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桂花、饮子、青竹篓 七月流火,满城桂香。 金明河上官船贾舶,舳舻相衔,帆樯林立,绵延不绝。河岸两旁酒楼脚店,彩楼欢门,绣旆迎风,更有巧笑争妍的歌伎,凭栏招邀,勾栏瓦舍内则有相扑、覆射、和尚说经,唱转、踢弄等等轮番上演,引得游人顿足。 街道上宝马香车,人头攒动,各种小食、玩具、占卦小摊也都撑起了青布大伞,将床凳堆垛,或卖力吆喝,或四处张望…… 然而热闹都是别人的,和陆景没什么关系。 陆景刚在码头背了半天货,感觉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这会儿正瘫在一棵桂树下,直勾勾的望着不远处的饮子摊。 所谓饮子,就是饮料,配方不尽相同,但基本都是用草药、果子和鲜花等材料按一定比例混合熬制而成,味道嘛,有点像是陆景之前在便利店里买到的王老吉,没有多好喝,但吃火锅的时候或者刚运动完来一瓶,还是挺爽的。 只是陆景是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连王老吉都馋的地步,这甚至让他一度回忆起了上小学时被小浣熊支配的恐怖。 而和一包一块的小浣熊一样,眼前的饮子一碗也就两文钱。 这价钱真个不算贵,所以饮子摊的生意兴隆,从大早上起就一直围着不少人,但陆景还是舍不得这两文钱。 话说距离陆景穿越已经过去六个月的时间了,但他对自己如今所处的世界依旧一知半解。只大致知道这是个未见于史书的新奇朝代,国号为陈,但不是南北朝的那个陈,真要较真儿反倒更接近历史上的宋。 架空吗?陆景倒是无所谓,反正以他那半吊子的历史知识去哪儿都一样。 而且他也不是那种擅于钻营人际,喜欢呼朋唤友的人,之前在单位就只是埋头工作,下了班直接回家搓游戏看电影,很少像其他同事一样有事儿没事儿往领导身边凑,或是频繁应酬,所以真要是穿越到哪个知名朝代,既没法虎躯一震,招揽天下英豪,估计也够呛能抱住什么像样的大腿。 不过世间千万人,本就各有各的活法。 陆景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目光从饮子摊上收了回来,看了眼腰间那块儿腰牌。 很遗憾,这并不是什么可以带人穿越或者自带系统的神奇器物。 实际上青竹帮的帮众每人都有一块儿这样的腰牌,正面刻着他们的名字,背面则是青竹帮的火印,算是青竹帮的身份凭证。 而有这东西,你就可以……在邬江城码头为来往商船卸货搬货了。 是的,青竹帮本质上就是个箩行,也叫脚行,帮众大多是城中脚夫,靠着城里十三码头讨生活,而邬江城地处邬江与大运河交汇处,是南方水路枢纽,漕运重镇,河上船只如鳞,对脚夫的需求也很大。 这人一多,自然就容易结成帮派,又因为脚夫不少以箩筐来负货,箩筐多以竹编,是以得名青竹帮。 陆景之前就差点被这个颇为雅致的名字给欺骗了,还以为里头都是些热爱园艺的文人雅客,直到看到配发的背篓后才明白他们是做什么的,不过得知真相的陆景,犹豫了小半天后还是选择加入了青竹帮。 没办法,虽然穿越前他是单位的技术骨干,在业内也颇有名气,但所从事的职业恰好属于在古代没什么用处的那种,再加上是初来乍到,虽然陈朝也讲汉话,但各地都有口音,陆景听得也是一片茫茫然,也就脚行这种纯靠一膀子力气挣饭吃的地方肯接纳他。 只是这行的辛苦也是实打实的,起早贪黑不说,赚的又少,陆景向隔壁街上的茶博士打听过,人家一天差不多能挣百文钱,而且工作轻松,烧茶迎客,顺便稍微打扫下卫生就行,还能听往来南北的游商豪客讲些奇闻异事,增长见闻。 反观在码头做脚夫的陆景一天大概只有四五十文的收入,每件货都要肩挑手扛,因为是计件制,搬多少件就能领到相应数量的签筹,最后再根据签筹结算薪水,就算想带薪摸鱼也不可能。 然而陆景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而且一干就是六个月。 在这期间他想办法锻炼了自己的听说,总算攻克了语言关,摆脱了半哑巴的尴尬状态,能和人正常交流了,可之后陆景并没有从青竹帮离开。 倒不是青竹帮不愿放人,这行本来流动性就大,有脚夫攒够钱,受不了苦,或是上了年纪做不下去都是很常见的事情,除了一些核心成员,青竹帮一直奉行宽进宽出的原则,倒像是个劳务中介,靠着对脚夫们的运费抽成维持运转。 这也是之前一无所有,讲话都磕巴的陆景能成功加入青竹帮的原因,但却并不是陆景在这明显没什么发展前景的一行一做半年的原因。 陆景直到现在也没离开是因为——青竹帮中有人会武功! 而且不是马师父那种只能点到为止的传统功夫,而是货真价实的武功,就像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那样。 陆景入帮第一天就有幸赶上一出大戏,青竹帮的帮主带人在码头上迎接漕帮的人,据说是为了谈提高运费的事情,没想漕帮的管事居然没有借助任何工具直接一跃上岸。 要知道他所搭乘的那条漕船当时并未完全靠岸,距离岸边约莫还有两丈远,结果那管事足尖在船头一点,随后就如燕子展翅,轻飘飘的就落在了众人面前,看的码头上的青竹帮帮众脸色俱变。 好在之后青竹帮的新任帮主也及时出手,深吸一口气,往前迈出半步,作势去迎,而他原本站立的那块儿青石板上却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脚印。 漕帮的那个管事见到地上的脚印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一拱手赞道,“解帮主好俊的内家功夫。” “哪里,林管事的轻身功夫才是真的让我等开眼。”解帮主也忙回道,语气不卑不亢。 “听闻贵帮在巩楼定了酒席,正巧这会儿老朽的肚子也饿了,走吧,我们边吃边聊。”漕帮的管事之前早早就接到了邀请,却一直拖着没表态,直到此时却是主动又提起了这件事来。 而听到他这句话,青竹帮的众人也都不由松了口气,喜上眉梢,一起簇拥着那位漕帮管事向巩楼走去。 第二章 再问打骨折 既然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武功的存在,那陆景也就适时调整了自己的计划,决定先想办法搞一门武学来练练。 没办法,这玩意儿对于从小被武侠电影和小说轰炸的直男来说杀伤力实在太强了,堪比一台高达就停在你家门口,你很难不进去坐坐的。 而想习武要么有老师,要么有秘籍。 对于陆景这种此前从未接触过任何武学的新人小白来说,后一个选项其实也能排除,之前去宜家买的家具,他连照着说明书都拼不明白,就更别说照着秘籍学武功了。 所以还是得找个师父,至少把他给引进了那扇门。 解帮主当然是最好的人选,他在码头上露的那一手功夫可是连漕帮管事都赞不绝口的,如果他肯指点陆景,陆景不好说自己能练出什么成就来,至少入门会轻松一些。 但可惜他和解帮主非亲非故,只是青竹帮上千脚夫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 解帮主没理由专门来指点他,况且陆景听说这位解帮主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除了和漕帮谈判这样的大事,平日里的日常事务都是交给两位副帮主处理的,他自己一直在闭门练功,就算陆景找上门去,人家也没空搭理他。 所以陆景也只能另觅良师,好在青竹帮中会武的并不只有解帮主一人,陆景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位肯传授他功夫的老师父。 老师父名叫章三丰,可惜不是张三丰,一字之差,陆景差点就可以当场加入赫赫有名的武当派了。 章老爷子当然也没有张真人那一身惊世骇俗的神功修为,他之前其实并不是脚行中人,而是一家镖局里的镖师,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也称得上是身经百战。 然而上了年纪后腿脚没有那么利索,踢不动人还在其次,主要是真遇上什么不讲武德的绿林好汉也不大能闪躲开了,于是急流勇退,就离开了镖局。 这年头没有养老金,章三丰唯一的儿子也不大成器,所以年过半百的章老爷子还得考虑怎么再就业的问题。 恰逢青竹帮上一任帮主热情相邀,几次之后,章三丰看出对方是真心实意的请他,也就没再推脱,成为了青竹帮的一位供奉。 总的来说,章老爷子在邬江城里住的还算舒心,青竹帮给他置办了一套四合小院,让他一家五口都住在里面,另外每月还会给他奉上四贯钱,而作为回报,章三丰只需要在青竹帮遇到麻烦的时候出手相助即可。 而且随着解帮主的强势崛起,章老爷子给青竹帮撑场子的功能也在弱化,或许是为了对的起自己收下的那四贯钱,又或者是因为邬江繁华,一家五口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于是大概在两年前,章老爷子忽然宣布自己开门收徒了。 不论年龄也不论武学资质,只要是青竹帮帮众都可以拜师,当然拜师嘛,拜师礼不能少,章三丰本来打算开价十贯的,因为他当年学武交的比这还多,但因为这次面对的是一帮脚夫,他怕开价太高直接把人给吓走了,所以最后才定了五贯。 自打对折,章老爷子觉得自个是挺有诚意的了,但奈何脚夫们都是一帮粗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攒钱盖房娶媳妇儿,很少有人舍得花钱投资自己,于是迫不得已下章三丰只得又减了两贯。 剩下三贯乃习武之人的体面,章老爷子的倔脾气也上来了,爱学不学,谁再问还能不能打折就先给他打骨折了。 武林中人其实对于自己功夫都宝贝的紧,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情不少,很少有章三丰这样愿意敞开门教的,也就是这些年他受青竹帮照顾,再加上上了年纪,很多事情看的也开了,这身功夫他不传人也是带进棺材里去,有人愿意学,那他也乐意去教。 只可惜青竹帮里的脚夫们很少有人能体悟到章老爷子的良苦用心,这两年来愿意找章三丰拜师的人屈指可数。 所以当章三丰瞧见上门的陆景,觉得很是稀奇,有如瞧见了太监上青楼,扬了扬眉毛问道,“你找我来是为了习武的?” “是。”陆景点头,将身后的竹背篓放在了地上,里面装着三贯钱,又解下了腰间的腰牌,双手递给章三丰。 章三丰先拿起那只腰牌看了看,“陆景。”随后又提起了箩筐里的钱掂量了下。 陆景注意到章三丰只用了两根手指,就轻松勾起了那三贯钱来,看起来毫不费力,但要知道一贯钱就是一千枚铜币,用草绳穿起来,重量奔着十斤去了,三贯加在一起就是三十斤,这也让陆景愈发相信眼前这貌不惊人的矮个老头是有真功夫的。 “不错,有志气。”章三丰随口夸了句,让陆景把钱送进里屋去,然后就是按照惯例询问了一番陆景的个人信息,包括年龄籍贯,家中有无长辈,是否婚配,之前有没有作奸犯科等等。 章三丰虽然是开门收徒,但也不是来者不拒,陆景是青竹帮中人,又带齐了学费,算是满足了他最基本的要求,但除此之外心性品德也得好好考校,至少不能是欺师灭祖,无恶不作之辈吧,另一方面,徒弟日后行走江湖,万一惹出什么祸事来,师父往往也逃不了干系。 章三丰也不求这弟子日后能飞黄腾达,带着他这师父一起鸡犬升天,只要别让他提早升天就好,章老爷子早年行镖,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可不想晚年翻车。 一番询问下来章三丰对于陆景还是比较满意的,除了年龄稍大家里死的没什么人,惨了点之外,其他都挺好的,当然,有些事情不是立刻就能看得出来的,还得慢慢观察,之后他也会找青竹帮里其他帮众核实,但至少目前章三丰对这个预备徒弟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尤其在得知陆景加入青竹帮不过半年,就攒够了拜师礼后章老爷子似乎也能感受到陆景的习武热情,不由热泪盈眶,这才对嘛,年轻人,要么读书要么习武将来才有出息,总想着盖房子娶媳妇儿什么时候才能脱贫致富? 第三章 很快啊,就练出问题了 三个月后,考校期满,陆景顺利拜师。 章三丰先是收下了陆景的拜师帖,又双手接过弟子的敬茶,端至眉前,闭眼,随后左手托茶碗,右手持盖抚茶,喝茶,将空碗还给陆景,开口训戒勉励了几句,这套拜师礼就算成了,也意味着陆景被他正式收入门墙。 完事儿后章三丰望向自己的新徒弟,和颜悦色道,“你也站了三个月桩了吧,说说可有什么感觉?” “腿疼。”陆景老实道。 “还有呢。” “还有腰也疼。” “…………” “没事,慢慢来。”章老爷子一阵哑然后反倒先安慰起自己的徒弟来。 “要领我已经教给你了,站桩虽只是入门,却是所有武学的基础,万不可轻视,各门各派皆有自己的站桩功夫,就是为了配合日后的武学修炼,有天资卓绝者甚至能直接从站桩中领悟出厉害招式,你一心想练出的内家劲,也要着落在这上面。” 然而他没想到陆景闻言却是直接道,“师父你就给我句准话吧,一般人究竟站多久能有气感?” “呃,”章三丰迟疑了一下,“刚开始站桩的人,快则一两天,哦,也有一摆出姿势就能察觉到体内气息流动的天才,至于慢的嘛……”章老爷子没说下去,只是抬眉瞅了眼陆景。 “所以您老这意思最慢能慢到什么程度得看我是吗?”陆景道。 “开头慢不代表步步慢,江湖之中从来不乏大器晚成的高手,习武最重要的还是这个持之以恒,只要肯下苦功夫……” 章三丰苦口婆心,然而看了眼一旁被鸡汤灌得直翻白眼的陆景,也就编不下去了,只能点头承认道,“好吧,你资质确实一般,年龄也不小了,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期。 “而且穷文富武,练功其实开销不小的,最起码一日三餐都得有肉,别和那些和尚道士比,他们有别的办法进补,而据说那些名门大派,武林世家还会给门下的年轻弟子定期进行药浴,服用珍贵丹药,那投入就更是没边儿了……” 章老爷子说到这里又看了眼陆景,却见自己新收的这个徒弟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沮丧的神色,不由在心中暗赞了一句好心性,接着又忍不住再感惋惜。 其实陆景本人也挺遗憾的,既然来到了一个武侠世界谁不希望练就一身绝世武功,从此江湖逍遥。 但经历过现代教育洗礼的陆景早已见过不知道多少类似的事情了,同一个班里的学生,有人一学就会,上课甚至不用怎么听讲,考试的时候就能轻松满分,也有一些人天天都在读书,屁股都不带离开凳子的,比谁都刻苦,但不擅长就是不擅长,投入不少时间和精力,结果依旧收效甚微。 资质的事情没办法的,但好在路不只有一条,习武真要不成就习文呗,读书这事儿陆景门儿清啊,他能从三线小城一路读到top4的研究生,可是不折不扣的小镇做题家,现在无非就是改考科举罢了,问题不大。 况且这次穿越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他年轻了十岁左右,如今看来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这年龄习武是大了点,但读书却也并不算太晚,君不见有人一直考到满头花白才过了解试成为贡士嘛。 当然按照优良传统,来都来了,学费也交了,看样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退了,陆景还是打算继续练下去,反正也不耽误科举,就算练不成什么江湖高手,拿来强身健体也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章三丰见陆景一直没说话,叹了口气,“罢了,我先传你内功口诀吧,你背熟了,等培养出气感后再慢慢练。” 说完章三丰先把内功口诀念给陆景听了一遍,之后又拆解开来逐字逐句细细讲解。 章老爷子的这门内功唤作小金刚劲,听名字应该是佛门武学,不知道怎么的流入了江湖之中,可能是因为小金刚劲本身只是门普通功法,并无甚特殊之处,和尚们也没费力气去追缴回来,于是这门功法就渐渐在江湖流传开了,成为普及度最高的几门内功之一。 陆景对此倒并没有怎么失望,章三丰一个普通镖师要是真的身怀绝学才见鬼了,市井中是有高手不假,但哪有那么容易撞到。 而且大路货也不完全是坏事,就跟新上线的产品一样,只有用的人多了才能发现bug,及时改进,这功法能这么流行,至少说明修炼起来应该没什么副作用,比路上捡着本辟邪剑谱稀里糊涂就开始练要好吧。 师徒两人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陆景总算是把那套内功口诀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也大致弄清楚了每句话的含义。 随后章三丰又再次指点了一遍陆景站桩的诀窍,还亲自上场示范了站位和呼吸,大概是触景生情,末了章老爷子也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刻苦练功时的场景,一边收功一边感慨,“当年我师父也跟我说勤能补拙,练久了才知道都他娘是骗人的。” 陆景没说什么,只递了条手帕过去给师父擦汗,之后自己在一边接着站桩,等到日头西斜,却是章三丰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从外面匆匆回来,一进门就嚷嚷着肚子饿要吃肉。 陆景见状也就顺势告辞离开了,章三丰本想留下徒弟吃饭,但是又有点心疼肉,犹豫的片刻陆景却是已经出门了,章老爷子也只能把话又给咽回了肚子里。 却说另一边陆景离开师父家的小院,也没再去其他什么地方,就这么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邬江城繁华,地价自然也高,寸土寸金,脚夫们这种底层苦力在城中是租不起房也不舍得租的,所以大都住在城外的茅屋里。 陆景回去后随便烧了点粥填饱肚子,之后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他今天一大早就去码头干活,完了又去师父那里练功,早就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弹了,再加上章三丰直言他学武没什么天分,陆景虽然没感到绝望但这会儿多少也有些动力不足,就没立刻温习今日所得,一沾枕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结果第二天一觉醒来,陆景却是发觉小腹那里有些不太舒服。 他一开始没怎么放在心上,还以为是昨晚被子没盖好,染了些风寒,虽然有些难受,但好在还不至于无法忍耐,只能算是小疾,但是很快他就注意到自己不舒服的地方准确的说是在脐下一寸三分的位置。 陆景这段时间的课没白听,他知道那里是丹田所在,全身所有经脉都直接或间接于丹田相连,习武之人辛苦修炼出的内力平日尽敛于此,以供他们在需要时调动,而陆景站了三个月的桩,连气感都没找到,丹田自然也和普通人一样空空如也。 可现在那个地方却有几分胀痛,这让陆景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空的也会胀吗? 嗯,空气受热倒是的确会膨胀,初中老师讲过,可问题是他寻思着自己昨晚也没掏出丹田来烤火啊,这胀得一点道理也没有。 陆景挠头,他才拜师不久,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学习,但奈何无论理论还是实践都才刚刚起步,对这种事情没有任何经验,自己瞎琢磨了一会儿也没什么收获,有心想去请教师父,但码头那边马上就要开工了。 陆景之前好不容易攒下的收入基本都拿去交了学费,后来这仨月又在忙着练武,钱挣得就更少了,只是勉强够自己每日吃用,没什么剩余,现在完全是手停口停。 所以即便是染上小疾也还是得开工赚钱。 陆景从床上起来,穿好了衣服,背上竹篓,推门离开了自己住的那间小茅屋,跟着赶早集的人一起入了城。因为早上那一番折腾,他今天也没来得及做早饭,只能花四文钱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一碗汤饼。 摊主麻溜的将和好的面团用刀子切成长条,丢进锅里煮熟捞出,再配上一些佐菜和汤,端给了摊边的陆景。 而陆景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小腹有胀感却又觉得饿的厉害,尤其当他接过面,闻到飘来的面香,更是忍不住抄起筷子就往嘴里扒,眨眼功夫一碗汤饼就都下了肚,就连碗里的汤也被陆景喝了个干净。 可他却居然一点没感觉到饱,不得不又要了一碗。 第四章 小头、先生与棍子 四文钱一碗的汤饼,陆景接连吃了四碗,他放下筷子并不是因为吃饱了,而是因为囊中只剩下最后十文钱,陆景不想因为一顿早饭直接把自己给吃破产了。 除此之外他这一通胡吃海塞也已经引起了一些路人和食客的注意,大家一起凑上来兴高采烈的围观干饭人,可惜陆景并没再继续吃播表演,转身离开了小食摊。 走出几步,摆脱了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聊市民,陆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刚刚灌了四大碗汤饼下去,可神奇的是他的肚子居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而且陆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腹的胀痛感似乎稍稍减轻了一些,而不容至气冲一带则似有暖意升腾。 所谓不容、气冲皆为穴位之名,且同属足阳明胃经,之前三个月章三丰虽然在考校他,没马上把他收入门墙,但站桩还有穴位经络这些基础知识都已经提前教给他了,陆景知道这一片位置大概都和自己的肠胃有关。 但章三丰却从没跟他说过这些穴位突然发热是什么情况,陆景隐隐觉得自己的肠胃消化功能好像变强了,不过这不是废话嘛,不强的话四大碗汤饼下去他早被撑死了,然而陆景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毕竟甲亢病人据说也挺能吃的。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就这一顿饭量增加,还是以后顿顿都会这么吃,照这种吃法,他的肠胃顶不顶得住不好说,反正囊中是肯定顶不住的。 陆景就在各种胡思乱想中走到了码头。 张家码头,是邬江城中十三码头之一,也是他这段时间讨饭吃的地方。 此时天才刚刚亮没多久,已经有不少脚夫守在这里等着开工了,而这其实还不是码头最繁忙的时节,新稻米刚下那会儿,为尽快运送往京师,脚夫们经常两三班倒连轴转。 甚至不少人到休息时也不再出城回住处,而是直接在码头找片空地席地而眠,睡醒了就接着干,也没什么人抱怨,毕竟有的做总比没得做要好,脚夫们不怕苦不怕累,最怕的反倒是碰上淡季没什么活计的时候。 陆景将自己的腰牌递给了码头上的一位“先生”检验,这些先生也是青竹帮的人,不过和脚夫不同,他们不用亲自背送货物,而是专门负责记账和发放签筹的,除此之外每个码头还会有一个“小头”和一群负责维持秩序的“棍子”,这些人才是青竹帮的核心。 棍子和先生们的收入一般是普通脚夫的两到三倍,至于一个码头负责管理所有脚夫的小头就更高了,而除了这些原本就有的分润外,小头、先生和棍子们往往还能从脚夫们那里再得到一笔孝敬。 这笔钱并非强制性的,但交与不交肯定是有区别,虽然脚夫们的酬劳是以签筹来计算的,但是一件货物几根签筹却是先生们定下,再交小头确认,每次靠岸的货船不只一艘,货物也不尽相同,于是这里面就有很多门道了。 就比如这次一些交了孝敬的人被分去背茶饼,而包括陆景在内的另一些人则去扛粟米,先生们定下一箱茶饼一根签筹,一袋粟米两根签筹,看似是考虑到了粟米比茶饼重,但实际上一袋粟米也远比两箱茶饼要重的多。 于是去扛粟米的脚夫们心中难免有所不满,但是他们最多也只是嘴上小声抱怨两句,还不敢让那些棍子们听到,尤其一些入行时间比较早的老脚夫更是干脆低头不语。 另一边的陆景却是无暇关心这种事情,他还在继续琢磨自己身上的突发状况,大概是因为汤饼已经消化完,这会儿在足阳明胃经里游荡的那股暖意也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甚至让陆景一度有些怀疑之前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觉。 而小腹的那股胀痛感此时却还依旧健在,让陆景束手无策,他不得不又好好回忆了下昨天自己都干了哪些事情,但想了一圈下来,好像也都挺寻常的。 难不成是病毒感染? 陆景一边想着一边却是已经跟着前面那个脚夫上了一艘飞蓬船,钻入货舱,只见舱里堆满了粟米,一袋摞着一袋,每袋差不多都有百来斤重。 陆景刚来那会儿一次也就只能扛一袋,而做了大半年如今已经能扛起两袋了,但这水平在脚夫中依旧属于比较稀松的,一些长年累月吃这碗饭的老脚夫们,别看身材干瘦,但基本上都是三袋起步,四袋也有人能扛得的,更难得的是脚程还不慢。 在这其中,尤以一个被人唤作牛九的壮汉为最,他就站在陆景身前不远处,轮到他的时候二话不说,直接让后面的脚夫往他的背上放了五袋粟米,也就是五百斤的重量,起身时居然面不改色,迈着大步就上岸了,当真天生神力。 在他经过架在船岸之间的木踏板时,众人甚至能听到那块儿踏板在他脚下发出的咯吱哀鸣,不由纷纷露出羡慕之色,要知道牛九这一趟可是快能抵的上旁人两趟了,这也意味着他的酬劳也比寻常脚夫高的多。 陆景见状也忍不住在心中感慨,果然,这世间不止读书习武,不管做什么都要讲究天赋的,所以人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找到自己真正擅长的事情,投入其中,而对现在的他来说或许就是想办法攒出一笔钱,然后转去继续当他的做题机器。 当然,前提是他的丹田那里没什么大碍。 陆景帮身前那个脚夫背好粟米,而等后者离开就轮到他了。和之前其他背粮的脚夫一样,陆景也转了个方向,面对舱门的位置,小腿微曲,半蹲下身子,然后伸出了两根手指,比了个二的手势,他身后的两个脚夫顿时会意,抱起两袋粟米放在了他的肩上。 随着第一袋粟米落下,陆景的膝盖也是一沉,然而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小腹处却是先传来了反应,一股暖流自丹田处涌出,随后一分为六,分别沿着足三阳经和足三阴经向下,与此同时陆景的双腿也跟着为之一轻。 等接下来第二袋粟米落下,丹田的暖流却是又分出了六股,这一次则是沿着手三阳经和手三阴经一路向上,于是这下子陆景肩膀和手臂处的酸痛也神奇的消失不见了。 第五章 马什么梅 陆景感觉这两袋子粟米顶多也就四五十斤重,因为他也不是第一天做脚夫了,平日里两百斤的重量压在他的肩头,虽然不至于立刻把他给压趴下,但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 陆景的第一反应莫非是这批货物中有什么猫腻,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码头讨生活,也听过一些不守规矩的小船行私下里会对承运的粮食做些手脚,但一般只限于以陈充新之类的事情,一袋粟米直接少了八十斤未免太过明目张胆。 而且陆景抬头观察了一下身边其他正在扛货的脚夫,也没见他们的脸上露出什么惊诧之色,除了牛九外每人所背粟米也依旧还是三四袋。 奇了怪了,陆景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的确感觉自己还有不少余力,于是犹豫了下,开口道,“要么……再加一袋?” 两个脚夫闻言也没说什么,就又抬了一袋粟米放在陆景的背上。 结果陆景还是感觉新一袋粟米只有二三十斤重,而且随着他背起第三袋粟米,陆景还发现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之前一直困扰他的丹田胀痛感减轻了不少,而这一次他终于能肯定这并不是错觉。 于是陆景又让两个脚夫帮忙再加了一袋粟米,这一次两人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惊诧之色。 他们和陆景并不相熟,但同在一个码头讨生活,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知道这个少年平时也就是二百多斤的负重,咬咬牙或许能背上三袋粟米,但是四袋的话,明显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其中一人忍不住出言相劝道,“小子不要逞强。” “不妨事,我还有余力。陆景却答道。 他说得是实话,但是落在那两个脚夫的耳朵里却怎么听怎么有些不自量力,然而三人本就并非熟识,既然陆景一意孤行,那另外两人也没有一定要拉着他的道理,只是心中已然存了些看笑话的想法,一起动手将第四袋粟米放在了陆景的肩上。 结果就见少年的身子连晃都没有晃一下,陆景眨了眨眼睛,这次干脆直接道,“再来两袋吧。” 两个脚夫齐齐色变,陆景背上现在已经有四袋粟米,再加两袋就是六袋,六百斤,这重量就算牛九怕都没法承受,但是他们见陆景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此刻的少年看起来也的确并未显露任何吃力之色。 于是两人一咬牙,又抱来了两袋粟米,而这时船舱里的其他脚夫也都相继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边的动作,陆景其实感觉自己还有余力能再背一袋,但可惜背上的六袋粟米已经摞的足够高了,再高他的手也护不过来了。 所以他也没再说什么,就这么在一众惊愕的目光中走出了船舱,背着六百斤的粟米,陆景的脚下却几乎没受什么影响,他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让人好不舒服,而且小腹丹田处的胀痛也几乎快要察觉不到了。 这大概是陆景做脚夫以来背货最轻松的一次,他居然后发先至,超过了原本走在他前面的牛九,之后又陆续超过了七八名脚夫,直到前方再没有了同行,陆景脚步依旧不停,将那六袋粟米一口气给背到了城西面的一家米店。 而此时一位青竹帮的先生正站在米店的后门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等着清点货物计算签筹,只是那位穿着褐衣,留着短须的先生显然没想到会有脚夫来的这么快,尤其等他看到陆景肩上摞起的米袋时更是怔在了当场,原本半眯着的眼睛也大睁起来,以至于都忘了发放签筹。 于是陆景不得不出言提醒了他一下,“六袋粟米。” “几袋?”褐衣先生尽管已经数清了,可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 “六袋。” “六袋什么?” “…………” 陆景没想到陈朝也有喜欢玩马冬梅梗的同好,不过好在那位青竹帮的褐衣先生脱口而出后也自知失言,他当然知道陆景背的是粟米,只是却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六百斤的粟米,居然有人可以一路从码头扛到米店,而且看陆景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粗气也不喘一下的,这委实有些颠覆他的常识。 不过他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干脆收起了手上的毛笔和账本,直接伸出一只手抓向陆景肩上一袋粟米。 “小心沉。”陆景好意提醒道。 但褐衣先生显然不相信这一袋粟米真有百斤重,他觉得这小子八成耍了什么小聪明,中途替换了货物什么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青竹帮的帮规可不是摆设。 结果他这一抓这下粟米袋纹丝不动,褐衣先生不信邪,第二次再发力,却是干脆抻着了筋,他捂着手腕,一副活见了鬼的样子,从一旁的竹筒里抽出了一只长签,两只短签,插进了陆景的腰带里。 一根长签,等于十根短签,这也意味着褐衣先生承认了陆景背了六袋粟米过来,虽然他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眼前这个少年是怎么做到的。 陆景将肩上的粟米背进了米店,而后根本未做任何休息,就又直奔码头而去,整个人神采奕奕,就跟放学后背着书包往校外冲的小学生似得。 陆景也意识到了现在的自己有些不大对劲,不怎么疲惫还在其次,关键在于他居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再去多背几趟粟米。 从赚钱的角度来说这倒是也无可厚非,但问题是陆景发现自己的这份渴望居然和财帛并没有太多的关系,更多的只是单纯想背,这就好像你天天在公司加班,最后惊觉自己不是为了加班费,也不是为了逃避抚育幼崽、做饭、整理家务这类的家庭责任,只是纯粹的想为老板早日开上法拉利贡献一分微不足道的力量一样。 这是什么精神?!有那么一瞬,陆景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搬砖太多搬出了幻觉来,然而身体不会说谎,自从他扛上那六袋粟米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走路也有劲儿了,他能感受到那一股股暖流在自己的经脉中游走,与此同时丹田也舒坦多了。 而等他放下了那些粟米,就和早上吃完饭后的情况一样,那些暖流又逐渐消失不见,丹田则又隐有胀感。 所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陆景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向着码头冲去。 第六章 鹤手 陆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沉迷于搬砖,甚至找到点当初通宵玩文明5时的感觉,大脑就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所支配,一趟跑完之后几乎条件反射般的就又开始了下一趟,根本感受不到疲劳。 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就这么一直扛到天黑,甚至到第二天也不是不可能,然而一个半时辰后陆景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倒不是他终于没力气了,而是那二十四只飞蓬船已经全都被搬空了。 望着空荡荡的船舱陆景只感到一阵怅然若失,而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去清点了一下手上的签筹,却是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攒下了十根长签,八根短签,这也意味着他一共跑了九个来回。 其他脚夫这会儿都在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打量着他,这是因为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只跑了四五趟罢了,而且每趟也只扛了两三袋粟米,可即便如此也已经累的不轻了,很多人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身上的褙子,这会儿或坐或卧,舀着凉井水大口大口往嘴里送。 牛九同样是其中的一员,而且他还在揉着自己的肩膀,身材壮硕的牛九天生神力,一直以来都是脚夫中力气最大的人,是以当他看到陆景扛着六袋粟米从他的面前飘然而过时心中也颇有不服。 于是第二趟的时候尝试着往自己的肩上又加了一袋粟米,结果勉强倒是也能站起身来,却几乎寸步难行,不信邪的牛九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很快就被其他脚夫纷纷超过,最终不得不将新加的那袋粟米又放回船舱里。 这会儿牛九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死死盯着陆景,似乎是想看明白眼前这个少年究竟怎么能把他给比下去的。 然而陆景却并没什么心思和牛九争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他的注意力现在全在自己的身体上,到了这种时候陆景哪还不知道自己是摊上事儿了,但问题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摊上的是什么事儿,他身上的变化显然并非他以往所学到的那些科学能够解释的。 此刻的码头依旧有商船在卸货,然而陆景他们这一班脚夫却是差不多要一直歇到下午才能再有活干,陆景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再等了。 身体要紧,刚才搬运粟米已经比他之前两天赚的还要多了,既然这几天的口粮有了下落,那他还是先解决丹田的问题再说吧。 既然做出了决定,陆景就先去兑换了手上的签筹,按照一根签筹一文钱的兑换比例,他一共兑到了一百零八文,陆景将这笔钱小心收好,随后又去码头边的俞六郎茶坊里找秦小头告假,他也没隐瞒,就直说自己是为了看病。 结果就见秦小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古怪神色,“你有病?几时生的。” “呃……今晨。” “那怎么还来码头上工?” “为了挣钱治病?” “可我听说你刚刚一人扛了六袋粟米,而且步履矫健。”秦小头继续道。 陆景却是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还传到了秦小头的耳朵里,一般来说秦小头上午去码头巡视一圈后就会在码头旁的俞六郎茶坊二楼喝茶,完了下午还会在隔壁的邱员外澡堂里泡个澡,并不会一直盯着码头上的脚夫们干活。 这么看来八成是有人告诉他的,陆景想到了之前非要逞强去抓米袋的那个褐衣先生,顿了顿道,“我可能是练功出了岔子,正打算去请教师父。” 秦小头闻言却似乎来了兴趣,“你也练功?师父是谁,哦,我想起来了,章供奉据说最近打算收个徒弟,就是你吧。” “是我。”陆景点头。 “这么看来你练得挺不错啊,当脚夫可惜了。”秦小头的眼珠在陆景身上转了一圈,“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手下做棍子?” “承蒙小头看重,但我刚习武不到一日,而且师父说了我没什么天分的。” 陆景之前看过不少网络小说,里面的主角都喜欢故弄玄虚,明明和普通人无异或者只比普通人强一点,却偏要扮作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就好像网络上很多小姑娘如今拍照都一定要把美颜瘦脸拉满一样。 可这样好吗,陆景觉得这样不好,人还是应该踏踏实实的,有多大的能力吃多少碗饭,须知骗一时容易骗一世难,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只和人在网上玩儿QQ绝恋,总有一日要线下见面的,既然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坦诚一些,以诚待人。 然而秦小头不知为何闻言却是脸色微沉,“可是有其他码头的小头先找过你了?” “没有啊。”陆景不大明白秦小头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就是一个普通脚夫而已,在青竹帮这大半年也一直不声不响,就算刚刚扛粟米表现的比较突出,传到秦小头耳朵里也就算了,其他小头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难道是因为拜了师父的缘故?陆景想了想,大概也只有这个可能了,章三丰在青竹帮内虽然从不管事,但身为供奉地位超然,又是上一任帮主的好友,如果有人愿意卖个面子给章老爷子,提拔一下他的弟子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陆景却不想占这种便宜,他才拜师不久,还没开始刷师门贡献就先薅师父一把羊毛可还行?况且他本身也不打算在青竹帮久待,做脚夫想走就走,但成为棍子就算是勉强迈入了青竹帮的核心,比如他眼前这位秦小头,据说在成为小头前也做了很长一段时间棍子,而到了那时想退出青竹帮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于是陆景斟酌了下又补充道,“我入门的时候师父就和我有过约定,只教我习武不管其他的事情,至于棍子……我是真的做不了也没法做,小头要是身边缺人,不妨试试一个叫牛九的脚夫。” 陆景觉得自己这一番话说得挺得体的,前半句委婉暗示了就算提拔他当了棍子,也搭不上他师父章三丰这条线,后半句又给秦小头推荐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既解决了问题又举荐了同僚,也算结个善缘。 是谁说他情商不高来着的,他只是平日里懒得费心去想这种事情,更喜欢搞技术罢了,再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真到了需要的时候陆景也不是不能顶一下的,然而他却没曾想自己这番高情商发言换来的只是一阵冷笑。 “呵呵,你觉得我像是个傻子吗?”秦小头的神色这次却是直接一沉到底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 陆景满脸问号,他甚至专门又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之前的对话选项,完全不晓得眼下这剧情是怎么展开的。 “我之前也是看走了眼了,没想到你小子藏得还挺深,来张家码头也有八九个月了吧,一直隐藏着自己会武功的事情,既然如此怎么不继续藏下去了呢,哦,是因为日子快到了,开始得意忘形了吗?”秦小头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陆景。 武功?日子?这句话的槽点太多,陆景一时竟不知道该从哪儿先问起了,而且秦小头也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放下了手中的茶碗,随后左手啪的一拍桌子,突然提高了三分音量,“我看咱们也别等半个月后了,秦某人今天就来领教下阁下的高招吧。” 他话音未落,右手已然挥出! 秦小头所练的这路拳法唤作鹤手,传闻是某位高人观摩仙鹤各种姿态有感而发所创出的一路拳法,原本的招式突出一个灵动飘逸,但落在秦小头手中,却是少了一丝仙气,多了几分奇诡。 只见他食指与中指前伸,其余三指微曲,恰好形成鹤嘴状,随后手腕一抖,闪电啄出,直取陆景的胸口,临到中途却忽又变招,虚晃一枪改攻陆景的小腹,同时收回中指,变开口鹤为闭口鹤! 第七章 一站到底 如果换成章老爷子或者其他习武之人现在在这里,怕是已经忍不住叫出一声好来了,这招鹤啄诱敌在先,虚实结合,而且变招快而不乱,足见出招之人已然将这路拳法给吃透了,绝对当得起这一声喝彩。 可惜秦小头今天的对手是陆景,他这花里胡哨一套操作却纯属给瞎子抛媚眼了,陆景压根儿就没想到秦小头会突然出手袭击他,这会儿还正一脸茫然的望着对方,根本毫无反应,实际上就算陆景提前知道了秦小头会动手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才练武没多久,还停留在最最入门的站桩阶段,气感都没站出来,要内力没内力,要招式没招式,就连刚进游戏时的新建角色都不如,毕竟新建角色一登场基本都还有个赠送的重击技能撑场面,而这时候和人动手的陆景面板却是一片雪白,除了挂机外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只刹那功夫,陆景的小腹上就挨了一套七连啄,然而他被击中的地方却并没有传来预期中的疼痛感,相反,一大早起来就被撑的有些胀痛的丹田这一刻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倾泻口,一股股暖流争先恐后的沿着他的经脉涌向了被啄到的地方,再然后又一股脑的顺着那根手指流进了秦小头的体内。 整个过程让陆景差点没舒服的叫出声来,好在为了照顾到秦小头的情绪他还是忍住了,另外陆景心中也在隐隐期盼着秦小头能再多来几下,就刚才那几啄,他感觉比自己背一上午粟米都有用,几乎是立竿见影般的就消除了不少他丹田的胀痛感。 然而让陆景心心念的后续攻击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秦小头在出手的那刻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他听在米店统计发放签筹的先生说了陆景可以一人扛六袋粟米而面不改色,也因此认定了陆景身怀武功,所以这一出手便并未留情,全力以赴。 只是没想到陆景年纪轻轻却格外能沉得住气,虽然被他抢得了先机但临危不乱,也未胡乱拆招,而是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样子似乎是打算采取后发制人的策略。 秦小头不敢怠慢,未等招式使老就果断变招,鹤嘴由开转闭,一招白鹤入水直取陆景下路,结果对面的少年依旧纹丝未动。 果然被看穿了吗?秦小头的神色愈发凝重,只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在经过中间那次精彩的变招后他也失去了再变招的空间,而且即便他能变招,估计也还是会被对面给看穿,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因此他索性把心一横,不再瞻前顾后,直接催动了全力,攻向陆景的小腹,这或许并不符合鹤手灵动飘逸的拳法要旨,但在此刻却无疑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决定。 秦小头欺负的就是陆景年轻,以陆景的年龄即便从小就开始练功,到现在也不过几年光景,就算他眼光再好,招式再怎么精妙,内功修为却是很难有多精深,而秦小头习武十六载自忖在这上面应该还是能稳压陆景一头的。 既然招式上不行,那就比拼内力吧! 秦小头发了狠,运气单指,眼看就要啄中陆景,陆景却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秦小头在这时候不由也有些动摇了,再怎么以静制动后发制人现在也该出手了吧。 难不成这家伙真的像他自己说得那样才习武不到一日? 秦小头的脑海中虽然涌起了这样的想法,可依旧没有收手,万一对方就是想要以此来迷惑他呢,等他收功露出破绽的刹那突然反击,那他岂不是要阴沟里翻船,再者秦小头现在就算想收也收不住了,收放自如那至少得是一流高手才能做到的事情,他还差得远呢。 所以这一击最终是结结实实的落在了陆景的小腹上,而且秦小头一不做二不休,一击既中又不客气的补了六下,直接打完了一套白鹤七啄,潇洒利落,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秦小头只感到一股充沛到难以想象的恐怖内力沿着他的食指以近乎蛮横的姿态钻入了他的经脉中,而他自家那点微薄的可怜的内力根本无从抵挡,就仿佛一个文弱书生眼睁睁看着一群披甲执锐的虎贲骄兵闯入到自己房中,却是连奋力一呼的机会都没有。 屁股下的凳子霎那间便四分五裂,而秦小头整个人也向后飞出,后背撞上了茶坊二楼的木制雕栏,还没等陆景伸手去拉,却是又撞断了好几根雕栏落下了一楼。 他手下那几个棍子见状不由大惊,两人连忙上前去扶自家老大,另外三人则提起哨棒就要冲上楼去和陆景拼命。 可才行得几步,就听身后又传来了秦小头沙哑的声音,“莫去!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秦小头说到这里喉咙又是一甜,喷出了一口鲜血,脸上一阵青白交加,却是再也撑不住了,只来得及又交代了句,“让他走。”之后就这么坐在地上运功调息了起来,竟然连起身再走几步,去到了没人打扰的地方都做不到。 陆景站在茶坊二楼,一脸呆滞的看着楼下盘膝打坐的秦小头,又想起自己只是单纯想来请个假,搞不懂事态怎么就发展到了眼下这步田地。 他有心想要下去解释一番,解开这其中的误会,然而看那群棍子将秦小头团团围住,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陆景估摸着自己只要一走过去怕不是就要再掀起新的一轮血雨腥风。 而且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该解释点什么,这事儿本来就不是他的错,是秦小头动手在先,他全程就是站着没动,挨了一套七连,完了秦小头自己就纵身一跃,跳下了楼去。 要不是看秦小头现在的脸色的确不好,还刚吐了血,陆景都忍不住怀疑对方是来碰瓷的,不然干嘛正好在他刚领完薪水的时候来上这么一出,就跟踩着点似得。 他往楼下张望了一会儿,随后注意到一旁的茶博士有些蠢蠢欲动,大概是想来找他商量茶坊损失和赔偿事宜的,只是碍于他刚才展露出的那番“神功”,还在权衡自己究竟是要钱还是要命比较好。 陆景却是没再给他不要命的机会,冤有头债有主,打架打坏人家东西赔钱是天经地义,但哪有找挨打的人赔的道理? 陆景指了指楼下,示意茶博士找秦小头那一伙人去要钱,之后也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径自走下了楼梯,凭借之前“那一站”留下的余威,到底是没人敢拦他,只是当陆景来到门口的时候,门外那群护着秦小头的棍子们明显都很紧张。 其中一人还握着手中的哨棒,一脸悲愤的冲陆景道,“小子莫要欺人太甚了!” 陆景翻了个白眼,好在最终还是忍耐住了想说什么的冲动,摇了摇头,转身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第八章 师父去哪儿 陆景急匆匆赶到四合院,却没看到师父,只撞见了一个身着襦裙在低头扫地的女人。 陆景认出那是章三丰的儿媳妇儿何氏,何氏虽是小户人家出身的女子,不甚貌美,但胜在恬静贤惠,勤俭持家,且对长辈颇多孝敬。 章三丰对自己的儿子不怎么看得上眼,可对这个儿媳妇儿却很满意,常常感慨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儿是自己儿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云云。 虽然心急,但陆景还是客气的和何氏打了招呼,可紧接着却是从何氏的嘴里得到了一个噩耗。 何氏告诉陆景今早章三丰收到了一封书信,似乎是他的一位旧友那边有什么急事,章三丰看完信后就匆匆雇车出了城了,只交待如果陆景来了就让他继续站桩,顺便消化之前学到的东西。 但陆景现在哪儿还有心思站桩啊,他身体里的问题一日没搞清楚,就一日没法静下心来练功,虽然托秦小头那七连啄的福,陆景的丹田胀痛感几乎不怎么明显了,可也不能稀里糊涂地就把这事儿给揭过吧。 他丹田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能让他的力气变大,又能挡住秦小头的鹤手?还有之前游荡在经脉里的那股暖意,虽然感觉是挺舒服,但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章三丰教他辨认穴位的时候可是说得很清楚,人身体上的穴窍很多都是非常脆弱的,经不起乱折腾。 陆景如今攒了一肚子的问题却找不到能解答的人,只能再问何氏,“师父可说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何氏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显然也不清楚公公这一去究竟会去多久,只是道,“家翁并未言明何日而归,不过往日里出门快则三两日,慢则一二月总是能回来的。” 三两日倒是还行,一二月的话这时间未免也太久了些,陆景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但他现在也没辙了,这年头没电话也没网络,基本人一出家门,就约等于失联。 对陆景来说,可能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根据何氏的说法,章老爷子是骑驴出门的,没乘船,兴许去的地方不算太远,然而这时节路上风光正好,陆景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留恋美景,以致于正事儿办完后依旧乐不思蜀。 但不管章三丰什么时候回来陆景都没什么资格抱怨就是了,谁让他三个月了气感还没站出来,老头该教的都教了,也不可能一直窝在家里等着他,要怪也只能怪他这病来的不是时候,眼下看来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陆景一脸失望的向何氏告辞,正打算出门,没想到迎面却是又撞上了一群人,陆景眼睛一亮,还在盼着是不是章三丰去而复返,忘带什么要紧的东西回来拿了。 结果他的目光在进门那八个人脸上扫了一圈却只认出其中一人是章三丰的儿子章金明,剩下七个他都不认识,而且看起来来者不善的样子,七人将脸色有些苍白的章金明夹在中间,似是有几分挟持的意味。 何氏见状发出一声惊呼,“官人!”扔掉了手中的扫帚,就要上前去,但中途见到那七个凶神恶煞的陌生男人后又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随后就见领头一人抱拳道,“这里可是翻天鹞子章三丰章老爷子的住处?” 说话之人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身材魁梧,穿着一件无袖褙子,胸前敞开,露出一身不输牛九的精壮肌肉还有一团乱蓬蓬的胸毛,左右手臂上则各套着九只铁环,一望便知是个武林中人。 他的语气倒是还算客气,然而这副阵仗却显然并不是来喝茶做客的,陆景看了眼人群中被夹的像是只小鸡仔的章金明,后者却只是低着头闭着嘴,一言不发,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酒味,看样子似乎是宿醉刚醒不久。 而等陆景收回了目光,却发现那伙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全都在盯着他。 好吧,这也挺正常的,毕竟院子里就俩人,何氏只是一介女流,这伙人不盯着他也没人可盯了。 “没错,这儿是章老爷子的住处,不过他人不在。”陆景不得不开口答道。 没办法,人家既然能找过来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只是出于礼貌问上一嘴,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也没什么意义,何况章金明也在对方手上。 “是吗,那请问章老爷子什么时候能回来?”手臂上套着铁环的壮汉闻言皱了皱眉,继续道。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陆景摊了摊手,示意自己爱莫能助。 “…………” 陆景说完话后院子里也陷入到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众人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着小眼,尴尬的气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蔓延,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主要是因为有人不上道。 一般情况下,看到这么一群来势汹汹的武林中人闯进自己家中都会先问问对方来干什么,尤其这伙人手上还握有人质。 看何氏的样子就很符合大家伙的正常预期,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官人,神色又惊又怕,只是身为妇道人家这会儿不太方便开口。 而唯一方便开口的人,却是也偏偏不再说话了。 陆景倒不是对章金明有什么意见,毕竟章金明再怎么不成器也是章三丰唯一的儿子,陆景见到也得喊一声世兄,当然也不希望看到他有什么闪失意外,但不希望又能怎样,这事儿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他一个气感都没站出来的普通人,显然不可能是眼前这伙练家子的对手,单就领头那人的胳膊就比陆景的大腿还粗了。至于破财消灾,陆景虽然刚领了钱,可区区一百多枚铜币显然也满足不了眼前这伙人的胃口,既然横竖都没得谈,陆景也就没问对面的来意。 另外他也充分吸取了之前去见秦小头时的教训,尽量减少发言和对话。鬼知道他哪句话没说对又引出什么离谱的剧情展开来,所以陆景现在就是非常配合,对面问什么他就老实答什么,其他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 第九章 试试看吧 小院里的沉默氛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手臂上套着铁环的壮汉就注意到了陆景身后的那个竹背篓,神色一动,“对了,还没请教,阁下是章老爷子什么人?” “哦,我不住这里的,只是章老先生刚收的弟子,昨天才入门,”陆景如实答道,“今天过来是有点问题想要请问……”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手臂上套着铁环的壮汉给打断了,“你是翻天鹞子章三丰的徒弟?” 陆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对面那个男人在开口的同时眼中似乎有喜色一闪而过,随后还同身旁其他几人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色,等他再次转头看向陆景时,脸色已经变得严肃了起来。 “很好,师父不在徒弟在也是一样的。” “???” 这已经是陆景今天第二次懵逼了,他觉得一点也不好,也完全搞不清徒弟和师父究竟一样在哪里,章金明又不是他儿子,这伙人不去找正主,在这儿堵着他一个路人算什么。 陆景张口正欲争辩,然而手臂上套着铁环的壮汉却是已经将章金明从身后拉了出来,“这位小兄弟今日上午在酒肆饮酒,与方某一个兄弟发生了争执,揍了我那兄弟三拳。” 陆景闻言先是看了看身材单薄,估计也就不到一百一十斤的章金明,随后又看了眼浑身肌肉隆起,宛如铁塔一般的方姓壮汉,露出了一个你是在逗我玩儿吗的眼神。 章金明虽然是章三丰的独子,然而从小就很厌恶习武,更喜欢舞文弄墨,章三丰本来以为孩子不听话多半是皮痒痒,揍几次就好了。 结果揍了几次后章金明非但没有爱上学武,父子关系反而急速恶化,直到一次章三丰下了狠手将这个宝贝儿子揍得半个月下不来床,章金明病好后却是依旧拒绝去站桩,从那以后心灰意冷的章三丰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而那方姓汉子似乎也明白陆景想说什么,倒是难得的老脸微红,“我家兄弟多,也不是个个都和我生的一样。”他咳嗽了一声,把这话题给岔了过去,随后指着章金明继续道,“总之令郎……哦不,是你师父的儿子将我那兄弟给打了,不信你可以自己问问他看。” 陆景不用问也知道章金明在酒肆肯定是打了架的,然而打得究竟是不是眼前这位的兄弟,却是有待商榷的。 不过现在再说这种事情也没有意义了,对面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揪住了章金明打人,打算在这事儿上做文章。 陆景叹了口气,刚刚他还在怀疑秦小头是不是在碰瓷儿,结果转头就遇上了一伙真来碰瓷的人,只是看这伙人的样子也不像是街边的混混无赖之流。 对方似乎对章三丰颇为了解,能叫出章三丰旧时行走江湖的绰号,不可能不知道章三丰和青竹帮之间的关系,结果还敢上门,这事儿恐怕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也不知道是师父早年行镖时结下的仇家找上门来,还是另有别的什么来头。 事到如今,陆景也明白今天的事情恐怕很难善了了,所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问出了之前那句并不想问的话来。 “那几位来这里有何指教?” “指教算不上,只是想来跟阁下商量商量怎么了结此事。” “你们想怎么了结呢?”陆景反问道。 方姓壮汉一笑,却没着急回答,而是又问道,“阁下……” “陆景。” “陆小兄弟既然是章老爷子的高足,那自然也是武林中人,想必也清楚这武林中的规矩,那便是一报还一报。”方姓壮汉一字一顿道,“你师父的儿子打了我的兄弟三拳,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你也受我三拳,自此我们便两不相欠,但是……” “来吧。”陆景干脆道,不就挨揍嘛,又不是没挨过,他这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了,人生就是这样,既然躲不过就只能想办法享受了。 方姓壮汉愕然,他前面那句话只是个引子,是为了引出后面此行的真正意图,因为别说眼前这个少年郎了,就算是章三丰也绝对受不住他三拳的,实际上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接受他这条件,他之所以把这话抛出来只是为了更好的逼迫陆景接受第二种解决方案。 结果没想到陆景居然会一口答应下来,这小子的脑子有问题吗? 而方姓壮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之前一直低头不语的章金明闻言却是忽然抬起头来,冷哼一声,用依旧带着几分酒意的声音怒道,“少逞英雄,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 陆景闻言目光又在方姓壮汉那伙人身上转了一圈,结果很遗憾,他们看起来并不打算接受章金明的这份合理建议。 “陆小兄弟可是真的要代你师父受我三拳?咱们可是事先说好,这三拳你不能躲也不能挡的。”方姓壮汉一边捏着拳头一边又确认了一遍。 陆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那两只拳头的视觉冲击力是真的挺强的,大小差不多快是普通人的两倍了,而且上面布满了老茧,皮肤上更是一根汗毛也没有,显然是练过铁砂掌之类的横练功夫,这一拳下去怕不是连头牛都能给撂翻,就更别说打在人身上了。 如果有的选别说三拳,陆景是一拳也不想接。 但可惜事已至此,相比其他不可能完成的条件有秦小头的事情在先,,至少接拳这事儿还能赌一赌,于是陆景也只能无奈点头。 方姓壮汉和那几个同伴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好!前有寂通大师割肉度灾,今有陆小兄弟代师受拳,两位都可当的上一句仁义无双!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左脚向前探出半步,脚尖着地,右膝微曲,同时右手成拳,左手四指撑天,缓缓推出,拱手,这便是开拳敬礼了。 而做完这一套动作方姓壮汉再度开口,“当心,我这一拳要来了,你师父的儿子打我那兄弟三拳,分别在侧肋,右肩,左胸,我也不占你便宜,同样只打你这三处位置,你要是受不住就赶紧开口,这事儿也不是只有这一种解决办法。” 陆景明白对面是打算让他先尝点苦头,之后不得不配合他们行事,对此他也只能再叹一口气,“先试试看吧。” 第十章 越来越离谱 对面开拳敬礼,算是在动手前先打了招呼,按照武林规矩陆景也应该有所表示,然而因为感受不到气感,他什么招式都还没学,师父引以为豪的掌法腿法一样也没教他,陆景现在唯一练过的就是站桩,所以他也只能扎了个马步,之后同样拱了拱手勉强糊弄了过去。 完事儿后陆景将双手放回到大腿侧,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所有操作,进入挂机阶段。 对面的方姓壮汉见状也不再废话,收回敬礼的双掌,藏于腰侧,原本只是虚点的左脚脚尖踏实,紧跟着右脚也向前一步,将双方之间的距离拉到了不到两尺,随后伴随着一声轻“嗬”,左手那只砂锅一样大的拳头却是也已经砸向了陆景的侧肋。 方姓壮汉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粗犷,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的,一是担心陆景年轻,不讲武德,说了只挨打不还手但又中途反悔,趁他招式用老的时候出手偷袭。 另一方面,他看陆景的小身板的确也不像是很扛揍的样子,担心自己全力之下直接一拳把人给打死了,这样的话平白惹出麻烦不说,他们的计划也没法再进行下去。 因此他这一拳只使出了大概五分左右的功力,打在眼前这个少年郎的右侧肋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结果就见陆景身子只是微微一晃,随后便又恢复如常,继续在那儿原地罚站。 而方姓壮汉却噔噔噔一连后退了六步,整个人就如同醉酒一般,左摇右晃,手臂上的铁环叮当作响,根本无法稳住身形。 院中众人见状不由皆是大惊,尤其是和方姓壮汉一起来的那六人,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同伴的实力,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相信有人能用肋骨挡下方姓壮汉这一拳,而且陆景非但毫发未伤,还把方姓壮汉给震飞了出去,除了离谱两字,他们已经想不出其他词语能形容此刻心中的感受了。 “真人不露相,阁下好功夫!” 方姓壮汉一直退到快到门边的位置才止住了脚步,他的武功显然比之前对陆景出手的秦小头要好,而且那一拳并非全力出手,还收着一半的力气以防意外,是以调整了一下呼吸很快就能再次开口说话了,只是再望向陆景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任何轻视与从容,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凝重,甚至,还带着一丝丝敬佩。 他显然不知道对面的陆景这会儿也才刚刚把提着的心给放回到肚子里去。 陆景知道自己又赌对了,虽然现在他的丹田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胀痛感了,但是里面那些会让他的经脉暖洋洋的东西并没有消失,只是安静的潜伏在他的丹田中。 直到方姓壮汉这一拳袭来,那股暖流却是再次活跃了起来,全都涌向他的侧肋,不但成功防下了方姓壮汉这一拳,而且就和上次面对秦小头的情况类似,一部分暖流还顺着方姓壮汉的拳头侵入到对方的身体里,再然后……他就又被人莫名其妙的夸奖好功夫了。 陆景挠头,他也不知道对面那句好功夫究竟指的是什么,他从头到尾也就扎了个武林中人都会扎的马步而已。 另一边方姓壮汉趁着这个空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以前只是听说有厉害高手可以以内劲护体,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幸见到,他刚刚挥出的那一拳势大力沉,结果陆景却真的从头到尾都没伸手格挡也没后退闪躲,就这么任由他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随后方姓壮汉就感受到一股深厚到难以想象的内力将他拳头上的力道尽数化解。 非但如此,随后的反震还让他受了一些内伤,这让方姓壮汉的心中不由一片骇然。再看眼前的少年哪还是之前那个只知愚孝,不自量力之辈,分明就是他生平未遇之高手。 对方所展现出的可怕功力根本就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应该有的,可笑他之前还在盘算着着怎么迫使陆景配合他们行事,真要动起手来,怕是他们七人一起上也不是眼前这个少年郎的对手。 而相比起武功,更让方姓壮汉佩服的还是陆景的品德。 江湖中人早就已经习惯了用拳头来说话,谁的拳头大谁的话就有道理,很少有人像陆景这样明明拳头比其他人硬,却还愿意老老实实站在这里讲道理的。 而且一想到陆景就连他之前那个明显苛刻到是在难为人的提议也毫不犹豫的接受了,甘心站在原地受他三拳,却不还手,方姓壮汉的心中就更加敬佩了。 这是什么,这不就是大家常说的侠吗?这个几乎被所有武林中人都挂在嘴边,可如今却越来越少人能做到的侠字。 看看面前的陆景,再对比下自己平日里那些所作所为,方姓壮汉只觉得耳朵根都要被燥红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剩下那两拳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再挥出了。 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方姓壮汉却是再度抱拳,“在下铁臂方子京,好教陆少侠知道,酒肆的事情……错其实并不在章公子,而是我等龌龊在先,找了个城中泼皮故意生事,完了再以此挟持章公子,来找章老先生麻烦,不想撞上了陆少侠,陆少侠仁义无双,方某平生未曾服人,唯独陆少侠这次却是让在下心服口服,我等若再与陆少侠为难,那真是猪狗不如了。” 方子京这一段话陆景听得只挠头,怎么,难道打架这事儿也能净化心灵的吗,看着在短短霎那完成灵魂升华的方子京陆景倒是也不太敢妄自揣测对面的心路历程。 另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打着打着自己的称呼都能变了,从陆小兄弟莫名其妙升级为陆少侠可还行,不过陆景还是听出了方子京话语里想要罢手的意思。 所以这事儿终于是要结束了嘛? 陆景还没来得及高兴,紧接着却是又看到方子京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伸手,将手臂上套着的那一十八只铁环给一一摘了下来,抛在地上。 随后单膝跪地,再度抱拳,“剩下的两拳方某是没脸再打了,但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陆少侠能成全。” ??? 第十一章 少年江湖,白衣胜雪 方子京的不情之请,陆景是不大想成全的。 但看方子京的样子陆景要是不成全他,他似乎就要一直单膝跪在那里不起来了。 陆景现在就是头疼,他只觉得这一天的事情是越来越离谱了,现在只想赶紧结束眼前这档子事儿,然后好好研究下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 所以见状也只好有气无力道,“还有什么事儿啊?” “方某……想和陆少侠再过上一招。”方子京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倍感惊诧的话来。 除了陆景自己外,大概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了方子京不是陆景的对手,就连方子京自己对此也深信不疑,踢到铁板嘛,这种事情只要在江湖中混的久了总是会碰到的,这时候道歉低头并不丢人。 就好像刚才方子京所做的那样,然而低完头后方子京却提出还想再动手,这就着实出人意料了。即便和方子京一起来的那六个江湖中人这会儿也都面面相觑,不明白方子京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有人猜测是之前那一拳没打动陆景让方子京面上无光,方子京咽不下这口气,还想再找回场子来,也有人觉得方子京是不是刚刚想出了什么能出奇制胜的绝招,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又要来挑战陆景,又或者是方子京觉得今天这事儿办砸了,对不起雇主,回去以后不好交代,所以琢磨着用这次过招来堵住雇主的嘴,证明自己今天已经尽力了…… 总之,乱七八糟想什么的都有,然而方子京本人此时的心思其实很简单。 今天他遇到了高人,更关键的是这个高人没跟他比谁的拳头硬,反而站在那里生受了他一拳,不避不闪,坦然以待。 方子京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死掉的那一部分东西又活了过来。 他又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在师父的督促下练武,在大日头下扎马步,扎得两腿发软,脑门上的汗水一直往眼睛里头流,蜇的他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然而直到师父喊停他依旧没有收功,在那里咬牙硬撑。 那时候的日子是真的苦啊,可为什么自己还要坚持呢? 是为了打赢其他师兄弟,得到师父的夸奖吗?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些个说书人嘴里快要被讲烂的武林故事吧。 在那些故事里,有刚刚修成神功下山行侠的少年郎,有为报父仇千里索凶的虬须客,有巾帼不让须眉,持三尺青锋斩尽人间不平事的侠女…… 他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传说,合在一起就构成了少年方子京眼中的江湖。 那个侠肝义胆的,让人心驰神往的江湖。 真好啊,想去亲眼看一看。 就是这样的念头支撑他度过了无数难眠的夜晚,那些累到一根指头也不想动,下一刻就想要放弃的日子,然而少年方子京等啊盼啊,终于盼到了自己武艺有成,成功出师的那一天,一头扎进这梦想中的江湖,却愕然发现原来这里和说书先生们讲的并不一样。 初时的方子京凭着一口热血莽撞行事,做着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却处处碰壁,撞的鼻青脸肿,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落进了一个巨大的泥潭里,每当他想往前努力走的时候,脚下的那滩烂泥总会糊住他的脚底,让他没法抬起双腿。 往往他已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到头来却只是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那一小步是那样的可笑,就仿佛是挣扎本身一样,于是久而久之,感到气馁疲惫的方子京也不愿再继续前行,而是选择和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的人一样安心待在这座泥潭里。 一起在里面打滚,不停陷落,被那些散发着酒肉恶臭气的泥巴给死死糊住,动弹不得。 快要窒息了! 不,是已经窒息了! 少年时憧憬着的那个江湖,被永远的留在了说书人的故事里,成为了不愿再被提及的荒唐过往。 直到今天,方子京却是亲眼看到了有一人从那故事中走了出来,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他一路走到了那座泥潭前,没有犹豫,直接一脚踏了进去,泥点飞溅在他那身帅气的白衣上,然而他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也没有停下脚步,就这么继续向前走去。 他走得并不快,可每一步都坚定有力,脚下的烂泥拦不下他,那些拦路的大石也拦不下他。 正舒服躺在泥窝里的方子京,怔怔的看着那道从他的面前走过的身影,忽然开始大哭,嚎啕大哭! 方子京一边哭着一边也跌跌撞撞的从泥潭里站起了身子,迈开双腿想要追上那道身影,然而他在泥潭里躺了太久,腿脚早就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灵便了,实际上现在的他全身各处都好像是生锈了一样。 眼见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方子京心中着急,有心想要开口叫住对方,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让那人为自己停下脚步,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已经黯淡下去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对了,既然同为江湖中人,那就用属于江湖中人的方式传递出自己此刻的心意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定可以好好传递给对方。 “这一次陆少侠不用再站着不动了,也不用再留情,就算当场将我打死,方某也绝无一句怨言。” 方子京开口,在地上继续道,说完他又冲身后六个同伴道,“你们现在也来发誓,如果等下我死了,便用我身上的钱财为我买口薄棺,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埋了,再去告诉我师父一声便好,绝不可再找陆少侠生事!” 六人闻言再次相互望了望,有人张嘴想说什么,但作为同伴他们很清楚方子京的脾气,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再反悔,最终六人也只好挨个发誓。 还打?陆景苦笑,对方子京道,“那你接着打我吧,我不会还手。” 方子京显然是误会了陆景这个“不会还手”的意思,闻言眼眶又是一热,这个七尺大汉差点真的当众哭出声来,强忍着泪水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却是没有再扭捏作态,直接就在陆景面前扎下了一个子午马。 第十二章 又倒一个 陆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方子京的身上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变化陆景也说不太上来,就是觉得方子京整个人似乎年轻了一些,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暮气沉沉了。 就好像是破开了什么枷锁脱胎换骨了一样,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气势却是比之前又强上了不少。 好家伙,战中突破这可是标准的主角模版啊,而且之前方子京还把手臂上的铁环也给摘了。 那些铁环砸在青砖上的声音陆景也听到了,分量可不轻,一想到方子京之前战斗的时候双臂上还带着这样的累赘,陆景也是暗暗咂舌,脸上不由浮现出凝重之色,之后……就把自己的马步扎得更稳了。 所以说技能面板上没技能真是太要命了,临到要紧关头连点自欺欺人的无效操作也耍不出来。 方子京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陆少侠,在下修炼的这路武功唤作擒龙伏虎拳,势大力沉,最是刚猛,为了练成这路拳法,我专门去找铁匠打造了那些铁环,每只的重量差不多都在一斤九两之上,练功第一天,我左右手各戴了一只,往后每多练一年就各加一只,到现在正好九年时间,左右手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十五斤重了。 “平日里,这十八只铁环无论吃饭、睡觉还是写字出恭我都会带着它们,只有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摘下,而这也还是我第一次并非因为危险而摘下它们,当然我知道,对于陆少侠你这样的高手来说,我摘不摘那些铁环或许都没什么区别,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炫耀我自己练功刻苦或是别的什么,只是想告诉陆少侠,接下来的这一拳我没有留力,得罪了。” 说完最后那三个字方子京闭上了嘴巴,下一刻他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摒弃出脑海,让自己的心神彻底沉淀了下来。 随后将右拳收于腰畔蓄力,不顾自己的伤势硬是将全身功力催动到了十层,方子京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滴渗出,同时全身的肌肉都随着这次蓄力而缩紧,两条手臂上青筋突起,肌肉之下就如同有数百只蚯蚓正在疯狂蠕动一般,这亦是他将功力已经催动到极致的显兆。 而等方子京完成蓄力,挥出这一拳,却是比前一拳快了不止一倍,陆景甚至都没看清他的拳头的运动轨迹,右肩就是一痛。 是的没错,这还是陆景第一次在战斗中感受到疼痛,当然他穿越到现在一共也就打了两架,然而即便在小样本下这依旧是件很不寻常的事情,意味着陆景小腹里的那股暖流头一次没有能完全跟上对手的动作速率。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那只拳头刚触到他肌肤,手臂到丹田的经脉就再次变得灼热了起来,丹田里的那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迅速集结出动,涌向了方子京这一拳的落点处,赶在拳头上的力道继续向下传递之前,彼此联结,先一步护住了陆景的肌肉、血管、经脉和骨骼。 等到稳住了阵脚,又展露出獠牙,开始四处围剿随那一拳侵入陆景体内的气劲,一部分暖流和那些气劲两两抵消,但随后源源不断的暖流继续从陆景的丹田喷涌而出,以方子京的拳头为桥梁,毫不犹豫的涌入了后者的体内。 方子京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一片汪洋大海中,被恐怖汹涌的巨浪所包裹,那些可怕的巨浪在他的身体里疯狂肆虐,摧毁着所有试图拦路的障碍,方子京只勉力撑了几息,便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一头晕倒在了地上。 意识弥留的最后一刻方子京隐隐听到了来自同伴的惊呼声,然而他却并不关心这种事情,因为他已经通过这一拳将自己的心意都传递了出去,他相信陆景能理解这其中所包含的意义。 这便足够了。 方子京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 嗯?又倒了一个。 陆景看着地上趴着的方子京,感觉已经有点麻木了。 如果说一次还有可能是意外,那两次显然就不是什么巧合能解释的了。 无论之前的秦小头还是现在的方子京,打不动连气感都没有的他都挺说不过去的,而且打不动也就算了,最后还被全程挂机的他莫名其妙完成反杀就更离奇了。 这会儿跟方子京一起来的那六个武林中人已经冲到了方子京的身前,有人伸出手掌,抵在方子京的后背上,不过片刻,脸色就是一变,望向陆景的目光愈发惊惧了,低头抱了个拳,就带着昏迷的方子京匆匆离开了四合小院。 脚步竟然比来时还要快上三分。 陆景之后又扭头看了眼被那伙人留下的章金明,后者终于脱困,但或许是因为整个过程太过魔幻,章公子也还在忙着捋清楚发生了什么,脸上也没什么喜色,正和自己的妻子何氏一起发呆中。 如果是在玩游戏,陆景大概能从两人的头上看到“你的队友已处于离线状态”之类的系统提示。 半晌后还是何氏先反应了过来,跟陆景不停道谢,感谢他救下了自己的丈夫,之后张嘴似乎是想要问什么。 虽然章三丰传陆景武功的时候一般都要求女眷留在房间里,何氏没见过陆景练武,但是章三丰对这个好不容易才收到的徒弟还是挺上心的,吃饭的时候也会不时感慨几句,所以陆景的情况在这座院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何氏不明白陆景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厉害,能“打”趴下一个明显是老手的武林中人的。 然而陆景赶在她开口发问前就摇头道,“别问了,问了我也答不了,我这边还有急事就先走一步了,今天的事情我感觉没那么简单,那伙人没道理无缘无故的就来找师父麻烦的,所以最近你们没什么事儿最好也别再往外乱跑了。” 陆景最后那句话却是委婉劝戒章金明的,章金明虽然之前忤逆父亲,连带着对父亲的徒弟也看不太上眼,但现在陆景已经是他的救命恩人了,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也不大好马上转变态度,依旧黑着脸。 陆景却是已经走到了门边,等他一只脚迈出院门,却是又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对了,待师父回来烦请世兄务必赶来知会我一声。 章金明哼了一声,既没明确答应也没反驳,不过以他的性格,陆景猜这事儿他应该是已经应诺下来了。 第十三章 草庐 师父没找到,但陆景也没打算就这么放弃治疗。 只是他今天明显水逆,这才刚过了一上午就已经挨了两顿揍,陆景也担心后面会不会还有什么幺蛾子在等着他。 所以他特意放慢了一些脚步,着重观察四周,尤其是那些穿着打扮一看就像是武林中人的家伙,和那些不稳定因素保持安全距离,甚至不惜绕了些路,直到看见面前那座草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会儿的他已经重新出城,来到了城西三里外的一座小村庄,这里没有城内的繁华江景,没有那些青楼酒旗,雕栏飞檐,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的田园风光。 一路走来虽只是柴扉茅舍,但大都修葺整齐,门后有菜圃鸡舍,门前则种着各式各样的花卉,这些花一来可以装点家门,二来也可以摘去换钱。 陈人爱花,邬江城内就有不少花集,每年还会定期举行花会,既赏花也卖花,遇上品相出众的极品,一盆卖出百两纹银也不稀奇,是以乡间几乎户户栽花。 不过也有一些花草等不到被人赏玩的那天便遭了毒手,村里的孩童们最喜欢的游戏除了带着纸鸢满地瞎跑上蹿下跳之外,便是斗草了。 每人各寻一根草茎,两两交叉,互相拉拽,看谁的草茎最坚韧,便是赢家。 赢家能从小伙伴那里得到什么好处不好说,反正从父母那里八成是会得到一顿毒打的,因为斗草的地方往往也是青枝满地花狼藉。 至于村里的大人们这会儿要么在城里打短工,要么在稻田间忙着除草,返青肥。和宋朝的江南类似,邬江城这边栽种的也是两季稻,第一季早就已经完成了收割,而在收割的同时就要赶紧栽下第二季稻米。 如今陆景看到的这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都是二季稻,估计再有一个半月也都能成熟了,不得不说这样的景色的确很能治愈人,陆景感到自己胸中的烦闷似乎也消减了不少,难怪历朝历代的那些文人词客们,一有什么不爽就嚷嚷着要回田间归隐了。 陆景走到那座草庐前,先探头向里面望了望。 挺好,只有几排正在晾晒的草药和门口一个忙着煎药的小药童,没见着什么可疑人物。 于是陆景迈步走了上去,冲小药童摆了摆手,“贾郎中在吗?” 小药童表面上是在盯着火候,实际上一颗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正在暗暗琢磨着等会儿怎么趁师父不背,薅点他刚采回来的草药去和人玩儿斗草,结果冷不丁被陆景喊了一声,顿时一个激灵,差点没把面前的砂锅给踢了。 等他回过神来,忙答道,“师父正在里间小寐……” 而他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个声音从后面的茅舍里传来,“不妨事的,老夫已醒,请客人入内吧。” 陆景闻言从小药童身畔走过,进入他身后那座厅堂,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人从堂后走出。 单看那人的长相打扮,绝对是个淡泊名利的杏林隐士,童颜鹤发,山羊胡须,布袍铁冠,脚踩一双草履,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它物,当真朴素淡泊。 陆景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他前世虽然对中医药不怎么感冒,但也不算中医黑,从来不否认中医和中医药在历史上所发挥的重要作用,虽然他是觉得中医学到了现代已经有点跟不上时代了,而且这一行里鱼龙混杂的厉害,但既然已经穿越到了陈朝,除了中医也没人能看病了。 所以之前他刚穿越过来,作为北方人不太适应这边的气候,身体偶感不适,或者搬东西闪到腰腿的时候都是来找贾郎中给诊断抓药的。 不得不承认,这位虽然叫贾郎中,但医术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至少陆景找他那几次,都算得上是药到病除。 事情到这里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但后来有次来看病,陆景偶然撞到了一个青竹帮的脚夫,两人一起在屋外等候的时候闲聊起来,陆景才知道这位贾郎中大概是欺他脸生,之前管他要的诊费和药费居然一直是旁人的两倍。 恰好那会儿还正是陆景在疯狂攒钱,想要凑够拜师礼去学武的时候,可怜的孩子平日里青菜都舍不得多吃两根,一文钱掰成两文花,结果转头就被无良郎中骗走了上百文巨款。 得知真相的陆景差点就要操起一旁的锄头,冲进去把贾郎中连人带祖坟一起给刨了,虽然后来贾郎中也跟他道了歉,答应以后给他看病可以在正常价的基础上再打个八折,但是之前多收的钱却是死活都不退。 而且这货还恬不知耻道,“你以后只要多病几次,不就把亏得那些钱都赚回来了嘛。” 瞧瞧,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这事儿也算给陆景好好上了一课,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么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也能孕育出如此脸厚心黑之徒。 不过骂归骂,病还是要看的,既然师父不在,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那就只能先找郎中瞧瞧了,毕竟这货人品虽然不咋样,但医术确实不错,而且还送了八折优惠券。 贾郎中看到来人是陆景,也显得很是警惕,“不是说好了,之前那钱你不再要了吗。” 他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起来陆景原本快被田园风光给抚平的心又躁动了起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跟你说我是来要钱的,你不是郎中吗?” “哦,看病啊,那先付钱,上门求医二十文,你的话……十六文。”贾郎中松了口气,等收到了钱,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和陆景一起相向而坐。 陆景伸出一条手臂,贾郎中也伸出三根手指,其中先以中指定关,食指、无名指则各按住关前寸部和关后尺部。 片刻后抬起头啦,神色不悦道,“小子你有什么病?” “你觉得我有什么病?”陆景没回答,反而反问道。 “闲病,”贾郎中没好气的吐出两个字,“我看你就是闲出病来了,不然干嘛不去码头好好背货,跑来老夫这儿消遣老夫。你定是还在记恨着之前的事情。” “我是钱多的没处花吗,花十六文就为了消遣你?”陆景幽幽道。 贾郎中一怔,“也是,你一俗人,那么在乎身上的财帛,想来是不会跟我开这种玩笑的。” ………… 陆景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了给眼前着家伙一拳的冲动,这货连诊费都坑,还好意思义正辞严的嫌弃别人爱财。 第十四章 还有什么? 贾郎中嘴贱归嘴贱,手上却没停,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又按住了陆景颈部喉结旁的人迎穴,闭眼静坐了一会儿,却是忽又开口道,“脱鞋,抬脚。” 陆景按照贾郎中所说的照做了,贾郎中翕动了几下鼻子,一脸的嫌弃,然而还是伸手按住了陆景脚背上的冲阳穴。 又过了片刻,陆景满怀期盼的看向贾郎中,结果后者睁开眼后却是一脸怀疑的道,“你……真不是来消遣我的?” 陆景有些失望,继而对贾郎中的医术水平也产生了一些怀疑,但是为了对得起自己交出去的那十六文钱,他还是勉励解释道,“我……可能练功出了什么岔子,早上起来丹田胀得厉害。” “你练武出了问题,应该去问你师父啊。”贾郎中皱眉道,“老夫又不是武林中人,只是个乡间郎中。” “我师父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且我……也还没练出气感呢。”陆景无奈道,他其实有怀疑过丹田里的东西会不会是内力。 毕竟从作用上来讲,那一股股暖流的确很像是内力。 但刚才站桩挨打的时候他又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的确确还是没能站出气感来,另外按照师父的教导,自己修炼出的内力自己肯定是能控制的,他也曾试着让丹田里的东西按照小金刚劲上的行功路线去运转,结果人家压根儿不搭理他。 陆景现在是真的不知到该怎么办好了,不然也不会病急乱投医,跑来找贾郎中。 贾郎中见陆景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沉吟了下又接着问道,“除了丹田胀痛外,可还有其他症状?” “呃,吃饭比平时吃得多了,扛米袋的时候比平时能扛了,还有……” “还有什么?” 陆景显得有些难以启齿,“还有就是……比平时更……更那个了。” “这有什么好扭捏的,”贾郎中不以为然道,“你这个年纪,不是很正常嘛。” “我这个年纪比平时更耐揍正常?” 陆景瞪大了眼睛望向贾郎中,贾郎中也瞪大了眼睛回望着陆景,“啊?” “…………”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比平时更耐揍了?”贾郎中却是又发现了新的华点,赶忙将之前的话题给岔开了。 陆景闻言伸出了两根手指,叹了口气,“你说离不离谱,就这一上午,我挨了两顿打!” 贾郎中闻言啧啧称奇,“这也瞧不太出来啊,你是哪儿被打了,丹田的问题咱们先放放,我可以先给你涂点跌打药酒。” 语言描述起来太麻烦,而且也不够直观,陆景干脆直接脱了衣服给贾郎中看。 结果贾郎中看了一圈愣是没找到陆景伤在哪儿了,最后还是陆景指了指自己右肩上那一小片淡的几乎快要看不到的淤青,这是方子京摘下铁环后那一拳打出来的,至于方子京的上一拳,还有之前秦小头那七连啄留下的伤,陆景自己也找不到。 贾郎中见状默默放下了那坛刚抱出来的跌打药酒,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可是村口那群顽童打得?” 陆景懒得理他,又默默穿回了衣服。 贾郎中捋着胡子,却是重新恢复了名医风范,“从脉象上来看,你的身体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老夫担心只诊寸口不准,还又看了你的人迎和冲阳,三部同参,断不可能再出岔子了,而且你刚说得那些……老实讲除了食欲增加,其他的也不能算症状,这样吧,老夫给你开一副调理身子的方子,你回去煎了先喝上半月,之后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陆景又不是钱多的发慌,之前那十六文钱的诊费打水漂已经够让他心疼的了,当然没什么兴趣再从贾郎中这儿买点安慰剂自己骗自己。 而且今天上午那两顿揍他也不算白挨的,至少现在丹田已经没胀感了,陆景这会儿只是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怎么了,但现在看来村医就是村医,水平是有点,但也高不到哪儿去,所以不等贾郎中提笔开方,他就起身告辞了。 贾郎中显得很是惋惜,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眼神就好像陆景没吃他的药,出门走不远就要暴毙了一样。 陆景走出草庐,行了大概百步远,却是又停下了脚步,没暴毙,只是有些茫然的环顾了一圈四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了。 是回城里找个真正的名医再诊断诊断?还是去码头接着背他的货去,毕竟他的身体如今在表面上的确是没什么问题了,而且难得今天格外能背。 只是前者的话需要的钱肯定不少,像贾郎中这种只于乡野间略有薄名的郎中,一次诊费就是二十文,还不算药钱,至于那些更厉害的怕是只有朱门大户才请的起了。 陆景身上如今也就刚过百文钱,还不能都拿出来,得留出接下来几天的吃穿用度,至于去码头接着搬砖……如果没有秦小头那档子事儿倒是没什么问题,但现在的话陆景也不知道自己再在张家码头现身会发生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后还能不能继续待在青竹帮了,毕竟秦小头可算是他的顶头上司,拥有收回他腰牌的权力,当然,看秦小头当时摔下楼的样子估计是要在床上躺上几天了。 至于去找解帮主或者别的什么江湖中人了解情况就更不现实了,不说人家凭什么见他,就说江湖之中门户之见还是挺深的,很少有不是一个师门的人会凑在一起讨论武学,况且丹田的位置也很敏感,陆景最后合计了一圈,算了,还是先回家吧。 今天他走背运,诸事不顺,既然如此,与其在外面晃悠接着触发离奇剧情,还不如在家里好好待着,顺便也能再研究研究丹田里的东西。 至少就目前而言,这玩意儿给他带来的利还是大于弊的,除了早上那会儿有些胀痛外,暂是没有其他不良反应,这么看来应该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事到如今陆景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第十五章 剧痛 回到住处不久,陆景就又开始捣鼓起那套小金刚劲。 之前跑了一趟草庐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至少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身体并有什么毛病。 思来想去,陆景还是觉得自己丹田里的东西像内力更多一些,于是就想继续试着把它们给当内力催动,结果在床上折腾出了一身汗,和早晨一样,小金刚劲依旧没什么进展。 不死心的陆景又下床去站桩,这次站了一会儿,感觉腰腿开始有些发酸的时候,丹田里的东西却是又动了,沿着足三阳经和足三阴经一路向下,所过之处酸痛全都消失不见,就好像刚做完深度按摩一样。 就是现在!陆景抓住了这个一闪而逝的机会,再次尝试运转小金刚劲的内功心法,想要引导合阳处的一股暖流去隔壁的承筋,结果……只证明他还是想多了。 这些暖流显然有它们自己的想法,不打算理会陆景,任由陆景威逼利诱,使出千般手段依旧我行我素。 到最后陆景也累了。 行吧,这么爱住丹田就在里面住着吧,反正他也没气感,现在的丹田对他而言也没什么用,就是个摆设,前世流行共享经济,而如今他也算和那些疑似内力的东西共享一个丹田了。 至少就目前而言,那些东西给他带来的好处还是大于麻烦的,而且主动权也还在陆景手里,只要他多去搬搬砖,或者运气不好再挨上几顿揍,这些东西应该就会被慢慢消耗完,丹田这一亩三分地,最终还是他说了算。 相比之下,反倒是码头那边的事情比较麻烦。 陆景估摸着青竹帮自己是很难继续待下去了,说起来他做脚夫也已经有九个多月了,之前是为了拜师学武,现在武虽然没学会,但是师父已经拜过了,他也就失去了继续留在青竹帮里的理由。 陆景原本的计划也就是再干个半个月到一个月,一边做一边留意新的工作机会,毕竟嘛,裸辞的风险比较大,尤其他现在也差不多属于月光族,能稍微攒点钱,去了新地方也能多点主动权。 万一遇到什么职场霸凌,或者被老板娘骚扰也能有底气勇敢说不。 不过现在看样子他的计划是要调整一下了。就算秦小头这会儿还在养伤,顾不上他,等伤好了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陆景倒是不担心秦小头收走他的腰牌,把他逐出青竹帮。 他更担心的是秦小头把青竹帮的帮规搬出来对付他,治他个以下犯上什么的,好在之前那一架是发生在茶坊里,众目睽睽之下秦小头率先出手的事实应该很难瞒过去。 不过对面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最糟糕的局面,那陆景也只能去请师父出面调节了,所以现在他只希望师父能早点回来。 总之明天一早陆景是不打算再去码头了,他筹划着在城里先好好转上一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活计。 随后陆景又在屋前站了会儿桩,等到太阳落山,找了点东西吃,或许是因为小腹已经不胀了,陆景的饭量也恢复了正常,一切看起来都在回归正轨。 不过因为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情陆景晚上也有点失眠,一个人躺在床上,难免胡思乱想,除了对未来的期盼和担忧外,还回忆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包括难以再见到的父母朋友,那些没看完的小说电影,没机会再弥补的遗憾,心中亦是唏嘘不已。 陆景就这么保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一直到了后半夜才算闭上了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有多久,却是突然被腹部传来的一股强烈疼痛感直接从梦中给痛醒了。 陆景第一反应是有人趁着他熟睡的时候在他的肚子上捅了一刀! 就是不知道是秦小头的人还是方子京那伙人干的,因为以这座茅屋的北欧装修风格,想来是不会有什么蟊贼愿意光顾,而陆景这段时间一直在低调搬砖,也没和其他人结过什么仇。 大意了,到底还是在法治社会生活惯了吃了没江湖经验的亏,谁能想到一次小冲突竟然也会上升到动刀子的程度,而且还是偷袭! 陆景强忍着疼痛睁开眼睛,想要在临死前看清楚凶手的面庞,虽然这么做大概也没什么意义,因为杀手八成也是受人指使。 陆景主要是想知道是谁他妈手法这么不专业,杀人往肚子上招呼的,他小腹现在痛的都快赶上分娩了,直接抹脖子不行吗,什么仇什么怨,还能上升到虐杀的程度吗?结果睁眼后却是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整座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躺在木板床上。 陆景勉强抬起头来,想看看自己的腹部究竟伤的有多严重,然而等他的目光落在那里,却发现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床上也没有血迹,一切都和他睡前没什么区别。 但小腹处传来的那难以忍受的疼痛却并不是幻觉。短短片刻功夫,陆景的后背就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身上的肌肉都随着那难以抵御的痛苦疯狂抽搐了起来。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地狱的话,那陆景觉得自己现在就在地狱里了。 就在陆景还在想着为什么丹田里的东西没有像之前一样护住他的身体的时候,却是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他现在感到疼痛的地方和昨天早上出现胀痛的部位分明就在一个位置!只是痛感差了不知道几百倍。 这会儿的陆景只觉得有什么人把一辆火车给塞进了他的肚子里! 难道说丹田里的那些东西……是会每天增加的吗?陆景的脑海里升起了一个无比荒诞的念头。 他也不知道昨天自己丹田里的东西究竟有多少,但是陆景能感觉到,别看他那一上午又是搬砖又是挨打的,消耗掉的部分大概还不到五分之一。 如果说那些东西每天等量出现在他的丹田中,那么相比于昨天早上,等于说现在他的丹田中那些东西的数量又多出了五分之四,没直接把他的丹田给挤爆掉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第十六章 钥匙与宝库【求推荐票~】 陆景暂时也顾不上去想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在他的丹田里的了,他只想赶紧想办法缓解这让人生不如死的痛苦。 陆景回忆了下昨天丹田里的东西是怎么变少的,最管用的办法当然还是找个武林中人打他一顿,越狠越好,然而陆景现在发现,像昨天那种“好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遇上的。 他穿越过来九个多月也不过才挨了两顿打,都集中在了昨天,这么看来概率也不高。 当然,陆景可以主动去挑衅,但他只是变得抗揍了,不是无敌,人家如果不用拳头,直接拿刀剑往他身上的要害招呼,那陆景估计自己也就求仁得仁了。 至于疯狂吃饭,可行是可行,但消耗起来太慢,而且陆景身上也没那么多钱能让他这么放开了吃,陆景想了想,感觉也就负重靠谱一点,然而当他准备下床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因为痉挛居然也都使不上力气了。 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移动后,陆景的心头终于涌现出了一片绝望。 在那一刻他甚至连自杀的心思都有了,因为相比起干脆的死掉,在这样无穷无尽的痛苦中硬熬,不知道在死前还要被折磨多久才是最恐怖的。 但是自杀这事儿陆景也就是想想了,因为现在的他连自杀都做不到,只能在床上继续品尝着凌迟一般的滋味。 陆景这一次是真的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的脑子里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做点什么,什么都行,只要能不再这么痛苦了,就算死掉也没关系。 而疯狂尝试运转那门小金刚劲心法就是陆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只是和之前一样,没有气感的陆景根本就没法真正催动这门内功。 他按着功法上记载的吐纳方法,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丹田,同时将舌头顶在上颚的天池穴,搭好了鹊桥,接通任督二脉,可接下来就是没有气愿意顺着他的任脉下十二重楼,去往丹田。 而丹田中那些东西也不愿沿着督脉上行,陆景卡死在了这一步上! 他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都快要被湮没在痛苦的海洋里了,这时候的陆景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再最后一次尝试也没能成功后却是什么都不顾了,竟然将小金刚劲上所记载的行功路线倒过来运转起来! 师父在传授他这门心法的时候就曾再三告诫过他,内功修炼看似简单,但实则是件凶险无比的事情。 所谓的内功秘笈都是前人摸索出的修炼经验,普通人很难想象创出这门内功的前辈,当初经历过多少次的失败,花费了多少心血,这才艰难探索出一条正确的道路来。 而后来之人也需严格按照秘籍上所记载的路线行功修炼,稍有差池,轻则引起内伤,重则干脆走火入魔,赔上性命。 章三丰说得很是郑重,因为那时的陆景想起了射雕中逆练九阴真经的欧阳锋,向师父好奇请教逆练武学的可能。 章老爷子也怕这徒弟自己闲着没事儿瞎捣鼓,明确告诉了陆景,逆练是死路一条。 对普通人来说倒是还好,因为什么也练不出来,但是对于武林中人,那麻烦可就大了,走火入魔是一定的,到时练得窍穴闭塞,经脉紊乱,和自杀没什么两样。 这忠告陆景是听进去了,毕竟相比于他这种所有武学知识都来源于小说电影的江湖菜鸟,章三丰可是实打实的业内人士,这三个月纠正了不少陆景的“奇思妙想”,也让陆景明白了小说和现实的差别。 否则他弄不来九阴九阳,倒是的确有想过日后有机会了打造把足够重量的大剑,找个瀑布参悟下玄铁剑法去,然而请教过师父后他已经放弃了这种天真的想法。 但是现在陆景却是已经顾不得师父的警告了,毕竟他连死都不怕了。 没有气感他就没法运转小金刚劲,既然如此,陆景干脆反着来,让气从丹田出发,走任脉上十二重楼,完了再过鹊桥,自督脉返回,形成循环。 他如今的做法,落在当世任何武林中人眼中绝对都是脑子坏掉了的表现。 因为内力说白了就是一种特殊的能量,既然是能量,当然也符合能量的基本规律,既不会凭空消灭,也不会凭空产生。 江湖中人通过吐纳吸收天地元气,让这些元气按照某种规则,唔,也就是内功心法上所记载的行功路线在经脉里运转,再加工,转化为可以供武林中人使用的内力,之后存进丹田中。 一借一存,清楚明晰。而陆景现在的做法等于是向丹田中借内力,完了再将内力转换为天地元气,存入天地之中。 即便是刚开始习武不久的垂髫小童见着他这么做也要大喊一声错啦错啦,然后捂着肚子把鼻涕都给笑出来。 但就是这种蠢到不可思议的做法,在下一刻居然真的奇迹般的生效了,而且还是在陆景最最绝望,几乎已经要放弃的时候生效了! 他丹田里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他逆运小金刚劲心法的时候,破天荒的,终于愿意搭理他了,顺着任脉一路向上,然而遗憾的是却没有像陆景所期盼的那样从他的鼻腔中喷涌出去,融入天地。 只是在那儿打了个转,接着便又沿着他的舌头拐回督脉里去了。 陆景有些傻眼,但比起之前的束手无策,至少此刻的他已经看到了一丝希望。 丹田里的东西愿意听他指挥,光这一点就足够陆景泪流满面了,因为这意味着这些东西的确是可控的。 尤其当那丝暖流完成了一个超越所有武学常识的逆向循环后,陆景只觉得丹田中发出了一声闷响。 就仿佛一把钥匙插进了一扇铁门的锁孔内! 随着钥匙的转动,铁门也缓缓开启,露出了后面尘封已久的宝库。 只是那座宝库里的宝藏委实太多了点,只是开门的霎那陆景就差点没被那迎面滚落出的金锭给掩埋了起来。 陆景意识到自己必须想办法把这些金锭给赶紧花掉,虽然此刻的他依旧痛的没法动弹,但是陆景已经没有原先那么慌张了,既然那些东西可以按照内功心法运行(虽然是逆向的),陆景也就姑且把它们称之为内力了。 而他恰好知道一个消耗内力最快的法子,那便是——冲穴。 章三丰曾经告诉过他,评价一个武林高手的内功水平有多高,最简便直观的办法就是看他冲开了多少穴窍。 打通任脉一半的穴窍就算是三流高手,能在江湖上闯出名号了,整条任脉被打通便是二流高手,江湖基本无人不识,至于任督二脉都被打通那大多是一派掌门长老,或者某大势力的核心高层,可以被称为一流高手,威震一方了。 再往上,奇经八脉全部冲开,此乃万中无一的绝世武学天才,如果再加上十二正经,那武林中古往今来根本就没一个能做到,可见冲穴之困难。 而想冲穴,需要先积攒内力,只有内力累计到一定程度,才有可能冲开相关的穴窍,陆景刚入门两天,按理说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冲穴这一步的,然而现在的他却是箭在弦上,想不冲都不行了。 第十七章 闻所未闻 随着陆景再次逆运小金刚劲,丹田中的东西也重新涌入了任脉。 而且这一次不再只是一丝,而是一大股灼热的内力,当那些内力冲入经脉的那一刻,陆景只觉得血管中像是被浇入了一勺滚烫的热油。 根本来不及多想,他只能勉励控制着那股狂躁的热浪一路向下。 陆景之前虽然三个月都没站出气感来,但人嘛,如果连理想都没有,又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他早早的就开始展望起有了气感之后的修炼,自然也跟师父打听过,究竟内力练到什么程度才能开始打通经脉。 结果章三丰的回答有些高深莫测,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到时自知。 这答案显然难以让陆景感到满意,所以陆景接着追问,到时如何自知呢? 章三丰想了想又道,“各人经脉状况不同,有人穴窍坚如磐铁,极难冲开,有人穴窍如柴门虚掩,一叩便开,除此之外大家伙的内功进境也都不一样,很难有个确切的时限,就拿为师当年来说吧,从拥有气感到叩开第一处穴窍差不多花了九个月。” 末了章三丰又补充道,“这肯定不算快的,我听说天下第一帮长乐帮的李帮主当年第一次冲穴不过七岁,学武不足一月,所以他二十岁刚出头时便已经是江湖有数的一流高手,待到如今,长乐帮的镇派绝学九鼎长生功被他练至第八层,更是无人能敌。 “还有云水静慈阁的晏女侠,她跟你差不多年纪吧,据说是云水静慈阁近百年以来根骨资质最好的弟子,第一次冲穴才刚满五岁,距离师父为她讲解心法只过去了一十九天,上个月已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跻身当世一流,武林之中应该没有比她更快的了。 “除此之外悬空寺的昭明小和尚,逍遥山庄的白玉公子,洗剑阁第八代弟子中的魏子羡……这些人都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从练出气感到第一次冲穴成功都不到两月,为师之所以和你说起他们,也是希望以他们来激励你刻苦用功。” “师父可是觉得有朝一日我也能和他们一样?”陆景那会儿才刚站桩不到数日,对自身的情况显然还没什么清醒的认知,满怀期待道。 章三丰闻言咳嗽了几声,含糊道,“好好练,自然……什么都有可能,总之,你只要记住,等到你的内力积攒够了,穴窍自然会有所感应,到时候你的心中也会顺理成章的升起去冲穴的念头,这便是冲穴的契机到了,当然,至于最后能否成功还要两说。” 陆景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算不算等到了冲穴的契机,反正单论念头,估计是没人能比他更强烈了,他甚至压根儿就不在乎能不能冲开穴窍,只是想让自己的丹田先没那么痛再说。 所以此刻的陆景就宛如渣男附体,根本不在乎穴窍的感受,提枪就上,上来就是一通猛冲,既无章法也无半分策略可言。 而等那股狂躁的热流涌到丹田下的石门穴,却是明显遇到了阻力,陆景感受到一部分内力似乎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旋即就被消融掉了,那一刻的他差点喜极而泣,因为这证明了他之前的想法的确是可行的,也意味着他找到了缓解丹田疼痛的方法! 尽管消失掉的那些暖流在丹田中占比并不大,但是只要路子没错,接下来就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陆景控制着那股暖流反复的冲击着石门穴,而石门穴也不负所望,就仿佛伫立在海中的一块儿礁石,任外面八方风雨,惊涛巨浪,我自岿然不动。 陆景猜这大概便是师父所说的穴窍坚如磐铁了吧,难怪他不管怎么站桩都没有气感,如果放在今天之前,他八成会挺沮丧的,因为这等于彻底阻断了他行走江湖,成为一代大侠的梦想,但是现在陆景却只想竖起大拇指,激动的高喊一声老哥螺旋稳! 是的,没错,此时石门穴这中流砥柱般的表现让他简直欣喜若狂。 陆景已经能明显感受到丹田中的痛感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在一点点消退,他的肌肉已经不再痉挛,手脚也恢复了行动能力,就好像是从死亡边缘被重新给拉了回来。 然而就在陆景在为自己的死里逃生而暗自庆幸的时候,下一刻却是异变突生! 之前凭借着一己之力,勤勤恳恳帮助陆景消耗丹田内力的石门穴,在一轮又一轮的猛烈冲击之下终于还是顶不住了,居然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松动,这就好像原本光莹透人的玉璧上忽然多出了一丝裂纹。 还不等陆景反应过来,那丝裂纹就开始像四周疯狂扩散开来,最终连带着那面玉璧也一起轰然倒塌! 澎湃的内力面前再没有任何能够阻拦的东西,这让陆景不禁想起了小时候跟着爸妈一起去三峡大坝看泄洪,他经脉中目前的情况就和他那日看到的盛景相去不远。 而且冲开石门穴后那股内力又粗壮了三分,面对一马平川的坦途一路奔腾而下,直到遇到关元穴才再次慢了下来。 陆景见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继续控制那股内力又接着冲击起关元穴,丹田中的痛感让他根本不敢停,他就这么不断重复着冲击穴窍的操作,一直到把丹田里所有内力都耗光,一滴也不剩了,这才心有余悸的停了下来。 而等最后一丝内力也消失,陆景才发现任脉二十四穴窍却是居然被他一口气给冲开了五个半,石门、关元、中极、曲骨、会阴,剩下气海上方的阴交也已经摇摇欲坠。 陆景却是又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话,那个什么云水静慈阁的晏女侠,从练出气感到第一次冲穴一共只花了十九天,应该就是武林中最快的了,那现在的他又算什么?要知道距离师父传授他小金刚劲心法,也才过去了不到两天而已。 而且他还是一次捅穿五个穴窍,估计在整个武林之中都闻所未闻。 陆景稍后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却是更加傻眼了,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是没有气感!换句话说也就是依旧没法靠吐纳天地元气而进行内功修炼。 第十八章 墙壁与答案 日上三竿,正是邬江城内外最热闹的时候,因为就算是那些最懒的懒汉和回笼觉徒,这时候多半也都已经起床了。 陆景能听到屋外传来的吵闹声,隔壁有妇人在训斥好赌的丈夫,孩童在官道边扎堆嬉闹,有马蹄车轮滚滚而过,还有公人在乡间缉拿逃犯,闹得鸡飞狗跳…… 然而此刻的陆景却依旧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实在是太累了,不只肉体,精神同样被透支的很厉害,脑袋里昏昏沉沉的,闭目养神了片刻才又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 关于自己的身体,陆景的心中现在有太多的疑惑,自己这算是踏入那扇门,成为真正的武林中人了吗? 为什么自己的内功修炼和其他武林中人不太一样?丹田里的东西目前来看和内力的确很像,可是二者之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区别吗?这些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关于这些问题,陆景其实也有一些隐隐约约的猜想,只是很多东西很难马上就下定论。 他现在已经彻底无心其他事情了,数了数囊中剩余的钱财,从中一口气取出了八十文,出了一趟门,购置了一些蔬菜粮食,够十天吃的,随后就关上了门,一个人宅在了住处。 陆景已经意识到了师父那边恐怕是指望不上了,不只是因为章三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更主要的是陆景估计就算师父回来,看到他现在的状况,八成也得傻眼。 所以这事儿大概只能靠他自己摸索了,想明白了这一点陆景反而没有先前那么慌张了。 人就是这样,问题刚出现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等到尘埃落定,反倒只需去想怎么解决就是了。 而这方面其实是陆景的强项。 不就是毕业设计那套东西嘛,先提出问题,明确研究意义和价值,完了搞点参考文献,看一看前人在这方面的相关研究,之后提出假设,针对假设进行实验,最后得出结论。 要说三年研究生生涯给他留下了点什么,大概也就是这套标准化的研究方法了,毕竟专业知识什么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也都还给老师了。 陆景又回忆了遍自己想了解的那些问题,按照重要性将它们一一列下,他的住处没有纸笔,索性就直接从灶台下面捡了根木炭,写在墙上。 十天之后,陆景望着那面被写满了问题的墙壁,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如今墙壁上的一部分问题他已经有了初步的答案,然而还有一部分问题,却不是他,至少不是现在的他能回答的了的。 先说陆景最关心的那个问题,那就是他体内的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之前章三丰给他普及过一些内功的基础知识,抛开一些比较玄学的部分,在陆景看来所谓内力就是人体内的一种特殊能量罢了,既然是能量当然也符合能量的基本规律。 但经过这一周不断排除变量,陆景却得出了一个很是离奇的结论,他发现自己身体内的这部分内力,居然是凭空产生的!!! 和他每天服用的食物无关,和他居住的环境,乃至睡不睡觉本身也没关系,陆景某晚特意搬出了如今居住的茅屋,跑到十里外一座废弃的小庙里,在那里硬挺了一夜,结果第二天一早体内还是出现了内力。 而且那一次陆景感受的也很清楚,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像正常修炼那样一点点增加的,而是在某个时点一次性的出现在他的丹田里,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他会被丹田传来的剧烈疼痛一下子给疼醒,而不是像第一天早晨那样等内力累积到丹田微有胀感就自然转醒。 另外,随着研究的不断进行,陆景之前很多先入为主的认知也被推翻了,比如他一直以为这些内力是每隔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一天出现一次的,因为他算了下,它们第二次和第一次出现之间相隔差不多就是十二个时辰。 但是随着他每天冲开的穴窍数量的增加,陆景发现这股内力出现的间隔似乎也有在缩短的趋势,只是就目前而言并不太明显,再加上陆景手边也没有什么精准的计量时间的工具,只能大概算出第八天的时候比第一天的时候早了一炷香。 除此之外内力的数量也在增多,当然因为他冲开了穴窍,丹田也有一定程度的扩展,否则现在的他每天早上都是被痛醒的。 这玩意儿居然还是会随着他的内功进境而则我调整的?每次的数量应该就是刚刚好让他的丹田微微有些胀痛。只是这发现非但没有让陆景感到高兴,反而隐隐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这也就是说,随着他内力的增长,每天出现在他丹田里的内力也会越来越多,而且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陆景终于知道坑在哪里了! 别看一炷香的时间不长,也就五分钟,但是照这么下去,每过七天这些内力出现的时间都会缩短五分钟,不到三个月,就会少掉半个时辰,一年就是两个时辰,两年四个时辰,六年后他的坟头就已经有人上香了。 不,根本要不了六年,陆景每天冲穴也得花时间,还得吃饭,睡觉以及进行一些基本的生理活动,保守估计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有个四年基本上就顶不住了! 而且这还没算他每冲开一个穴位,下一次出现的内力又会增加,虽说穴位越往后越难冲开,但是也绝对扛不住他这么一路高歌猛进。 这一刻陆景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那就是饮鸩止渴! 这不就是他这些天一直在干的事情吗,为了在第二次内力出现前用完丹田里的内力,避免那可怕的疼痛,陆景每天都会冲穴,到现在一条任脉只剩下最后两个穴位,廉泉和承浆,就要被全部贯通了。 这速度已经不是快能形容的了,而是超出了所有常识和想象了。 陆景之前还挺高兴,十二天时间,他从一个连气感都没有的普通人,一跃成为了三流高手,而且距离二流高手也只差最后一步。 什么晏女侠,什么昭明小和尚,白玉公子,魏子羡,陆景就问一句,你们起步早资质好,马拉松跑得再快又怎么样,看得到我ae86入弯漂移时的车尾灯吗? 只要再给他一个月的时间陆景有把握把任督二脉都给打通了,从此鱼跃龙门,跨入当世一流,笑傲武林。 然而现在看来,陆景发现自己却是高兴早了,他每打通一处经脉,就意味着距离死亡也更进一步,尤其一想到任督二脉都打通后体内内力就会生生不息,陆景更是觉得面如土色。 这下好了,所有穿越者都有金手指他没有也就算了,陆景本来也没怎么抱怨过这事儿,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惨到还卡了个bug。 第十九章 败家行为 陆景又想起了那句老话,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至少问题发现的还算比较及时。 在经历过卡bug之初的紧张和郁闷外后陆景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发现情况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一开始对未来最绝望的时候他的确有考虑过要不要自废武功,重新做回一个普通人,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身上的麻烦,但是很快陆景就意识到了这办法的缺陷,单纯的散功其实对他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时间一到,他的丹田中还会刷新出新的内力。 而且据说散功的痛苦程度也超过了一般人的承受极限,不亚于他十天前鬼门关前那一遭,连带着还会损伤经脉,折损寿命,委实不怎么明智。 不过除了主动散功外,还有丹田受创导致的被动失去武功,这种的话……至少听起来比自废武功稍微靠谱一些,但仔细想想还是有很大的问题,陆景的内力是出现在丹田不假,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丹田被毁它们就不会再出现。 反而到时候丹田没的待,直接出现在经脉里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而陆景又失去了丹田这个行功的起点,那才真的是大祸临头了,无药可救了。 综上,这念头只是刚在陆景的脑袋里转了转,就被他给抛掉了。 虽说他的原定计划就是习武不成便去读书科考,然而说穿了这只是他自知于武学一道难有成就后的备选方案,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一身功力,真要是让他这么扔了他也有些舍不得。 既然如此,那陆景也就需要做好和身体里这不断出现的内力共存的准备了。 他已经将用完内力列在了自己每日必办事项上,甚至比吃饭睡觉的优先级还要高。 毕竟一天不吃饭也就是肚子饿,不睡觉就是精神萎靡,但要是没把丹田里的内力在规定的时间内及时用完,可是真的会出人命的,那滋味陆景已经体验过一次,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其实之前的时候是因为丹田中的内力不受控制,导致想要消耗掉它们只能依靠几种被动手段,让陆景很是狼狈,但是自从他成功逆运小金刚劲后,已经找到了可以初步控制那些内力的方法,重新取得了主动,能做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冲穴如今看来是不能再用了,至少不能再作为常规解决方案了,虽然冲穴最简单高效,目前基本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让陆景把丹田清空,重新恢复轻松,但是带来的后遗症却很棘手,可谓一时之爽后患无穷。 所以是时候给体内这不断出现的内力开发点新用途了。 今天一早,陆景就没有再着急冲穴,而是带着满满一丹田内力来到了城南的一座小山下。 刚出家门的时候陆景决定还是低调点,用走的,等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才忍不住加快了速度,他还没学轻功,所以也施展不出什么像样的身法,只是把内力简单粗暴的灌注到双腿上,随后按照大学跑一千米体测的方式冲了起来。 众所周知,大学生的体能巅峰大都在大一刚入校的时候,之后逐年稳定下滑,到了大三大四,基本就是闻长跑而色变了,陆景当年也不例外,好在读研后没体测了,而等到开始工作,每天手边一大堆让人秃头的事情要解决,一忙起来就更是很难挤出时间运动了。 所以陆景自己的身体情况他自己清楚,要不是穿越后年轻了十岁,回到高中时期,估计在码头背不了几次货就要当场去世了。 他已经快不记得上一次全力奔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而且就算是高中时期,以他的体力冲刺出去百米后也该感到疲惫了,然而这一次有内力的加持,他的双腿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酸痛。 陆景就这么一直保持着最开始时的速度,在田间野地迈开大步飞奔,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晨风,望着两边飞快倒退的草木与村落,胸中不由也生出了一丝畅快之感。 果然,有了武功就是好,移动速度变快了不少,就跟充钱开了vip似得,游戏体验得到了大幅提升。 等师父回来了陆景打算再找他要一门轻功,哪怕只是最基础的,到时候出门连交通工具都可以省了,靠着两条腿就能完成环陈国旅行,想一想就美滋滋。 要是被其他武林中人知道了陆景此刻的想法,估计会大骂一句这什么败家发言! 内力多宝贵啊,简直可以说是习武之人的第二生命了,大家伙平日里辛苦吐纳,努力修炼,这才能在丹田积攒起一些,当然要好好存着了,除非遇到急事根本不会有武林中人奢侈到用内力来赶路。 节省出来的那点时间,都未必够运功把失去的内力给补回来的。所以就算最顶尖的轻功高手,平日里出行也都是能骑马就骑马,没马就慢慢走,哪有像陆景这样撒开腿儿就往前冲的。 陆景一口气跑出了十里,来到山脚下居然只用了一刻钟,而且气息也没有散乱,汗都没出几滴,唯一遗憾的就是丹田里的内力同样没有消耗多少。 陆景大致估计了下,就算自己一直不停跑一天,估计也只能用掉不到十分之一的样子,所以光长跑肯定是不行的,他倒是也没气馁,没关系,这才刚开始呢,与天斗与人斗都比不上与bug斗,这才是真的其乐无穷。 虽然刚刚跋涉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但陆景根本不需要休整,就又继续往山上爬了,这座山倒是不高,就是山路比较险峻,之前山腰有个菩萨庙,附近的村民还会去上上香,但是后来雨天路滑,又赶上泥石流,死了几个人,再加上不远处又有乡绅新捐了一座庙。 之后来上香的人也就少了,久而久之,菩萨庙也就废弃了,就更没有什么人来了,而陆景就是看重了这里比较清静,适合搞点实验什么的,尤其是一些不太方便见人的实验,所以之前他想看看自己体内那些凭空增加的内力和地点,以及睡眠有没有关系的时候就是跑到这里来的。 如今陆景更是轻车熟路,一上山就直奔山腰那座菩萨庙而去。 第二十章 打拳 和之前几次上山时的情况差不多,陆景这一路也没见到什么人,只有麻雀、斑鸠还有红嘴相思鸟在枝头叽叽喳喳。 而除了邬江城内外最常见的樟树和桂树,山上还有不少银杏和水杉,尤其是银杏,因为叶子呈鸭脚状,被本地人称为鸭脚树,如今的时节枝头也已经开始泛黄,金灿灿的,很是好看。 陆景沿着拾柴人走出的小路,一路来到山腰,在距离菩萨庙大概还有三十步远的地方站定了脚步,却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先在庙前挑了根最粗壮的樟树。 随后陆景在树前扎下了个马步,因为之前迟迟没有气感,章三丰除了内功心法外也没传过他一招半式,导致陆景的技能面板一直空到现在,所以他也只能用最笨的法子,逆运小金刚劲,试着将丹田里的那些内力通过手少阴心经调动到手部。 再然后握拳挥出,打向了眼前的樟树。 结果那棵三人才能合抱的樟树却是纹丝未动,只有树叶象征性的晃了晃,搞得陆景也摸不准这究竟是被自己那一拳给锤的还是刚才恰好有风。 不过好消息也不是没有,至少刚才那一拳他的手也没骨折,然而那些内力只是护住了他的筋骨,却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被打出去转化成伤害。 樟树上被他打到的地方只是掉了点树皮,陆景的内力当然也没消耗掉多少,剩下的内力一看没活干,在外面的经脉里晃悠了一圈,又缩回到丹田里去了。 陆景倒是也没太沮丧,第一次嘛,失败很正常,师父跟他讲过武林中人是可以运用内力伤敌的,这个敌不只局限于人,也包括物,就好像解帮主之前在码头的青石板上站出的那个脚印。 陆景现在想走的就是这个路子,借出拳砸断树木来消耗体内的内力,大方向上应该是没错,就是具体操作上还得接着琢磨。 说到底他还是吃了没武功招式的亏,否则发力和行功技巧这方面他不需要从零基础开始摸索。 然而现在再抱怨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意义,至少在师父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陆景只能靠自己了。 他又思索了一会儿,心想是不是经脉没选对,这次要么换个经脉试试? 于是陆景深吸一口气,又把丹田里的那些个天兵请到了手少阳三焦经里,这一次他还专门在出拳前闭上了眼睛,将心神彻底沉静下来,尽量做到不为外物所动。 等酝酿的差不多了,这才再次挥拳。 而这一次拳头才刚蹭到树皮,陆景就听到了树干断裂的声音。 有了!陆景心中一喜,但很快又察觉到了不对,这断裂的声音怎么听着像是从头顶上传来的。 陆景睁开眼,结果正看到一个身着红罗生色衫裙,腰间佩剑,头戴斗笠的身影从树上掉下来。 不过就在快落地的时候,那衫裙下却是忽又伸出一只纤足,在树上轻轻一踩,减缓了一些下坠的速度,同时避免了后脑勺先落地的惨剧。 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想在空中再做调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动作没能做完,右边半个身子已经先落地了,随后又在惯性的作用下滚到了一边的草丛里。 陆景光听声音都觉得疼。 这个倒霉鬼该不会是被他刚才那一拳给打下来的吧? 这念头只在陆景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被他给排除了。 陆景知道就算自己的内力能成功离体了,也根本传递不了那么远,再看樟树上被他击中的地方,分明还是连个印子都没有。 所以刚才他挥拳打树,和树上的姑娘落地显然只是个巧合。 虽然很不幸,但这起交通事故明显还是对面全责。 除此之外陆景也注意到了对方的穿着打扮,还有刚才落树后那救命的一踢,二者无一不在说明此刻躺在草丛里的那道身影是一位武林中人。 这也是陆景没有贸然上前的原因,虽然按照师父的说法,只看内力的话他距离二流高手也只差一步了,但陆景很清楚自己除了内力能拿出手外也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的他偏科太厉害,自然也没什么开启自己江湖之路的打算。 实际上陆景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位红衣女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她的样子应该只是经过,从行进方向推断的话,她此行的目的地很可能是邬江城,然而官道距离这里并不远。 除非她非常赶时间,否则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为什么要跑来这没什么人迹的小山,在树梢上飞来飞去很好玩吗? 好吧,陆景得承认,是挺好玩的,反正他看的就很羡慕。 而仿佛是为了回答他心头的疑惑,下一刻陆景听到身后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就是这里了!我刚刚看到她就是落在这附近了,这小娘们儿的剑法邪乎的很,大家伙都当心一点,好好搜,莫要让她再逃……咦,这里怎么还有个人?” 陆景这会儿却是已经转过了身去,结果和他想象中不同,看到的并不是一群杀气腾腾的江湖杀手或者什么帮派打手,实际上这些人看起来甚至都不像是江湖人士,其中有捏糖人的小贩,提着花篮的卖花小姑娘,扛着竹竿的渔翁,卖肉的屠夫,还有个算卦的道士和一个耍杂艺的赶趁人。 弄得跟民俗文化展览似得,看着就热闹。 陆景还没开口,就听提花篮的卖花小姑娘用软糯的声音唤了他一声,“小哥在这里做什么呀?” “打拳。”陆景指了指身后的樟树,老老实实道。 卖花小姑娘闻言先是看了看陆景,又瞪大眼睛看了看被他打掉了一点树皮的樟树,最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哥好生有趣,人家打拳都跟仇家,你倒好,和一棵树过不去。” 她这话更像是自己说来开心的,所以不等陆景回答就又接着问道,“小哥既然在这里打……树,那刚才可有看到一个女子,身着红裙,戴着顶斗笠,挺好认的。” 第二十一章 傻子(大家平安夜快乐~) 虽然眼前这六人看起来都挺有生活气息的,但陆景当然不会觉得他们就真的只是一群三教九流。 毕竟之前那个从树上掉下来的红裙女人可是实打实会武功的江湖中人,能把她追的在树上乱窜,这伙人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所以陆景也没逞强,冲不远处那片草丛努了努嘴。 卖货小姑娘见状和扛着竹竿的渔翁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便和那个提着杀猪刀的屠夫一起向那片草丛走去。 那个老渔翁也就算了,明明卖猪肉的屠夫看起来身宽体胖,一脸大胡子,活像是个猛张飞,但走起路来居然也轻的可怕,和那个渔翁就跟两只狸猫似得,踩在地上都没怎么发声。 很快就走到了草从前,老渔翁脸上浮现出凝重之色,摘下了背上的鱼竿,小心翼翼的拨开了草丛,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个一动不动的红色身影,正是之前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个姑娘。 之前那一瞥太过短暂,陆景也是直到这时才瞧见那女人的一条腿上还带着伤,除此之外,她的腰畔和右肩也同样有血迹,不过却是被简单包扎过,也看不出来究竟伤的有多重,难怪之前她在空中想要调整落地姿态没能成功。 再加上落地时那狠狠一摔,现在的她看样子已经昏迷了过去。 但那老渔翁却没有马上放松警惕,而是又用鱼竿捅了捅红裙女人的身子,确认对面的确没什么反应后才和屠夫一起凑上前去,把人给从地上拉了起来。 随后就见他手指如电,一连点了红裙女子身上数处穴窍,这才真正松了口气,“洗剑阁果然名不虚传,随便一个年轻弟子剑法都这么厉害。” 另一边的道士也感慨道,“传言洗剑阁的参剑殿内收藏有数百套剑法,可以对门下弟子因材施教,是以你行走江湖,遇上一个洗剑阁弟子,根本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剑法,老五,你的伤怎么样了?” 那个耍杂艺的赶趁人一直捂着肚子,闻言摇了摇头,“还好,二哥已经给我上过药了,等了结了这件事,进城后找个医馆让郎中再瞧瞧吧。” “此乃万全之策,”捏糖人的小贩缓缓颔首,之后却是又补充道,“不过等你看病的时候最好再易个容,如今邬江城中到处都是武林人士,莫要被人再给瞧出什么来。” “我自是省得。”赶趁人道。 “真是多事之秋。“老渔翁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那座菩萨庙,”正好这儿有座破庙,我们就在那里问她吧,问完就埋了。” “还不是老七自己管不住自己那东西,”捏糖人的小贩却是又冷笑道,“自己死了不要紧,连带着还要我们处理他那一屁股烂事儿。” 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已经当先一步走向了那座破庙,算卦的道士和耍杂艺的赶趁人跟在他的身后,屠夫和渔翁则一边一个夹着那名还在昏迷中的洗剑阁女弟子,也一起向庙内走去。 只剩下卖花的小姑娘依旧笑盈盈的站在原地,望着陆景,好奇道,“小哥你怎么脸色看不太好呀,是树打多了手疼吗?” 陆景叹了口气,“我手倒是不怎么疼,就是现在头有点疼。” “头疼吗,这可巧了,我最擅长治头疼了。”卖花小姑娘拍手笑道,“小哥你刚刚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们一群卖花算卦的可怜人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能报答你,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让我来帮你治治头疼吧。” 当陆景知道从树上掉下来的红裙女子是洗剑阁的弟子后他就明白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虽然他还没开始行走江湖,但是洗剑阁的大名却也早有耳闻,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名门大派,说一句是所有用剑之人最向往的地方也不为过。 倒不是说大派弟子一定是代表正义的一方,而是说如果洗剑阁知道自己门下弟子被人给追杀,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六人单只为了自己日后的安全考虑,也肯定不会放过他这唯一一个旁观者的。 之后的事情也证实了他的推测,这伙人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的聊怎么杀人埋尸,显然心中已经把他给当作一个死人了。 卖花小姑娘提着花篮一步步向陆景走来,边走还边说,“你这人当真古怪,刚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附近村子的村民,上山拾柴火的,结果你说你在打拳,打拳也就算了,还是对着棵树在打,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瞧见过跟树怄气的傻子。” 说到这里她的眼珠转了转,又接着道,“我说你傻你心里一定很不服气吧,但你如果真的足够聪明的话,早就该转身逃跑了,根本不会一直傻站到现在。” 陆景倒是的确想跑来着,毕竟之前他把内力灌注到双腿就跑的挺快,但一想到那个可以在树上飞来飞去的红裙女子都没能从这伙人手上逃掉,他就又把这念头给打消了。 卖花的小姑娘显然也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对面那个少年竟然还能沉得住气,也没露出什么惊慌失措的神色来,不由摇头道,“真是个傻子吗?没意思。” 说完她直接从花篮中取出一只金环来,陆景也没看清她脚下究竟是怎么动的,只觉得眼睛一花,随后眼前便出现了一片金光。 陆景想躲,可身体却根本跟不上意识,下一刻金光落下,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胸前,陆景只觉得肋骨一痛,但紧接着他丹田里那一大片无处宣泄的真气就注意到又来活了,争先恐后的涌向了他的胸口。 卖花的小姑娘对自己这一击很有自信,本来已经在等着欣赏陆景胸膛塌陷,吐血飞出的景象了。 结果血是吐了,人也飞了,只不过是她自己,卖花的小姑娘感到一股汹涌的内力从陆景的胸口处传来,不但将她的内力给尽数拦下,而且之后还沿着金环一路侵入到她的经脉内。 第二十二章 最累的差事 陆景发现果然还是挨打消耗内力的速度最快。 他刚才瞎琢磨了半天,又是长跑又是打拳的,完了丹田里的内力却基本没怎么少,还不如卖花的小姑娘这一环来的给力。 当然他的胸口现在也是真的痛,金环可是比拳头坚硬的多了,而且别看卖花的小姑娘生的白白净净,细胳膊细腿,这一砸却是又快又狠,直接抡圆了拍下,金环带起的气浪甚至将地上的落叶都吹飞了出去。 如果不是陆景体内的内力及时赶到,他估计这一下自己怕不是就要和那枚金环成功合体了。 实际上陆景甚至怀疑如果放在十天之前,他丹田里那些内力究竟能否挡下这一击,因为眼前这个卖花小姑娘的实力显然远超秦小头和方子京,妥妥的是个三流高手。 可惜她今天遇上的是2.0版本的陆景。 十天时间,对于一般的武林人士来说内力的增长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对于陆景,却是已经可以直接让他脱胎换骨了。 而今这招胸口接重击的威力自然也更上一层楼。 卖花的小姑娘的脑袋在这一刻也短路了,我被击中了?什么时候,不对,明明是我击中了那家伙啊!但是从结果来看似乎的确又是我被击中了。 她一边吐血一边却是已经深深陷入到了哲学思考中去。 而生死关头的陆景却是前所未有的果决,他很清楚这次的反击未必能让卖花的小姑娘失去全部战斗力,而且他这一招也就第一次管用,一旦卖花的小姑娘反应过来,用刚才那宛若鬼魅的身法围着他游斗,那他除了等死外就真的没第二条路可选了。 因此陆景不顾胸口的疼痛,将内力再次灌注到双腿中,随后迈开大步就追上了飞出去的卖花小姑娘。 不等对方从地上起来,陆景直接一个恶狗扑食,坐在了卖花小姑娘的腰肢上,随后两只手,一只掐住了卖花小姑娘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按住了她的胸口,将她牢牢按在地上。 卖花小姑娘也傻眼了。 这是什么打架方法?没有武功招式像是村妇厮打也就算了,问题是陆景也没先缴去她手中的武器,另一只手就直奔她的胸口而去。 难道说自己看走眼了,这家伙其实是个色中饿鬼?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只是想在临死前占她的便宜? 一边想着卖花小姑娘一边已经下意识的开始反击了,然而当她挥出手中的金环,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俏脸上一片煞白。 可惜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迟了,金环再次击中了陆景的身体,随后卖花小姑娘就感受到又有一股内力钻进了她的身体里,让她的内伤变得更重了! 而她这时候才彻底慌了神,随着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她明知道去打陆景只会让自己的伤势加重,然而在求生欲望的刺激下她还是本能的用手中的金环,还有自己的拳头去一遍遍捶打陆景。 就好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身边所有东西,可没想到那些东西只会让她更快的下沉…… 菩萨庙里,算卦的道士却是已经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银针,刺入到红裙女子的百会穴,轻轻转动了两圈,再次拔出银针。 红裙女子的眼皮先是跳动了一下,随后便睁开了眼睛。 而最先映入她眼帘的便是捏糖人小贩那张阴沉的脸,“夏女侠,咱们又见面了。” 夏姓女子闻言张开嘴,似乎想要啐捏糖人的小贩一脸口水,却被后者提前一步伸手卸掉了她的下巴。 “胡某人和我那七弟不同,可一直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捏糖人的小贩淡淡道,“夏女侠落到我们手上,想必也清楚自己是没有活路了,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说完他冲那卖猪肉的屠夫使了个眼色,后者嘿嘿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杀猪刀,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撕下了夏姓女子的一片裙摆。 夏姓女子的眼中不由又惊又怒。 捏糖人的小贩伸手,却是又合上了她的下巴,“所以我还是希望夏女侠能好好配合我们,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们问完要问题后就会马上杀了你,绝不会再做其他事情。” “枉你们还被称作什么风尘七侠,原来都只是人面兽心的败类人渣,”夏姓女子恨恨道,“可恨世人都还被你们给蒙在鼓里。” 捏糖人的小贩摇头,“夏女侠这话就错了,请问你做过好事吗,我说得不是那种刚出师门的年轻弟子心血来潮的行侠仗义,而是那种十年如一日的把侠字顶在头上,所有人都称赞你侠肝义胆的那种好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叹了口气,“这可真他妈不是人该干的,想一想吧,无论你走到哪里大家都知道你是大侠,所以都会以看待大侠的目光来看待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会受人敬仰?” “不,”一旁的道士忽然苦笑道,“这意味着你这一辈子就毁了,一点错都不能犯,要永远保持着最高的道德水准,意味着所有人都会死死的盯着你,看你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对,这绝对是全天下最累人的差事。” 这时候那个扛着鱼竿的老渔翁也开口道,“村子里有两个财主,王财主乐善好施,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张财主为人吝啬,一毛不拔,有天一个饿的皮包骨头的人从他们两人的门前经过,结果王财主没有开门,而张财主则让管家给了那人一个炊饼。 “等第二天一早,村里都炸开锅了,村民们纷纷怒斥王财主只是个好名的伪君子,根本就不是真的想帮助别人,而张财主虽然吝啬,其实冷面之下却是有着一颗菩萨心肠,你说这事儿找谁说理去。” 夏姓女子闻言沉默,但片刻还是道,“这不是你们作恶的理由。” “你说的没错,”捏糖人的小贩却是又把话接了过去,“可我们也是人,活生生的人。虽然平日里我们一直向世人展现着光明的一面,但并不代表着我们的心底就没有黑暗的角落,尤其当你站在阳光下久了,那片被压抑的黑暗就越是蠢蠢欲动,需要你每隔一段时间就去释放一次。” 第二十三章 两个选择 “相比起我们做的恶事,我们做过的善事更多,你只是恰好在一个并不合适的时间看到了我们本就极少示人的一面,不应该仅凭这一面就断定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捏糖人的小贩悠悠道,“这样和之前故事里那些愚蠢的村民又有什么区别呢?” 夏姓女子被气笑了,“这么说来就因为你们平日里行侠多,我看到姓丁的辱人清白也得装瞎子了是吗?” “你还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追杀你,”捏糖人的小贩再度摇头。 “七弟为那个寡妇除去了城西一直欺负她的恶霸,但之后的确不该自己心生歹念,他作恶被你撞见,你拔剑杀了他,这本就没什么不对,因为我们这些年在做的一直也在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就来找你寻仇。” “那你们为什么要追杀我?”夏姓女子闻言一怔。 她一直听说风尘七侠,虽然不同父不同母,但七人却情同手足,情比金坚,想来自己杀了一个,剩下六个上门报复也很正常,没曾想捏糖人的小贩如今却否认了这个最合情理的解释。 “还是因为名。”提刀的屠夫咧嘴一笑,终于说出了答案。 “世人皆知七侠情同手足,一人作恶被传出去,那大家会怎么看待我们剩下六人?会相信我们是干净的吗?就好像你在粮仓里看到了老鼠,会觉得一整座粮仓里面就一只老鼠吗?这些年来我们为了名活的很辛苦,可如今名也是我们的全部了。 “论武功我们七个其实也都稀松平常,野路子出身,资质有限,比不上你们这种名门大派出来的弟子,除了大哥勉强打通了一条任脉,其他人放在江湖里,也都只有三流水平,要不是有侠义这块儿招牌,其他武林中人哪会把我们七个放在眼里,所以风尘七侠死一个不打紧,可如果有人要毁我们的招牌,那便等于是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夏女侠可听明白了?”捏糖人的小贩待屠夫说完看着夏姓女子淡淡道。 虽然现在邬江城这边气温还没怎么转凉,但夏姓女子此刻却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尤其当她望向对面那个男人的眼睛,在那里除了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外她什么也看不到。 “不说话的话那我就当是你听明白了,那接下来就麻烦夏女侠跟我们来讲讲这两日你都和什么人接触过,有没有把老七的事情告诉他们吧,你最好不要撒谎,因为之后我们有的是办法来让你吐出真话。” 夏姓女子闻言又看了眼一旁的屠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身子往后又缩了缩。 而捏糖人的小贩这时候却是忽然又皱了皱眉,“老六呢,怎么还没见她进来,解决个傻小子也要这么长时间吗?” 道士闻言叹了口气,“我出去看看吧,正好我也上了年纪,越来越见不得这种场面了。”说完他便提着拂尘出门了。 却说另一边的陆景能感受到自己身下之人的挣扎正变得越来越弱。 被掐住了脖子卖花小姑娘也没法呼喊救命,因为缺氧一张脸已经被憋成了青紫色,哪还有之前的俏丽模样。 陆景心下也有些不忍,转过了头去,前世的他生活在高度文明的社会里,自然也是守法公民,嗯,偶尔的翻墙除外。 来到这里后虽然一直在积极的拜师学武,可直到这段时间方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江湖的残酷。 很多时候并不是说你自己不想惹事儿,人家就愿意跟你和平共处的,之前的秦小头,方子京,还有如今眼前这伙人,显然都没太把普通人的性命当作一回事儿。 如果刚才他不够果决,或者慢了一步,现那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八成就是他了。 而且陆景很清楚,此刻的自己依旧没有脱离危险,所以虽然不忍但他还是没有松手,直到身下那人的挣扎彻底停止。 陆景整个人也出了一身大汗,好在之后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最初那一环在他的胸口砸出了一大片淤青以外,卖花小姑娘之后的几击都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被尽数反弹了回去,反而加快了自己的死亡。 陆景喘了两口气,先听了听庙里的动静,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趁着庙里的人还没发现,利用这个时间差赶紧往山下逃,二则是留下来,试着用自己体内那些还没怎么开发的内力和庙里的人拼死一搏。 表面看当然是第一个选择比较明智,但是陆景之前可是亲眼目睹了红裙女侠被这伙人追到从树上掉下来,除此之外他刚才还见识了那个老渔翁和屠夫那狸猫似的脚步,以及卖花小姑娘那堪称鬼魅的身法。 剩下三人没展露过轻功,陆景不知道他们的深浅,但想来也都差不到哪儿去儿,所以即便他将内力灌注在双腿上也绝对跑不过这伙人,而偏偏他下山最快也得一炷香的时间。 而且出了山林也不意味着就安全了,家是肯定不能回了,如果能跑进邬江城倒是有可能让这伙人投鼠忌器,可是那要花的时间就更长了,而且进城之后呢,师父不在,去找解帮主吗? 陆景心思数转,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看似最安全,实则几乎没可能完成的方案,选择了另一条危险重重但却还有一搏的路,陆景不知道庙里的人什么时候会注意到庙外的异常出来查看,但想来也就是这两三分钟的事情。 而他并不打算浪费这段宝贵的时间,陆景刚才按着卖花小姑娘的胸口时,感觉手上的触感有点奇怪,他微一犹豫,还是伸手解开了卖花小姑娘的上衣,结果就在下面看到了……一条肚兜。 好吧,小姑娘穿肚兜是挺正常的,但是紧接着陆景便注意到了那件肚兜的材质,非丝非麻,就像是用一根根金线缝制而成,摸上去居然有金属的感觉,可以想象这玩意儿穿在身上一定不会舒服,然而卖花的小姑娘却还是将它贴身穿戴。 这说明了什么? 第二十四章 当心,是硬点子! 陆景摸到那件肚兜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就是神雕侠侣里小龙女的那副金丝手套,在原著中那可是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宝物。 陆景不知道这件肚兜能有那副金丝手套几成功效,但卖花的小姑娘既然忍着不适一直把它穿在身上,想来多少应该会有点用处。 陆景现在没什么主动技能,全靠一身内力被动御敌,他能扛拳头,也能稍微抗抗钝器打击,但对面真要手持刀剑,他就比较悬了,而恰好庙内五人,其中就有一个手握杀猪刀的屠夫。 所以陆景并没有怎么犹豫,就迅速把那件肚兜给穿在了自己身上,事关生死,他却是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而且这玩意儿穿在里面其实也看不太出来。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穿好肚兜后陆景来不及去搜其他的地方,只匆匆捡起了掉在一边的那只金环。 这件奇门兵器陆景肯定是不会用的,拿在手里也就聊胜于无,盼着关键时刻也许能稍微挡一挡对面的攻击。 之后陆景又把卖花小姑娘的尸体给拖到了旁边那棵樟树下,让她背对菩萨庙门而坐,无论等下从庙门里出来的是谁,应该都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这边,陆景只希望这能给他争取到一些时间。 做完这一切后陆景就趴进庙门外的一片草丛里,他现在只庆幸这座菩萨庙废弃的足够久,附近的荒草都已经长到半人高了,对他来说是很好的掩护。 因为习武之人大多比普通人耳聪目明,陆景也没什么隐匿气息的手段,所以不敢凑得太近,他挑的这片草丛距离庙门有一小段距离,而气息的问题陆景也只能用最笨的法子,到时候想办法闭会儿气。 结果陆景才刚藏好不久就听到有脚步声向庙门处行来,这比他预计的还要早一些,还好刚才他没选择逃跑,否则大概率连山都下不了便被人给追上了。 不过他如今的处境也没比直接逃跑好太多就是了。 实际上那人还没出门,陆景就已经忍不住暗叫不好了,玩lol不算他这还是人生第一次干这种蹲草丛的事情,随着脚步声的临近他的心脏也越跳越快,几乎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到时恐怕就算他闭气也没什么用了,还没出手就会被人给发现。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陆景这段时间霉运走得太多,这回却是难得占了一次天时,道士出门的时候恰好一阵山风刮过,草丛和树叶也随之发出了莎莎之声,却是正好将陆景的心跳声给盖了过去。 道士走出门来,却是如陆景所期盼的那样,一眼便瞧见了树后的卖花小姑娘,看到了她的红鞋子和头上的螺髻,唤了一声,“六妹,那小子已经被你给解决掉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那棵大樟树走去,然而迈出几步,却忽又停下了脚来,脸上露出了狐疑之色。 而此时的陆景却是已经从草丛中跳了出来,挥舞着手中的金环张牙舞爪的就冲了上去不管有用没用,反正声势是先拉满了,不然等下不容易骗出对面的攻击来。 陆景本来也没指望临时摆出的诱饵能起多大作用,甚至不知道眼前的道士究竟被分散了几分注意力,反正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拖得时间越长对他就越不利,难得这次庙里只出来了一个人,陆景决定先解决了眼前这个对手再说。 “阁下究竟是何方高人!” 道士看到一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突然从草丛里蹦出来也被吓了一大跳,而且陆景这会儿还能活蹦乱跳,就说明老六那边很可能已经出事了,这让他整个人顿时紧张了起来,如临大敌,甚至自动忽略掉了陆景那看起来就很外行的脚步身法。 同为风尘七侠,道士对于卖花小姑娘的身手很是了解,能击败她,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悄无声息击败她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庸手?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武林之中从来不乏一些喜欢游戏风尘,装疯卖傻的前辈高人。风尘七侠成名已久,道士也不是什么刚踏入江湖的雏儿,自然很清楚这一点,对方想用这样的手段来麻痹他未免也太小瞧他了。 因此道士一见陆景扑来不敢怠慢,立刻催动了全身功法,一拂尘挥出,同时脚踩七星步,准备一旦见势不妙,就先退回庙中,和几位同伴汇合。 结果下一刻道士就见冲来的陆景面对他灌满了真气的拂尘,居然不躲不闪,那架势就仿佛是在说什么狗屁招式,根本伤不到老子一样。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凶人?! 道士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思急转,两人还没交上手,他在气势上就已经先输了七分,甚至升起了转头就要逃跑的念头来。 然而就算是回去跟同伴会合,一招未过未免也有些说不过去,所以道士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至少先通过这一击探探对面的底。 于是紧接着捏糖人的小贩,渔翁、屠夫和耍杂艺的赶趁人就看到刚出门不久的道士又飞快的退回了庙里,而且脸色白的跟上坟时新扎的纸人似得。 “当心,是硬点子!”道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来,说完之后便跌坐在地,开始运功化解起体内那些乱窜的内劲了。 而风尘七侠中剩下的四位闻言也是齐齐色变。最近他们这是命犯太岁吗,为什么只要一干坏事就会被人给撞上,老七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小兄弟,结果惹来了洗剑阁的弟子给一剑了结,完了他们六人不得不冒着极大风险来追杀灭口。 好不容易抓到了目标,可还没来得及动手,老二又一个照面就让人给放倒了,而且这么看来之前在外面的老六怕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捏糖人的小贩简直忍不住要仰天长叹,莫非真的是天亡他们? 不过他作为七人中的大哥,心智本也最为坚定,之前是因为接二连三的损失弟兄导致心中愤懑,但很快就已经战胜了沮丧的情绪,重新打起精神来。 他倒是要好好瞧瞧,这次来的又是何方神圣。 第二十五章 果然好内功! 陆景看到道士挥出手中的拂尘,只觉得漫天都是影子,让人根本无处躲闪。 以他的眼力自然也看不出那拂尘最终会落向哪里,于是他索性也就把双臂交叉在脸前,护住了要害,之后就继续向前猛冲。 很快陆景就觉得右臂上像是被数百只钢针给同时刺入了一样! 这道士的内功修为显然比之前那个卖花小姑娘要高的多,原本看起来软趴趴的麈尾毛,在他内力的灌注下居然变得无比坚硬,于是陆景这一次也破天荒的见了血! 因为受力面积足够小,那些麈尾毛轻轻松松的就捅穿了他的皮肤,扎进了他的肌肉里,让陆景痛的差点没喊出来。 好在这毕竟不是真正的钢针,而他丹田里的那些内力来的也足够及时,所以那些麈尾毛入肉不算太深便失去了力道。 饶是如此陆景也疼的够呛,等道士被震飞,他那条手臂上也多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 不过陆景这会儿也没空去关心手臂上的伤势了,因为那道士前脚刚飞,他后脚也已经冲进了那座菩萨庙里。 陆景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那一伙六个凶人,如今一死一重伤,可依旧还剩下四人,除了那个耍杂艺的赶趁人捂着肚子,似乎本身就带伤外剩下三人应该都还是满状态。 对此陆景也没什么好法子。 现实不是动画片,敌人也不会像葫芦娃救爷爷一样一个个排着队来送,能提前解决掉两个人已经算他运气好了,而在这之后他肯定要面临复数的对手。 捏糖人的小贩这时候也终于看清了来者的模样,心下不由很是诧异。 追杀洗剑阁的弟子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当他看到樟树下还有其他人的时候自然也很是警惕,当时便仔细的打量过陆景。 而看过之后捏糖人的小贩便放下了心来,眼前的少年应该就是附近的村民,顶多也就学过一些乡下把式,这一点从他的手上就能看出来,虽然也有茧子,但和习武时留下的茧子不同,更像是底层苦力干重活时磨出来的。 除此之外习武之人因为经常吐纳天地元气,久而久之太阳穴也会微微凸起,越是厉害的内家高手通常这一特征也就越是明显,而陆景的太阳穴和普通人无异。 凭借这两点,捏糖人的小贩就已经排除了陆景是隐世高人的可能,更不用说陆景对树打拳,但只蹭掉点树皮的可笑表现了。 然而现在捏糖人的小贩发现自己已经笑不出来了,他之前竟然真的看走了眼,没想到眼前的家伙居然这么能藏,看这少年的样子怕不是已经练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这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和一个不会武功的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可他才多大的年纪,就已经有这么恐怖的修为? 而且最可怕的还不是他的武功,而是此子的深沉心机,之前在他们面前装傻充愣,愣是把六个老江湖给耍的团团转,放松了警惕,却是一直隐忍到这一刻方才露出自己的毒牙来! 这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之前江湖上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六人在动手前早就已经打听过,这是一座荒山,平时都没什么人,否则也不会把夏姓女子给撵到这里来,可偏偏他们刚一来就撞上人了,还是个厉害高手。 捏糖人的小贩觉得这并不是巧合。 这小子是在这里专程来等他们的吗?还是说他其实是洗剑阁里不出世的高手,赶来接阁里的弟子? 不……不会是后一种可能,因为刚才明明夏姓女子就掉在他的面前,他也没管,就这么把人给拱手让给了他们,显然并不在乎夏姓女子的死活,那这么说来就是前一种可能了,这小子根本就是冲他们来的。 难道是来报仇的? 捏糖人的小贩觉得自己应该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江湖嘛,结仇与复仇是永恒的主题,他们七人行侠仗义,这么多年当然也杀了不少大奸大恶之徒。 虽然武林之中是一片叫好,但坏人也是有家人朋友的,人家可不会管你什么立场,你杀了人家至亲好友,人家肯定是想杀回来的。 好在他们七人平日里足够小心,又有侠字招牌护体,得道多助,是以才能一直有惊无险,但捏糖人的小贩很清楚,总有一天他们会碰上真正的狠角色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短短一瞬捏糖人的小贩心中已经闪过了不少念头,他本来就是风尘七侠中最工于心计的人,否则单凭武功最高,其他人也未必每次都愿意听他的。 一边想着陆景的来历,一边却是也并不耽误他指挥战斗,捏糖人的小贩高喝了一声,“此人乃十恶不赦之徒,不用讲究江湖道义,大家伙并肩子一起上!” 屠夫、渔翁还有耍杂艺的赶趁人闻言一起称是,纷纷抄起武器冲着陆景冲了上去。 对面儿陆景听得一阵纳闷儿,好家伙,你们在这儿又是杀人又是灭口的,完了还好意思喊我是十恶不赦之徒? 他却不知道这是七侠联手时的惯用开场白,没办法,这就是一直做大侠的代价,不管什么时候都得先把道德的制高点给站了。 提着杀猪刀的屠夫冲在最前面,一刀就要砍向陆景的胳膊,但下一刻就听正在运功疗伤的道士拼着受伤开口急呼道,“小心,此人内功了得,直接攻他要害!” 得到同伴提醒屠夫立刻变招,放弃了胳膊,转为劈向陆景的胸口! 而且因为忌惮对面的高深内功,屠夫这一刀也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给使了出来!陆景只瞥见刀光一闪,闻得一股腥臭铺面,随后那一刀便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的胸前。 伴随着一声金石交鸣之声,陆景刚摸来的那件金丝肚兜却是在关键时刻救下了他一命,为他挡住了这可怕一刀! 反观出刀的屠夫则喷出了一口鲜血,惨笑一声,“果然好内功!”说完便向后倒去。 第二十六章 试着封他穴位 屠夫出手的时候老渔翁也没闲着,他的鱼竿只比屠夫的刀慢了一线,但眼见两个同伴都先后被眼前之人以内劲振飞,他这一杆要是再戳下去那未免也有些太头铁了,因此手上的动作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然而慢下来之后他却没能想出下一步究竟该做什么好,这打又不能打,停又不能停,忽然之间竟不知该做什么好了。 一旁的道士看的也很是心急,他甚至都不顾得再疗伤了,又急忙继续指点道,“此人内力太强不可力敌只能智取,试着封他穴位,阻他行功运气!” 老渔翁闻言眼睛一亮,对啊,怎么忘了这茬了,内力是通过经脉来运转的,如果封了穴窍便等于是阻断了内力的运转路线,任你内功再强也无法施展。 除此之外,穴窍被堵死还会让附近的肌肉也失去控制。 之前便是他出手一连封了夏姓女子二十四处穴窍,让后者现在除了脑袋外哪里也动不了。 当然那也是因为夏姓女子之前昏过去了,才会这么轻松,而对上陆景这样的高手,想封住他全身经脉显然是痴心妄想,但如果只是截住一小段气劲,从而阻止他全身内力运转,咬咬牙还是有可能能做得到的。 不过也很艰难就是了,尤其刚刚道士的指点肯定也被对面那个少年给听到了,对方接下来肯定也会重点防备着被他点穴。 但好歹是有个努力方向,不至于再束手无策了,老渔翁给耍杂艺的赶趁人使了个眼色,让后者跟他打个配合,耍杂艺的赶趁人自是点头应允。 随后耍杂艺的赶趁人便松开了捂着肚子的那只手,从腰间摸出了三把飞刀。 而看到飞刀陆景的汗毛也竖起来,刚刚屠夫那一刀就差点把他给吓到,有那么一瞬陆景甚至以为自己死定了。 结果没想到他的运气不错,那一刀最后正好落在了他的胸口,被肚兜覆盖的地方,而陆景冷汗还没完全下去,就又见到对面有人掏了飞刀出来! 真是真的要了命了,陆景很清楚绝对不能让对面的飞刀出手!所以他立刻调转了目标,转向耍杂艺的赶趁人冲去。 后者却是顿时也紧张了起来,陆景已经数次“证明”了自己是个高手,耍杂艺的赶趟人对此自然也毫不怀疑,而他的武功原本便是七侠中比较垫底的,虽然不是最后一位但也相去不远了。 再加上之前和那个洗剑阁的女弟子的一战中他的小腹也受了伤,导致他对自己就更没什么信心了,眼见那个可怕高手忽然盯上了自己,第一反应就是后退。 然而陆景这次也是发了狠,就是要死死贴着那个玩儿飞刀的家伙,不让他的飞刀出手,他在第一时间逆运小金刚劲,将内力灌注到双腿,大踏步的就追了上去。 耍杂艺的赶趁人见状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来,他已经将一把飞刀扣在手里,却是迟迟没扔出去,一来是因为双方的距离太近,不太好出手,二来他心下胆怯,原意只是过来打个下手,没想到第一个冲上去的屠夫只一招就被人给放到了,随后那人不知为何又盯上他。 他现在心虚的很,只盼着陆景赶紧去找别人,委实不想再做任何激怒对方的举动,因此便在大殿前跟陆景玩儿起了捉迷藏,好在这样也算完成了老渔翁交待的打掩护的任务。 陆景那个气啊,之前他玩游戏最喜欢的路子就是敏捷流,没想到现在来报应了,现在这庙里所有人属他腿最短,被人当猴一样到处遛。 他知道这么拖下去情况肯定会变得越来越糟糕,一旦被人给看出了他的虚实,尤其这里面还有个远程职业,到时候放风筝也能把他给放死。 可惜还是之前那个问题,他现在面板上没什么技能,因此可操作的余地也不大,陆景基本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极限,而剩下的那部分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实际上陆景已经开始能看到那个耍杂艺的赶趁人眼中流露出的疑惑之色,以及后者的跃跃欲试,而这也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而这边耍杂艺的赶趁人还没下定决心丢出手中的飞刀,另一边的老渔翁却是又出手了! 他自觉已经等到了要等的时机,趁陆景追人的时候,手中的鱼竿再次探出。 他的武功在七侠中能排到第三,除了占了练功时日最久的便宜外,另一重原因便是他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法,已经能做到指哪儿打哪儿,几乎分毫不差了。 因此即便是用鱼竿也能代替手指去点穴,避免了近距离面对眼前这个高手的危险。 但是无论用什么来点穴都是需要往对方身体里输送自己的内劲的,老渔夫知道陆景内力雄厚,所以出手速度很快,几乎是在一息之间就用鱼竿连点了陆景身上四处穴窍,同时因为担心自己的内力还没封住穴窍就被陆景的内力给消融,他这次也是下了血本,将功力催动到了十层! 他见识过屠夫和道士的下场,自然知道这么做的下场,但是这就是人多的好处了,就算他失去了战斗力,还有老大和老五,而陆景一旦没了内力,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笔账他还是能算的清的。 因此当老渔翁也吐血飞出的时候心里并不慌张,相反,有种大局已定的轻松,他这会儿其实也看出来,眼前这小子好像除了内力够横以外,其他东西都很稀松平常,没瞧出有什么厉害招式,轻功好像也不太行。 等内力被封住他便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然而下一刻老渔翁眼中的轻松却又被惊恐所取代,因为他赫然发现本该已经失去内力的陆景这会儿依旧活蹦乱跳,追着老五的速度丝毫不减。 而另一边的陆景被点中的时候其实也愣了下,之前道士的话他也听到了,当时心中便暗呼要遭,然而另一边那个耍杂艺的赶趁人却是突然掏出飞刀来,这相当于家里两个水龙头都在漏水,陆景也只能选了个漏的最严重的先去堵。 剩下一个他也没办法了,而且以老渔翁那出手速度,他就算之前有所防备,一样也防不下来,所以这大概是陆景进庙后在短短时间内第二次觉得自己药丸。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经脉中的内力流转游走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而且很快就把老渔翁用来封堵穴窍的那几股内力给消融掉了,让那附近的肌肉也重新恢复了控制,整个过程非常短暂。 陆景也是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家的内力和别人的好像不太一样。 因为它们其实是……倒着运转的。 第二十七章 你真厉害 陆景被老渔翁点穴的瞬间,另一边一直被撵的满地乱跑的赶趁人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同时手中的飞刀也有些蠢蠢欲动。 他已经发现眼前这个高手,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原本的畏惧减轻了不少,心思自然也活络了起来。 就在赶趁人将内力灌注在双指,准备将飞刀掷向陆景的眉心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催促道,“别再玩了,他们老大已经跑了,赶紧收拾了眼前这个家伙,去追人吧!” 耍杂艺的赶趁人听出了说话的人是那个夏姓女子,于是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却是立刻也魂飞魄散,因为捏糖人的那个小贩竟然真的如那女子所说一般不见了踪影。 赶趁人也是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家老大在喊完那句一起上后好像就再没有了动静,莫非是那时就已经存了用他们来拖住陆景,自己逃跑的念头? 就在赶趁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却是又见老渔翁吐血飞出,而被点穴的陆景根本丝毫不受影响,依旧生龙活虎。 再加上夏姓女子那句别玩了,终于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了,这么厉害的高手又怎么可能会真的奈何不了身上有伤的他?不过是猫戏耗子罢了!可笑的是他自己之前还天真的觉得自己有机会,当真蠢得可怕。 自觉已经发现真相的赶趁人此时已经彻底被吓破了胆,手足冰凉,面如土色,身子如筛糠般颤抖不止,哪还再敢出手,也顾不得一旁三个还在疗伤的同伴,转身就翻过了庙墙,没命似的撒足狂奔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地上庙内五人的脸色也各不相同,夏姓女子松了口气,陆景有种死里逃生的不真实感,另一边屠夫面色愤然,双目怒睁,似乎是不相信同伴会把他们抛弃的这么干脆,老渔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而道士则是一声长叹。 他似乎是知道自己再难幸免,也不再行功疗伤,开口道,“阁下神功盖世,我们输的不冤,老道只是想在临死前弄清楚一件事,阁下究竟与我等有何仇怨,早早在这山中相候?” “没仇怨,”陆景扔掉金环,改捡起了地上屠夫丢下的那把杀猪刀,说出了一句让在场四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来,“你说你们做任务就任务,闲着没事儿非砍旁边的npc干嘛?” 说完他便用力挥动手中的杀猪刀,劈在了道士的脖子上。 陆景很清楚这三人不能留,如果不趁着他们身受重伤难以行动之际趁热杀掉,等三人恢复过来,再仔细琢磨琢磨,怕不是要死的就是他和那个洗剑阁的女弟子了。 而有了卖花小姑娘的第一次,陆景如今动手也没先前那么紧张了,虽然这一刀下去还是砍偏了一些,导致道士没能立刻死去,又嗬嗬嗬了一会儿,陆景见状连忙又补了一刀,这才帮他结束了痛苦,不过等到屠夫和老渔翁,就熟练了很多。 陆景杀完人,稍微平缓了一下跳的有些快的心脏,又听那个洗剑阁的女弟子再次开口道,“多谢少侠相救。” “没,我其实主要还是为了自保来着……”陆景挠头,“而且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刚才把那家伙给吓走,这会儿倒下的就是我了。” 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向那个夏姓女子走去,“你被点了穴,动不了吗?” 夏姓女子轻轻嗯了一声。 之前她头上戴的那顶有面纱的斗笠,在她落地的时候便已经掉下,随她一前一后滚进草丛里,不过那时候陆景只是惊鸿一瞥,也没怎么瞧清楚她的样子,直到这时面对面,才发现这位行侠仗义的洗剑阁女弟子居然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 单说长相根本不像是个行走江湖的女侠,反倒更像是个整日只知扑蝶荡秋千的邻家小妹,难怪她要用斗笠遮着脸,否则陆景估计她就算再怎么严肃认真,旁人也不会把她的话给放在心上。 “这地方不能久待,刚刚跑掉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会回来,咱们得赶紧下山。”陆景很清楚两人现在还不算脱离了危险,因此他连打完怪例行摸尸体的冲动都忍住了,就怕晚走一步被堵住,到时候想再混过去可就难了。 说完陆景便弯腰从地上抱起了那个洗剑阁的女子。 而后者这一次却没有吱声,陆景能感觉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点了穴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陆景也没空多想,他这会儿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逃命上,逆运小金刚劲,将内力再次灌注进双腿,接着就迈开大步向山下跑去。 陆景摸不准捏糖人的小贩和那个耍杂艺的赶趟人什么时候会回来,他也不敢再从原路下山,找了背面一条不只是人还是动物踩出的小径,一路跌跌撞撞往下跑,结果脚下的草鞋都跑掉了一只,中间还险些迷了路。 直到快到山脚下,他怀里那个一直在沉默的洗剑阁女弟子却是终于又开了口,“少侠。” “嗯?”陆景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随口应了声。 “你……为什么一直不给我解开穴位啊?” 夏姓女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有些紧张,望着陆景的眼睛,生怕这双眼睛也会在霎那间被黑暗所包裹。 结果她就听陆景道,“解穴?我不会啊。” “你不会解穴?”夏姓女子的脸色变得很是古怪,然而在得到这个让人有些啼笑皆非的答案后她悬着的心却是轻松了不少。 “嗯,师父还没教到那儿。”陆景诚实道。 这次轮到夏姓女子想挠头了,心想你内功都练到这种程度了,你师父连解穴都不教的吗,这也太误人子弟了吧。 但想到之前陆景在庙里的表现,她又觉得这答案好像……也挺合情合理的,片刻后却是恍然,“你跟我一样只练自己喜欢的对不对?我师父师伯也说过我练剑的时间花的太长,导致我内功修为一直跟不上,这么下去不行,因为很多剑招的威力是随着内功的增加而增加的。 “所以阁里大家虽然都爱剑,但实际上每天花时间最多的还是吐纳,就是吐纳实在太枯燥了点,而且费了半天力气内力多出来的也不明显,你真厉害,如果不是见到你,我真不相信有人竟然能耐得住寂寞专练内功的。” 第二十八章 看热闹 陆景没想到娃娃脸姑娘还挺健谈的,并没有所谓大派弟子的傲慢。 尤其在解开了误会后,有陆景的救命之恩在她很快就卸下了心防,再加上被点了穴这会儿什么也干不了,在陆景的怀里闲得无聊,就只能动嘴了。 于是一盏茶后陆景不但知道了她叫夏槐,还知道了她师父是洗剑阁名震天下的十三名剑之一的无想剑萧梦柔,妥妥的一流高手,同时还知道了夏槐九岁就被萧梦柔看重,收为弟子,到如今习武已经六年。 以她的资质本该早早打通任脉踏入二流,然而就像这家伙自己所说,她也是个奇葩,只喜欢练剑,不喜欢打坐,不管多难的剑法到她手上,即便没什么人指点,没过多久也总能练个七七八八,而且还能在此基础上举一反三。 但一到要修炼内功的环节,她就如丧考妣,整个人根本坐不住,吐纳没一会儿就跟火烧屁股一样,所以头几年她的内功进境是洗剑阁所有第八代弟子里最慢的,以至于后来萧梦柔不得不专门指派了一个人什么也不干,就是每天盯着她在那里打坐,坐满三个时辰才能允许她摸剑。 至此夏槐的内功修炼总算步入正轨,当然她每天都过得很痛苦就是了,据她自己所说,为了缓解修炼内功给她带来的精神压力,她不得不养了只小狸花猫,每天吐纳前和吐纳后都要疯狂吸猫。 陆景对此表示理解,他高中那会儿也不喜欢学化学,虽然凭借小镇做题家自带的满级题海技能,背一背分数也还不错,但学不感兴趣的东西的确是种折磨,不过夏槐对吐纳的怨念他一个十天就快把任脉打通的人的确也很难感同身受就是了。 夏槐随后还说起了她的那些师兄妹们,说姓薛的某个师兄看上了一个刚入门的小师妹,但是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小师妹仰慕另外一位姓马的师兄,偏偏姓马的师兄为专心修剑,不惜自断烦恼根,导致这世上又多出了两个苦情人。 一圈八卦过后却是又说回到她自己身上来,不算之前在附近的镇子上放风,这其实还是夏槐第一次下山。 师父派她去个有些奇怪的地方送封信,这事儿没什么难度,就是纯跑腿儿,所以夏槐很快便完成了,之后却不想回去继续被人软禁逼着练功,所以就自作主张跑来邬江城看热闹。 没曾想半路撞见了风尘七侠作恶,夏女侠拔剑怒杀凶徒,却被剩下六人给追杀,之后便是陆景见到的事情了,说到这里夏槐也是心有余悸,如果当时陆景不在,现在的她怕是已经被人埋在了那座菩萨庙后。 陆景亦是心有戚戚焉,他当时的情况同样险到了极点,尤其那个耍杂艺的赶趁人飞刀在手,已经准备扔出去了,要不是夏槐机智,一句话吓走了对方,那两人估计都要被人种萝卜了。 从这一点来看夏槐或许江湖经验不怎么丰富,但是脑子绝对不笨,而且大派弟子眼光毒辣,那个捏糖人的小贩其实看到屠夫被陆景反震吐血就头也不回的跑了,但夏槐却一直没有出声,直到看出陆景落在下风,才把这事儿喊出来给那个赶趁人施压,这份对时机的把握,陆景也是自愧不如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习武时间还太短,即便内功修为因为bug进展神速,但他要补的课还有很多。 两人此时已经离开了那座荒山,算是初步脱离了危险,陆景没有急着进城也没回家,打算先去贾郎中的草庐给夏槐处理下她身上的伤势。 夏槐的一条小腿、腰畔和右肩都有伤,有地方甚至还在渗血。 一般来说各门派的弟子行走江湖,下山之前师门都会发放疗伤药,专门应对这种紧急情况,而像洗剑阁这种顶尖门派,疗伤药更是特制的,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 可惜夏槐身上的药一进菩萨庙就被搜走了,小姑娘刚刚经历过恶战,被人追杀复又得救,死里逃生很是激动,一口气说了不少话,然而等肾上腺素的刺激过去,却是很快又蔫了下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上眼皮便开始和下眼皮打架。 陆景不想她睡着,一边快步跑着,一边主动接过了她之前的话来。 “邬江城是挺热闹的,每天好些个船靠岸,南来北往的游商豪客不少,文王庙那边有小吃,能吃一个月不带重样的,龙津桥附近说书、傀儡戏、相扑表演最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的,你要是想买衣服胭脂,还有其他好玩的小物件可以去西角楼街……” 然而他没想到迷迷糊糊的夏槐闻言却是嘟囔了一句,“我去邬江城……不是看这种热闹的。” “那是什么热闹?”陆景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一般人来邬江城游玩,基本都是冲着这些来的,除此之外邬江城最出名的便是河岸两边的各种秦楼楚馆了,据说有大大小小快二百余家,那可真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了。 难道说这姑娘还是个百合不成,那倒真的是人不可貌相了。 “自然是……武林中的热闹了,”夏槐的眼睛都快困得睁不开了,但听到陆景发问,还是勉力回答道。 “咦,你不是本地人吗,就算没听说难道没发现最近城里的武林人士多了很多吗?” 陆景心道难怪自己这段时间总碰上事儿,之前九个月他都平平安安,每天按时打卡上下班,活像又用回了钉钉,怎么如今去个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人的破庙边练拳,也能撞上一伙江湖中人杀人灭口? 他寻思着别是因为自己有了内功,这后续剧情就哗哗展开,那可真成玩游戏了。 现在看来这事儿并不怪他,是因为武林中人都在往邬江城里涌,所以他触发江湖事件的概率自然也在上升。 陆景还想再问问夏槐她说得热闹究竟是什么,但没想到此时的夏槐却是再也抵抗不住倦意,已经闭上了眼睛,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杏林规矩 陆景抱着夏槐风风火火的冲进草庐,还没进门就大喊道,“贾郎中何在?!” 贾郎中这会儿却是正在厅堂里考校那小药童,后者昨日贪玩,又没用功,十次辨药辨错了九次,把贾郎中气的鞋都脱了,正准备抽人。 若不是陆景正巧上门,那小药童今天怕是就要屁股不保了。 好在贾郎中听到生意来了心情总算稍好一些,也没空管他了,一边穿鞋一边应道,“老夫在这儿,客人请……”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陆景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又是你小子,这才几天没见难道又挨揍了?”贾郎中奇道。 “这次挨揍的不是我,是她。”陆景把怀里的夏槐给放到了一旁的榻上。 贾郎中定睛一看,先赞了句,“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好生俊俏。”随后却是又注意到了夏槐身上的伤,脸色一变,顿足道,“造孽啊,哪个混蛋下手这么狠?”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还有些狐疑的偷瞄了眼一旁的陆景。 “别瞎看了,跟我没关系。”陆景摇头,“赶紧救人吧。” 不用陆景提醒,贾郎中已经动了起来,呼喝着还在抹眼泪的小药童去烧热水,而他自己则去柜子里拿了调好的金疮药,之后又从医箱里取出金针和桑皮线。 待热水烧好,他先让小药童去接了两盆温水,在其中一个盆子里洗了洗手。 陆景之前其实不大瞧得起这年代的医学水平,尤其是外科,毕竟这时候还没什么微生物和细菌的概念,但是亲身接触过后发现也没想象中那么糟糕。 受限于科学技术水平,陈朝的郎中大夫的确对很多东西一知半解,甚至不乏一些让人笑掉大牙的谬解,但是一代代传承下来,慢慢也积累下了不少经验,虽不一定知其然,但也算逐渐有了一些应对之法。 只是这一行的水平高低起伏相差极大,而且和武林一样,流派繁多,彼此又互相隔阂,少有交流,遇到庸医还是圣手很多时候只能看患者自己的造化。 比如陆景以前就觉得贾郎中医术不错,基本上应该算是乡村郎中的天花板了,可直到这次看他治疗夏槐,陆景才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有些低估了他,看他对消毒的重视程度显然已经领先了时代。 于是陆景也没什么可提醒的地方了,毕竟穿越前他并不是学医的,医学知识也很有限,除了洗手外就是酒精消毒还有高温消毒,前者以这个时代的酒精浓度和自杀无异,后者的话他看到贾郎中已经点了蜡烛。 专业的事情果然还是要教给专业的人来处理,陆景看自己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打算出门去等,结果却被贾郎中给拦下了,“别走。” “为什么?”陆景一愣。 “你以为只有你们青竹帮有帮规吗?杏林也是有杏林的规矩的,”贾郎中没好气道,“若患者为女子,非年过半百者,医者不可与之独处一室,女医除外。” “可我也不是她的家眷啊,我们今天才认识。”陆景皱眉道,他之所以准备离开,也是因为接下来贾郎中就要给夏槐处理伤口了,不想留在这儿平白占人家便宜。 虽说夏槐身上的几处伤都不算是在太隐秘的位置,但这不是后世,世俗礼法还是在强调男女授受不亲的,况且即便后世,你在街上走,不小心碰到异性了也可能会惹上麻烦。 “你不还有个小药童的吗,让他在这儿陪着你不就行了?”顿了顿,陆景又道。 “细辛是我的人,留下也没用。”贾郎中闻言却摇头,“老夫不管你和她什么关系,人是你送来的,你就得留下作证,之后如果她的家眷有什么问题也自会去寻你,和老夫无干。” 说完贾郎中又指了指一旁另一盆温水,“快去洗手,她已经失了不少血,不能再拖了,清理你来做,之后用麻布挡住其他地方,只露出伤口,老夫自会为她缝合,细辛,等姓陆的小子洗过手你再换两盆水来,之后去煎药,是补血的方子,三日前你才刚煎过,要是抓错药当心我打折你的腿。” 陆景和一旁可怜巴巴的细辛对望了一眼,一个比一个无奈。 好嘛,贾郎中这风险转嫁的,看来陈朝的医患关系也不怎么和谐,否则想来杏林的前辈们也不会定下这样一条规矩。 按夏槐自己的说法,她属于半路溜号,亲戚家人都不在身边,因此事到如今陆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洗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像是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一样紧张。 陆景深吸了两口气,又看了眼在塌上沉睡的夏槐,少女这会儿睡得并不安稳,一对儿柳眉蹙在一起,脸颊微红,呼吸亦有些急促。 陆景见状不敢耽搁,说了声得罪了,便伸手去掀夏槐的罗裙,露出了下面半截受伤的小腿,随后用手帕沾水小心擦拭起上面的尘土和血迹。 另一边的贾郎中则在烛火上烤了金针,又穿上桑皮线,待陆景清理完毕,在下方覆上麻布,便开始为夏槐施针缝合,只见他运指如飞,金针穿过皮肉,很快少女腿上那绽开的伤口便被重新缝合在了起来。 期间大概是感受到了疼痛,夏槐醒来了一次,看到陌生面孔很是警惕,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拔剑,结果动不了,才想起自己还在点穴状态。 待看到一旁的陆景,似乎又稍稍安心了一些,等发现两人是在帮她处理伤口后,她也彻底放松了下来,还冲陆景挤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你之前说文王庙那边有小吃,什么最好吃啊?” 结果陆景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倒头睡了过去。 一刻后,贾郎指挥着陆景在夏槐的腰肢上敷上金疮药,又包扎了伤口,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之后就等细辛煎好补血药,让夏槐喝下去就行了。 按照贾郎中的说法,情况还是挺乐观的,因为夏槐的是习武之人,身子骨比普通人好很多,而且有内力也可以加快她的伤口愈合。 第三十章 仁义小人与计较君子 忙完了夏槐那边的事情,贾郎中让细辛搬了把椅子,坐在草庐前眯眼晒着太阳。 而稍晚一些陆景叫醒夏槐,喂她喝过药,看她再次睡下后也从厅堂里走了出来,来到贾郎中身边。 “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先管我们收钱才肯看病的。” 贾郎中没睁眼,只是淡淡道,“你付的起药钱和诊金吗? “付不起。“陆景诚实道,他之前那次背货赚到的钱这些天已经被他花的七七八八了,现在身上就剩三个铜子儿,原本打算今天研究下内力,最迟明天就要进城找活干了。 而另一边的夏槐却是比他还惨,带着的银两跟师门疗伤药还有其他什么东西都被人一股脑的给收缴走了。 所以两人现在是一个比一个穷。 “那不就完了,”贾郎中叹了口气,“反正人老夫左右都要救的,你有钱之后肯定会给我,没钱我提早问了,除了心里早难受有什么用吗?” 陆景闻言惊奇,“这话听着可不像会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啊。” 考虑到这货先前的恶习,他原本已经做好打算,实在不行就把身上那件金丝肚兜先拿出来做个抵押,没想到贾郎中这次却是难得的对得起他那一副隐世高人的长相。 “放屁!在你眼里老夫难道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吗?”贾郎中也怒了,从椅子上睁开了眼。 陆景很是无辜,“可你这先收诊费再看病的规矩不是十里八乡都知道吗?我前些日子打村口过,还听见那些孩童编了歌谣在唱你,什么贾郎中,贾郎中,有钱才是真郎中。” “你小子懂什么,”贾郎中余怒未消,“乡人粗鄙,本身为财米油盐所苦,故而养成了爱占小便宜的习惯。”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他们,精打细算本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我若不把这先收钱再看病的规矩给立下来,摆出一副斤斤计较的姿态,那总有人看完病后向我哭诉家中穷苦,即便他们手中有钱也不愿付给我,若家家如此,让老夫和细辛去喝西北风吗? “而我虽立下这规矩,却并非不懂变通之辈,若真遇上家里的确拿不出钱,又生死攸关的要紧时候,老夫难道不会破例一回,就这么傻看着病人死在我面前吗?” 陆景闻言一怔,之后却是收起了脸上的轻浮之色,拱手道,“受教了,今儿个见到了几个满口大义的小人,没曾想却又碰上了一个斤斤计较的君子……诶,等等,不对,这还是解释不了你之前为什么多收我一倍的钱啊?” 贾郎中咳嗽,“有钱不赚是傻子……老夫不是看你那会儿人生地不熟,又没什么朋友嘛。” “…………”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陆景也没再计较这事儿,两世为人,他自然也很清楚人都是很复杂的,世间大部分人都是既有闪光点也有恶习的矛盾体。 不过之后陆景倒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说起赚钱来您老这医术,应该已经可以在城里开医馆了吧,不比你在这儿做乡村郎中挣得多吗?” “哼,你小子倒是有点眼力见,不过不该打听的事情还是别打听的好。”贾郎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但过了会儿他自己却是又憋不住了,“罢了,就说与你听,我祖上曾经做过御医,后来据说是因为宫里有妖物作祟害死了位贵人,要抓人顶缸,我祖上不幸被挑中,虽然最后侥幸保住了性命,但也家破人亡。 “他孤身一人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一路南下挑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归隐山林。之后又娶妻,生子,倒是把他的医术给传了下来,但为了避免先前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重演,他跟后人约定,不许我们再与那些达官贵人们有什么往来纠葛,不过他倒是也没说不能进城生活,但相比于城中繁华,老夫的确更喜欢这乡情野趣。”贾郎中捋着胡子神气道。 陆景对此却是一笑而过,心想老贾你也忒能吹了,御医什么的也就算了,妖物作祟都出来了,难不成自己穿的不是个武侠世界,而是仙侠世界? 不过这时代科技水平不高,太多事情解释不了,归咎到鬼神身上倒也是人之常情,陆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他在这儿九个多月了,除了画本小说里,也没见着什么剑仙妖鬼,自然不会因为一个乡村郎中的祖传故事就改变自己的世界观。 但陆景也没揭穿贾郎中的牛皮,一个故事而已,让老头偶尔自我膨胀下乐呵乐呵也挺好,毕竟人家刚救了人的。 夏槐是下午醒过来的,穴位已经自然解开了,老渔翁毕竟只是三流高手,他点的穴时间基本不可能超过半天,不过夏槐刚一睡醒就喊饿。 恰逢贾郎中今天心情不错,就让细辛又给夏槐和陆景煮了两碗粥,蒸了四个炊饼。 结果夏女侠也不客气,哐哐就干完了属于自己的两个炊饼和一碗粥,一边舔碗一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陆景手里还剩下的一个炊饼。 “没吃饱?”陆景试探着问道。 夏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跑了太远,中间没怎么休息过,还打好几架,饿的时间有点长。” 于是陆景把手里剩下的那个炊饼也递给她了,“那你吃吧。” 夏槐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师父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可我也没多爱吃这东西。”陆景把炊饼塞进了夏槐手里,“你先吃,我没你饿,而且住处还有吃的。” 夏槐这才接过了那个炊饼,但想了想又从中掰开,和陆景一人一半。 “也成。”陆景没推辞,就和夏槐分食了那个炊饼。 吃完后夏槐却是又压低声音,悄悄问起陆景,“那老伯跟你说诊金药费多少钱了吗,要不等下你别说话,让我来跟他讲,之前在阁里虽然大家都不怎么把我的话给放在心上,但我求人也几乎每人能忍心拒绝的,只要能求这老伯赊个四五日,等我去邬江城找大师兄借了钱,便可以双倍付给他。” 陆景有些意外,“你大师兄也在邬江城吗?” “嗯,没记错的话好象是叫青竹帮吧,大家都是冲着它去的。” 第三十一章 前因后果 “青竹帮?”陆景闻言一怔,旋即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你之前说的热闹,该不会指的也是这个吧?” “对啊。”夏槐点头。 “可据我所知青竹帮……就是个脚行啊,脚行里能有什么热闹,你们大老远的跑过来,看人家在码头背货吗?”陆景斟酌着措辞。 “哦,准确的说我们是冲着青竹帮的帮主解连铖来的。”夏槐填饱了肚子,恢复了不少精神,而且一说起八卦来她也是一副你要聊这个那我可不困了的样子。 “我也是在送信路上听说的,这位解帮主大概九个多月前偶然得到了一本厉害秘籍。为了不让消息走漏出去,他杀掉了当时同行的四人,就此将那本厉害秘籍据为己有,但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一个月前,这事儿忽然又传了出去,于是不少江湖中人觊觎起那本秘籍,纷纷跑来了邬江城。 “就像你之前说的,青竹帮只是个脚行小帮派,里面并没什么高手,所以等踩过点后这伙人很快就按耐不住,准备养精蓄锐一晚,第二天便动手抢夺,可没曾想等到了清晨,他们睁开眼睛,却在自己的枕边发现了一张请帖。 “请帖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欢迎他们来邬江城里做客,同时告诉他们,神功秘籍如美酒佳酿,本就不该一人独享,一个月后城中会有一场夜宴,到时解连铖自然会将那本功法拿出来和大家一同参悟,最后的落款是青竹帮。 “收到请帖的人都被吓了个半死,主要是不知道那请帖是什么时候送到的,他们之中甚至还有二流高手,结果都毫无察觉,送请帖的人既然可以悄无声息的把请帖放在他们的床头,自然也能悄无声息的把他们的脑袋给摘走。想到这一点,那伙武林人士都不敢再有什么异动。 “一部分人被吓得当夜就离了城,不过还有一部分人却留了下来,他们认定了那晚来送秘籍的人必然就是解连铖,想那解连铖本来只是小帮派的帮主,名声不显的三流高手,然而如今居然可以在大家伙的眼皮底下来去自如,虽然占了那些人睡熟的便宜,但也足以证明那本秘籍的不凡,因此很多人的心也更热了。 “虽然将心比心,大多数人都觉得解连铖是不可能平白交出秘籍来的,更不要说把秘籍拿给所有人一起看了,但是请帖上既然邀请他们去参加夜宴,还有具体的时间,那大家伙也想看看到时候解帮主有什么说法。 “至于那会不会是陷阱,唔,这问题他们自然也是有考虑过的,但对那秘籍感兴趣的人人有很多,到时一起赴宴,解连铖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是这么多江湖中人的对手,而算一算如今距离那请帖上的日子只剩下四天了,正因为如此,邬江城中的武林人士才越来越多。” 少女一口气说完,随后望向对面的陆景,没想到后者却似乎有些走神。 夏槐的话让陆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之前俞六郎茶坊,秦小头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出手,而且跟他说别等半个月后了。 秦小头显然是从他能抗六袋粟米而面不改色上看出了他身怀武功,于是问他师父是谁,在意识到他刚拜师没多久后,对他这一身武功的来历产生了怀疑,之后便开始询问他入帮的时间,结果发现是在九个月前。 这正好和解帮主得到秘籍的时间对上了,秦小头这时对他的怀疑也更深了,就提出了要提拔他当棍子,想把陆景放在自己身边再好好观察。 在青竹帮,棍子可比脚夫的待遇好太多了,如果陆景加入青竹帮并非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来是没理由拒绝的。 可偏偏陆景这边本身只是拿青竹帮做个过渡和习武的踏板,并不打算在这里久待,便婉拒了秦小头的提议。 到了这个时候秦小头基本已经认定陆景是奸细了,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又问了一句,是不是有其他小头招揽过陆景。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就再无任何犹豫,果断出手。 而除了这场误会,方子京那伙人挟持了章金明,表面上是冲着章三丰去的,但实际上显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他们看样子更像是被人指使,试探的成分居多,对青竹帮内部也并不怎么熟悉。 眼见章三丰不在也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恰好这时候撞上了陆景这个青竹帮帮众,于是便琢磨着在他身上做点文章。 想通了这两件事,陆景又不由担心起师父来,想到十一天前师父忽然离开邬江城,很可能也与这件事情有关,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章三丰早年行镖是出了名的能跑,但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跑的,只是见势不妙会果断舍弃财货,反而跟着他的那些趟子手,镖师基本都比其他同行活的要久,所以陆景也不觉得这次的他是看城里局势紧张逃走了。 否则就算他不知会自己这个便宜徒弟,没道理就连唯一的独子和老伴都不带。 不过陆景也明白,这不是自己能操心的了的事情。他估计师父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之前才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他,显然是觉得他知道的越多反而会越容易陷入到危险中。 虽然如今的陆景一条任脉已经快打通了,还刚杀了七侠中的四侠,但他对自己实力有着清醒的认知,明白之前那几架之所以能险胜,凭借的只是自己身上那个颠覆武学常识的bug,以及一些运气。 而运气这种东西是不可能一直站在某个人这边的,一旦他的底细被人给摸清,那人家要对付他简直不要太轻松。 实际上相比起邬江城里正在发生的事情,陆景更担心的还是七侠中逃掉的那二侠,等那两人回过神来说不好就要回来找他报复,于是此时的陆景也破天荒对提升实力有了一丝紧迫感感。 除此之外他还得解决自己体内内力过剩的问题,回过神来的陆景发现夏槐正在望着他,心中不由亦是一动。 第三十二章 别,可不敢 那座破庙里发生的事情夏槐都看在眼里,因此陆景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道。 “我之前都在忙着,呃……琢磨内功,还没来得及学习什么招式,师父有事出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先学点招式自保,你那儿有什么我能学的武功吗?” 然而夏槐闻言却是罕见的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 “我会的剑法很多,也挺乐意教你的,但是师门有门规,阁内剑法一律不得外传。” 陆景对这个答案倒是并不意外,章三丰之前收他入门的时候也曾让他发过类似的誓,除非他将来收徒,否则不许将本门武学再传人,即便小金刚劲在江湖中已经流传的很广了,就更别说那些名门大派的独门功夫了。 陆景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报太大的希望,但没想到随后夏槐却是又道,“你别急,只要不是阁里的武功就没这个规矩了,我大师兄这两年一直在外面行走江湖,他的身上肯定有其他武功秘籍,等见到他我帮你去要,就是……估计没阁里的武功厉害。” “没关系啊,有就行。” 陆景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方法把丹田里的内功给按时用完,然后给自己的面板上增加一个主动攻击技能,不至于每次遇敌都只能一路挂机。 所以他也不挑食,至于那些更厉害的武学,他当然也很想要,但饭要一口口吃,路也要一步步走,先保证自己有能用的,再去踮脚够到更好的。 “还有轻功,如果可以的话也帮我要一份吧。”陆景又补充道,他也是饱受腿短的困扰了,想打赢别人,至少得先能追的上,另外一门好轻功也能让人闯荡之时保命机会大增。 比如他师父章三丰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没问题。”夏槐答应的很干脆。 如果被其他武林中人听到两人的对话,估计会目瞪口呆,武功秘籍哪怕只是随便一本都很珍贵,实际上很多江湖厮杀都是因秘籍而起,就比如这次青竹帮的事情,就吸引了很多江湖人士来到邬江城,堪称一次武林盛会了。 而即便是稍差一些的武功,除非你上门拜师否则也很难学到,陆景是因为刚入江湖,对这事儿只有个模糊的概念。 他知道武学难得,但是不知道像夏槐这种顶尖大派的弟子,弄一门外门武学是不是也像他这么困难,结果见夏槐答应的轻松,就有些被误导了。 至于夏槐,她虽然是第一次下山,也的确是看不上大部分外门武功,但是武学的基础价值还是知道的,只是之前在那座破庙里陆景救了他一次,之后又及时带受伤的她来这里找郎中,她也想做点什么回报对方。 难得陆景正好有需要的东西,她也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陆景得到夏槐的承诺感觉心里踏实了一些,也有了盼头,然而盼头毕竟是未来的事情,眼瞅着这一天就要过去,新的一天又快来临,他得在内力再次增加前把丹田给清空。 陆景原计划本来是打算用一天时间做点实验,结果实验才刚开始就被人给打断了,不过有失也有得,接连迎战五侠,让他丹田里的内力被消耗了……四分之一。 等等,这不坑爹吗? 到了这时候陆景也琢磨出一点不对来了,自己的水平不也就是三流巅峰吗?怎么一口气迎战五个三流高手,而且干翻了其中四个还剩这么多内力,这不科学啊? 再然后他却是又想起了之前在茶坊二楼跟秦小头那一“站”,还有接方子京那两拳,陆景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些事情。 那会儿的他一穴未通就已经可以把两个武林中人反弹到吐血,这么说来他丹田里的内力存量根本就不能用正常的方法来计算,想到这里,陆景的额头又渗出了冷汗来,啪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旁的夏槐见状关切道,“怎么了?” “该,该练功了。”陆景满嘴的苦涩。 夏槐闻言眼中顿时充满了敬佩,“陆少侠这份勤奋当真了得,难怪年纪轻轻就修的一身厉害内功,假以时日想必必能迈入江湖一流。” “别,可不敢。”陆景连忙摆手,“现在就挺好的。” 说完他不顾夏槐脸上的疑惑之色起身出了屋门。 来到草庐前,陆景左右望了望,看到了一只半人高的瓮,里面满满一缸子的盐水,还泡了不知道什么东西,陆景趁着左右没人,走过去两手抱着那只大瓮把它给提了起来。 随着他的手臂发力,丹田里也涌出了一股暖流。 原本沉重无比的大瓮顿时也变得轻了不少,陆景抱着瓮,鬼鬼祟祟的溜到了草庐后,先试着跑动了小半圈,感受了一下内力消耗的速度,完了又尝试单手拖住瓮底,之后撤去一根手指,感受了下,又撤了一根手指,剩下三根手指基本差不多就是他现在的极限了。 那只大瓮连带着里面的东西应该超过了二百斤,如果没有内力陆景的手指早就骨折了,但现在的话他能感受到肌肉正在被撕裂的边缘,而他体内的内力则在源源不断的对那三根手指进行着修补。 这也是陆景之前那十天宅在家里新研究出来的东西,他发现在自己的身体到达极限边缘的时候,内力消耗的速度会比平时更快一些,就比如现在,他用三根手指撑着那只瓮,比抱着的时候内力消耗更快,当然相比起他丹田里的存量,速度依旧不怎么乐观就是。 但是陆景如今也没别的辙了,能消耗一点是一点吧。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被修补后的地方肌肉的韧性和力量似乎也比之前强上了几分,这倒是给他提供了一种新的修炼思路,也许自己将来可以搞门硬功什么的来试一试,说不定消耗内力会有奇效。 可惜这事儿比他想要的招式轻功还遥远。 陆景一边换着手指举着瓮,一边却是听到了草庐前传来贾郎中的怒吼,“哪个混蛋连老夫的咸菜都偷?!” 第三十三章 眼高于顶大师兄 也不知是贾郎中的金疮药特别管用,还是夏槐本身的体质足够好。 三天后她的行动基本上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受什么影响,之前失掉的血也补了回来。 因此今天一大早夏槐便来到了院子里,可惜腰间那把佩剑不在,她只能从地上随手捡了根树枝,舞起了一套剑法。 只见那根树枝在她的手中忽快忽慢,似实还虚,如清风拂面,又如月照冷玉,枝头的桂花被她的内力激起,纷纷飘落,宛如下起了一场花雨。 而夏槐就在这片花雨中将这二十四路剑法一一使完,随后收剑而立,看到了站在门边的陆景。 夏槐的眼睛一亮,“恭喜陆少侠,内功看来又有精进。” 陆景苦笑,夏槐养伤这几天,他也在和自己体内的内力继续搏斗,除了举瓮外,还陆续开发出了其他一些消耗手段,然而效果都一般,因为没有武功招式,他对于怎么把内力给弄到体外去还是一头雾水。 最后不得不又走上老路,把剩下的内力都一股脑的拿来突突自己的穴脉,结果于两天前不幸贯通了任脉,跨入二流。 成功晋级后,陆景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其等他发现自己的丹田又扩容了不少,这也意味着他在今后面临的形势将更加严峻,顿时难过的两晚都没睡好。 夏槐也看出了陆景的情绪有些低落,但她还以为陆景是因为功力精进后却在为没有武学可用而发愁,于是主动开口道,“我的伤已经养的没什么问题了,我们今天就去找大师兄吧。” 陆景闻言果然精神一振,“真的吗?” 夏槐点头,“再不去也不行了,谁晓得过了今晚大师兄是不是还在邬江城。” 陆景挠头,“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我的确是挺想早点拿到武功秘籍。” “我知道。”夏槐笑道。 陆景这几天和她相处的时间长了,又发现了夏槐的一个特点,这姑娘挺爱笑的,而且和前世陆景在职场里遇到的那些女白领们礼节性的微笑不同。 夏槐每次笑都是因为真的开心,不是为了笑给谁看,也不会刻意去遮掩什么,而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一条线,同时脸上还会露出两个小酒窝。 于是看到这笑容的人心情也会跟她一样好起来,再配上她那一张娃娃脸,难怪夏槐说在洗剑阁里没谁能狠下心来拒绝她的请求。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同贾郎中辞行,贾郎中之前听说有两倍钱拿也来了精神,这会儿忙取出个算盘,把这段时间的诊金,药钱,还有住宿伙食费甚至就连陆景使唤细辛的工钱都给加了进去,最后报出了一两银子的天价来。 结果见夏槐一口答应了下来,贾郎中反倒又忍不住开始嘀咕,担心竹杠敲太狠两人就这么一走了之。 陆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真怕收不回钱,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啊。” 贾郎中摇头,“我得守着我得草庐,万一有人来看病呢,罢了,反正是意外之财,便随它吧。” 说完他又转身回去教细辛继续辨药了。 陆景和夏槐巳时入城,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来的缘故,夏槐对城中许多事物都显得颇为好奇,尤其是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小吃玩具,比如虾须糖、宜娘打秋千、磨喝乐(一种泥娃娃,可以穿戴各种迷你衣裳)、谷板(板上覆土,种上花草配以一些微缩建筑)等等,都是阁里没有的新奇玩意儿。 可惜两人现在囊中羞涩,夏槐也只能过过眼瘾,而且她心里还惦记着给陆景找武功,也没有在那些摊位前多做停留,直奔城中最大的客店而去。 一路上两人却是又撞见了不少江湖中人,穿着各异,带着不同的兵器,他们中大部分人显然也是为了解连铖手中那本秘籍而来。 “我大师兄这人什么都好,”夏槐眼见还有点时间,又主动为陆景介绍了起等下要见的人来,“无论武功还是才智,他都是我们这些第八代弟子中最出色的,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的名头,进入了青云榜,前程无量,我听我师父说阁里好像也有意在将他往下一任阁主的方向培养。 “但正因为如此,让他有些……有些……”夏槐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眼高于顶?” “我本来是打算说目中无人的,虽然他对我们这些同门师兄妹还不错,只是偶尔会摆摆大师兄的架子,但是这次我下山送信,的确听到不少江湖中人这评价他来着。”夏槐无奈道,“除非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又或者和他同在青云榜上的青年才俊,否则他极少会用正眼看人,也不太会在乎对方的感受。” “这倒是也可以理解。”陆景闻言却没怎么惊讶,年少成名,加上前途似锦,没点傲气反而不正常,而且相比起前世很多秀爹的,这位洗剑阁大师兄好歹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走到这一步的,的确也有膨胀的理由。 随后他又想到了些什么,有些疑惑道,“你们洗剑阁里应该有不少神功秘籍吧,怎么,你大师兄还会对解连铖身上的武功感兴趣吗?” 夏槐叹了口气,“以我对他的理解,他来邬江城应该和其他人的目的不一样。” “他不是冲着解连铖来的?”陆景扬了扬眉毛。 “他是冲着解连铖来的,但不是为了抢秘籍,而是因为听说了请帖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动身赶来这里。” 陆景眨了眨眼睛,感觉自个没听太明白。 “他是来击败解连铖的,想要以此证明洗剑阁的武功比这本什么江湖中人都趋之若鹜的秘籍上所记载的武功更强。”夏槐有些羞耻道。 “…………” “我开始能理解为什么大家都说他目中无人了。”陆景道,“不过没关系,到时候我不进去,你去帮我找他要秘籍,再拿出来给我就好。” “我本来是打算把你引荐给他,让你们认识认识的,但是一想到他那脾气,又觉得或许这样也好。”夏槐有些惋惜道。 第三十四章 好胆量! 听了夏槐对她那个大师兄的描述,陆景也明白了为什么少女会断定她的大师兄如果已经到了邬江城,一定会住城里最大的客店了。 因为像这么骄傲的人,是绝对不会去住城里第二大的客店的,哪怕第一大的已经满员了,他也一定会麻烦里面的客人腾一间出来给他住。 陆景觉得自己已经能猜到那里发生的事情了,但没想到事实却比他猜测的还要夸张。 两人才刚走到客店门外,就看见里面飞出了一个和尚来。 那和尚显然也不是什么正经和尚,虽然穿着僧袍,剃了度,然而手上却抓着个猪蹄,腰间还挂着个酒葫芦。 他在半空中转了个身子却是又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之后便开始破口大骂了起来,“洗剑阁好大的威风,魏子羡你来的最晚,抢人家的房间也就算了,现在还赶起人来,怎么,一张床还不够你睡的……” 结果他这话骂到一半便忽然戛然而止,因为他注意到自己手里的那个猪蹄,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半,上面的切口平整光滑,显然是被剑削出来的。 然而之前在大堂里他却压根儿没注意到魏子羡是在什么时候出的剑。 酒肉和尚的脑门儿上渗出了冷汗来,尤其被客店外的风一吹,酒也醒了很多,却是再不敢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去,结果迎面却撞上了走来的陆景和夏槐。 酒肉和尚这会儿憋了一肚子的火,他虽然不是高手,但三流巅峰的境界在江湖上也有名有姓,就这么被人从住店里灰头土脸的赶了出来,偏偏连朝着对面大吠几声的勇气也没有,惶惶如丧家之犬。 扭头又瞧见陆景和夏槐拦“挡”住了他的路,顿时肚子里的那股邪火就冲上了脑袋,因为夏槐是女人,又生的一张娃娃脸,他就算再禽兽也下不去手,自然也就只能把气撒在陆景头上了。 大喝了一声“滚开!”随后便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将陆景推向一边。 他在狂怒之下这一推已然不自主的用上了内劲,然而没想到的是非但没能推动陆景,反而自己的那股内劲也石沉大海,酒肉和尚不信邪,还指望着能大力出奇迹,于是又提升了功力。 他不赌这口气还好,一下狠心,却是又捅了大篓子。 下一刻他怎么从住店里飞出来的,就又怎么原路飞了回去。 这还不算完,随后便又听到里面那个让他又恨又怕的声音再度开口,淡淡道,“好胆量!我魏子羡赶出去的人,你是第一个还敢回来的,倒是条汉子!既如此我破个例,便让你把脑袋留下吧。” 魏子羡的话只吓得酒肉和尚肝胆欲裂,以他的胆量哪儿敢回来啊,这不是已经夹着尾巴准备滚了吗。 只是没想到滚了没多远,就又撞上了另一块儿铁板,被弹回来了! 酒肉和尚张口欲辨,没想到先涌上喉咙的却是一口血。 好在以魏子羡的眼力此时也早已看出他并非自愿进来的,因此原本准备伸向剑柄的那只手微微一顿,却是又放回到了身前。 再不看一眼一旁的酒肉和尚,朗声道,“既有高人驾到,何妨进来一叙。” “…………” 陆景很是无辜的看了眼一旁的夏槐,夏槐扶额。 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两人之前研究了半天,商定好不用陆景和魏子羡碰面,没曾想还没开始执行就泡汤了。 夏槐就在陆景身边,所以比谁看的都清楚,陆景见到酒肉和尚飞出,就已经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走,显然是不想和对方发生什么冲突。 没曾想路这么宽,那个酒肉和尚却非要直直的冲着陆景来,不但伸手推人,还带了内力,其中的恶意不言自明。 只是如果他见识过陆景和七侠那一战,就会知道自己这时的做法究竟有多愚蠢了,更何况如今陆景的内功,比那时又有精进。 “大师兄,是我的朋友。”夏槐开口答道,说完又低声对陆景道,“走吧,一起进去吧。” 陆景也明白这一遭自己是躲不过了,不过他和魏子羡之间又没什么利益冲突,想来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无非就是近距离围观下洗剑阁大师兄如何装逼。 到时只要走流程稍微配合着点点头,竖个大拇指,应该也能顺利拿到自己想要的武功秘籍。 于是他也就跟着夏槐一起走进了那家客店。 陆景进门儿后发现自己压根儿不用刻意去找魏子羡在那儿,因为按理说本该人满为患的客店,如今大堂里居然显得有些冷清,根本没有多少人。 而在大厅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一个身着紫衣的男人就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横剑膝前,自斟自饮。 当他看到夏槐的时候,那张冷酷的面庞上闪过了一抹惊讶之色,同时语气也缓了下来,倒是没有了先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夏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我可没有偷跑啊,是我师父让我下山的。”夏槐不想自己半路溜号的事情被大师兄知道,因此含糊道。 “萧师伯让你来的?”魏子羡皱眉,依旧有些狐疑,“师妹你的剑法天赋出色这我知道,可是你的内功修为现在也还停在三流吧,这次邬江城中来了不少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一旁正想往外爬的酒肉和尚,后者本身和魏子羡共处一室就已经很害怕了,等看到陆景更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不顾自己身受重伤,就算是四肢并用也要离开这里。 “虽然大部分都是这种想占便宜又没什么自知之明的蠢货,但二流境界的高手也有一些,你对上他们的话恐怕……会有些吃力。” “所以我交了个朋友。”夏槐把陆景拉了过来,随后就跟魏子羡介绍了自己被风尘七侠追杀,又被陆景所救的事情。 当然,她知道陆景不想被外人知道他只会内力不会武功的事情,因此战斗细节方面只是一笔带过,说是陆景杀了四侠,还有两个逃跑了。 魏子羡还没听完脸上就浮现出一股杀意,“风尘七侠这种不入流的玩意儿也敢追杀我洗剑阁的弟子?放心,剩下两个人也活不了多久,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去,我也必会取他们项上人头。江湖之中若敢有人助他们藏匿,我亦会一并杀掉!这话明天我就放到武林中去。” 魏子羡说完却是将目光又转移到了陆景的身上来,也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冷酷模样,不过大概是因为陆景毕竟救了夏槐,至少他第一个问题没展现出什么攻击性,只是按照江湖惯例先问了嘴,“不知陆少侠师承?” “哦,我师父翻天鹞子章三丰。”陆景如实道。 第三十五章 前辈高人 陆景报上师承后发现客店内的气氛有些冷场。 魏子羡在自己的脑海里搜索了一圈,结果对章三丰这个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至于翻天鹞子这绰号……倒是有不少人都这么叫,在江湖中的普及度很高,基本就跟村里的狗蛋、春花差不多,然而全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 魏子羡之前还没见到陆景的人,就先瞧见陆景露的那一手功夫。酒肉和尚在魏子羡眼里和废物没什么区别,但是再废物毕竟也是三流巅峰,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又被人给扔进来,足以说明眼前的少年武功不凡。 而这样的人,他的师父又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之所以名声不显,想来是因为对方隐世高人,不在乎浮名罢了。 魏子羡虽然高傲,但是对看得上眼的人物倒也还算客气,再加上陆景救了夏槐在先,便点头道,“前辈高人,游戏风尘,倒令我等俗人眼羡。” 陆景知道魏子羡大概是误会了什么,章三丰人挺好,对他这个徒弟也挺好的,但只是普通镖局退休的普通镖师,显然和什么前辈高人是搭不上边的。 不过陆景也没太往心里去,他知道魏子羡这话是客套的成分居多,心想这么看来这位洗剑阁的大师兄也没传说中那么难打交道,人虽然傲娇了点,但目前来看也是可以正常交流的嘛。 只是陆景并不知道自己还是把事儿给想简单了。 魏子羡是什么人?洗剑阁的大师兄,青云榜上的不世天才,江湖中出了名的目中无人,从他对待酒肉和尚就能看出来他根本就没把那些还算小有名气的武林中人放在眼里,他的嘴里也几乎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而这次却破天荒的称赞了章三丰。 这要是传了出去,就算老爷子不想当这个前辈高人怕是都不行了,而如今的客店里,虽然冷清,但多少还是有些江湖中人在的。 比如陆景左手边一个正在吃着盘游饭的刀客。 所谓盘游饭,就是将猪羊灌肠、鸡鸭肉块儿、虾子,加入调味香料,合着米饭一起蒸煮而成的一道主食。 看那刀客在那边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油光,显然味道颇为可口。 而他好像也很享受面前的美味,即便酒肉和尚被魏子羡给丢出去又被陆景丢回来,他都全程没有抬过眼,似乎除了眼前这碗盘游饭,这世间再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放在心上一样。 西北角还有一个喝茶的老员外,老员外对面则是个中年书生,陆景之所以觉得这两人也是武林中人,主要是因为他倆之前分明都瞧见魏子羡出手,可到现在竟然都没跑,明显是有所依仗。 除此之外大堂里还有个乞丐和一位带着个小尼姑的师太,以及一群看起来像是正在押送货物的镖师。 这些人这会儿都已经将翻天鹞子章三丰这个名字给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不过今天这事儿也不能全赖陆景,因为他就算知道会发生什么也没辙。 做徒弟的总不能跟人解释说自己师父其实不行吧,人家不会觉得你师父真的不行,只会觉得你这徒弟忘恩负义,师父辛苦授艺,你学成了就翻脸不认人,妥妥一白眼狼。 总之,章老爷子这一遭是铁定躲不过了,横竖都要扬名武林。 魏子羡之后又随便问了陆景几个问题,就在夏槐眼见机会合适,想跟魏子羡说说武功秘籍和要钱的事情的时候,却听魏子羡又开口道。 “师妹,陆少侠稍等,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没办完。” 说完不等两人回答,他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而随着魏子羡起身,大堂里的氛围也为之一肃,能看得出老员外和书生都很紧张,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这位洗剑阁的大师兄,就好像是在瞧着什么猛兽一般。 其他几人或多说少也都有不同的反应,唯独那个刀客依旧在旁若无人的吃着他的饭。 魏子羡的目光在大堂内扫视了一圈,随后淡淡道,“我知道诸位今日都是冲着那本秘籍来的,这本也无可厚非,神功宝典嘛,没人不爱,每次一现世都少不得要刮起一阵血雨腥风,大家各凭本事抢夺,我魏某人也没道理拦着大家。” 说到这里魏子羡顿了顿,迈出了脚步,“但是怎么抢得有个章程吧,大家伙一哄而上,是去菜场上买菜吗?所以我说二流境界以下的人,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得不到秘籍不说,还枉自送了性命。 “今早看来大部分人还是听进去我的话了,主动退房的有不少,但也有一些人,却是依旧心怀侥幸,想要鱼目混珠。”魏子羡话锋一转,后半句话透露出一股森然之意,让在场诸人都是一冷,而他也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一老一少两个尼姑的桌前。 “阿弥陀佛。” 那个小尼姑看到魏子羡走来,似乎有些害怕,连忙往老尼姑身边又凑了凑,而后者则诵出了一句佛号,先对小尼姑道,“我为你取名常定,便是希望你勤于修定,如此方能遇事不慌,你需谨记在心。” 说完她又抬头望向魏子羡,“魏居士,好久不见。” “也不算太久,今年三月还在观音坪听妙真师太您说法。”魏子羡的语气中却是难得颇为恭敬,“怎么,师太也对那本秘籍感兴趣吗,既如此小子愿为师太取来。” 而待魏子羡吐出那个名字,客店内亦是响起了一片惊呼。 不只是那些武林中人,就连掌柜的和几个伙计显然也都曾听过这位师太的大名。 这是因为妙真师太本就是天下公认的佛门高人,而她的高并不是武功的高,而是佛法上的高,就连皇帝和太后都曾专程请她入宫说过法。 妙真师太摇头,“贫尼只是来城中访友,并不知道什么秘籍的事情。” 魏子羡点头,“我想也是如此,只是见师太在此,不敢不来向您见礼。” 妙真师太闻言却是有些欲言又止。 魏子羡似乎猜出了她想说什么,当先道,“放心,今日师太在此,魏某也不会妄动杀念。” “如此甚好,”妙真师太似乎松了口气,再次口宣佛号,“既如此那便请魏居士自便吧。” 魏子羡再行一礼,却是又一次迈动了脚步。 第三十六章 山高水长【2021年快乐~】 随着魏子羡抬脚客店内再一次变得鸦雀无声。 妙真师太那边既然只是去打招呼,那就说明魏子羡之前所说的心怀侥幸,鱼目混珠之辈另有其人。 老员外和中年书生看到魏子羡向着他们这边走来都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子,暗自握住了武器,然而魏子羡根本就没有看他们,就这么从他们的面前径直走了过去。 他一路走到了那个吃盘游饭的刀客面前。 这才停下了脚步,再次开口道,“好吃吗?” 简单一句话就让刀客手中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中,下一刻汗如雨下,再没有先前的淡定与从容,一张脸涨得通红,因为太过害怕居然张开嘴,把刚才吃下肚的盘游饭又给吐了出来。 魏子羡叹了口气,“何必呢,不过你今天运气不错,我刚答应了妙真师太,不动杀念。” 刀客努力止住了胸中那股呕吐欲,双手抱拳,惨然道,“多……多谢魏少侠不杀之恩。” “先别忙着道谢,”魏子羡闻言却又摇头,“我这人最讨厌明明没什么实力,却还要装腔作势的家伙,况且你还想骗过我,不知道你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此时的刀客根本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就见到眼前似有一道寒芒闪过,等他眯起眼想要细看,魏子羡的剑却是已经又收回到了鞘中,“既然脑袋要不了,要你一只握刀的手不算过分吧。” 刀客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右手的手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被斩断了。 这也意味着他从今往后都再也不可能用这只手握刀了。 然而遭此重创,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抱怨,反而再一次勉强抱拳,之后捂着自己的伤手,低头匆匆离开了住店。 而魏子羡这时候也重新回到了自己那把椅子上,就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问夏槐道,“夏师妹,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夏槐咽了口口水,“哦,我之前被人追杀,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就连之后治伤的钱都是赊的。” 魏子羡闻言从身上摸出了一包碎银,大概有十几两的样子,丢给了夏槐,“拿去花吧。” “谢谢大师兄。”夏槐开心的接过钱来,然而脚步却没动。 “还有别的事情?”魏子羡问道。 “是。”夏槐低头,看着脚尖,“我,我还想从师兄这里要两本武功秘籍,一本轻功,一本招式的。” 魏子羡皱眉,“你想要练什么武功,直接去找萧师伯……” 说到这里他却是忽然恍然,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你想要外面的武功?” “师父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武学之道,切忌固步自封。” “呵呵,我看是这位陆少侠想要吧。”魏子羡却是一语便点破了夏槐那点小心思,让夏槐和陆景都有些尴尬。 魏子羡的目光则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又淡淡道,“说说吧,你们要武功秘籍干什么?” 他这话问的是两人,但实际上眼睛却望着陆景。 陆景知道这时候自己也不能再装死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有点武学上的问题没想明白,想看看能不能从那些武学秘籍中找到答案。”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陆景是不想曝露自己只有内力没有武功的事情的,更何况魏子羡之前那句我这人最讨厌没什么实力,偏偏还要装腔作势的人让某人也心下一惊,有种无辜躺枪的感觉。 因此陆景也只能含糊道,结果魏子羡听完什么话都没说。 他倒是没对陆景的身手起什么疑心,因为陆景说得这种情况其实在武林中人中还是挺常见的。 瓶颈嘛,每个人都会遇到,而各人突破瓶颈的方法也不尽相同,有人是靠着四处游历,一朝顿悟,豁然开朗,有人是靠继续苦练,水滴石穿,自然也有人是从别的武学中寻找答案,触类旁通。 不过魏子羡之前从酒肉和尚身上看出陆景武功不凡,下意识的以为他师父也很厉害,如今却是有些不理解陆景想要其他武功参考,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的师父,故而才一言不发。 陆景有些忐忑,不知道魏子羡究竟在沉默什么,一旁的夏槐却是瞧出了一些端倪来,又主动开口道,“大师兄,陆少侠的师父最近出了远门,还没回来。” 魏子羡这才总算是又点了点头,对陆景道,“你救了我师妹,按理说有什么要求我也应该尽量满足,只是身为洗剑阁的弟子,门派外的武学魏某却是一向不怎么能看得上眼,这些年得到的武功秘籍,那些普通的我多半随手就丢了,而一些稍微有价值些的,则扔到了多宝阁换成银票或者丹药。 “正巧一周之前我又往多宝阁扔了三本武功秘籍,其中既有招式,也有轻功的,想来还没有卖出去,这样吧,你们也别乱跑了,就待在我身边吧,等此间事了,我便带你们去取秘籍,或者你们想要解连铖身上那门武功,我也可以给你们。” “真的吗?”夏槐大喜,“师兄那秘籍原本打算换多少银两,我补给你……” “不必了。”魏子羡却是直接打断了夏槐的话,“师妹你之后只要老实跟我回阁里,那两本秘籍我便当是送给陆少侠了。” 夏槐知道自己背着师父偷跑到邬江城的事情多半已经被大师兄给看出来了,而半路遇险,差点丢掉性命也让她意识到自己这行为的确有些莽撞,再加上魏子羡身为大师兄,积威已久,因此她也没敢反驳对方的决定。 只是看了眼身旁的陆景,颇有些不舍。 陆景算是夏女侠闯荡江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而且两人之间相处的时间虽短,却是实打实的过命交情,彼此都救过对方的性命。 夏槐只是没想到分别居然来的这么快,等今晚一过拿到秘籍,两人再见却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陆景同样感到有些遗憾,但他也知道这或许对两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他拿到急需的武功秘籍,找到解决自己身上bug的手段,而夏槐回到洗剑阁也会更安全。 至于离别,或许本就是人生的常态。 这一路山高水长,能有幸并肩同行一程,本已是意外之喜,又如何能再奢求更多。 第三十七章 总之就是安全 不管怎样,陆景一直惦记着的武功秘籍总算是有了下落,而且魏子羡还放出狠话来,天涯海角也要追杀七侠中剩下的二侠。 连带着陆景也不用再担心被二侠上门报复的事情了,不得不说这位洗剑阁的大师兄行事虽然霸道,但是当你和他同处一个阵营,心情还是挺舒畅的。 特别是陆景往他身边一站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站在了安全区里。 按照夏槐之前的说法,魏子羡的内功境界已经达到了二流巅峰,而且作为洗剑阁的大师兄,他所修炼的剑法、轻功也无一不是最顶尖的。 一般的一流高手遇上他也很难讨到什么好,况且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本就有数,同时大都家大业大,也很少愿意和洗剑阁这种名门大派结仇。 是以魏子羡虽然目中无人,但他行走江湖这些年,倒也真的很少碰上什么危险。 陆景本人其实是不太想去参加晚上那场夜宴的。 抢秘籍嘛,这事儿听起来就不是如今的他能掺合的,但是跟着洗剑阁大师兄的话倒是又另当别论了,况且魏子羡都说了,抢到了秘籍后可以给他。 陆景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那你去抢,我在客店里等着这样的话来。 既然如此,便也只能跟着同去了。 好在万事有魏子羡在前面顶着,安全方面应该还是有保障的。 夏槐为即将到来的分别惆怅了一会儿,然而毕竟是少女心性,很快又被晚上的热闹给吸引去了注意力,问魏子羡道。 “大师兄,江湖传言,入城的武林中人都会收到青竹帮的请帖,而且是在半夜熟睡之际送到的,却无人见到过送帖之人的真容,你是何时入城的,可有收到请帖?” 魏子羡闻言冷哼了一声,“我也听说了这事儿,原本打算今日入城的,为此还特意提前了一晚,可惜一觉醒来,枕边却并没有什么请帖,想来不过是轻功高手装神弄鬼的小伎俩,被没什么见识的江湖中人越传越玄乎。”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送帖那人倒是也有几分自知之明,昨晚他若敢来,我自会叫他有来无回。” 而他话音刚落,却听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怪笑。 之后有什么东西从外面飞了进来。 陆景定睛一看,发现那半空中的东西赫然是一张红色请帖,只是请贴这种轻飘飘的东西原本应该极难被掷出太远的,但如今那张请帖不但从外面飞了进来,而且居然不疾不徐,且一路都没有任何下坠之势。 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下面拖着它一样。 而等陆景再扭头,却发现魏子羡已经从那张椅子上消失了。 一同不见的还有他的那把剑。 这就是顶级轻功的威力吗?陆景心下羡慕,之前风尘七侠的动作在他看来就已经很快了,和他们相比陆景觉得自己就像掉帧了一样,而等魏子羡出手,他才知道什么是顶级显卡的恐怖刷新率。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魏子羡却是又从门外回来,脸色微有些阴沉。 “街上无关人等太多,被他给跑了。” “那师兄有看到……来人的样子吗?”夏槐好奇道。 “那人蒙了脸,一见我出来便往桥上跑,上桥后又直接跳入河中,我不想随他入水,便落在了一只路过的小舟上,却再没见他从水里浮出来,想来应该是已经游远了。”魏子羡说到这里眉头却是又皱了起来。 “怎么,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吗?” “他从桥上往下跳的霎那中了我一剑,但入水后我却并未见到血水,北冥上也没血迹。”魏子羡有些疑惑,但很快又道,“想来应该是身上穿了什么甲胄吧。” 北冥是魏子羡的佩剑,他提着这把剑出去又提着这把剑回来,剑锋上果然很是干净。 随后魏子羡的目光便又移动到了那张请帖上。 这玩意儿从外面飘进来,不知底细,无论是陆景还是夏槐都没太敢碰,所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落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夏槐比陆景识货,瞧出了送请帖的人内功修为不错,这才能让这张请帖稳稳的被送到这里,境界有多高不好说,但这份对内力的控制力的确有些门道。 而等魏子羡进来,却是毫不在意的直接拿起了那张请帖,翻开,只见里面用小楷写着 ——今夜亥时,巩楼夜宴,群雄共聚,齐参绝学,把酒对月,何其快哉! 洗剑阁为天下武林之首,君又为洗剑阁诸弟子之首,青云榜上逍遥客,若肯赏光,必令此宴增色万分。而今夜之宴,亦绝不令君失望。 最后的落款是青竹帮解连铖。 魏子羡看完后冷笑,“不让我失望?好大的口气,我只希望这位解帮主今晚能真的拿出点精神头来,别让这场筵席太快结束。” ………… 之后的一下午却是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陆景先陪着夏槐去城里的铁匠铺,花五两银子又买了一把长剑临时应急,之后两人又拐去陆景师父的小院看了眼,结果章三丰还是没有回来。 不过好消息是这几天也再没有什么武林人士过来滋事。 而且根据何氏的说法,就在大概一个时辰前还有奇怪的人送来了一份重礼,说什么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前些日子惊扰了老前辈的家眷,故此特意上门赔礼。 陆景听了以后也挺莫名其妙的,方子京那伙人受人指使他早就看出来了,但是如今道歉如此干脆却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他也就没再多想。 陆景这会儿的心思,全放在了青竹帮和解连铖身上。 他之前在青竹帮做了九个月的脚夫,虽然一直在底层,但自认对于青竹帮还算比较了解,就像他之前跟夏槐所说,青竹帮本质上就是个脚行,一群苦哈哈凑在一起用一膀子力气换口饭吃。 虽然随着规模的壮大,后来一部分人脱了产,有了些江湖帮派的样子,但是即便是在邬江城本地,青竹帮也算不上什么大势力。 光陆景知道的,城里比青竹帮厉害的门派组织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实际上一直到解连铖这个武痴接任帮主位置之前,青竹帮也都没啥高手,连章三丰都能做到供奉,可想而知青竹帮在武力方面有多羸弱。 而且就算是解连铖,他的资质和武功出色也是相对之前几任帮主而言的,同夏槐这样的大派弟子根本比不了,就更不要说魏子羡这种天纵奇才了。 陆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解连铖这么大张旗鼓的把城里的武林中人都凑在一起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也听说过鹤蚌相争的典故,打算效仿?但即便这伙武林中人真的如他所愿打了起来,以解连铖的实力也做不了最后的渔翁啊。 第三十八章 稳如老狗 巩楼距离魏子羡所住的客店并不远。 因此三人直到戌时六刻才出门,而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然而邬江城中的热闹却并不比白天时逊色多少,和宋朝一样,陈朝同样没有宵禁,酒楼、茶坊到了晚间依旧营业,灯明如昼,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白天沿街叫卖的小贩们或许已经归家,但夜市之中又有新的商贩扎起灯棚,摆上水果、野食等百货叫卖,衣店、首饰铺子则在门外挂上灯笼,引夜游之客进出。 至于金明河畔边的那些个秦楼楚馆,更是如同进入了晚间黄金档一般,楼上莺莺燕燕,嬉笑嫣然。 若是囊中足够有钱,在此时租一艘画舫,携三五美人,泛舟河上,陆景觉得倒也不是不能放弃wifi、可乐跟没追完的那些小说漫画。 夏槐这会儿瞧得眼花缭乱,拉着陆景一路问东问西。 而陆景基本也都有问必答,直到夏槐指着一家酒楼前的红栀子灯笼,兴致勃勃的问陆景,“这灯挺好看的,一路走来瞧见好几家都挂着,有什么寓意吗?” 作为本地人的陆景这一次终于哑然,同时脸上浮现出了尴尬之色。 反倒是魏子羡还是那副谁都不甩的样子,用他那冷酷的声音淡淡道,“挂这灯的酒楼,代表着里面可以招娼。” “…………” 少女闹了个大红脸,顿时安静了不少。 好在三人这时候也走到了巩楼前。 今晚的巩楼,整个一武林人士专场,这会儿门前站着的几乎都是打扮各异的武林人士。 据说解连铖为了这场夜宴花了大价钱把巩楼给包了下来,不过陆景觉得他这钱花的有点冤枉。 因为就算他不包场,这么多身怀利刃,满脸凶相的人往这儿一站,基本其他宾客也都自动绕路了。 不过这些普通人眼中凶神恶煞的家伙一看到魏子羡,却都不由自主的夹起了尾巴,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让三人通过。 而魏子羡也没客气,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酒楼前。 欢门下站着两个迎客的人,却居然并不是店中原本的伙计,而是青竹帮的两位小头。 陆景认出了他们来,但因为不在一个码头的缘故,那两人却是对陆景这个帮中的普通脚夫毫无印象。 以两人的层次,同样也不认识魏子羡,但是大概之前得到过交待,看见最嚣张的就是洗剑阁的那位大师兄,因此其中一人拱手恭敬道,“可是魏少侠?” 魏子羡冷冷的看着他,片刻后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道,“解连铖在想什么,摆两个不入流的蠢货在门外给自己丢脸吗?” 那两个小头闻言脸色顿时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别看他们武功不怎么样,但是平日里和脚夫、棍子们在一起,在码头基本都是土皇帝一样的角色,被人吹着捧着,哪曾受过这种气啊,只觉得从灵魂到肉体都被人侮辱了个遍。 然而偏偏除了就这么站在那里生受着两人也没有其他法子。 双方无论身份还是武功都差的太远,无论动手还是动嘴,到最后都只是再给对方继续侮辱他们的机会而已,而且搞不好还会小命不保。 所以两人现在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了,尤其当前拱手那人,就连姿势都不敢变,继续道,“请魏少侠和您的两位朋友……” 结果魏子羡不等他说完就已经抬脚从他的身边经过了,就仿佛在对待一只聒噪的夏蝉,却是就连再骂一句的兴致都没有了。 陆景在心中暗暗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瞧瞧,什么叫顶级的mt啊!这仇恨拉的,那叫一个稳如老狗。 陆景此刻已经彻底放下心来,他很确定自己只要跟魏子羡站一起,魏子羡不死,对面的攻击绝对一点也不会落到他的身上来。 因为即便是从队友的角度来看,这位洗剑阁的大师兄也很欠抽了,如果说陆景是自带荆棘光环,那魏子羡就是自带嘲讽光环,这家伙不转职圣骑士真的可惜了。 说起来陆景虽然在邬江城待了这么久,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这座号称邬江第一楼的酒楼,之前都只是在外面远远看着。 按照前世的标准,如果每个城市都选个标志性建筑的话,那巩楼绝对是邬江城的地标。 不谈外面的那些飞檐花架,单只说三层的楼高,城中就再无建筑可超过。 别小看这时候的三层,陆景刚听说的时候也觉得蛮好笑的,但是等真的站在下面他的脑袋里就只剩一句话了,这是三层?你在逗我。 主要是每一层的高度实在是有点太惊人了,差不多相当于前世公寓楼的三层,加在一起就是九层楼,放在这个时代的确是鹤立鸡群了。 更别说巩楼还是个建筑群,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而青竹帮今晚所包的严格来说只是其中一栋侧楼。 陆景三人在一个小头的带领下穿过一条笔直的主廊。 主廊下是一片金鱼池,里面有各色锦鲤,只是不知是否也察觉到了今晚这里将有事发生,那些锦鲤却是显得异常的安静,都躲在了木桥下,只剩粼粼水光倒影在三人的头顶。 夏槐微有些紧张,好在又行了一段,三人耳边的吵杂之声再起,却是之前先到的那些江湖人士已经各自落座,开始嚷嚷着让解连铖出来。 “三位的位置在顶楼。”领路的小头早就被魏子羡给怼怕了,本已打定主意不再招惹这尊瘟神,只是见魏子羡又停下脚步,不得不出声无奈提醒道。 魏子羡却道,“没必要,今晚来不了那么多人。因为我已经放话出去,二流境界以下的不用来赴宴,所以一层楼就够了。” 说完他直接向着大厅正中那张桌子走了过去,原本坐在桌前的几人见状纷纷色变,结果除了一个画师模样的男子、一个看起来像是老板娘的女人和一个正在专心对付面前葡萄的少年,其他人都起身让出了座位来,改坐到旁边桌去了。 第三十九章 画痴、公子、老板娘 吃葡萄的少年冲老板娘模样的女人眨了眨眼睛,“你看我说对了吧,姓魏的来了,今晚来吃饭的人也少了,大家伙都坐一楼就行了。” 魏子羡冷哼了一声,却是先跟那个中年画师打了个招呼,后者也连忙还礼,随后看到魏子羡身后的夏槐却是眼睛忽然一亮。 迫不及待的从自己的画袋里抽出了一张熟宣纸,一支毛笔,一块儿松烟墨和一方石砚,左右望了眼没能找到清水,结果竟然抓起了桌上的酒壶,直接倒在了自己的砚台上。 随后研墨提笔,不顾左右嘈杂便开始低头画了起来。 夏槐见状略有些紧张,一旁老板娘模样的女人却是笑着道,“别怕,画痴没什么恶意,他一直就这副德行,看到想画的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反之,不想画的,你纵是说破嘴皮他也不会动笔,京师之中曾有贵妇愿出百两黄金求他为自己作画,画出自己最美的一面来,结果这家伙见着真人后,直接留了张白纸,说夫人此时最美。 “他愿为你作画,正说明他觉得你的美值得长留世间,我若年轻上十岁,此时怕也要心生嫉妒了。” “姐姐不必年轻十岁如今也很好看啊。”夏槐由衷道。 老板娘模样的女人约莫三十出头,眼角已生出些许皱纹,这是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的痕迹,然而她的胸前依旧挺拔,即便一身宽松常服依旧难掩傲人的本钱,同时因为练武的缘故,小腿和腰部没有一丝赘肉,却正是女人风韵最盛之时。 一颦一笑之间,自有风情流转。 她得到来自夏槐的称赞似乎也很开心,直接拉着少女坐在了她的身边,同时还为她和陆景介绍起了桌上之人。 “画痴,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此人无门无派,所学武功得自一副古画,且年过三十方才习武,但如今已然迈入二流,称得上天纵奇才,可惜他志不在此,比起练功还是更喜欢画画。” 说完她又指了指那个吃葡萄的少年,“那边那个是逍遥山庄白玉公子的孪生弟弟,吕梅郎,他虽然没跟他哥哥一样上青云榜,但是和他的资质无关,只是因为他花了太多时间在吃喝玩乐上,天玑子曾点评过此人,一旦能够收心,将来的武学进境未必比他哥哥慢。” 吃葡萄的少年似乎也听到了老板娘模样女人的话,却是咧嘴一笑,“收不了心,逍遥山庄有白玉公子吕屏便够了,吕梅郎还是吃吃喝喝,继续做他的富家公子哥就好。” 老板娘模样的女人最后又介绍了自己,“卫大娘,一个当铺管钱的。” “大娘过谦了,仁通当铺遍布大江南北,分号超过三百家,老板朱富贵可是天榜高手,其下还有二十四位大掌柜,卫大娘便是其中之一。” 这次却是换吕梅郎来为两人解惑,顿了顿,他又道,“洗剑阁对那本秘籍这么感兴趣吗,魏子羡跑来也就算了,竟然还又派了两个弟子和他一起。” “哦,我不是洗剑阁的人。”陆景解释道。 吕梅郎的脸上闪过一抹疑惑之色,他在江湖之中交友颇为广阔,年轻一代最杰出的那些人他基本上都认识,可陆景却还是第一次见。 本以为这人是洗剑阁中的弟子,没想到陆景却矢口否认,而以魏子羡的脾气,居然能容忍一个不是同门的年轻人跟在自己身边,吕梅郎忽然对陆景的来历升起了兴趣。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再问,就听一旁的画痴突然大叫一声“成了!”随后便将手中的毛笔抛在了一边。 众人被他这动作所吸引,纷纷凑了上去,结果就见一个清灵秀丽,语笑嫣然的少女跃然纸上,不是夏槐又是谁,而且这画非但描出了夏槐的形,竟然连神韵都一般无二,这却是连相机都做不到的了。 卫大娘赞道,“当真无愧丹青国手。” 夏槐看见那幅画后却是又喜又羞,喜的是画痴把她画的很是好看,羞的则是画上的少女和她实在太像,见画如见人,这画要是落在别有居心的人手中,岂不是等于她自己也能被人随意把玩。 少女正在担心,就见画痴捧起那幅画向她走来,“不告而画,多有得罪,这幅画便当做是在下的赔礼吧。” 夏槐闻言一呆,她刚才可是听了卫大娘说画痴的画百金难求,没想到对方居然就这么把这画送给她了。 最后还是卫大娘在她耳边道,“傻孩子,还不接画,你难道还想这画落在别人手上吗?” 夏槐一个激灵,这才忙伸手拿画。 而那画痴送完画后居然直接起身,一边将自己的那套笔墨纸砚装回到画袋里一边又开口道,“今夜作此一画足以,后面的宴会我也没什么兴趣参加了,就此与诸位别过罢。” 说完就提起画袋在群雄愕然的目光中飘然而去。 吕梅郎见状失笑,“当真一画痴。” 随后他又看向夏槐,兴致勃勃道,“夏姑娘,这画我愿出二百金……” “不卖不卖。”夏槐却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同时将画紧紧抱在了怀里,就连墨迹蹭到身上也不在乎。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却是已经到了亥时。 有伙计端着点心冷盘开始为各桌上菜,其中有干果七盘,雕花蜜煎十味、插食八盘、劝酒小菜十二道,酱鸭、鱼脍、冻石首、水晶肘子……应有尽有。 然而大堂内的群雄却没有一个动筷子的,只是冷眼看着桌上的珍馐美食。 众人都很清楚,以青竹帮的实力,如果不用阴毒诡计的话根本没可能应付眼下这场危机,故而大家伙在这方面自然也会格外的注意。 像陆景三人都是吃过晚饭才出的门,而且吃得还挺饱,所以看着眼前的美食佳酿,虽然觉得有些可惜,却也并不会有什么食欲。 而等冷盘前菜上完,大家翘首以盼的解连铖却依旧没有出现。 反而从对面的回廊里走出了一群莺莺燕燕。 环肥燕瘦,各具风姿,待乐师们奏起笙歌,她们也挥动水袖,随乐而舞。 眼见一对对儿赤足踏在地上,踩着节拍翩跹跳跃,同时轻若无骨的腰肢也在空中不断扭动,群雄中有不少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大睁着眼睛,他们目光就仿佛是要刺破那一件件轻薄的纱衣,直抵其下的神秘禁地。 然而当那些舞女踏着妖娆的舞步跳到他们的面前,却又没有一个人真的伸出手去,反而有定力差的人咬牙闭上了眼睛,干脆来了眼不见心不烦。 一曲舞罢,那些舞女们纷纷眼含幽怨的失望而归。 而紧接着却是又有八个脚夫抬着两个沉重的大箱,从另一条走廊上走出。 第四十章 神功宝典 陆景之前在码头背货久了,现在只用眼看就能大致估算出那两只大箱的重量,每个至少有六百斤重。 而且他还从扛箱子的脚夫中又看到了个熟人,牛九。 但牛九并没有看到他,实际上牛九现在根本不敢抬头,对面那上百位二流境界以上的武林高手所带来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像他这样的普通人,压根连和对面对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听从命令将那两个箱子放在了前方空地上,之后就跟着其他脚夫匆匆退了下去。 而等他们离开,之前被魏子羡羞辱的那个小头却是又走到了那两只大箱前,伸手打开了其中一只箱子。 大堂中的武林中人只觉得自己的目光像是被什么给刺了一下,那明晃晃的金色,居然让四周的灯火都黯淡了几分。 “六百两黄金,不需要你们特意做什么事情,只要即刻离席,放弃一同参悟那本武林秘籍的机会,便可以分钱走人,每人差不多能分到三十两。”那小头高声道。 然而等他话音落下,大堂内却未有一人应声。 “不够吗?”他又打开了另一只箱子,这只箱子里装的却是满满一箱古玩,看价值怕是不在左面那箱黄金之下,那小头又补充了一句,“先走的人还能从这箱子里再拿一件。” 群雄中传来了一阵骚乱,三十多两黄金外加一件古玩,这开价不可谓不高了,而所要做的事情却又格外简单,只不过是走出这座酒楼而已。 很多人都忍不住要答应下来,尤其是那些武功比较一般的,他们留下抢到秘籍的可能也很低,也许这会儿拿钱走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而在经历过请帖风波,同时得知魏子羡今晚也来赴宴后,依然咬牙来这里的人,无一不是对那本武功秘籍充满渴望之辈,又怎么甘心只拿一笔钱就走。 尤其现在才刚刚开筵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连解连铖的影子都还没见到,就算要走,这时间未免也太早了一些。 因此大堂中骚乱了一会儿,依旧无人起身。 那小头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却是又拍了拍手,合上了那两口大箱,之前那八个脚夫再次出来,将那一箱黄金和一箱古玩给抬了下去。 先是美酒珍馐在前而不得食,随后美人在侧,几乎就差自荐枕席了却不能求,紧接着又是黄金珍宝,来了又去。 被这么接二连三的折腾群雄的耐心也快要被消耗干净了。 有人已经开始忍不住喝骂了起来,还有人拿起了兵器,大有一副解连铖再不出面就要把这巩楼给拆了的架势。 夏槐这会儿已经把那幅画给小心收好了,眉头也是微蹙,“奇怪,那个解连铖究竟想干什么?他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该不会以为耍点这样的小手段,就能把大家伙都劝走了吧。 “这样的话未免……也太天真了点,唔,之前有传言说他是个武痴,除了练武外什么事情都不管,难不成是身边的人出的馊主意?” 说完她却是发现一旁的陆景也在低头沉思。 于是夏槐伸手,轻轻戳了下陆景的肩膀,问道,“你想出解连铖之前这些动作都是为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陆景摇头,“我刚才在想的也不是这事儿。” “那是什么事儿?”夏槐好奇。 “我在想……那两箱金子和古玩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陆景道。 作为青竹帮中的普通脚夫,陆景虽然不像那些先生们一样记账管钱,但是他对于脚夫们每人的收入还是有数的。 已知青竹帮在脚夫们的运费中抽取七成,那么也就能算出一个脚夫可以给青竹帮带来多少收入,乘以班次和每班脚夫的数量便能得到一个码头的收入。 而邬江城中一共有十三码头,那么青竹帮每日的总收入其实也不难估计,再加上城中的一些不动产,还算……挺可观的。 但是这笔钱并不是纯利润,先要拿出一部分支付先生、棍子和小头们,完了还要再拿出一部分和官府以及码头的其他势力疏通关系,一圈下来,其实也存不下多少钱。 六百两黄金,加上价值不下六百两黄金的古玩,陆景是真想不明白解连铖从哪里拿出来的。 难不成这家伙改行倒斗去了? 就在群雄鼓噪的越来越厉害,局面就要彻底失控的时候,只听得一声音从头顶传来,“好,很好。” 明明大堂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叫骂之声不绝,但是这三个字还是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而且说话之人就仿佛是在耳畔一样。 这一次就连在闭目养神的魏子羡也睁开了眼睛,却是也吐出了一句话,“一流境界,好!很好,今晚总算是没让魏某白跑一趟。” 而他的这句话也让在场的群雄纷纷失色,一流境界?一个小小的青竹帮里还藏着这样的高手吗? 而等说话那人自楼上跃下,有人却是立刻认出了那人来,失声道,“解连铖,这怎么可能?”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最近已经失踪了很久的解连铖。 之前得到解连铖身怀厉害武功秘籍的消息后,很多蠢蠢欲动的武林中人就从四面八方涌进了邬江城。 即便有请帖的威慑在先,这伙人在城中也不会就这么闲着。 实际上这段时间,很多人都在暗中搜寻解连铖的下落,只是他们快将邬江城翻了个遍也一直没找到,否则又怎么会在今晚乖乖赴宴,早就先动手抢了秘籍跑路了。 当然,他们却是也没想到解连铖已经成功晋入一流境界,这修炼速度实在是太骇人了,要知道解连铖在九个月前才只是三流水平而已。 一想到这里很多人眼中的贪婪之色就更浓了,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一个个激动的心跳加快,连呼吸都不稳了,因为他们知道今晚这是撞上大运了! 解连铖手中的秘籍绝对是一本不折不扣的神功!而且还是比洗剑阁、悬空寺、云水静慈阁等名门大派的镇派绝学还要厉害的神功,即便说一句可以逆天改命也不过分。 因为这秘籍既然能让解连铖这样资质一般的人都在九个月修成了一流,那如果落在他们手里呢,只要有个一两年时间,岂不是可以天下无敌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炽热了起来,就连魏子羡同样也动心了,虽然他脸上还是那副高傲的表情,然而握着剑鞘的手指的确已经收紧了。 人群中只有陆景无比失望,内功心法?这东西对他来说根本没用啊。 九个月的一流是挺快的,但那要看和谁比,陆景要是敞开了练,一个月就一流了,他现在的问题是内力增幅有点太快了,不好好控制下无限刷新地狱便指日可待。 解连铖身上的秘籍是武林中人人人渴望的至尊宝典,然而对陆景来说,却是连卷厕纸都不如。 第四十一章 上菜! 当群雄那炽热的目光都集中到解连铖身上的时候,解连铖同样也在看着大堂内的人。 被他的目光所扫过的每一张脸庞,无论男女老少,都写满了贪婪与欲望,每个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而解连铖见状非但没有畏惧,眼中反而闪过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得意与喜悦之色。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陆景身上,却是愣了愣。 他从这个少年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对神功秘籍的渴望。 不过眼下大堂内的局势已经如同一只被点着了引信的炸药桶,容不得他再多想,解连铖很快就将目光收回,开口继续道。 “很好,我很高兴大家都经受住了考验,无论是美酒珍馐,红颜美人,还是财帛黄金,都无法阻挡大家对于武学的追求,足见你们与我一样,都是嗜武如命之人。” 结果他的话才刚说到一半就听对面有人喊道,“快别废话了,赶紧把秘籍交出来吧!” 而那人的叫喊声也立刻得到了堂内不少人的支持。 别看解连铖如今已经晋入一流境界,他们一对一不是对手,但问题是今晚赴宴的武林中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清一色的二流境界以上,解连铖就是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是以这些人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解连铖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别急,既然解某在请帖上说了今晚的宴会上会请大家共参神功,那秘籍我自然也会拿出来,之前那几番举动只是为了确保这绝世神功不会明珠暗投,还望诸君勿怪,如今既知大家伙向武之心坚定,那我的心中……也是当真快活!”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居然仰头大笑了起来。 堂内的群雄不由面面相觑,心想姓解的这是眼见秘籍保不住,已经疯掉了吗?都已经被人给欺到头上来了,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想到这里一些人的脸上不由也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他们当然也知道今晚这事儿自己做的不是很地道,用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人家交出武功,和拦道打劫也快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一想到那门功法有多厉害,区区九个月便让解连铖从三流境界晋入一流境界,这一点点的尴尬便很快就又被置之脑后了。 别看他们现在都已经修炼到了二流境界,但是终其一生,除了魏子羡这样的天才,又有几人能更进一步,成为一流高手? 这大堂内的二百多人中怕是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就算魏子羡,他如今二流巅峰的境界,眼瞧着只差一步就能彻底贯通任督二脉,成为真正的绝世高手,可就是这最后一步,又要走多久呢? 运气不好,拖个三五年也属寻常。 但现在,一条一步登天的道路便这么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有点不对!陆景心中生出了一股警兆。 他作为群雄中为数不多曾见过解连铖的人,虽然只在码头上远远瞧见过一面,但那个同漕帮管事暗较武功的解连铖和如今这个夜宴群雄的解连铖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简直就像两个人一样! 前者沉默寡言却沉稳可靠,就如同大海中的一块儿礁石,而后者却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当然,距离陆景上次看到解连铖毕竟已经过去了九个月,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的确已经足够一个人性情大变,况且考虑到解连铖所面临的压力,就算是真的疯掉了陆景也不会太意外。 所以他也不知道心中那股警兆究竟来自何处。 陆景左右看了看,只见身边群雄都还元气满满,活蹦乱跳,他的顶级mt魏子羡看状态同样好的不能再好,陆景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解连铖笑完之后竟是也不再废话,直接大手一挥,“上菜!” 而他话音刚落之前退下的那批舞女便又走了出来。 和之前相比这一次她们的手中多出了一个盘子,然而奇怪的是盘子里装着的却并不是什么珍羞美味,而是一本本书。 随着那些舞女轻踩莲步,款款走向桌边,群雄的脸色再次大变。 难道解连铖说得居然是真的,他是当真打算借着这场夜宴把那本无上密典拿出来给所有宾客一起参悟? 这一刻,大堂内的群雄居然全都失声了。 众人的脑海中都闪过了很多念头,他们没想到神功秘籍居然得来的如此轻松。 如果换他们在解连铖的位置上,是决计干不出这种事情的,因为哪怕被逼上了绝路,不得不交出秘籍,他其实也不必做的如此极端。 只要将秘籍上交给洗剑阁、悬空寺之类的顶级门派,自然能换得那些门派的庇护,今晚的危机也便能消弥于无形。 而解连铖却偏偏选择了一条几乎没有人会走的道路。 难道说这些秘籍是假的,上面涂了毒?又或者这些舞女都是杀手,想要借着送秘籍的时候出手暗算他们? 群雄不由都暗自戒备了起来,然而他们想象中那些场面并没有发生,那些舞女将秘籍放到他们面前后就轻笑一声再次退下了。 而等她们离开,堂内每个武林人士的身前都被摆上了秘籍,无一例外。 把神功宝典当菜给上,这场面大家伙可都还是第一遭碰到,一个个不由都面面相觑了起来。 但很快就有人按耐不住,用一旁的银筷夹起了书页翻开,结果只看了数行,便再也移不开目光,就如同酒鬼得到了陈年佳酿一般,整个人霎那间便变的如痴如醉。 而看到那人脸上的表情,大堂内有越来越多的人急不可耐的翻开了面前的秘籍,内功深厚者直接下手便抓,而修为稍差一些的,则学着之前那人的样子用其他物件翻开,避免被人下毒。 结果无一不被上面的东西所吸引,有人面露狂喜之色,抓着秘籍仰天大笑,有人喃喃自语,只觉往日重重不解,一朝顿悟。 还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照着上面所记载的行功路线,开始打坐吐纳。不过片刻功夫,便睁眼大叫,“我的境界提升了!我的境界提升了!哈哈哈,从今往后我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哈哈哈哈!” 有这么神? 陆景也愣住了,这效果就算是保健品广告也不敢这么拍吧? 而恰好这一桌上卫大娘、吕梅郎也都伸手翻开了各自面前的秘籍,于是陆景也偏头过去瞄了一眼。 只见那上面却分明是——空无一字。 第四十二章 都疯了 这算什么? 解连铖的冷笑话时间吗,只是他一口气耍了这么多武林高手除了能让自己心里爽一下外还有什么用吗,是嫌他接下来死的还不够快吗? 陆景疑惑,而且周围这些武林中人又在跟着一起瞎起哄什么,是被手上的无字天书给气出脑血栓了吗,还是打算配合下解连铖搞出个大型行为艺术展来? 看他们那卖力表演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的得到了什么神功宝典。 而紧接着陆景却是又注意到一旁卫大娘的脸色也发生了变化,虽然没有像其他武林中人那么明显,但也能感受到她目光中所透露出的那股发自肺腑的喜悦。 陆景试探道,“大娘你……不生气吗?” “生气?我当然生气了。”卫大娘叹了口气。 结果陆景的心还没放下就听卫大娘又接着道,“我气我自己习武二十余载,到今日方知之前用的功原来都是白费力气,可惜武功可以重练……这逝去的朝华却是再也追不回来了。” 说完她伸手又去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皱纹,一时竟似痴了。 这什么鬼?陆景的后背开始渗出冷汗来。 他又看向另一边的吕梅郎,这位相比起习武更爱吃喝玩乐的世家公子哥,在拿到这无字秘籍后也呆住了。 陆景用期盼的目光望着他,只希望他能成为那个拆穿皇帝新衣的小孩。 然而片刻后吕梅郎的双手竟然颤抖了起来,他那张英俊的脸庞都因为激动而扭曲,“神功!是神功!哈哈哈哈,我终于能超过吕屏那个贱人了! “从小到大凭什么所有好东西都是他的!凭什么得到赞扬的人永远都是他这个哥哥?而我这个弟弟却只能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下? “你们以为我真的只甘心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公子哥吗?不!我要亲手把失去的一切都给夺回来!该上青云榜的人是我,逍遥山庄是我的!芙儿也是我的!!!哈哈哈哈,都是我的!” 说到最后一个字吕梅郎已经近乎疯狂,将手中的酒杯都给捏碎了。 而陆景一颗心也彻底沉了下去。 疯了,都疯了! 他放眼望去,发现不知不觉间大堂内已经尽是癫狂之人,那些武林高手们,一个个捧着手中没字的白纸,又哭又笑,呼天抢地。 这一幕既滑稽又恐怖! 陆景很清楚,就算他们手上捧着的是真正的神功宝典,按理说也不应该失态到这种程度。 其他那些他不认识的也就算了,就卫大娘、吕梅郎这二人,一个是天下闻名的大当铺掌柜,她那双丹凤眼不知瞧见过多少人事,早该修得宠辱不惊才对。 而吕梅郎,如果他刚才说得那些真的是他的心里话,那看来他对他那个哥哥的确是积怨已久了,但他能装这么多年的好弟弟,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恐怕连自己都快给骗进去了,这份心机又怎么可能刚拿到秘籍,还没暖热乎,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野心曝露一空。 这智商,简直都快和迪士尼反派齐平了! 如今大堂内的这股狂热氛围显然一点也不正常,而这大概便是解连铖今晚真正的布置了。 只是陆景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让这么多武林中人一起生出幻觉,陷入到疯狂之中。 是某种神经性毒药吗? 可群雄今晚本就一直在提防着类似的事情,绝大部分人都很小心,桌上的酒菜一样没动,美人也被拒之千里。 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果真是毒药的话,那陆景为什么没有中招? 陆景还没想明白这件事情,就见身边的夏槐也将手伸向了面前的秘籍。 陆景见状大惊,忙道,“不可!” 夏槐显然对于陆景还是很信任的,闻言动作便乖乖停了下来,然而没过多久,却是又忍不住想要去翻那本秘籍。 不得已之下,陆景也只能一把握住了夏槐的那只手,焦急道,“别,看看四周吧,这玩意儿碰不得的!” 夏槐听到这话,努力想要抬起头来,然而她的目光却是始终无法从那本秘籍上移开,同时嘴里还喃喃道,“练了这功夫,我……我以后就再也不用被师父每天逼着吐纳了。” “你练了这功夫,师父逼不逼你不知道,但咱们今晚可是就都要栽在这里了。”陆景苦劝道。 说完他也不征求夏槐的同意,却是直接一把将少女给抱在了怀里,“得罪了。” 随后站起身便要往门外去,同时嘴里还在喊着,“魏少侠,魏少侠,这里不对劲儿,我们先退出去吧。” 魏子羡和陆景大概是群雄之中唯二两个直到现在还能克制住自己没去翻面前那本秘籍的人了。 但是和压根儿就没一点兴趣去翻的陆景不同,魏子羡的情况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此刻的他双目赤红,呼吸频率越来越快,而且细看之下额角上已经布满细汗。 显然是在竭尽全力抵抗着心中的欲望。 陆景也被惊到了,不要啊!大哥你可是咱们团首席MT兼DPS,一招都还没搓出来就先被人家给控住了,这架还怎么打? 可惜魏子羡听不到他心中的呼喊,不,更准确的说魏子羡如今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已经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翻开眼前的秘籍! 就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耳畔不断诱惑着他,快伸手吧,快伸手吧,只要看了这上面的神功,便能马上迈入一流,这是所有武林中人都会眼红的大机缘! 而说来或许可笑,此刻阻止魏子羡翻开那秘籍的并不是他的理智,而是他那份目中无人的狂妄与骄傲! 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比师门里的那些神功更厉害的武学,整个人只是如祥林嫂一般反复叨念着,“不,不,这不是真的。” 陆景一看,得嘞,反正一个菜也是打包,俩菜也是打包,便又伸出了一只手去,抓住了魏子羡的腰带,他感觉这会儿的自己好像又做回了青竹帮的脚夫,连拉带抱的就往来时的那条主廊上跑。 至于堂内的其他人,陆景却是已经爱莫能助了。 实际上就连自己能不能跑出去,陆景心里都没什么底儿。 而下一刻,他的担忧便不幸应验。 陆景只觉得眼前一花,解连铖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堵住了他前行的去路,同时冷笑一声,从怀里抽出了一物来。 却正是陆景落在桌上的那本秘籍,随后解连铖将那本秘籍举到了陆景脸前,当着他的面翻开。 陆景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惊恐的望向那本秘籍。 然而……上面还是什么字都没有。 ??? 片刻之后,解连铖和陆景两人的脑袋上却是都冒出了三个问号来。 第四十三章 不动心 解连铖抓着秘籍步步逼近,几乎快要将那本秘籍给糊到陆景脸上去了。 此刻的陆景眼前除了一片白茫茫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数息,最后还是陆景先开的口,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默。 “那个……解帮主您要是没别的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一步?” 解连铖的脸色阴的就像是要滴出水来一样,厉声喝道,“这怎么可能,你为什么对秘籍上的神功不动心?!” “因为……这上面什么也没有?” 陆景犹豫了下,还是把这句大实话给说了出来,他不知道其他人都是怎么回事儿,就像中邪了一样,抱着一卷无字天书就好像得到了什么神功宝典,全员发狂。 而听解连铖的质问,却仿佛他才是大堂内那个不正常的人一样,陆景只觉得无比的荒诞。 “你什么都看不到?” 解连铖闻言脸色再变。 他将手中那本秘籍直接扔向了陆景身后拖着的魏子羡。 一直在苦苦忍耐,和自己心底的骄傲作斗争的魏子羡,这一次看到秘籍直接飞入自己的怀中,却是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竟是直接挣断了腰带,从陆景的手上滚落到地上。 也不顾脏污,捧着那无字秘籍就如饥似渴的翻了起来。 堂堂洗剑阁的大师兄,此时看来竟与瘾君子一般无二,陆景只瞧得毛骨悚然,问面前的解连铖,“你究竟给他们下的什么毒?” “我没有下毒。”解连铖摇头,他望向魏子羡的目光充满了喜悦与享受,就好像是在享用一道盛宴一样,每个毛孔都散发出舒坦的气息。 “就算真有毒也是他们自己心中的毒,我只是将这份毒从他们的心里剜出来,摆在他们自己的面前而已,是对于提升修为的那份迫切渴望让他们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解连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从魏子羡的身上又转移到陆景的身上,却是再度变得阴郁了起来,“既然我的法术没问题,为什么你没有中招?” “法术?”陆景一怔,再联系解连铖之前的那番话,立时便在他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等等,难道自己这次穿越的真的不是武侠世界,而是仙侠世界?这样一来岂不是说…… “你是修仙者?”陆景大惊。 “什么是修仙者?”解连铖闻言却皱了皱眉,不过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很快就将注意力又放回到陆景的身上,只是这一次他明显有些恼怒。 “我不信!武林中人没一个不想要神功宝典的,你们这些人,做梦都在想着怎么提高自己的修为境界,这世间根本没有人能抵挡的了这份欲望!” 最后半句话解连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你想象不出自己最想要的内功心法不要紧,那我就把现成的神功给你!” 他说完一伸手,一本无字秘籍就飞入到他的手中,而下一刻陆景发现那原本空无一物的页面上竟然开始生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和行功路线图,同时封面上也多出了五个大字。 ——洗髓锻骨经 就算陆景这种还没怎么踏入江湖的武林土包子也知道大名鼎鼎的洗髓锻骨经是悬空寺的镇派绝学,传言中可以改变一个人习武资质的不世神功。 这样的绝学秘典若落入江湖必然引得一场血雨腥风,可以说人人都想据为己有。 但解连铖从陆景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渴望之色,不过他的心中也没有慌乱,毕竟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不喜欢吗?没关系,那再试试这本。” 说完他手里那本秘籍上的字迹再变,从古朴禅意变得写意潇洒。 ——逍遥诀 逍遥山庄只有历任庄主和下一任庄主才能修行的无上神功!不但威力超绝,而且能让修炼者气质出尘,飘飘若仙,传言逍遥山庄每一任庄主都是美男子,行走江湖总会欠下不少风流债,和这门神功也不无关系。 然而陆景惊是被惊到了,可眼中却并没有出现解连铖希望看到的贪婪与迷离之色,于是解连铖也只能将秘籍再变。 ——慈光普照! ——剑心通明!! ——天魔十三音!!! ………… 随着这些陆景只在传说中听到过的名字一个个出现,解连铖额头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 一盏茶后,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眼已经一片赤红,披头散发,望向陆景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让陆景看的都有些心疼了,“要不……你歇会儿再来?”。 “为……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动心?!” 下一刻解连铖抓着手中的秘籍,直接放声尖叫了起来,同时他的眼中竟然浮现出了一抹恐惧之色。 陆景不知道解连铖的那份恐惧从何而来,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解连铖要如此执着于唤起他内心深处对于提升修为的渴望,将他变的和堂内其他人一样疯狂。 明明从解连铖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已经迈入一流境界,就算诱惑不成,现在大堂内还清醒着的只剩陆景一人,直接动手就可以了。 然而解连铖却偏偏只是堵住了陆景的去路,从头到尾一招也没有对陆景出过。 陆景要不是没有主动攻击技能,这会儿怕也有点忍不住要先出手了,就在他琢磨着自己该不会就要这么跟解连铖一起站到天亮的时候。 下一刻解连铖却是终于动了,这一次他没有再变什么神功秘籍出来,只是仰头发出了一声长啸,便冲着陆景冲来! 身形就如同闪电一般。即便陆景一直保持着警惕,在防备着类似的事情出现,可他发现自己还是跟不上解连铖的动作,后者一掌直接印向他的胸口! 所带起的雄浑掌风让陆景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 这就是一流境界吗?! 事到如今陆景也只能寄希望于丹田内的内力能像以往一样为他挡下这一掌了。 只是当解连铖的手掌和他的胸膛接触之时,陆景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他丹田里的内力也没有什么动静。 唯独眼前一花,等陆景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一座茅屋外。 第四十四章 茅屋 陆景对于自己如何从巩楼里突然就来到这座茅屋前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从门外晾晒的衣物来看,这显然并不是他在邬江城外的住处,好在不远处的田地里就有两个农人。 陆景正盘算着等下找他们问问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可紧接着就发现自己居然没法控制自己的双手双脚,这让他心下不由一惊。 再然后他注意到自己怀里的夏槐也不见了踪影。 之前眼见解连铖突然攻来,陆景便存了跟对方拼判定的念头,将少女的位置往下移了移,特意露出了自己的胸口,因为担心失去控制后夏槐也会变得跟魏子羡一样,他倒是没有就此松手,可现在他的手中却是空无一物。 不,不对,就连手好像也不是他的手了。 这么说来现在的“我”是另外一个人? 陆景正想着,发现自己的双腿居然已经自己动了起来,向着那座茅屋走去。 换其他人在这里,这会儿八成已经被发生在自己身上这难以解释的诡异一幕给吓傻了。 陆景的心里当然也有些担心,不知道解连铖最后那一掌是在搞什么鬼,但好在毕竟是穿越者,眼下这状况他倒是还算熟悉…… 这不就是第一人称视角的电子游戏嘛? 陆景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 就在他思考自己的处境的时候,他的身体却是已经走进了那座茅屋。 看得出他显然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或者更准确的说,他就是住在这里的,因为他进门的时候根本没有敲门。 随着木门被推开,陆景看到了屋里的景象。 之前在门外的时候他其实就有初步的印象,这家人并不富裕,因为那栋茅屋看起来很长时间没有修葺过了。 而屋内的景象也再一次印证了他的判断,而且床榻之上还躺着一个身形干瘦,面如枯槁的男人,他身边那个正在缝补着破衣的女人看样子则应该是他的妻子。 看到陆景进来,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神色。 而陆景的视线也是猛地一低,等回过神来却是已经跪到在了地上,声音哽咽道,“爹娘,孩儿不孝……” “小大莫要说傻话,”床上的男人闻言支起了身子来,“这些年是爹娘拖累了你,三年前周师父看重你,要收你为徒,你便该跟他走的,就因为我这病,害又你拖了三年,我听人说这年龄越大习武进境越慢,你是时候该走了。” “我……” “好好习武,等艺成之时,再衣锦还乡,我和你娘会等着你的。” 这一刻陆景却是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只是用力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便转身又走出了这栋茅屋。 然而陆景只走出门不到两步,下一刻眼前就又是一黑,再睁眼的时候却是已经在一座大院里扎起了马步。 正午的日头很毒,晒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汗水从毛孔中渗出,然而来不及滴落便被蒸发,只留下盐巴糊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而他的身子也已经开始摇晃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他面前那个满身肥肉,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的红脸胖子,一边吃着冰杨梅一边开口道。 “想要练出真本事,那就要下狠功夫!你们自个的心里得先有那股子气!本身资质就不如别人,家里也没人家有钱,江湖上也没什么朋友关系,这今后怎么出头啊?” 他吐出了嘴里的果核,冷哼一声,随后突然大手一拍桌子,又喝道,“你得争啊!哪怕一丝一毫向上的机会,也要给我往死里争!从今往后,你们的眼里就只有习武这一件事儿!给我用尽全力,这便是你们日后在江湖的立足之本!” 陆景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之后场景继续变化…… 陆景经过一番常人难以想象的地狱式训练,终于在二十八岁时迈入三流境界,拜别了胖子师父,在江湖之中闯荡出了一点名气来。 只是他的父亲那时候却已经不在了,不过好在陆景将自己的母亲给接到了身边,而且还遇上了一个喜欢他的女子,在城里买了房,成了家。 日子比之前过得好多了,只是陆景所在的帮派,和城里另一个帮派一直势如水火,双方经常火并,各自损失了不少人手。 再加上陆景依旧谨记着胖子师父当年的话,每日依旧练武不缀。 只是大概因为他对习武一事太过投入,夫妻之间原本还算不错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淡薄了起来,恰好陆景这时候被帮里一位高人看中,想要带他在身边一起出趟远门,一边办事一边指点他。 陆景不顾妻子的反对,直接答应了下来。 结果没想到这一去便是七年。 两人途中遭遇意外,高人当场便死了,陆景也被人一路追杀,他不敢回家,怕把仇人引到娘亲妻儿身边,只能一路逃往塞外。 在塞外东躲西藏,前后经历数番苦战,最终诈死方才脱身,却只能隐姓埋名,直到得到大机缘,武功修为突破到了二流境界,杀掉了仇人,这才终于得以还家。 可等到了家才知道,自己之前加入的帮派早在两年前便已经被敌对帮派给灭了,他的妻子、娘亲也被他在敌对帮派的死敌给杀了,唯一的儿子下落不明。 于是之后陆景找到了自己的一个生死之交,一起动手又将那死敌灭门。 等报了仇,恰好江湖之中传言有神功出世。 两人都很心动,又马不停蹄的去找神功,本来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可没想到却是在一个被所有人都忽视掉的地方真的找到了那本神功。 只是紧接着这本神功却又让两位生死之交反目成仇,一番恶战之后,却是陆景笑到了最后,得到了那本秘籍。 结果这时候陆景却是突然又听到了儿子的消息,他想动身去找,可又抵不住神功的诱惑,最后决定先练一个月功,再去寻子,想来也不算迟。 可他却没想到,那本神功格外晦涩难懂,一个月的时间陆景只摸到了点皮毛,于是他决定再看一个月。 又过了一月,陆景虽然还是没能完全弄懂,但是收获却比他上一次看时大了不少,他只觉得过往困扰自己的难题有很多都迎刃而解,也因此完全沉迷其中。 于是干脆就回到了自己出生的那栋茅草屋,在那里专心研究起这本秘籍来。 一晃就是二十年,随着陆景看懂的越来越多,他的功力增长速度也越来越快,甚至踏入到了一流境界,只是到那时他也已经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了。 而且秘籍的最后那一句,他始终解不出来。 陆景每日都在冥思苦想,为此茶不思饭不香。 原本一流高手已经差不多能做到身强体健,百病不侵,但陆景因为研究秘籍太投入,过于耗费心神,最终竟然把自己解到了灯尽油枯之地。 最终一口鲜血喷在了那本秘籍上。 而陆景的身体也缓缓倒下。 ………… 这大概是陆景这辈子看过的最长的一段过场动画了,几乎囊括了一个人的一生。 直到那人最终倒下,他的眼前也跟着一黑。 而等睁开眼,却是又回到了那栋茅屋之外,只是这一次,他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而且也不再在那人的身体之中了。 陆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面前茅屋的房门却是自己打开了。 第四十五章 一缕残念 随着茅屋的房门缓缓开启,陆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怨恨,几乎宛若实质,就连头顶的太阳都黯淡了几分。 他下意识的想要后退,然而不过眨眼间那股怨念就已经从屋内冲出,不由分说便将他包裹了起来。 下一刻陆景的耳边响起了数十个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起重复着,“修为,境界,我想要提升我的境界!我想要变得更强!” 陆景面对这诡异的一幕心下也是一片骇然。 这太犯规了吧!过场动画后面直接接一个开门杀!! 关键那门还是自己开的! 这根本就是必死的绝境啊!!!! 被怨气包围的陆景只觉得四肢一片发凉,虽然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他之前对于这些鬼啊魂啊的什么了解不多,可只看这经费燃烧的特效也知道这一招究竟有多厉害。 不远处的茅屋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这一刻他的眼前只剩下漫天的鬼影! 陆景用出最后的力气想要转身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动不了了。 糟糕,是鬼影的攻击已经开始生效了吗? 陆景心生绝望,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只剩下闭眼等死而已。 结果陆景就这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 死亡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相反,他发现耳边那些声音似乎正在不断变小。 于是陆景又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偷偷观察了下四周,发现那股包裹着他的怨气在碰到他的身体后,居然就像水滴遇上烧红的烙铁一样纷纷消失了。 到现在他身边的怨气已经淡去了不少,同时,他的身体却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实际上陆景这会儿也注意到了之前自己的腿不能动,纯粹是因为当时的他实在太害怕了而已。 意识在极度恐惧下暂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通俗的讲,就是自己吓自己。 不过这事儿倒也真不能怪陆景,主要还是对面的特效拉的太满,不管换谁站这儿估计都得被吓到。 只是陆景也没想到,这毁天灭地的大招落在他的身上,竟然连点血皮都没蹭掉。 又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的确没什么事后,陆景干脆在旁边找了块儿石头,坐在上面,看着自己身边的怨气越来越稀薄,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而怨气中的一张张鬼脸也由最初的狰狞嗜血一点点变回到普通人的模样,最后居然还朝着陆景点了点头,就似在感谢他一样。 等到四周重新恢复正常,那栋茅屋里却是又走出了一个人来。 虽然陆景之前从来没有真正见到过那人的相貌,但是他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过场动画里的那个“自己”。 那个少年离家,拜师习武,练得一身武功,却失了双亲,妻儿,亲手杀死了自己的至交好友,最终落的孑然一身,却始终未能解出秘籍上最后一句话,吐血而亡的男人。 到此时,陆景也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抬头对面前那人道,“你便是那本秘籍的第一个主人吗?” 那人走到了陆景身前,却是也学他的样子,在对面的空地上盘膝坐了下来,点头道,“没错,我时刻谨记师父的教诲,一心向武,不敢有丝毫懈怠,却没曾想……最终竟落得如此下场。” “是挺惨的。”陆景想起了过场动画里的一幕幕,也不由唏嘘道。 对面的男人苦笑,“我出身微末,当初就凭着一个争字出人头地,可这个争字却也毁了我,为了去争,我没能为在父亲床前尽孝,等衣锦还乡之时,父亲已经看不到我取得的成就了,我把母亲接到身边,本想让她享福,结果反而却是害了她,还有我的妻儿…… “我对不起我的妻子,婚后因为练武,一直在冷落她,没听她当初的告诫,毅然离家,在塞外那七年,我经常回忆起我们刚在一起时的那段时光,想起她的好,本想回家后弥补她,没想到竟是再没这个机会了。 “至于我那儿子……我却是根本不配做他的父亲,所以我是一不忠不孝,难为人父之人。临到死了还因为这个争字入了魔,一缕残念又害了许多人的性命。” 那人说到这里忽地起身向陆景郑重行了一礼,“多谢恩公,助我等脱离苦海,若不是遇到恩公,我这缕残念怕是还要继续钻牛角尖,只当这武林中人皆是如我一般,只知争先之辈,再往后也不知还要惹出多少祸事来。” “当不得当不得。”陆景也连忙起身摆手,“嗨,你这话说的……我其实也是取了巧的。” “取巧?”那人眼中闪过一抹茫然之色,但很快便又释然了,“哈哈哈,都到这会儿了我还去争那输赢作甚,取巧便取巧吧。你既能让我这缕残念不再执着,恢复清明,便是我的恩公。” 那人顿了顿,又接着道,“如今我执念已消,要不了多久便要归入天地之中,眼下还剩点时间,恩公有什么要问的可以尽管来问。” “真的吗?”陆景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想了想,先问道,“那个……这里是个仙侠世界吗?” “仙侠?”那人似乎有些不太理解这个此的意思,不过很快他似乎想起了之前在巩楼,陆景曾问过他是不是修仙者,于是他道。 “我不知这天地间是否有仙人,精怪,我自己只是一缕残念,附在那秘籍之上,只要翻开秘籍的人心中有提升境界的渴望,我便会放大这种渴望,并逐渐控制他们的心神,待将他们给害死,再去寻下一个宿主。” “你之前提到过法术,又是怎么得来的?” “哦,法术啊,我附身于那本秘籍之上后,便得到了一个法术,可以让宿主觉得自己修炼秘籍后武功大进,而他只要不真的和别人交手,其他人也会以为他武功大进,而等我害死了第十人,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个法术。 “这次的法术就更厉害了,之前在酒楼中你也看到了,我可以将一本什么字都没有的书,幻化成那本秘籍,这样就可以一次勾起很多人心中想要提升修为的渴望,每个人从那本书上看到的东西都不同,但无一不是他们心中最厉害的神功,除此之外我还可以把那些个无字书幻化成世间任何一本已有的武学典籍,只是那些都不是真的。” 说到这里他却是又感慨道,“但也因为这个法术太过厉害,我以为自己只会越陷越深,好在遇到了恩公你,若非亲眼看见,我也很难相信这世间真能有人面对唾手可得的神功宝典,而毫不动心,这或许已经……可以被称作圣人了吧。” 第四十六章 再求一件事 “别别别,恩公什么的已经很夸张了,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圣人就更过分了。” 陆景摇头,他整理了一下目前已经收集到的信息,又问道,“之前在酒楼,是你控制了解连铖的身体?那你的行为是不是……有什么约束?” “恩公果然目光如炬。”男人赞道,“我其实早就已经死了,附着在那本秘籍上的只是一缕残念罢了,我靠着一口不甘之气留存人间,所行之事必然也只和心中的不甘有关。 “也就是说你可以靠着引诱武林中人提高修为境界来害他们,却不能直接动手是吗?”陆景恍然,“难怪酒楼里你只是拦我去路,除了最后那一掌,从头到尾都没对我动手。” “没错,就算那一掌也伤不到恩公你的身体,我只是通过那一掌将我自己的这缕残念强行送入你的脑海中罢了。” “这也行?”陆景一怔。 “这差不多是我最后的手段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因为当我进入你的身体后,你也便能看到我的残念中所残存的那些记忆。而刚刚的那片怨气,都是曾经死在我的手上之人,我驱使它们去寻找你的破绽。 “只要你的心中有一丝一毫提升修为的念头,它们必然乘虚而入,只是没想到最终反倒是你的不动心,消解了它们与我心中的不甘。” 听完男人这席话陆景终于对这所谓的书中残念有了一个大致清晰的认知。 这玩意儿是一个人死去之时,心中的强烈不甘所化,会附着在某物上,可以通过这件东西来害人,但是害人的手段只能和死前的执念有关。 通过害人它能得到经验升级,解锁技能,嗯,也就是法术,从而更加方便的害人,直到有人可以消解它的执念,它才会消失。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陆景也是生出了一身冷汗。 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真的对神功秘籍不动心,只是因为身上的bug,导致他完全不想提升修为境界,故而才让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着了道。 按照男人的说法,他在一开始还只是通过一些心理暗示和虚假的境界提升来引诱宿主越陷越深,但等到解锁了第二个法术,简直就是群体催眠了,而且但凡心里只要有一丝破绽,就会中招。 像魏子羡这么骄傲的人也无法逃过。如果今晚群雄都被他给害死,那之后的它又会强大到何种程度?陆景简直不敢想象。 男人似乎也看出了陆景在想什么,却是又叹了一口气,“今夜多亏了恩公,否则我就真的罪孽深重了。” 陆景问,“你……唔,消失以后酒楼中那些中了你法术的人能恢复正常吗?” “我消失后法术的效果自然也便没了,但他们的心神被慑,需要通过睡眠来慢慢调整恢复,睡醒之后怕也很难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了,即便不久后回忆起,多半也只是当作一场荒唐大梦,却是没法报答恩公对他们的救命之恩了。”男子惋惜道。 “啊,这事儿倒是无所谓。”陆景松了口气。 他只是担心夏槐等人的安危,至于报答什么的,陆景本身只是为了自己活命,救其他人完全是顺带的。 有人愿意报答他他当然不会拒绝,但没人报答他他也不会觉得有啥可亏的。 问完了和今晚有关的事情,陆景却是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他挠了挠头,“你生前练到一流境界,能给我解答点武学方面的困惑吗?” 男人闻言愣了愣,在他的眼里,陆景应该是对武学一点也不上心的圣人才对,否则没道理能破了他那么强烈的执念。 不过他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恭敬道,“恩公请讲。” 随后他便听到了一个他这辈子从未听到过的古怪问题。 “我就是想问问,除了冲穴外还有哪些办法消耗丹田里的内力最有效?” “恩公你问的是消耗丹田里的内力的办法吗?” 男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还特意又问了一遍。 “对的,就是消耗。”陆景很肯定的道,同时充满期盼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呃,恩公容我稍想。” ………… 一炷香后,陆景感觉自己收获颇丰,唯一遗憾的就是失去执念后,男人所能存在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他本身是一流高手,之前又寄生过很多人,所以掌握的武学招式也很多,只可惜这么短的时间内陆景根本记不完一套完整的武功,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向他求解了一些大方向上的问题。 男人基本有问必答,不过说了一会儿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却是突然停住了嘴。 “恩公,到时候了。” 陆景心下惋惜,但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于是点头道,“一路走好。” 男人起身,对着陆景再拜,随后身体也开始逐渐变淡,最后时刻他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恩公,那本秘籍解连铖一直随身携带,我可以把它转藏在你的身上,等我走了以后,它便也能恢复正常,你可以拿着修炼,虽然上面的东西晦涩难懂,但若能参透的确能助你提升修为。” 陆景听到最后一句话脸色大变,“别别别,千万别把那东西给我!” 之前过场动画的时候他就在提心吊胆,生怕不小心看到了秘籍上记载的神功,好在那基本上都是片段和闪回,陆景最多也就看到了一页半页的。 这东西所有武林中人都梦寐以求,唯独偏偏对他一点用没有,而且还会被其他人给盯上,就和颗定时炸弹一样,哪怕只过手一遍,也会招来无穷祸事。 男人闻脸上闪过一抹奇异之色,沉默了片刻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好,那秘籍我便直接毁掉了,也省的将来有人再重演我的悲剧,既然恩公你不要秘籍,那我,我能……再求你一件事吗?” 陆景听得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不要秘籍还要再求一件事,但这会儿也来不及问了,他只能道,“请讲。” “有个叫阿木的孩子,和我的情况有些相似,但又不太一样,这些年我们一起相依为命,我既然要走,便没人能照料那孩子了,我想把她托付给恩公你,那孩子很可怜的,也只有跟在恩公身边我才能放心……”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孩子,阿木?在哪儿?”陆景还想再问,然而男人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而等陆景再眨眼,却是又回到了巩楼里。 第四十七章 选功夫 陆景发现自己还抱着夏槐,保持着之前硬接解连铖那一掌的姿势。 只是解连铖却是已经趴在了他的脚边。 实际上不只是解连铖,如今大堂内的群雄也都趴倒了一片,就如之前那人所讲的一样。 法术消失后他们都不再继续痴迷于手中的无字天书,只是又陷入到梦乡之中。 只有他怀中的夏槐因为先前没翻开那本秘籍,受到的影响比较小,这会儿还在半梦半醒间,喃喃自语道,“我……我的神功呢?” 陆景扫视了一圈四周,只犹豫了片刻便想明白了自己现在还不能离开酒楼。 别看酒楼里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神智,但酒楼外面可还有不少盼着能捡漏,对那本秘籍念念不忘的江湖中人。 他要是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出去,等那些人发现里面的情况,绝对都会认为那本秘籍是被他给拿走了,而这事儿偏偏又无法解释。 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还是和所有人的步调保持一致。 陆景轻拍着夏槐的后背,同时小幅摇晃着手臂,将少女给哄睡着了,找了个离解连铖相对比较远的地方,将她和魏子羡都放在了那里,随后陆景也在他们的身边躺下。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闭上眼睛,因为今天还有件要紧事儿没办。 陆景咬牙,将丹田里剩下的那些内力调动起来,继续冲击起督脉来。 督脉二十八穴位,他已经冲开两个了,而今晚这一次又冲开了一个半。 剩下二十四个半穴位,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好在刚才幻境中请教过一流高手后,陆景已经找到了未来的前进方向,心里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慌了。 冲完穴后陆景也假装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解连铖先前有过交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之前那些小头居然一直没有过来查探过情况。 而忌惮酒楼里的高手,外面那些实力稍弱一些的武林中人也只能远远围着,不敢妄动。 结果居然就这么一直拖到了天亮,大堂内的群雄陆续醒来,一脸茫然之色,显然都忘了之前发生过什么。 而夏槐这时候也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后她先是叫醒了魏子羡,又伸手推了推陆景的肩膀。 陆景装作一副刚从梦中醒来的样子,揉着眼睛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咦,为什么我睡在这里。” 魏子羡冷着脸,“我们着了青竹帮的道了,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对我们下了毒,只是……为什么我们都被迷翻后他们没有趁着这时候对我们动手?” 结果他的话才刚说完,就听到不远处又有武林中人惊呼道,“这……这不是解连铖吗!他怎么也睡在这里?”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但很快想到了什么,最先发现解连铖的那名武林中人飞快的将手伸入解连铖的衣服里。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陆续反应了过来,拔刀的拔刀,抽剑的抽剑,死死盯着去摸解连铖那人。 只见那人在解连铖的身上摸索了一会儿,眼神中绽放出了一抹喜色,又将手从解连铖的身上飞快抽出,抓到了一本外观封皮上染着血迹的秘籍。 他迫不及待的翻开了一页,然而下一刻脸色忽然大变,因为封面下的纸张竟然已经全部被烧成了焦黑色,随着他翻页时带起的一阵风,那些黑灰也被吹向空中,显然是不可能再被复原了。 群雄的神色也跟着一沉,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又集中到解连铖的身上去。 秘籍既然已毁,那还知道那门神功的人也就剩下了解连铖一人。 但不知为何如今所有人几乎都醒了,唯独解连铖没醒,于是众人全都围向了解连铖的身边。 眼看接下来便要爆发一场大战。 但下一刻一道身影却是赶在所有人之前抓起了解连铖。 魏子羡伸手抵在了解连铖的后背上,片刻后他的脸色便变得精彩了起来,“三流境界?” “什么?!” 群雄闻言一片哗然,虽然大家都觉得洗剑阁的大师兄应该不会说谎,可还是忍不住纷纷伸手亲自检查了起来,结果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解连铖的修为境界的的确确依旧停留在三流,而且他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内伤。 换而言之,这就是他的真实水平。 很多人无法接受这结果,有人伸手往解连铖的脸上摸,想看看他的脸上有没有戴人皮面具之类的东西,也有人再去探他的穴窍经脉,似乎是不相信他真的就只有这点内力。 但魏子羡却是已经松手,又回到了陆景和夏槐的身边,摇头道,“居然只是一场闹剧,亏我还专程赶来,果然江湖传闻多不可信。” 夏槐眨了眨眼睛,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吧。”魏子羡道,“去给陆少侠取了秘籍,之后便随我一起回师门吧,萧师伯怕是已经在担心你了。” ………… 一场武林盛会,谁也没想到总重会以这样戏剧的方式落下帷幕。 最终非但赴宴的群雄无一人得到神功秘籍,而且就连神功存在与否也成为了一个悬案。 即便两日后解连铖清醒过来,他对于得到秘籍后的事情居然一点也记不清了,这也让最后还对那份秘籍抱有期待的人彻底死了心,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夜宴之后的第二日陆景终于也如愿以偿拿到了自己一直心心念的秘籍。 现在,他眼前摆着两套招式一门轻功,都是魏子羡让多宝阁的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其中轻功不用挑,但那两套武学招式陆景要选一套出来。 魏子羡送佛送到西,开口道,“这两本秘籍我都没看过,但是我可以和你说一说我和它们的主人交手时候的感觉,第一门武功七星伴月剑,这套剑法,应该是根据天上的星位创出来的,倒也……有几分意思,其招式暗含天地至理,虽然攻势不足,但胜在守势沉稳,而且用起来很是节省内力,最利久战。是以多宝阁将其评为四品武学,我个人也推荐你选它。” 结果他说完却发现陆景无动于衷。 第四十八章 赠画 魏子羡见陆景似乎对七星伴月剑兴致缺缺,眉头微皱。 但以他的脾气出言指点已经算少见的了,对方不听他也不会再劝,转而介绍起了另外一门功法来。 “疯魔一百零八杖,这武功……嘿,招式虽然多,但是都很粗糙,走得是势大力沉,刚猛无双的路子,瞧着是挺热闹的,但是对于内力的控制太差了,几乎没什么变化,从起手势起就是一味的强攻,而且一招疯过一招,越往后越强,但是消耗也越大。 “想要发挥出全部的威力,还得再打造一把最少五十斤以上的禅杖,禅杖的重量加上本身的内功加持,开山是夸张了,但是碎石应该没什么问题,可那又怎样?遇上高手,只需要跟你耗着,相同的境界,你的内力已经耗完了,人家估计还剩一半,这还怎么赢?” 陆景听到第一句话眼睛就亮了起来,而魏子羡越是说下去,他的眼睛就越亮,等魏子羡说完他竟然一拍大腿,直接脱口而出,“好好好,这个好!我就要这个了。” 魏子羡的眉头却是皱的更深了,“你确定?疯魔一百零八杖可只是五品武学,比七星伴月剑差着一品呢,根本不是一个价值。” 陆景倒是真的有考虑过选七星伴月剑,但是是为了把七星伴月剑给卖掉再来买疯魔一百零八杖,这样不但能得到疯魔一百零八杖估计还能赚不少钱,直接脱贫致富。 但是这操作太骚了一点。 陆景也得考虑到魏子羡的心里感受,这位洗剑阁的大师兄这么骄傲,肯定不希望被人给当猴耍,所以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直接拿下疯魔一百零八杖,也免得夜长梦多。 选完武功,也到了要告别的时候了。 江湖传言魏子羡目中无人,几乎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但实际上他并不是不懂这些,只是太过骄傲,不想去做,但是对于自己的师妹他还是挺照顾的。 只见这位洗剑阁的大师兄对夏槐道,“我先下楼去了,你最好也别拖得太久,我们的船就快要走了,还得赶到码头去呢。” 夏槐点了点头,等魏子羡离开,她却是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 在那场梦里,所有人都陷入到了莫名的疯狂之中,就连她一直都很佩服的大师兄也一反常态,如同恶犬扑食般冲向了地上的秘籍。 唯独陆景还保持着清醒,抱着她想要往酒楼外跑,结果却被解连铖给拦住了路,而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果然……只是一场荒唐又离奇的梦吗? 然而夏槐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无法忘记那梦里的一幕幕。 那人握住自己伸出的要去翻秘籍的手,一边摇头一边说着不可,从掌心处传来的温度竟是如此的真实。 更不要说之后自己被他给抱在怀里,两人的胸膛互相贴在一起,夏槐平日里虽然不拘小节,但也从来没有和异性靠的如此之近过。 近到,彼此的心跳几乎都交叠在了一起。那是夏槐生平未尝过的奇妙体验。 只要一想到这一幕,她整个人就都变得晕晕乎乎的,连带着又想起了几日前,陆景给自己上药。 她也知道当时情况紧急,陆景并非要故意占她便宜,而之后两人也都很有默契的没再提那时的事情。 但自从做了那古怪的梦后,原本正常的疗伤,再忆起竟也逐渐变得旖旎,那人的手指划过自己肌肤时的触觉,或轻或浅,也都一一清晰了起来。 夏槐不清楚自己的脑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这两日她的确有意识的减少了和陆景的接触,只是真到了要告别的时候,她又不由后悔了起来。 一想到不知多久后才能再见,她又觉得之前不该有意疏远陆景,说好的小吃没有去吃,最后的相处时光也这样白白浪费了。 少女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将手中的木匣塞进了陆景的怀里,之后轻道了一声“保重。”便扭头跑下了楼,去住店门外寻自己的大师兄了。 而陆景愣了愣,之后打开了那木匣,却发现里面装着的竟是之前画痴为夏槐所做的那副画。 那副吕梅郎曾出价二百金,夏槐也依旧坚决不卖的画。 望着画上少女那明媚天真的笑容,陆景不由也有些怅然。 也罢,待他解决了自己身体的问题,再将那几门武功给练熟,有了自保之力,到时抽空也可往洗剑阁一行,去看看这天下剑客皆神往无比的圣地,顺便也去拜访下故人。 陆景下定了决心,不过眼下却是还有更紧迫的事情摆在他的面前。 他身上的钱之前就已经全部花光了,原本早就该找新工作了,只是中间遇到夏槐耽误了一段时间,跟着魏子羡混吃混喝倒还好,如今两人既已离开,那他还就得赶紧找到新的营生来养活自己了。 陆景一开始是计划着找份文职工作的,比如账房什么的,他高数都通关了,算术自然也不在话下,做账房应该绰绰有余。 但是如今他身体里内力这么多,再去做文职就有点不合适了,发挥不出优势不说,也不方便他消耗内力,所以陆景还是将目光集中到了那些体力活上,最好还是那种能一下干完,剩下的时间都能拿来练功的。 他在城中转了一圈,看了看都有哪些地方在招工,将招工的要求和薪水都记了下来。 一圈下来,陆景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他走到了一家薪炭店前,开口问道,“店家,可是要招人?” 闻言一个年余五旬,身材清瘦的男人从里面探头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景,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招人是要招人,但可不是在这里干活,而是在城外的炭窑,那里需要人帮忙把拉过来的木材给劈好,这活……可不轻啊,我看你这小身板怕是干不了。” “反正你们不是论斤付钱的,我要做的不好,你们少付我钱便是了。”陆景答道。 第四十九章 炭窑 薪炭店的掌柜闻言依旧显得有些犹豫,嘟囔道,“还不是欺当家的心软。” 末了却是又叹了一句,“算了,两三日都没招到人了,看你还算老实,便去试试吧,先说好,要是达不到要求,我们也不会要你。” “成啊。”陆景点头。 随后那掌柜写了张条子给陆景,让陆景去城东二里外的炭窑,找一个叫马中宝的人,后者是炭窑的管事。 陆景得了条子,半步不停,直奔窑厂而去。 还没到地方,远远的就能瞧见数个穹顶宛如坟包般的建筑,上方还飘着一道道黑烟,陆景知道那便是炭窑了。 而在一座炭窑之前,几个满脸黑灰的窑工围着一个右眼上有红色胎记的男人,似乎正争论着什么。 双方的神色都很激动,尤其是那几个窑工,就差要扭头走人了。 而那个右眼上有红色胎记的男人也梗着脖子,被气的满脸通红。 陆景凑上去,试探着喊了声,“马管事?” “你又是什么人?”右眼上有红色胎记的男人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陆景,不过他这句反问倒也算是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马中宝。 而那几个窑工看到有陌生人前来,暂时也闭上了嘴,但并没有就此散去,显然今天是决心要和马中宝拗下去了。 “哦,我是来帮忙劈木头的。”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将字条递了过去。 马中宝望向陆景的目光和薪炭店掌柜差不多,似乎都觉得他这小身板不可能做得了这种重活。 但是他却没有像老掌柜一样立刻出言质疑,主要是因为他这会儿正被烦的焦头烂额,之前负责劈木头的十二人不知为何忽然在三日内走了一半。 马中宝挽留未果,只得又匆匆招人,结果正赶上走背运,明明这会儿还算农闲的时候,炭窑却死活招不来新人。 昨日他不得不亲自去村里拉了四人,说好今日一早便来上工,结果这会儿一上午都已经过去了,那四人却是一个也没来。 而负责烧炭的那些窑工,这些天还得连带着帮忙劈木头,心中的不满也越积越多,原本马中宝承诺的帮手,今日还是没看到人影,这些窑工只觉得自己是被耍了,于是之前积攒的那些不满也终于彻底爆发! 他们围着马中宝要讨个说法。 马中宝被烦的不行,板着脸大喝了一声,“都瞎吵吵什么,我说今天会来人,这不来了吗?” 那几个窑工本来就觉得被骗,听马中宝这么说更是感觉他在睁着眼睛说胡话,领头的那个窑工直不断冷笑。 “这小子就是马管事你说得帮手?好,好好,那咱们今日就来看看,你这帮手怎么把剩下半窑炉需要的木料都给劈出来,到时误了事,马管事可别怪大家伙。” 马中宝当然也不觉得陆景真有这本事,开什么玩笑,一个窑炉需要的木料差不多是两千四百斤,半窑也有一千二百斤,就算一个老手,一天能劈三百斤木料就算顶了天了。 而看陆景这样子,马中宝怀疑他连一百斤都劈不了。 然而他现在已经被架到火上,被人这么一激,也只能继续嘴硬道,“看看就看看!” 马中宝说完又望向陆景,“木头在边上的草棚里,你……这便去劈吧。”只不过说到后半句话他自己的气势先软了下来,显然也知道刚才自己那只是气话。 想在天黑前把剩下那半窑木材劈好,还得另想办法,所以他也没空搭理陆景,说完后挥了挥手便让陆景自便了。 “好。”陆景却是也没管马中宝和窑工门的意气之争,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赚钱,顺便消耗点内力,所以听马中宝说完就径直走向了草棚。 而在草棚前的空地上,六个赤着上身的壮汉已经在挥汗如雨了。 其中年龄最大的那人看到陆景后主动停下了手中的斧头,冲陆景招了招手。 等陆景走上去,那人开口道,“之前可曾干过这活儿?” “没。”陆景如实道。 “那你先看看我。”那人说完也不再废话,又抡起了斧头,一斧下去将一节长木从中劈成两节,又将其中一节再一分为二,随后道,“看到了吗,粗细大概同你小臂差不多,长度的话比你的小臂长一拳,这样烧出来的炭品相才能好,也方便在窑内摆放,另外,看到周围有细枝记得给削掉。” “嗯嗯。”陆景点头,又瞧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都记住了,便也抓起了一把斧头,开始自己干了起来。 而之前教他那人担心他没学会,一边劈木头,还一边不时望向陆景那边。 结果和他料想的差不多,陆景之前的几根木头,劈的都不怎么好,粗细不同,长短不一,每根看起来都很有个性,然而即便如此,陆景劈木头的速度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少年人急着表现,也不懂得留力的缘故,估计一会儿陆景的手臂肩膀就要受不住了,因此还特意提醒了一声。 然而陆景嘴上答应的很快,手上的速度却一点没慢下来。 而且在经过初期的生涩后他的木料劈的也终于开始有模有样了起来。 于是之后陆景又加快了速度,只见一根根木头在他的手上飞快的变成了窑炉所需要的木料,半个时辰后,他的脚边摞起的木料已经超过了他的小腿高。 而草棚前的其他人这时候已经开始疲惫了,就连之前指点陆景的男人这时候也决定稍微休息下,放松下手臂,结果就见陆景还在那边忙活的热火朝天。 这时草棚前诸人的目光都已经被他给吸引了过去。 很多人心中骇然,这是什么恐怖的力量跟体力?! 基本所有木头到了陆景手里都是一斧子了事儿,就好像剁豆腐皮一样轻松,而看他选择下斧的位置还有角度,分明都还是外行人的样子,根本不懂得如何发力留力。 可偏偏如今所有人都已经累了,陆景看起来却才只是刚刚热身完的样子。 第五十章 老老实实劈木头 陆景在那边切菜似的狂剁木头,把一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甚至不由自主的停下手边的事情。 最后还是之前指点陆景那人又开口道,“都看什么看,自己的活干完了吗?” 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勉强将注意力又放到了自己手上的事情来,只是时不时的还是会偷瞄眼陆景,似乎是想看看这少年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感到累。 然而一直到太阳快落山,他们也没等到陆景的动作变慢,反而他一个人劈了草棚里将近三分之一的木料。 陆景觉得差不多了,劈完面前最后一根木头,终于也停下了斧子。 虽然他并没有疲惫到干不下去,但刚拿到武功秘籍没多久,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回家练功,寻思着自己第一天工作的表现应该够可以了,也就没再继续做下去。 不过就在他想找马中宝结算工钱的时候,却发现马管事不见了。 在炭窑转了一圈,没找到人的陆景只得又来到了先前指点他的那个男人身前,问道,“这位朋友……” 那男人闻言很是客气的自我介绍道,“我姓白,比你年长一些,叫我白大哥就行。” “哦,白大哥,你知道马管事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他平时很少离开炭窑的,就算有事也会在天黑前回来,因为要算工钱的也不只有你一人。”白姓汉子笑道,“稍等片刻便是了。” 而他说完这句话不久,果然就见马中宝从远处一脸沮丧的走来了。 马中宝管炭窑这么多年,当然也知道只靠一个人根本没法把那么多斤木料给劈出来,况且还是陆景这种要经验没经验,要力气也没力气的毛头小子。 因此他压根儿就没把希望寄托在陆景身上,急急忙忙又跑到了附近的村落里找人,结果他都开出快两倍的工钱了,竟然还是没人愿意来炭窑干活。 马中宝就算反应再迟钝,也察觉出这里面的不同寻常来,再联系之前自家炭窑负责劈木头的人一下走了一半,显然是有人在针对他们。 想到这里,马中宝的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他这边还在为炭窑的未来担心,偏偏回去后又看到一群人不做事,站在那儿闲聊天,这火气顿时就又冒了上来! 但很快马中宝又注意到放木材的草棚如今竟然少了一大半。 他愣了愣,是有人把那些木材给移到别处了吗? 结果马中宝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陆景叫道,“马管事,快来算工钱吧!” 马中宝皱眉,心想这新来的人也太不懂事了吧,活干不了多少,要钱倒是挺积极。 不过经过这么些天的折腾他也是没什么心情再端架子训人了,闻言还是向那边走去,同时心里还在想着怎么让白姓汉子那伙人今天再多干会儿。 而等他走到两人的身前,看到不远处那一大堆木料又是一怔,开口道,“这是哪些人劈的,怎么还混到了一起去了。” “不是,那些都是这位陆小兄弟一个人劈好的。”白姓汉子答道。 马中宝显然不怎么相信,他又不是没见人劈过木料,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劈出这么多来。 但是他和白姓汉子认识这些年了,也没听后者说过什么大话,尤其马中宝还注意到其他劈木头的人也没出言反对,另外他们的身边也都摆着自己劈好的木料。 马中宝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难不成他眼前这一大堆真是这少年一个人劈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望向陆景的目光终于发生了变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陆景,像是要看出陆景究竟有没有三头六臂一样。 以至于陆景不得不再次提醒道,“马管事,给我算下工钱吧,我还有其他事情呢。” “好好好!”马中宝这次却是一连说了三个好,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望着陆景双眼放光,就像是饿狼看到了肉块儿一样,“我这便给你算!” 马中宝喊来人,称了陆景劈出的那些木料,结果一共一千四百斤,不但完成了他先前和那几个窑工的赌约,而且还超出了二百斤来,难怪那些窑工见他回来居然没有再围上来。 “一百斤五十文钱,一千四百斤,那就是七百文!” 马中宝拉着陆景的手,笑的嘴都要合不拢了,竟然直接从怀里摸出了一两碎银,塞在了陆景的手里,“你今天做的不错,多亏了你,这一窑才能按时烧上,没有耽误事儿,多出的三百文就当作是赏钱吧。” 这是陆景通过辛苦劳动换来的报酬,他当然也不会客气,闻言就将那一两碎银给接了过来。 然而之后马中宝却并没有松手,而是又接着道,“明天,明天可也得拜托你了。” “哦哦,可以啊。”陆景也很爽快,“但先说好,我每日只做半天。” 剩下的时间他还要拿来好好练功。 马中宝眉头微皱,“半天的话,你能劈……” “还是今天这量吧。”陆景想了想道,他已经掌握了基本要求,再往后越熟悉速度只会越快,劈一千四百斤的木料,大概半天都用不到。 “好好好。”马中宝一听眉头又松了开来,这等于说陆景一个人半天就能干五个人的活,至少眼下炭窑的难关是过去了。 虽然看马中宝那样子还想跟陆景再多聊聊,但少年收到钱后却没打算再多停留,很快就跑没影了。 于是马中宝也只能回去继续给其他人结算工钱了。 短短一下午就赚到了一两银子,这速度还是让陆景挺满意的,果然有了内力以后干什么都容易了,难怪武林之中大家都在忙着练功。 但陆景这么想就有点以己度人了,修到二流境界,还愿意去劈木头赚钱的,放眼整个江湖,大概也就他一个人而已。 当然陆景这也是情况特殊,他才刚拿到武功秘籍,还没开始修炼,属于武林中人的赚钱手段,他暂时也还没开通。 而就在陆景,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家跑的时候,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被人窥视的感觉来。 陆景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眼四周,却并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