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未婚夫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清晨起的一场雨淅淅沥沥到了黄昏，才稍作停歇。京都相府，因着这场春雨，难得悠闲了一日，无客登门。
“滚！滚！滚！赶紧滚！”一道喊骂声打破了安静，相府门口热闹起来。
只见相府的护卫提着刀，轰乞丐似的，把一个麻杆瘦书生从相府赶了出来。
那瘦书生满头满脸滚了泥，整个人鼻青脸肿，显然是挨了打。
“我是季云轩！我就是季云轩！如假包换！”瘦书生一边狼狈地抱头鼠窜，一边不死心地喊嚷，引来了更多的人，驻足看热闹。
“我真的是季云轩！我就是你们家姑爷！你们相府嫌贫爱富！你们……”
“放屁！”护卫一拳伦在书生脸上，给他姹紫嫣红的脸又有添了些颜色，“你小子连信物都没有！还敢说自己是季公子！！”
书生梗着脖子，青筋暴起：“我的信物被偷了！我真的是季云轩！我真的是……”
护卫把手里的刀一亮，也不废话了：“你小子再冒充一下试试！”
瘦书生登时熄了火，缩着脖子，一退再退，然后，撒丫子跑了。
那护卫冲着书生的背影啐了一口，收了刀，转身回相府。
“啧啧！啧啧！”相府门口站着一堆看热闹的行人，对此情景已经见怪不怪。
“话说，这是今年第几个冒充季云轩的？”
“加上刚才那个，光我看见的就仨了……”
“我听说有五个。”
“这才刚开春啊……相府也够忙的。”
“唉……”有人换手撑伞，长长叹息一声，“谁让人家相府二小姐生的好呢，不仅人好看，还被皇上亲口夸赞过，这样的小姐，谁不想娶回家啊……”
“真是便宜了那个季云轩啊……”
“可不咋的！”
“你说那个姓季的，他怎么就那么走运呢！”
“……”
姓季的，季云轩。
没人知道他长相如何，是美是丑，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没人知道。他人没在京城出现过，但是名字却在京城家喻户晓。
这人是相府二小姐杜幽岚的未婚夫，指腹为婚的那种。
杜幽岚，相府二小姐，不仅人长得貌美倾城，被当今圣上亲口称赞，说她是“当世女诸葛”。这位真真儿才貌双全的相府二小姐，不知是京城多少男人的梦寐以求，辗转反侧。但是，无论多少达官显贵上门求亲，都被杜幽岚拒绝了，理由，就是这个季云轩。
相府二小姐对外放出话来，说她要一直等着季云轩。等着这个素未谋面，不知是死是活，是美是丑的未婚夫。
…………
“蠢货！恶心！就他那寒酸样儿！还敢舔着脸说要娶我！”此时，相府中，杜幽岚在自己的闺房来气得回踱着步，她胸口剧烈起伏，好好一张美人脸因为狰狞毫无美感。
她身边的贴身丫鬟素儿也一副气冲冲的样子，连忙附和：“可不就是嘛！长成那种病痨鬼的样子！还有脸说自己是季云轩！还要娶小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不要脸！”
“岂止是不要脸！跟本就是没脸没皮！”杜幽岚一拍桌子，“真是气死本小姐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来认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本小姐是相府千金！他们也配！这些癞蛤蟆一个个的！真是恶心死人！”
“幽岚，仪态。”
就在杜幽岚怒不可遏，口不择言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保养得不错，乍一看，只比杜幽岚年长几岁的样子。
“娘！”杜幽岚看到来者，高声道，“护卫把那个癞蛤蟆赶走没有？！”
“我跟你说了，注意仪态。”冯氏皱眉，看着杜幽岚。
杜幽岚咬着下唇：“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知道，我都快让这些穷酸癞蛤蟆烦死了！”
“这种话，你以后少说。”冯氏说话间走到杜幽岚面前，抬手朝她肩膀拍了一下，“你是相府矜持高贵的千金小姐，岂能跟个泼妇似的？”
“可是我就是气不过嘛！”杜幽岚拉着冯氏的手，晃了晃，“护卫教训那个癞蛤蟆没！？”
“已经赶出去了。”
“可我还不解气！”杜幽岚狠狠咬牙，“应该挖了他的眼睛！打断他的腿！再……”
“好了。”冯氏打断杜幽岚，“在相府门口，你把人腿打断，百姓要怎么议论我们？”
“看我就是气不过……”
“那也要忍着。”冯氏叹气，“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仪态，注意仪态，你是相府千金，必须有千金小姐样子，持重端庄，落落大方……”
杜幽岚暗暗翻了一白眼，显然一副听腻了的样子。
“先不说这些了。”冯氏深吸一口气，说，“明天就是老夫人的寿诞了，万寿吉祥被，准备好了吗？”
杜幽岚目光虚晃：“应，应该好了吧……”
“什么叫应该？”冯氏脸色稍显严肃，“那是你要献给老夫人的寿礼，明日，来参加老夫人寿宴的全是京城有头脸的人物，公爵夫人，达官小姐……你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吗？”
杜幽岚低着头，碾着脚尖儿，支支吾吾：“前天去外宅的时候……我见那几个绣娘缝制的差不多了……”
“其中的绣工针线，你可都清楚了？还有被子上的熏香……”冯氏又道，“香料知识都背熟了？”
“我……我……”杜幽岚讪讪，头垂得更低，不敢直视冯氏。
“明日，可不能出一点差错。”冯氏越发严肃，“你现在就去别院，给我给做好完全的准备！”
杜幽岚被冯氏不轻不重训诫了一番，阴沉着脸朝后院走，每走一步，都要跺出个坑来。
丫鬟素儿缩着脖子，如履薄冰地跟在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主仆两人就这么走到了拐弯处，变故突生。
不知那里来的粗使丫鬟，赶路急了，她一下子撞到了杜幽岚身上，好巧不巧的，那粗使丫鬟手中还端着小半盆水，虽然她连忙躲闪了，但是溅出来的水花，多多少少撒到了杜幽岚的衣裳上。
“那个混蛋不长眼的！瞎了吗？！”杜幽岚本就攒着火气，这下子，一个火星点，“噼里啪啦”燃着了。
那粗使丫鬟看清自己冲撞了二小姐，神色大惊，连忙下跪请罪认错：“二小姐！奴婢该死！您没事……”
“啪！”话没说完，杜幽岚高扬起手，耳光抽了过去。
粗使丫鬟登时被打得头发披散，嘴角渗血。
“混账！”杜幽岚举着自己的手，“你那什么狗脸！把本小姐的手都打疼了！”
粗使丫鬟浑身发抖，跪在湿漉漉地上，不住求饶：“奴婢错了，奴婢错了！二小姐！您别生气！”
杜幽岚甩着隐隐发涨的手，照着粗使丫鬟心窝踹了一脚，没好气：“你动手自己抽自己！”
“是，是！”粗使丫鬟咬着牙，抬起手来！
“啪！”
“啪！”
“啪！啪！”
一声接着一声的耳光声，让杜幽岚脸色稍好看了些，但是她依旧不依不饶：“你给在这里跪着！跪够十二个时辰！不许吃饭！不许喝水！听见了吗！”
“是，是……”粗使丫鬟连声应着。
等杜幽岚走远了，粗使丫鬟才控制不住的自己眼泪，委屈地，小声哭了出来。她不敢哭出声，怕让二小姐知道了，回过头来，更刁难她。
“姐姐。”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粗使丫鬟吓得身体一僵，连忙擦干眼泪。
“喏。”只见一个扎着总角的小丫鬟，握着一方手帕，递到她面前。
“你，你是……”粗使丫鬟没接手帕，哭得红肿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儿。
那小丫鬟约莫十一二岁，肉乎乎的脸颊像是刚刚出锅的白团子，一对儿乌黑的眼睛跟两颗又大又圆的秋葡萄似得。
“姐姐，你这么好看，眼睛哭肿了可就不漂亮啦。”小丫鬟笑了一下，一张滚圆的团子脸非要挤出一种风流倜傥来，显得有些莫名好笑。
粗使丫鬟吸了吸鼻子，小声抽噎：“你究竟是谁……”
“护花英雄！”那小丫鬟拍着胸脯：“姐姐，你不要怕哦，等没人的时候，我来偷偷给你送吃的！”
说完，把手帕塞进丫鬟手里，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赶着办，一溜烟跑了。
小丫鬟是从相府后院跑来的，七转八绕，跟一条灵活的鱼似得，在让人晕头转向的小胡同里穿梭自如。
最终，小丫鬟在一家小院停住脚步，这小院乍一看普普通通，但是若是从上空鸟瞰，不难发现，它距离相府后院很近，而且位置绕远偏僻，极不引人注意。
小丫鬟直接推开小院的门，冲进去。
“南辙，你今天来晚了哦。”院中一个老伯在背对着院门侍弄花草，头都没回。
“我今天英雄救美，给耽误了！”小丫鬟说着，三两步跳上院中的马车，钻进车里。
登时里面一阵“滴里当啷”的声响，不一会儿，从马车中出来一小童。仔细看，他就是刚才的小丫鬟，只不过脱了丫鬟装束，换回本该属于他的男童衣服。
院中的老伯站起身来，将窗台上放着的两把伞递给小童。
“看样子，还要下雨呢，你把伞带好了。”
“好嘞！”南辙一边应着，一边扬起马鞭：“蒋伯！我去接小姐啦！”
蒋伯冲着南辙的背影，又嘱咐道：“路滑！你路上慢点……”
话没说完，那边连人带马车，已经跑远了。
小南辙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远山书院，远远的，就瞅见远书院门口站着一胖乎乎的背影。
错不了，胖得这么圆润的，就是他家小姐！
“公子！公子！”南辙驾着马车，冲过去。
此时，书院门口，只站了个书生打扮的人。这人相当有特点，人胖皮黑，但是不是那种山野莽夫的壮实，可以看的出来，这人骨架很小，就是虚胖的厉害，跟一个气吹起来的发面馒头，还是高粱面的，有些黑。
“公子！我来晚啦！”南辙在那胖书生前停住马车，“你等很久了吧？”
那胖书生开了口，声音跟南辙一样，清脆干净：“你是不是又遇上需要你救美的姐姐了？”
南辙吐吐舌头：“还是小姐……咳咳！公子！还是公子了解我！”
杜扬岚抬手戳了戳南辙的脑门：“又崩出‘小姐’两个字啦，跟你说多少次了，我现在是你家公子……”
不是相府三小姐。
说起相府家的三小姐，三年前，她的名声丝毫不亚于杜幽岚。
杜幽岚被圣上赞为“女诸葛”；杜扬岚被人起绰号，名为“流星锤”。
三年前，相府三小姐杜扬岚以一己之力，顶一张长满痘痘的大胖脸，硬是惊了圣驾。也就是那天起，杜幽岚有了“流星锤”的名声。
如今，三年过去了，三小姐脸上的痘痘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皮肤吹弹可破，但是“胖”“黑”两词儿依旧萦绕着她。
……
杜扬岚拍拍脸颊，一笑了之，才不去纠结那些事情，她问南辙：“那个姐姐，你救下来没有？”
“那个小姐姐惹怒了二小姐……”南辙嘟嘟嘴。
杜扬岚闻言，了然颔首：“那就不能明着救，只能暗中帮了。”
“我晓得！”南辙说，“公子，我们赶紧回去吧！二小姐罚那姐姐跪着呢，晚上我给她送些好吃的！”
“先等一会儿再回去。”杜扬岚说，“先去一趟广悦绣坊，明天奶奶做寿，我那被面还差一道金线收尾。”
广悦绣坊是京城众多绣坊中的一家，绣品一般，但好在价格实惠。若说这家店铺什么最为卖好，合股金线绝对首屈一指。光鲜艳丽，柔和低调，雍容端正……各种程度的合股金线，琳琅满目，任客择选。
杜扬岚走进去的时候，店铺老板正准备关门了。
见到他来，老板一笑：“小公子，又来给你家娘子买金线啊？”
杜扬岚点头，回以微笑，说：“前些天的浅金线，给我再来……”
话没说话，老板抓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您说的那个，刚巧卖完了。”
“卖完了？”
“对对！”老板道，“让人一下子都买走了！”
“谁买走了？”
“相府二小姐！”老板道，“就是被皇上称赞的那个二小姐!”
第002章：庆寿宴
“……这样啊。”杜扬岚若有所思，顿了顿，问道，“二小姐还买旁的金线了吗？”
老板有些不解，稍稍有些戒备：“小公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二小姐眼光好，她看上的金线，搭配出来，一定好看。”
“原来是这样啊……”那老板放了心，于是将相府买了什么金线，一一道清。
杜扬岚听完，面带微笑，另外买了其他颜色的绣线，随即离开。
南辙紧随其后，出了绣坊，不解问道：“公子，你说二小姐买这么多金线做什么？她刺绣又不行……啊！”南辙说着说着，忽然轻呼了一声。
“吧嗒！吧嗒！”刚才阴沉的天空，终于到了极致，豆大的雨点子砸下来。
“还真的下雨了，蒋伯伯说的真准！公子，你等着我啊，我去取伞来！”
杜扬岚站在绣坊门口等南辙，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唰！”溅起的雨水，猝不及防，扑了那杜扬岚一身！
南辙撑着伞回来的时候，就见自家主子浑身湿哒哒的，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得。
“小，小姐？！”吓得小南辙称呼都忘了改，“你，你摔倒了？”
杜扬岚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对着远去的马车，眯着眼咬牙：“将军府……刚才过去的马车是将军府吧？！我记下了！”
…………
杜扬岚回到相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她居住的春晓院比较偏，在相府东跨院的西南角，从角门进去，转几个弯，很快就能到。
杜扬岚跟南辙轻车熟路，很快回到了住处。
两人刚推开门，门缝中，忽然冒出一张大惨白惨白的脸出来！
“……”
“鬼啊！”南辙一蹦三尺高，跟被人踩了尾巴尖儿的猫儿。
杜扬岚也后退了老大一步，喉咙那句“女鬼啊！”将喊未喊出来的时候，她定睛一瞧。
“颜……颜嬷嬷？”
“鬼？”颜嬷嬷探出脑袋，左右看看，“大晚上的，哪有鬼？”
杜扬岚嘴角抽了抽：“颜嬷嬷……您又上妆了？”
“是的，今天心情好，上了个美美的妆！”颜嬷嬷笑着眨了眨眼，脸上的胭脂蔌蔌往下飘，“好看吗？”
杜扬岚跟南辙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很默契地咽下了嗓子的大实话。
“好，好看……”
“对！特别好看！”南辙从容不迫地表演什么叫睁眼说瞎话，“颜嬷嬷，你看起来年轻了十几岁呢！”
“真的吗！？”颜嬷嬷捂脸又跺脚的，“照这么说！我岂不是才十几岁……哪有那么夸张呀？”
“颜嬷嬷，您不是都五十多……”
“恩？”颜嬷嬷眼梢一扫。
“咳咳！”南辙一本正经，把“岁”字脸不红心不跳地吞到肚子里，改口说，“您永远都是二十多岁！”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还是辙辙乖。”颜嬷嬷揉了揉南辙的小脑袋，“走吧，进屋，我给你们做好晚饭了。”
屋中的桌子上摆着简单三菜一汤，菜式虽然简单，但是分量很足的。
“赶紧吃饭。”颜嬷嬷坐下后，笑盈盈地给两人递筷子。
屋里烛光较之外面要明亮很多，颜嬷嬷那张刷了面粉似得的脸，还有鲜红鲜红的嘴，一半投在烛光中，一半淹在黑暗里，将“女鬼”两字演绎得极其生动。
“你们吃吧！”杜扬岚往后退了一步，“我还有事！”
“我也不吃了！”南辙说，“我还要给那个小姐姐送饭！”
说着，两人缩着肩膀，就要溜。
“啪！”颜嬷嬷把筷子往桌上一搁，“什么事都比不上吃饭，过来！”
杜扬岚跟南辙苦哈哈对视了一眼，走到桌前，抱起碗筷。
两人吃饭极快，但是也没发出什么动静出来，这都要得益于颜嬷嬷从小教导两人餐桌礼仪。
“我吃好了！”
“我也好了！”
南辙跟杜扬岚一起放下碗筷，一个迫不及待地给他的小姐姐送饭去了，另一个滑溜地钻进了一旁的耳房里。
颜嬷嬷收拾碗筷之后，切了一盘水果，端着去了耳房中。
耳房中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大桌子，外加三排高大壮实的的榉木书架，书架上，各种书塞得满满当当。除此之外，屋子中央放着一个极大的绣架，杜扬岚此时就在绣架上，全神贯注，一针一线地绣着什么。
颜嬷嬷对此已经习惯了，明天就是相府老夫人的寿诞，杜扬岚作为孙女，自然要准备寿礼。
她的寿礼是一床被子，这些日子，她从书院回来之后，一直埋首绣被面。
颜嬷嬷走过去，将水果放在杜扬岚随手都能够到的位置。
“吃点水果对眼睛好……”颜嬷嬷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杜扬岚的刺绣。
随即，她微微一顿，发出一声疑惑。
…………
相府老夫人七十大寿，天儿见了晴。
相府外，流水席摆满了整条街，只要路过，说个吉祥话，都能美美吃上一顿。
相府里，宾客如云，来往不绝，京都最好的戏班子，咿咿呀呀唱得热闹，
大厅中，相府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老寿星今年七十高寿，满头白发，可精神头特别好，由于平时保养得宜，她脸颊泛着红润，丝毫并不显老态。
“瑞王妃，承蒙你谬赞啦……”老夫人正在跟上座的瑞王府王妃说话，身边十几个丫鬟穿梭来往，尽心周到伺候着。
“我这话可不算是谬赞，是实话。”瑞王妃今年四十多岁，照平常的贵妇人瘦了许多，两边脸颊陷下去，颧骨显得更加突兀，即便她含笑说话的时候，也挡住扑面而来的刻薄骄矜。
“你家二姑娘，前几日我还见了呢，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呢……”说到这里，瑞王妃顿了顿，状似无意似得，继续道，“话说，那个什么季什么轩的……有消息了没？”
“季云轩。”老夫人说，“还没有呢，这不，昨个儿刚赶走一个冒充的。”
“要是那个姓季的一直没有消息，你家二姑娘就一直等着？”瑞王妃眉梢挑了挑，“老夫人，你也甭嫌我说话难听，姑娘家家的可等不起……”
“什么等不起呀？”就在瑞王妃说话的时候，大厅中又走过来一个中年妇人，穿着华美，身后丫鬟与嬷嬷簇拥着。
“是安王妃来了。”
“参见安王妃。”
大厅中不少人起身行礼。
进来的这位，便是安王府王妃。
她年纪与瑞王妃不相上下，只是相貌与尖瘦的瑞王妃相反，安王妃长得脸圆眼圆，身姿丰腴，与瑞王妃一起坐在主位，一胖一瘦，乍一看，挺喜庆。
“老夫人，我来晚啦……祝你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安王妃笑盈盈说着，动了动手指，随即，丫鬟们连忙将她的礼物一一献上来。
那寿礼之贵重，比之刚才瑞王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王妃，你可没来晚。”老夫人笑着道，“寿宴还没开始呢，你啊，还来早了呢。”
“是吗？”安王妃说着，扫了一旁的瑞王妃一眼，“刚才听我进来时，听你们说起二姑娘，怎么？嫂嫂是为你家起德打听的？”
“弟妹说的哪里话？”瑞王妃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倒是弟妹……你家起思不是一直对外称要娶相府二小姐吗？”
“有吗？”安王妃捂嘴笑道，“这种孩子家家的事，我不像嫂嫂这么悠闲，没怎么关注呢。”
“两位世子都是青年才俊，人中龙凤。”这时候，老夫人开口了，她笑眯眯地眼看着两位王妃，“偏偏啊，我家幽岚……唉……”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祖母，喝口茶吧。”这时候，一直默默坐在老夫人身边杜徐岚开了口。
“这是你家大姑娘吧？”安王妃打量着杜徐岚。
杜徐岚略带病气，面容清雅，长相虽不及杜幽岚那般惊艳，但是坐在那里，举止得体，娴静大方。
“是，这是我家徐岚！”老夫人笑着，亲昵地抓着杜徐岚的手，拍了拍，顺势将她介绍给在场的小姐贵妇们：“徐岚她从小身子弱，一直在我身边养大，幽岚要上书堂读书，平日里，都是徐岚陪着我在后院解闷逗乐，有她在啊，我老婆子才能每天开心心的。”
“老夫人，你这是福气，你家大姑娘在你身边伺候，二姑娘又名扬天下……”有人附和了一声。
随即又有人附和道：“可不就是嘛，看着我们都羡慕呢，相府的千金们个个都出挑……”话音落下，那声音顿了顿，众人不约而同想起了相府最后一个千金。
三小姐，杜扬岚。
杜扬岚抱着寿礼，走到了门口。
一个嬷嬷伸手拦住了杜扬岚，那嬷嬷又胖又壮，全身上下就眼睛小，看杜扬岚的时候，耷拉着一张方宽脸，跟旁人欠着她几吊钱似得。
“三小姐，老规矩。”曹嬷嬷说，“进去之后，送了礼，请您少说话，也甭跟人打招呼，尽快出来。”
杜扬岚根本没有理会眼前的曹嬷嬷，她抱着寿礼走进大厅。
本来热闹的大厅中，因为杜扬岚的到来，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了，各种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美人走到哪里都能吸引目光，丑，也能做到。人就是这般，只要与周围稍有分别，就能引来各种意义不明的目光。
本来还喝茶说笑小姐夫人们，彼此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嘴角噙着笑，纷纷打量杜扬岚。
比起前几年惊了圣驾的丑样，现在的杜三姑娘算是好多了，虽然人还是又黑又胖的，但是倒也能入目了。
杜扬岚对大厅的安静视若无睹，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就在她准备放下礼物，说句吉祥话，离开的时候。
“祖母，祖母我来晚啦……”就在此时，一个人走了进来，人还没到，清脆的声音先闯进来。
相府二小姐杜幽岚姗姗来迟。
“你这丫头，怎么现在才到，去哪里了？”老夫人冲杜幽岚招手，满脸笑容。
杜幽岚在万众瞩目中，满脸笑容，昂首挺胸，走到了老太太面前。
“祖母见谅，我来晚了。”
大厅中的目光，不由自主从杜扬岚的身上转到了杜幽岚身上，就连远处戏台上唱戏的小生都不由分了下神，看向这个圣上金口称赞的“当世女诸葛”。
杜幽岚着实很漂亮，她身材高挑，五官协调，又长着一张时下最让人喜欢的鹅蛋脸，让人们看她第一眼后，又总会不由自主再多看几眼。
“我去取祖母的寿礼了。”杜幽岚笑得甜美，亲昵晃了晃老夫人的手臂，“我亲手给祖母绣了一张万寿吉祥缎被。”说罢，她身后的丫鬟弯腰，已将寿礼恭恭敬敬呈了上来。
杜幽岚笑盈盈，继续说道：“被子图样是我请神画手廖老先生亲自画的，刺绣针法用的是祖母最喜欢的京绣。”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丫头，最是有心，每日去书堂读书那么辛苦，还要顾念着我的寿礼。”
“瞧祖母说的，这可是您的七十大寿呢！”杜幽岚道，“我祝祖母，福如东海水长流，寿比南山不老松，您快看看，我的寿礼您喜欢吗？”
“喜欢，喜欢，只要是幽岚送的，祖母都喜欢。”老夫人说着，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杜幽岚的寿礼。
当真是一床好被，沉稳却不失华贵，图案，绣工，配色，针法……没有一处能挑出错的地方。
“哎呀，这是被子上的熏香吗？”不知谁说了一声，“气味好独特呀。”
杜幽岚似乎就在等这句话，顺势说道：“被子上的熏香是我自己调配的，用极品迦南香再配上一定比例的上等的降真香，之后辅以天兰花的花香，熏够两个时辰，不多不少。”她稍微顿了顿，继续道，“这熏香，具有静心安神的奇效，对于祖母这种年纪，最是合适。”
“老夫人，我就说你好福气吧，看看，你家二姑娘多孝顺。”瑞王妃笑眯眯开口，“为你准备的寿礼，不假他人之手，全是她自己亲力亲为的。”
“是啊，二姑娘值得我们学习呢。”
“那里那里……大家过奖了……”杜幽岚接受众人的夸赞奉承，面带微笑，目光到门口，轻轻一顿。
“三妹妹。”杜幽岚忽然喊住要离开的杜扬岚，“怎么这么着急走呀？”
第003章：相见欢
“三妹妹。”杜幽岚忽然喊住要离开的杜扬岚，“怎么这么着急走呀？”
“刷！刷！刷！”本来被转移的视线，又跟针尖儿一样，扎在了杜扬岚背上。
杜扬岚不得不停住了脚步，她翻了个白眼，转过身，与杜幽岚四目对上。
“你送祖母的寿礼呢？”杜幽岚挑着嘴角，看杜扬岚的目光颇有些幸灾乐祸。
“在那里。”杜扬岚指了指一堆琳琅满目的寿礼中，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大盒子。
“三妹妹，你也送的被子吧？”
“瞧着大小……”有人附和道，“三姑娘送的就是被子吧？”
众人的目光在杜幽岚与杜扬岚之间来回闪烁。
“三姑娘，你也亲自给老夫人绣了被子？”
“不知道三姑娘的绣工如何呢？”
“都是相府姑娘，自然不会差……”
“可不是嘛，要我说，三姑娘就打开，让我们都瞧一瞧呀。”
“对，让我们也看一看三姑娘的绣工……”
三言两语，众人全都围着杜扬岚的寿礼了。
“三妹妹，你我当真是默契，都送了祖母被子……”杜幽岚嘴角噙着笑，不急不忙地说，“我的是万寿吉祥被，三妹妹你呢？绣的是什么图案？用的什么熏香？”
杜扬岚紧抿嘴唇，没回答。
众人的目光全部盯在她身上，有杜幽岚珠玉在前，杜扬岚的被子，不管怎么看，都是来衬托甚至献丑的。
“三妹妹？”杜幽岚嘴角的笑意更深，继续道，“怎么？你不愿意给我们瞧瞧呀？”
“没什么好瞧的。”杜扬岚道。
“三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既然是送给祖母的寿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杜幽岚说着，冲贴身丫鬟素儿使一个眼色。
素儿心领神会，朝着杜扬岚的礼物走去……
“既然二姐姐这么想看，那就看吧。”杜扬岚缓缓吐了一口浊气，话锋一转，“只不过……”她拖着尾音，嘴角缓缓扬起，圆鼓鼓的脸颊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杜幽岚轻轻皱眉：“只不过什么？”
“谁说我送的是床被呢？”杜扬岚歪头一笑，“我送的，是床幅。”
说罢，她自行打开了送来的寿礼，里面着实是一张金丝床幅，图案沉稳大气，钉着几颗碧玺，用紫檀裱框，平整气派。
“床幅……”杜幽岚不可置信，皱着眉看杜扬岚，“怎么会是……”
“二姐姐。”杜扬岚眯着眼笑，胖嘟嘟的脸上的，两个梨涡更深了，“你怎么就认定，我这里面是被子呢？”
“我，我……”杜幽岚眼神慌乱，连忙看向一旁的冯氏。
冯氏还没开口，倒是另外一道声音骤然响起了。
“是啊，杜幽岚，你怎么就认定你妹妹送的是被子呢？”
开口的人是璟宁郡主，她说话的时候，大厅中安静极了，只听她的声音更加清脆响亮，毫不掩饰自己的咄咄逼人：“你该不会是当着我们的面，故意刁难你妹妹吧？”
“夏璟宁！”杜幽岚的脸色不由沉下来，“你……”
“璟宁郡主。”就在此时，老夫人开口了，她打断杜幽岚，面含微笑，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不常来我们相府，也不知我们府中情况，幽兰跟扬岚姐妹情深，只不过，扬岚抱病在身，常年需要静养，而幽兰忙于课业，两姐妹有些日子没见了，今日见到了，便话起家常来了……”
“是啊！是啊！”这时候冯氏也连忙接话，“她们两姐妹平日亲昵惯了，也是这么说话的，郡主你没有姊妹，所以，想必是误会了！”
“是吗？！”夏璟宁冷哼一声。
冯氏半尴不尬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杜扬岚，又说道：“扬岚呀，你这礼盒太大了。甭说幽兰了，连我都以为是被子呢！话说，今天老夫人的寿宴，我们幽兰送了被子，我们扬岚送了床幅……不知道我们徐岚送的什么呢。”
话音落下，众人注意全部转到了大小姐杜徐岚身上。
杜扬岚扫了一眼上座的老夫人，以及不远处的冯氏，冯氏此时正好也看向她。
四目相对，杜扬岚顿了顿，选择避开了，她趁着众人围说杜徐岚，退出了大厅。
南辙提着裙摆，紧随杜扬岚身后，压低了声音：“小姐，你昨天在书房熬到天亮，就是为了换的寿礼呀……你是怎么知道二小姐的寿礼也是床被的？”
杜扬岚揉了揉眉心，正要回答，忽然，一个下人急匆匆跑过来，与杜扬岚擦肩而过。
“老夫人！老夫人！”那下人几乎是冲进了大厅中。
“慌里慌张，成何体统。”老夫人不悦，“发生什么事了？”
下人狠狠吞咽着口水，不由地看了看杜徐岚，冲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季，季云轩来了！”
老夫人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平静地问：“有定亲信物吗？”
“有！有！”那下人连忙将一块玉佩，捧在手心，让老夫人查验。
老夫人跟以往一样，随便扫了一眼，随后，却目光骤然一顿。
“拿过来！我仔细瞧瞧！”
“是！是！”下人连忙将玉佩双手奉上。
老夫人接过玉佩的手微微发着抖，她嘴角紧抿，表情凝重。
杜幽岚站在老夫人身旁，也不由自主地咬紧了下唇！
老夫人手里的定亲信物，她再熟悉不过，因为她的屋中，有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缠丝白玉佩！
过了许久，老夫人才缓缓开口:“先把人领进府来，安顿好，然后……”
“老夫人。”这时候璟宁郡主又开口了，她双手环胸，仰着下巴，身上一股子匪里匪气：“既然人家季公子远道而来，干嘛不把人领进来？！要是假的，直接赶走！要是真的，我也好瞧瞧杜幽岚的未婚夫长什么样！”
“这……”
“把人带进来吧！”璟宁根本不给相府人说话的机会，“又不是见不得人！”
老夫人嘴角的笑容微微凝固，不过仪态倒是没变，她看向下面等命令的奴仆，摆摆手：“……把人带进来吧。”
“是！”
…………
季云轩，杜幽岚那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人没有在京城出现过，但是名字已经在京城公子圈儿里搅风弄雨许多年。
据说，二十年多前，当年杜相还在登州做地方官，一次乘船回京省亲的途中，遇了海盗，眼看命在旦夕，是姓季的一个生意人出手，救了杜相一家。
杜相与季家家主一见如故，之后两家定了娃娃亲，再后来，季家与杜家也多有往来，可是十几年前，季家出海经商，据说遭了海难，一家人生死不明，不知所踪。
杜相寻了多年，至今未曾找到季家人。期间还有不少人冒充季云轩来杜家认亲，但是都被老夫人识破，赶出去了。
如今又来一个季云轩……
那边杜扬岚本来要走了，听到了大厅里的热闹，心念一动，眉梢一挑。
“小姐？”南辙见自家小姐转了方向，朝着大厅回去了。
杜扬岚笑笑：“走，看好戏去！”
南辙跟着杜扬岚重返大厅，两人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躲好，跟众人一样，抻着脖子往外瞧。
不一会儿，就远远看见那个下人引着一个白衣书生的走了过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那书生身上。
杜扬岚心下一顿，那季云轩竟然是个盲人……
他的手里拄着一根盲人常用的青竹竿，眼睛上蒙着一条两指宽的白色绸带。
白绸遮眼，但是丝毫不能遮住这人极美的长相，虽然用“美”来形容一个人，特别是一个男子，似乎不太贴切，但是，看到眼前的这人，最直接的，便只叫人想起这个字来。
他长得确实很美，起码杜扬岚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了，唇红齿白，面若美玉，俊美到甚至有些秀气。
这个季云轩，不知道二姐姐满意不满意……
杜扬岚眼珠一转，津津有味看向一旁的杜幽岚。
此时，饶有兴趣看着杜扬岚的还有璟宁郡主。
“你就是季云轩？”夏璟宁开口问。
“正是。”季云轩开口回答，声音清润明澈，不由让人心生好感。
但是，杜幽岚对眼前的“瞎子”可没任何好感，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即便大小姐用力隐藏那份尴尬与难堪，但是僵硬的表情实在无能为力。
她之前面对一众追求者，口口声声说着要等自己的未婚夫季云轩。如何“未婚夫”站在自己面前了，杜幽岚大概只想悔婚。
季云轩握着竹竿，修身玉立，略带羞涩地问道：“不知，刚才问话的，是否就是杜二小姐？”
“我不是杜幽岚。”夏璟宁带着笑看向杜幽岚，“你未婚未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
“刷刷刷”众人地动作整齐划一，全部看向杜幽岚，特别是安王妃与瑞王妃，目光都能在杜幽岚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杜幽岚身体僵硬，表情僵硬，说话也僵硬：“你说你是季云轩……你，你的定亲信物哪里来的？！”
“听家父说，是杜府所赠。”季云轩回话，不疾不徐的，教养极好。
杜幽岚脸色越发难看，继续反驳：“空口无凭，你说是难道就……”
“先不说这个了……”冯氏忽然打断自己的女儿，她扫了一眼上座的谢老夫人，只见老夫人正摩挲着季云轩刚才递来的定亲信物，压着嘴角，没说话。
冯氏笑盈盈地看向季云轩：：“这位公子，你从何处来呀？”
她称呼“这位公子”，而非“季公子”“季小侄”，可见冯氏态度。
季云轩回：“登州。”
“这么说，也是远道而来的！”冯氏连忙说道，“这一路风尘仆仆，怪累的，要不，让下人先带季公子下去洗漱休息一下？老夫人，您觉得呢？”说着，看向一直未开口的老夫人。
老夫人终于将目光从玉佩上移开，目光扫过众人，撑着笑容，点了点头。
“怎么这么快就走啊？”璟宁郡主又开口，“老夫人，你倒是说一说，这个人是不是季云轩，是不是杜幽岚的未婚夫？”
老夫人扫了一眼郡主，脸上挂着笑，声音却不冷不热：“我如今老了，老眼昏花的，定亲信物，还要等我儿回来才能下定论。”
“是啊！是不是季公子！还要我家老爷回来才知道！”冯氏连忙道，“毕竟，当初跟季家定亲的是我家老爷，他最熟悉季家人了！”
“夫人说的是！”一旁的杜府管家精明的很，上前一步，扣住季云轩的手臂，“这位公子，你赶路一定很累了吧？！我带你去洗漱休整一下。”
季云轩攥紧了手里的竹竿，微微显得有些拘谨，似乎还有话说：“我……”
管家不等他拒绝，已经抓着季云轩往外走了：“小公子，我们走吧！”
季云轩攥着竹竿，没的办法，只能温吞地点了点头，跟着管家匆匆地走了。
本来喜气洋洋的热闹寿宴，因为季云轩的到来，蒙上了一层微妙的气氛。
那位眼盲的始作俑者却恍然不知似的，被管家带下去了。
杜扬岚躲在人群里，看着季云轩的背影，眯着眼，若有所思。
“小姐……”南辙偷偷扯扯杜扬岚的衣袖，小声说道，“我们走吗？”
“走。”杜扬岚热闹看完了，带着南辙走出大厅。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往东跨院走。
他们前面，管家正领着季云轩七转八绕。
南辙提着自己极其不习惯的裙摆，看着季云轩的背影，冲杜扬岚道：“小姐，你看那个方向……马管家好像要把那个季云轩，安排在我们那边的院子。”
“还真是啊……”杜扬岚眯眼轻笑，带着南辙继续往前走。
…………
管家还真的就将季云轩安排在了相府的东跨院。
相府是最传统的五进院府邸，东西两皆侧有跨院，每个院落都有讲究，自然也都跟着分着了三六九等。
杜府马管家惯会看老夫人的脸色，他把季云轩带到了相府最偏远的院子——冬晴院。而杜扬岚的春晓院跟冬晴院就在一条轴线上，正正好是斜对过。
第004章：嫡长女
杜扬岚依在自己的院门口，看着不远处的季云轩。
这个俊美的瞎子被管家牵着，往冬晴院走去。
马管家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明明眼前有门槛，他迈过去，却没有提醒季云轩。
季云轩果不其然绊到了门槛，他脚下一踉跄，眼看就要往前扑倒！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季云轩忽然一把抓紧了马管家。
马管家吓了一跳，不得不扶稳季云轩，要不然，他也跟着要摔倒。
“抱歉啊，公子，忘了提醒你了……”马管家的声音听起来是带着歉意，脸色却是不用掩饰的反感与鄙视。
“没关系。”季云轩摇了摇头，嘴角带笑，看起来彬彬有礼。
杜扬岚双手环胸站在春晓院门口，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
“小姐甭瞧了，人都进去了……”南辙扯了扯杜扬岚的袖子，“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二小姐的寿礼也是被子的？”
“还记得我们去广悦绣坊吗？”杜扬岚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进院，“那老板说合股金线被杜幽岚买走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就凭这个？”
杜扬岚摇摇头，继续说：“你还记得，前几日，杜幽岚屋里伺候的丫鬟来我们这里……她叫……叫……”
“夏喜。”
“对，夏喜。”杜扬岚继续说，“她前几日来我们这里，看到了我准备的寿礼，当时我没多想，但是，联系上广悦绣坊老板说的话，事情就不难猜了。”
南辙拍手：“小姐，你好厉害呀！”
“那是！”杜扬岚毫不谦虚应下，“你也不看看谁教的！是吧？颜夫子……”
说着，目光转向院中的颜嬷嬷。
颜嬷嬷满脸笑容，她正在站在树下，拿着剪刀，仰头修剪树枝。
杜扬岚的院子中种了一棵红棉树，枝干粗壮，树身堪比海口大碗，长得极好，如今正是初春，枝头缀满了一个个花苞，似乎攒足了劲儿，等着来一场怒放。
“冬晴院，是不是来人啦？”颜嬷嬷修剪地差不多了，坐到了杜扬岚对面。
南辙：“颜嬷嬷，这您听到了啦？您耳力真好！”
颜嬷嬷放下剪刀，整了整妆容，按着眼角得意地笑：“咱们这里最僻静了！平时野猫都不来一只……如今来一个大活人，我当然听得见，来的是谁啊？”
杜扬岚神秘兮兮笑了笑：“您一定猜不到是谁！”
“哦？”
“是杜幽岚的未婚夫！”
颜嬷嬷眉梢微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季云轩？这次是真的？”
“看祖母的反应，像是真的。”杜扬岚啧了啧嘴，“这下有二小姐发愁的喽！”
…………
杜幽岚不仅很发愁，她的母亲冯氏更发愁。
老夫人的寿宴终于散了，相府的主母冯氏也顾不得送客不送客了，大晚上的，拉上杜幽岚，来到老夫人住的颐安院，找老夫人哭诉。
“老夫人！您真的确定……那个定情信物……是真的？”冯氏已经四十多岁了，保养很不错，加之烛光下又朦胧，乍一看，她才三十出头的样子。
面对着老夫人时，冯氏完全没有对着杜幽岚时候的镇定与从容，总是一副沉不住气，恨不能上蹿下跳的急躁样。
“是真的，我不会看错。”老夫人闭目养神，缓缓揉了揉眉心。
“这么说……那个瞎子就是季云轩了？！”冯氏一惊一乍的，活生生就是只热锅上的蚂蚁。
“老夫人啊！咱们幽岚可不能嫁给他啊！您也看见了，寿宴上，安王妃跟瑞王妃都想求娶我们幽岚呢……如今皇上年迈，这天下，将来不是安王的，就是瑞王的！我们筹谋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幽兰嫁入帝王之家，一朝为后啊！”
冯氏越说越急，恨不得现在找把刀，了解了季云轩这个祸害！
“老夫人，您给想想办法呀！幽兰她是要做皇后的！她绝对不能嫁给一个瞎子！反正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老夫人绷着嘴角：“这是你说了算的？”
冯氏一下子语塞，被憋得面红耳赤，狠狠咬着下唇：“就，就算老爷回来了！他……他也不会同意的！”
后来的话是越来越没底气。
“我的儿子我最了解。”老夫人说着，缓缓睁开眼，长长叹口气，“他重情重义，最讨厌失信于人。”说着，看向杜幽岚：“这些年，你时刻不忘季云轩，你爹心里其实很欣慰。”
“那……那都是在演戏啊……”杜幽岚咕哝。
老夫人叹口气：“幽岚，若你此时悔婚，你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老夫人！”冯氏急得双眼泛红，哭道，“您快给想想办法吧！幽兰可是我们相府的希望！你就忍心看着幽岚嫁给一个瞎子！？您这么疼爱她……您……”
“好了！把眼泪擦干。”老夫人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不耐烦。
冯氏缩了缩肩膀，吸着鼻息，小心翼翼打量老夫人。
“幽岚是我一手养大的。”老夫人又叹口气，“她的婚事，我心里有数。”
“这么说……您有办法了！”冯氏眼睛发亮，柳暗花明！
杜老夫人揉了揉眉心，正要开口。
“老夫人。”这时候，院里的丫鬟进来通报，“大小姐来了。”
“徐岚来了？”老夫人闻言，略有所思，朝冯氏使了一个眼色。
冯氏会意，连连点着头，拉着一旁的杜幽岚躲到了里面的内室。
“祖母。”杜徐岚不疾不徐地走进屋中，冲老夫人行了礼。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呀？”杜老夫人说着，朝杜徐岚伸出手。
杜徐岚走到老夫人面前，让老夫人握住自己的手：“您每日都要喝我做的参汤，才入睡，我给您送参汤来了。”
说罢，贴身丫鬟秋喜端着参汤上前来。
“瞧我，都忘了。”杜老夫人拍着杜徐岚的手，“现在，不着急喝，徐岚啊，祖母有事问你。”
“您问。”
“这个季文轩，你今天也见了……你觉得他怎么？”
“我？”杜徐岚有些诧异，不解杜老夫人怎么忽然问她这个问题。
“他若是真的季云轩，就是二妹妹的未婚夫……”杜徐岚声音没什么起伏，平平淡淡，“祖母，您这个问题，应该问二妹妹。”
杜老夫人拉着杜徐岚的手，缓缓拍了好几下后，直到渐渐停下：“说的也是，你说的对……”
“祖母，您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杜老夫人笑了笑，撒开杜徐岚的手，“你先回去吧，我也乏了。”
“是。”杜徐岚规规矩矩行了礼，“祖母，您记得喝参汤。”
杜徐岚离开杜老夫人的住处，朝着自己居住的荣盛院走，丫鬟秋喜提着灯笼，紧随在她身侧。
“小姐！”秋喜是个心直口快的，此时已经忍不住了，问道，“好端端的，老夫人问你那个，是什么意思？”
“哪个？”
“就是季公子啊！问你怎么看季公子。”
杜徐岚目不斜视，并不在意：“谁知道呢。”
“我觉得事情不简单！”
杜徐岚放缓脚步：“哪里不简单了？”
“依我看，二小姐，她一点都不想嫁！”秋喜皱了皱鼻子，“虽然那个季云轩长得不错！但是，他是瞎子啊！到时候，二小姐可别把那个瞎子推到您身上来！这种事，二小姐可做的出来！外人不知道她！我可清楚！”
杜徐岚脚步一顿，轻轻皱眉：“休得胡说。”
“我这是实话实说！”秋喜左右看看，正直半夜，长长的甬道上寂静如斯，只有她们主仆两人。
秋喜压低了声音，说：“二小姐也就在外面博得名声好！这些骗骗外人还行！相府内宅里，丫鬟下人们，哪个不知道她的性子，撒起泼来，都是往死里整人！谁敢招惹她啊……还女诸葛呢……根本就是母夜叉！”
“秋喜。”杜徐岚轻轻皱眉，“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这里又没旁人……”秋喜嘟嚷道，“我反正，就是看不惯二小姐跟夫人！”
“看不惯，就少看她们。”杜徐岚表情一贯没什么变化，口气毫无起伏，陈述道，“虽说如今是祖母掌管相府内宅，但是以后，相府总会落到冯氏母子手中，我们何必得罪她？”
“哼！”秋喜闻言，愈发不忿了，“要是大少爷跟夫人还活着……哪里轮得到冯氏上位！小姐，你明明才是相府真正的嫡长女！可是现在……他们都围着二小姐转！寿宴的时候，您没看出来吗？安王妃跟瑞王妃，都想着娶二小姐呢！”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杜徐岚道，“我就是这命。”
“小姐认命！我不认！”秋喜跺脚。
“那你要如何？”
“让我找到机会！我一定扒了二小姐的面具！让大家知道，她那刻薄的嘴脸！”
杜徐岚叹气：“我知道你在幽兰手底下受过委屈，不过，那都过去了，如今，你是我的丫鬟，做好你的本职就好，这种事，不要再提了。”
秋喜摇头：“我就是不服气！反正，别让我找到机会！”
“你怎么就……”杜徐岚眉心微皱，刚要呵斥秋喜，可话还没说，她是先咳了起来……
这一咳，不得了，像是牵动了肺腑，杜徐岚捂着嘴，喘咳不止。
“小姐？小姐！”秋喜一下子惊了，连忙从袖口中掏出一白玉方盒，熟稔地从里面取了一颗药丸。
“小姐，你，你快吃药……”秋喜急得语无伦次，“你不要生气，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说了，我再，再也不说了……”
杜徐岚服了药，喘咳稍稍见好，她喘着气，摆摆手：“其实……你说的，也没错……”
又平复了好一会儿，杜徐岚才把后半句说出来：“只不过，我这样的身体，又凭什么争呢？”
“小姐……”
“我这病，随时都会要了命，连活几年都不知道，又何苦跟她们争斗？”
秋喜眼里噙着泪，摇着头道：“小姐，你不会有事的！老夫人跟老爷这些年，一直在帮你寻医问药！你吉人天相，一会治好的！”
“但愿吧。”杜徐岚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走吧。”
主仆两人沿着甬道走远了，并未回头看，若是此时她们此时回头了，或许就能看到不远处，闪过一个人影。
那人影朝着老夫人居住的颐安院去了。
颐安院中，送走了杜徐岚，冯氏便从内室中出来，她双目放光，一眨不眨地看着老夫人，像是被推到悬崖底的人，正仰头看着一根从上而下的救命藤蔓。
“藤蔓”杜老夫人缓缓开口，烛火在她脸上影影绰绰，不甚真切，她说：“跟幽岚退婚的事……必须要由季云轩开口。”
“怎么让季云轩主动开口啊？”冯氏追问，“我们幽岚这么漂亮！他肯退婚才怪！”
老夫人：“慢慢施压。”
冯氏愣住，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老夫人只能耐着性子解释：“在大厅见这个季云轩的时候，我看的出来，他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冯氏还是似懂非懂。
“老夫人的意思是，读书人都清高好面子，可以利用这点，让他退婚。”站在老夫人身后的伺候的方采露，方姑姑，此时开口解释了一句。
老夫人赞许地点点头，看了看方姑姑。
“我明白了！”冯氏挽起袖子，杀气腾腾，“我这就去找那个季瞎子！”
“慢着。”老夫人看着风风火火的冯氏，皱眉不满，“这种事要循序渐进，你如果骤然跟他说，不仅会适得其反，还会失了我们相府的气度。”
冯氏僵住：“可是，还有十几天，老爷就该回京了！”
杜相回来了，婚事多半要成！
“我儿那边我来稳住。”老夫人说着，看着杜幽岚，“这几天，你去季云轩身边多走走，让他时刻觉得，自己高攀不上你，自惭形秽。”
杜幽岚闻言，重重地点头：“我明白了！”
“他本来留高攀不上我们幽岚！”冯氏忿忿，直言直语，丝毫不会掩饰的自己的暴躁脾气。
老夫人看她一眼，面露不悦，但更多的是倦怠。
第005章：暗涌动
“他本来留高攀不上我们幽岚！”冯氏忿忿，直言直语，丝毫不会掩饰的自己的暴躁脾气。
老夫人看她一眼，面露不悦，但更多的是倦怠。
“我累了。”杜老夫人摆了摆手。
“祖母，那我跟我娘回先告辞了！你早些休息。”杜幽岚这边归心似箭，带着冯氏走了。
等这母女两人走出门，杜老夫人脸上的不满彻底显露：“这冯蕊真是越来越没气度了！”
“夫人也是为二小姐着急。”方姑姑给老夫人捏肩，轻声说道，“老夫人，生气伤身，您不不要生气。”
“我倒不是生气，只是……”老夫人按着眉心，长长叹口气：“这个冯静梅啊，这般愚蠢冲动！幽岚可不要跟她娘一样，这样我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方姑姑敛了嘴角，低顺地说道：“二小姐可是被皇上夸赞过的人，不会跟夫人一样的，再说了，有老夫人您亲自指点教养，幽岚小姐前途无量。”
老夫人闻言，这才气顺了些。
“老夫人，大小姐送来的参汤凉了。”方姑姑道，“要帮您热一热吗？”
老夫人摆摆手：“你喝了吧。”
说完，起身进入内室，休息去了。
方姑姑扶着老夫人，目光扫过那碗凉了的参汤，意味深长，又很快收回视线。
…………
此时，“愚蠢冲动”的冯氏，已经跟杜幽岚离开了主院，她住的延宁院跟杜幽岚居住的碧蕤院都在东跨院，距离的并不远。
冯氏将杜幽岚带到了自己院子，然后，摒退了屋中的下人。
月上中天，延宁院灯火通明，彼时正值初春，虽然还未惊蛰，但也快到了，院中偶尔会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声音太小，几乎近似没有，所以不会有人注意，也不会有人注意，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在了延宁院的主屋房顶上，宛若一只灵活轻盈的燕，借着夜色的掩护，来地悄无声息。
屋中，杜幽岚一改之前的稳重，她急切地，求助地看向冯氏。
冯氏揉了揉眉心，缓缓的，像是下了台的戏子卸掉了自己的浓妆，她眼中的毛毛躁躁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阴郁。
“娘，您真要去找季云轩吗？！”杜幽岚问。
“不错，老夫人说的办法可行！”冯氏说罢，话题忽的一转，压着嘴角，一字一顿说道，“但是，我们也不能将一切希望都压上去。”
“您的意思是……”
“万一那个季云轩并不清高，执意娶你呢？”冯氏冷冷道，“到时候，老夫人的法子就不管用了。”
“那我怎么办？娘，我不要嫁给他！他虽然长得不错！可他是瞎子！还是个穷瞎子！”杜幽岚焦急地晃着冯氏的手臂，“娘！算命的说过！我将来可是要做皇后的！您也说要帮我做皇后的！我……”
“好了。”冯氏打断她，“这种话，不能随便说，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万一你说惯了！哪天一不小心说漏嘴了，你在外面的名声可都毁了！”
杜幽岚咬着下唇：“娘，那你说，怎么办……要是祖母的法子不管用！我怎么办呀！”
“你放心，娘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瞎子的。”冯氏抬手，轻轻抚摸着杜幽岚的头发，安抚道，“我筹划这么多年……要是最后真的让那瞎子娶了你，我也不配活在这世上了！”
“娘，那你是不是有办法了？”杜幽岚连忙问。
冯氏眯起眼，缓缓道：“幽兰，不要忘了，你爹的女儿，可不止你一个。”
“你的意思是……”杜幽岚缓缓地瞪大眼睛，“让她们替我履行婚约？可是让谁呢？让谁替我嫁？杜徐岚？还是杜扬岚？！”
“我刚才瞧着老夫人的意思，好像有意让杜徐岚……”
“杜徐岚？”杜幽岚想了想，摇着头，“不可能是杜徐岚吧？祖母那么疼杜徐岚！怎么会让她嫁给一个瞎子！”
“疼她？”冯氏笑了笑，眼角眉梢全是意味深长。
“祖母难道不疼杜徐岚吗？”说起这个，杜幽岚还很不是滋味，“从小把她养在身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顾忌着她！要不是杜徐岚自己不争气，是个病痨鬼……今天，或许还轮不到我呢……”
“那你就当老夫人疼她吧。”冯氏道，“就因为老夫人疼杜徐岚，所以，才都想把杜徐岚一直锁自己身边。”
冯氏似笑非笑，继续说：“那个季云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虽然他跟相府有婚约，但是最后一定是要入赘的，若是他娶了杜徐岚，杜徐岚就可以一直留在相府，留在老夫人身边了。”
“对！”杜幽岚连连点着头，“这个办法可行！”
“就算不可行，也不用担心。”冯氏胸有成竹，“不是还有一个杜扬岚吗？”
“杜扬岚？！”杜幽岚说起这个妹妹，本能地一脸嫌弃。
“杜扬岚怎么了？”冯氏嗤笑一声，说，“杜扬岚又黑又胖，这辈子能不能嫁出去都是问题，好心给她一个夫君，她应该感谢我们！”
“说的是！”杜幽岚冷哼道，“依我看！就定杜扬岚算了！她跟那个瞎子，绝配！”
“对了。”既然说起杜扬岚，冯氏不免想到了之前在寿宴上的情景，轻轻皱眉，责备杜幽岚道，“老夫人寿宴上，谁让你当众为难杜扬岚了？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差点就被夏璟宁弄得下来台！”
“夏璟宁那是嫉妒我！”杜幽岚忿忿，“在书堂里，她就处处与我作对！”
“那你也不能与她正面冲突。”冯氏道，“她父亲是我朝唯一封王的异姓王爷，在朝中颇得皇上青眼，她如今又有郡主封号，你只能躲着她！不能与她冲突！”
“娘，这话都说了很多遍了……我也都记着呢！”杜幽岚道，“只不过有时候，我就是气不过……”
“那也要忍！”冯氏道，“你娘我能有今日，便是靠着一个‘忍’字，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
杜幽岚咬咬下唇，将冯氏说过的话，几乎倒背如流：“避其锋芒……等到时机到了，一击致命。”
第006章：恶毒计
“不错。”冯氏认真看着杜幽岚，缓缓说道：“如今你没办法跟夏璟宁抗衡，只能避其锋芒，这也显得你知书达理……”
“可……有的时候夏璟宁她逼人太甚！”杜幽岚又气又委屈。
“那也要忍。”冯氏沉下脸，“当初，我只是你爹的妾侍，如今却被扶正，成为相府夫人！你以为我靠的是什么？就是一个忍字！人要学会示弱装傻，特别是女人……如果因为一时愤怒，就撒气逞凶……这样的人，不要说入宫了！就算是是做个小户人家的妻妾，也早晚会被丈夫嫌弃！”
杜幽岚被冯氏的话吓的脸色微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冯氏看着这样的杜幽岚，轻轻叹口气，口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继续道：“幽兰，娘的话说得重了，但是都是为你好……我也不是让你一直忍着，等将来，你的地位在夏璟宁之上了，那时候你再动手也不迟！到那时她就是你手里的一只蚂蚁，你要她生，她就是死不了，要她死，她就活不成……”
杜幽岚目光闪烁，她似乎是预见到了那一天，脸色好了不少。
“不过，那一天也还为时过早，”冯氏按了按眉心，“先说说眼下的事情吧……”
杜幽岚点点头，道：“马管家把那个季瞎子安排到了冬晴院去了！”
“冬晴院……”冯氏微微一顿，说，“杜扬岚也在住在哪里吧？”
“对！杜扬岚住在春晓院！跟季瞎子的院子就是斜对过……”杜幽岚一拍脑袋，想到一个好主意，“娘！既然他们两个住得近！那就撮合他们的了！找人给他们下药！直接把杜扬岚扔到季瞎子的床上！就说他们通奸！到时候，季瞎子不娶也得娶！”
“事情那有那么简单？”冯氏摇摇头，说，“东跨院又不只是他们两个人住，还有杜扬岚的下人呢。”
“杜扬岚的下人？”杜幽岚冷哼一声，全然不放在心上，“她身边就只有两个奴仆，一个老太婆跟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小的小，老的老，能做什么？！”
冯氏稍显犹豫。
杜幽岚连忙趁热打铁：“娘，我的主意怎么样？！”
“做成一件事，还要把自己摘干净，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冯氏掐了掐眉心，“你说的办法，我会好好想想……若是可行，再动手不迟。”
“娘……”杜幽岚乖顺地走到冯氏身边，由衷道，“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
冯氏看着变得乖巧懂事的女儿，欣慰地摸了摸杜幽岚头发：“只要是为了你好，娘再辛苦也值得。”
“我不会让娘失望的！”杜幽岚郑重地，保证道，“等到朝堂局势明朗，我就在安王府跟瑞王府之间做出选择……”
谁能成为下一任新皇，她杜幽岚就嫁到哪一家，到时候，才算是嫁入帝王之家！
冯氏颔首，欣慰笑了笑：“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
她说着，站起身来，送杜幽岚出门，说，“明早我要装成泼妇，去会会那个季云轩。”
冯氏说得声音很小，留心窗外有人偷听，可她不曾注意过头顶，房顶上的耳朵将她的话一字不差全听了。
屋顶的瓦片悄然合上了，黑色的“燕”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
………
…………
夜晚说降就降，黎明说来就来。
鸡鸣声起，杜扬岚跟以往一样，迷迷瞪瞪睁开了眼。
初春的清晨还冷的很，空气里飘的都是昨夜残留的寒气，杜扬岚在被窝里蹭了许久，才恋恋不舍，迷迷瞪瞪地起床穿衣。
院中，颜嬷嬷跟往常一样，正在练着一套杜扬岚至今都看不懂的拳法，南辙正在扎马步。
两人见到杜扬岚出来，都愣了一下。
“小姐，今天好早啊。”南辙小马步扎得极好，上身挺拔笔直，下盘四平八稳，他说，“你不睡懒觉了吗？”
杜扬岚眨眨眼，猛地想起什么来，一拍脑袋：“今天书院休沐！”
“是啊，休沐。”南辙说，“不用去书院的。”
“啊……”杜扬岚抱头惨叫一声，“我给忘了！”
她的懒觉啊，她半个月才一次的懒觉啊！这种感觉甭提多憋屈了，杜扬岚简直欲哭无泪，这比让她起一个大早来的还委屈。
“要不，你现在回去睡个回笼觉？”颜嬷嬷一套拳法练下来，精神抖擞。
“睡不着了。”杜扬岚哼哼，“就算睡得着，也不是我原汁原味的懒觉了。”
“事儿还挺多。”颜嬷嬷笑着，朝着厨房走去，“不睡觉，就来帮我做饭。”
“哦……”杜扬岚跟上去。
颜嬷嬷走到厨房门口，脚步却忽然停住了，似乎在侧耳倾听。
杜扬岚不解：“颜嬷嬷？”
“有人来了。”颜嬷嬷说，“还不少。”
话音落下，过了那么一会儿，杜扬岚就听见了敲门声，敲的不是她的门，而是旁边的冬晴院。
“夫人带人来了，找季云轩的。”南辙往外探了探头，回来跟杜扬岚说。
杜扬岚眼珠子一转，笑着道：“走，看看去！”
冯氏带着一众丫鬟下人来的，杜扬岚站在这些下人后面，在冬晴院外听里面的热闹。
不知道冯氏在屋中跟季云轩说了什么，反正，过了那么一会儿，只见冯氏阴沉着脸从季云轩屋子中走了出来。
季云轩点着盲杖，把人送到了院门口，他还是昨天那打扮，一条白绸遮眼，一身白衣不褶不皱，脸上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容，不疾不徐：“夫人，我送您。”
“不用你送！你眼睛不方便！好好在屋里待着吧！”冯氏声音尖锐，一字一顿，像是拿着针尖儿，一下一下扎人耳朵。
杜扬岚低声笑笑，正要回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冯氏眼尖地看见了她，本就耷拉的脸越发阴沉。
杜扬岚停住脚步，胖嘟嘟的脸笑出两个梨涡来，明媚灿烂：“哦，早上无事，起来走走。”
冯氏皱眉上下打量着她，又朝着身后季云轩的院子扫了一眼。
季云轩站在门口，似乎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握着青竹盲杖：“夫人慢走。”
第006章：斜对门
季云轩站在门口，似乎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握着青竹盲杖，彬彬有礼：“夫人慢走。”
“哼！”冯氏的脸色越发难看。
跟在她身后的一种丫鬟仆人，全部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刚才可是看的真真儿的，刚才夫人想借机为难季云轩来的，结果，被这个盲书生四两拨千斤地挑回来了。
冯氏狠狠瞪了季云轩一眼，气冲冲，转身走了。
季云轩站在门口，对着冯氏的方向，温吞的表情一直维持到冯氏彻底离开。
杜扬岚上下打量着季云轩，觉得眼前的书生还挺有趣，要知道，在相府里，很少有人能把冯氏气成那副样子，跟斗败了公鸡似得。
三小姐想到冯氏离开的样子，还活像一直受了刺激的河豚，这只河豚还画着红艳艳的嘴唇。
“噗嗤！”杜扬岚脑中的画面把自己逗乐了。
季云轩本来要回院子了，听见动静，停住了脚步。
“谁在哪里？”他侧着耳朵，问道。
杜扬岚抵嘴轻咳两声，走上前去，大大方方道：“你好，我是杜扬岚。”
“杜扬岚？你跟杜家二小姐……是什么关系？”
杜扬岚搔了搔脸颊：“按辈分算，我喊她姐姐。”
“这么说，你也是相府的小姐？”
杜扬岚耸耸肩：“算是吧。”
季云轩闻言，不仅笑了：“什么叫算是吧。”
“算是吧，就是算是吧。”杜扬岚也笑。
“我来京，倒是听人说过，相府三位千金，杜幽岚小姐有一位妹妹……”季云轩说着，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杜扬岚对季云轩脸上的表情很熟悉，也知道他大约听说了什么。
京城人都知道“女诸葛”杜幽岚才貌双全，也大都知道她有个妹妹，至于这个妹妹叫什么名字，没什么人知道，但是那会她那个绰号，却是“响当当的，另类的家喻户晓。
“流星锤”——杜扬岚的绰号，跟杜幽岚的“女诸葛”差了一京城的笑话。
杜扬岚之所以叫“流星锤”，那也是有来由的，几年前，也就是她惊了圣驾那次，人胖脸黑，还长满痘痘，可不就跟一个疙疙瘩瘩的“流星锤”一样。
“你……”季云轩没有继续刚才话题，他一脸“不愿打击人”的表情，一张俊美的脸，因为尴尬微微泛红，“三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因为我住在这里。”杜扬岚指了指身后的门，随即想到季云轩看不见，解释道，“确切地说，我住在你旁边的院子。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来找我，就是我身体不好，有时候吃了药，要睡好长时间，不过没关系，我院子里的嬷嬷人很好，她会帮你。”
“听你这么说，这里……好像没什么住？”
“是啊，这里就我们两户。”
东跨院的西南角总共四个院落，春晓院，夏宵院，秋暝院，冬晴院，除了春冬两院有人，剩夏秋院都空着无人。
“那……那杜幽岚小姐呢？”季云轩当真是两三句都不离自己的未婚妻。
“她住在西跨院的碧葳院。”
“西跨院的……碧葳院？”季云轩神色疑惑，他似乎不解，为什么同样是相府的小姐，怎么一个住在西跨院，一个却住在东跨院，相距甚远。
杜扬岚看得出他的疑惑，解释说：“相府中，除了我住在东跨院，剩下的小姐少爷都住在西跨院，那里是重新修葺过的，华丽热闹一些，至于这里……”
杜扬岚摊手：“东跨院是老院子了，安静，适合静养。”
冯氏对外称，她家三姑娘身有顽疾，所以一直在府中“静养”，没有离开过东跨院。
“原来如此啊。”季云轩颔首，“想来，管家将我安排在这里，也是体恤我眼睛有疾。”
杜扬岚挑眉，不置可否，反问道：“季公子，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季云轩想了想，说：“确实还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杜相爷什么时候回府？”
“我爹啊……”杜扬岚想了想，说，“算着时间，差不多还有半个月吧。”
“半个月啊……”季云轩微微叹口气。
杜扬岚说：“你有什么急事要见他吗？”
“不是。”季云轩冲杜扬岚作揖道，“多谢三小姐告知。”
杜扬岚笑着摆摆手，说：“季公子客气，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季云轩摇摇头。
杜扬岚：“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讲。”
“你是来结亲的……还是来退婚的？”
季云轩一怔，似乎没料到杜扬岚问得这么直接。
“我就是好奇。”杜扬岚说，“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说，可以不回答。”
“三小姐，你以后会知道的。”季云轩轻轻一笑，这么回道。
“那我等着看。”杜扬岚笑了笑，冲季云轩挥挥手，“先走啦。”
“慢走。”
杜扬岚走到自己的院落门口，没顺手推门进去，而是停住脚步，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季云轩那边，点着竹竿转身回院去了。
杜扬岚一直盯着对方的背影，直到对方走进院中，仍未转移。
南辙站在杜幽岚身旁，看看冬晴院，看看他家小姐，一双圆溜溜眼睛滴溜溜转：“小姐，别看了，人都进去了。”
杜扬岚没动，盯着看着季云轩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小姐，你是不是喜欢……”南辙的声音微高。
“喜欢？”杜扬岚回了神，“喜欢什么？”
“喜欢那个季云轩呀。”
杜扬岚眨眨眼，哭笑不得，揉一把南辙的脑袋：“你想什么呢！才几岁，天天想有的没的。”
“除了顾将军，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看一个男的看直眼了。”南辙点着头，煞有介事，“那个季云轩是真好看，只是可惜啊……”
“可惜？”
“可惜是个男的！”
杜扬岚：“……”
“我看他，不是因为这个。”杜扬岚跟南辙回到院子，关上院门，将自己的疑惑直接说出来，“你不觉得这个季云轩，身上有些奇怪吗？”
南辙一歪头：“哪里奇怪？”
第007章：熟悉感
“见他穿的衣服了吗？”杜扬岚问。
“见了！”南辙说，“一身白衣……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啊，大部分的书生不都是那种装束打扮吗？”
“可他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一件。”
辙辙觉得他家小姐大惊小怪了：“他刚来，没有换洗的衣裳，穿昨天的，也很正常呀。”
“他是个盲人，冬晴院里没下人伺候。”杜扬岚放缓语速，“过了一夜，他是如何做到，衣服不见一丝褶皱，头发还梳理的那么好的？”
“或许……是他没睡觉呢？”
“那就说他坐了一晚上。”杜扬岚捏着下巴说，“可要是坐了一晚上，他脸上为什么一点倦色都没有？”
辙辙一摊手：“那也许……是人家精神好呢。”
“可还有一点，我觉得奇怪。”杜扬岚点着自己脑袋，“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啊？”辙辙眨眼，“不可能吧？”
“之前在寿宴上见他，倒是没这种感觉……”杜扬岚说，“可是，越是靠近他，就越觉得熟悉……”
南辙耸耸肩：“我不知道小姐见没见过他，但是，我之前绝对不认识他！”
杜扬岚看他。
小南辙说：“他多有特点啊，眼盲，人美，只可惜是个男的………”
“……”
“我的意思是说，我要是见过他！一定记得清清楚楚！”
杜扬岚重重地拍了拍南辙的肩膀：“这我绝对相信你，你记错什么，都不会记错美人。”
“那是！”辙辙扬起下巴，特骄傲。
“辙辙，你的药好了。”此时，颜嬷嬷在厨房喊了一声。
“来了！”
“药？”杜扬岚走上前，“你生病了？”
“不是我，是那个被二小姐罚跪的小姐姐，她膝盖伤了，我给她送点颜嬷嬷特制的伤药。”说着，小南辙把药瓶塞到了袖子里。
“路上慢点。”杜扬岚在他身后嘱咐，“避着点人。”
“恩！”
南辙穿过主宅，偷偷去给那天的丫鬟送药。
相府的院落分着三六九等，丫鬟下人也不例外，那丫鬟属于府中的粗使丫鬟，住在西跨院的后罩房。
辙辙穿过主宅，抄近道，往西走。
而此时，离开冬晴院的冯氏也正气冲冲地往自己的西跨院走。
相府是皇上御赐的官邸，占地自然不消说，冯氏走了大半路，看样子是气了大半路，眼看穿过主宅甬道，就要走到西跨院了。
“娘？”杜幽岚此时正要出门去学堂，远远就见到了冯氏，“你……你这是要去哪里？”
“找你。”
“找我？”
冯氏沉着脸，看了看身后跟着伺候的丫鬟，挥了挥手：“我跟小姐单独说会儿。”
丫鬟下人退下。
冯氏带着杜幽岚走进了旁边的六角小亭中。
初春风寒，她亲自动手将小亭的卷帘放下，一来挡风避寒，而来遮人掩目，冯氏左右瞧瞧，确定这里只有她们母女了，吐了口浊气。
“娘，到底怎么了？”杜幽岚问。
冯氏一改之前火冒三丈，在亭中坐下，脸色阴沉：“这个姓季的瞎子……要么很不简单，要么，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榆木疙瘩书呆子。”
杜扬岚问：“他做什么了？”
“我去故意找茬儿，让他知难而退，结果他完全不中招。”冯氏阴测测测道，“还敢拿老爷来压我！”
搬出杜相，冯氏就立马落下风了。她虽然在相府里呼风唤雨，但那都是一些小打小闹，这种杜相敲定的婚姻大事，由不得她得主。
杜幽岚闻言一下子就火了：“这个癞蛤蟆！简直无耻至极！我现在就去找侍卫！把他打个半死！扔出去了事！”
“站住！”冯氏喊住气冲冲往外走杜幽岚，“又忘了你的小姐仪态了？给我坐下！”
杜幽岚忿忿，只得灰溜溜回来。
冯氏厉声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任何时候，都要持重端庄！像个千金小姐！你看看你刚才的样子！跟个准备骂街的泼妇有什么区别？！”
“我……我……”杜幽岚咬着下唇，低着头。
“放学之后，回来抄两遍《女则》，稳稳你的心神！”冯氏按“嚯嚯”跳的右眼角，少见的心烦意乱。
“娘，我知道错了，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杜幽岚连连求饶，口气委屈巴巴，晃着冯氏的手臂，“我这两日月事将近，总是心情烦躁，所以才会这么冲动……娘，我以后再也敢了，你就不要让我抄书了……书堂里，先生还布置好多课业呢……”
“一遍，没得商量了。”对着自己女儿，冯氏终究心软。
“……”
杜幽岚知道自己不能再得寸进尺了，转而问道：“那，季瞎子那边的事……我们就这么算了？”
冯氏摇摇头：“我去找季云轩的事情，现在应该已经传到了颐安院那边，看那老夫人怎么说吧。”
此时，颐安院。
老夫人坐在小榻上，半边身子依着软枕，方姑姑给她捏肩，她半睡半醒地，听马马管家汇报季云轩的事情。
“我把他安排进了冬晴院的客房，本来留了一个下人伺候他，但是他说不用，我就把人带走了，现在冬晴院，就他一人住着……”
“怎么能把伺候的下人带走？”老夫人撩了撩耷拉的眼皮，“他是相府的客人，不能怠慢，一会儿，从我院子里派两个人去伺候。”
马管家眼珠子一转，顿时明白了老夫人意思，这是要监视姓季的。
“老夫人放心。”马管家狡黠一笑。
“老夫人。”此时，屋中走进一个丫鬟，禀告道，“媛儿来了。”
“让她进来。”
这个媛儿是冯氏院子里的房中丫鬟，她有个姐姐，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有事没事的，媛儿会来老夫人的颐安院看望她姐姐。
今日媛儿看望完姐姐，照例来跟老夫人“问好”。
这个“好”问的时间有些长，媛儿将冯氏去见季云轩的经过，两人在屋中说了什么话，一五一十讲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罢，久久未说话。
屋中寂静如斯。
给老夫人捏肩的方姑姑，放缓了手上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看着。
“季云轩……”老夫人神色微微有些凝重，“看来，我得会一会他了……”
第009章：短交锋
季云轩现身的消息，两三天几乎传遍了京城。
就在季公子本人还不知情时候，好事的相府下人已经来了好几拨儿，陆陆续续偷看这位传说中的人物。见到了之后，无不感叹唏嘘，好好一张脸，可怎么就是个瞎子呢！这怎么配得上二小姐？！
老夫人看着眼前给自己行礼的季云轩，笑盈盈道：“起来吧，前天寿宴，昨天又忙，都没顾得上好好款待你。”
“老夫人客气。”季云轩攥着盲杖，态度温和，“是我来的太唐突，都没能为您准备寿礼。”
“寿礼不寿礼的不重要。”老夫人说，“你往前些，我好好看看你。”
“是……”季云轩拄着盲杖往前稍微走了一些。
“再近些……”老夫人说。
季云轩依言，点着盲杖，继续靠前。
“哒。”盲杖似乎敲到了谁的脚，季云轩停住脚步。
老夫人身旁的方姑姑，往后退了退。
“没关系。”老夫人说着，打量季云轩，“云轩啊，怎么就你来了？你父母呢？还有，你们季家怎么忽然失踪这么多年？我们相府每年都派人出去找你们……”
“这些……说来话长。”季云轩低着头，“家父家母在几年前就……就去世了。”
“什么？”老夫人吃惊，“真是造孽啊……他们年纪轻轻的，怎么，怎么就走了呢？”
“遇了海难。”提及往事，季云轩的声音低沉发闷。
“那怪不得相府找不到你们，原来是在海上……唉……”老夫人顿了顿，打量这季云轩，“这么说，现在，季家只剩下你了？”
“是。”
“也是苦了你了……”老夫人又是一番长吁短叹，可怜完季云轩的身世后，又道，“你的眼睛……也是在那次海难中受伤的？”
“是的……”季云轩神情有些落寞，“我被救上来之后，昏迷好几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发烧烧坏了眼睛。”
“那大夫怎么说？”
季云轩摇摇头：“回天乏术。”
老夫人静静盯着季云轩，故意慢悠悠地重复了他刚才的话：“连大夫都说，回天乏术啊……”
回天乏术，那也就是说季云轩要做瞎子一辈子了。
这样，他更配不上杜幽岚了。
老夫人揩揩眼泪，意识到季云轩看不到，就带着哭腔说：“真是可怜……可怜的孩子啊……”
“没关系的。”季云轩忽然反过来安慰老夫人，“那是乡野大夫诊的，我如今来了京城，这里有五湖四海的能人异士，我相信，我的眼睛还有希望。”
他说得非常非常真诚。
老夫人嘴角一下子就僵住了，若不是仪态在那里摆着，她估计都要身边的丫鬟下人一样，直接翻白眼鄙视了。
季云轩恍然不觉，说道：“老夫人，这话可能有些冒昧了，但是……我来到府上，还没见过杜二小姐呢。”
老夫人道：“我家幽岚平时学堂里课业繁忙，莫说你见不到她，就是我想见她，都要算这时间。”
“原来是这样啊。”季云轩闻言，神情稍显失落。
老夫人试探道：“你这么着急想见幽岚，是有什么事吗？”
季云轩闻言，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进京城的时候，就听说……杜二小姐这些年一直记挂着我……”提及此，季公子拘束又害羞地笑了笑，继续说，”这份情谊，我想当面感激她。”
就算当面！你看的见吗？！
老夫人嘴角笑的笑容化为冷笑，一字一顿道：“我家幽岚随他爹，都是信守承诺之人。”
所以，杜幽岚口口声声说等着你，不是喜欢你，而是是因为承诺。
季云轩感激地点点头：“君子重信，我此生十分敬重守诺之人。”
老夫人：“……”
屋中丫鬟：“……”
老夫人不冷不热，又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挂着我们幽岚，你也是个守诺重信的好孩子……”
“不单单只是重信……”季云轩搔了搔脸颊，“我对二小姐，自小倾心……”
“……”
“老夫人？”季云轩侧耳，屋里没有一点儿动静了。
老夫人僵着表情，声音倒是很正常，她道：“人老了，说会儿话，就容易困乏。”
“那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季云轩很识相，跟老夫人一板一眼行了告辞礼，然后点着盲杖出去了。
老夫人看着走远的季云轩的背影，啐了一口。
正要出门的季云轩手里的盲杖微微一住，但是不等任何人注意到，他又恢复了平常，温吞和煦地走出了颐安院。
等人彻底走了，老夫人看向身边的方姑姑岚：“我之前跟冯蕊说的法子，看来是真不能用了，这个季云轩就是冲着结亲来的！”
方姑姑点点头，说道，“这个季云轩看起来斯斯文文，但是脸皮够厚，靠一点一点给他施压不可能让他知难而退。”
“所以，我得换个法子了。”老夫人说。
“老夫人又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你觉得让徐岚替代幽岚，嫁给季云轩，这个办法如何？”
“让大小姐嫁？”
老夫人点着头，说道：“定情信物是真的，这个季云轩也是真的，他不肯退婚，那这桩婚事就必须得成，幽兰不能嫁……不是还有徐岚吗？”
方姑姑微微吞咽一下：“可是，季云轩是个瞎子……大小姐她……”
“他刚才不是也说了吗？眼睛还有希望恢复。”老夫人一下没一下按着太阳穴，继续道，“照现在的情形看，季云轩怎么也要入赘，到时候，徐岚就可以留在我身边了，我是真舍不得徐岚出嫁，想她一直陪在我身边……”
方姑姑略显犹豫：“难得老夫人一片苦心，就是不知道大小姐那边猛一下子，能不能接受……”
“徐岚的事情，向来是我做主的。”老夫人说，“我亲自跟她说，她不会不答应。”
方姑姑低着头，表情埋在阴影中，只听她轻声细语回道：“是啊，大小姐向来最听您的话了……”
第010章：上书院
季云轩从颐安院出来，马管家负责将人带回去。
马管家对季公子实在没什么耐心，他自己在前面走的飞快，等走到东跨院的时候，已经把季云轩落下好远了。
“季公子，这条路，你记住了吗？”马管家只好停住脚步，靠在月洞门上，双手环胸等着慢吞吞的瞎子，“从我这里左转，然后一直前走走，左边第二个院门就是你的院子了。”说着，朝冬晴院那边扫了一眼。
“哎？！”只见一个书童手里抱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从春晓院出来，急匆匆地朝着后花园的方向跑了。
书童？管家揉了揉眼，春晓院里只有三小姐还有一个老嬷嬷外加一个小丫鬟，哪里来的书童！？
“咚咚！”马管家敲响了春晓院。
许久之后，门才慢吞吞打开，颜奶奶那张干巴巴的脸伸出来，挂着马管家熟悉的半死不活表情：“有什么事吗？”
马管家朝里面张望：“三小姐呢？”
“吃了药，睡下了。”
“那……南辙丫头呢？”
“你找辙辙做什么？”
马管家自然不能告诉颜嬷嬷，他自己怀疑那个书童就是南辙，于是说道：“我这里有点活儿，想她做。”
颜奶奶：“辙辙让三小姐派出去了。”
“做什么去了？”
“等三小姐醒过来，你自己问她吧。”说着，颜嬷嬷就要关门。
“等一等！”马管家扳住门板，声音挤过来，“刚才有谁来过吗？”
“没有。”颜嬷嬷道。
马管家眼珠子提溜转，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其实！是老夫人要见南辙丫头！三小姐派她去哪里了？”说着，人朝着往门里面挤：“这样吧，我去喊三小姐起来，亲自问她。”
“三小姐吃了药，必须休息，谁都不能打扰。”颜嬷嬷挡着门，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一会儿说你找辙辙有事，一会儿又说老夫人要见辙辙，马管家……你什么意思？”
马管家一时被问住了，不过，他能成为相府管家，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被摆平的。
很快，马管家就找回了气势：“是老夫人要见南辙，等老夫人那边事情吩咐完了，我再找南辙做事。”
颜嬷嬷：“……”
“老夫人那边耽误可不得。”马管家说着，直接伸着脖子，朝里面喊起来，“三小姐，三小姐！”
颜嬷嬷一把抵住门板，手背青筋隆起。
“马管家！”就在此时，马管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季云轩手里的盲杖点的毫无章法，疾步走来：“马管家，劳驾你一件事。”
马管家拉下脸，不悦：“季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我的定亲信物丢了，你能帮忙找一找吗？”
马管家瞠目结舌：“定，定亲信物？！丢了？！”
季云轩在自己身上摸索：“我也不知道丢在哪里了，来的时候，明明还在的……”
“你别着急啊！我这就帮你去找！”马管家马马虎虎安慰了一句，也不顾着春晓院的事了，朝着东跨院一溜烟儿跑了。
颜嬷嬷收回视线，看向季云轩。
只见季公子一改之前的焦急无措，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颜嬷嬷将他从头打量到脚：“你就是季云轩？”
“正是。”
颜嬷嬷道：“小姐吩咐过我，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春晓院。”
“多谢三小姐。”
“应该是我谢你。”颜嬷嬷的口气耐人寻味。
季云轩回以微笑。
寥寥几句，两人没在往下继续说，季云轩转身回了冬晴院，颜嬷嬷关上春晓院的门。
随后，一道响箭从春晓院直射而上，在空中嘶鸣，声音跟一般响箭不太一样，并没有普通响箭那么尖锐，反而有些像是小孩子过年过节放的烟花爆竹，很不引人注意。
放完响箭，颜嬷嬷跟没事人一样，理了理鬓发，拿起剪刀继续修剪院中的红棉树。
相府东巷那边的蒋伯伯看到响箭，一下忙活起来了，急忙套了马车，直奔杜扬岚所在的书院。
…………
酆京乃是大齐的京都，国之城，其书院不下百十所，其中有四大书院最为出名。
修明书院，酆京书院，五岳书院，以及杜扬岚所在的远山书院。
四大书院中，远山书院几乎每年垫底，既没有出过闻名天下的才子，也没有写过名扬天下的佳作，它之所以跻身四大书院，主要是因为有钱，京城的富家公子，很多都送到这里上学。
书院门口停着的一辆辆宝马香车，上面的装饰随便扯下一块来，就够普通老百姓吃上一年半载的。
杜扬岚的马车跟自己的财大气粗的同窗比起来，实在不能入眼，就停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蒋伯驾车快，他赶到远山书院的时候，正好那边杜扬岚也正下车。
两相一会面，杜扬岚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事，转头道：“辙辙，你帮我跟徐先生请一日假，就说我不舒服。”
说罢，杜扬岚朝着蒋伯的马车走去。
“杨胖子！”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又痞又邪，“怎么往回走啊！？又想偷懒？”
杜扬岚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站的是谁。
“顾三儿。”杜扬岚转过身，皮笑肉不笑，“我今日有事。”
懒得理你！
说罢，就要上车离开。
“慢着，我有事问你。”顾封遥背着胳膊，脚轻步浮，悠哉悠哉踱到杜扬岚面前：“大前天，在广悦绣坊站着的那一坨，是你吧？”
杜扬岚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马凳，想起那天飞溅的一身泥点子，眼梢压得愈发低，她还没跟顾三儿算账，他倒是先提起来了！
“一个大男人，去那种娘唧唧的地方做什么？”顾封遥掏掏耳朵，很好诠释了什么叫不三不四，“你不会在家偷偷学娘们刺绣呢吧？！”
杜扬岚咬牙，慢慢一笑：“顾三儿，看来你的屁股是好了，嘴巴又能吧嗒吧嗒地说了。”
“杨胖子！”提及这件事，顾封遥脸色涨得通红，“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老子会挨板子？！”
第011章：顾封灵
“杨胖子！”提及这件事，顾封遥脸色涨得通红，“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老子会挨板子？！”
杜扬岚下巴一挑：“那是你自作自受，跟我有什么干系？”
“你找打！”
“你试试！”
远山书院门口，剑拔弩张，眼看顾公子跟杨公子又要捋胳膊，抹袖子干起来！
“封遥，住手。”街口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声音并不响，但语调沉稳，一下子就熄灭了顾封遥脑袋上“噼里啪啦”的火星子。
杜扬岚听到那声音，有那么一瞬间，身体僵住了，像是难以置信，又忽然惊喜意外。
只见一身着苍色衣衫的男子，朝着两人走了走了来，他的步子较普通百姓稍有不同，笔直挺拔，沉着稳重，一看就是沙场将士特有的，端正中又藏着一股子杀伐之气。
那人走到杜扬岚面前一拱手，态度诚挚：“这位兄台，舍弟得罪之处，我替他向你道歉。”
杜扬岚张张嘴，半晌挤出一句话来：“小顾将军，言重了。”
来者，顾封灵，将军府二公子，顾三儿顾封遥的哥哥，大抵也是顾封遥的克星。
顾家的两个公子，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虽说相貌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京城里不会有人将他们认错，因为两人的气质天差地别。
顾封灵五岁时，跟着顾老将军去了南疆。
顾封遥那时候，在京城将军府掏鸟窝。
顾封灵八岁时，在南疆见识了真真正正的战场。
顾封遥那时候，在京城将军府继续掏鸟窝。
顾封灵十二岁时，跟着老将军上战场杀敌护国。
顾封遥那时候，在京城将军府终于掏够了鸟窝。
顾封灵十五岁时，银甲银枪，冲锋陷阵，在南疆一战成名。
顾封遥那时候，在京城提着八角银鸟笼，遛鸟。
顾封灵十八岁的时候，返回京城，解救了京城的一个大危机，从此名扬天下。
而顾封遥那时候，在京城的青楼里跟人大打出手。
…………
历练磨砺能雕镂一个人方方面面的，特别那些上过战场的人。
顾封灵跟顾封遥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英俊挺秀，但是，当将军府的两个公子站在一起时候，人们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个是顾将军，哪个是顾家败家子。
“都在门口堵着做什么呢？”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手里提着根戒尺，笑得慈祥又和善，“衣冠不整打一下，迟到打三下，撺掇起哄打五下，寻衅滋事打十下……”
话音还飘在空中，堵在门口的学生争前恐后，鱼贯而入了书院。
顾封遥扭头狠狠瞪了杜扬岚一眼，随即也进去了。
“杨岚，你家小书童说你身体不舒服……”徐远达上下看她，左手里的戒尺有规律地，一下一下敲着自己右手心，不紧不慢地说：“我瞧着你气色不错，还能跟顾封遥斗嘴呢。”
“我，我……”杜扬岚猛地捂着肚子，“我这就去看大夫！”
说完落荒而逃，南辙紧随其后。
马车一路朝南，快到转角处时，杜扬岚忍不住从车窗里伸出脑袋。
顾封灵此时还在书院门口站着，他正在跟徐夫子说话，沉着有度，杜扬岚盯着他硬朗的侧脸出了神，直到马车转过弯，她的目光似乎还落在顾封灵身上。
恍如隔世……
上次见他，还是三年前了……
“小姐，小姐。”小南辙伸手在杜扬岚眼前晃晃，小家伙双目闪闪发光，激动地攥着拳头，“你刚才见了吧！小顾将军回来了！”
杜扬岚点点头：“我还跟他说了一句话。”
“你不是喜欢他吗？”南辙给杜扬岚打气，“小姐，该出手时就出手！趁着他刚回来，你该去主动结识就主动结识！”
杜扬岚揉了揉一把南辙脑袋：“谁告诉你，我喜欢小顾将军了？”
“这还用你说嘛？三年前，他救了你！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然后你们举案齐眉，儿孙满堂，一辈子过去了。”南辙一摊手，“这样多好！”
“你小小年纪，都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杜扬岚点着眉心，哭笑不得，“还有，三年前，小顾将军救的人，不止我一个，当时被绑架的女学生有五十多个，按照你说的，小顾将军岂不是都要娶了？”
辙辙抓住了抓后脑勺：“可是，小姐你是与众不同的啊！”
“任何人都是与众不同的。”
“可是……”
“没可是了。”杜扬岚打住他，“你之前还编排我跟季公子来着，现在又是小顾将军，你小子是多想我嫁出去啊？”
“嘿嘿。”南辙就笑。
…………
由于顾封遥的找茬儿，杜扬岚回到相府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颜嬷嬷三言两语就跟她把事情说清楚了，最后补充道：“一会儿，要是老夫人叫你去问话，你知道怎么回答吧？”
杜扬岚点了点头：“我有准备。”
“小姐，都是我不好。”一旁的南辙开口，“是我太不小心了，让马管家瞧见了。”
杜扬岚摇摇头，说：“这事儿不怨你，是我粗心把书丢在家里，让你回来拿的。”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颜嬷嬷说，“现在老夫人忙着对付季云轩呢，估计也没空理我们。”
杜扬岚一拍脑袋：“对了！颜嬷嬷，你刚才说季云轩帮了我们一把，是吧？”
颜嬷嬷颔首：“要不是他打断马管家，让他去找信物，马管家估计不会轻易作罢。”
“季云轩的信物真的丢了？”杜扬岚歪着头，说：“还是，故意支走马管家的？”
“看样子，是故意说的。”
杜扬岚支着下巴，不住点头：“这么看来，他人倒是不错。”
颜嬷嬷却是摇了摇头。
“颜嬷嬷，我刚才说的不对吗？”
“倒也不是不对。”颜嬷嬷轻轻叹口气，若有所思，“季云轩这这个人，来意不明，现在还不能妄下结论，他是友是敌。”
“我觉得……”杜扬岚点着下巴，不由一笑，说道，“他不会是敌人。”
“为什么？”
杜扬岚耸耸肩：“说不上来，就是直觉，我不讨厌他，即便……他确实有点神秘。”
第012章：初试探
“我觉得……”杜扬岚点着下巴，不由一笑，说道，“他不会是敌人。”
“为什么？”
杜扬岚耸耸肩：“说不上来，就是直觉，我不讨厌他，即便……他确实有点神秘。”
颜嬷嬷”“……”
“你可曾注意到他的手？”颜嬷嬷道。
“手……”杜扬岚眨了眨眼睛，回忆了一下，“我扫过一眼，好像还挺漂亮的。”
颜嬷嬷继续：“……”
“我是说，他手上的茧。”
杜扬岚努力地回想着，真记不起来季云轩手上哪里有茧。
“他的茧，在食指中指的地方……”颜嬷嬷说着，握起杜扬岚的手，在她食指侧旁跟中指处按了按，杜扬岚手指那里也有薄薄的茧。
颜嬷嬷说：“这个地方，读书人常年握笔才会出现茧子……”
杜扬岚一惊，顿时醍醐灌顶，一拍脑袋：“我明白了！季公子如果真的是瞎子，那么，他手上不可能出现握笔茧……”
所以，他不是瞎子，那她之前的疑惑就有解释了！
颜嬷嬷不疾不徐，补充说；“也不见得，他或许是最近才瞎了的。”
“应该就是最近才瞎的吧？”南辙插话说道，“不然，好端端的装瞎子做什么？”
“作用可多了。”颜嬷嬷说，“最常见的，就是降低人们的警觉。对了瞎子，人们只要伪装声音即可，不用伪装表情，所以我说，这个季云轩来意不明。”
颜嬷嬷说着，看向杜扬岚：“你想不想试一试他？我有办法。”
“这样不好吧？”杜扬岚抓了抓后脑勺，老老实实地说，“季公子也没对我做什么事，无缘无故地试人家，多不好啊。”
“我觉得也是。”南辙也跟着点头，“季公子的事情，就让二小姐去操心吧，跟咱们没关系。”
“天意弄人的很。”颜嬷嬷看着眼前两双单纯的圆眼睛，摇摇头，说，“谁知道以后这个季云轩以后，会不会缠上咱们？”
“不会啦。”杜扬岚摆摆手，觉得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此时，杜三小姐还不知道“一语成谶”所为何。
“咚！咚！咚！”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三人的谈话打住了，南辙嘟嚷了一声：“马管家，来的倒是快！”打开门，门口站的人可不是什么马管家，而是季云轩。
“季公子？”杜扬岚站起身，眼中诧异，“你怎么来了？”
季云轩苦笑了一声，攥着竹竿，说道；“讨口茶喝。”
杜扬岚有些纳闷，觉得季云轩不像是这种上门讨茶的人。
“南辙，给季公子上茶。”杜扬岚说着，冲季云轩招手，随即意识到对方看不到，想去扶他，结果刚一动身，忽然被身旁的颜嬷嬷抓住了胳膊。
杜扬岚看向颜嬷嬷，只见颜嬷嬷看着季云轩，微微眯着眼，一点一点地打量。
季云轩白绸覆眼，点着盲杖，步子不疾不徐，摸索着走到了杜扬岚面前。
“季公子，坐。”杜扬岚说着，又看看颜嬷嬷。
颜嬷嬷这才放开杜扬岚，她就坐在杜扬岚与季云轩中间。
季云轻轻动了动鼻子，忽然说道：“三小姐，你院子里种着红棉树呢吧？”
杜扬岚微微诧异，仰头看去，她院中的红棉就将迎来花期，粗壮的枝干缀满花骨，几个花骨朵已经迫不及待的开放了，一朵朵红棉，像是一团小小的火焰，鲜艳骄傲。
“是红棉没错……”杜扬岚收回目光，看向季云轩，“你怎么知道的？”。
“双目看不见之后……”季云轩笑了笑，轻声说道，“我的嗅觉变的很好。”
“认识红棉树的人，可不多。”颜嬷嬷忽然插话，她意味深长地盯着季云轩，说，“季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季云轩回道：“我曾经去过南国，见过满山遍野的红棉树，到了花期，漫山红遍，那景色……真是过目难忘。”
一旁的杜扬岚闻言，不由看了看自己院中的红棉树，虽然很粗壮，但是却是孤零零的一颗。
“有机会的话，我也想看看季公子口中的漫山红遍，一定很美！”杜扬岚诚恳道。
红棉树是产于南国的树木，京城少有栽种，即便有，那也是杜扬岚这样种上一颗，成山成野的，的确让人神往。
一旁的颜嬷嬷不动声色；“季公子还去过南国？”
“年少时随着父母去的。”季云轩说着，似乎是想起了双亲，露出了一丝惆怅的表情。
“除了南国，季公子想必也去过不少地方吧？”颜嬷嬷又问。
“家父是做海上生意的，多数时间，我都是在船上。”
“哦？”颜嬷嬷的目光紧盯着季云轩，正要再问的时候……
“小姐，茶好啦！”这时候，小南辙走过来了，他把茶摆在杜扬岚面前，另一盏茶，则是慢吞吞地地放在了季云轩面前。
小家伙记得颜嬷嬷说过的话，一边放茶杯，一边暗搓搓地看季云轩的手指。
好吧……南辙感到小小的失落，季公子的手握着盲杖，他什么都没看出来，总不能拿着季公子的手指摸着检查。
“季公子，喝茶，喝茶！”南辙不放弃，笑盈盈推茶盏。
“多谢了。”季云轩放下竹竿，摸索到茶盏，动作优雅地端起来，从容喝茶。
南辙目不转睛盯着季云轩的手，瞧得小家伙都对眼了，还真给南辙看到了！
他朝着杜扬岚使眼色，使劲儿挤眉弄眼。
杜扬岚差点被南辙逗笑，其实，季云轩坐下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季云轩手上的茧子，跟颜嬷嬷说一样。
季公子看样子是真的渴了，一直安安静静专心喝茶。
直到季云轩茶真的喝的差不多了，颜嬷嬷继续说：“季公子，我也有过一段海上经历。”
“那真是巧了。”季云轩稍显热络，说道，“不知道，您去的是什么地方？”
“高丽。”颜嬷嬷说。
“我也去过。”季云轩点着头，说：“至今，我都挺怀念高丽的腌菜呢。”
“味道确实不错。”颜嬷嬷又说，“听说，季公子的老家是登州。”
“不错。”季云轩颔首。
第013章：不设防
颜嬷嬷又说，“听说，季公子的老家是登州。”
“不错。”季云轩颔首。
“巧了，我在登州也有一个朋友。”颜嬷嬷说。
“不知道他姓谁名谁？”季云轩好奇，“说不准，我还认识呢。”
“他也姓季……”颜嬷嬷死死盯着季云轩，不放过他任何一丝一毫地反应，她一字一顿，继续说道，“单名一个月字。”
“季月？”
“对，季月。”
季云轩摇摇头，似乎是没印象：“冒犯地问一句，您的这位朋友，可曾嫁人？”
颜嬷嬷：“……”
“颜嬷嬷？”季云轩听不到动静，不由轻喊了一声。
一旁的杜扬岚拿手肘撞了撞颜嬷嬷。
颜嬷嬷：“他是男人。”
季云轩连同杜扬岚以及一旁的南辙，齐齐；“……”
“抱歉。”季云轩搔了搔鼻头，红着脸，说，“我不知道他是……”
“没关系。”颜嬷嬷说，“登州那么大，你们年纪又相差甚远，不认识也正常。”
季云轩道：“不过，我真没想到，您竟然去过海上，想必您年轻的时候也去过更多的地方吧？”
颜嬷嬷道：“马马虎虎。”
季云轩继续说：“若是有机会，我可要跟您好好说海上的事情。”
“随时恭候。”颜嬷嬷道。
“那我……”
“咚咚咚。”敲门声忽然打断了季云轩的话，他轻轻叹口气。
杜扬岚跟南辙对视一眼，南辙道：“马管家？”
小家伙说着，就去开门。
结果，门口站着一个方脸嬷嬷还有一个长相机灵的丫鬟。
杜扬岚认得这两人，都是老夫人院子伺候的人，其中那个曹嬷嬷还跟她极不对付。
“季公子！你说你！要喝茶也等不及烧水！怎么跑到三小姐这里来了？！让我们好找！”
曹嬷嬷说着，斜了杜扬岚一眼，冲季云轩招招手，“咱们走吧，季公子！”
季云轩站起身来，冲杜扬岚轻叹一声，说；“我先告辞了。”
“慢走。”杜扬岚道。
…………
送走了季云轩，杜扬岚连忙看向颜嬷嬷；“您真的去过高丽啊？我听说过他们的酱菜！好吃吗？！”
南辙也跟着问：“那个季月，季伯伯是谁啊？”
颜嬷嬷推开凑过来的两颗黑脑袋：“你们的关心重点错了！”
杜扬岚““高丽的酱菜……我很想吃。”
南辙：“季月伯伯跟您只是单纯的朋友吗？”
颜嬷嬷：“你们都没注意季云轩吗？”
杜扬岚跟辙辙面面相觑。
颜嬷嬷无语，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两颗脑袋：“你们啊……”
杜扬岚吐吐舌头，揉着脑袋，道：“颜嬷嬷，我知道您的意思，季公子，不管他是真瞎还是假盲，我防着他些就是了。”
南辙跟着点头，说：“他是冲着二小姐来的，又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哎！”南辙忽然一拍脑袋，“小姐，颜嬷嬷！说不准，季公子他是故意装瞎，试探二小姐的真心呢！看看二小姐是不是嫌贫爱富？！”
颜嬷嬷：“……”
“扬岚，以后辙辙等你的时候，让他少看些话本小说。”
“明白！”
“咚咚咚。”第三次敲门声响起。
南辙一边走去开门，一边调侃：“我们院子，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多人呢……”
打开门，马管家终于来了。
…………
杜扬岚随后跟着马管家走了，来到老夫人的住处。
刚走到门口，迎面杜徐兰走了出来。
杜扬岚跟杜徐兰走了一个碰头。
杜徐兰那边走得急，差点撞杜扬岚身上。
“姐姐？”杜扬岚稍稍一愣，杜徐兰明显是哭过，此时眼睛还红肿着，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而她身后的丫鬟，此时一脸不忿的样子，就像是谁欺负了她家小姐。
杜徐岚没有理会杜扬岚，低着头，快步走了。
“三小姐。”马管家提醒一旁的杜扬岚，“走吧，老夫人还等着你呢。”
…………
见到老夫人的情况，跟杜扬岚之前预想的是一样的，老夫人问了她从春晓院跑出男童的事情，杜扬岚早有准备，应答如流。
“那就是南辙，我帮我出去买点书来。”杜扬岚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办成男童，不会太引人注意。”
“是去买那些稀奇古怪的书吧？”老夫人口气嗔怪。
杜扬岚说；“在院子实在闷得慌，除了看书也没事做。”
老夫人道；“那就多学学刺绣女工……或者……”
她看着杜扬岚圆墩墩的身材，摇头叹息:“……或者多去花园走动走动。”
减减肥！
“是。”
“我之所以将你留在东跨院，就是为了让你静养，守着花园，也能常去走走。”
“明白了。”
老夫人最后道：“以后不许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了，也不许让丫鬟办成小童了。”
“是。”杜扬岚一味应下。
反正点头就对了，至于往后，多加小心些就是了。
从老夫人那里出来，杜扬岚吐了口浊气，像是关在鸟笼的鸟儿终于得了自由，呼吸都清爽了许多。
…………
第二天，杜扬岚该做什么做什么，只不过比往常更加小心了。
南辙跟着自家小姐溜出相府，两人在蒋伯伯的院子里换了衣服，然后赶着马车，上书院。
走到半路，南辙停住了.
“怎么了？”杜扬岚伸出头来，只见前面的一堵人墙挡住了去路。
一堆人在围着看什么热闹。
杜扬岚本来想要绕路，但是，人堆里忽然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女音：“白封遥！你这个畜生！你始乱终弃！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还说不认识我？！”
“白三儿？”杜扬岚下车，“走，去看看！”
“你竟然还装不认识我！”人群中央，只见一个过分削瘦的那女人死死抱着一白封遥的手臂，哭天抢地，“白封遥啊！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亏我那么相信你！还跟你在一起那么多天！你竟然……你竟然……”她说到动气处，气得浑身发抖，看起来就像是一把摇摇欲坠骨架。
杜扬岚看着“白封遥”倏然瞪大了眼。
“我真不认识你。”白封灵微微皱着眉。
第014章：假做戏
“我真不认识你。”顾封灵微微皱着眉，去扯那女人的手腕，“还有，我不是顾封遥。”
“你不是顾封遥？！你骗谁呢！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这张脸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那瘦女人狠狠瞪着顾封灵，眼中的委屈，不甘，愤怒，化成长长的两串眼泪，哭得妆容都化了。
“大家都帮我评评理啊！顾封遥明明说喜欢我，只喜欢我一个人的……可他始乱终弃……没良心啊………”
人来人往的打街上，就这么上演这么活生生的一处“负心汉”的戏码，引得更多人的围观。
小顾将军眼看被百姓们指指点点，一旁的杜扬岚看不过去，走上前去。
“这位姑娘。”她走到那瘦女人面前，直接道，“你认错人了。”
“你是谁？！”那瘦女人上下打量杜扬岚。
“甭管我是谁，你认错人了。”杜扬岚说，“这位是顾封灵，小顾将军，不是顾三儿。”
“我不认识你！你说他是顾封灵！他就是顾封灵了！？”
杜扬岚打量那瘦女人，忽然问道：“你真的是顾三儿的情妇吗？”
“什，什么意思？”那瘦女人吞咽了一下，神色略过一丝紧张。
杜扬岚眯起眼来，更觉眼前事情怪异。
“这是怎么回事？”就在此时，一道声音打断了杜扬岚，只见一顶软轿停在了这里，轿帘掀开，半遮半掩，一张姑娘的脸缓缓露出来。
那姑娘面容娇俏，杏眼薄唇，乍一看是个美人坯子。
杜扬岚微微眯起眼来，眼前的姑娘，她挺熟悉，陈廷婷。她三年前的“同窗”。
三年后的陈廷婷显然不认识杜扬岚了，何况杜扬岚此时又是一身男装。
“小顾将军？”陈廷婷直接越过杜扬岚，杏眼微张，似乎是见到顾封灵，很是吃惊。
“压轿。”她一边说着，一边提着裙摆，从软轿上下来。
“好巧呀。”陈廷婷款款走到了顾封灵面前，之前周围一群人围着，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那个瘦女人忽然开了口，她抱紧顾封灵的手臂，喊嚷着，“他负了我！装作不认识我！”
“你说……小顾将军负了你？”陈廷婷眨着眼。
“小顾将军？”那瘦女人皱眉，“这是顾封遥！他什么时候成将军了？”
陈廷婷捂嘴笑了笑：“这位姑娘，你好好看看，他怎么会是顾封遥呢？这是顾封灵，小顾将军。”
“顾……封灵？”
“对啊。”陈廷婷解释道，“谁不知道顾家双生子啊，这是顾封遥的哥哥，顾封灵。”
“我不信！”那女人一摆手，“这就是顾封遥的脸！”
“你再仔细看看。”陈廷婷柔声细语地劝那个女人，“他们两个虽然长得一样，但是气势可截然不同呢。小顾将军征战沙场，这股保家卫国的浩然正气，寻常人是没有的。”
那瘦女人闻言，仔仔细细地将顾封灵看了一遍，将信将疑。
陈廷婷肯定地说：“相信我，这就是顾封灵，不是顾封遥。你要找的是弟弟，这位是哥哥。”
“你真是顾封灵？”那女人问道。
顾封灵点了点头。
“那看来……是我认错人了。”瘦女人那尖锐强势的气势一下子熄了下去，她低着头道歉，连连承认错误，“抱歉，小顾将军，我认错了人……”
顾封灵收回自己的手，没说话。
“大家都不要围着了。”陈廷婷冲周围的百姓道，“都是误会一场，散了吧。”
话音落下，围观的百姓也纷纷离开了。
那个之前针对顾封灵的瘦女人，也缩着肩膀要溜走。
“慢着。”顾封灵喊住对方。
“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那瘦女人目光闪烁，完全没了之前的气势。
顾封灵道：“你说瑶害了你，他对你做了什么？”
瘦女人闻言，神色顿时难看起来：“我……我……”
她下意识扫了一眼旁边的陈廷婷，这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在了杜扬岚的眼中。
只听那瘦女人道：“我……我瘦成这幅鬼德行，就是他害的！当初，他说她喜欢杨柳细腰，要我拼命瘦下来！我为了瘦下来，吃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他倒好！一转身跑了！”
“那是顾三公子的错。”一旁的陈廷婷连忙说，“跟小顾将军没有关系。”
“我知道。”那瘦女人擦了一把眼泪，急匆匆地说道，“我刚才误会小顾将军了，我道歉……”说着，又看向了陈廷婷，“小姐，也谢谢你，刚才阻止了我。”
陈廷婷微笑表示：“我不过是路过而已。”
“各位保重，真是抱歉了！”那瘦女人丢下一句话，不再等顾封灵再开口，人已经快速地钻进了人群中。不见了。
“小顾将军。”陈廷婷理了理鬓角的发丝，看向身边的顾封灵，眉眼含笑，“你没事吧？”
顾封灵摇摇头：“无事，多谢小姐帮忙解释。”
陈廷婷含笑说道：“小顾将军客气了，若是没事，我也告辞了。”
“请等一下。”顾封灵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陈廷婷抑制住嘴角的笑容，矜持地回道：“有吗？我不记得了。”
顾封灵一板一眼，又道：“不知小姐是……”
“我叫陈廷婷，礼部侍郎陈治乃是家父。”
“原来是礼部侍郎的千金。”顾封灵一拱手，“这次多谢了。”
“小顾将军客气。”陈廷婷娇羞一笑，“那我就告辞了。”
“慢走。”
陈廷婷坐上轿子，顾封灵还站在原地目送。
轿子上的陈廷婷正好掀开了轿帘，往后深情地回望了一眼，怯生生的秋波含情，欲语还休。
杜扬岚站在原地，看看顾封灵又看看远去的陈廷婷，叹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要走。
“请等一等。”顾封灵喊住了杜扬岚。
杜扬岚停住脚步，看他：“有事？”
“杨兄……”顾封灵顿了顿，说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杜扬岚稍显吃惊：“你认识我？”
顾封灵点点头：“遥经常说起你。”
说起？杜扬岚心道，是骂起吧？
第015章：入圈套
杜扬岚稍显吃惊：“你认识我？”
顾封灵点点头：“遥经常说起你。”
说起？杜扬岚心道，是骂起吧？
杜扬岚猜想他是有事，直接道：“小顾将军，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顾封灵点点头，说：“我迷路了。”
杜扬岚：“……”
“你，你说什么？”
“我迷路了。”顾封灵一板一眼，说得还挺认真，“小厮有事，临时走了，我不知道大理寺在哪里。”
“你要去大理寺？”
顾封灵点了点头：“我刚被任命名为大理寺少卿，要去报道。”
杜扬岚张张嘴，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理寺跟远山书院在一个方向。”杜扬岚说，“走吧，坐马车，我送你去。”
“多谢。”
…………
杜扬岚送完顾封灵，来到学堂的时候，已经迟到了，杜扬岚深吸一口气，想着用什么方法逃过戒尺的时候……
“公子。”这时候，蒋伯伯的马车出现了在身后。
杜扬岚看到蒋伯伯，就知道相府里又出事了。
“得了，理由不用找了。”杜扬岚跟南辙道，“帮我去跟夫子再请一天假，就说我病没好。”
南辙去请假了，杜扬岚上了蒋伯伯的马车：“相府又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杜幽岚找你。”蒋伯伯道，“事情还挺急。”
“我知道了。”
…………
杜扬岚回到春晓院的时候，颜嬷嬷已经在等她了。
“杜幽岚来找我了？”杜扬岚直接问。
颜嬷嬷道：“她刚才来，说今天中午约你去伽蓝寺。”
杜扬岚眨眨眼，说：“约我去伽蓝寺？”
“不错。”
杜扬岚：“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了？”
颜嬷嬷摇摇头，说：“你若不去，她看起来不会罢休。”
“她才不会好心约我去烧香拜佛，一定又打什么坏主意呢。”杜扬岚很笃定这点，问颜嬷嬷道，“这几天，府里有出什么事吗？”
“除了季云轩来了，也没别的事。”颜嬷嬷说着，忽的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哦，今天早上，你出门之后，大小姐闹自杀来者，已经救下来。”
杜扬岚诧异：“为什么自杀？”
颜嬷嬷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大小姐的事情可以往后放一放，现在，你打算怎么应付二小姐？”
“赴约。”杜扬岚说，“我要是拒绝了她，她还会折腾第二次呢，我太了解她了。”
颜嬷嬷笑了笑：“就这么赴约？”
“当然不是……”杜扬岚说着，眼珠子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准备，就去赴杜幽岚的鸿门宴？”
…………
京城，伽蓝山。
之前，伽蓝山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锅底山，因为山形平缓，神似老百姓家里做饭用的大铁锅，为此被取了这么个名字。
后来，游僧玄梦路过此山，在此入寺修行。再后来，先皇路过锅底山，与玄梦一见如故，此后，先皇每年都要来伽蓝山与玄梦大师说经。
于是，位于京郊的这座平平无奇的锅底山，落入了人们视线。先皇不仅将山命名为“伽蓝山”，还在山上种满了青竹。擢擢竹林，幽篁生姿，每当风过，风竹簌簌，引来了不少文人墨客。
杜扬岚跟杜幽岚一起下了马车，当杜扬岚看到不远处的季云轩的时，是愣了一下，随后，忽然明白了什么。
杜幽岚不想嫁给季云轩，这是相府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所以，难不成二小姐打算来一个偷龙转凤？!
杜扬岚扫了杜幽岚一眼，不动声色道：“没想到，今天季公子也在。”
“他陪我们一起上山。”杜幽岚说着，提起裙摆，开始爬山。
伽蓝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除非是皇族直系，不然，任何人不得乘坐轿辇马车，要上山，必须一步一个脚印走。
杜扬岚低头看看自己圆鼓鼓的肚子：“……”
杜幽岚在最前面走的飞快，像是有什么事催着赶着一样。杜扬岚却停住了脚步，半是故意半是认真，说：“我走不动了，二姐姐，你们继续爬吧。”
“那怎么行？”杜幽岚坚持，“才走了几步远？！”
“我觉得三小姐确实累了。”季云轩开口说，“二小姐，要不我陪你……”
“不行。”杜幽岚说，“我们三个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上去，扬岚，你再坚持坚持。”
杜扬岚：“……”
杜幽岚又道：“再走不远，前面就有亭子了，我们先去那里歇歇脚。”说完，不管任何人反对，径直去了。
杜扬岚看向季云轩，只见季公子也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
“走吧。”他冲杜扬岚小声道，“三小姐，上山的时候，脚步要满，呼吸要均匀，最好用鼻子呼气，可以更好的保存体力。”
杜扬岚谢过他的好意，有气无力点点头。
终于到了杜幽岚说的风竹亭，二小姐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她甚至还给季云轩介绍说：“这种凤竹亭，在上山的路上建了很多，等走到最后一个，我们也就到了山顶了。”
山顶的风光最好，这里风光也不错，一片碧翠的竹林包围着这座白色的凤竹亭，万翠拥点白，颇有意境。
杜扬岚其实挺享受这种景色的，只要不那么累的话，她会更享受。
杜幽岚闲情雅致似乎正浓，她看着凤竹亭上的题字，不由读了出来：“凤竹摇翠，故人至否……”
“是哪位题的？”季云轩问。
“没有署名。”杜幽岚回。
季云轩轻念了一声可惜。
“对了。”杜幽岚忽然说道，“上次，我在那边亲手栽了一颗青竹，不知道现在长得如何了。”
季云轩回道：“我陪你去看看？”
“不用了，我自己去看。”杜幽岚停顿了一下，说，“一会儿回来。”
说完，人就钻进了竹林里。
季云轩看不见，拄着盲杖坐到了杜扬岚对面。
三小姐坐在石凳上，单手托腮。
“季公子，三小姐……”杜幽岚跟来的丫鬟冲两人行了礼，说，“小姐还没回来，我去看看。”说完，也转身走了。
第016章：保护者
杜扬岚恢复了一些力气，看了看周遭，改双手托腮：“季公子，这里就剩下我们了。”
季云轩说：“好像还真是。”
杜扬岚此时更加笃定自己之前的猜测，这就是杜幽岚的打的主意，但是，一定远不至此。
“二小姐，你喜欢竹林吗？”就在对面的季云轩忽然开口问。
“还可以吧。”杜扬岚一边打量着周遭，随口说了一句，“不过，我更喜欢欢喜闹闹的树。”
“比如你院中的红棉树？”
“对。”
季云轩顺着说道：“我听说伽蓝寺的玄梦大师的院中，种着好几颗红棉树，他是南国人，最喜红棉树，三小姐，你院子里的红棉树，是从他哪里移植的吗？”
杜扬岚摇摇头：“我忘了，不过……你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我都不知道玄梦大师是南国人……”
季云轩轻轻笑了笑，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我只是耳朵好，旁人说的话，都记着呢……”
杜扬岚不仅也笑了，双手托腮，说道：“那你现在能听到我二姐姐在哪里吗？”
季云轩摇摇头：“不过，我听到那边有人来了。”
“谁？”
季云轩指的方向，跟杜幽岚离开的方向正相反。杜扬岚顺着季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竹林小路里，走过来五六个拿着武器的土匪。
杜扬岚微微挑起眉梢，只见那些凶神恶煞的土匪着明晃晃的刀，冲了过来。
土匪几人将杜扬岚跟季云轩团团围住。
领头的土匪打量凉亭的两人，一个小胖子，一个瘦瞎子。
“把钱拿出来！”领头的土匪，大吼一声，他脸上一道疤痕，恶狠狠盯着两人。
“好……”杜扬岚声音冷静，一点都没有被打劫的自觉，说道，“只要你们不伤害我们，要多少钱都可以。”
那领头土匪一伸手：“废话少说！钱拿出来！”
杜扬岚跟着出来赏竹了，哪里带什么钱？
她看向季云轩：“季公子，你带钱了吗？”
季云轩摇了摇头。
还没等杜扬岚说什么，那领头土匪张口就道：“没钱！没钱就别想走！”
“各位壮士，今日出门匆忙，我们真没有带钱，这样吧……”杜扬岚指了指身后的季云轩，说，“你们放他回去拿钱赎人，我留下给你们做人质。”
“不行！现在就把钱拿出来！”领头土匪毫不考虑，只管吼着要钱。
果然……
杜扬岚微微眯着眼，她已经试出来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冲着钱来的。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杜扬岚直接开门见山。
“你们的衣服看起来挺值钱的！把衣服脱了吧！”
杜扬岚：“……”
“各位……”此时，一直没开口的季云轩，他点着盲杖，有意无意地挡在了杜扬岚面前，说，“你们这么要求不太合适吧，她是个姑娘家。”
“什么姑娘家不姑娘家的！”领头的土匪冷眼扫了杜扬岚一眼，鄙夷道，“这种胖女人，就是脱光了躺我面前，老子也不会硬！”
杜扬岚眉心一皱，她知道自己的身材长相，但是，被人当面这么粗俗地羞辱还是第一次。
正要张嘴反击……
“这位兄台……”季云轩忽然一本正经地说，“你的病，切勿讳疾忌医啊。”
“……”杜扬岚本来一肚子气，闻言，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土匪头子的当即脸色铁青，估计是恼羞成怒了，他二话不说，手里的刀竟然直接冲着季云轩砍过去了！
“当心！”杜扬岚喊道。
只见刀锋落下！然后……重重地砍在了地上。
谁都没看见季云轩是如何躲过的，就连距离他最近的杜扬岚也瞪大了眼睛，看看那刀，再看看季云轩。
“……”
那土匪头子还不信了！狠狠拔出长刀，又不死心地冲着季云轩再次砍过去。
季云轩再次躲开了，他躲闪的动作的幅度太小，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清。于是，那土匪再次劈空了，就在他打算第三次出手的时候，季云轩不知何时，竟然鬼魅似的闪到了他身后。
季公子一抬脚……
“砰！”那土匪头子被踹爬在地，直接来了一个狗啃泥。
土匪头子手忙脚乱爬起来，他可不敢大意了，又恨又怒，一双小眼睛淬着恶毒，狠狠盯着季云轩：“臭小子！你！你会武功！”
季云轩微微歪头，似笑非笑，没有回答他，只有覆眼的白绸缎与黑色的发丝，随风微扬……
“兄弟们！一起上！”土匪头子大吼一声，随即，其他几人也提刀，呼啦啦冲了季云轩面前。
季云轩被四面夹击。
杜扬岚就在他身后，警觉四处，事已至此，她正想着喊藏在暗处的颜嬷嬷出来解围……
“不用怕。”此时，季云轩似乎说了这么一句，低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杜扬岚眨眨眼，看看身前的季云轩。
山上早就起了风，他的发丝是不是会拂过杜扬岚的脸颊，微微的痒。
等杜扬岚回过神的时候，那几个土匪纷纷倒在地上了了。
“你，你们给我等着！等着！”那土匪头子连刀都不要了，他操跟话本小说中地痞流氓退场时一模一样的台词，身体力行地上演着，什么叫连滚带爬，屁滚尿流，狼狈退场。
土匪们滚远了。
杜扬岚眨眨眼，看着季云轩，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季公子，你竟然会武功？”
季云轩谦逊地笑了笑，攥着竹竿，不紧不慢地说：“我常年随父亲四处漂泊，练了些乱七八糟的功夫，只当防身用的，没想到今日还真排上了用场……三小姐，话说，你没事吧？”
“我没事，好得很！”杜扬岚不赞叹道：“你的武功真厉害，一下子把他们都打跑了。”
季公子情谦虚的很，认真说道：“只是一些花拳绣腿罢了，主要是，他们太不济。”
他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一丝嘲讽的意思，所以听在杜扬岚的耳朵里，越发可爱了。
这个季公子当真有趣。
第017章：设局了
迷路，它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杜扬岚慢悠悠地跟在季云轩的后面，两人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了。
话还要从山上说起，季云轩轻轻松松赶走土匪之后，就开始担心起杜幽岚来，结果，等来等去，竟然等不到杜幽岚的到来。杜扬岚知道这就是杜幽岚拙劣的圈套，正想着怎么跟季公子解释……心念电转，脑中冒出了一个注意出来。
“二姐姐，可能先走了。”杜扬岚提议道，“我们也先下山吧，眼看天越来越晚了。”
起初季云轩还犹豫，但是耐不住杜扬岚一直说，最后，他叹口气，同意跟杜扬岚先下山。
“二小姐，我们还没到山脚吗？”
“是这条路啊，没错啊……”杜扬岚看着周遭熟悉的环境，她来来回回在这里走了一大圈，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就是故意不下山。
季云轩：“你……该不会迷路了吧？”
“我对山里的路本来就不熟！”杜扬岚摊摊手。
季云轩对着她的方向，不说话。要是此时季公子的眼睛能看见，应该是满眼的无语地盯着她。
“好吧！好吧！”杜扬岚嘴角噙着笑，说，“我承认，我迷路了……那要不，你来。”
季云轩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然后……
杜扬岚紧张地跟着季公子，想着他要是走对了，怎么把人忽悠回来，结果……杜扬岚看着又转回来的亭子。
她眯眼看季云轩，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季公子，你是不是……也迷路了？”
季公子神色淡定：“这很正常。”
“啊？”
“我看不见。”
杜扬岚一顿，随后大笑起来。
季云轩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们半斤八两吧……”
“确实。”杜扬岚说着，仰头看了看天色，日落西山，暮色正一点点加深。
很好，杜扬岚转着眼珠，正想着，怎么继续自己的下一步……
“要是实在找不到出路，我们就只剩下一个方法了……”这时候，季云轩忽然开口了。
“什么办法？”杜扬岚目光灼灼盯着他。
“呼救。”
杜扬岚眨眨眼：“你说什么？”
“呼救。”季云轩说，“虽然有些丢脸，但是……”
“哈哈哈哈！”杜扬岚的笑声打断了季云轩。
“怎么了吗？”
“山上没人。”杜扬岚笑得肚子疼，说道，“就算呼救，也没人听得见的。除非……喊来山匪？”
季云轩问：“现在天色是不是很晚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杜扬岚就在等这个时候。
“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季云轩忽然说。
“好啊！”杜扬岚也正要这么说，季云轩的话正中她下怀。
季云轩点着盲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伽蓝山上虽然没有猛兽，但是蛇虫还是不少的，三小姐，你要是不害怕这些，我们倒是……”
“躲哪里啊？”杜扬岚问。
“你看看四周，有没有山洞或者大一些的岩缝……”
杜扬岚早就环视四周，一指那个她本来就选定的山洞，说道：“那边，有一个山洞。”
“带我过去。”季云轩说着，伸出手来。
杜扬岚二话不说，牵住了季云轩的袖子。
“这里不好走，你慢些。”她又叮嘱了一声。
季云轩的嘴角微微一扬，只轻飘飘一下，很快就恢复平常。
…………
山洞中，杜扬岚坐在地上，她抱着自己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面前的火堆旺盛地烧着，火光跳跃，映照在脸上，暖烘烘的。
“这没想到……”她说着话，看着对面的季云轩。
“没想到什么？”季云轩手中拿着一根枯树枝，熟稔地掰断，然后精准地扔进火堆了。
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响。
杜扬岚笑了笑，歪着头，继续打量着季云轩，说：“没想到，你还会生火……”
生火没什么，但是，一个瞎子能这么熟练的生火，就有些让人不由多想了。
杜扬岚说：“你之前不是说，你常年在海上漂泊吗？”海上，哪里去学这种生火技巧？
“是啊。”季云轩神色不变，继续扔着手里的枯树枝，说道，“在海上漂泊之前，我也在深山里待过。”
杜扬岚：“……”
“你们季家也算是商贾富庶之家吧，怎么把唯一的公子，扔进深山里了？”杜扬岚追问。
“哦，我走失了。”季云轩说，“误入深山。”
“……”
杜扬岚先是愣了愣，随后又笑了。
“季公子，你的经历倒是够波折。”
“见笑了。”
在两人的聊天中，夜色越来越深。
黑漆漆的山洞中，火堆烧的正正好，杜扬岚抱着膝盖，对着暖洋洋火光，有些昏昏欲睡起来。时下没床没褥，屁股下面就那么一点点干草，要是换成其他大家小姐，估计都没睡意，但杜扬岚从来不是娇生惯养的，她眼皮子打起架来了。
“困了？”对面的季云轩问，
杜扬岚刚想回答，一张口，却是一个大大的哈切。
“这里湿冷。”季云轩拨了拨火堆，轻声细语地说道“不要睡着，不然，容易风寒入体。”
杜扬岚揉了揉眼睛，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睡觉，还有事情没做完了呢。
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季公子啊……”杜扬岚打起了精神，她的脸映着火光，忽明忽暗的，只听她缓缓说道，“你想过没有呢？”
“想什么？”季云轩一顿。
杜扬岚随手抄起一根枯树枝，有以下没一下的扒拉着火堆：“我们今日所遇之事，很不寻常。”
季云轩：“你是说，遇到土匪？”
“不止是遇见土匪，还有二姐姐约我们两个上山，我们遇见了土匪，而她……不见了。”杜扬岚稍稍停顿，又不紧不慢地说，“还有，我们两人现在都没回去，相府那边怎么没派人来找？”
“这……”季云轩手中的动作一顿。
杜扬岚继续说：“而且，你注意到没有，那些土匪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不是冲钱。”
“……”
杜扬岚冷笑一声：“哪有上来就让人脱衣服的土匪呢？”
第018章：设局中
山洞幽暗，火堆的暖光在季云轩的脸上跳跃，覆眼的白绸在光影的撕扯中忽明忽暗，他低着头不语，杜扬岚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
“所以，那些人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季公子，你说，要是你不会武功，我们按照他们说的衣服，接下来会怎么样？”
季云轩：“我们两个会衣衫不整地下山吧？”
杜扬岚托着下巴，点点头：“到时候，流言蜚语就能淹死我们两个了。”
“不过，现在也够呛了，我们在山上共度一夜……”杜扬岚嘴角带着笑，一边说，一边打量季云轩，她拉长了声音，“啊……我都能想象，到时候相府里会是怎么样的腥风血雨了，二姐姐一定会很委屈，很伤心……”
季云轩先是一愣，随后轻轻笑了。
杜扬岚眉梢一扬：“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不担心。”季云轩说。
杜扬岚道：“今晚过后，我们两个就算没什么，杜幽岚也能给我们造谣出来什么哦。”
“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季云轩口气笃定。
“这么说，你想好怎么解释了？”杜扬岚问。
“解释？”季云轩反问，“为什么要解释。”
这一问，让杜扬岚愣住了。
“我们为什么要解释呢？”季云轩笑了笑，他嘴角天生含笑，说话时声音也像沾着笑意似的，虽然又缓又轻，但是，总是让人禁不住认真倾听。
“什么意思？”
“三小姐，你担心的，是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晚，会被相府嚼舌根吧？放心，他们没有把柄地，这个山洞，是你找的，火堆，也是你生的……”季云轩说着摸索盲杖，缓缓站起身来，“这里，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
杜扬岚眉梢扬起，说道：“你的意思是……”
“嘘！”季云轩忽然侧耳倾听，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有人？杜扬岚心下好奇，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但是，估计是在地上坐的久了，她的双腿都麻了，自己都不知道，人刚起身，腿忽的一软，眼看要跌回去。
这时，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腰……
季云轩刚才还在她对面，就是一刹那的功夫，人竟然来到她身边。
“三小姐，你还好吗？”
杜扬岚看着近在咫尺的季云轩，眨了眨眼睛。
“哦！我没事！”杜扬岚推开季云轩，自己站好。
季云轩嘴角压下一抹笑意：“三小姐，你切记，我是见二小姐久不会回来，去找二小姐了……是你自己在山里迷了路。”
杜扬岚看看漆黑的外面：“可是，你现在出去……”
“人已经很近了。”季云轩道，“总之，记住我说的。”
说完，他点着自己的竹竿，走出了山洞。
就在季云轩前脚离开，后脚就传来了下人的喊声。“三小姐！季公子！”
此时，已经容不得杜扬岚多想了，外面果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喊声。
“你们在那里啊！季公子！三小姐！”
“季公子！三小姐！”随着一声一声的“捆绑”叫喊，一队人举着火把，走到了山洞附近。
“这里。”杜扬岚有气无力摆了摆手。
“三小姐！是三小姐！”
很快，相府的家丁相继赶来了，带头的是马管家，他见到杜扬岚，连忙问：“三小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季公子呢？”
“谁？”杜扬岚露出一脸纳闷的神情，“季公子？”
“是啊！季公子呢？”
“我怎么知道？”杜扬岚摊开手，说道，“他说去找姐姐了！然后……他们都不回来了！我还以为他们把我忘了呢！”说着，还似乎带着埋怨。
马管家愣住了，讷讷道：“你说……季公子去找大小姐了？没跟你在一起？”
“跟我在一起做什么？”杜扬岚把一脸的不解与纳闷演得太像了。
马管家这边见状，也懵了。
“快回去把！这里太冷了！”杜扬岚说着搓了搓手臂，嘟嚷道，“我又没有吃晚饭！饿死了！”
管家干笑着，心不在焉地回应着，他的脸上根本没有找到人的欣喜，甚至还有些心烦意乱，不耐烦地吩咐其他家丁：“你们赶紧送三小姐回去！”
“是！”
杜扬岚的目光静静落在马管家身上，将其表情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地披上风衣，然后，让相府的丫鬟家丁搀扶着，走出了山洞。
冯氏风风火火出来迎杜扬岚，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少见地，又是嘘寒又是问暖：“扬岚啊，你回来啦？你没事吧？饿不饿啊……没冻着吧？这次是你二姐姐大意了！她在山上被毒蛇咬了，吓得丫鬟赶紧带她下山找大夫医治！你是不知道当时你姐姐情况多凶险，真真的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啊！可吓死我了！”
冯氏看似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眼珠子却不住地扫视杜扬岚的周遭，像是在找什么人。
杜扬岚佯装不察，问道：“二姐姐没事吧？”
“她刚脱离危险，一醒来就撑着身子就跟我说，你跟季公子还在山上呢！说完她又昏过去了……我就赶紧让人去找你们！可总算找到你……扬岚，怎么只有你？季公子呢？”
“我也不知道啊。”杜扬岚说，“马管家找到我的时候，也是这么问我的，就好像就就应该跟季公子在一起似的。”
冯氏闻言，神色微僵。
杜扬岚继续说：“而姐姐走了之后，迟迟没回来，季公子就去找她了，我就在亭子里等他们，等到天黑了也不见人，我就往回走，然后迷路了……”
“这么说，你跟季公子……”
“现在季公子还没找到呢吧？”杜扬岚一拍脑袋，“你们先别管我了，先去找季公子吧！”
“对！对！”冯氏挤出一个焦急的神情来，冲一众家丁喊：“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找季公子！快去！”
“是！”
家丁又回到山上去找人了。
杜扬岚跟冯氏道：“若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去，去吧。”冯氏扯着笑容，让丫鬟下人送杜扬岚回春晓院。
第019章：玩失踪
杜扬岚回到春晓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月亮悬在头顶，无悲无喜地看着终日上演悲欢的人间。
颜嬷嬷送关上春晓院的院门，转身看向树下的杜扬岚。
杜扬岚没有进屋，背着手，笑盈盈站着。
“任性。”颜嬷嬷虎着脸，走到杜扬岚面前，递给她一块手帕。
杜扬岚吐舌笑了笑，随意在脸色擦了一把，连忙问道：“土匪呢？抓到没有？”
“抓住了，让南辙看着呢。”颜嬷嬷戳着杜扬岚的脑门，“你也真是的，土匪已经解决了，就好好回来，还带着季云轩躲进山洞……”
杜扬岚兴致勃勃：“我自有打算嘛，颜嬷嬷，快带我去见土匪吧。”
“你不累吗？”颜嬷嬷道，“折腾了大半夜了，休息一下再去吧。”
“不累，一点儿都不累。”杜扬岚摇着头，期待道，“趁着现在府里都在找季云轩，我们快去快回。”
…………
杜扬岚是在伽蓝山脚的一处荒废地破庙里见到土匪们的。
只见四个彪形大汉被困的结结实实，绳子的尽头绑着漂亮的蝴蝶结，其中要数土匪头子最惨，头上不仅绑着蝴蝶结，硬邦邦的头发还被编成了一根根小辫子，满头都是。
南辙见到杜扬岚到来，激动地站起来：“小姐！你来了！”
“哎呦！”随即，土匪头子发出一声惨叫，南辙手里还拎着人家头上的辫子呢。
杜扬岚走到土匪头子面前，面对一脑袋蝴蝶结小辫子的土匪头子，毫不给面子，直接笑了。
“你！你究竟是谁！”土匪面红耳赤，又气又恼，还害怕，表情甭提多复杂了。
“你要对付我，还问我是谁？”杜扬岚说着，蹲下身去，跟土匪平视，她直接问，“谁拍你来的？”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我……”
“辙辙，杀了他吧。”杜扬岚冲南辙摆摆手。
南辙直接从袖口中掏出一把匕首。
土匪头子一下子急了，连忙道：：“你，你！你不能杀我！”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杜扬岚说，“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我可没什么耐性。”
“周茂！是周茂！”土匪头子说，“是他让我对付你的！”
周茂？杜扬岚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颜嬷嬷。
“不是府里的人。”颜嬷嬷说。
杜扬岚又看向那土匪头子：“他要你们做什么？”
“就是……脱掉你跟那个瞎子的衣服！再逼你们做那种事！你们要是不听话，就杀了你们！伪装成你们在偷情！”
杜扬岚听罢，深吸了一口气。
一旁的南辙眉头紧锁：“小姐，这些人要怎么处置，直接杀了吧！”
“先留着。”杜扬岚摆摆手，说，“我以后有用。”
…………
从伽蓝山回到相府春晓院的时候天还没亮，杜扬岚于是先睡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马管家急匆匆来春晓院敲门了。
“老夫人让三小姐去一趟颐安院！”马管家对着开门的南辙说。
南辙撇了一眼他，不冷不热：“知道了。”话音落，门也“砰”的一声关上了。
杜扬岚双手背后，不紧不慢走进了颐安院中。
老夫人这次没像往常一样，平心静气地坐在椅子上，她正被方姑姑搀扶着，气冲冲训斥冯氏。等到杜扬岚走进院子，老夫人那边才停下了，但是，她看起来气得不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冯氏缩着肩膀，跪在老夫人面前，头都不敢抬。
杜扬岚走上前，要冲两人行礼。
“不用了。”老夫人打住她，直接问道，“扬岚，昨天你在山上亲眼看见云轩去找幽岚了？”
杜扬岚微微垂着眉梢，回道：“是……”
“自此再没见过他？”
“是……”杜扬岚觉得老夫人问的话，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祖母，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杜扬岚轻声问道。
老夫人闻言，狠狠地瞪了冯氏一眼，声音泛沉：“云轩到现在还没找到。”
“什么？！”杜扬岚眨眨眼，“还没找到他？！”
一旁，冯氏的肩膀骤缩了一下。
老夫人直直看着杜扬岚，问：“你再好好想想，那天在山上，你还遇到什么事情了？”
杜扬岚心念电转。
那四个土匪……
杜扬岚定了定神，看似犹豫似的，缓缓说道：“其实，昨天在山上，还遇到了一些事。”
“什么事？老夫人追问。
“就是，二姐姐离开之后，我跟季公子遇到了几个土匪……”杜扬岚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老夫人的反应。
果然，在她说出土匪之后，老夫人的眼睛朝着冯氏的方向斜了一眼。
杜扬岚不动声色，继续说道：“那几个土匪，冲我们要钱，还要脱……脱……”
说到这里，杜扬岚故意支支吾吾，露出一副羞耻难堪的的神情。
老夫人有些不耐烦：“脱什么？”
“脱衣服。”
老夫人：“……”
“不过！”杜扬岚又忙补充道，“好在那几个土匪都很愚笨！看起来高高大大，挺吓人的，其实都是软脚虾，季公子吓唬了他们几句，他们就跑了，所幸，我们没事……后来，季公子担心二姐姐那边，就丢下我，去找二姐姐了。”
老夫人跟冯氏听罢，都默不作声。
杜扬岚又道：“季公子眼盲，他没事吧？”
“……”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也没人回答得了。
过了许久，老夫人也许是觉得杜扬岚身上没什么好问的了，开口说：“你先下去吧。”
“是。”杜扬岚低着头，行礼，临走深深看了冯氏一眼，这才慢吞吞离开。
等到杜扬岚离开颐安院。
老夫人也不用忍着了，她狠狠一拍桌，直指地上跪着的冯氏：“看的你干的好事！“
冯氏缩着肩膀，战战兢兢地解释：“我……我见徐岚死也不想嫁给季云轩，又不想幽岚嫁他，心里一着急，就，就想出这么个混主意……”
“当真是混主意！”老夫人厉声斥责，“现在好了！冕儿眼看就快回京了！到时候，季云轩找不到！我看你怎么跟他解释！”
第020章：失踪中
“我……”冯氏攥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压制住了什么，她可怜兮兮地说，“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你没想到？你没想到事情多了！”老夫人脸色阴沉。
“老夫人，您息怒，动气伤身。”方姑姑此时站出来，一边帮老夫人顺背，目光轻飘飘扫了一眼冯氏。
冯氏一直重重低着头，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找！”老夫人按着眉心，冲一旁的马管家喊道，“将府中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务必给我找到季云轩！”
“是！”
“我，我也去找人！”冯氏可不敢在颐安院里待着，连忙找个理由跑了。
…………
冯氏并没有去找人，而是转身去了碧蕤院中。碧蕤院此时大门紧闭，下人丫鬟都对外称，二小姐被毒蛇咬了，现在正在静养。
冯氏走进杜幽岚的房间时，杜幽岚连忙跑过来，紧张地看着冯氏：“娘！怎样了？！祖母怎么说？！”
“啪！”回应杜幽岚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杜幽岚捂着火辣辣地半边脸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看冯氏：“娘，你，你你打我！？”
“打你是轻的！”冯氏冷冷道，“知道你闯的什么祸吗？！”
杜幽岚刚升起来的愤怒委屈气焰一下子弱下来：“我，我……”
“要是季云轩真的死在山上，你……”
“我巴不得呢……”杜幽岚小声嘟嚷，“我反正不想嫁给他……”
冯氏直言：“那也不能用这种蠢方法！”
杜幽岚微微有些不服气，皱着眉：“什么方法不蠢？！祖母让杜徐岚替我嫁人……可杜徐岚是怎么做的？你也知道！她上吊！”
杜幽岚越说，口气愈发委屈，咬了咬下唇，继续说：“杜徐岚，她就是上吊都不要嫁给季云轩……我能怎么办？眼看爹过几天就要回来了……你又不帮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就……就……”
“就擅作主张！？把杜扬岚跟季云轩一起约到山上，然后编了一出土匪打劫的戏？”
“这个办法不好吗？”杜幽岚说，“我让土匪脱掉他们的衣服……让大家以为他们偷情！到时候，季云轩就得娶杜扬岚了……”
“简直愚蠢！”冯氏毫不留情，压着声音，厉声道，“你当你爹是傻子吗？！好端端的！季云轩跟杜扬岚在伽蓝寺偷情？还让土匪抓到了！？只要是不傻的，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局！还是你布的局！”
杜幽岚摆着手，连忙道：“我没自己出面跟土匪谈判！我是让周茂……”
“不管是谁跟土匪谈！”冯氏打断她，“是不是你带着季云轩跟杜扬岚上山的？”
杜幽岚咬住下唇，被堵得无话可说。
冯氏简直恨铁不成钢：“现在倒好了！季云轩还失踪了……不要说诬陷他跟杜扬岚了！现在，找他才是重点！”
“他失踪了……我就不用嫁了……”杜幽岚小声说。
“你！”冯氏闻言，手一下子举起来，忍不住又要给杜幽岚一个耳光！
“幽岚，你有脑子没有！？季云轩是你带到山上的！他现在出了事！大家会怎么想？！”冯氏一字一顿，恨不得撬开自己女儿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他们会说是你设计害了他！这件事，你根本摘不干净！”
“我……我……”杜幽岚这时候才稍微慌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娘！那我怎么办！？”
“找到季云轩！”冯氏深吸一口气，说道，“现在必须找到季云轩！”
…………
可是，季云轩还偏偏就找不到了。
一连三天，相府的人把伽蓝山都翻遍了，愣是没有找见季公子，就连杜扬岚也不仅担心担心起来了。
“放心。”颜嬷嬷将早饭放在杜扬岚面前，安慰道，“季云轩不会出事的。”
“可是，他三天都没有消息……”杜扬岚道，“不会不真出事了？”
那时候，就不应该让季云轩单独离开。
颜嬷嬷说：“季云轩失踪了三天，西边院里着急上火了三天。”
杜扬岚眨眨眼：“……”
“我跟你说过，那个季云轩不简单，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折了的。”颜嬷嬷把饭菜往杜幽岚那面前推了推，“与其担心他，不如说说那些土匪，都养了三天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杜扬岚按了按眉心，说，“蒋薰哥哥来信，说我爹，明天就回来了吧？”
颜嬷嬷点头：“没错。”
“土匪明天有大用处。”
…………
季云轩失踪了，确实是急坏了冯氏跟杜幽岚。眼看着明日杜相爷明天就要回京了，冯氏在颐安院跪着，正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着老夫人帮忙。
“我还怎么帮你？！”老夫人这边也是焦头烂额，无能为力，“府里的下人都我派出去了！甚至我院子里的人，我也派出去找人了！”
但是，人就是找不道，她有什么法子？
“老夫人！老夫人！”马管家急匆匆跑进来。
冯氏面露喜色，连忙问：“是人找到了？！”
“不是不是！”马管家一路跑得直喘粗气，拄着膝盖，喘着粗气说，“有人看见老爷的车队了！老爷回来了！”
冯氏脸色大变：“什么？”
马管家小鸡吃米地点着头：“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老夫人眉心紧皱，“冕儿不是说明日回来吗？”
“我也不清楚！总之，老爷快回来了！”
“还，还还有……半个时辰……”冯氏狠狠吞咽一下，脸色发白地看着老夫人。
说是半个时辰，其实快得很，人很快就要回来了。
这边，马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上座的老夫人：“老夫人，如今府里的下人都在伽蓝山找季公子，老爷那边，没人迎候了……您看……是不是叫一些下人回来……”
“不用。”老夫人一摆手，“冕儿重视季家，现在找人最重要，谁都不要回来，继续找人！”
“是！”马管家领了命，赶紧退下了。
第021章：相爷归
“我爹要回来了？”杜扬岚知道消息的时候，杜冕的马车已经距离相府不远了。
杜扬岚满脸惊喜，问出了跟冯氏一样的话：“不是说，明日才回来的吗？”
她的口气跟冯氏的口气可完全不同，杜扬岚眼睛闪呀闪，是真的期待，开心，能早点见到杜相。
“三小姐，你就不要问了，赶紧去门口迎接吧！”马管家没什么耐心，随便传了话，连忙转身走了。
“小姐，那些土匪……”南辙不由问道，“现在还来得及吗？”
杜扬岚：“什么时候都来得及，我爹早点回来，更好！南辙，你先把土匪蒙住眼，带到蒋伯伯的院子里，我后面重新安排。”
“好嘞！”
…………
杜相爷的提前回京，不仅让冯氏急得满头大汗，就连杜扬岚本来计划好的事情，也别临时打乱了。
不过，总归冯氏比杜扬岚更焦急。
杜扬岚从东跨院小跑着，终于到了相府门口，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冯氏已经站在门口迎候了。
除了冯氏，杜徐岚跟杜幽岚都没来。
杜扬岚又向来低调，站在了一处惹眼的地方，扫了一眼冯氏。
冯氏的脸色可谓复杂，不过，她隐藏的很好，旁人敲在眼里的，就是一个着急等待丈夫回来的妻子。
杜扬岚心知肚明，她找焦急什么……
“已经走到街口了！转角就到了……”一个下人急匆匆来传话，话音刚落下，只见一队人马整整齐齐地走了过来。
没有鸣锣开道，也没有举牌回避，但是，这队人马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庄重肃穆。
长队车马到了相府门前，稳稳停住，最中间的那顶官轿，缓缓地压下来。
杜扬岚站在角落里，看着自己的父亲——杜冕从轿子中走出来。
杜冕已经是年近天命，但是，他身材没有发福，跟他同龄的大多官员已经是大腹便便，他却保身材修长精悍，脸庞线条依旧凌厉，一双眼睛不怒自威，颇有些生人勿进的威仪。
杜扬岚的嘴角轻轻扬起来，这个父亲啊，若不是那周身气势压着，但看容貌，可一点儿也不像快五十岁的人呢。
“老爷！你回来了！”冯氏笑容满面，激动地走到杜冕面前。
“回来了。”杜相爷不苟言笑，即便是面对半年未见的家人，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冯氏这边确实一脸的喜不自胜，上下看着杜相爷，心疼道：“都有点瘦了。”
“是吗？”反问句都让相爷说得也干干巴巴，不近人情。
“不过，看起来更精神了！”冯氏一边跟杜冕说这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杜冕身后的车队中看，看了半晌，冯氏不仅问道：“怎么不见我们雍儿？”
杜雍岚，杜家少爷，杜扬岚同父异母的弟弟。
杜冕道：“他有事，晚几日回来。”
“这样啊……”冯氏脸上的喜色，稍微淡了些，但是很快又重振旗鼓，“老爷，不管怎么说！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整日念着您，我也是日日为老爷祈福祝祷，盼着老爷顺利归来！”
杜冕点了点头：“你辛苦了。”
“只要老爷好好的！我这点辛苦不值一提！都不算什么！”
杜冕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杜扬岚身上，稍微顿了顿，面无表情的脸若有似无地闪过一丝笑意，只是刹那，一旁众人谁无法捕捉。
“爹。”杜扬岚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冲杜冕行了礼。
杜冕朝她点了点，不苟言笑地表情显得有些不冷不热的，在外人眼中，杜相不怎么喜欢三小姐。
三小姐本人杜扬岚抵住嘴，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住了嘴角的笑意。
“怎么只有杨岚？”杜冕一边进府，一边问身边的冯氏，“徐岚跟幽兰呢？”
“说来话长……”冯氏掏出手帕，嘴角撑着笑，擦了擦额角的汗渍。
“云轩呢？”杜冕的口气难得有些起伏，“家里来信说，云轩来了，人呢？”
“这个……”冯氏轻轻吞咽一下，“老爷你才回来，先去跟老夫人请安吧，之后，我再慢慢跟您解释……”
杜冕的脚步停住：“出什么事了？”
…………
杜冕走到老夫人的颐安院的时候，也从冯氏的口中知道了发生什么事。
“胡闹！”杜冕面无表情。
“这，这件事……幽兰却是考虑不周了。”冯氏在跟杜相爷说伽蓝山上的事情，有意将土匪的事情掩饰了过去。
只是说，杜幽岚带着杜扬岚还有季云轩上山去了，只是想一起散散心。
“谁知道，幽兰让毒蛇咬了。”冯氏说道这里，道，“老爷，你不知道，幽兰被送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现在刚从鬼门关救回来……”
“幸好姐姐被救回来了。”杜扬岚在冯氏身后说道，“说起来，那天也是邪门，山上又是毒蛇，又是土匪！”
“土匪？”
“对啊！”杜扬岚就将遇到土匪的事情，跟杜冕说了，再最后又道，“那些土匪，还让我跟季公子脱……”
“老爷！”冯氏的声音打断了杜扬岚，“老夫人那边催呢。”
杜冕深深看了一眼杜扬岚，走进了颐安院中。
…………
“冕儿……你可算回来了。”老夫人见到杜相的时候，是真的开心，恨不能将杜相当做小孩子，抱在自己的怀中。
但是，她的孩子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了，连自己的孩子都有了，老夫人只能一眨不眨地望着杜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杜相给了老夫人请了安，若是平时，老夫人拉着他说话，杜相很乐意陪着老母亲说会儿话。但是现在，季云轩音讯全无。
杜相直接说：“母亲，我见府里的下人都不在……”
“唉……”老夫人长长叹口气，瞪了冯氏一眼，“都让我派出去找云轩去了。”
说道这里，又看向冯氏：“云轩的事情，你来跟冕儿说吧。”
“她已经在路上说了。”杜相说着，站起身来，“指望府中家丁找人，恐是不行。”
第022章：演砸了
“唉……”老夫人长长叹口气，瞪了冯氏一眼，“都让我派出去找云轩去了。”
说道这里，又看向冯氏：“云轩的事情，你来跟冕儿说吧。”
“她已经在路上说了。”杜相说着，站起身来，“指望府中家丁找人，恐是不行。”
话音落下，杜老爷一摆手，冲下人说道：“去报官。”
“报官？”冯氏的声音有些紧绷，嘴角扯着一个笑容，说，“老爷，这件事……我们要不再商量商量，若是惊动了官府……”
杜相看向他，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分明是在说，“那又怎么样？”
冯氏咽了咽口水：“这是我们的家事，我觉的，惊动官府不合适时……”说着，朝着坐上的老夫人看了一眼，使了个求救的眼色。
老夫人稳坐泰山，不置可否，而是看向杜相爷。
杜冕道：“人都失踪，已经不是家事了，还不快去！”
杜相爷说一不二，很快，下人就去报案了。
“幽兰中了蛇毒？”杜相爷说着，看向冯氏。
冯氏绷直了身体：“是，是……刚从鬼门关回来……”
“我去看看！”
…………
杜幽岚此时正躺在床上，她这些天，为了装作中了蛇毒，一直窝在床上，实在是无聊极了。
实在无聊的二小姐，正在玩弄自己脚踝上绑着的白绷带，解开，绑上，再解开，再绑上，她是不是挠一挠脚踝，那里根本没伤口，现在被药油敷着，有些发痒。
“小姐！老爷来了！老爷来了！”就在此时，伺候的丫鬟平儿急匆匆进屋来，“小姐！老爷往我们这里来了！”
“来了？！”杜幽岚赶紧在床上躺好，问丫鬟，“我的脸色看起来怎么样？”
平儿点着头：“小姐现在一脸病容，看起来很憔悴！”
“那就好。”杜幽岚吐了口浊气，像是泄了气似得，很快进入苍白虚弱的状态。
杜冕走进了屋中，身旁跟着冯氏，身后跟着杜扬岚。
“参见老爷！”平儿冲杜冕行礼，目光飘向有气无力的杜幽岚。
杜冕随便摆了摆手：“二小姐，怎么样了？”
“二小姐她已经脱离危险了。”平儿像是背书似得，说道，“大夫说了，小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对亏是福大命大，要不是送医及时，怕是当场接没命了，大夫还说了……”
“大夫还说！幽兰的命是保住了！”冯氏骤然打断平儿，说道，“但是还要恢复很长一段时间！”
“夫，夫人？”平儿有些错愕，看向冯氏。
这跟她们之前说好台词不一样啊……
“平儿！”冯氏忽然沉下脸，“老爷是来看小姐的，不是看你的。”
平儿被无端斥责，丫鬟一头雾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冯氏。
不是夫人让她这么说的吗？怎么忽然……
“下去。”冯氏道。
平儿哪里敢多言，怯生生说了一句“奴婢告退……”就下去了。
“爹。”此时，床上的杜幽岚装作听见了动静，她挣扎地要坐起来，“您回来了？”
“回来了。”杜冕坐在她床边，说道，“你快躺好。”
杜幽岚满脸孺慕的表情，她望着杜冕：“爹爹千里归家，女儿应该去迎接，行礼的，但是……”
“无妨。”杜冕问，“你的伤如何了？”
“哦，大夫说……”
“大夫说静养五六个月呢！”冯氏抢在杜幽岚之前开口。
杜幽岚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是，她很快掩饰了过去，包括紧随其后的疑惑，被冯氏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五六个月？怎么会这么久？”杜冕望着杜幽岚，“蛇毒很严重吗？”
“很严重！”一旁的冯氏回道：“老爷！您不知道，幽岚她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大夫说，那毒蛇是少见的，能救回来已经是奇迹了。”
说着，给杜幽岚使了眼神：“幽岚，你说，是不是啊？！”
“是，是……”杜幽岚愣了愣，顺着冯氏的话点了点头，“我当时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大夫说，挺严重的……”
冯氏接过话茬，继续无中生有：“老爷，当时可吓坏我了，我当时就想，要是幽岚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说着，还哭了。
“母亲。”一直沉默的杜扬岚忽然开口了，说道，“二姐姐，这不是救回来了吗？您不要伤心了。”
“我这是喜极而泣。祖宗庇佑啊！我们幽岚总算救回来了！不过……”冯氏的话锋骤然一转，“大夫说了，这几个月，一定要当心再当心，精心再精心的照顾，那蛇毒还没拔除干净呢！不能大意。”
“有些蛇毒，的确很难以拔除！”杜扬岚双手环胸，点着头表示同意。
冯氏稍稍一顿，她有些纳闷，她借着擦眼泪的动作掩饰，扫了杜扬岚一眼。这丫头，今天怎么帮着说话？
“对了！”杜扬岚打了个响指，又说道，“说起蛇毒，我认识一个大夫，是个治蛇毒的能手，要不，让他给二姐姐看看吧？他住的也不远，就在冀州边儿上，三四天就能赶来京城。”
冯氏连忙摆手：“不用了，已经有大夫给幽岚医治了……就不劳那大夫来回颠簸了。”
“没关系的。”杜扬岚道，“二姐姐这样，我也难过，就让我出些力吧。”
“真不用。”冯氏态度坚决，“给幽岚治蛇毒的杨大夫是个好大夫，幽岚的命就是他救回来的，要是我们中途换了大夫，杨大夫那边怎样想？这事不好看。”
“这样啊。”杜扬岚的声音有些失落，“那，那就算了……”
“治病救人，不说这些。”一直沉默的杜冕开口道，“扬岚，你就让那个冀州大夫来吧。”
“是！”杜扬岚笑了笑，脸颊的酒窝愈发灿烂。
杜幽岚的神色微微僵住：“爹……我，只要杨大夫就好了。”
“没说换掉杨大夫。”杜冕说，“蛇毒不同其他，让精通蛇毒的大夫看看也好。”
冯氏不动声色地瞪了杜扬岚一眼。
可这是杜冕板上钉钉地事情，她也只能撑着嘴角笑了笑：“是，老爷说的是……”
第023章：砸脚了
“没说换掉杨大夫。”杜冕说，“蛇毒不同其他，让精通蛇毒的大夫看看也好。”
冯氏不动声色地瞪了杜扬岚一眼，可这是杜冕板上钉钉地事情，她也只能撑着嘴角笑了笑：“是，老爷说的是……”
杜幽岚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让冯氏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她一肚怨恨，苦水，可脸上还要装出笑脸来。
目送走了杜冕跟杜扬岚，杜幽岚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
冯氏将杜相爷跟杜扬岚送到了碧蕤院地门口，她说自己要留在这里中陪会儿杜幽岚，就不陪着相爷了。
一旁的杜扬岚看向杜相爷，说道，“爹，那我陪您去大姐姐那里吧。”
“好。”杜相爷点了点头，最后又嘱咐了一句冯氏，好好照顾杜幽岚。
等到人都送走之后，冯氏又将丫鬟支走了，杜幽岚的屋中，只剩她们母女两人。
杜幽岚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也不装虚弱了！
“娘！你刚才说什么呢！”杜幽岚看着冯氏，简直又气又急，双眼都微微泛红，“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说我的蛇毒没大碍了！现在已经好了！可你刚才说………要是杜扬岚，真的把那个大夫找来了！我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要真的挨一下毒蛇咬！
“你也是没办法！”冯氏看向杜幽岚，“你知道，你爹在颐安院说了什么吗？！”
“说，说什么了？”
“他让下人报官去找季云轩！”
“那又怎么样？”杜幽岚说，“说不准，季云轩现在已经死了。”
“死了！尸体呢？！你找的那些土匪呢？”冯氏质问。
杜幽岚被噎住，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们现在很被动！”冯氏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跟杜幽岚分析道，“若是，你没有中蛇毒……我们就完了！”
“可是，我……我……我怕……”
“怕，怕你当初还这么莽撞！”
杜幽岚低下头，咬着下唇，恨恨道：“都是杜扬岚！她装什么好心！她……娘！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办？！”
“我……我杀了她！”
“给你一把刀，现在就去杀了她吗？”冯氏的脸阴沉下来。
杜幽岚又被噎住，无话可说。
“总之。”冯氏吐了浊气，说道，“让你中蛇毒，还有一件好处。”
“还有，还有好处？”
“我们假设，季云轩能被平安找回来。”冯氏舔了舔嘴唇，说道，“你爹是绝对会让你跟季云轩赶紧拜堂成亲的！这一个月内！你必嫁无疑！”
“不行！”杜幽岚摇着头，一脸反感，“我不能嫁给瞎子！”
冯氏厉声道：“这是你我说了算的的吗？！你爹什么样，难道你不知道？当年季家救他性命！他一直记着着恩情呢！他最重情义了！不管季云轩是瞎子，是瘸子！他都一定会尽快完成你跟季云轩的婚事！所以……”
“所以？”杜幽岚顿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冯氏引导着她：“如果你中了蛇毒，几个月都没好……”
杜幽岚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所以……所以……娘！这是暂缓成亲的法子？”
“对。”冯氏说着，抓住杜幽岚的手，“幽岚啊，为娘宁愿你真的种蛇毒，也不愿意你嫁给季云轩！”
说起中毒，杜幽岚又瑟缩了一下：“可是真要被蛇咬……我……我……”
冯氏一眨不眨地盯着杜幽岚，一字一顿地问：“被毒蛇咬跟嫁给季云轩，你选哪个？”
“我都不想……”杜幽岚摇着头，潸然欲泣，“娘，就没有其他法子吗？比如……出钱贿赂！杨大夫拿了我们的钱按照我们说的做！那杜扬岚找来的大夫……”
冯氏直接摇头否决：“杨大夫，我们知根知底，手里有他的把柄！可是杜扬岚找来的野大夫可不一样，如果，他不拿钱办事！我们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可不能冒这个险啊！”
杜幽岚闻言，紧紧咬着下唇，她双眼泛红，泪珠子落下来，倒是显得可怜凄楚了几分。
“幽岚，若是有其他法子，娘也舍不得你被毒蛇咬啊……”冯氏说着，长长叹口气，她望着杜幽岚，抬手轻轻抚过杜幽岚的眼角，擦掉泪痕，“你记着，有时候……人若是想得到一些东西，就要豁得出去。”
杜幽岚咬牙，狠狠攥紧被褥，压着嗓子：“我知道了！”
冯氏见她的表情，也已经知道了答案了，稍显欣慰地笑了，还是问道：“你选什么？”
杜幽岚咬咬牙，看向冯氏：“娘，你去找毒蛇吧……不就是被咬一口吗？！也比嫁给一个瞎子好！”
“这才是娘的好女儿！”冯氏攥紧了杜幽岚的手，像是老师看着自己考上状元的学生似得，总算是，自己的辛苦没白费！
“这件事，我会跟杨大夫商量一下。”冯氏摸着她的头，显得又欣慰又心疼，“你不要怕，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杜幽岚低着头，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
杜幽岚那边不管多不甘心，现在也得真的中了蛇毒。
杜扬岚想到杜幽岚在床上的表情，不由笑了出来。
“怎么了？”杜相爷快要走到了荣盛院了，停住脚步，转头看自己三女儿。
前面的荣盛院，是杜徐岚的住处。
杜扬岚看出杜相地不解，解释道：“没事，就是爹回来了，我挺开心。”
杜相闻言，没有回应杜扬岚，而是下意识朝着四周扫视了一眼。
此时，荣盛院门口除了杜相跟杜扬岚，没有任何下人跟随。
杜扬岚笑了笑：“爹，这里只有我们父女俩。”
杜相轻轻叹口气，这一叹气，就将他脸上的不近人情的严肃消了大半，他无奈又宠溺的目光不用掩饰，看着杜扬岚叹气：“你啊……”
“爹，等你等看完大姐姐，我有事情跟你说。”杜扬岚抬手，晃了晃杜相爷的胳膊，“爹，你能一会儿跟我去春晓院吗？”
“好。”杜相爷抬手，拍了拍杜扬岚脑袋。
若是，此时相府的下人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怕是要惊掉眼珠子！
一向不苟言笑，严肃威仪的杜相爷，竟然也有慈父的一面，而且，还是对着府里向来不受宠的三小姐？！
第024章：忽归来
相府大小姐，杜徐岚，杜家嫡长女。
她是杜相过世正妻刘氏的女儿，刘氏曾为杜相生育了一男一女，女的自然就是杜徐岚。男的叫杜冀岚，是杜家嫡长子，奈何在十年前因病去世。
之后，杜徐岚就一直被杜老夫人养在眼前。
外人都说，相府老夫人将杜徐岚这个嫡亲孙女宝贝疙瘩一样疼爱，但是无奈杜徐岚是个命薄的，自从连续失去了生母跟亲哥之后，她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就在杜幽岚跟杜扬岚连续去女子书堂读书的时候，杜徐岚也只能留在相府。
杜徐岚住的院子在西跨院，距离老夫人的颐安院最近，院名里叫荣盛院，据说是老夫人请高人专门取的，希望杜徐岚能荣华康盛。
杜相跟杜徐岚进去的时候，杜徐岚院里嬷嬷见了，连忙进去通知杜徐岚。
杜徐岚听说是杜相爷回来了，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于是，杜冕跟杜扬岚走进屋中的时候，就见杜徐岚哭成了一个泪人，她不是那种放声大哭，就是默默地流眼泪，不声不响的，又单薄又可怜，让人看了直心疼。
“徐岚，怎么了？”杜冕走到杜徐岚床边，有些无措，他一个大男人，对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病弱女儿实在没办法。
一旁的杜扬岚轻轻叹了口气，她跟杜徐岚的关系一般般，用一句话总的来说：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此时，要杜扬岚装作一脸亲热去关心杜徐岚，她还真的装不出来。
“姐姐，你有什么委屈跟爹说。”杜扬岚双手环胸，“现在，他回来了，能为你做主！”
杜徐岚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压了回去。
“我没事……”杜徐岚一开口，声音异常的嘶哑，就跟嗓子里被人塞了一把沙子似得，她说道，“就是爹回来了，我……我开心。”
杜扬岚翻了翻白眼，目光扫过杜徐岚高高竖起的衣领，心里叹气，开心又怎么会哭得这么难过？
杜冕：“我听说你病了。”
杜徐岚低着头：“是……”
“好好养病。”杜相爷一看就是不会安慰人的，声音干巴巴。
“是……”
最后，杜冕又生硬地嘱咐了杜徐岚几句，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转头看了看杜扬岚。
杜扬岚道：“姐姐，你要是没事，我跟爹可就走了。”那意思，有什么事你赶紧说，有什么委屈你赶紧诉，正好能帮你出头的人在这里。
杜徐岚咬着下唇：“我，我很好……”
杜扬岚摇头叹息，杜徐岚这个受苦的都不说，她也没必要出头。
就在杜扬岚要跟杜冕离开的时候，忽然一个小丫鬟冲了出来，不管不顾挡住杜冕：“老爷，您救救小姐吧！”
小丫鬟说着话，“噗通”一声跪下，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老爷，您一定要为小姐做主啊！”
“秋喜！”杜徐岚连忙呵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秋喜倒豆子似得，将话全喊了出来：“老爷，那个季云轩季公子是个瞎子！二小姐不想下嫁！就想让我们小姐替她嫁！小姐不愿意才会想不开自尽！她根本不是病了！是要上吊，才从鬼门关救回来的！”
秋喜不管不顾，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杜冕听罢，久久没说话，他本就一脸严肃，如今更是生人勿进。
杜扬岚站在一旁，人没动，眼珠子看了看杜冕，又转向一旁脸色更白的杜徐岚。
“你说的都是真的？”杜冕的声音响起。
“是真的！”秋喜恨不得举手发誓，“都是真的！是二小姐！她不想嫁人！就……”
“秋喜！”杜徐岚打断自己的丫鬟，“你闭嘴！”
“爹，你不要听秋喜瞎说，我……我很好……”
杜冕不语，目光落在杜徐岚的脖颈处，她刚才动作稍大，衣领微滑，露出了脖颈上紫黑的勒痕。
杜徐岚瑟缩一下，连忙捂住淤痕。
杜冕的声音微沉：“徐岚，这件事有我，你好好养伤吧。”
“爹……”
杜冕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说了，转身走了。
杜扬岚连忙跟上相爷，两人走出杜徐岚屋子的时候，还能听见杜徐岚一边咳嗽，一边哑着嗓子呵斥秋喜，秋喜丫头的嗓门尖儿，时不时的还能听见，她说什么，小姐委屈，二小姐太坏……
杜相跟杜扬岚走出了荣盛院。
“扬岚，这件事你知道吗？”杜冕放缓脚步。
杜扬岚说：“我听说了姐姐上吊的事，就是不知道为了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杜冕按了按眉心。
杜扬岚双手背后，歪着头：“爹，我也有一件事跟你说……不，确切地说，是我有一个人，想让你见。”
“谁？”
杜扬岚笑了笑：“一个土匪。”
…………
杜扬岚跟着杜冕朝着春晓院走去，一路上，父女两人都没再说话，走到了东跨院，眼看转个弯就要到春晓院了。
杜扬岚正在脑中盘算着，杜相见了那个土匪之后会发生的事，说的话……
“老爷！老爷！”就在此时，一个下人急匆匆来报。
“何事？”
“季公子回来了！”
“什么？！”
“什么？！”
父女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季公子回来了？”杜扬岚的惊喜是真的，“在哪儿呢？”
“就，就就就在前院！”那下人说。
“人没事吧？”杜扬岚问。
“腿受了伤！”那下人说，“老爷，您快去看看吧！”
杜冕颔首：“扬岚，我先去看看。”
“我也去瞧一瞧！”
…………
暂时放下土匪的事情，杜扬岚跟着杜相爷一起来到了主院，只见两个下人正扶着季云轩往里面走。
杜扬岚见到眼前的季云轩，还有些愕然。
季公子也太惨了，一身翩然的白衣此时血迹斑斑，脏兮兮挂在身上，整个人脸色苍白，一条腿还前后左右都绑着竹板，看样子是伤及骨头了。这哪里像是那个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季公子，倒像是从战场上抬下来的伤者。
一群人中，就属杜相爷最沉得住气，虽然也同样的愕然诧异，但是他很快就镇定稳住下来，走到了季云轩的面前。
“云轩？”
季云轩微微侧了侧耳朵：“您，您是……”
他的声音轻轻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有些结舌：“您难道是……杜伯父？”
“是我。”
“真的是您？！”季云轩清亮的声音有些嘶哑颤抖，“杜伯父，真的是您，我，我……”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整个人如同被抽取了线的木偶，一下子昏了过去。
第025章：最亲近
季云轩带着伤，被人送回了相府，兵荒马乱寻人的相府总算是能歇一口气了，不过，这口气能不能歇稳还要看各自人了，对于季云轩的回来消息，有人的心里放松了，有人的心却提了起来，七上八下。
杜相爷一直守在季云轩的病床前，等季云轩醒了，杜冕将所有下人都支走，自己跟季云轩长谈了一番，等相爷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黑了。
此时，杜扬岚已经先回到了春晓院。
颜嬷嬷将晚饭摆在杜扬岚面前，敲敲她脑袋：“发什么呆呢？”
杜扬岚托着下巴：“在想事情。”
“想什么？”
“周茂。”
“那个雇土匪的人？”
“恩。”杜扬岚看向颜嬷嬷，眨眨眼，“我们跟踪了他这么几天，不会被他察觉吧？”
颜嬷嬷将筷子递给杜扬岚：“老蒋盯人，绝对万无一失。”
“那就行。”杜扬岚夹起一箸菜，嚼得美滋滋。
“你打算怎么跟你爹说？”颜嬷嬷问。
“直说。”杜扬岚挺直胸脯。
“直说？”
“恩！”杜扬岚点点头，“就直接说，不兜圈子也不说谎。”
颜嬷嬷：“那要是你爹不相信你怎么办？”
“不会的。”杜扬岚笃定。
颜嬷嬷逗她：“这么肯定呀？”
“当然啊。”杜扬岚点着头，“我爹一定会相信我的！要是他都不信我，谁还能信我呢？”
颜嬷嬷听着她理所当然的话，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之后，表情闪过一丝复杂。
“颜嬷嬷？”杜扬岚晃了晃手指，“怎么了？”
“吃醋了。”颜嬷嬷回了神，不动声色磨平眼中的复杂情绪，“我整天陪着你，杜相爷常年在外，可你心里还是更亲近他！”
“我都亲近！”杜扬岚撒娇，摇着颜嬷嬷的袖子，“你，我爹，还有辙辙！你们都是我最珍惜的人！”
“你啊……”颜嬷嬷戳她脑袋。
“小姐，回来了！回来了！”这时候，南辙推门进来，一脸八卦地说道。
“谁来了？”
“季公子！”
杜扬岚站起身：“他回冬晴院了？”
“恩！恩！”南辙说，“老爷亲自把他往这里送呢。”
“我爹亲自送过来的？这就奇了怪了……”杜扬岚若有所思，拧着下巴。
南辙一歪头：“奇怪？哪里奇怪？”
“你看啊……”杜扬岚跟南辙分析，“我爹亲自送他过来，那就是说，我爹已经承认了季云轩的身份，既然承认了，又怎么会让这个贵客住在东跨院？”
“说的是啊！”辙辙也学着自家小姐，拧着下巴，像模像样地点头分析，“我们这里又偏又冷，进出大门也不方便……老爷怎么还让季公子住在这里？”
“那会不会是季公子来收拾东西？要搬走？”辙辙想到一种可能。
杜扬岚摇头：“府里的下人都是吃白饭的，用季公子亲自收拾？”
颜嬷嬷开口：“或许是季云轩主动提出，想住在这里。”
两人闻言，齐齐看向她。
“好了，先吃饭。”颜嬷嬷给辙辙递筷子，“有什么事，都吃完饭再说，吃饭最大。”
杜扬岚跟南辙乖乖坐好。
…………
那边，杜相爷亲自将季云轩送回了冬晴院，然后敲响了春晓院。
“你不是让我见一个人吗？”杜相爷对开门的杜扬岚说道，“人呢？”
“爹，你先进来。”杜扬岚伸出脑袋，左右看看，见杜相爷身边没有小厮跟着，直接伸手把人拉进来。
杜相爷对杜扬岚的举动，只轻轻叹口气，看起来已经习惯了。
“人呢？”
“没在这里。”杜扬岚说，“在蒋伯那里绑着呢，爹，你吃饭了吗？”
“吃了。”杜相爷说道，“那走吧。”说着，就要去蒋伯那里。
杜扬岚背着手，乐颠颠跟上杜相爷。
杜相爷抄了小路，轻车熟路，从角门离开了相府，这件事，任谁见了都要惊掉下巴，杜扬岚却习以为常。
借着夜色，杜扬岚带着南辙，跟在杜相爷身后，一起离开了相府。
两人站在蒋伯伯的家中，南辙拿出钥匙开了门。
“蒋随呢？”杜相爷一边往里面走，随口问了一句。
“蒋伯有事，出去盯人了。”
几人走进屋中，相爷见到了被花式捆绑在椅子的土匪头子。
辙辙不知道是闲得实在无聊，还是就是单纯有此爱好，粗野的土匪被他绑满蝴蝶结不算，他把人土匪双腿分开，摆成娇羞的内八字，还把人双手绑在头顶，好像是在比大大的爱心。
要不是土匪头子嘴里被塞着东西，估计早就骂街了。
辙辙吐吐舌头，拿掉了土匪嘴里的破布。
土匪骂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老子受够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不要再折腾……呜！”
话没说完，辙辙一拳打在他肚子上，隔夜饭都要给打出来了，土匪立马老实了。
“你们……到底怎么样才肯疯了我，我该说的，都说了……”
“那就再说一遍。”杜扬岚给杜相爷搬来了椅子，“再跟这位大人说一遍。”
土匪不敢有二话，连忙将自己被周茂雇来，在山上威胁杜扬岚季云轩的事情全说了！
“事情就是这样……”土匪说得口干舌燥，哀求道，“你们放了我吧。”
杜相爷问：“周茂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给我钱，我就干！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
杜相爷沉思片刻，不再理绑匪，起身走出了屋子。
杜扬岚紧随其后。
“蒋随盯的人，就是这个周茂？”杜相爷问。
“恩！”杜扬岚说，“他只是牵线的人，周茂背后还有人。爹，你要是想见周茂，我让蒋伯明天把人带过来。”
“明天什么时候？”
“还是这个时间，怎么样？”杜扬岚问。
“恩。”杜相微微颔首，看着杜扬岚，“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周茂背后的人是谁了？”
“只是猜测。”杜扬岚虽然心里十拿九稳了，但是嘴上不明说，反而问杜相爷，“不过，爹心里也有怀疑的人了吧？”
杜相爷紧抿嘴角，眉梢愈压愈低。
第026章：去书院
相爷回来之后，相府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一直在西跨院掌事的马管家，被相爷打断了双腿，赶出了相府。
具体因为什么事，下人们至今还是一头雾水，他们只知道相爷回来后的第二天，下了早朝之后，带着一个陌生男人回了府，然后，相爷又将府里的主子们都叫了过去，甚至就连中了蛇毒的二小姐，也被抬了过去。
相爷让下人们都退出了院子，没人知道主屋中发生了什么，除了相府的一众主子们，还有马管家。
下人们知道的是，相爷打开院门之后，他带回来的受伤男子被交给了官府，而马管家被当众用刑，硬生生被打断了双腿，扔出谢府。
马管家是跟相府签了卖身契的，一个相府的奴隶，就算是相爷杀了他也没人说什么，这时候，下人们很好奇，究竟是为了什么。
马管家一向掏空心讨主子欢心，西跨院的主子都挺中意他，在马管家被行刑的时候，二小姐脸色惨白，当场就昏过去了。
谢相爷不会跟下人们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下人们自然也不敢去问主子们。
身为主子之一的杜扬岚，在看完马管家被打断腿之后，告辞离开了主院。
南辙跟在她身后，主仆两人一起朝着西跨院走。
季云轩跟在两人身后，他的脚伤还没好，腋下拄着拐杖，一手点着盲杖，快走了几步。
“三小姐，你在吗？”走到转角处的时候，季云轩试探地喊了一声。
“慢点走。”杜扬岚停下脚步，等了等他，“季公子，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
南辙上前扶住季云轩，说道：“季公子，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要好好休养。”
“我省的，谢谢。”说着朝着杜扬岚的方向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杜扬岚眨眨眼：“什么怎么回事？”
“杜伯父说，他在回来的路上，偶然抓到了几个土匪，那些土匪招认出了周延，周延又招认他是受马管家的指使，雇佣土匪去山上设计害我们……”季云轩说着说着有些失笑：“这事情也太巧了。”
马管家指使周延，周延雇佣土匪，在伽蓝山上陷害季云轩跟杜扬岚。
“虽然马管家把所有罪名都认下了……”季云轩道，“可我觉得事情太多巧合了。”
杜扬岚道：“最大的巧合，难道不是二姐姐走得很是时候吗？”
季云轩轻轻叹口，沉默起来。
杜扬岚说：“事已至此，就这么着吧。”
“说的也是。”季云轩此时白绸覆眼，若是他现在看得见，估计要跟杜扬岚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一路上，几人都没说说什么话，季云轩回到了冬晴院，杜扬岚回到了春晓院。
关上院门，南辙有些不开心了，冲杜扬岚抱怨道：“老爷心里分明知道二小姐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可是就只罚了马管家，分明是包庇二小姐……”
杜扬岚耸耸肩：“不然呢？难道让爹打断杜幽兰的腿？”
“可是就这么饶了二小姐，也太便宜他了。”
杜扬岚说：“谁说绕过她了？这件事之后，杜幽岚的形象在我爹心里绝对一落千丈！你以为他当着众人的面打断马管家的腿，是给谁看的？就是给杜幽岚看的！哦，还有她的蛇毒，没有两三个月，动不了。”
“小姐，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解气了。”辙辙又开心起来。
杜扬岚揉了揉他脑袋：“这事了啦，准备准备，咱们明天去书院。”
…………
杜扬岚到了远山书院门口，她没着急进去，而是先转身，先去徐夫子的家。徐远达就住在书院附近，沿着书院路往南直走，转个弯，就是了。
“听见了吗！一会儿他来了，你就冲过去！按计划行事！”
“哦。”
杜扬岚快走到转弯处，就听见几个姑娘说话的声音，她们躲在一辆花哨的马车后面，三四个人凑在一起，围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姑娘。
“你记清楚自己该说什么了吗？”
“嗯……”
“别光嗯啊哦的！一会儿要是出了错！我可不饶你啊！周遇安！”
“哦……”
杜扬岚扫了一眼，也没放在心上，直接去了徐远达的住处。
夫子还在午睡，杜扬岚没进去打扰，垂手站在徐远达的门房外。
不一会儿，徐远达的屋中，传出了一些动静。徐夫子随意披着一件外衫，打开门，就见杜扬岚缩着脖子，站在自己门口。
“学人家程门立雪啊？”徐夫子道，“可惜着天气不错。”
“我是来给夫子认罪的。”杜扬岚说着，弯腰作揖行礼，“我旷课好几日了。”
“知道错了？”
杜扬岚：“知道错了。”
“《礼记》三遍。”
“是。”杜扬岚恭恭敬敬，不敢多说二话。
若是换成其他学生，不请假，无缘无故就不来上学，等待他的大约是赶回家，闭门思过，而不是只是罚抄写这么简单。
“说吧，这次怎么又无缘无故旷课了？”徐夫子抖了抖袖子，示意杜扬岚进屋来。
杜扬岚躬身再行礼，走进夫子屋中。
“这次，家中出了急事……”杜扬岚一直不敢抬头。
“南辙呢？他不能帮你请假吗？”
“他也被家中急事耽误了。”杜扬岚硬着头皮。
徐远达叹口气：“杨岚啊……”
“在。”
“下次再无辜旷课，《礼记》可就是六遍了。”徐夫子说。
“学生记住了。”
“还有一件事。”徐夫子又道，“顾封灵那边，你跟他多接触接触。”
“学生……”杜扬岚正要点头，忽的顿住，“小顾将军？”
“你这几日没来书院，所以不知道，顾封灵以后就是我们书院的旁听生了。”
杜扬岚：“……”
心情复杂。
徐夫子捋着山羊胡：“顾封灵常年在边疆镇守，身上杀伐之气太重，而你呢，精细圆滑，你们在一起，可以互相学习，互相打磨。”
杜扬岚：“……”
心情更复杂了。
“总之，多跟顾封灵处一处，对你也没有坏处。”徐夫子说。
“是。”
第027章：旁观者
杜扬岚从徐远达家里出来，脑袋晕晕乎乎还在想着顾封灵旁听的事情，远山书院前面一阵嘈杂声，这才拉回了她的心神。
一众学子，从书堂里出来，围都着什么看呢。
“顾封灵！不许走！”人群中间，传出一道清脆的女声。
杜扬岚心下好奇，挤开一条人缝，往里面看去。只见刚才那个红衣姑娘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宝剑，剑锋直指一人，那被指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顾封灵。
“听说你武功高绝！跟我比一比！”那红衣姑娘声音清脆，跟背书似的，说，“不比！别想走！”
顾封灵没说话。
杜扬岚的角度只能看到小顾将军的背影，不知道他此时什么表情，但是大约能猜到，估计是……没有什么表情。
“顾封灵！出手吧！”那红衣姑娘一字一顿，看气势是半分不让。
顾封灵依旧是一动不动。
杜扬岚不仅打量这个红衣姑娘来，长得还不错，不是那种时下流行的温婉柔静，而是那种英气的好看，剑眉星目，一股子巾帼不让须眉的劲。
“公子，这不就是刚才的那几个人？”南辙压低声音，“这是故意做戏呢吧？”
杜扬岚点了点头，随即往四周看了看。
果然给她扫见了一抹跃跃欲试的影子。
“顾封灵！你，是，看，不，起，我，吗？”红衣姑娘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她见顾封灵迟迟不动手，冷着脸，剑往前逼了一寸。
“慢着！”就在此时，杜扬岚扫见的那道一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
陈廷婷，礼部侍郎之女，之前在街上帮过顾封灵。
陈廷婷穿着一身水粉的锦缎细绸，衬着长相愈发柔美，她不紧不慢走到了那红衣姑娘面前，用身子挡住了红衣姑娘手里的剑。
“周遇安，你在做什么？”陈廷婷轻轻蹙眉，撩起了鬓角的发丝。
“找他比试。”周遇安木着脸，硬邦邦地回。
“你找小顾将军比试？”陈廷婷嘴一笑，眼神倏然一冷，说，“你凭什么跟小顾将军比试？他是征战沙场的将士！保家护国！赫赫功勋！怎么会跟你一个无名小卒动手？！“
话音落下，顿时迎来一片掌声。
“说得好！”
陈廷婷含蓄笑了笑，看着红衣姑娘，继续说道：“周遇安，你想比武去找那些江湖武林的浪客！请不要来找白小将军的麻烦！”
说着，又朝着往前走了一步，大义凌然道：“今日，若是你非要跟小顾将军比武，先打倒我再说！”
“当然了……”陈廷婷话锋又一转，挑眉一笑，说，“我没什么武功，你要是伤了我，我可是会报官的，到时候，你们周家就等着吃官司吧。”
一番民族大义，慷慨激昂！最后又不乏灵活应对，俏皮狡黠。
陈小姐当真是……美女解围的最好典范！
那个周遇安果然不说话了，沉着脸，将手里的剑收了回去！
陈廷婷满意地点了点头，事已至此，简直太圆满了。她挺身而出，又完美地帮顾封灵解了围。
一旁的南辙撇撇嘴，低声跟杜扬岚道：“她们是一伙儿的，这是做戏给顾二公子看呢……”
杜扬岚没说话，看着顾封灵，察觉他的表情，杜扬岚眉梢微微一挑：“等着，还有好戏呢。”
话音落下，顾封灵开口了：“慢着。”
众人纷纷看向他。
“刚才未动手，是因为我手中无剑。”顾封灵话音刚落下，人群中钻出一个气喘吁吁的人来。
“公子！剑取来了！”顾封灵的小厮将剑交给顾封灵。
顾封灵拔剑，冲要离开的周遇安道：“姑娘既然要比剑，请！”
不仅是周遇安愣住了，策划一切的陈廷婷更是僵住了。
“不是……那个，小，小顾将军？”陈廷婷嘴角僵硬，“好男不跟女……”
“战场之上，不分男女。”顾封灵面无表情，手中的剑指向周遇安，说，“我接受挑战，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
陈廷婷在顾封灵与红衣姑娘中间，整个人彻底僵住，脸颊扭曲地抽搐了几下。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是，这不妨碍众人兴高采烈的看戏，不管是美女解围的戏码，还是顾封灵书院前跟人挑战的戏码，都够精彩！
“徐夫子来啦！”人群中，不是道谁喊了一声。
登时，乐滋滋看戏的众人一下子慌了。
“徐夫子来了？！赶紧！赶紧回学堂！”
看戏的众人，一个个被鹅撵了似的，顾不上看戏了，赶紧往学堂了钻！
徐夫子的名声就是好使，不出一会儿工夫，本来还挤破脑袋看热闹的学生连滚带爬回到书院了。
杜扬岚也趁乱冲到顾封灵身旁，低声道：“快溜！要是给徐夫子知道你在这里跟人比剑！”
杜扬岚说着，做了一个极其生动形象的抹脖子动作。
顾封灵看看她，轻轻一怔，眼角泄出一丝笑意，但又很快消弭。
“今日便算了。”小顾将军看向周遇安，“若是不服，可以来将军府。”
说完，剑入鞘，跟着杜扬岚往书院走了。
陈廷婷见状，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
“周遇安！”陈廷婷回过神来，恶狠狠看向红衣女子，“都怪你！”
周遇安木着脸，一声不吭，没什么大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死人脸给谁看呢！”陈廷婷一肚子正没处发泄，冲着周遇安劈头盖脸，“要不是你慢慢吞吞的！事情会这样吗！都怨你！你……”
“这是怎了啦？”徐远达慢悠悠走了过来。
他抖了抖宽松的长袖子，看着眼前的女子们：“哎？陈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陈廷婷才收起骂骂咧咧的嘴脸：“我，我们路过……”
徐远达一笑：“这里是男子书院，你们这些大家闺秀在这里，他们可就不能安心读书啦。”
陈廷婷闻言，行礼回道：“这就走，这就走。”
“那慢走啊。”徐夫子摆手，恕不远送。
不远处的周远安，皱着眉，上下看着徐夫子，若有所思。
陈廷婷走到周遇安身边，声音厉色：“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周远安收回视线，依旧没什么表情。
第028章：敦王府
打发走了陈小姐，徐远达兜着手，摇摇晃晃走进书院里。
一众学生已经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了，摇头晃脑，朗读的朗读，背书的背书，默写的默写的，看起来认真极了，像极了那回事儿。
徐夫子捏着山羊胡转了一圈。
“刘蒙……”徐夫子敲了敲桌子，“你书拿反了。”
刘蒙真的懵了。
“好了，好了。”徐远达拍拍手，“都别装模作样了。”
学生从书后探出脑袋，偷偷看向他。
徐远达捋着山羊胡，慢慢悠悠：“啧啧，你们也到了君子好逑的年纪了啊……”
“……”
“当然，有些姑娘也到了妾住长江头的年纪了啊……”
说着，悠悠地看了顾封灵一眼。
小顾将军正襟危坐。
“我呢，是不反对你们谈情说爱的，年少风流嘛，先生理解，很理解……”徐远达拍着良心，忽然话锋一转，“但是，谈情说爱街上去谈，就不要来书院啦，这里是圣贤之地，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入耳之地，那些男女缠绵，就不要在这里扰人心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是为某些学生着想啊。”徐远达一摊手，煞有介事，“你想啊，你有窈窕淑女了，你同窗还没有……他心里得多不舒服啊，那他要么给你一砖，要么化悲愤为力量，更加发奋读书，等到科举来的时候……就不用我说了吧？”
话音落下，没人敢说话。
徐夫子一直自认为，自己是很开明的夫子。
这个时候，学生不应该都点头称是，跟他打成一片吗？
但是，没人，一个个跟吓傻的鹌鹑似的。
杜扬岚跟“鹌鹑”不一样，脑袋躲在书后面，忍不出偷笑。
一道视线隔空而来，杜扬岚一顿，顺着看去，只见是身后不远处的顾封灵。
小顾将军跟杜扬岚的目光撞上，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冲她颔首。
杜扬岚搔了搔脸颊，也回以微笑。
“算了，算了！”讲台上，徐夫子点了眉心，也不打算说什么废话了，大手一挥，说道，“今天，不上课了，大家一起去伽蓝寺爬山作画！”
“啊？！”
“不是吧？！”
台下一片哀嚎。
远山书院距离伽蓝山很近，徐远达为了学生的身体健康，时不时带着学生爬爬山。
说去就去，远山书院一行学生，不管以不愿意，在徐远达一声令下之后，都来到了山脚。
徐远达走在前面带路，就在学生们准备跟上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杜扬岚往后看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了一队人马。
两头高头骏马开道，两边是两排侍卫，护着两辆华贵的马车。
杜扬岚眯起眼仔细看，发现那些侍卫的穿着打扮是王府级别的，可是具体是那家的侍卫，距离有些远，看不大清。
等到这群人马走到学生面前，杜扬岚也终于认出了侍卫衣服上的家纹。
是敦王府。
那位刚被封为太子，就在长街被刺杀的敦王！
“劳烦各位请让一让。”马上的侍卫下了马，走到徐远达面前，一拱手说道，“我家主人要上山。”
“哦。”徐远达招呼学生，“大家都让开。”
杜扬岚随着其他学生退居两旁，看着敦王府的马车从自己面前缓缓走过。
“两辆马车呢……”刘蒙拿手肘戳了戳杜扬岚，说，“杨岚，前面的那个里面坐的一定是王妃，后面的这个……你说，会不会是敦王世子啊？”
敦王世子，萧起贺，地地道道的皇长孙。
杜扬岚去哪里知道去？她站在人群中，目光跟着那辆从面前缓缓而过的马车，三小姐心里想的是，我要是也能坐马车上山该多好啊……
“敦王世子体弱多病，长年不见人，马车上的怎么会是他？”刘蒙身后的一个高瘦的男子开了口。
刘蒙看向那人：“商少言，话不能这么说，谁说体弱多病就不能出门了？我听说敦王妃每年都要山上为世子祈福祝祷，说不准是世子身体已经好转了，跟着王妃一起还愿来了。”
“你就做梦去吧。”商少言道，“敦王世子根本不可能好。”
“你怎么知道不能好？”
“哪有重病多年的人一下子就好的？又不是吃了灵丹妙药！”
“你……”刘蒙见说不过商少言，拉上杜扬岚。
“杨岚，你给评评理！”
杜扬岚：“……”
“我不在乎车里坐的是谁。”杜扬岚按着眉心，诚心诚意地说道，“我比较羡慕坐在里面的人。”她也想坐马车上山啊……
刘蒙目送远去的马车，歆羡着自言自语：“哎……我要是也能坐车上山就好了……”
不少学生的想法跟刘蒙不谋而合。
“可省省吧，你是皇家子孙吗？你难道不知道？伽蓝山只有皇室之人才能骑马坐轿的？”商少言继续泼刘蒙冷水。
“呃……”
杜扬岚跟刘蒙一起被噎住。
一旁的另外一个学生听得热闹，也不禁插了嘴，说：“不只是皇室之人能骑马上山吧？我听说，二十多年前，有个人也有这个殊荣的。”
刘蒙目光一闪：“你是说那个梅相爷？”
“嘘！嘘！可不能再用这个称呼了！”商少言警告他们，“他是逆党之首！”
刘蒙不认同，说道：“皇上不是都替他平反了吗？说他是被身边的人迷惑了……”
商少言振振有词：“皇上那是顾念旧情！虽然说平反了！但是，你看现在谁敢提他？！”
“你们说的是谁？”一个皮肤苍白的学生不禁开口问了一句，他平时是个死读书的，对其他事知道甚少。
刘蒙小声道：“我们在说梅相爷！”
“梅相爷？”
“你不知道？！”
周延卿眨眨眼，还真不知道。
商少言：“他都死了二十年了，延卿不知道也正常。”
“梅相爷，是谁啊？”周延卿看看刘蒙，问道。
“他啊，他是……”就在刘蒙要解释的时候。
“好了！”徐远达打断凑在一起说闲话的学生，“准备上山了。”
“是！”
“是……”
第029章：七皇子
要说杜扬岚最讨厌什么，绝对要属爬山！她本来就长得胖，平时还好，一爬山，短板立马就暴露出来了，走一步喘三喘说的就是她现在的情况。
“杨岚，你还好吧？”刘蒙这小子体力也一般，但是比杜扬岚要好，他走在杜扬岚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她。
杜扬岚拄着膝盖，大喘着气：“帮我跟夫子说一声，我，我……休息一下，再跟上去。”
“行吧，那你慢点。”这种事不是一两次了，刘蒙也习惯了。
留下杜扬岚，往前走了。
杜扬岚找了一块儿大石头，几乎贪婪地坐下，酸胀疲累的双腿终于有了片刻的放松。
“呼……”杜扬岚四肢大张，仰面朝天，舒舒服服松了口气。
要是现在能喝口水就更好了……
就在杜扬岚脑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时，一个水囊忽然出现在了眼前。
杜扬岚眨眨眼，倏然坐直了身体：“小顾将军？！”
出现在杜扬岚面前的人正是顾封灵。
“喏。”顾封灵将水囊递过去。
杜扬岚眨眨眼，虽然有些狐疑，但是倒也没客气，接过了水囊，一边喝水，一边分神看看顾封灵。
按理说不应该啊，杜扬岚心里嘀咕，顾封灵是走在最前面的那批人，现在怎么回来了？
“谢谢。”杜扬岚擦擦嘴，把水囊递给顾封灵：“你怎么回来了？”
“徐夫子让我回来的。”
杜扬岚抓了抓后脑勺：“真是麻烦你了。”
“还有力气吗？”顾封灵忽然问。
若是平时，杜扬岚一定会好好休息一会儿才上山，但是这一次，顾封灵等着她，她不好意思磨磨蹭蹭。
“走吧！”杜扬岚说着，一拄膝盖，猛地站起身，结果她起身起得太猛了，陡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平衡，脚下踉跄！
就在杜扬岚以为自己要一屁股摔在石头上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拉住了她！
眼前的黑色慢慢地淡去，一道清晰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你没事吧？”
杜扬岚甩甩头，看看自己被顾封灵拉着的手，又看看顾封灵的脸。
“杨岚？”
“没事。”杜扬岚干咳了一声，正要把手抽回来。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凌厉地声音从上面传来，杜扬岚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呢，那道身影已经冲到了她跟顾封灵中间，然后，不由分说将杜扬岚的手扯了回来。
杜扬岚看着来者，瞪大眼睛，又惊又喜。
“正则？！”
萧正则此时正冷冷地看着顾封灵，听见杜扬岚的喊她，眼中的冰雪在瞬间消融，春回大地。
杜扬岚上下看他，眼中惊喜犹在：“你怎么会在这里？”
“嫂嫂让我陪她烧香拜佛。”说着，萧正则往杜扬岚面前凑了凑，“你呢？”
“来伽蓝寺画画。”
“那他呢！”萧正则说着，忽然一转头，戒备地看一旁的顾封灵，“他是谁？”
杜扬岚：“忘了跟你介绍，这位是顾封灵，小顾将军。”
萧正则闻言，眉心微皱：“你就是顾封灵？”
顾封灵颔首，反问：“你认识我？”
“听过。”萧正则的眉心皱得更紧。
杜扬岚看看左右两边，不知道怎么的，觉得周围的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咳咳！”杜扬岚咳嗽一声，继续介绍：“这位是……”她在介绍萧正则的时候，稍稍犹豫了一下，跟萧正则交换了一个眼神。。
萧正则自己主动说道：“我是扬岚的好朋友，我叫郑泽。”
“郑公子。”
“顾将军。”
两人客客气气，不冷不热打了招呼。
“扬岚，你跟我来，我有事跟你说。”萧正则口气亲昵，缠着杜扬岚。
杜扬岚：“现在吗？”
“就现在！”萧正则说着，又扫了眼一旁的顾封灵，好像他太碍事了似得。
小顾将军实在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对他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见他找杜扬岚有事，索性也不打扰了，直接跟杜扬岚告辞离开了。
杜扬岚目送顾封灵的背影……
“扬岚！扬岚！”萧正则挥挥手，霸道地拉回杜扬岚的注意力，问道，“南辙说的难道都是真的？”
杜扬岚：“什么？”
萧正则嘟着嘴：“南辙说，他是你的心上人，这些都是真的吗？”
面前的萧正则年纪还小，他的皮骨还没彻底长开，脸颊还有些肉嘟嘟的，少年风华，机灵秀气，甚至些雌雄莫辨，撒娇的时候最是让人难以招架。
杜扬岚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跟平日里对待南辙似得：“辙辙的话你也信？”
“这么说，你不喜欢他。”
杜扬岚叹气：“我对小顾将军挺感激崇拜的，喜欢……还谈不上。”
“那就好！不喜欢他就好！扬岚，你再等我两年！”萧正则望着杜扬岚，眼睛带着笑意，但是表情又有些郑重，“我父皇说了，等我年满十九，就给我开府，娶王妃！到时候，你就是我的王妃！”
杜扬岚闻言，哭笑不得，戳他脑袋：“我可比你大三岁呢！”
“民间说了，女大三抱金砖！我们正合适！”
杜扬岚扶额：“你现在被关在宫里，没见过那些漂亮的大家闺秀们……”
“在我心里，你最漂亮！”萧正则说得一本正经，很认真看着杜扬岚。
杜扬岚却不以为意，甚至被他逗笑了：“正则，虽然每个人都希望别人夸自己好看，但是，被你这么说……我觉得，你应该让御医看看眼睛。”
不是杜扬岚故意贬低自己，她是有自知之明。
“好啦，咱们先不说这个了。”杜扬岚摆摆手。
“你不想我说，我就不说了。”萧正则捂着自己心口，一脸乖顺的样子，笑得发甜，“我一直记在心里。”
杜扬岚：“……”
“你刚才说陪着嫂嫂……”杜扬岚问道，“是敦王妃吗？”
“是啊！”萧正则点着头，说道，“我就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我一眼就看到你了！只是，你没看到我……”
“我们刚才还在猜，坐在后面马车的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是啊，就是我。”
第030章：醉和尚
萧正则，皇七子，也是皇上所有的皇子中年纪最小的，皇上并没有因为老来得子，就对这个小皇子多加宠爱，反之，萧正则因为母亲只是宫中的一个不起眼宫女，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了，所以，萧正则在宫里一直是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其他皇子在萧正则的年纪早就封王了，可他现在还被当成孩子养在宫里，对于百姓来说，父母不想孩子离开自己或许是因为溺爱，但在皇家，这就是冷漠。
不过，萧正则似乎不在乎这点，他依旧孩子气极了，有时候还会拉着杜扬岚的手撒娇，反正在杜扬岚的眼中，萧正则是明媚又灿烂。
跟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第一次萧正则是在皇宫，杜扬岚因为相貌丑陋惊了圣驾，灰头土脸地从宴会上离开，萧正则因为不受宠，也躲在角落里，于是，两个颇有些同病相怜的人见面了。
可怜兮兮的娃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这么成了朋友。
说是朋友，杜扬岚更把萧正则看做弟弟，但是，萧正则却一直嚷着娶她。
“我也该走了。”杜扬岚陪着萧正则说了好大一会儿话，“要是不上山，徐夫子要生气了。”
“我跟你一起。”萧正则粘上来。
杜扬岚：“你一直在这里，敦王妃那边……”
“我跟嫂嫂打过招呼了，不用担心。”萧正则笑盈盈道，“扬岚，多陪我一会儿吧，你不知道，我出宫有多难，每天都想见你。”
杜扬岚戳了戳他凑过来的脑门：“再过两年都要开府了，还这么撒娇好吗？”
“我只对你撒娇的。”
两人有说有笑，朝着山上走。
有了萧正则的插科打诨，杜扬岚倒也没有觉得多累。
“前面就到了。”杜扬岚停住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的半山腰，远红书局的一众学生们，正在那边的凉亭中画画。
“好舍不得你就这么走了……”萧正则叹了口气。
杜扬岚忍俊不禁：“你也赶紧上去吧，算着时间，敦王妃那边估计也好了。”
“不知道下次跟你见面，又到什么时候了。”
杜扬岚笑了笑，安慰小孩子似得，说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等着你。”
“……”萧正则依依不舍。
“走吧。”杜扬岚朝他挥挥手。
萧正则一步三回头，在杜扬岚的目送中，依依不舍走了。
杜扬岚见他走远了，也转身走向了徐远达。
徐夫子将纸笔递给她：“怎么才来？大家都快画完了。”
杜扬岚抓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接过去：“我立马开始！”
这边，杜扬岚开始作画，那边萧正则来到了伽蓝寺。
正好敦王妃这边也烧好香拜完佛，正从寺中出来，伽蓝寺的几个长老僧人，亲自送她出来，敦王妃本来正跟转头跟其中一个僧人说着什么，远远扫见了萧正则，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正则。”她摆了摆手。
“嫂子。”萧正则走上前去，“都好了？”
“恩，好了。”敦王妃笑了笑。
萧正则：“那走吧。”
敦王妃面带微笑，冲着方丈颔首，告辞离开。
就在两人转身的时候，寺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师叔！师叔！你慢点！”
“师叔！”
一群小和尚叽叽喳喳的声音，引得萧正则不由朝后面看去，只见一个醉醺醺的和尚从伽蓝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只烧鸡！
“不像话。”领头的长老僧人，皱着眉，“还不将他拉回去！”
“不回去！不回去！”那醉和尚举着鸡腿，大喊道，“我今天就要还俗！我要回家！回家！”
敦王妃估计是没见过这个和尚，更没见过佛门前喝酒吃肉的和尚，不由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几眼。
萧正则陪在她身边，也打量那个醉醺醺的和尚。
那和尚眼看着就要被一群和尚带进去了，忽然，他跟萧正则的目光对上了。
“哎呦！你！你！”那和尚神色大骇，鸡腿都不要了，冲着萧正则喊叫，“不得了！不得了啊！这位少年！你可不得了啊！”
喊着喊着，他又干嚎着哭了起来：“完了！完了！你可算完了！大难临头！大难临头啊！”
敦王妃不由看看身边的萧正则，再看那和尚，眉心皱了皱。
“胡说什么！还不把人带进去！”长老僧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慢着。”敦王妃开口，“他是谁？”
“他是，他是我们寺里的一个和尚，平时就疯疯癫癫的。”
“我不疯癫！我清明着呢！”那醉和尚喊道，“我是卜卦算命的，没有我算不准的事情！”
敦王妃的眉心皱得跟紧了，她指了指身边的萧正则，问那醉和尚：“你刚才的话，是说他吗？”
“是！就是他！”那醉和尚指着萧正则。
萧正则笑了笑，不置可否，似乎没有将那和尚的话放在心上。
“你刚才说他大难临头……”敦王妃有些在意这句话。
“大难临头！”那醉和尚推开一众小和尚，踉踉跄跄走到了萧正则面前，他灌了一口烧酒，打着酒嗝，说话都不利索，“你，你你……不久有一大劫……不过……不过……自有贵人帮你化解！”
敦王妃本来听他说有劫难的时候，有些紧张，听到说有贵人，又轻轻松了口气。
“给我看看手纹。”那醉和尚朝萧正则一伸手，一副命令似得口气。
萧正则倒也不气不恼，挑了挑眉梢，将手伸出去。
醉和尚早就满眼重影了，迷迷瞪瞪的，摸索着看了许久，才把重影的手纹，看清楚了。
“你……你……啊！”那醉和尚大叫一声，然后，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来的时候，忽然“噗通”一声跪下了，冲着萧正则大喊道，“皇皇……皇上！参见皇上！”
“……”
周围的人一片死寂，脸色各异。
敦王妃轻轻一甩袖，呵斥道：“当真是个疯和尚，胡说八道！”
“皇上！皇上！”那醉和尚冲着萧正则喊着，“皇上，你，你……你放我走吧！”
第031章：顾封灵
周围的人一片死寂，脸色各异。
敦王妃轻轻一甩袖，呵斥道：“当真是个疯和尚，胡说八道！”
“皇上！皇上！”那醉和尚冲着萧正则喊着，“皇上，你，你……你放我走吧！”
“皇上！皇上！”醉和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着萧正则的衣袖。
“还不把人拉下去！”敦王妃冲一旁惊呆地侍卫喊道。
侍卫终于将醉和尚从萧正则身上撕下来。
敦王妃冲在场的侍卫以及长老僧人道：“今日这些风言风语，再这里听一听就罢了，各位不用往心里去。”
“是！”
“明白。”
僧人与侍卫一起回到。
那个醉和尚还在喊叫，敦王妃身旁两个壮如山的侍卫走了出来，一人提起他一条胳膊，将醉和尚架起来，扔到了寺庙里。
“皇上！”醉和尚还冲着萧正则的背影喊叫呢。
“不要理他。”敦王妃拉着萧正则，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山路上，萧正则没有坐轿，而是跟侍卫一样，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走在敦王妃的轿子旁。
路过杜扬岚所在的地方，萧正则极目远眺，奈何离得太远了，看不太清楚。
“正则？正则！”敦王妃的声音来回萧正则的视线。
“那个醉和尚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敦王妃以为他是因为在意刚才的话，才走神的。
萧正则摇摇头：“我没有多想。”说着，他低声笑了笑，继续道，“我前面有三哥，有四哥……那个位子，怎么都不会轮到我。”
当今皇上年迈，已经快到不惑之年，萧正则说的三哥跟四哥，分别是安王跟瑞王，这两人已经年过不惑，在朝堂浸淫多年，早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与朝堂上分庭抗礼多年。
说句不客气的，皇上驾崩之后，新帝不是安王就是瑞王，是怎么都轮不到没势没人的萧正则。
“这话，也不要说……”敦王妃认认真真地教导他，“特别是在宫中，一定要谨言慎行，安王，瑞王都不要提及。”
“我省的。”萧正则颔首，“嫂子放心吧。”
敦王妃道：“我记得你说，皇上许你，再过两年给你开府封王……”
“是啊！”说起这个，萧正则显得来了精神，“父皇还说，要给我赐婚！”
敦王妃见他双眼泛光，不由轻轻笑了，说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家了？”
“有。”
“谁？”
萧正则抓了抓后脑勺，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跟敦王妃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相府家的。”
敦王妃微微一怔：“是杜幽岚？”
萧正则还没回答，敦王妃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倒是个不错的姑娘，皇上亲口夸她是女诸葛，我也见过她，长得很美……”
萧正则笑了笑，不置可否。
敦王妃又道：“我记得，安王世子跟瑞王世子都想娶她呢……”
“是吗？”
萧正则并不在意，他要娶的相府三小姐，杜扬岚，管他谁娶杜幽岚呢。
“阿嚏！阿嚏！”杜扬岚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风寒了？”徐远达背着手，慢悠悠晃到了杜扬岚的身后。
“没有。”杜扬岚耸耸肩，“估计是正想我呢吧！”
说完，把画笔一收：“夫子，我画完了！”
徐远达看向杜扬岚的画，大家来伽蓝寺山腰画画，徐远达没规定画什么，但是大多学子画的都是眼前的竹子，各式各样的。
杜扬岚偏偏是个不一样的，她画的是红棉树，满纸的红棉树，绵延而去，画在近处的红棉，含苞待放宛如一朵朵火焰，远处的，与枝丫纠在一起，一片火红，如同傍晚西天浸染了半天空红色的流霞。
“又是红棉树。”徐夫子站在杜扬岚身后，捏着下巴，“这次不是一两株，是一片。”
“恩。”
杜扬岚颔首，她本来是要画一两株的，但是画画的时候不由想起了季云轩说，南国的红棉树满山红透，层林染火，不知怎么的就画了出来。
“不错。”徐远达说，“比之前多了那么一些意境。”
“谢谢夫子！”徐远点评了杜扬岚的画之后，又连续点评了其他几个学生的。
杜扬岚有些饿了，顺手从画具包袱的斜兜里掏出一个馒头来。
他们远山书院学生的画具包袱旁都有一个斜兜，就是用来装干粮的，因为有时候上山画画，一画就是一天，不带干粮可不行。
就在杜扬岚吃馒头的时候，不经意一扫，看到了顾封灵。
顾封灵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画画，唯独小顾将军身边空空荡荡，像是被人排挤了一样，他的画具估计还是用的顾封遥的，斜兜处是扁的，一看就没带吃的。
“小顾将军。”杜扬岚拿了另外一个馒头走过去，“吃吗？”
顾封灵低头，看了看杜扬岚手里的包子，接过：“多谢。”
“不客气。”杜扬岚笑了笑，顺便看了看顾封灵的画，不看不要紧，一看，杜扬岚顿住了。
顾封灵的画，一片空白……什么都没画。
“我不会。”顾封灵说得很坦然，“画画，遥最在行。”
杜扬岚虽然心里很不爽顾封遥，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臭小子画画是一流的，就连徐远达都夸过不止一次，顾封遥的画极具天赋！是百年难遇的作画奇才。
“对了，顾封遥了？”杜扬岚问。
“生病了。”顾封灵说。
“哦。”杜扬岚跟顾封遥实在没好感，也没追问他是什么病，她转而提醒顾封灵道，“小顾将军……这画一会儿要交给夫子的，记得写名字。”
“恩。”
杜扬岚跟顾封灵说完话，刚回到自己的位置。
刘蒙凑了过来，做贼似得，小声道：“杨岚，你去跟小顾将军送吃的了？”
杜扬岚眨眨眼：“怎么了？”
“你还是离小顾将军远点吧……”
“为什么？”
“顾封遥可是放出话了！”刘蒙压低声音，“谁要是敢亲近他哥！他要跟谁死磕！”
“哈？！”杜扬岚简直哭笑不得，“顾封遥有病吧！”
第032章：去看戏
远山书院的一行学生从伽蓝山回到书院，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大家跟徐夫子行了礼，一个个坐车离开了书院，杜扬岚走在最后，不紧不慢。
“杨岚。”顾封灵也走在最后，走在她身边。
“小顾将军，有事？”
“你有空吗？”顾封灵问。
杜扬岚想了想，她确实没什么事：“有啊，怎么了？”
“请你吃饭。”顾封灵说。
“唉？”
“在山上，你不是请我了吗？”
杜扬岚摆摆手，笑道：“一个馒头而已。”
“走吧。”顾封灵道，“正好，遥跟我说过一家很好的酒楼。”
顾封遥……杜扬岚不禁想起了之前在山上刘蒙跟自己说的话。
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兄弟情……难道双生子都是这样的？
就在杜扬岚走神的时候，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小顾将军，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声音……杜扬岚回头一瞧，礼部侍郎家的大小姐，陈廷婷。
早上才见过，现在又来了。
陈廷婷踏着优雅的小步伐，小跑到了顾封灵面前，跑得急了，娇喘嘘嘘。
“小，小顾将军……”
“陈小姐。”顾封灵的一板一眼打招呼。
“我，我找你，有，有有事……”
“什么事？”
“就是……”陈廷婷红着脸，搅着手绢，低头看着自己跌的脚尖，她道，“说来惭愧……我是想求白小将军帮忙的……”
“什么忙？”顾封灵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知道的，她对面是个春情萌动的姑娘，不知道，还以为对面站的着的，是他的下属。
“这……这……”陈廷婷扭捏着，似乎不好意思开口。
“是这样的！”这时候，陈廷婷旁边的丫鬟站了出来，说道，“前几日，礼部尚书家的四公子一直缠着我们小姐，说要请我们小姐看戏！我们小姐推辞了他好几次，但是高公子就是不依不饶的！昨天，又来纠缠我们小姐，我们小姐当时急了，就随便编了一个借口，说今晚约了您！”
丫鬟顿了顿，神情不忿，继续说道：“本来以为事情会这么过去的！谁知髙公子打听了您的情况！说我们小姐骗了他了，今日要来我们小姐算账！”
说着，丫鬟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髙公子就在车里呢！”
陈廷婷接过话茬儿，连忙说道：“礼部尚书是家父的顶头上司，我不敢得罪……所以，就劳烦小顾将军与我做一场戏。”
说着，一双潸然的双目，可怜兮兮地，祈求地望着顾封灵。
杜扬岚站在一旁，看看陈廷婷，看看顾封灵，眼珠子转的欢实。
“小顾将军……看在我之前帮你的份儿上，你，你……”陈廷婷红着脸。
顾封灵颔首：“我去与髙公子解释。”
“不用解释！不用解释！”陈廷婷的丫鬟连忙拦住顾封灵，说道，“就算是您解释了！髙公子估计也不听！小顾将军你就陪我家小姐今晚去看唱戏！不就成了？！”
顾封灵稍微沉思一下，点了点头。
杜扬岚站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那你们去吧，小顾将军，我告辞了。”
“等一等。”顾封灵道：“陈小姐请客，杨岚，我们一起去吧。”
“哈？”杜扬岚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他他也去？”陈廷婷稍稍瞪大眼睛，表情复杂古怪。
杜扬岚还没说话，陈廷婷先开口，面露为难：“这样，不好吧？”
“怎么了？”顾封灵一本正经地反问：“看戏，人多，热闹。”
陈廷婷：“……”
杜扬岚忍住嘴角的笑意，抵住嘴，轻咳了一下。
“是啊，陈小姐，你只跟高公子说，小顾将军约了你，那小顾将军也能约旁人不是？”
陈廷婷只能干笑着：“是，是啊……”
…………
陈小姐对很有心，她提前选好了京城一家很有名的戏园子，定了其中最贵的雅阁。
戏园子的下人点头哈腰将三人领进去，雅阁里已经摆上了不属时下的新鲜瓜果，紫金釉瓷的香炉中游丝轻飘，仔细闻一闻，是上好的香料。
“小顾将军，坐。”陈廷婷指着中间的位子，说道。
顾封灵微微点头，然后，直接坐在了左边，就在陈廷婷提起裙摆，要坐在他身边的时候……
小顾将军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一本正经：“杨岚，坐。”
于是……
杜扬岚坐在了中间，左边是顾封灵，右手边是陈廷婷。
也难为陈大小姐了，全程还要含笑，其实心里估计已经杜扬岚掐死好几次了。
杜扬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全程看戏。
陈廷婷时不时横他一眼，不仅如此，杜扬岚的斜旁，隔壁的雅阁中，还有一双眼睛在后面全程盯着，倒不是盯着杜扬岚，而是盯着杜扬岚身旁的小顾将军。
礼部尚书家的四公子，估计也在心里把顾封灵掐死好几次了。
这都是什么修罗场啊，杜扬岚心里一边感叹，一边美滋滋地喝茶，葡萄米一颗接着一颗地嚼。
一场重戏，戏子们画着浓妆，你来我往，你方唱罢，我又登场……下面看戏的观众一阵欢呼！
“你叫杨岚……是吧？”陈廷婷忽然开口问。
“是。”杜扬岚点头点头，心道陈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陈廷婷道：“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杨树的杨，山风岚。”
陈廷婷撩了撩发丝，矜持中带着若有似无的媚，说：“倒是个好名字呢，倒是让我想起来，另外一个人，她的名字就是这个，但是她不姓杨……”
“哦，那她姓什么？”
“杜，她叫杜扬岚。”
杜扬岚：“……”
“杜扬岚？”这时候顾封灵道，“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陈廷婷很开心顾封灵搭话，连忙说道；“她是相府三千金，外号流星锤……”
杜扬岚本人：“……”
“说起来，杨公子跟杜三小姐，还真有些相似。”陈廷婷道。
“你见过杜家三小姐？”杜扬岚反问。
“没见过。”陈廷婷说，“不过，她的事，我倒是听说过。”
第033章：绑架案
陈廷婷见顾封灵注视着自己，不由想说更多的话，好引得他更加目光离不开她。
她一边说，一边朝着顾封灵身边凑了凑，继续道：“杜扬岚，相府三小姐，据说她长得很胖，还又矮又黑，一张脸半边脸是麻子，半边脸是疙瘩，她因为长的太丑，甚至都惊了圣驾，所以人们都叫她流星锤。”
肤若凝脂的杜扬岚：“……”
“还有吗?”杜扬岚喝了口茶，顺着陈小姐的话往下问。
“哦，我还听人说，她身体很不好，一直半死不活的。”
活蹦乱跳的杜扬岚：“……”
“还有呢？”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陈廷婷说着话，情不自禁地有往顾封灵的方向动了动，又说道，“毕竟都是道听途说的，这些传来传去的话，当不得真的……”
话中的主角——杜扬岚眉梢微扬，刚要对陈小姐刮目相看……
“我倒是觉得三小姐挺可怜的。”陈廷婷轻轻叹了口，又说，“长相又不是她能选的……他们这么说一个千金小姐，你们不觉得过分吗。”
杜扬岚：“……”
那你刚才在说谁？
陈廷婷深吸一口气……眼看她自己距离顾封灵，再差一点点就挨到了。
她几乎屏气凝神，隐隐觉得顾封灵对杜家三小姐有些兴趣，就继续说：“小顾将军，你应该见过杜三小姐的吧？”
一旁的杜扬岚不动声色，看过去。
顾封灵正要喝茶，手微微一顿，但是神色什么都瞧不出来，他动了动身子，正好避开了陈廷婷，说道：“我常年在边疆，应该没见过杜三小姐。”
“三年前，你解救的那场绑架案里，就有杜三小姐呢。”陈廷婷说。
一旁的杜扬岚微微一怔。
三年前……
那确实一件震惊世人的绑架案，西倭的死士潜入京城，据说绑架了女书堂的三十二名女学生，当时杜扬岚就在其中。
能在女书堂读书的人几乎全都是非富即贵，三十二名女学生没有一个平民百姓，都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甚至还有几个皇亲国戚。
死士们将她们绑起来，用她们做筹码，要跟皇帝谈判，当时两国正在交战，西倭的要求是退兵，如果皇帝不下令退兵，继续跟西倭交战，女书堂的三十二名女学生就要给西倭陪葬！
皇帝天威，他不可能因为西倭的卑鄙地威胁就此就范，不然天家威严何在？
可是……那三十二名女学生的安慰又不能不顾！
朝堂上两种声音吵得厉害，一方坚决不退兵，一个只想稳住西倭死士。
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
最后，还是顾封灵临危受命，加入了营救人质的行动了，最后，因为人质中的相府二小姐杜幽岚机智过人，给顾封灵传递了消息，最后，小顾将军将人质全部救了出来！
三十二个都活了下来。
也因此，皇上赞叹杜幽岚为当世女诸葛。
“说起来……”陈廷婷的声音响起，继续找机会，往顾封灵身边凑，“那三十二个人质中，就有相府三小姐。”
“或许吧。”顾封灵说。
陈廷婷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开玩笑似得，说：“三十二中，小顾将军恐怕只记住了相府二小姐呢。”
顾封灵不置可否。
陈廷婷撩了撩耳边的头发，继续说：“现在啊，多少人都想取杜家二小姐呢，安王跟瑞王家的世子，都较着劲，想娶她呢！不过……我听说，她的未婚夫回来了。”
说到这里，禁不住盯着顾封灵继续说道：“不知道，最后杜二小姐会嫁给他们三个中的谁呢？我听说说，赌坊里，还开了赌局呢。”
陈小姐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告诉小顾将军，杜幽岚反正最后是不会嫁给你的。
杜扬岚忽然问，“他们赌什么？”
陈廷婷正望着小顾将军的脸出神：“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都开了赌局了吗？”杜扬岚道，“赌什么？”
“赌最后谁能娶走杜二小姐。”
“哦？”杜扬岚点着下巴，有些兴趣，想着自己那天有空要去赌坊瞅一瞅。
“好！好！”下面看台忽然一阵喧哗，看戏的人们纷纷起身鼓掌，掌声此起彼伏。
“唱得好！”
“好！”
杜扬岚也跟着拍了几下，刚想再问那赌坊的事情。
“砰！！”就在此时，雅阁的门被一脚踹开推开了！
只见戏园的伙计连忙拦着这个华服男子，奈何对方气势汹汹，他们根本拦不住。
“给老子滚开！”那华服男子一脚踹开一个伙计，来势汹汹走进雅间。
他的年纪跟小顾将军差不多，但是长相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了，真真的平平无奇就算了，还耷拉着一双三角眼，看人的时候，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杜扬岚认识这人，或者说，刚认识这个人，礼部尚书家的四公子，姓高。叫什么杜扬岚就不知道。他一直在隔壁雅间来着，刚才杜扬岚还在想，这位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能忍到什么时候呢？
“高公子……你，你……”陈廷婷在人进门的时候，就巧妙地躲在了小顾将军身后。
“顾封灵！”高登指着顾封灵的鼻子，“你什么意思！”
“应该是我问高公子。”顾封灵不闪不躲，“你这么闯入，为了何事？！”
“她是我的女人！”高登指着顾封灵顾封灵身后的陈廷婷，一副“老子跟你拼了”的样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喊嚷道，“识相的话，就把廷婷还给我！”
“高公子，你，你你不要胡说！”陈廷婷连忙开了口，“我，我什么时候，是，是……是你的人了？”
后面的话她或许是觉得太羞耻了，声音越来越小，正个人跟一只受惊的小鸟似得，瑟瑟地往着顾封灵身后继续躲着，又无辜，又楚楚可怜。
“男人说话，你不要插嘴！”高登一挥手，“顾封灵！不要以为你有官职！我就怕你！我爹是礼部尚书！你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识相的把廷婷还给我！”
顾封灵：“……”
第034章：女戏精
“男人说话，你不要插嘴！”高登一挥手，“顾封灵！不要以为你有官职！我就怕你！我爹是礼部尚书！你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识相的把廷婷还给我！”
顾封灵：“……”
一旁的杜扬岚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独自剑拔弩张的高公子，跟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无语的小顾将军……
“顾封灵！识相的！就赶紧滚！”高公子要是一直刺猬的话，现在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了，“我才是廷婷的守护神！她只需要我这一个人英雄！我……”
“噗嗤！”杜扬岚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高公子目光狠狠甩她脸上：“你是谁！笑什么！”
“哦。”杜扬岚抵嘴咳嗽一下，一本正经说道，“我，我就是一个看客，我笑是因为想起来一个笑话……高公子，你不用理我，继续，你继续。”
气氛已经被她破坏了，想要继续是不可能了。
高公子脸色铁青：“陈廷婷！还不给我过来！”说着，就要去顾封灵身后拉人。
刚走顾封灵眼前，还没动手……
陈廷婷尖叫了一声，像是要被侵犯了一样，整个人贴在顾封灵身上：“封灵！救我！”
高登的脸色更难看，不由分说就要动手，但是手还没碰到陈廷婷，就被顾封灵拦住了。
高登急了，喊道，“你放开！你……”
“放开！”就在此时，一道声音比高登还响亮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一直看戏的杜扬岚朝着门口看去，只见顾封遥来了，他气喘吁吁扶着门口勉强站着，一张憔悴的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
“你们他娘的！都给我放开顾封灵！”说着，顾封遥气冲冲往前走。
他整个人不太对劲，显得头重脚轻的，走起路来也踉踉跄跄，人还没走到顾封灵面前，就眼看着要摔倒。
好巧不巧的，杜扬岚就站在一旁，看人要倒下，就顺手一扶。
然后，杜扬岚跟顾封遥互相对视了一眼，要不是现在顾封遥急着“解救”顾封灵，估计立马推开杜扬岚。
杜扬岚扶着顾封遥，也是一脸的嫌弃，倒没松开手。
没等互相嫌弃地两人接下来有动作，顾封灵已经走了过来。
“遥，你没事吧？”说着，顾封灵将摇摇晃晃的顾封遥拦在自己身上。
“我好得很！”顾封遥说着，忽然指着一旁陈廷婷，“你以后出现在顾封灵面前！要是再打他主意！我可不管你是女的！照样抽你！”
陈廷婷脸色可谓精彩：“三公子！你，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你心里清楚！”顾封遥说着，目光又猛地甩到高登脸上：“还有你！给我离顾封灵远一点！别用你的蠢货气熏着他！”
吼完，顾封遥的火气泻得差不多了，看顾封灵的时候整个人软了不少，声音有有气无力的：“好了，我们回家吧。”
“小顾将军！你不能走！”陈廷婷见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上前几步，拉住了顾封灵的袖口，“你，你怎么能把我留在这里……”
说着，躲躲闪闪看着高登，就跟一只可怜的小白兔，看着一头饿狼，活像是高登要撕了她。
差点被人遗忘的高公子，此时脸色黑得像是锅底。
“你们今天都走不了！”高公子大喝一声，“顾封遥！刚才你小子敢骂我！你算什么东西！你还敢骂我！我爹都没骂过我！”
“那就当刚才是你爹骂你了。”顾封遥从来不是个嘴上饶人的主儿。
“你找死！”高登一再受挫，早就火气冲天了，“来人，给我好好教训他！”
话音落下，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冲了进来。
“给我好好教训顾封遥！抽他的嘴！”
“是。”两个侍卫朝着顾封遥过去了。
“杨岚，麻烦了。”这时候，顾封灵忽然开口了，然后将身体发软的顾封遥交到了杜扬岚的手里。
杜扬岚扶着高自己大半头的顾封遥……嫌弃。
“顾封灵，你……”顾封遥紧张地看着顾封灵。
顾封灵迎着高登的两个侍卫走了过去。
四招不到，速度快得杜扬岚都没反应过来呢，高登的两个侍卫已经被顾封灵打倒在地。
屋中的摆设都完好无缺，文思不都，一点都不像发生过打斗。也是，这也算不上打斗，杜扬岚心道，根本就是小顾将军活动筋骨似得，轻松完胜。
“你！你们……”高登瞠目结舌，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侍卫，顾封灵不知道怎么做的！侍卫站都站不起来。
“你们给我等着！等着！”高公子将“不吃眼前亏”发挥的极其流畅，撂下狠话，人就冲出了雅阁。一溜烟儿，跑得比兔子还快。
杜扬岚看着他，心道，我的乖乖，这变脸的水平，比台上戏子还精彩，还投入呢！
“杨岚，多谢了。”顾封灵走了过来，把顾封遥接过去。
“客气。”杜扬岚退开了一些，说，“时间不早了，我也看完戏了……”
台上的戏正演到最抓人心的时候……
“我是说……”杜扬岚干咳一声，忍住嘴角的笑意，“我该回家了，回去晚了，要挨说的。”
“我也要带遥回家。”顾封灵颔首，说：“路上慢些，我就不送你了。”
杜扬岚笑了笑，点头摆手，就要告辞。
“小顾将军，你要走了？”陈廷婷忽然开了口。
顾封灵颔首：“我先告辞了。”
“我，我也打算回去……”陈廷婷舔了舔嘴唇，显得有些欲言又止，“可是，天色这么晚了，我一个姑娘家……”
意思是很明显了，要顾封灵送她回家。
一旁的顾封遥一下子就炸毛了，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陈廷婷！你要不要脸，你……”
话没说完，让顾封灵一个眼神止住了。
“陈小姐。”顾封灵彬彬有礼，但是也显得不冷不热，“我送你回去。”
“顾封灵！你……”顾封遥急了。
“我来吧。”这时候，杜扬岚忽然开口了。
“什么？”
顾封遥跟陈廷婷一个惊喜，一个惊愕。
“”
第035章：瘦女人
夜空中，一轮满月高挂，银光清凌凌洒在人间，像是月老的手指，将人的影子悄悄拉长，若是走得近了，两道影子就能轻轻地碰在一起。
这么美的场景，或许适合情人幽会，互诉衷肠，绝对不适合走在路上杜扬岚跟陈廷婷。
杜扬岚觉得，陈小姐若是能用眼神杀人的话，自己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一路上，陈小姐一直拿白眼斜楞杜扬岚，要不是这个胖子多管闲事，现在送她回家的人，应该是小顾将军！
“杨公子，真是古道热肠呢。”陈廷婷似笑非笑地讽刺。
杜扬岚：“客气了，我跟小顾将军是同窗好友，帮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同窗好友！
要不是因为杜扬岚跟顾封灵是同窗，估计陈廷婷早就翻脸了，想到这胖子也是顾封灵身边的人，陈廷婷即便是心里再不悦，也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杨公子家里是做什么的？”陈廷婷忽然问道。
“普普通通的小商人。”杜扬岚说。
“是吗？”陈廷婷眼睛微眯，她心里不痛快，自然也不打算让身边的杜扬岚痛快。
这个胖子，家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商人！成婚一定是个大问题！她就是要往这胖子的心尖儿上扎！
“杨公子，你成亲了吗？”陈廷婷忽然问。
杜扬岚耸耸肩，说：“还没有。”
“那有合适的人家了吗？”
杜扬岚继续回：“还没有。”
“我瞧着杨公子的年纪不小了。”陈廷婷捂着嘴角笑了笑，笑意只挂在脸上，没到眼梢，“都说成家立业，先成家，杨公子也该抓紧了。”
“多谢陈小姐提醒。”杜扬岚说，“陈小姐，也应该抓紧了。”
“我不着急。”陈廷婷撩了撩头发，“我不愁嫁，若说我想嫁人，有的是人要娶……可是，杨公子嘛……”
说着，目光在杜扬岚身上打个转儿，意有所指。
杜扬岚回以微笑，大大方方：“陈小姐不用为我担心，我没娶亲，是还没遇到喜欢之人。杨小姐，我看你倒是遇到了，可要好好努力啊！”
陈廷婷的脸色僵住，她本来要用这件事治杜扬岚的，结果，让人轻飘飘拨了回来，朝着她心口扎了一刀。
“好！好得很！”陈廷婷咬牙切齿地笑了笑。
之后，便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陈廷婷心里不服，攥着拳头，想着怎么回怼这个讨人厌的胖子。
杜扬岚不疾不徐，就这么走着，看陈小姐还能想出什么话来，见招拆招。
就在陈小姐酝酿的时候，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她！
“陈小姐！陈小姐！”一个人影冲到了陈廷婷的面前。
借着月光，杜扬岚看清了对方是谁，那个瘦女人！
没办法，这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太有特色，整个人就像是一个顾家，还有她那高高鼓起的颧骨，跟挂着两根针似得，一开口就扎人。她之前做的事情也让杜扬岚印象深刻，在大街上拦住顾封灵，硬说顾封灵是顾封遥，还要让顾封灵对她负责……
说起来，那天是陈廷婷“碰巧”路过，帮顾封灵解了围。
“陈小姐！”此时，骨瘦如柴拦住陈廷婷。
杜扬岚站在一旁，扫过慌乱的陈小姐，又不动声色地继续打量那瘦女人。
她的的脸上带着伤，嘴角都破了，一只眼睛也被人打得乌青。
“陈小姐！你！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骨瘦如柴的嗓门尖锐，虽然是在半夜，但是因为没有宵禁，路上零零散散也有人，她这一嗓子，引得大家驻足观看。
“我不认识你！”陈廷婷的脸色难堪极了，说完，头也不会地要离开此地！
“陈小姐！你当初雇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瘦女人一下子急了，一把抓住陈廷婷的手腕。
“你放手！”陈廷婷甩，可是对方像是水蛭一样，就是粘着她不放。
“放开我家小姐！你放开！”陈廷婷的丫鬟要拉开对方，可是，千金小姐跟千金小姐的贴身丫鬟，毕竟是温室长大的，还真不是这个骨瘦如柴的对手。
“今天说不清楚！我就不松开！”瘦女人说着，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抱住了陈廷婷的大腿，“陈小姐！我被顾封遥打了！他可是差点打死我！你怎么也要为我做主！”
“你都在胡言乱语什么！”陈廷婷记得满头大汗，一边挣扎，一边惊慌失措地看着杜扬岚，“我都不认识！你不要胡说！”
“陈大小姐，你不能过河拆桥啊！”骨瘦如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表演哭坟，“要不是你雇我纠缠顾将军！顾封遥也不可能打我啊……我……”
“好了！”陈廷婷尖锐慌乱，“你就是要钱吗！我给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骨瘦如柴立马收住了哭，声音清晰：“真的？”
“给她钱！”陈廷婷冲自己的丫鬟道，“快点！”
“是！是……”丫鬟连忙将怀里地钱塞给骨瘦如柴。
本以为骨瘦如柴拿了钱，就会离开，结果，她瞧见丫鬟给的银票，摇着头，反而抱着陈廷婷更紧了：“不行！这些钱不够！”
“一百两还不够！？”丫鬟急了，恼怒道，“一百两可是一个五品官的一月俸禄！你还嫌不够！”
“我被打得这么惨！只有一百两！怎么能够？！”骨瘦如柴又开始干吼，“那顾封遥可是差点打死我……”
眼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好了！”陈廷婷咬牙切齿，“都给她！”
“是。”丫鬟将怀里银票全给了那骨瘦如柴。
骨瘦如柴坐在地上，朝着手指唾了点唾沫星子，就开始数起来。
趁着她数钱的功夫，陈廷婷头也不回地走了，杜扬岚扫了一眼骨瘦如柴，朝着陈廷婷的方向去了。
走了一段路之后，陈廷婷停下来看杜扬岚：“杨公子……今天发生的事，你不会乱说吧？”
杜扬岚双手环胸，说：“这个……我可不敢跟你保证。”
“你！”陈廷婷脸色拉下来。
第036章：梅太后
走了一段路之后，陈廷婷停下来看杜扬岚：“杨公子……今天发生的事，你不会乱说吧？”
杜扬岚双手环胸，说：“这个……我可不敢跟你保证。”
“你！”陈廷婷脸色拉下来，压着声音，冷冷质问，“你有什么条件？”
杜扬岚眼珠子转了转：“暂时没有。”
“你什么意思？”
“就是表面的意思。”杜扬岚道。
陈廷婷明显是不相信的，一种古怪地表情看着杜扬岚。
“陈小姐，与其担心我说什么，不如以后老老实实的，你觉得呢？”杜扬岚耸了耸肩。
“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又没有错！”陈廷婷理直气壮，喊口号似得，“现在的姑娘可不是以前的姑娘了！我们可以自由追求爱人，而不是等着上门被提亲！”
“我非常同意你的话。”杜扬岚点着头。
陈廷婷一怔。
“但是……”杜扬岚陡然一转折，说道，“你的追求要是给人造成困扰，是不是要稍微收敛一下？”
陈廷婷被噎住。
杜扬岚摊开手，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家府邸就在前面。”陈廷婷耷拉着脸，“杨公子慢走。”
“陈小姐也慢走。”杜扬岚乐得轻松，摆摆手，走了。
离开之后的杜扬岚，朝着相府的方向走。
刚走过转弯，一辆马车停在面前，马车的人伸着一根手指顶了顶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白净机灵的脸。
“小姐，晚上好呀。”
“辙辙，拉我一把。”杜扬岚伸手。
南辙伸手，将杜扬岚一把拉上马车。
“累死了。”杜扬岚揉了揉腿。
“那你还要走着送这个陈小姐回家。”南辙说着，架起马车。
“也幸好今天走着送陈小姐了，不然哪里看那么精彩的戏去？”杜扬岚揉腿揉到舒服的处，满意享受地舒了口气。
“可不是嘛，我也看见了。”南辙道，“事情很清楚了，就是陈小姐故人在小顾将军面前演戏呢，好让小顾喜欢她。小姐，你明天就把这件事告诉小顾将军吧！”
杜扬岚摇了摇头。
南辙转头：“你不说的话，当心小顾将军被陈小姐抢走哦。”
杜扬岚哭笑不得戳着南辙脑袋：“你前几天，不还说我跟季公子吗？”
“季公子那边我是不抱希望了。”南辙道，“他是挺好的，可惜啊，就是对二小姐死心塌地。”
“哦？”杜扬岚问，“府里有发生了什么事？”
“季公子今天一大早就去看二小姐了，一直缠着二小姐呢，结果，被二小姐赶了出来……”
“为什么赶出来？”杜扬岚问，“季公子去做什么了？”
“好像是说要给二小姐介绍大夫，说擅长治疗蛇毒。”南辙回道。
“这样啊……”杜扬岚靠着马车，双手枕在脑后，若有所思道，“那不是挺好吗？”
“好？”南辙说，“我都觉得季公子有些卑微了，就算喜欢一个人也不能这么卑微吧？而且，季公子看起来也不像是这么上赶着的人……”
“谁知道呢？”杜扬岚耸耸肩，“说不准，他是爱惨了杜幽岚吧。”
“唉……”南辙长长叹气，语重心长又老气横秋，“果然啊，爱情使人盲目。”
杜扬岚哭笑不得：“嬷嬷没收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小说？”
“收了。”南辙道，“不过，我还藏着好几压箱底呢，没被发现。”
“哦？”杜扬岚挑挑眉。
“小姐，你可不能背叛我，咱们是一伙儿的！”
“谁跟你一伙儿？”三小姐逗小辙辙。
“你偷偷喝酒的事情，我可没跟嬷嬷说。”南辙道，“还有你逃课去看花魁比赛，我帮你两边打掩护，我也谁没说哦，还有……”
“打住！打住！”杜扬岚拍了拍南辙的肩膀，咬着牙笑，“你真是我的好辙辙啊！我一定帮你保密！”
“我就知道，小姐最好了！”南辙也笑，“我也会帮小姐保密的。”
要不说，她俩是一伙儿的，
颜嬷嬷看着晚归的杜扬岚跟南辙：“今天怎么这么晚？”
杜扬岚把今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哎……”颜嬷嬷叹气，把碗筷递给杜扬岚，“现在的姑娘啊……”
杜扬岚接过碗筷：“我觉得陈廷婷那句话说得挺多，我们现在不能在家等着被娶，我们可以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说起来……”南辙也加入两人的讨论中，小家伙吃东西挺快，但是不影响他问问题，“我看书的上说，一百年以前，女子是不允许出门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不能读书……是吗？”
颜嬷嬷颔首：“是的，那时候，女子无才便是德。”
“那这么说，真的是仁庄太后改变了女子的命运？”
颜嬷嬷轻轻顿了顿，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夹菜的动作顿住，神情显得有些温柔也有些失落。
“嬷嬷？”
颜嬷嬷回了神：“可以这么说，仁庄太后是会永垂青史的人。”
如今的女子们相对一百年前自由多了，男子读的书，她们一本不落，除了不能参加科举，其他都没有那么限制，“女子无才便是德”或许在一百年前或许被奉为圭臬，但是，一百年前大齐王朝出了一个仁庄太后。
这位传奇一般的太后，以一己之力拉高了大齐女人的地位，她建立了女书堂，甚至在其垂帘听政期间任用了不少女官，她告诉天下女子，她们不是丈夫的附属品，男女是平等的，她们要做自己。
“我不求成为她那样的奇女子，我只求能像她一样，做自己……”杜扬岚双手托腮，目光向往。
“会的。”颜嬷嬷帮杜扬岚夹菜，“吃饭。”
“小姐，嬷嬷，仁庄太后叫什么啊？”南辙随口一问，“书上没写她姓名。”
杜扬岚：“她姓梅单名昭，字远倩……”
“吧嗒！”颜嬷嬷的筷子忽然掉了。
杜扬岚跟辙辙看过去。
“嬷嬷？”南辙道，“你没事吧？”
今天的颜嬷嬷有些古怪，以往，她可不不会这么频频走神。
“没事。”颜嬷嬷已经收拾了自己的情绪，“赶紧吃饭。”
第037章：三夫人
“嬷嬷？”南辙道，“你没事吧？”
今天的颜嬷嬷有些古怪，以往，她可不会这么频频走神。
“没事。”颜嬷嬷已经收拾了自己的情绪，“赶紧吃饭。”
南辙跟杜扬岚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觉得今天的颜嬷嬷有些奇怪，但是，她老人家又明显不愿意多说。
杜扬岚跟南辙只好面面相觑之后，一起闭了嘴。
“哎？”杜扬岚忽然轻呼一声。
“怎么了？”南辙看她。
“辙辙，这个菜！”杜扬岚指着菜中间的一道黑乎乎的酱菜，说道，“真好吃！”
“是吗？”南辙早就吃过那个菜了，“不太对我口味呢。”
“嬷嬷，这是你做的？”杜扬岚对那酱菜情有独钟，几乎吃了一口就喜欢上了。
颜嬷嬷说：“不是我做的，是你爹偷偷带过来的。”
“我爹？”
“嗯。”颜嬷嬷一边说，一边给杜扬岚夹菜，解释说，“这是你爹路过广陵的时候，特意给你带回来的，广陵酱菜，全府上下独你一份。”
“还是我爹疼我！”杜扬岚美滋滋道，“这个真好吃！我爹怎么知道我喜欢的？”
颜嬷嬷神色柔和，缓缓说道：“因为，你娘也喜欢这个酱菜。”
话音落下，饭桌上稍微沉默了片刻。
杜扬岚的娘亲，杜冕的三夫人，在生下杜扬岚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相府里很少提及这个不起眼又早逝的三夫人，更没人去深究这位三夫人来自哪里。
“今天我爹来了，说什么了没有？”杜扬岚开口道，驱散了饭桌上的沉默。
“说了。”颜嬷嬷把被南辙挑出来的胡萝卜，又给他夹到碗里，“不许挑食。”
说完，又冲杜扬岚道：“你爹让你在书院的时候不要惹麻烦。毕竟，你是女扮男装，处处都要小心。”
“我不会的。”杜扬岚拍着胸脯，“我最乖了！”
颜嬷嬷毫不客气地拆三小姐的台：“那前段时间，跟将军府三公子打起来的是谁？”
“那是顾封遥欺人太甚！”
“不管怎么样，将军府三公子是个难缠的，你离他远点儿。”
“呃……我尽量。”杜扬岚很敷衍。
颜嬷嬷眯眼，极度怀疑三小姐说的尽量是尽多少量……
“嬷嬷，你就放心吧。”杜扬岚说着，掐了掐自己圆滚滚的肉，说道，“就我这样的，旁人怎么都不会怀疑我是女扮男装的，我又不像正则，长得那么好看。他要是办成姑娘，绝对没人怀疑，我办成男人，也不会有人怀疑。”
颜嬷嬷：“……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哦，对了嬷嬷，我今天在山上见正则了。”
“七皇子？”颜嬷嬷说，“他去伽蓝山做什么？”
“陪敦王妃一起烧香拜佛了去了。”
“这样啊……”颜嬷嬷说着话，扫了一眼辙辙，后者正偷偷摸摸，准备把碗里的胡萝卜扔出来，被颜嬷嬷这么一瞧，南辙苦着脸，筷子转个弯，胡萝卜进了嘴里。
“杨岚，七皇子又缠着你了？”颜嬷嬷问。
“不能说是缠吧？”杜扬岚抓着后脑勺，轻轻叹口气，说道，“正则生活在宫里也挺苦闷的，他啊，就是很需要朋友，正好，又绝对我跟他一样，所以难免黏人一些。”
“可是你跟七皇子不一样啊。”南辙插了一嘴，说道，“皇上不疼七皇子，但是老爷很疼小姐的……虽然老爷不能明面上疼爱小姐，可私底下，对小姐是真的好!”
杜扬岚：“再过两年正则就能出宫建府了，他那么机灵可爱，到时候身边会一定会有很多疼他的人。”
此时的宫中，七皇子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跪在地上上茶的老太监吓得狠狠哆嗦了一下，他手里举着茶盏，里面的热水一下子撒到了脸色，疼得老太监龇牙咧嘴，但是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来。
萧正则正在灯下看书，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目光只在书页上停留。
下跪的老太监继续举着热茶，自己把自己吓的穿了一身冷汗，汗珠子跟下雨似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萧正则放下了手里的书，终于有空扫了一眼老太监了，声音不冷不热，说：“茶凉了，再换一杯过来。”
“是，是……”老太监连忙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他连滚带爬，前脚逃出萧正则的宫殿，紧接着，后面就有几个小宫女的议论。
“就是他吧？”
“是他！”另一个宫女说道，“他以前是容妃身边的大太监，仗势欺人，那时候可没少欺辱殿下！现在，犯了事落在了殿下手里！活该！”
“殿下还让他活着，真是菩萨心肠，要是我早就把他杀了！”
宫女们说说这话，不由朝远处的宫殿瞧去。
七皇子萧正则就住在那里面。
“虽然七殿下不受宠……”一个小宫女小声说道，“可是，我还没见过那个皇子跟他一样好看。”
“是啊。我在宫里，还没见过比七殿下还好看的人了。”
“……”
“阿嚏！阿嚏！”此时，萧正则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自言自语道，“莫不是扬岚想我了？”
杜扬岚谁都没想，吃了饭的杜小姐就这么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上的天气不错，院中的红棉树绽开了好几朵，明艳如火，漂亮极了，恰巧又飞来了一对儿喜鹊，落在了红棉树枝头，叽叽喳喳像是小情侣在拌嘴。
“哎呀呀……”杜扬岚伸着懒腰走出院子，“喜鹊叫，好事到，不知道今天有什么好事呢？”
“先吃饭。”颜嬷嬷哼着歌，喊杜扬岚跟南辙。
颜嬷嬷今天心情看起来很不错，一大早又化了妆，她用胭脂，不是擦脸，是糊脸，本来满脸的褶皱现在都看不到了，因为胭脂太厚了，直接填满了。
一张大白脸，一张红嘴唇。
这就是颜嬷嬷的妆容。
幸好现在是早上，杜扬岚跟辙辙没喊出“鬼啊”
“赶紧吃饭。”颜嬷嬷说，“吃了饭，该干什么干什么。”
“嗯！”杜扬岚说着，又不由看向枝头的喜鹊。
今天，一定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第038章：来书院
“咚咚！咚咚！”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南辙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新面孔的小丫鬟，长相清秀，让人眼前一亮。
“三小姐在吗？”丫鬟问。
南辙眨眨眼，笑容大大的：“在呢！在呢！姐姐你有事吗？”
“我是来帮老夫人传话的。”那丫鬟说，“少爷今天回家，老夫人准备了全家宴，傍晚，到时候让三小姐准时过去。”
“好的，我知道了。”南辙笑盈盈地将人送走了。
“杜雍岚回来了？”杜扬岚就站在南辙身后，捏着下巴，自言自地说道，“这么说，蒋薰哥哥也要回来了……”
“是啊！”南辙点着头，“少爷虽然挺讨人厌的，但是蒋薰哥哥也能回来了！挺好！”
颜嬷嬷此时也走了出来：“扬岚，你今天还是去书院吗？”
“这些天总是跟徐夫子请假……”杜扬岚按了按眉心。
此时，红棉树上的小喜鹊已经飞走了。
“我先去书院。”敦杜扬岚道，“要是有事，我们老规矩。”
颜嬷嬷点点头：“那就赶紧吃饭。”
杜扬岚吃了饭，悄悄打开了春晓院的门。
以前，她出门去书院都是风风火火，大摇大摆的，可现在不行了，对面的院子住了人，季公子的院子除了他，还有老夫人安排地两个仆人，杜扬岚要留心三个人。
杜扬岚开门后，先伸出脑袋看看冬晴院。
一看，微微一怔。
只见季云轩点着盲杖出来了。
杜扬岚连忙将脑袋收回去，改从门缝里观察季公子。
彼时脚上还有伤的季公子一手点着盲杖，另一只手拄着拐杖，动作缓慢迟钝，让人忍不住想要帮他一把。
“公子，你，你等一等我呀！”此时，一个丫鬟从冬晴院急忙跟了出来，她红着脸，有些羞涩拘束，上前扶住季云轩。
“谢谢，不用了。”季云轩说着，轻轻抚开那丫鬟。
“可是，你这样要走很久才能到二小姐那里。”丫鬟不死心，说着话，又黏到了季云轩的身边，“我扶着你吧，还能快些。”
“真的不用。”季云轩再次将人拒绝，“我反正也没事，可以慢慢走。”
“可是……”
“我记着西跨院的路，不牢姑娘费心了。”季公子说完，拄着拐杖继续一点点往前挪。
丫鬟站在季云轩身后，也没回冬晴院，就这么一直盯着季云轩的背影看。
杜扬岚就这么躲在门口，盯着两人的背影看。
季云轩一条腿挪，愣是把常人一刻钟走完的距离，延长了十几倍……
杜扬岚等着都焦急了，恨不能拿旗子似得，直接把季云轩放在西跨院！
终于，季云轩转了弯儿，一直在后面目视的丫鬟，攥了攥拳头，跟了上去。
杜扬岚跟南辙也终于能偷偷离开春晓院了。
“小姐，依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南辙跟在杜扬岚身后，一边跑出角门，一边八卦道，“这个丫鬟姐姐，一定是喜欢上季公子！”
杜扬岚：“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见她看季公子的眼神吗？”南辙说，“少女怀春！”
“你才几岁！都知道少女怀春了？”
“这个跟年龄没关系！”南辙一本正经，“你看她，红着脸，满眼都是季公子，看一眼，脸更红，这绝对是喜欢上季公子了！”
杜扬岚不甚在意：“那就喜欢吧，反正跟我们没关系。”
“谁说没关系的？！”小南辙一脸认真。
“跟我们……还有关系？”
“那是啊！”南辙说，“小姐，季公子跟小顾将军一样，都是你的备用夫君啊。”
“哈？！”杜扬岚脚下打滑，差点摔个脸盘子着地。
小南辙语出惊人，或者说，小家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臭小子！”杜扬岚着急去书院，揉了揉一把南辙的脑袋，“以后这话可不能说啊！”
急匆匆赶到书院的时候，杜扬岚还是迟到了，挨了徐夫子的戒尺之后，才进了班里。
今天的班中有些不同，顾家兄弟的座位都是空的。
杜扬岚入座之后，前面的刘蒙借书遮脸，往后看了一眼：“怎么迟到了？”
比起读书，同学迟到更让刘蒙感兴趣。
“堵车。”杜扬岚掏出书本，不由朝着顾封灵的座位又看了一眼。
刘蒙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了，说道，“你放心，顾三儿今天来不了！没办法找你麻烦。”“那小顾将军呢？”
“他估计也来不了，听说顾三儿病的特别重，床都下不了，顾封灵照顾他呢！”
“哦。”杜扬岚点了点头，打开面前的书本。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杜扬岚熟悉的朗朗书声中渡过。
中午跟刘蒙一起在书院的后院食堂里吃了饭，然后赶回班里，准备上下午的课。
“杨岚，你说你吃的这么少……人怎么就这么胖呢？”回去路上，刘蒙不由看了看杜扬岚圆胖嘟嘟的肚子。
“我也不知道。”杜扬岚掐了掐自己圆滚滚的腰身，实话实说，“我从小就这样了。”
“你没有加餐之类的？”
“绝对没有。”杜扬岚说，“有段时间，我还拼命跑步，一直节食，就是为了变瘦。”
“结果呢？瘦了多少？”
“一点没瘦，我还给饿晕了。”
“哈哈哈！”刘蒙笑出声。
“后来，我想通了。”杜扬岚一摊手，“胖就胖吧，或许我天生就是个胖子。”
“那我天生就是个瘦子？”刘蒙掐着自己瘦了吧唧的小胳膊，“吃不胖？”
杜扬岚被他逗乐了。
就在两人慢慢悠悠往前院晃的时候，一个人急匆匆从前院跑了过来。
“相爷来了！”那人冲着还在路上慢悠悠走的人喊了一嗓子，“杜相爷来了！”
“什么？！”
“谁来了？”
“杜相爷！人就在前院呢！”
“走走走！去看看！”一众慢哒哒的学子一下子来了精神。
刘蒙也精神抖擞起来：“杨岚！咱们也去看看！杜相爷可是我的偶像呢！”
“哦。”杜扬岚应了一句，心里很是疑惑。
好端端的，她爹怎么来了？
第039章：季公子
杜扬岚跟着一众人来到了书院前院，只见徐夫子的房门开着，他坐在里面，对面坐着一个腰背板直的人，杜扬岚不用走近看也知道那人就是她爹。
而他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长相极其俊美，手里握着盲杖，白绸遮住眼睛，嘴角永远带着温润清淡的笑意。
不是季云轩是谁！
杜扬岚瞠目结舌，季云轩怎么来这里了？！他不是受了伤，在家里养伤么？
“杨岚。”刘蒙拍了拍杜扬岚肩膀，“你没见过相爷？”
杜扬岚眨眨眼，这才从见到季云轩的吃惊中回过神来。
“哦，哦……”含糊回了一声，杜扬岚继续盯着季云轩瞧。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太吵了，季云轩竟然冲了杜扬岚的方向，转了转头。
“哎呦！”刘蒙惊呼一声，“这人就是季云轩吧？！”
“你认识？”杜扬岚转头。
刘蒙摇了摇头，可口气十分笃定：“都说相府二小姐的未婚夫是个长的很好看的瞎子。应该就是他了吧？”
“刘蒙这次说的，我很同意。”一直跟刘蒙唱反调的商少言凑过来，分析道，“这人绝对就是季云轩了，长的好看的人多，但是长的好看的瞎子，还跟在杜相爷身边的，就只要季云轩了。”
众人的目光在杜相爷跟季云轩身上转来转去。
特别是杜扬岚，一肚子好奇！
可是距离太远了，外面又有杜相爷的侍卫守着，他们根本没办法靠近，都不知道屋里的人说了什么。
“杨岚，夫子一向疼你，你去试试？”有人给出主意。
杜扬岚想都没想，直接摇头，她现在过去，就是找死。
虽然她爹知道她在这里女扮男装读书，但是那些侍卫不知道啊！他们都是相府的侍卫，关系错综复杂，要是在这里看到她，事情就大发了。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屋里的人有了动静，只见徐远达亲自将杜冕送了出来，季云轩点着盲杖，只是站着，没有跟着两人一起出来。
杜扬岚看着要离开的杜相爷，再看看屋中的季云轩……一个猜测在心里一点带你成型了。
这边，徐远达已经将杜相爷送到了门口，一路上徐夫子有说有笑，杜相爷也面带微笑，回应着。
“相爷，给我们这些学生说句话吧，权当是激励他们。”徐远达捋着山羊胡，笑着说道，“他们都很向往您呢，盼着有朝一日能跟您一样，成为朝中重臣。”
杜相爷闻言，停住了脚步，转身走到一众学子的面前。他向来庄重严肃，不苟言笑，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教育下属官员，让人不由绷紧了身体仔细聆听，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命令。
“好好读书，你们才是社稷之栋梁。”杜相爷说完，跟徐夫子告辞离开了。
众人看着杜相爷的背影，崇拜赞叹。
瞧瞧！朝廷重臣就是不一样，根本不说什么废话，言简意赅，言近旨远！
不像某些芝麻大的小官儿，抓住他们这群学生听训，一个个为了显示自己的官位是多么重要，多么厉害，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没了，也不管下面的学生都要睡着了。
杜扬岚看着杜相爷的背影，随即又转头看向了屋中的季云轩。
此时，季云轩正对着杜扬岚的方向，覆眼的白绸被一阵清风撩得微微扬起。
杜扬岚扶额，之前心里的那种猜测，不知为何，又加深了几分……
他该不会真的要在这里读书吧？
杜扬岚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猜测，徐远达热情地将季云轩领进班里，然后跟众人介绍说。
“这位是季云轩，以后就是你们的同窗了，大家要好好相处啊！”
“大家好。”季公子彬彬有礼。
“让我我看看，你坐在哪里好呢……”徐远达的目光扫过，最后落在了杜扬岚身后一个空位置上。
“云轩，你就坐在杨岚身后吧。”说着，徐远达冲杜扬岚挥挥手，“来扶云轩一把。”
杜扬岚：“……”
把季公子扶到了位子上，杜扬岚一句话都没说，现在，杜三小姐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书堂里的季云轩相处……
“多谢。”季云轩坐下之后，放好拐杖与盲杖，笑盈盈道谢。
杜扬岚抵嘴干咳一声，稍稍压低了声音；“客气！”
“好了！准备上课！”徐远达一拍手，众人都正襟危坐。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到了中间休息的时候，季云轩轻轻戳了戳前面的杜扬岚。
杜扬岚不得不回头，硬着头皮问：“有事吗？”
“我……”季云轩还没说完，身边就围上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个双手环胸，一脸不悦地看着季云轩。
“季公子！”说话的声音毫不掩饰挑衅。
杜扬岚不由扶额，心里叫苦。
这个人找茬儿的人叫周霖，是杜幽岚的追求者之一，没见到季云轩真人之前，就嚷嚷过，要是见到了季云轩一定跟他较量较量，现在季云轩送上门，周霖能放他过才怪。
周霖气势汹汹看着季云轩，扬起下巴：“以后咱们就是同窗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季云轩波澜不惊，温文尔雅地回：“请讲。”
“你跟杜二小姐什么时候成婚？！”
话音落下，“刷！刷！刷！”一道道目光都明晃晃的直射季云轩身上，这个班里，可不乏杜幽岚的爱慕者，只不过周霖带头冲锋的那个。
季云轩依旧维持着彬彬有礼的笑意：“这件事，要杜伯父说了算。”
周霖：“恕我直言，你这个样子，怎么给杜二小姐幸福？！”
季云轩没回答，而是反问：“依你看，何为幸福？”
周霖：“最起码你能照顾她吧！可是你呢！？你双目失明，连你自己都需要人照顾，怎么照顾杜二小姐？”
“在我看来，照顾并不代表幸福。”季云轩不疾不徐，“这位兄台，我们两人对幸福的看法不一样。所以，没必要在讨论下去了！”
“那我就直说了！”周霖逼近一步，“我觉得，你配不上杜二小姐。”
第040章：季猜拳
周霖说得直白，一点都不怕得罪季云轩，或者说，他就是为了激怒季云轩才故意这么说的。
季云轩这边依旧不紧不慢地，回道：“我要娶的，是杜二小姐，她觉得我们合适就行。”
周霖没想到自己再三的进攻都被季云轩不温不火化解了，心口更加憋气。
“季云轩！你跟我比一场！”周霖拍着胸脯，高声喊道，“赢了我！我就当你是个男人！”
言外之意很简单粗暴，季云轩要是输了或者不敢比，就不算个男人。
季云轩微微歪着头，天生含笑的嘴角依旧挂着笑意：“不知兄台贵姓……”
“周霖！”
“周兄，”季云轩问道，“你想比什么？”
“任你选！不要说我欺负瞎子！文武我都行！”周霖仰着下巴，“琴棋书画！勾叉斧钺！任你选！”
“我都不选……”季公子拖长了声音，像是认真思忖了一番，说道，“我们速战速决吧。”
“怎么个速战速决法？”
季云轩伸出手来，说：“比猜拳。”
“什么？！”周霖沉着脸，“你说什么？”
“我说，比赛猜拳吧。”季云轩道，“周兄，你不会猜拳吗？很简单，就是有石头剪刀……”
“我会！”周霖的脸色通红，估计是被气的。
“这个太小儿科了！”周霖道，“我不比！”
“你是害怕输给我吗？”季云轩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认真，都让人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用的激将法，还是就是这么想的。
“我会怕你！”周霖挽起袖子，“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出！”
“三局定胜负。”季云轩忽然说道，“怎么样？”
“都行！”周霖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开始喊数了，“一，二……”
“等一等。”季云轩打断他。
“又怎么？”周霖不悦道，“是不是让我让你一局。”
“当然不是。”季云轩摇摇头，继续说道，“我看不见，所以，还请一个人来告诉我你出了什么。”
话音稍顿，季公子又说：“坐在我前面的兄台，麻烦你了。”
本来站在一旁的杜扬岚忽然被叫到，愣了一下。
“杨岚，喊你呢。”刘蒙把人推出去了。
杜扬岚：“……”
“赶紧开始吧！”周霖已经迫不及待打败季云轩了！
杜扬岚叹口气，站在了季云轩身旁，若有所思看了对方一眼……
“开始了！”周霖喊道，“一，二……”
“三！”
话音落下，两人齐齐都出了拳头。
杜扬岚发挥自己的作用，跟季公子说了。
“再来！”周霖喊着数，两人再一次一起出。
这次胜负分出了，还没等杜扬岚跟季云轩说明，周霖得意地，扬眉吐气“哼”了一声。
杜扬岚跟季公子道：“他出的剪刀。”
季云轩微微颔首，有些遗憾似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次我赢了！你就输了！”周霖盯着季云轩，一眨不眨地说
季云轩点点头：“我知道。”
在周霖看来，季公子是佯装淡定！杜扬岚站得距离季云轩最近，不动声色观察他，只见对方呼吸平稳，身体放松，一点都不像是紧张的样子。
“一二……”随着周霖的喊声，第二局开始！
两人又是一个平手，没有分出胜负。
“再来！”周霖舔了舔嘴唇。
两人再次出手，还是平局！
“再来！”两次平局之后，周霖的声音有些发紧，“一二……三！”
这次，不是平局了，一个是石头，一个是布。
一旁的杜扬岚冲季云轩道：“你赢了。”
这下一胜一负，决胜局就落在第三局了！
周霖的头上渗出了汗，不知何时他已经完全投入到了比赛中，初春的季节里，大汗淋漓，呼吸不稳。
杜扬岚看向季云轩，季公子正襟危坐，在旁人的眼里，他或许也完全紧张起来。
但是杜扬岚站得距他最近，他的呼吸跟第一局的时候，没有丝毫变化。
“一二三！”随着周霖的声音落下。
两人都出了剪刀，竟然又是平手。
“再来！”
还是平局。
连续两个平局……
杜扬岚眉梢微微挑起，心道，第一局一个平局，第二局两个平局，第三局要是三个平局的话，会不会太巧了？但是，此时没人注意这点，众人都屏气凝神，宛如自己在比赛一样，全神贯注地盯着比赛中的两人。
“一！二……三！”周霖喊数的声音绷得死紧，估计连他都没意识到。
第三局，第三次，依旧是平局。
周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骤然绷紧了身体，他狠狠吞咽着。
声音像是绷直的琴弦。
“一……二……三！”
周霖出了石头，季云轩出了布。
杜扬岚嘴角动了动，三个平局之后，这一次果然分出了胜负。
周霖咬牙攥拳，狠狠砸在桌上！
杜扬岚不看他，只不动声色看着季云轩，若有所思。
“杨岚！”刘蒙提醒她，“到你了！”
杜扬岚收回目光；“季公……季兄，你赢了。”
“我不服！”周霖一边推开杜扬岚，逼到季云轩面前，“这个太草率！我不服！我们换成别的！”
“周霖，算了吧，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刘蒙站出来，话说一半，让周霖狠狠瞪了一眼！
刘蒙缩着肩膀，把话咽下去了。
书院一众学生中，周霖的家世是上等的，他父亲是兵部尚书，家中长辈族人也在朝堂中占据要职。刘蒙不敢招惹周霖，只好乖乖闭嘴。
周霖一拍季云轩的桌子：“我们再比……”
“咳咳！”杜扬岚咳了一声，忽然说道，“徐夫子来了。”
话音落下，气势汹汹的周霖跟老鼠听见猫叫似的，吓得一激灵，逞凶斗狠的气势一下子垮了！不仅是周霖，其他围看的学生也赶紧各回各位。
结果，书都拿出来装样子了，可是不见夫子的人。
“夫子呢？”
“哪有徐夫子啊？”
周霖本来正要离开了，闻言，转身瞪杜扬岚
杜扬岚笑了笑，说道：“刚才是我看错了。”说着，冲周霖做了个“请”的动作：“周兄，那要不，你继续？”
周霖脸色难看，被杜扬岚这么一打断！他气势都崩散了！还怎么继续！
第041章：杜雍岚
杜扬岚笑了笑，说道：“刚才是我看错了。”说着，冲周霖做了个“请”的动作：“周兄，那要不，你继续？”
周霖脸色难看，被杜扬岚这么一打断！他气势都崩散了！还怎么继续！
恰巧，这时候徐夫子提着书走进班里了，周霖只得回到自己的位子。
杜扬岚也在位子上坐下了，身后的季云轩轻轻戳了戳她。
“还没问……兄台叫什么名字。”
杜扬岚微微侧着身，压低声音：“……我姓杨，单名一个岚。”
“杨岚？”季云轩声音稍有深意。
“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季云轩嘴角噙着笑，“刚才多谢你了。”
“不用客气。”
“不用客气什么呀？”徐远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杜扬岚猛地一激灵，转头一看，徐夫子拎着戒尺站在她身后。
杜扬岚缩着脖子连忙坐正身子，一节课上下来，杜三姑娘腰背笔直，全神贯注，听课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终于下了学，杜扬岚连忙溜走。
回家后的杜扬岚直接去见了杜相爷。
相爷正在书房中，杜扬岚见书房里只有她们父女两人，就直接开口问道：“爹，你为什么把季云轩送到远山书院？”
杜相爷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卷宗，揉眉叹气道：“阴差阳错。”
“到底怎么回事？”
杜相爷吐了口浊气，杜扬岚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经过，这件事说简单其实很简单，但是要说复杂也挺复杂。
话说，季云轩这几天一直拄着拐杖“不远万里”去碧蕤院看望杜幽岚，中了蛇毒的杜幽岚第一天还能撑着笑脸忍受，第二天已经笑容僵硬了，再然后杜二小姐的耐心就告罄，显得有些暴躁。
季云轩今天早上又如常来看望杜幽岚，当时屋里就他们两个人，不知道季云轩说了什么，一下子惹怒了杜幽岚，杜二小姐也不端着忍着了，直接就冲着季云轩一顿噼里啪啦地咒骂！
好巧不巧地，就在杜幽岚咒骂季云轩的时候，正好让前去看望她的老夫人跟冯氏听见了。
然后冯氏连忙呵止了杜幽岚，冲着可怜兮兮的季云轩的一番又一番地解释，说什么杜幽岚因为中了蛇毒心情郁闷，平时不这样的，絮絮叨叨解释了这个这么一堆，人家季公子只失落地说了一句，他自己在府中实在不知道做什么……
于是，冯氏就顺着说，要不送季云轩去读书，随后，老夫人顺便将季云轩读书的书院定下了。
相爷下了早朝，回府之后，一切都已经板上钉钉。
老夫人跟冯氏两人不知为何，坚持觉得远山书院很好。季云轩本人也很钟意远山书院，此时，要是杜冕站出来反对，反而引人怀疑。
“扬岚，被怕。”杜相爷看向对面的女儿，说道，“云轩是个好孩子，他不会伤害你的。”
杜扬岚微微一愣，觉得她爹的话有些古怪。按正常的说法，他爹应该说“放心，云轩双目失明，认不出你……”这种话吧？
“爹……”杜扬岚歪着头，问说，“你跟季公子很熟吗啊？”
杜冕：“他小时候，我照顾过他一段时间，也算熟悉，怎么了吗？”
“我就是觉得……”杜扬岚的话还没说话，忽然一个下人急匆匆来报，“老爷！不！不好了！”
他跑得太急，稀里哗啦直喘气：“老爷不好了！”
杜冕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少爷！少爷把林小侯爷打伤了！”
“什么？！”杜冕倏然起身，眼前一黑。
“爹！”杜扬岚连忙扶住他。
“一回来就给我闯祸！”杜冕一拍桌子，脸色难看至极，“那逆子在哪里？！”
“少少少……少爷现在在老夫人住处！”
杜冕沉着脸往颐安院走，一路上下人们都退避三舍！大家都心照不宣，老爷生气了！少爷这下又惨了！
杜相爷刚走到颐安院门口，还没走进去，冯氏从里面出来，慌里慌张地拦住他：“老爷，有话好好说……雍岚才回来，他是有苦衷的，他……”
杜相爷挥开冯氏，气冲冲来到屋中。
“杜雍岚！”
杜家少爷杜雍岚此时就缩在老夫人身后，一张白净的小脸吓的白兮兮的，见到相爷就跟耗子见了猫儿似得，都不敢看杜冕的眼睛。
“出来！”杜冕沉着脸，“出了事，躲在你祖母身后！成什么样子！”
杜雍岚往后缩得更厉害。
“有什么话，好好说。”老夫人充当和事佬，冲杜冕道，“你先坐下，雍儿跟小侯爷的事情，我也知道了……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啊？雍儿？”
杜雍岚躲在祖母身后，收到老夫人的眼神暗示，咽了咽口水：“我，我我是打了林漆了。可他也打我了，我也受伤了……”
杜冕不听他扯那么远，直接问：“为什么跟小侯爷起争执？”
“谁让他出言不逊了！”杜雍岚估计想到了林漆说的话，整个人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得，要挠人，“我打他都是轻的！”
“杜雍岚！”杜冕一字一顿，“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就是……”杜雍岚说着话，目光虚晃了一下，最后一咬牙，“我……我忘了！”
这绝对是找打！
杜相爷黑着脸：“你是不打算说了？”
“我，我我……我就是忘了！”杜雍岚嘴巴死硬，身体一直往老夫人身后缩，要是地方允许，杜少爷估计很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好让老夫人攥在手里护住他。
“雍儿……”冯氏在一旁干着急，“你这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跟你爹说清楚啊！要是这件事不怨你！你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杜雍岚梗着头：“……我就是忘了！”
哪有刚打完人，就忘了原因过程的？杜少爷明显是不原因说。
“好好！好！”杜冕咬着牙，冲外面的下人喊到，“拿绳子来！给我把杜雍岚绑了！”
“老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冯氏大惊失色。
“带他去给林家赔罪！”杜冕一字一顿，“你怎么打伤林漆！就人怎么让打回来！”
第042章：蒋侍卫
“好好！好！”杜冕咬着牙，冲外面的下人喊，“拿绳子来！给我把杜雍岚绑了！”
“老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冯氏大惊失色。
“带他去给林家赔罪！”杜冕一字一顿，“你怎么打伤林漆！就让人怎么让打回来！”
“老爷！您三思啊！”冯氏第一个拦在前面，“有什么话，好好说……”
“不错，有什么话好好说。”这时候老夫人也开口了，将自己唯一的孙子护在身后。
“杜雍岚！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跟林漆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把人打伤！”
“我我……我记不清了。”杜雍岚缩着肩膀，整个人跟只瑟瑟发抖的兔子似得，但是嘴巴死倔！
杜相爷的忍耐已经是极限，不在废话，也不顾老夫人跟冯氏拦着，直接让下人绑了杜雍岚。
“老爷！老爷……”冯氏连哭带喊拖住杜相爷，又恨铁不成钢地冲着杜雍岚喊，“雍儿！你快跟你爹解释解释啊！”
杜雍岚脸色发白，但是嘴巴咬得死紧。
就在杜相爷把人提出颐安院的时候，一个人急匆匆走了过来。
“老爷！”
“你怎么来了？！”还没等杜相爷说什么，杜雍岚先是蹦起来，奈何杜少爷现在被五花大绑，这一跳跟只受制于人的小虫子似得。
“蒋薰。”杜冕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侍卫。
蒋薰是杜雍岚的贴身侍卫，两人几乎一起长大。
在杜雍岚八九岁的时候，杜冕已经见识到自己儿子那招猫逗狗，上天下地的闯祸功夫。杜相爷一天到晚的忙，又不能一天到盯着儿子，于是，他就在府里寻了一个跟杜雍岚年纪相仿的伴读——蒋薰。蒋伴读不仅书读得好还武功奇高，于是，也顺理成章地成了杜雍岚的侍卫了。
“蒋薰！”杜雍岚喊道，“这里没你事！本少爷不是让你回去面壁思过吗！你……”
“你给我闭嘴。”杜相爷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杜雍岚，冲蒋薰道，“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回禀老爷，是。”蒋薰笔直如松，恭恭敬敬回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冯氏急忙插话，“蒋薰！你快跟老爷解释解释！这不怨雍儿！是不是！？他跟林小侯爷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对不对？”
蒋薰看向杜相爷，说道：“少爷是为我抱不平，才跟林小侯爷起冲突的。”
陈述的口气不起不伏，就跟汇报公事似得。
“你胡扯！”杜雍岚这边激动起来，喊道，“我揍林漆就是因为我看不惯他！跟你没关系！你少……”
“把少爷嘴堵上。”杜冕头也没回，冲下人说道。
“是。”
在杜雍岚一阵意义不明的呜呜声中，蒋薰将事情经过陈述了一遍。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就是林小侯爷的妹妹很早就对蒋薰一见钟情，偷偷喜欢了好久，少女怀春，日夜思念，正好蒋薰回京了，林小姐也终于忍不住了，于是，红着脸托自己哥哥来探一探蒋薰的口风。
林小侯爷跟杜雍岚在一个书院读书，蒋薰整日跟在杜雍岚身后，他跟蒋薰也算是常见，只不过林漆从没正眼看过蒋薰。
林小侯爷那是金汤勺里泡大的，还是封了侯的人，知道妹妹喜欢上一个小小的侍卫，就很不乐意，奈何林小姐格外坚持，林漆就算是心里再瞧不起蒋薰这个侍卫，也只能应了妹妹的要求。
于是，林小侯爷见了蒋薰，毫不迂回，直接就告诉蒋薰，我妹妹看上你了，你什么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小侯爷一副屈尊降贵的表情，一张脸写满了“我妹妹喜欢你！你是你的荣幸！”
蒋薰不冷不热，拒绝了。
林小侯爷当时就愣住了，以为自己自己听错了。
直到蒋薰再告诉他，自己配不上林小姐，不欲娶妻。
林小侯爷当时就怒了！蒋薰一个小小的侍卫，能被自己妹妹看上了，他应该感恩戴德！还敢拒绝！
于是，林小侯爷二话不说，就要教训蒋薰。
好巧不巧的，这时候杜雍岚来了。
林小侯爷直言：“雍岚！你这个侍卫真不识好歹！我妹妹能看上他是他几辈子的福气！他还给脸不要脸！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就是一张脸还能看吗？！论身份地位，只是个下贱的侍卫，还……”
“砰！”
话没说话，杜雍岚一拳打过去了！
林小侯爷直接被打趴到了地上！
“你他娘的找死！”杜雍岚又朝着林漆揍去。
“你怎么不知道拦着啊！”冯氏冲眼前的蒋薰喊道，“让你跟在少爷的身边，不就是让你保护他的吗！他为了你跟林小侯爷闹矛盾！你就不知道拦着！”
“我知错。”蒋薰回道。
“老爷，依我看，这件事……也怨不得雍儿。”冯氏连忙道，“他这个孩子就是太随老爷，太重义气了！”
杜冕看向身后急得一直呜呜呜的杜雍岚，冲下人使了个眼色。
下人连忙将少爷嘴里的东西拿掉，杜雍岚喊道：“这件事！跟蒋薰没有任何关系！我就是看不惯林漆！早就看不惯他了！”
“雍儿，都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护着蒋护卫了！”冯氏打断儿子，说道，“你跟着你爹离开京城半年，半年都没跟林小侯爷接触了，回来就打人，谁信啊？”
“娘！”杜雍岚跳脚，“人反正是我打的！你就甭问为什么了！我早就想揍林漆了！他跟礼部家高登都不是好东西！我都看不上！”
“你！”冯氏气得跺脚，她竭力减轻儿子的罪过，好让杜相爷息事宁人，谁知道这个二愣子跟他姐一样不让人省心！
“看不上人家，你就动手打人家？”杜相爷的话响起，顿时急得跳脚的杜少爷噤若寒蝉。
“跟我走！”相爷说着，还要带着杜雍岚去赔罪。
“老爷！老爷！”这时候下人又急匆匆来报，“不，不好了！”
“又怎么了？”
“大，大大大理寺的人来了！”
冯氏大惊：“大理寺的人怎么来了！？”
只是两个世家公子之间的拳脚之争，大理寺怎么就介入了？！
第043章：出事了
“大，大大大理寺的人来了！”
冯氏大惊：“大理寺的人怎么来了！？”
只是两个世家公子之间的拳脚之争，大理寺怎么就介入了？！
下人声音发抖：“林林林小侯爷！死了！”
话音砸地，周遭一片死寂！
冯氏陡然回过神来，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林小侯爷死了！”下人道，“说是被少爷打死的！大理寺那边来拿人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杜雍岚摇着头，“我是打了他没错！可是绝对没有打死人！他被带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
“这一点，我也可以作证。”蒋薰也开口说道。
“老爷！”冯氏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紧紧攥住杜老爷的袖子，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老爷！你可要救我们雍儿啊！他是相府唯一的少爷！也是您唯一的儿子！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有误会！雍儿不会杀人！绝对不会！”
杜冕的脸色从未有过的肃穆凝重，削直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终于，在众人死寂一般地静默中，杜老爷缓缓开了口：“大理寺来的是谁？”
“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就是将军府的小顾将军！”
…………
顾封灵站在相府的大厅中等着杜老爷。他今日没去书院，也在大理寺告了假，本来在家中照顾胡闹的顾封遥，奈何大理寺一道急令下来，指定让他来抓人。
于是，小顾将军只能带着大理寺衙差来相府拿人，说是拿人，其实也不能直接将杜雍岚带走，毕竟，这是相府……
顾封灵没等多久，杜相爷走进了大厅之中，身后还带着五花大绑的杜雍岚。
“杜相爷。”顾封灵上前行礼。
“顾少卿。”杜冕还了礼。
两人都不是废话闲扯之人，杜相爷直接开口，想知道林小侯爷死亡的具体事情，但是顾封灵确实什么都不清楚，他也是临时被抓来的，于是两人说了两三句之后，杜相爷也没为难，直接将杜雍岚交给了顾封灵。
临走的时候，杜相爷冲顾封灵道：“顾少卿，雍岚的案子是你上任后第一个案子，本官信你。”
顾封灵停住脚步，冲相爷微点头，回道：“多谢相爷看重，我定会秉公处理。”
说完，带着杜雍岚离开了相府。
冯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她一个妇道人家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求助地看向杜相爷。
“老爷……怎么办啊？我们雍儿他会不会……”后面的话冯氏没敢说出来，似乎说出口之后就会成为事实。
杜冕按了按紧皱的眉心：“我自有打算。”
…………
杜雍岚被抓住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杜扬岚这里。
杜扬岚之前在杜相爷的房间里商量事情，结果杜雍岚闯了祸，相爷被下人叫去了颐安院，她没跟去，回到了自己的凌春院。
刚到凌春院没多久，杜扬岚就听说了杜雍岚的事情。
“杀了人？！”杜扬岚一字一顿，看着来报消息的南辙，“你说杜雍岚杀了林漆？”
“是啊！”南辙道，“人已经让小顾将军带走了，我亲眼看见的。”
“不会！”杜扬岚笃定，“杜雍岚这个人我了解，招猫逗狗他干得出来，但是杀人不可能！”
“但是林小侯爷的确是死了。”南辙说，“这点总没错，不然，大理寺也不会来抓人。”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杜扬岚的话没说完，大门被敲响了。
南辙打开院门，只见杜相爷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
“爹？”杜扬岚从屋中探头出来，“你怎么来了？”说着，连忙把杜相爷请进屋中。
父女两人进了屋中坐下，南辙走出来，帮两人关好门。
面对面，杜老爷倒也没有转弯抹角，直接说道：“杨岚，雍岚出事了，你知道吗？”
“我刚知道。”杜扬岚道，“说是林漆……”
“我不相信雍岚会杀人。”相爷直接道，“他平时虽然招猫逗狗，爱闯祸，但是他不会杀人。”
话音落下，杜扬岚微微一顿，眨眨眼。就在刚才，她几乎说了一样的话。
“扬岚？”
“哦！没事！”杜扬岚道，“我也相信雍岚不会杀人。”
“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大理寺。”杜相爷继续说，“恐怕很快也会传到皇上耳朵里。”
杜扬岚郑重点了点头，等着相爷说下去。
“雍岚这件事我不好直接出面。”杜相爷看着她，“所以，扬岚，爹来拜托你了。”
“我？”
杜冕点点头：“这次负责查案的人是小顾将军，我记得你说过，你与他关系不错。”
“我是说过……我们在一个书院，处得还可以……”杜扬岚抓了抓后脑勺。
杜相爷：“若有机会，打探一下雍岚的消息，我这边也会托人盯着。”
“我知道了。”杜扬岚颔首应下。
杜相爷还有许多事要做，嘱咐完杜扬岚便离开了，杜扬岚将人送到门口，目送杜相爷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杜扬岚总觉得他爹的背影有些说不出沉重。
“你爹呀……“颜嬷嬷无声无息的走到了杜扬岚的身后，轻轻叹口气，摇着头，”他就是表面上严厉罢了，其实心里最疼孩子了。”
杜扬岚收回目光，微微叹口气，正要关门回凌春院，这时候冬晴院的门打开了。
只见季云轩急匆匆出了冬晴院，他腋下拄着拐杖，要不季公子能“跑”地更快，活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他一样。
杜扬岚不仅纳罕，这么晚了，季公子这是去哪里？
就在疑惑的时候，季云轩已经“逃”出了冬晴院。
杜扬岚又注意到，季公子的头发有些凌乱，衣裳的扣子都扣错了。
“季公子！季公子！”伺候季云轩丫鬟随后紧追了出来，要说季云轩是衣衫不整，那她几乎都要**了。
初春季节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但是那丫鬟似乎感觉不到冷一样，一把抓住季云轩的袖子：“季公子！你不要怕！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第044章：丫鬟缠
“你放手！”季云轩甩开丫鬟，还要往前离开。
“季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些都是误会！”那丫鬟死死扣着季云轩的，摇着头“你不要去告诉老爷！不然，我，我……我就不活了！”
“我让你放手。”季云轩皱着眉，显然是不愿意跟丫鬟多说什么，执意要离开。
丫鬟这边死死拉扯着不放。
“季公子，你听我解释，我……”丫鬟说着话忽然一顿，她盯着春晓院门口的杜扬岚，陡然瞪大了眼睛。
“三小姐……你……你……”
“我什么？”杜扬岚微微一歪头，似笑非笑。
“你，你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出来的？”
杜扬岚眯起眼：“差不多就在季公子出门的时候吧。”
丫鬟闻言，身体一震，攥着季云轩袖子的手骤然越发用力。
季云轩扯不回自己的袖子，索性也不扯了，他直接冲着杜扬岚，说道：“三小姐，正好我找你有些事，可以进去春晓院一叙吗？”
“可以啊。”杜扬岚点点头。
那丫鬟见状，自然不敢在死缠烂打，只能咬着牙，松开了手……
季云轩走进了春晓院，在屋中坐下之后才长长松了口气。
“三小姐，刚才真是多谢了。”要是杜扬岚不请他进来春晓院，他都不知道怎么摆脱春喜那个丫鬟。
杜扬岚帮季云轩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随口问道：“你跟那小丫鬟到底怎么啦？”
“也没什么事……”季云轩有些羞赧，摇摇头，不愿意多说什么。
杜扬岚单手托腮，扫了一眼对方有些凌乱的衣服，心里隐隐约约也猜出了一些什么，她道：“季公子，你可要当心哦。”
季云轩微微歪了歪头：“当心什么？”
杜扬岚说：“女人呀。”
季云轩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说什么地季公子，摸索到茶盏，只能低头喝茶。
“唉？”季云轩喝茶地动作一顿。
杜扬岚问：“怎么了？”
“这茶的味道……”季云轩说着又喝了一口，笃定道，“我今天去书院的时候，在夫子的房间里喝过，几乎一模一样呢。”
杜扬岚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徐夫子的茶叶是她送的，而南辙的沏茶功夫，也是跟徐夫子学的。
“那可真巧了。”杜扬岚扯开话题，“你今日去书院了？什么书院？”
“远山书院。”季云轩道，“我在里面还认识一个朋友。”
“是吗？”
“说来也巧合，他叫杨岚。”
杜扬岚：“……”
我什么时候跟你在书院成朋友了？
“他也姓杜吗？”杜三小姐滴水不漏地问。
“他姓杨。”季云轩稍微停顿，说道，“单名一个岚字。”
“这样啊……”杜扬岚只能再次转开话题，说道，“真羡慕你们这种能去书院的。”
季云轩道：“三小姐，你如果想读书，我可以帮你带书回来。”
“不用了，季公子你只管安心读书，我要是想看什么书，会让南辙帮我去买。”
“没关系的，我反正每日放学回相府，都要从书局路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说了许久，直到颜嬷嬷来催杜扬岚休息，季云轩这次起身告辞。
杜扬岚将季公子送出了门口，看着季云轩回到了冬晴院。
颜嬷嬷是陪着她一起出来的，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杜扬岚的脑袋：“我不是让你提防他的吗？怎么跟人家说起话来没完没的？”
杜扬岚抓了抓后脑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季公子就挺能说到一起的……”
颜嬷嬷摇头叹息，一副儿大不中留的样子。
“你啊……”颜嬷嬷关上春晓院的门，一边跟杜扬岚回屋，一边嘱咐她：“他如今也在书院读书，你一定要当心，特别是声音。”
“我知道。”杜扬岚道，“我跟他说话的时候，都留意着呢。”
“能少接触就少接触。”颜嬷嬷又道，“我总是不放心。”
杜扬岚头靠在颜嬷嬷地肩膀，蹭了蹭：“您就放心吧，没事的。”
颜嬷嬷无奈叹口气：“好啦，早点睡觉，你明天不还有事吗？”
“对对！我答应了我爹，明天帮他打听杜雍岚的事呢！”
杜雍岚出了事，大半个相府都不得安静，特别是冯氏这里。
延宁院中，冯氏独自坐在无踪，她一改之前当着杜老爷面表现出来的不安焦虑，整个人阴郁而冷静，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娘！娘！”这时候，杜幽岚来了。
杜二小姐不是自己走来的，而是坐着轮椅，让丫鬟平儿推过来的。她体内的蛇毒还没彻底祛除干净，整个人本就体弱，现在更是脸色苍白，一脸焦急。
“娘！我听说雍岚出事了！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冯氏揉了揉眉心。
“他真的杀了林小侯爷？！”
“雍儿不会杀人！”冯氏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那怎么办啊！”杜幽岚急切道，“雍岚他绝对不能杀人！我……我不能有一个杀人犯弟弟啊！”
冯氏瞪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似乎疲倦似得，懒得开口了。
“娘，你快想想办法啊！”杜幽岚催促。
“我正在想！”冯氏少见的气急败坏，低吼道，“你与其在这里催我！倒不如回去想想，明天怎么应付那个冀州大夫！”
冀州大夫自称姓蒋，是个年过六旬的老者，他就是杜扬岚找来给杜雍岚治疗蛇毒的。
蒋大夫已经帮杜幽岚治了几天了，但是，杜幽岚的蛇毒总是不见大好……于是，他跟杜幽岚约好，明日再来诊脉。
杜幽岚被冯氏吼的一愣一愣的：“娘……你，你生气了？”
“我是替雍儿着急。”
“我也为雍岚担心。”杜幽岚道，“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
“雍儿的事，内宅的妇道人家确实很难插手……”说道这里，冯氏忽的停住了，想到什么了一般，话锋一转，“负责查案的人是小顾将军！我记得……他的弟弟顾三公子跟雍儿是同窗！”
第045章：迟到了
“娘，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杜幽岚说道，“顾封遥现在不在京城书院读书了。”
“他现在在哪里？”
“好像是在远山书院。”
“伽蓝寺周围的哪个？”
杜幽岚点了点头：“就是四大书院里垫底的书院。”
冯氏又道：“我记得，雍儿跟顾封遥的关系好像还很不错？”
“之前好像是不错，不过，雍岚跟爹爹一起离京半年，不知道他们现在关系如何了。”
“这也算是一条路。”冯氏若有所思。
杜雍岚又问：“娘……祖母那边呢？雍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祖母就没办法吗？她可是皇上亲封的诰命，让她直接跟皇上求情……”
冯氏摇头：“若是直接求情了，岂不是承认了是雍儿杀了林漆？”
杜幽岚：“那……那……我们就只能寄希望在顾封遥身上了？他可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一点都不靠谱！”
“那不是还有你爹吗？”冯氏说，“他不会坐视不管！”
“可是爹的性子那么直！要是雍岚真的杀了林漆，他一定不会偏袒雍岚的！”
冯氏直直看着自己的女儿神情越发不悦，一字一顿，带着警告的意味：“幽兰！我再说最后一遍！雍儿没有杀人！”
杜幽岚狠狠吞咽了几下，不敢再多说什么。
冯氏母女两人因为杜雍岚的事情几乎一夜未眠，天亮的时候，杜幽岚才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了自己住处。
此时，杜扬岚也吃了早饭，准备去书院。刚打开门，还没走出去，又见到了已经走出冬晴院的季云轩。
季云轩跟昨天一样，依旧是拄着拐杖，点着盲杖往前走。
“季公子，你都这样了，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吧！还非要去什么书院！你又不考科举！”今天从季云轩出来的不是春喜，而是那个方脸曹嬷嬷。
曹嬷嬷一张脸耷拉着，皱纹垂得老长，活像一条生活不顺，心情不佳的癞皮狗。
她对着季云轩没什么好脸色，声音也懒得伪装：“要我说，你还是回屋里歇着吧。”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从杜扬岚的门前走过。
全程都是曹嬷嬷在抱怨，季云轩是好脾气，一句话都没说。
“快点，快点……快点……”南辙扒着春晓院门，伸出去半个脑袋，偷偷看着季云轩与曹嬷嬷的背影，“你们快点走啊！要迟到了！迟到了……”
杜扬岚心里也急，但是，这次她沉住气。上次，小南辙从角门离开被马管家看见了，差点惹了麻烦，这次就算是迟到，杜扬岚也打算贸然离开。
终于，季云轩转了弯儿。
杜扬岚也连忙带着南辙离开春晓院，朝着相反的角门方向跑了。
因为早上这么一耽误，杜扬岚来到书院的时候已经迟到了。班里已经传来了朗朗书声，徐夫子就站在班门口，双手环胸，左手里握着一把戒尺。
今天的徐夫子笑得格外灿烂，嘴上的小胡子都跟着颤了好几下了。
杜扬岚见到他这样，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完了！她家夫子，她最了解了，越是生气，越是笑得灿烂。
“终于来了？”徐夫子冲杜扬岚一笑，左手里的戒尺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敲着他自己的右手心。
杜扬岚看见那戒尺，咽了咽唾沫，只觉得脑袋大……
“来，来了……”杜扬岚干笑着，站着没动。
“过来。”徐夫子声音温和。
杜扬岚没办法，只能心里叫苦，脚上挪过去。
终于，她硬着头皮挪到门口，不等徐夫子再说话，就乖乖地把手伸了过去。
徐夫子的戒尺扬起来，问：“怎么又来晚了？”
杜扬岚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躲季云轩跟曹嬷嬷才晚的，只能含糊了一个理由，保证道：“我下次不敢了……”
“啪！”徐夫子打了杜扬岚的手心，“进去站着读书。”
“是！”
杜扬岚揉着发麻发烫的掌心，走进班里。
到了里面，杜扬岚一愣，班里的学生数，竟然还不到一半！
杜扬岚定了定神，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班里零零散散地坐着的学生都是平时读书极其认真，冲着科举去的那些。
至于她平时玩得不错的刘蒙，商少言等人，一个都没来。
顾封灵跟顾封遥没来书院，杜扬岚还能理解，毕竟，他们一个去查案子了，另外一个生病在家。
可季云轩的位置为什么都是空的？这不对啊，他明明比自己先来的，而且相府前院的路来书院要比后院近许多……
杜扬岚不仅朝外看了一眼，心道，怪不得徐夫子这么生气呢？要是自己是夫子，班里迟到了这么一大堆，自己也会恼。
杜扬岚在自己位置上站了一会儿，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古怪。
“夫子………”杜扬岚放下书，轻手轻脚走到了徐远达的身边。
徐远达上下看她：“怎么了？”
“今天，这么多人没来……”杜扬岚道，“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徐远达一愣：“什么这么多人没来？”
杜扬岚指了指身后空荡荡的座位：“就是班里，刘蒙他们……”
“他们都来了，让我安排去京城书院了。”
“啊？”
“啊什么？”徐远达说，“再过半个月，就是书院大赛了，我让他们去其他书院学习学习。”
“原来是这样啊……”
“迟到的人就你跟季云轩，还有顾封遥！”徐夫子咬牙，笑着说道，“季云轩上学第二天就迟到，真是不知道戒尺是什么滋味……”
杜扬岚是彻底知道戒尺滋味的，缩了缩脖子。
“季公……季云轩应该在路上了，一会儿就来。”杜扬岚道。
话音落下，一个人走进了书院，却不是季云轩，而是几天没见的顾封遥。
顾封遥跟杜扬岚一见面，那绝对针尖对麦芒！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电光火石“问候”了彼此，要不是碍于徐夫子拿着戒尺站在门口，估计两人早就招呼对方的绰号了。
“夫子，我来晚了。”顾封遥虽然混不吝，但是对着徐夫子倒是老老实实。
第046章：黄夫子
徐夫子提着戒尺，并没有揍顾封遥，说道，“病都好了？”
“好了。”
“既然好了，为什么迟到？”
“我……”顾封遥舔了舔嘴唇，说：“我，我在路上遇见一个疯婆子。”
“什么疯婆子？”
顾封遥支支吾吾，硬着头皮似得，说道：“就是一个不认识的疯婆子，非要缠着我，我就……就迟到了。”
“今天都是怎么回事，疯婆子这么多……”徐夫子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抬手敲了一下顾封遥，又问：“你哥呢？今天去大理寺了？”
“是。”顾封遥说，“大理寺有案子了，他这几天，都来不了了。”
“他是旁听，没事。”徐夫子道，“不过，封遥，你可是纯学生，以后再迟到……”
说着，举了举手里的戒尺。
“我明白！”顾封遥连忙保证自己不会迟到。
徐远达于是把人放了进去。
顾封遥对着徐夫子是老鼠躲着猫，走到杜扬岚面前，就是小狼狗龇着牙！
杜扬岚直接白了他一眼，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顾封遥走到杜扬岚身边的位置，停住脚步。
杜扬岚本以为顾三儿会找自己麻烦，谁知道，顾封遥瞪了她一眼，然后，就老老实实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哎呦？”这倒是让杜扬岚有些纳闷，就跟一个整日跟你斗嘴地冤家，忽然有一天不剑拔弩张了。
顾封遥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坏主意，杜扬岚眯着眼，扫了身后之人一眼。
“看什么看！”顾封遥冲杜扬岚一挑下巴，一脸纨绔江湖气。
这才是平时的顾封遥，杜扬岚微微点了点头。
“不要以为之前帮了我，我就会谢谢你！”顾封遥下巴挑的更高，露出一截白白细细的脖子，“你做梦！”
“帮了你？”杜扬岚本人一头雾水，“我什么帮你了？”
“之前在戏园……”顾封遥说了一半，忿忿地摆了摆手，“算了！当我没说！”
杜扬岚这才想起来了，顾封遥说的是陈廷婷的事情。
“我又不是帮你。”杜扬岚直言道，“我是帮小顾将军！”
提到顾封灵，顾封遥就激动起来，倏然站起来，指着杜扬岚鼻子：“杨胖子！我可警告你啊！不要试图接近我哥！”
这一脸的护犊子的愤怒表情啊……
杜扬岚忽然觉得，自己活像是话本小说里的浪荡登徒子，而顾封灵就像书中的纯情的黄花闺女！现在的顾封遥仿佛老父亲附体。
“噗嗤！”杜扬岚被自己逗笑了。
这下顾封遥直接炸毛儿了：“杨胖子！你笑什么！？”
“顾三儿，他是你哥……”杜扬岚不是笑，是哭笑不得。
“那当然！他不是我哥，难道还是你哥？！”
“你也知道他是你哥啊，他可不是你……”杜扬岚嘴里的“娘子”两个字转了几圈，最后咽了下去。
之所以不说，不是因为害怕顾封遥，而是不想这么说小顾将军。
顾封遥：“你到底想说什么？”
杜扬岚耸耸肩：“没什么。”
“你……”
“你什么你！”门口的徐夫子注意到了这边，眉梢手里的戒尺一敲，眯眼一笑，“杨岚，封遥！在班里斗嘴，知道挨几下吗？”
顾封遥闻言缩了缩脖子，冲杜杜扬岚挥了挥拳头，坐了回去。
“幼稚！”杜扬岚白他一眼，也老老实实地把书拿出来。
小半个时辰就在一声每一声的朗读声过去了。
杜扬岚读着读着……走了好几次神了。
偶尔想着杜雍岚的事情，要怎么小顾将军打探消息呢？还有季云轩，季公子按理说应该早就到了，现在怎么还没……
“杨岚！”
“在！”杜扬岚连忙站起身来，以为自己走神被发现了，正硬着头皮想要解释的时候……
“帮我去把林夫子喊过来。”徐远达说。
“是！”
杜扬岚心里不解，这明明是徐夫子的课，叫黄夫子做什么。
黄夫子也是他们教书先生之一，主要教授他们六艺中的“数”，这位夫子是个年过古稀的老人了，身形精瘦，但是精神矍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耳背的原因，老夫子说话的时候嗓门极大。
杜扬岚来到他屋中，敲响了门：“黄夫子！”
“是杨岚啊……”黄夫子大嗓门，笑哈哈道，“怎么没上课？”
“徐夫子让您过去一趟。”
黄夫子侧着耳朵：“你说什么？”
“徐夫子，说让您过去一趟！”
黄夫子：“什么？小徐，要请我吃糖？哎呀呀，我都这么大岁数了，牙口不好！吃什么糖啊……”说着，冲杜扬岚一伸手，笑盈盈地说：“拿来吧。”
杜扬岚两手空空，哪里有糖啊！简直哭笑不得，不得不再次提高了声音：“是让您过去！”
“过去？去班里？”这下黄夫子终于听懂了。
“是！”
“哦，没糖啊……”黄夫子说着搓了搓手，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就说嘛，我这么大年纪，吃什么糖……”
与其怎么听怎么有些失望落空？
杜扬岚见状，眼珠子一转，留了个心眼。
“走吧。”黄夫子说着，带头走在前面。
别看老先生年过古稀了，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杜扬岚这个胖嘟嘟还要小跑才能跟上。
两个夫子见了面，徐远达言简意赅，大着嗓门跟黄夫子说了缘由。
“我季云轩到现在没来！他眼睛看不见，我不放心！”徐远达说道，“我去相府看看，这里劳烦您给盯着！”
“去吧！去吧！”黄夫子说道，“我来上课！”
“夫子，你等等！”就在此时，顾封遥的声音忽然传来，他说道，“你刚才说季云轩……眼睛看不见？”
“是啊。”徐远达说，“你还不认识他，他是新来的学生，是个盲人。”
“他的眼上是不是蒙着一条白绸？长得还挺人模狗……”顾三公子抵嘴干咳一声，当着两个夫子的面，急转弯，说道，“我是说……长得，长得还不错！”
“你见到他了？”
“来的路上见了。”顾封遥说，“他被抓去大理寺了。”
第047章：大理寺
季云轩被抓到了大理寺？
徐远达：“这是怎么回事！？”
顾封遥回道：“我也不清楚，就是来的路上看到了。”
“我现在去大理寺看看。”徐夫子说着将手里的戒尺交到黄夫子手中，“这里就拜托您了。”
说完，转身就走。
“夫子！夫子！”杜扬岚在一旁听见了全过程，急匆匆跟上徐远达，“我跟您一起去吧！”
徐远达看她一眼：“你去做什么？”
“您一个人急急忙忙的，路上我不放心，让我来帮您赶马车吧。”杜扬岚说。
“你会赶马车？”
杜扬岚点头如捣蒜：“我会！”
“那走。”时间紧迫，徐远达直接手一挥，带着杜扬岚就往外走。
“夫子，我也去！”顾封遥也追了出来。
徐远达不得不停住脚步：“你去做什么？！”
“我哥在哪里！我去大理寺……说不准可以帮忙？”
徐远达懒得啰嗦，反正一个也是带，两个是带：“都快点！”
…………
大理寺距离远山书院并不是很远，杜扬岚赶着马车很快就到了大理寺附近。
“吁……”杜扬岚勒住缰绳，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大理寺门口。
马车里，顾封遥探出脑袋来，上下看着杜扬岚，半是调侃半是嘲笑，说：“杨胖子，你以后做个马车夫挺合适的。”
杜扬岚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人，直接跟着徐远达走进了大理寺。
大理寺不是随随便便能进的，但是徐远达走上前，三言两语，那大理寺的衙差便放行了，不仅如此，还有一个衙差领着他们去见顾封灵。
杜扬岚紧跟在徐夫子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三司之一的衙门。
通过一旁的游廊可以看到中轴线上威严赫赫的大堂，两侧的楹联用隶书写就，行云流水，笔走龙蛇，威压逼人。过了大堂，紧接着便是二堂，领路的衙差转了个方向，将众人领到了顾封灵的办公地方。
顾封灵位居大理寺少卿，从四品，自己有独立的办公房间。
“夫子。”这边，顾封灵提前得了通报，人就在门口迎候夫子。
“封灵，我有事找你。”徐远达见了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大理寺是不是抓了一个盲人，叫季云轩。”
“是有这么回事。”顾封灵问，“夫子认识他？”
“他是书院新来的学生。”
“原来如此……”顾封灵说着，目光看向顾封遥杜扬岚，“你们两个也是为了季云轩而来？”
“我不是！”顾封遥直接说，“我是来看你的！”
杜扬岚笑了笑：“我是给夫子驾车的。”
顾封灵：“……”
“大理寺为什么要抓他？”徐远达问到了重点。
“这件事说来话长……”顾封灵顿了顿，“简而言之，他是一桩命案的嫌疑人。”
徐远达愕然：“什么命案？”
杜扬岚也瞠目结舌：“他怎么会……卷入命案里？”
虽然季公子有时候让人摸不透深浅，但是他看着不像是会杀人啊。
“有人亲眼见到，他与死者起了冲突。”顾封灵又说。
徐远达：“到底谁死了？”
“林漆，林小侯爷。”
“谁？！”杜扬岚惊呼一声，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你刚才说谁死了？！”
“林小侯爷。”顾封灵放缓语速，“林漆。”
杜扬岚听得清清楚楚，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话来。
季云轩杀了林漆……
这怎么可能呢？昨天，杜雍岚从相府被抓走，原因就是杀害了林漆！现在又来了一季云轩，这个林漆是专门缠相府的人吗？
这也太巧了！
“杨胖子，林漆死了，你这是什么表情……”一旁的顾封遥张口，“你跟林漆是朋友？”语调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我不认识什么林漆，只不过，我不相信季云轩会杀人。”杜扬岚回了一句，转而看向顾封灵，随口似得，问了一句，“小顾将军，季云轩真的杀人了？”
“还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做的。”
“哦……”杜扬岚舔了舔嘴唇，心里盘算着怎么继续问下去。
一旁的徐夫子先开口了：“既然没有证据，那我是不是能把季云轩领走？”
“夫子，现在恐怕不能。”顾封灵说，“现在案子正在调查中，季云轩还要在大理寺配合调查。”
徐远达闻言，倒也没为难顾封灵，而是说道：“我能去看看他吗？”
“可以。”顾封灵说，“您跟我来。”
说着，便领着徐远达去见季云轩。
杜扬岚也连忙跟上去。
就在这时候，顾封遥反应更快，快走了两步挡在了杜扬岚前面。
“你干什么？让开！”杜扬岚压低声音，尽量不惊动前面走着的顾封灵与徐夫子。
顾封遥：“你跟这个季云轩什么关系？”
“什么？”
“咱们同窗一年，我可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顾封遥道。
杜扬岚心里微微一惊，心道，不是吧……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连顾封遥都看出来了？！
顾封遥胸有成竹：“说！你是不是想利用季云轩接近相府二小姐！”
杜扬岚：“……”
哦，多虑了。
“不要以为我不认识季云轩！他是杜幽岚的未婚夫，对吧？！”
杜扬岚继续：“……”
“班里每次说起杜幽岚，你表情都不对劲儿，我早就发现了！”顾封遥双手环胸，“杨胖子，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就你这身肥膘，这小矮个儿……啧啧，杜幽岚，你甭想了！”
“呵呵！”杜扬岚皮笑肉不笑，看准顾封灵的落脚时机，利索抬脚，狠狠一踩！
“啊！”顾封遥一声惨叫，疼得抱脚窜起来！
前面的顾封灵跟徐远达听见声音，往后一看。
“遥？”
顾三公子一脸菜色，抱着脚金鸡独立，狠狠瞪向始作俑者，还没开口，杜幽岚抢先道：“抱歉啊，顾封遥，你没事吧？”
“你！”
“我都道歉了，你不会斤斤计较吧？”
“我！”
“谢谢三公子大度。”杜扬岚双手背后，小跑几步来到徐远达身旁，乖乖巧巧，“走吧。”
第048章：保护者
关押季云轩的地方并不是大理寺的牢房，而是拘押处。
因为没有证据表明季云轩是凶手，所以他还不能被定罪，不定罪就不用被关进牢房之中。
牢房阴暗潮湿，拘押处就不一样了，就跟普通的住房差不多，只是看守极其森严，每个门口都有两个衙差把守，院中还有巡视的衙差，个个严阵以待，毫不懈怠。
“就是这里了。”顾封灵站在一处房门前，停住脚步，跟徐远达道，“他就在这里关着。”说着，示意衙差打开门。
衙差却回道：“少卿，里面有人探视。”
“谁？”
话音刚落，房门从里面拉开了，只见杜相爷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侍卫蒋薰。
杜扬岚对于杜相爷的出现并不吃惊，大理寺关了相府两个人，她知道，她爹迟早要来的，杜扬岚注意的是相爷身后的蒋薰。
一声“熏哥哥”卡在嗓子里，杜扬岚咬下下唇，压住了眉梢的喜悦与激动。
蒋薰看到杜扬岚，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也稍见回温，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若不是时间不对，场地不对，这两人可要好好畅聊一番。
只是……眼下，也只能递给彼此一个眼神，装作不认识。
同样装作不认识杜扬岚的还有杜冕，他跟徐远达跟顾封灵寒暄了两句，然后便要告辞。
“相爷。”陪同杜冕一起来的大理寺衙差开了口，说，“杜公子就在旁边的房间，您要去看看他吗？”
杜冕脚步微微顿住，不知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今日算了。”说完，竟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蒋薰朝着关押杜雍岚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言不发跟上了相爷。
“杜相爷，果然跟传说里一样……”顾封遥看着杜冕的背阴，摇头叹息。
“什么传说？”杜扬岚乜斜他一眼。
“六亲不认！”
杜扬岚：“你才六亲不认！”
“我又没说你，你激动什么……你……”
“好了！”徐远达打断斗嘴的两个人，“进屋了。”
顾封遥站着没动，指了指旁边拘押杜雍岚的房间，说，“我去看看雍岚。”
说完，朝着杜雍岚的房间去了，杜扬岚跟着顾封灵走进了关押季云轩的房间。
季公子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等到人走进来时候，他看起来恭候多时了。
“夫子，您来了。”季云轩冲着徐远达的方向行礼，因为拄着拐杖有些不方便，显得有些笨拙。
“云轩，你没事吧？”徐远达上下打量他。
“谢谢夫子关系，我很好。”季云轩说罢，又侧向杜扬岚的方向，声音含笑：“杨岚，你也来了？”
杜扬岚抵嘴咳嗽一下，压低了声音：“你耳力还是这么好。”
季云轩微微笑了笑。
徐远达直接问：“云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跟林小侯爷……”
季云轩：“昨日放学回家，我遇上了那个林小侯爷，不小心撞到了他，他好像正在气头上，就与我起了争执，再然后，相府的人将我带走了，他估计也回家了吧。”说罢，季公子轻轻叹口气：“我听说，他死了……”
徐夫子闻言，转头看向了解案情的顾封灵。
一直沉默的顾封灵开口，但是能说的有限：“林漆是在昨天半夜身亡的。”
“仵作检查出死因了吗？”杜扬岚插了一嘴。
“要查具体死因，就要解刨尸体。”顾封灵说，“林家不同意解刨，大理寺正在跟林家协商。”
杜扬岚双眼泛亮：“查出死因，是不是就能证明季云轩跟杜雍岚的清白了？”
顾封灵纠正：“查出死因，就能缩小凶手的范围。”
在案情查清之前，无论是季云轩还是杜雍岚，都有嫌疑。
“我明白了……”杜扬岚捏着下巴，自言自语。
“封灵。”徐夫子开口，“你……”
话没说完，让外面一阵骚乱打断了！
“让开！都给小爷让开！”嚣张跋扈的声音由远及近，还没等众人弄清楚怎么回事，屋门被人一把推开。
杜雍岚直刺刺闯进来：“姓季的！哪个是季云轩！？”
他冲进来得太突然，屋中本来正说话的众人都愣了一下，特别是杜扬岚，几乎在见到杜雍岚的一瞬间，陡然瞪大眼睛。
完了！身份要曝光了！
杜扬岚脑袋“嗡”的一声，她本能地绷直了身体，脑中还没想好防御的办法，但是身体先行一步，戒备起来。
杜雍岚是她亲弟弟，虽然人随着杜相爷离京半年，但是跟她一起长大，再熟悉不过！
话本小说里的那些女扮男装，还能瞒过朋友亲人的，基本都是在胡扯！同样的一张脸，换了一身衣服，换了一个发型，就能瞒天过海？除非身边都是瞎子。
杜雍岚不是瞎子，虽然有时候有些脑残。
就在杜扬岚脑中混乱的时候，一个人挡在她面前，不偏不倚，正好在她正前方，挡住了杜雍岚的目光。
门外面的阳直率张扬，透射屋中，将季云轩的影子落在杜扬岚的身上。
杜扬岚藏在季云轩身后，心弦依旧绷紧，但是也稍稍松了口……
后来，杜三小姐每次回忆起来这一幕，都会举一个很生动的例子，那时候，季云轩挡在我面前，就像是在凛冬的寒风中给我披上了一件暖呼呼的大披风。
先说眼下，季云轩不动声色挡在杜扬岚面前，冲着杜雍岚，一改平日里的彬彬有礼，温文儒雅，口气甚至还带着些挑衅：“我就是季云轩，你是谁？没人教过你，不能随便闯入别人的房间吗？”
“你就是那姓季的？”杜雍岚仰着下巴，打量人。
“我不叫姓季的，我叫季云轩，”季云轩说着，嘴角挂着轻蔑的笑，“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杜雍岚？那就怪不得了。”
“你什么意思？”杜雍岚皱眉。
“我听人说，相府三公子是个混世魔王，混不吝，没想到传闻不如见面……”季云轩摇摇头，一脸失望，说道，“杜公子，我奉劝你一句，为了相府的脸面，学会什么叫礼貌。”
第049章：暴露了
杜雍岚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季云轩这个人了，他二姐的未婚夫。
对于这个将会成为自己二姐夫的人，杜少爷没什么感觉，直到他回京的路上收到了冯氏给他寄去的家书，家书中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字里行间都是对季云轩的不满，隐隐在说，季云轩眼盲心狂，纠缠着杜幽岚不放。
于是，杜雍岚对这个季云轩先入为主，已经有些反感了，照他的性子，见到季云轩一定会警告他一番，不许纠缠自己姐姐之类的……
只不过，杜少爷回京第一天，还没来得及见季云轩，就因为在书院跟林漆起了争执，现在被抓进了大理寺。
被关进大理寺的杜公子正等着相府派人来看他呢，结果，没等来相爷跟蒋薰，倒是别顾封遥告知，刚才相爷带着来大理寺了，但是却只看了季云轩。
新仇旧恨。
杜雍岚脑袋发热，直接来找季云轩！他倒要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但是，令杜少爷没想到的是，他自己还没说什么，先被对方一阵嘲讽!
这哪能忍！？
杜少爷平日里就是平时脾气就火爆，被季云轩这么一怼！火星子噼里啪啦就着了！
“你再说一遍！”说话间，杜雍岚一把揪住季云轩的衣襟，盯着季云轩的眼睛，簇簇冒火。
季公子嘴角挑了挑，还就不紧不慢地又说了一遍：“相府的脸……都被你丢尽……”
话没说完，杜雍岚的拳头已经揍了过来！
季云轩没闪没躲，身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平常人挨了杜雍岚这一用力拳头，多多少少都要后退几步，但是季云轩，竟然一动没动。
杜雍岚见状，又扬起拳头。
不过这一次，让顾封灵拦住了。
“你放开我！”杜雍岚挣扎。
顾封灵扣住杜雍岚的手腕，纹丝不动：“杜公子，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房间。”
“我让你放开！”
“我送你回自己的房间！”说完，拖着杜雍岚，轻而易举将人带走。
“季云轩！你给我等着！”杜少爷被带走得时候，还不忘张牙舞爪，冲着季云轩喊叫呢，“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季云轩置若罔闻，似乎杜雍岚的威胁只是一阵若有若无的微风似得。
“你没事吧？”杜扬岚此时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关心道。
季云轩抬起手，揉了揉被杜雍岚打伤的地方，声音柔和，“我没事。”说话间，已经变回那个彬彬温润的季公子。
“没事就好……”杜扬岚说着，心还有些余悸，轻轻吞咽了下。
“你也没事吧？”季云轩忽然反问她。
杜扬岚闻言一点头，但是动作刚做到一半，她骤然顿住，隐隐意识到刚才季云轩的这句话有些意味深长，包括他刚才做的所有事情。
在杜雍岚进门的一瞬间闪身挡住了她，紧接着变了一个人似得，挑衅杜雍岚，让杜雍岚因为愤怒无暇顾及其他……
思及此，杜扬岚不由舔了舔嘴唇。
季云轩刚才做的那一切，这么一想，好像是在保护她，不被杜雍岚识破身份……
这个想法，让杜扬岚心头大惊！
因为，若是顺着想法再往下推演的话，那季云轩……
还没等杜扬岚继续往下想，徐远达开口了，他嘱咐了季云轩几句话，最后，跟季云轩告辞离开。
“夫子，路上慢走。”季云轩在屋中站着，朝着徐远达的方向说。
徐远达冲季云轩挥挥手，想到对方看不见，就说道：“你好好待着，过两日，我还来看你。”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顾封灵此时已经将杜雍岚关回去了，正在院中等着，送他们离开。
屋中，杜扬岚看了一眼季云轩，虽然还有一肚子疑问，但是眼下不是发问的时机。
她连忙疾走几步，去追徐远达。
“杨岚。”此时，季云轩开口喊住她，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回相府的路上，慢点走。”
杜扬岚一震，倏然瞪大眼睛。
刚才的没来的及往下推演的猜测，在这一刻，成真了。
回相府的路上……
相府……
这句话，他是在告诉她，自己已经她的身份了。
什么时候？！季云轩什么时候发现她的身份的？！
杜扬岚心里紧接而来疑惑，让她停住了脚步，看着季云轩。
季云轩一条腿打着石膏，腋下拄着拐杖，脸上还挂着杜雍岚打出来的伤，若是搁在其他人身上，这造型或许会显得狼狈，可季公子的气质实在太温润端雅，就这么岁月静好地站着，仿佛刚才那些让杜扬岚震惊的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似得。
杜扬岚张了张嘴，刚想问……
“杨岚，走了。”已经走到院中的徐夫子，催促着。
杜扬岚看看徐远达，又看看季云轩。
“杨岚！”
“来了！”杜扬岚一边应着，一边看着季云轩，最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季云轩的房间。
“放心吧。”徐远达以为她是担心季云轩，拍了拍杜扬岚的肩膀，“云轩不会有事的。”
“恩。”杜扬岚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顾封灵道：“走吧，我送你们。”
“封灵，今天麻烦你了。”徐夫子道。
“夫子，您太客气了。”顾封灵说着，在前面带路。
几人刚走了几步，还没离开拘押处呢，一个衙差急匆匆来报：“少卿！少卿！不好了！”
顾封灵停住脚步：“怎么了？”
“林家带着人，来给我们要林小侯爷的尸体了！”衙差越说越激动，眼都红了，“不让他们进来！他们就硬闯！现在刘大人跟齐大人又都不在！您快去看看吧！”
“我知道了。”顾封灵声音微沉，常年累月的战场经历，造就了小顾将军处事不惊的性格。
他转向徐远达：“夫子，恕我不能亲自送你了。”
徐远达摆摆手：“你的事要紧，去忙吧。”
顾封灵吩咐衙差道，“你帮我把夫子送出去。”
“是。”衙差领命，送徐远达离开大理寺。
徐夫子来到马车前，张口道：“杨岚，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杨岚！？”
本来应该驾车的学生，不见了。
第050章：停尸房
顾封灵吩咐衙差道，“你帮我把夫子送出去。”
“是。”衙差领命，送徐远达离开大理寺。
徐夫子来到马车前，收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张口道：“杨岚，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杨岚？”
本来应该驾车的学生，不见了。
“封遥，你见杨……”徐夫子转头要问另外一个学生，结果身边空空荡荡……
“封遥？！杨岚？！”徐夫人看向身后唯一的人，“我那个两个学生呢？”
衙差：“他们跟在少卿后面走了。”
徐夫子：“……”
…………
此时，杜扬岚跟顾封遥一起混在大理寺衙差后面，难得两人没有互掐，而是默契地偷偷跟了过来。
两人齐齐看着停尸房前对峙的两拨人。
大理寺跟林家，为首的是顾封灵跟林夫人。
林家的男主人林侯爷，缩着肩膀站在林夫人身后，若不是杜扬岚见过林侯爷本尊，都要以为他只是大管家一类的角色了。
说起他们林家，在京城也属有名。
林侯爷有两个出名的特点，第一便是风流，京城人都知道，林侯爷爱美人，但凡见到长得好看的，据说林侯爷都走不动路，按理说，风流成性的林侯爷应该妻妾成群的，但是，他此生却没有纳过一个妾。
这就要说林侯爷林侯爷的另外一个特点，惧内。
京城惧内谁排第一？林侯爷绝对是榜首！据说，林夫人一个不悦的眼神，林侯爷登时缩成一颗球，连大气都不敢喘。
说起林夫人，她的来历就有些神秘了，只知道她闺名叫白微之，她不是京城人士，直到十九年前皇上认她做了义女，之后又指了婚，林夫人才走进了京城贵族圈里。
有一段时间，京城贵族里流出一些传闻，说林夫人出身低微，毒妇妒妇，之类云云的，可不管京城如何说，林夫人是皇帝义女，是半个公主总是事实。而她的丈夫林侯爷，一无赫赫战功，二无治世之能，却还能被封为侯爷，也多是靠着林夫人的关系。
说起林夫人——白微之，十九年前众人对于她的来历还众说纷纭，津津乐道，但是现在众人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也就没了好奇心。
杜扬岚见到这个传说中的林夫人的时候，不由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林夫人的年纪与杜相爷相仿，看起来年近不惑，可跟家中注重保养的冯氏不一样，林夫人的皮松松垮垮，特别是嘴边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她本就削瘦凌厉的脸颊更添了一份严苛，让人不由避而远之，难生亲近。
林夫人冷冷看着挡在自己的面前的顾封灵：“我来带走我儿的尸体！你让开。”
“林小侯爷的死因还未查明。”顾封灵回道，“请林夫人稍等些时日。”
“还用查吗？我儿子就是杜家害死的！”林夫人的声音冷如寒冰，杜扬岚一点都不怀疑，要是现在林夫人的手里有把剑，她一定毫不犹豫杀了杜雍岚。
顾封灵道：“林小侯爷死亡前确实跟杜公子起了争执，两人有过拳脚摩擦，可是，林小侯爷的死因不在外伤。”
“那就是杜雍岚将我儿达成了内伤！”
顾封灵不疾不徐：“这点，还要详细验过尸才能查出来。”
“想要在我儿身上动刀！我告诉你！不可能！”林夫人说着，往前一步，逼近顾封灵，“他都让杜雍岚打死了！你们还要动他尸体！我能让你们大理寺验尸，已经是最大宽限了，要是你敢在我儿身上动刀！我与你大理寺不会善罢甘休！”
“林家不同意，我们不会对林公子的尸体做什么。”顾封灵道，“不过，现在案子还在调查中，尸体先不能……”
“你是不打算给了！？”林夫人打断顾封灵。
顾封灵站的笔直，不闪不躲：“查清案子后，我会亲自将林小侯爷送回去。”
“好！好！”林夫人咬着牙，“顾家小子！你不给，就不要怪我不客气！”说着，对身后的家丁一声令下：“给我把公子抢回来！”
那些下人领命，二话不说，抽出了藏在身后的刀，朝着停尸房就冲过去！
“不好！”杜扬岚低吼一声，撒腿朝着停尸房就冲了过去！
林夫人的刁难来得有些突然，大理寺的衙差虽然知道她今天来者不善，但是没想到，她会直接来抢尸体！
顾封灵冲在最前面，拦住了几个林家家丁！
一交手，顾封灵神情一紧，这些家丁不是普普通通人，都是功夫上流的！
此时，院中乱成一团，就在大理寺与林家人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杜扬岚已经冲到了停尸间，动作利索地从里面关上门！
仵作老大爷怔怔地在停尸间里，瞠目结舌，他老人家在大理寺大半辈子了，还没见过真刀真枪地来大理寺抢人的呢！
“林漆的尸体呢！”杜扬岚抵着门，一嗓子喊回了仵作大爷的神志。
“在，在……在那里……”仵作指了指最边上的一具尸体！
杜扬岚掀开白布一瞧，果然是死透了的林漆！
“杨胖子！你这是要做什么？！”顾封遥紧跟着她，刚才杜扬岚冲进来的时候三公子也跟进来了。
“搭把手！”杜扬岚没时间解释。
顾封遥虽然不喜欢她这种命令的口气，但是时间紧急，顾三公子虽然满嘴满脸都是嫌弃，但是手脚倒是很配合，跟杜扬岚一起把尸体抬起来！
停尸桌上都铺着长长的白布，长长的，都垂到了地上，将桌子遮得严严实实。
杜扬岚示意顾封遥，两人将尸体扔到了桌子下面，藏起来。
“砰！”
“砰！”
门栓被人从外面两三脚踹得断半截，奄奄一息，眼看承受不住第二次了！
杜扬岚一把扣住顾封遥的手，将人拖到了另外一具尸体旁边。
仵作此前，正好打算解刨这具陌生的尸体，旁边还放着解刨用的刀具呢。
杜扬岚抄起刀具，藏在身后，与此同时，随着一声巨大的踹门声，停尸房被林家人攻克了！两个林家的下人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