间可辅修他院课程,不设上限,所以学生是可以根据自己意愿选主修课程来进行分院的。 我是射御院的副院长,你们若是喜欢,不论有无基础都可以加入我院哦!” 说到最后有点激动,秦老师已经不是高不可攀的美人了,在木云云看来约等于哄小朋友吃糖的怪阿姨。 射御院啊……好像也不错,“御”试那一场惊马让她意识到自己需要多学一点自保技能。 木月月和张淑已经自动缩起头不敢说话,木云云同学还在勇敢地自白:“老师,'御'试的跑马我其实有一半靠的是运气,当真是没什么基础,这样也可以加入射御院吗?” “当然!只要你想学,我们就会教。射御院的宗旨是,不放弃任何一个有心求学的学生。” 这大概就是缘分。木云云当下没有过多犹豫,“只要你们敢教,我就敢学!秦老师,我以后可就是你的人了!” 秦雨比她还激动,“好好好!”她半路捡到宝,射御院的院长老姐一定会很欣慰的。 木月月想到阿爹说要和堂妹相互照顾,而且比别的学生先拜师肯定有好处,于是也不纠结射御院学什么,先报进去就对了,反正都是上学。 一心要和木云云同桌的张淑急得直挥手,唯恐慢一步秦老师就不收她。 “好好好,你们都是射御院的好苗子,认真学肯定没问题的!”一捡捡三个,她这一趟跑得值。 就这样,皇家学院还没开学,三个姑娘就提前选好了分院,并提前一路感受了“暗无天日”的射御院日常。 秦老师看起来高高冷冷一个端庄美娇娘,说到骑马射箭就换了个人,热情似火,能把人烧死的那种。 她是实实在在的实践派,几句话讲完一些不必要的理论之后,第二天就让姑娘们下马车学骑马。正好她带着几套骑装,都给孩子们换上。 木云云有基础还敢爬上马,另外两个扒拉着马车的门哭嚎半天不肯下来,最后还是护卫队大哥帮忙把人扛到马背上的。 “万事开头难,等学会了,只怕护卫要拉着缰绳你们还不乐意。” 木云云紧张地盯着护卫大哥手里的绳子,心想那都是学会以后的事,学习过程还是不可避免的让人害怕啊。 秦雨让护卫牵着马慢慢往前走,一边给她们讲起自己的浪漫情史,“我像你们一般大的时候,也不会骑马,后来遇到我夫君,见他驰骋的模样实在威风,便学了起来。 那种和心爱的人一起在草原上骑马追逐的快感,是闺阁姑娘们无法体会的。等你们遇见心爱的郎君就知道了,进射御院绝对不亏!” 她这翻话也时常用来鼓励射御院的老学员,效果不错,木月月和张淑的情绪总算慢慢稳定下来,坐在马背上也没有再哭哭啼啼。 关键是秦老师面上热乎,心依旧冷冷的,跟她哭也不管用啊。 又一日,招生大队的其他老师嫌她们拉低队伍进度,多留下几个护卫护送她们,便先行离去。 秦雨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很是兴起地规划,“反正书院休沐一个月,你们太早报到也无事可做,我们便一路慢慢走慢慢练回去,等到七月末再进京,基础肯定是有一点的!” 三个姑娘默默抱成一团。经过一日磨合,她们已经清楚地认识到,秦老师的魔鬼作风和她天使般的外貌完全是两个极端。 值得欣慰的是,严师出高徒这个说法不骗人,磨磨蹭蹭走到七月来临,走出广南路的时候,木月月和张淑也可以自己利索上马了。 由侍卫牵着走,一路看山看水看人间烟火,木云云觉得这十天的旅游时光相当不错。 哦,秦老师才不会让她们一直被牵着走。 七月的第一个早晨,一行人进入荆胡路,秦雨让护卫队专门绕开城镇走,但凡路宽一点的都让姑娘们自己走。 美好光阴一去不复返,哀嚎声再次在进京途中此起彼伏。 …… 这群人的线路随秦雨的心情而变化,行踪不定,想找木云云麻烦的人自然也找不到,只能到京城去守株待兔。 是夜。 一声乌鸦啼叫划破五皇子府上空的宁静。 君临熙惊醒起身,额头冒汗。 “爷!”守夜的纪丁离开隔间的床榻闪身进来。 “纪丁,我刚刚好像做了个噩梦。” 墙上映着男子线条分明的侧脸,细看他的表情,还有点呆愣。 但是做噩梦这种事情,心累的侍卫丁表示,他很无能为力。白天折腾还行,大晚上的求放属下睡个好觉。 没有察觉小侍卫纠成一团的表情,床上的人捂着心脏低喃,“奇怪,镇国公近来安分的很,怎么还是感觉要出事……” 47 一波未平一波起 七月二十七日。 距离皇家女子学院开学还有三天的时间,几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牵着马,跟着一个精神抖擞的漂亮妇人,终于走到汴京的地界。 临近开学,京城的客栈越发爆满。还好秦雨有先见之明,让护卫队快马提前回来预定房间。 “安全起见,两人一间房,月月和淑儿住吧。” 三个女孩的友谊在风餐露宿中快速得到升华,张淑和木月月倒是没有提出异议,生怕本来关爱木云云的秦老师反过来盯上自己。 木云云害怕晚上要加训,小脸一垮,苦哈哈地揭自己老底。 “老师,我睡姿不雅,睡觉还打呼噜,会影响你休息的,不如让我和月月她们一起挤挤就好。” 打交道时间长了,秦雨岂会不知她心里那点小九九,只觉得好笑。 “这段时间你们确实辛苦,接下来就在客栈好好休息吧,房钱和吃饭的钱都已交齐。云丫头今晚就收留我一晚,明日我便回家了,三天后再来接你们去书院报到。” 好吧,不用训练,什么都好说。 “老师您放心回去,出来这么久,家里人肯定着急。就算你不在,我们也会每天抽出时间练习拉弓的!” 至于练习时长嘛,木云云心里忍不住奸笑,当然是自己看着办就好。 “鬼灵精的丫头!”秦雨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酒足饭饱,三个姑娘幸福地叹着气,约定着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结果生物钟造反,秦老师还没来得及安静离开,木云云就醒了。 “早起是个好习惯,若是无事做,便先做五十个深蹲再吃早饭。” 轻飘飘地留下饭前任务,秦老师才上马离开。 木云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京中人家,才养得出像秦老师这样的奇女子。 好奇归好奇,她还是很实诚地开始每日一练。 沿途中木冲曾通过暗探与她联系过一次,危机未解除,松懈不得。 更何况听说阿水帮已经决定去西北参军了,他们正在努力地成长,她这个军师可不能被比下去。 木月月和张淑则是认真地睡到点再起床,在客栈大堂吃早饭时,碰见了张晓慧,崇州知府张寨的女儿。 不得不感慨一句,世界真小。 “月月,好巧呀!听说你们提前出发了,没想到还能遇上。” 木月月和这两人在府城时也是同窗,他乡遇故知,感觉很新鲜。 “真好,我们崇州府的姑娘们都快聚齐了,以后要团结互助哦。” 她习惯把团结互助挂在嘴边,并不是爱出头的意思,但习惯受人追捧的张晓慧却觉得她在试图抢自己风头。 “呵呵,看来你们很熟悉这里哦,晚上要一起出去逛逛吗?” 虽然很想出去,但木月月谨记老师教诲,“我们没有大人陪同,出门不安全。” 张晓慧掩唇轻笑:“什么大人陪同,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在府城逛街时也没听你说要大人陪同啊,怎么来了京城就变胆小鬼了。” 木月月笑容一顿,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无意加入两人对话的木云云接收到堂姐询问的眼神,笑着跟张大小姐解释了一句,“书院即将开学,我们要温习功课。” 张晓慧像是这才注意到她在一旁,“你就是木云云吧,听说你的第一名是靠六艺考场的老师给同情分得来的,想必之后老师们也不会为难你,怎么还要温习功课?” 这恶意满满的话茬。木云云表示不想接。 “晓慧你不要乱说,云云的分数可是货真价实考来的。”木月月下意识地为自己的堂妹说话。 张晓慧见三人脸色不善,心知说不下去,“好了好了,不出去就不出去。既然你们非要留在客栈,我就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了,月月你可不要后悔哦。” 说着她便起身告辞,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夜晚很快来临。 木云云托腮靠在窗边沉思,张晓慧的出现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正想着,外边传来惊呼:“走水了!快跑!” 大脑从一团乱麻的思绪里清醒过来,又经翻译后,木云云才挺直身。 走水?失火了! 来不及收拾行李,她迅速打开门往外跑。人在二层,等木板楼梯烧断,想跑都跑不掉。还好木月月和张淑的房间在一层,她下去再找她们。 火光正是从一层后院的客房烧起的,很多人都聚到了大堂。 木云云在人群中找到慌张无措的张淑,“淑儿,没事吧?” “云云,快救月月!她怕你晚上一个人睡会孤单,让我来陪你,结果我才出来就听人说里面着火了,就在我们房间旁边烧起来,月月肯定没出来!” 现在只有店里的伙计还提着水桶往后院走,其他人都在掌柜的劝说下往客栈外面疏散。 木云云让张淑先跟人群往外面走,护卫大哥已经回书院去了,要真有个万一总得留一个人活着报信。 跟着打水的伙计去到后院时,浓烟已经蔓延到两边的房间。但因发现得早,一桶桶水扑过去,火势还是能看出有遏制住的。 她不禁疑惑,就这种程度,木月月总不会被烟熏晕过去了吧? 木云云把在大堂里拿来的擦手布弄湿,捂着鼻子进了木月月的房间。 居然真的晕过去了! 她伸手拍了一下躺在床上似熟睡着的人,没能叫醒,应该是被人整晕的。 唉,才离开书院保护第一天就出事。她坚持要进京时,是不是太自信了? 木云云努力用自己的小身板把人拉起来搭到肩上,一步一步地往门口挪。怎么回事,她好像还幻听到有小孩的哭声,做梦的毛病几年没发作了呀。 有客栈的人注意到她,过来帮忙把人背出去,木云云出门后又疑惑地环视一圈,才随着伙计的催促往外走。 在外间等着的人都觉得惊奇。 “真有人在里面!” “还能救出来,那个谁刚刚说小孩没找到的,再进去找找吧!” 好不容易和小张淑汇合,木云云又被一群人围起来了。一个华服妇人扑到她跟前哭起来。 “姑娘!姑娘!你在里面可有看到我儿!” 48 浴火而来的男子 妇人身上的首饰无不显示出华贵,但不知为何身边却没有随从,此刻妆容哭花了,再怎么高贵的人也不过是个丢了孩子的可怜母亲。 “我的杰儿,求求好心人,救救我的杰儿。” 木云云脸上也不轻松,原来她并不是幻听。 还有个孩子在火场中。 唉,出来混,怎么这么难。 不用做什么心理挣扎,她就知道自己该回头救人。哭声是从着火的房间传来的,会哭说明人还活着,得救。 “云云!”张淑喊了她一声,但又不知该让她去还是不让她去。 “照顾好月月,我很快就出来。” 木云云叮嘱完,又跟妇人和周围的人说,“我出来时还听到哭声,你们快些扑火吧,人还有救。” 热心的人都不少,若是叫他们进火场救人,危及性命,他们会犹豫,但扑火这事还是很可以帮忙的。 有些身份的人也命自家的家仆去厨房的水井边帮忙打水。 回到后院,果然有细细的哭声。木云云从没火的房里拿出一条被单用水淋湿,披在身上往屋里去。六神无主的妇人跪坐在地上双手合十边哭边祈祷。 “呜……谢谢,谢谢你们……贵人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君临熙带人追着镇国公府的尾巴来到附近时,就听见兴国客栈走水的事。纪甲说看到疑似丞相的老相好也在场,他便过来看看。 当然不是为了看单身多年的丞相的八卦,只是李丞相帮过他的忙,他来看看能不能还份人情,也属应该。 然则从院墙跳进后院,脚刚落地,便听到有姑娘为了救孩子冲进火场。 火势虽不猛烈,但那也是火啊,哪家的姑娘这么勇猛? 勇猛的木云云在床底下找到了哭成花脸猫的男孩,“出来!我带你出去!” 抽抽噎噎的小家伙还没缓过气,强忍着眼泪爬到木云云身旁。 “没事的,快走!”看火不大,木云云干脆把被单一大半都裹到孩子身上。 外面的人隐约能看到他们两个的身影,眼看着就要走出来,木质门经不起烧拍到地上,木云云忙又带着孩子后退。 门口的火烧得更旺了些,能听到妇人在外面喊“谁来救救他们”,接着又有人拼命往里泼水。 被火呛到的孩子用力咳着,听到妇人的声音反而没有哭了,板着脸脆生生地给外面报平安,“娘,你别担心,杰儿没事!” 木云云看着脸上泪痕未干但神色坚毅起来的小家伙,心软成一片。这个小孩,没救错。 “被单裹好了,火小一点我们就冲出去。”她还是不够冷静,多拿两条湿被单进来不香吗。 罢了罢了,小朋友脸上不能留疤,待会儿就忍着点冲出去吧。 木云云已经做好“英勇就义”的准备,然后就看见一个人影提着两桶水跳过了门板。 “哗——” 一桶水兜头淋下来。透心凉。 “跑快一些,可以出去的。” 来人抱起孩子,沉稳有力的声音淡定地给她提醒。 虽然声线成熟了些,但是这个声音木云云还是记得的。不可思议地抬头—— 君临熙看到她的脸也是一愣。上次在一片火光中匆匆分别,这次又在一片火光中重逢,他们跟火还真是有缘。 他这人不记仇的,三年不见,丑丫头也没那么丑了。 “好久不见,丑丫头。” 相比起他平静的内心活动,木云云的心情简直不要太糟糕。 难怪她倒霉,原来是衰神又出现了。 被淋成落汤鸡的人一句话都不想说,抱住自己贴身且随时会走光的衣服往门口木板上跳过去。 孩子有人救了,她还是赶紧撤吧。 木云云一出来就被妇人拉住,“恩人!谢谢你!你是我和杰儿的大福星!” 走不掉,她手还是抱在胸前,无奈地用脸向后示意,“这位夫人,救您孩子的恩人在后面,您先容我去换身衣服。” 火应该没烧到二层,她包裹里的五百两银票算是保住了。正是三年前君临熙留下的那五百两,去府城考试时,她就有带在身上。 看在这张银票的份上,她可以不计较这个家伙傻得拿水泼自己的事。 妇人这才注意到木云云的尴尬,忙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又把手里的羊脂玉镯取下来给她。 “姑娘快去换衣服吧,小妇人在姓卓,上京寻亲来的,这玉镯你且当作信物收下,待我母子寻到亲人,定另有回报。” 木云云懒得跟她推托,接过玉镯就走人。衰神出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君临熙把孩子递给卓氏,“夫人,你要寻的人可是姓李?” 卓氏抱住失而复得的孩子,想起要找的人,更是泪眼婆娑,哽咽得只会点头。 “小子与李修德先生相识,如今客栈已经不安全,不如由我的人送你前去他府上,你看可好?” 纪甲忽然被加派任务,一脸不解,“爷,你不亲自过去吗?”爱看热闹的人居然会舍得错过认亲大戏。 “多事,爷自然是另有安排。” 让纪甲去安排卓氏母子之后,君临熙便踏上去二层的楼梯。 他刚刚看到丑丫头往上面去了。也不知道当初私盐的事有没有牵扯到她,既然客栈已经不安全,他还是提醒一句为好。 二层的房间大都空着,尽管火势没有危及到上面,很多人还是不敢回来。门都敞开着,只有一间是关上的,自然就是丑丫头在里面。 从来没学过敲门礼仪的五皇子想都没想就推门而入。 然后,他这些年随着历练越发不显声色的脸上露出了极其错愕的表情。 眼前的人刷新了他对“姑娘”一词的认知。 …… 木云云回来之后当然是把身上的湿衣服给换掉,大热的天气,又是在房里,穿上亵衣亵裤她就当自己穿了衣服。 冲出房间时身上还是有好几处地方都火星扫到,有点疼,她便查看起来。 尤其是脚底,虽然她已经从最快的速度跳过拦在门口的木板,但鞋子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烧焦。 为了确认自己脚底的受伤程度,她此时盘坐在床上,是很标准的别人家姑娘绝对不会有的抠脚大汉姿势。 49 出来混总要还的 客栈的二层里里外外都是静悄悄的。 房门忽然被打开,木云云寻思着,遇到这种情节她是不是要发出一声穿透屋顶的土拔鼠尖叫。 被高温蒸干水分的喉咙在抗议,她只能面无波澜地把脚放下,再看向来人。 “还有什么事吗?” 她的镇定让君临熙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歪头一想,立马想出一件事来。 “丑丫头,方才我帮了你的忙。” “然后呢?”现在时兴做好事要来留个名吗,她有点摸不着这人的想法。 “我都没有找你要报酬,你却连一句道谢都没有?” 五皇子严肃起来更帅了。就是这严肃的点让木云云有点出戏。 想起三年前这人留下的那张无厘头的纸条,她又想到了恶心人的点。 “谢谢您,要钱没有,需要我肉·偿吗?” 果然,君临熙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而后终于拿出与之美貌相匹配的冷静来谈正事。 “没想到你会来汴京。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三年前的私盐案处理得匆忙,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他的语气诚恳,神色真挚,看起来不再是从前梦里那个咋呼又气人的少年。看来时间最能使人成长,重生过的也一样。 木云云神色也不知不觉地缓和下来,“麻烦是有的,都被黄知县和木伯伯挡下了。” 她甚至有些宽容地想,既然人家身为皇子还记得自己这个小人物,她就不要计较什么麻烦了吧。 况且他们又不是强硬拉她入局的,回想起来她都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地就走到了这一步。 “近来地下赌场泛滥,你那手骰子绝技没有人惦记?” 一说就说到关键,两人都坐到了临窗的茶几边,木云云顺手拿过一杯茶润嗓。 “麻烦就在这,不过我能来到汴京,显然没有让惦记我的人得逞。”借用阿水帮的话,她可是昊天县木家村最机智的狗头。 君临熙想到一件事,眼眸发亮,看着她像是看着即将被拐走的小红帽,“现在有个机会,可以帮你将麻烦彻底解决掉,一劳永逸。” 这个表情木云云也很熟悉,他又要搞事情了。并且打算借用她的骰子技能。 难怪找上门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此事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有人保护你,绝对没有安全问题,而且……” “停!”预感到他要开始激情澎湃的演说,木云云急声打断。 她不能被这个家伙牵着走。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若是可行,在开学之前搞定也好。毕竟京城水深,她也不想每天上课还要担心被掳走。 “咳,我的人一直查不到汴京地下赌场的确切位置,你不如露点破绽,跟他们到赌场走一趟。” ……这叫做没有安全问题? “五皇子殿下,你是不是忘记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 忽悠进行到一半,君临熙干脆厚着脸皮继续下半段,“可见在本皇子心里,你是个能扛半边天的男子汉,这是对你能力的认同。而且……” “停!”一听而且她就头疼,“你怎么保证我的安全,万一我被掳走时,你的人跟丢了呢?” “保证不会跟丢!”君临熙略一犹豫,便从袖里取出一个小盒,神秘兮兮地凑近她,“你且冷静地听我说完……” 客栈的火彻底扑灭时,已近三更天。 二层的客人陆续回房睡觉,谁都不曾留意,其中某间关着门的房里正在发生什么。 第二日,木月月和张淑被纪丙和纪丁暗中送到秦老师那里去了。 木云云心态稳如狗,换上男装一个人大摇大摆地在附近的正规赌场逛来逛去,就差跟别有居心的人说“快来抓我”。 等到被人一个麻包袋套走时,她还有点小激动。 汴京最大的地下赌场,来这里的人私底下叫它销金坊。这是一栋看起来年久失修的阁楼,内里装潢却处处透着高雅。 布满骰子装饰的小隔间里,木云云手上的绳子被解开,眼睛上遮住视线的黑布也拿开了。 一个长着大胡子的壮汉坐在他对面,眼窝深陷,凶神恶煞的眼神会让人感觉自己在被一条恶狼盯着。 “木云云?”男人声音粗犷,口音有点像外国人说的中国话。 南昭的方言她不熟悉,但应该不包括这一种。这个赌场还跟外邦有关,君临熙说能铲平它,是真的吗?是真的吧? “你很会投大小?” 一颗骰子已经放到她跟前。 应该就是三年前她露的那一手给了这些人灵感,地下赌场出现了数字骰子以及赌大小的项目。 在君临熙找来之前,木云云要尽可能配合对方的要求。她如实回答:“这是靠运气的,小女子也不敢保证把把都投到六,只能说投到的几率比较大。” 长胡子大汉对她的谦虚卖•弄不为所动,下颌一扬,“投。” 投就投,谁怕谁。木云云拿起骰子,眼珠一转,“这位大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里是赌场吧?不如打个商量,我投中一次六,你给我一两,投不中,我给你一两?” 男人像是不认识她一样,重新把她审视了一遍,最后才玩味地说,“可。” 骰子转完十次,木云云投中七次,失手三次,赚了四两银子。 小姑娘骄傲又得意地伸出手,“承让承让,赊账不是好习惯,您是现付呢还是现付呢?” “很好。”大汉满意地点头,真的掏了一袋银子扔给她,“帮我做事,银子只多不少。” 木云云像是没听懂,只从钱袋里拿走四颗碎银。原谅她见识少,也不知道四两掂量着有多重,但赌博赢来的,少点也无妨。 “我阿娘教我,做人要有原则。出来混,是我的我就拿,不是我的不能拿,多拿的迟早要还的。”说着她把钱袋推回去。 “有胆色,但不够聪明。”大汉的眼神越发阴翳。 木云云定住有些发抖的腿,心头的蛊虫感知着,君临熙就要到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钱,你不收也得收。” 男人已经站起来,一米八的身高海拔更是给人压迫感,眼里更是释放出杀气。 可惜,一声轻笑破坏了他营造出来的紧张感,“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是不对的哦。” 50 很生气非常生气 手无缚鸡之力的木云云听到五皇子贱贱的发言,嘴角不屑下撇。 随即抬头看向长胡子大汉时,又露出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你看,你肯定多拿了别人东西,该还了。” 听到声音时,男人就警惕地向门口退去,不偏不倚地撞上等在门口的纪甲。 地点找出来,至于赌场后续的处理不关她的事,木云云不再去深究。 拿着应得的四两银子作为这次跑腿的酬劳,她急吼吼地把手伸向君临熙。 “快把那条恶心的虫子给我引出去!”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拿蛊虫来定位。 找到赌场窝点正意气风发的五皇子朝她露齿一笑,“你先别激动,蛊虫解除的方法我还没找到,但是我敢保证它于人体绝对无害!” ……她不激动,真的(微笑脸)。 这个世界的人并不会视蛊为毒物,听闻还有一个小国是终日与蛊相依的,蛊虫用得好,可以发挥很多意想不到的功能。 木云云相信自己植入的蛊虫没有危险,因为作为联系,君临熙当着她的面也植入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身体里有条虫,她整个人都很不好! “丑,漂亮丫头,你听我说,女儿国还会用蛊虫来美容,而且……” “停!你先听我说。”木云云衡量完利弊,伸向他的手并没有收回来,“五百两银子,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要多留点遗产给阿爹阿娘还有子越儿。 没想到问题这么容易解决,且套路还很熟悉,君临熙稍稍一愣,便干脆地掏出五百两的银票。 说来也巧,从三年前起,他就习惯在身上备着银钱,以防有人救他时拿不出报酬。 “很好,咱们再次两清。”郑重收好银票,木云云的神色回暖。 “劳烦五皇子再派个人送我回客栈,确保我后天安全进入书院再离开,谢谢。” “兴国客栈不安全,纵火的人虽然冲着那对母子去,但是根据你给的线索,你朋友房间的蒙汗药确实是张寨的人下的。” 也就是说,客栈里至少有两批居心不良的人。坏人也喜欢扎堆。 木云云心疼剩下两晚的房钱,但也无可奈何,“那还是直接送我去秦老师家吧。” “正好许久没去段家做客,我送你去。” 五皇子打出一个响指,丢下苦哈哈收拾赌场的属下们,说走就走。 时隔三年,他又长高了一点,再次被人夹在腋下的木云云发出抗议。 “要么抱我走,要么背我走,要么我自己走!” 已经走上大路的君临熙停下来,很干脆地放下她,“你自己走。” ……说好的送呢? 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方便跟他争论。 并肩走着,木云云问起秦老师的家庭背景:“你说的段家就是秦老师的婆家吗?她家里人多不多?” 学生们都找过去,会不会给她造成困扰? 君临熙奇怪地看她一眼:“忠勇侯家倒是人多,但是严格说起来也不算你秦老师的家人。” “什么意思?” “秦氏要嫁的是忠勇侯的胞弟,可是那位段将军在战争中受过很重的伤,刚定亲没多久就旧疾复发离世了。秦氏坚持要嫁进段家守活寡,对外都说自己是段三夫人。” 说到战争,他的话里行间沉重许多。 木云云想起秦老师说起心爱之人时脸上洋溢着的幸福气息,一时也沉默下来。 两人静静走了没多久,就遇上不识好歹拦路的人。 “五皇子,今日怎么有闲情出来逛,不用在藏书阁当差了吗?” 声音很嚣张,语调阴阳怪气的,很欠扁。 这个人木云云以前在梦里见过,镇国公的老来子慕南枝,在君临熙欺负过的一众京城纨绔中,他可以说是最不怕死的,到现在还敢出言挑衅,可见也是最耐打的。 只听君临熙没好气地回答:“本皇子今日不想打人,懂事点快滚。” 一如既往的五皇子画风,木云云想,她方才对他产生的沉稳印象果不其然是错觉。 她正回味着观看小剧场的快乐,没想到慕南枝把目光放过来。 “这是你新收的侍卫吗?又矮又丑,敢不敢和我的家丁打一架?” 什么眼神,居然没认出她是女的。木云云皱眉,试图摆出生气的表情。 君临熙也生气,丑丫头是丑,但是帮了他几次大忙算是他的人,他能说丑,别人不能说! “哪里丑?你哪只眼睛看见她丑了?有你的家丁丑吗?” 五皇子一说话,成功带偏重点。 木云云有点意外,这还是她认识的毒舌君临熙吗? 想着还要去找秦老师,免得节外生枝,木云云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角,“走吧。” 她不说话还好,一听是女子的声音,慕南枝更来劲了。 “小娘子?五皇子你的眼光也太差了,怎么看上这样的。要是缺姑娘你跟我说啊,我家随便挑一个都比这个好十倍,不,百倍,哈哈哈!” 很好,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低级的小怪了。她喜欢。 木云云伸手抚平皱起的眉头,也不生气,严肃地看着大笑不止的小少爷。 “这位公子,人不可貌相,我可是女儿国释伽牟尼山神巫医女的第三十八代传人,你身上被人下了蛊还不自知,情绪太激烈会牵动蛊虫发作的,最好不要大笑或者痛苦。” 笑声嘎然而止。 世界清净多了。 慕南枝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气势不足:“什么神巫医女,你们这些巫师惯会招摇撞骗!” 木云云神秘一笑,仿佛在说“信不信随你”。五皇子能拿得出蛊虫,身边肯定是有巫医的,且京城巫师还不少,她冒充一下不会那么快穿帮的。 见识少的世家少爷不禁吓,趁着君临熙愣神之际就冲到木云云跟前,把她的手从某人的衣角上拉过来。 “好姑娘,我错了,你在我心里就是最美的!跟我回家给我把蛊虫引出来,要什么我都给你!” 木云云心里还想着整治他的第N种方案,一时没有回话。 这一次君临熙的衣服质料好得不行,衣角没有被扯坏。但是他看看自己的衣角,又看看慕南枝摸着木云云手的爪子,忽然就很生气。 肯定是因为这个家伙碰到他的衣服了,他才会这么不爽。五皇子找出心情变化的原因,非常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