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机上的邂逅
五月底的维港街头弥散着躁郁且湿热的空气，夏芒微微抬起屁股扯了扯因为久坐有点汗湿了的牛仔短裤。今天是和几个同学乘双层巴士去赤柱广场，勉强算个小规模的毕业旅行。
与大陆高校研究生答辩的毕业制度有点不同，维港授课制研究生毕业只要各科论文交给教授等着打分就可以了。
也是反复修修改改，在几天前才提交完最后一篇论文。因为夏芒很不愿意做一个随随便便将一些中文论文译成英文，然后交一堆垃圾上去给老师的那种学生。
邻座的同学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写论文的什么事情，神情很是欢欣雀跃。虽然夏芒的脑子完全没有在反应，但还是嘴角微扬表示在听。
毕竟大家前段时间过得都不容易，各个熬夜到两三点赶文章，参考文献又多，要么身体受累搬个四五本好几百页的硬皮书回寝室，要么眼睛受累盯着电脑屏幕上越来越模糊的英文字母。
“说到底我最担心的还是Joshua那科，lexis， morphology and semantics，quiz占的比重太大了，而且Lexical words跟Lexis我到现在还分不清楚呢。”
隔壁同学垂着眼睛，拨弄她印着学校logo的单肩帆布包的带子，她是夏芒心理学课的小组成员，瘦瘦的，爱穿纯色的连衣裙和平底鞋。是平时在班里最文静，最容易被忽略的那种女生。
“夏芒，你最担心哪一科啊？”她突然好奇地问。
“我啊……”
“她呀，什么都不担心！每科老师都那么喜欢她，尤其是James！”
另一位同学代替了夏芒回答，大家哈哈哈笑起来，她只好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James是她们社会语言学课的老师，很高大壮硕，脸却是带着眼镜、肉肉的憨脸。
总爱眯缝着眼镜微嘟着嘴提问。因为课堂上James提出问题寂静一片时他常会指定夏芒来回答，而夏芒也习惯了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精准地侃侃而谈。
她确实不担心期末成绩，因为这两年一直按照自己给自己定的目标认认真真在学习。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人要求她一定要取得多好的成绩或毕业后找到多好的工作，她爸爸在她来维港读书前一晚就跟她深谈，告诉她考试只求合格，学业只求毕业，主要的任务应该是多经历多结交朋友。
夏芒对年轻时勤学苦读做了工程师的父亲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有点惊讶，她也压根没有听进去。还是我行我素地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学业和读书上。
只不过比起专业书，她更喜欢整个下午窝在寝室里捧着张爱玲或者三毛。
“到啦到啦！”
大巴停了下来，夏芒顺从地被左右两边的同学拖着，沿着平整的石板路走到海边。在维港看到大海是见怪不怪的。维港有浅水湾、有深水湾、有石澳，还有十几二十座离岛。
有钱人住在能看得到海的半山豪宅，普通人时不时去面朝大海的餐厅或者酒店享受一下，穷人自己骑着车或者坐着大巴，也可以领略到大海的风情。
人类社会喜欢用金钱和其他占有物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相比起来大自然却很公平。
几个同学走到海边就找到了几块比较可靠的大石头坐着摆pose拍照，夏芒被拉着拍完后有点无趣地坐在石板路靠近海的那一边，在灰蓝色的海浪偶尔能拍打到的石壁上晃荡着穿球鞋的双脚。
她双手撑在身后石板上仰起脸，下午的阳光已经不那么刺眼，况且今天还有大片大片的云。一架客机飞过，夏芒感慨地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毕业了，本科读完，现在研究生也毕业了，归根结底还是要工作了。望着不远处在大石上追逐嬉戏的几位同窗，她有点不解为什么她们就能这么的无忧无虑。
从包里掏出手机，她对着若隐若现的飞机“咔嚓”一声。夏芒的读书时代结束了。
“Attention please， this is the captain speaking…”机长在说飞机受气流影响之类的话，客舱大灯灭了。夏芒伸手去够头顶的阅读灯，眼睛还停留在刚刚看的那行字。
“啊！”夏芒不自觉地惊叫了一声，因为她没有摸到阅读灯，却摸到了一只滚烫的男人的手。
“不好意思！小姐，我没有注意到你……”是低沉，有磁性的男性嗓音。
“哦，没关系！”夏芒忙地抽回手，借着昏暗的客舱灯，她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高挺的鼻子，瘦削的下巴，右侧眉毛很浓密。
不知道左侧的眉毛怎么样，夏芒因为自己滑稽的问题而偷笑。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男人也在玩味地打量着她。
“小姐，什么这么好笑啊？有趣的事情可以分享一下？”
“想到些好玩的东西，不重要。”夏芒说完按亮了她那边的阅读灯接着低下头看书。
“你在看什么？”男人似乎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
“叔本华，《人生的智慧》。”夏芒重新瞥了一眼这男人，帽衫牛仔裤，却戴着一块名贵手表，手机横在两手间，屏幕还在不停地闪动。嘿，又是个脑袋空空的草包二代。
“哦，叔本华，我不是很熟悉。”男人低下头去玩自己的手机。
夏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of course 你不熟悉。
“没关系，很多人没有听过他。”说完不再吭声。
正好读到叔本华阐述的人的一生总是在痛苦和空虚中寻求平衡的概念。贫穷的人为求生存而感到痛苦，富有的人因为无所事事而空虚。抬眼看看身边的陌生人，显然他是后者。
夏芒喜欢叔本华，虽然不敢跟一百年才能出一位的世界级哲学大师比。但她觉得她跟他很像，她也是他书中所说的那类不被大多数平凡人理解的异类。
他们往往有比一般人灵敏很多的头脑和深刻的思想，然而伴随他们的还有更敏感的情绪和情感体验。
这类人往往看到一点小事而感慨生命，甚至因此赞叹落泪，却被其他人嘲讽为没事找事的悲天悯人。
从维港机场到禄口机场的航班并不很久，夏芒的书还没看完，飞机已经降落了。她把头靠在飞机椅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失重。
好像每一次降落她都会想象一下自己的这架飞机爆炸或者坠毁会是什么样。如果抛开机上其他乘客的安危和爸妈的担忧，她倒是很愿意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随着明显的顿挫颠簸，飞机落地了。夏芒等人走的差不多才准备起身拿放在行李架上的背包，奇怪的是隔壁的那位手机游戏爱好者也还没走。
“先生，我要出去了，请让一让。”夏芒轻声说。
“当然，当然。”男人嘴里应着，并没有起身的意思，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
“我要出去了！”夏芒提高音量。
“终于结束了！”男人完成一件大事似的舒了口气，把手机扔在一边，起身对着夏芒。因为头顶有行李架，所以他佝偻着腰，还微低着头。以一种很滑稽的姿态向夏芒递过手去。
“我叫王舜，尧舜禹的舜，很高兴认识你，小姐。”
夏芒拿右手指尖拍了一下他的指尖算是握手。
“我真的需要请您让一让，我要拿行李赶紧下机了。我朋友还在等我。”
王舜顺从地闪到一边，夏芒钻出来，轻松地取下背包背上。戴上她的头戴式耳机。
“祝你游戏顺利，王舜先生。”她歪着头微笑，跑下飞机去。
王舜眯着眼睛盯着夏芒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有趣的姑娘。他弯腰收拾自己的东西，才发现夏芒的那本《人生的智慧》落在了她的座位上。
王舜打开书的扉页：夏芒，维港浸会大学社会科学院。
第二章 闺蜜重逢
夏芒取完行李箱小跑着出机场，在接机大厅远远看到了穿着oversize白T，牛仔短裤，踩着黑色运动凉鞋的赵扬璐。赵杨璐的棕色长发披散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小小的身体好像有点支撑不住那一头秀发的重量。
“夏芒！”赵杨璐显然也看到了夏芒，已经朝她使劲地挥手。夏芒举起手挥动回应她的热情。
赵杨璐是夏芒的闺蜜，也是她在香江这两年还经常联系的好友。夏芒是个有点逃避社交的懒人，别人不经常主动找她，她就跟泥鳅一样滑走。只有赵杨璐这样的资深社交渔民才能捕捉到她。
“怎么样，坐飞机累不累啊夏小姐？”赵杨璐笑嘻嘻地接过夏芒的行李箱，拖着走在她前面。“我把车停在地面停车场上了，这样我们的港女可以少走两步路！”
夏芒拿她没办法似的笑着拍了她一下。
“那还真是辛苦了我们的赵博士了！”
“小事，小事，主要得让夏小姐满意！”
两个人走到赵杨璐车边，是辆海蓝色的特斯拉。
“你换车啦？赵小姐！”夏芒戏弄赵杨璐。
“是的，马修借我爸的一百万还我了，我也没什么要买的，就换辆车吧！”夏芒点点头，坐进副驾。
赵杨璐是个风风火火，甚至有时疯疯癫癫的姑娘。就在夏芒走的两年里，她怀了孕、结了婚、读了博。现在每天在与丈夫吵架和与论文斗争中度过，好像也过得不亦乐乎。
“马修最近怎么有钱还你？公司赚钱了吗？”夏芒好奇地问。
“呵呵，赚钱？他现在已经卖身为奴了。北京的老总借给他和另一个副校长一人三百万，他就把借我爸买房的一百万还了。准确的说是我多次向他讨债他才还的！”
“还有这么慷慨的老板？”夏芒瞪大双眼。
“老板长期都在北京，南陵的分校需要人打理，花六百万买两条在秣陵为他卖命的狗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赵杨璐粗声大气。
赵杨璐的丈夫马修曾经和赵杨璐、夏芒都是同事，本科刚毕业的大家不知道干什么，懵懵懂懂地进了南陵一家大培训公司，赵杨璐、夏芒教英语，马修教数学。
“马修还是挺有能力的，你不要老这么说他。”夏芒打抱不平地说。
“你看我们同期进的公司，我们一直是默默无闻的小老师，他却刚进去没多久就被重用了。每年大会都作为优秀代表发言，才两年不到就自己出去创业了。现在又去了这家做副校长。”
“什么创业，不过就是倒卖公司罢了。他的光鲜都是表面的！”赵杨璐有点愤慨的样子。
“我觉得你不要总是否定他，这样你们才能更和谐，当然了，我还没结婚，说得也不一定对。”
“你以为我不想跟他好好的吗？三天两头吵架，我真是受够了！”
“他因为什么跟你吵架？”
“因为什么？什么都能成为他吵架的理由！最近他读了一个MBA，我开玩笑说了一句他的硕士是花钱买的，他气得对我破口大骂！说我是白痴，说我懂个屁！”
夏芒有点担心，因为赵杨璐已经把车速飙到了一百二十码。
“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夏芒，他的MBA本来就不是我们这样正儿八经上课得来的。”赵杨璐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觉得你在侮辱他吧。越是自己没有的东西，越想要拼命地证明和炫耀，你也不要怪他，这是人的本性。”
“当初支持我考研，考博的也是他，现在却常常抱怨我到现在还不出来工作，不能给他分担家庭的压力。男人真是难懂！”
“别管男人难不难懂了，赵小姐，你的车超速了，带着情绪开车很危险，别忘了你此刻的副驾可不是你的丈夫，要同归于尽还是下次吧！”
赵杨璐被逗得大笑。
“很高兴见到你，夏芒，真的。你回来了，我觉得我安心多了。虽然平时也通话和发消息，但都没有活生生的夏芒站在我面前来得让我开心！”
“那是自然，就算我没有达到秀色可餐，也还是勉强算得上秀色可乐吧！”
两个人笑作一团，赵杨璐也因为好友的回归暂时忘却了家庭生活的烦恼。
明知道夏芒吃粤菜吃得快吐了，赵杨璐逗夏芒说午餐选的是一家新开的港式茶餐厅。在夏芒瞪大眼睛表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时候才奸笑着慢悠悠地把车开到一家火锅店门口。夏芒欢呼着下车。
“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这么残忍的！”
赵杨璐点了三份牛不同部位的肉，一堆各式各样的蔬菜，还有一盘夏芒爱吃的鸡脚。两个人要了特辣锅，一边叽叽喳喳地说话一边吃到咂舌。夏芒觉得满足极了，虽然不是川州人，但她也一直是个无辣不欢的食客。
在维港的两年很少能吃到正宗的川州或者渝州火锅，一般都是为了照顾维港人口味改良的不太辣的版本。
就算偶尔去内地人开的店吃到口味比较接近的，价格也比大陆贵得多，两个人吃一顿要七八百港币。作为学生，花着家里给的生活费也不好意思常常去吃。
吃得胃都快要着火的夏芒恋恋不舍地让赵杨璐送她回家。
夏芒的母亲早早地在楼下等她，看到夏芒脸上抑制不住的欢喜。她上前又是应酬赵杨璐谢谢她送夏芒回来，邀请赵杨璐上楼坐坐，又是抢夏芒拖着的行李箱和背着的书包。
尽管夏芒之前的寒暑假都会回来一阵子，她母亲在过去的两年里也去看过她好几次。但看起来妈妈还是很挂念她，拉着她问长问短地关心着。
赵杨璐婆婆打电话给她说她儿子发烧了，要回去看她儿子，所以先驱车离开了。
夏芒和母亲挽着手上楼进屋，夏芒的父亲在客厅一角的沙发上坐着，正勾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捧着的书。
“爸，我回来了。”夏芒报告。
“哦，回来啦，回来就好。”夏芒爸爸这才一边站起来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把手里的书小心地折页后合起放在实木茶几上。
“让你给我带的几本历史书，都找到了吧？”夏芒屁股还没靠到椅子上，父亲就开始发问了。
“是的，都找到了。”说着夏芒弯腰去打开行李箱翻找她转了几趟地铁跑到铜锣湾帮爸爸买的书，当中主要是从国外进口的治疗干眼症和预防保健身体的养身书，还有一些历史书。都是内地买不到的，所以让夏芒代跑腿。
“你这个人真是的！孩子坐飞机那么累，就不能让她先坐一下吗！自私的老头！”夏芒母亲一边喃喃地抱怨一边风风火火地进厨房热菜、端菜上桌。
夏芒笑了笑，冲有点不好意思的父亲挤挤眼睛。她可不敢说自己是用自己复习第二天quiz的时间奔走给父亲买书的，要不母亲肯定更心疼地要和父亲吵起来。
“来，芒芒，妈妈给你蒸了你最爱吃的鲈鱼，还烤了鸡翅和蛋挞！”
母亲的爱总是这么的容易让人感受到，虽然夏芒已经和赵杨璐在火锅店几乎吃饱了，想到母亲热情地忙活了小半天，她还是故作大快朵颐。
第三章 象牙塔到象牙塔
在家的日子很放松自在，夏芒每天睡到自然醒，起床就有妈妈变着花样做好的爱心早餐。有时候是牛奶炖鱼胶，有时候是南瓜小米粥，有时候是火腿蛋炒饭。
夏芒一般一边看美剧一边吃早餐，她总是看同一部室内情景喜剧。讲的是一群科学家宅男的友情和爱情故事，因为他们的特殊身份，既能学到大把学术词汇，又能享受搞笑的剧情。
吃完早餐的她一般是一整天窝在书房里看书，有时候和朋友们电话聊聊天，其余的时间就在整理自己的简历在网上投递。
夏芒主要选择投递的方向是南陵城的各所高校，因为只是硕士研究生，不是博士，所以能选择的大多数都是行政管理岗或者教辅岗位。
夏芒决定去维港读研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父亲一直不满意她在教培公司里工作，几十年老公务员的思想让他觉得找工作还是稳一点好，尤其是女孩子，进事业单位或者学校是最好。
一个月过去了，夏芒妈妈依然每天乐呵呵地给夏芒做早餐、午餐、晚餐，有时候还会搞一些新花样，烤饼干、煮牛奶来一顿下午茶。好像一点也不着急让夏芒找工作。
父亲在她回来的第二天就回了工地项目部，倒是经常打电话询问夏芒找工作的进度。
“别担心，老爸，我可以的。”夏芒每次都这么回答。
很快她拿到了几个offer，简单地在网上做了点研究，夏芒选择了在南陵民办高校里小有名气的逸枫学院。
报道的那天夏芒妈妈特地准备了一套黑色职业装给她，还有一双枣红色的细高跟。可能在妈妈眼里这是大学老师该有的装扮。对于夏芒找到了这么一份工作，夏芒爸爸觉得非常满意，表现出了他在夏芒大学时各种比赛获奖都没有表现出来过的开心。
“星星，宋姐，小夏来报道了，以后你们多带着她一点！”
苟浩是夏芒部门的处长，矮胖且油腻，戴着一副银边眼镜，一对狡黠的小眼睛在故作严肃的微瞪着。冯星和良宋都停下手里的事看过来，但是脸上都没有什么笑意又低下头工作。
夏芒微笑地站在原地，心里有些失望。
“冯科长、良科长好！以后还麻烦两位多多关照！”
“叫我星星就行了。”冯星抬眼瞥了一眼夏芒，指了指跟她办公桌垂直的一张桌子。
“你就坐这儿吧！”“嗳，好叻。谢谢星姐。”
夏芒顺从地坐下，有一点拘束。
夏芒默默观察办公室的环境，这是一个面积还不小的办公室，主要办公区域分为两块。一进门正对着的是两张长边相依并列的办公桌。
良宋科长坐在面对着门的那张桌子后面。桌面上是一台比较老旧的黑色电脑显示屏。桌子上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花盆，里面都是多肉植物。
良科长看起来年纪不小，在面试的时候夏芒就见过她和冯星。可能是因为面试那天夏芒没有太多机会认真观察，又或者良宋那天没在衣着上讲究，夏芒乍一看还以为是位老太太。但现在认真再看，大概也就在四十五岁上下。
进门左手边离门四五米的位置是三张办公桌。两张对面，还有一张垂直和另两张挨着，有点三足鼎立的意思。冯星坐在面向门的那张办公桌后面，她们应该都不太想让人随便看到她们的电脑屏幕，夏芒暗暗想。
冯星桌子上摆着一些网购的笔筒、文具，花花绿绿的。她身后的墙上还挂着一块软木板，上面钉着很多照片。夏芒注意到有她和三四岁小男孩的合照，应该是她儿子。但没有她老公或一家三口的照片。
冯星看起来三十五岁左右，一头黄棕色的卷发，发质干枯，应该经常烫染。脸上化着很浓的妆，不合时宜的白脸和扎眼的红嘴唇。冯星和良宋都是夏芒所在处室下设科室的科长，冯星是夏芒的顶头上司。
“星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夏芒小心翼翼地问，毕竟是新人，还是勤快一点比较好。
“啊？没有没有，你先坐着休息休息吧。”
冯星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夏芒觉得比她冷着脸的时候更瘆人了。
没有什么能做的，夏芒只好干坐着。
不一会儿苟处长返回夏芒她们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隔壁，单独的一间副处长室，因为这个部门没有正处长，所以他名正言顺的独占了一间。
“星星，你先带小夏熟悉一下非学历教育项目和校企合作的文件什么的，她还在试用期，暂时也没有什么工作布置给她。”
转头又对夏芒说：“你先多学习学习，早点上手早点正式步入工作！”
“好的，苟处！”夏芒忙应到。
接下来的大半天夏芒对着高高的一大摞材料，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时不时在自己带的笔记本上记录些关键的文字。
好容易熬到下班，夏芒和办公室的两位面无表情的姐姐打完招呼，决定自己逛逛校园。
因为是公私合营的大学，所以学校的占地面积不算大，加起来不过四五百亩地。夏芒花了二十分钟就走了一圈。学校里有一个看起来很新的塑胶跑道，围在中间的是一大块绿油油的草坪。
食堂有四个，两两集中在一起。一食堂和三食堂各占一栋丑陋的紫色建筑的上下层。二食堂和四食堂是相连的两大间平房。行政楼靠近学校南门口，所有的教职工都在这栋楼里办公，夏芒看了学校介绍，大概有三百多员工。
南门正对面是图书馆，图书馆门口有一只石制日晷，直径大约有一米五。以南门、日晷、图书馆为中轴线，左边是所有的实验楼，右边是教学楼。日晷的正左侧是一小片人工湖，湖上一架小型的石拱桥，据说就叫逸枫桥。
比较让夏芒失望的是学校的各种球场。篮球场三三两两凌乱地散落在教学楼后一片空地上，篮球架坏的坏，锈的绣。羽毛球场在紧挨着篮球场的位置，不仅挂球网的杆子锈迹斑斑，网也破破烂烂的。
足球场夏芒没找到，后来才知道压根没有。不过图书馆旁边一栋在建的大楼好像是体育馆，据说已经建了四五年，到现在都还没完工。因为下着小雨，所以球场上几乎没有人，只有两三个不怕淋湿的男生在雨里对着篮筐投篮。
夏芒路过一间操场旁边的奶茶店，点了一杯奶茶，边喝边往校门口走。因为家跟大学完全是一南一北，夏芒要先乘出租，然后坐地铁通勤回去，单程就要一个半小时。
路上正无聊，父亲的电话打了过来。
“夏芒，新单位还适应吗？”
“还行吧，没有什么特别的。”
“先多学多看，刚去都是这样。”
“嗯，知道了。”
夏芒犹豫了一下问道：“爸，我做这个工作您应该满意了吧？”
“当然！稳定，休息的时间很充足，这个工作女孩子干一辈子都没问题。不比你以前天天从早到晚上课强？”
“您满意就好。”夏芒舒了口气。
在地铁上夏芒捧着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不少乘客投来异样的眼光，毕竟在这么个快节奏的社会，在公共交通上看书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夏芒不管他们，虽然看了很多遍，还是津津有味。夏芒羡慕三毛这样的人生，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愿意这样过一辈子。
全世界各处游走，随性而行。去各个国家的学校读书，不为文凭，只为了兴趣。大沙漠上，异国小镇，去便宜的集市淘一些喜欢的精致的小玩意儿，拿自己捡到的动物头骨做装饰。没有父母，没有领导，不用讨好任何人。
第四章 职场新秀
连续一个月早晨六点起床晚上八点到家通勤的实习期终于过去了。这是个晴朗的周五，夏芒去人事科签了试用期的合同，试用期六个月。
因为夏芒在面试时就提出过家离学校太远，希望学校安排宿舍，如果实在无法协调就不打算接受这份工作。
所以合同刚签完苟处长就很积极地去总务处协调，帮夏芒安排了一间校内的教职工公寓，就在一三食堂后面。
可能是自己做事不喜欢拖沓和在教育培训公司呆过的关系，领导布置的任务夏芒总是能在领导给的时间节点前好几天就完成。
苟处长对夏芒的办事效率很满意，时不时在办公室对良宋和冯星说一些：
“多向小姑娘学学，这办事效率。”
“星星，那些英文网站看不懂的多问问夏芒，在咱们这部门，英语还是要好啊！”
“宋姐，你的PPT背景模版实在太难看了，让夏芒给你找找适合这次开会内容的。”之类的话。
偶尔说说还好，苟处长天天这么念叨，夏芒明显感觉到冯星对她的敌意越来越大。有时候苟浩让夏芒写个会议通讯稿，说要的很急。
冯星就故意挑这个时候让夏芒打水来打扫办公室，抹桌子拖地。一个是部门主管一个是顶头上司，两个都不能得罪。夏芒只能提高自己的效率，把活尽量干得快一些。
一天中午夏芒在食堂才吃完饭回办公室，一点左右，还是在午休时间内。苟浩路过她们办公室看到门没关就推门进来“小夏，正好找你，来我办公室一下！”说着就先去了隔壁。
夏芒心里打鼓，难道是因为才来不久工作有什么还不够到位的地方吗？踌躇着敲了敲副处长室的门进去。
“来，你坐这。”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苟处长的办公室比他三个下属的办公室小得多，也是两张办公桌挨着，苟处长坐在面对门的那一张。另一张桌子前也是一张椅子。
刚进门的左手边是垂直摆放的一张黑色皮质的三人座沙发和一张单人沙发。办公室内唯一的绿植是一大盆光秃秃的盆栽，只剩下灰色的枝干，一点绿色也没有。
门右边的墙上还挂着一副“天道酬勤”的书法卷轴。落款看不清，名章也不知道是谁的。
夏芒坐定后苟处长开口：
“小夏，你到我们处也一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我能适应。”夏芒拘谨地回答。
“现在这个年头找份你这样的工作不容易啊小夏。”苟浩推了推自己的银边眼镜，“你可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往你目前这个岗位上塞人。你是笔试面试第一，但是进面试的，从第二名到第十五名，全都托了人找关系，跟我打招呼！”
“第二名到第十五名？”夏芒疑惑，“那不就是除了我所有进面试的人吗？”
“是啊！一点不夸张！南师大的、南大的、东大的，你PK掉的可不止是南陵高校的优秀毕业生们，还有一些学术背景也不差关系还很硬的对手。”苟浩微皱眉头，两只眼睛挤成三角形，直勾勾地盯着夏芒。
“这么难才应聘上这个岗位，我会努力去做的。”夏芒应承道。
“我招你呢，有几点原因。”苟处长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往下说。
“首先，你有教学经验，也有申请国外学校的工作经验，这是我们需要的工作经历。做国际交流和国际班，我们需要一个懂英语，能教英语，也熟悉申请学校流程的人才。这是你比我和冯星在做对外交流有优势的地方。”
夏芒点点头。
“其次，你有丰富的出国留学的经历，在澳洲交流，在维港读研，我们目前在做的留学项目和短期交流项目，可以直接借鉴你的很多经历。你去各个分院做招生宣讲，也比我们有说服力。”
“当然了”，苟浩顿了顿扫了夏芒一眼，“我们是学校对外交流的窗口部门，姣好的形象气质是必要的，你也很符合这个要求。”
苟浩又摆出了他的三角眼笑容，夏芒莫名感到一阵不舒服。
“而且这一个月来我也观察了你，有一定的能力，也很勤快，工作肯干。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种积极性，能利用自己的优势为处室、为逸枫学院创造价值！这也是你自己实现人生价值的很好的平台和途径！”
夏芒连连点头，对新晋的员工画大饼，描画美好前景那是每个上司都会干的事情，夏芒早有心理准备。
但是除开强调夏芒是多么不容易才获得这个岗位或者以后要怎么发挥光和热的pep talk，自己这段时间努力工作获得认可还是一件挺值得开心的事情。
况且今天本来天气也不错，风和日丽，被前些日子的连绵小雨弄湿的草坪也被晒干了。夏芒不到5点就下班了，太阳还没落山，不过一点都不热，伴着微风阵阵，青草的味道真是让人沉醉。
夏芒拿起手机拨通赵杨璐的电话，这种时刻值得和好朋友分享。
“夏老师，怎么有空打给我这个闲人啊？”赵杨璐嘻嘻哈哈地问。
“你在干嘛？没有写论文吗？”
“没有，已经交给导师了，估计又要打回来回炉重造。不过在此之前，就先虚假繁荣一会儿，哈哈！你呢，今天不忙吗？怎么有空打给我？”
“我再忙也会记挂着我的好闺蜜啊！”
“快算了吧，你这个虚伪的女人！”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如果赵小姐不忙的话，我想邀请你来敝校参观参观，顺带带你试试我们学校著名的网红食堂。”
“夏老师邀请，怎么敢不赴约呢？”
“那我把地址发你，等你吃晚餐。”
赵杨璐的学校离夏芒大概十五公里，夏芒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等她。天还很亮，操场跑道上有不少学生在跑步或者散步。中间的草坪上有一簇一簇的人群聚坐着。
“嘟！嘟！”是按喇叭的声音。
夏芒忙跑下看台，果然看到了赵杨璐海蓝色的特斯拉。
“大姐，这是学校啊，能不能低调点！”夏芒走到赵杨璐摇下的车窗边指责她。
“我这不是为了把你召唤出来嘛。”赵杨璐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
夏芒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两个人沿着台阶下到操场，像一对大学生小情侣一样挽着胳膊走在跑道上。不管是朋友还是情侣，舒适的关系就是就算默默无言，也不会觉得丝毫的尴尬。两个人在两个平行空间，各自在想事情，却不会引起身边人的不适和反感。
“我饿了。”在走到两圈半的时候赵杨璐停下来说。
“好，我带你去吃饭。”夏芒拍了一下赵杨璐的头轻快地走在前面带路。
两个人在逸枫学院的食堂里点了一大份炸鸡，还有两碗拉面。夏芒要的是香辣牛肉的，赵杨璐点了番茄猪骨。
赵杨璐边吃边抱怨“要是有啤酒就好了，有炸鸡没啤酒。人生都没了乐趣！”
“谁说没有。”夏芒白了赵杨璐一眼，”便利店有得是酒，啤酒、红酒、伏特加、威士忌都有！”
“真假的，那你们学校便利店比我们的高级，不愧是私立贵族学校哈哈！”
“少贫嘴，走，我们去买酒。”
“耶，太棒了，我今天不走了，我要跟我的夏老师一起睡！”赵杨璐撒娇地抱着夏芒，夏芒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从便利店出来，拎了一袋子的零食，一小瓶威士忌、四瓶啤酒还有两瓶鸡尾酒。
刚出门就看到便利店门口趴着的一只小野猫，猫毛很杂乱，黑白黄交错。身体倒是圆滚滚的，眼睛也很清澈，很是神气。赵杨璐拆开一包薯片蹲下来喂食，这小猫居然很轻蔑似的瞄了一眼就旁若无人地走开了。
“嘿，这小猫，真是不识趣！”赵杨璐懊恼地拍拍屁股站起来。
“我倒是觉得它挺有性格的，我很喜欢。”夏芒托着下巴笑说。
“野猫有什么好喜欢的？又脏又凶，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赵杨璐愤愤。
“它当然有高傲的资本。”夏芒顿了一下，“它不属于任何人，它只属于它自己，它很自由，想去哪就去哪，没有主人，没有牵挂。你不羡慕这样的生活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挺潇洒的，别发表感慨了夏老师，赶紧走吧。”
第五章 谁知初恋美
赵杨璐提议到操场上去喝，夏芒有点担心同事看到影响不好，不过也不想扫了偶尔来一趟的好朋友的兴。
她们逛了操场一圈，选了一块靠近沙坑，离其他人群都远远的草坪坐下。
夏芒拿啤酒扳开酒，先开了两瓶桃子味的鸡尾酒，一瓶递给赵杨璐。
“谢谢夏老师，恭喜夏老师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赵杨璐又在调笑。
夏芒笑着跟她碰了一下瓶，两个人都喝了一大口。
“我前两天晚上做了一个梦。”赵杨璐收起笑容，有点忧郁地说，“我梦到杨新了。”说完又干了一大口。
杨新是赵杨璐读本科时候的男朋友，也算是她的初恋，夏芒没有见过，只是偶尔会听她提起。
“梦到他什么了？”夏芒也饮了一口，饶有兴致地问。
“梦到他坐很久的火车和大巴来看我，拉着我的手说会永远记得我。”赵杨璐黯然地说。
“可是你已经结婚了，还有孩子，他也结婚了。”夏芒提醒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赵杨璐喃喃，已经开了另一瓶啤酒拿在手里。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最近总是梦到他，可能是我和马修在一起太不快乐了。”赵杨璐举了举酒瓶，并没有等夏芒回应就独自倒了半瓶下去。
“是你自己放弃了杨新，选择了马修。你应该要对自己的选择有信心，或者说，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怀念过去总是没有意义的。”夏芒依旧是平和的语调，喝完两瓶之后她缓缓地向后躺倒，将头枕在交叉的手臂上。
赵杨璐也放下酒瓶，靠着夏芒躺下，侧过头来问她：
“你就不怀念张远桥吗？”
夏芒半晌没有说话，眼睛盯着上方的天空。看那一小片天空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像巨大的电影幕布在眼前展开。
“我当然也想，也怀念。”夏芒一动不动，眼睛还是盯着天空。“但正是因为过去的回忆太美好了，我不想去破坏它。”
赵杨璐怔怔地听着，一言不发。
“其实我们之所以觉得过去美好，是因为它已经过去了。而且在那段时间里，不仅他们是单纯的，我们也很单纯，所以从另一个角度看，我们怀念的是那时候的我们自己。”
夏芒叹了口气：“你之所以觉得你再也遇不到杨新了，是因为你也不是那个时候的赵杨璐了，马修是你毕业以后工作以后认识的，感觉自然是不一样的。”
“马修太现实了，现实到让人觉得害怕。”赵杨璐也把头转正对着天空，“我很清楚我回不去了，我只是想找个人一起回忆一下我曾经有过的美好的时光和爱情。夏芒，你懂吗？”
夏芒怎么会不懂，多少个因为各种琐事烦心的夜里，张远桥总会悄然而至，给她鼓励和支持。夏芒在心理学课上所学的弗洛伊德理论告诉她，这可能只是一种现实中压力太大只能在梦中修复心理状态的反应机制。
但她也很清楚她从高中毕业到现在，除了张远桥，她再也没有真正用心去投入过一段感情。
他们爱她，她有时候也爱他们。但这并不是爱情，真正的爱情或许就该像亦舒《喜宝》里那样，一个人生命垂危的时候第一个想起也唯一想见的另一个人。
“我懂，手挽着手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什么都不说，心却跳动得比任何时候更像活着。”
夏芒转过脸对着赵杨璐笑，却看到赵杨璐顺着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泪。
“那个时候，他带着我吃最难吃最便宜的街边小吃，我都觉得非常幸福。”赵杨璐坦言。
“好了，过去就是过去，我们经历过就足够了。你要知道，还有很多人没有我们这样的经历，等她们老了，走不动路了，是不是比我们少了很多可以回味的陈年往事？”夏芒拍了拍赵杨璐的肩膀坐了起来。
赵杨璐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爬起来头靠在夏芒的肩上。
“我真羡慕你，小芒，你总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也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只是永远做好最坏的准备，这样在最坏的结果到来时有所准备，却丢失了过程里盲目的快乐。所以，我羡慕你的乐观。我也想活得这么没心没肺。”夏芒开了第三瓶酒，目光空洞地喝着。
“我也不是没心没肺的，我也有我的计划。”赵杨璐认真地说。
“你的计划是什么？”夏芒笑着问。
“我要好好写论文，发C刊，成为学术大拿，去大公司工作，赚很多的钱。证明给马修看，我读博士不是白读的！”
看着赵杨璐略带置气又严肃的样子，夏芒乐得大笑。
“你呢？”赵杨璐推了一下夏芒。
“我？我想做的很多，我想继续深造，我想把工作做好，在逸枫混出名堂，我想出书也想了很久，我还想学好很多东西，弹琴、画画、舞蹈，我想赚够了钱带我爸妈去澳洲定居。我想做的太多了，我想统统实现。”
“你真贪心！我觉得你的理想里还缺一条。”两人碰了一下瓶各自干完瓶中酒。
“是什么？”夏芒疑惑地皱起眉头。
“缺个早日找到如意郎君！”赵杨璐奸笑。
“我看你缺打！”
赵杨璐赶紧起身逃跑，夏芒晕乎乎地追在后面。操场上的人依然不少，聊天的聊天，散步的散步，没有人注意到这对喝醉酒的疯子。
刺目的阳光透过不太遮光的天蓝色窗帘照在教职工寝室的床上，夏芒和赵杨璐横七竖八地倒在一起。
昨天从操场上回来，她们就着薯片，看着老港片，又把剩下的威士忌兑着蜜桃汁喝完了。二人都有点上头，也没洗澡就稀里糊涂地倒在床上睡着了。
夏芒率先醒来，她轻手轻脚地推开压在她胳膊和大腿上的赵杨璐，只觉得四肢都有点麻木。她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下楼到食堂买了些包子、豆浆回来做早餐。推开门发现赵杨璐已经倚着床头坐起来在玩手机，聚精会神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夏芒把早餐放下问道。
“导师把我的论文返回来了，我在看他标红需要修改的地方。”
“好吧，快起来吃饭吧。”
“爱你，我勤劳的小蜜蜂！”
赵杨璐在夏芒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夏芒嫌弃地推开她。
“你还没有刷牙洗脸，脏死了，别亲我。”
赵杨璐做了个鬼脸也坐到餐桌前，二人悠闲地刷着手机吃早餐。
“你今天有什么打算？”赵杨璐问。
“我今天下午要去陈老师家里画画，还要去见我朋友推荐的一个钢琴老师，打算认真把钢琴练起来。”夏芒吃了口包子说。
“你对自己可真是狠得下心，一点都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以前在维港上学是这样，现在上班工作了还是这样。”赵杨璐喝着豆浆故作无奈地摇头。
“我乐意，你管我！”夏芒揪了一小块包子皮笑着丢赵杨璐。
“你呢？什么打算？”
“我？我回学校改论文呗，还能干嘛。”
“不用回家看看吗？你儿子呢？”
“儿子被他妈接到四川去了，最近我可算轻松一阵子。”
“他没被接走的时候你也没有带过他几天好吗？”夏芒翻白眼。
“哎，但是他只要在，我就得想着他，根本就没有办法一心一意地写论文！”
“你儿子回去了，你正好可以和马修二人世界。”夏芒挤挤眼睛，“说不定我还没结婚，你就要生二胎了。”
“算了吧。”赵杨璐白了夏芒一眼，“我跟他，现在充其量就是室友的关系。”
夏芒不置可否地笑，背上自己的画筒和装着颜料、调色盘和画笔的帆布包出发。
第六章 初遇方思媛
夏芒学的是工笔画，在去维港读书之前已经跟现在的老师学了一年多。老师是一位六十三岁的老画师，姓陈，是省花鸟画协会的会员。
早些年在大大小小的比赛中也得过不少奖项，是位对自己的学生很有耐心的老师。可能是自己也教过课的缘故，夏芒总觉得自己专业好虽然很重要，但应该排在教得好的后面。
总之夏芒对工笔画老师是很尊敬的，学得也非常认真。才一年多已经有两幅裱好挂在老师家墙上的画被人看中要出价买走。
但是夏芒当时人在维港，陈老师就做主把那人拒绝了。原因是陈老师觉得夏芒很有天赋，以后很可能在画工笔画上有所成就，早期的作品应该多保留一些。夏芒知道后也赞同这样的做法。
“陈老师，这是我给您从维港带回来的香片茶。”夏芒进门放下书包拿出茶叶盒捧到陈老师面前，“虽然不是特别好的茶叶，但咱们这比较少见，就买回来给您试试。”
陈老师忙不迭接过来，“好，好，有心啦！谢谢你啊！”说完珍重地收到了他摆满各种茶叶的玻璃橱柜里。
今天同来学画的除了夏芒还有四个人，有两个是差不多同时期跟夏芒一起学的两个中学生，另外两个是生面孔。
“这位是小夏老师，是我以前的学生，学了一年去维港读研了，现在厉害啦，年纪轻轻当了大学老师噢！”陈老师自豪地介绍道，“她的画也画得不错，才一年就有人想买。”
在画画的四个人都抬起头来，夏芒不好意思地摆手表示陈老师太夸张了。
“这两个小朋友你认识的，今年一个马上升高一一个升初三。”夏芒笑着朝两个小师妹点点头。
“然后这位是张晓萌，你可以叫晓萌姐，她在自己开的印刷厂工作。”陈老师指着那位身材高挑、打扮不俗的女人说。“你好，晓萌姐。”夏芒热情地打招呼，张晓萌也很客气地回应。
张晓萌年纪有四十三四了，但因为保养得法，看着最多三十大几。她面色偏黄，脸颊因为太瘦有点凹陷。脸上虽然脂粉不施，却几乎没有什么瑕疵。一头利落的短发，一身裁剪得体又没有名牌logo的衣裙。
笑起来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还有两个很深的酒窝。她显然是刚刚开始学画，还在拿着毛笔练线条。但尽管是最初级的作画，她气定神闲握笔投入的样子，让这个不算太漂亮的女人散发出成熟又有自信的韵味。
夏芒的目光移到另一位姐姐身上，陈老师赶紧介绍道：“这是曹莹曹姐，她也是刚跟我学画的。”
没等夏芒打招呼，曹莹抢道：
“你好啊小夏老师，我知道你们那个学校的啦。逸枫学院嘛，民办里面最好的呀。说不定我儿子以后考大学还要麻烦你的呢，不过我儿子成绩虽然不好，多数还是会出国读书的。”
这个曹姐气质跟晓萌姐好像完全相反，不仅从头到脚的Gucci， LV， Valentino，脸也白得像打了蜡般会反光，虽然有打了针后的僵硬，但她对自己的外貌似乎特别的满意，画画还时不时拿出爱马仕手提包里的小镜子照照。
“曹姐和晓萌姐看着都好年轻。”夏芒笑着恭维道。
张晓萌抬头笑了笑，曹莹则立刻接话说：“是啊，我在短视频和博客上都快成网红了，个个都问我怎么保养得这么好！”
”小夏，你以后有保养的问题可以问我，我自己也有一家美容院的。我还做珠宝，要是身边有朋友感兴趣，可以让他们咨询我啊！”曹姐春风满面地笑着。
“好好，一定。”
夏芒附和地点头微笑。
陈老师家在市区一个老小区，居民楼的外观很是破旧，小区里的路也不平整，坑坑洼洼的。遇上下雨天，那才真是糟糕。
不仅很难避开各种水坑，本身地势又比周围新建的小区低一些，更容易积水。因为是老小区，住的基本上都是老南陵人，还是年纪偏大的。夏芒每次去上画画课遇到的都是头发花白的住户，仿佛和这个没有生气的小区融为一体。
但是一走进陈老师家，或者说上到他家三楼的楼梯口，却是另一番风景。门口两边挂着两只竹编鸟笼，分别养着灰雀和八哥。八哥很聪明，会叫“陈老师，开门。”每每逗得学员们大笑。
推门进去是一个不大的两室一厅，厅里没有沙发，没有电视，只有一台小冰箱和一张两米多长的大桌子，上面是形形色色的笔洗、颜料盘。
学员们围着桌子找地方坐下，都在聚精会神地拿着毛笔描描画画。桌子的一侧顶端旁一米位置是两扇对开的老式窗户。窗户上挂着三四盆小盆的吊兰。
厅里的三面墙上挂满了陈老师的作品，以工笔画为主，也有一两幅山水画。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一幅66*66的仕女图，夏芒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惊艳于仕女裙子的裙摆，那纱真是比蝉翼还要清透。
另有一幅关公像，不提关公身上的服饰刻绘的精致程度。光说那一根根柔顺又有力的头发丝和胡须，就能看出画者的中气十足和功力深厚。
其他的都是一些比较常见题材的花鸟画，看花鸟画外行人看个颜色和架构。内行人要看线条，花要看点的花心饱不饱满、立不立体，鸟要看撕毛撕得顺不顺滑。夏芒今天画得是碧桃图，一下午在分染叶子和花瓣。
快四点的时候夏芒先告辞，打车到逸枫学院附近的一家琴行。她在大学的时候学过一小阵钢琴，但是几乎都忘光了。现在正好有这个精力，她想着重新拾起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推开门，安排给夏芒的钢琴老师已坐在钢琴前等夏芒，她在弹肖邦的圆舞曲。
“弹得真好。”夏芒倚在门口赞叹道。
“你来啦。”钢琴老师转过头笑着看夏芒。
“是的，我是夏芒，老师你好。”夏芒主动伸过手去。
“我是方思媛。”钢琴老师过来握住夏芒纤细的手。
方思媛比方思媛小两岁，只有二十五。但已经结婚一年且有一个孩子了。她是山西人，跟着她的男朋友也就是现在的老公来的南陵。
她肤色偏黑，剪着齐下巴的利爽短发，两颗眼珠又黑又圆，鼻子很小巧，嘴唇却很厚，笑起来一口非常洁白的牙齿。
这些不太完美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有着出奇的好效果，让人有种第一眼看觉得很普通，再看一眼倒挺漂亮的感觉。
不知道是因为她已经结过婚生过孩子还是这份教琴的工作比较累人的缘故，方思媛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一些。如果她不告诉她，夏芒可能会猜测她有二十八九岁。
二十四五岁最该是拥有一切美好和希望的年纪，她那对年轻的眼睛却十分精明，甚至有点少年老成。
第七章 难念的婚姻经
四十五分钟的课进行得很顺利，方老师对夏芒的手指条件和节奏感很满意。
“您很有天赋，我很满意，夏小姐。”方思媛微笑着说。
“我对您也很满意，方老师。”
“那很好，因为您是有一些基础的，根基您现在的情况我给您布置这首练习曲，希望您多加练习。平时琴房空的时候您可以随时来练。”
“好的，我一定。”夏芒点点头。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方思媛看了手机一眼，有些尴尬地示意了一下要出去接电话。夏芒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夏芒想正好趁这个时间把刚刚布置的那首小步舞曲的音认一下，就坐在钢琴前盯着钢琴书。等夏芒音顺得差不多了，还分手弹奏了两三遍，方思媛才红着眼睛匆匆忙忙地走进来。
夏芒觉得有点手足无措，毕竟刚认识，就撞到了人家心情这么不好。只能什么都不说，轻拍了拍方思媛的肩膀表示安慰。
方思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勉强地笑说：
“对不起，我真是太失态了，不应该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这样，况且还是我的学员。”
“没关系没关系，谁都有难过的时候！”夏芒安慰道，又轻抚着她的后背。
方思媛听了这话原本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夏芒为难地僵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说：
“你如果接下来没有课的话要不我们去喝一杯咖啡吧，你不开心的事情或许可以跟我说说。”
坐在隔着落地玻璃窗临湖的咖啡店里，夏芒什么也没问，静静地喝着捧在手里的热拿铁。方思媛过了很久开口说：“刚刚是我老公给我打电话，我们吵架了。”
夏芒点点头，心里想女人难过不过还是因为男人。男人为了钱、为了兄弟痛哭流涕，却很少真的因为哪个女人难过。
“我实在是受不了我老公了！我想离婚！”方思媛突然皱着眉头紧握双拳。
“你们为什么吵架？”夏芒问。
说实话对于刚见面的朋友，其实夏芒并不是很想管人家家里的事情，但她知道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总要有一个宣泄的出口，而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当这个出口了，谁让事情这么巧就发生在她眼前呢。
“我跟他是在一个朋友组织的饭局上认识的。他比我大六岁，我还在大四的时候他就工作很久了，所以他追我，我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就接受了。”
夏芒点了下头。
“在一起一段时间以后，我渐渐发现我们的性格特别的不同。我比较开朗，喜欢交朋友，跟陌生人也能聊得来。他喜欢呆在家里，没有什么朋友，也从不主动结交新朋友。”
又是一对性格迥异的组合，夏芒偷偷地想。
“他自己不愿意交朋友还不够，他讨厌我交朋友，在没结婚的时候，同学聚会凡是有男同学在场的，不管人家是什么样的人，他一律不喜欢我去！如果去了，回来就要吵架！”方思媛恨恨地说。
“那么你为什么会和他结婚呢？”夏芒看了方思媛一眼，“毕竟你还这么年轻。”
方思媛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降低音量“那个时候，我害怕孤独，他好像可以给我一点温暖。”
夏芒点点头，其实婚姻哪有那么多的水到渠成和幸福美满，多得是因为各种其他不愿意向他人透露的原因跌跌撞撞走到一起，又磕磕绊绊地将就着过几十年的人。
就像她自己的爸妈，夏芒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爸妈的感情并不好。爸爸从来不会像有些叔叔那样，出门牵着自己老婆的手。一家三口出去旅游，拍照的时候妈妈也总是离爸爸远远的，哪怕摄影师说靠近一点，亲密一点。
夏芒第一次听到爸妈提离婚是在她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那是刚搬到她爸爸单位分配的新房的第一天。满屋子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堆得满满当当。只有挂着蚊帐的床上是整齐的。
夏芒躺在爸爸妈妈中间，他们以为她已经睡着了，都压低着声音说话。具体内容夏芒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因为情绪的失控，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以妈妈的“不行就离婚！”和爸爸的“离就离！”结束。
当时年幼的她用被子掩住口鼻，这样他们就听不到她无声的啜泣也看不到她流得到处都是的眼泪和鼻涕了。
虽然第二天还要上学，但直到父亲的呼声震天，夏芒闭着眼睛却无法入睡。她想到妈妈没有她会有多孤独，又想到爸爸什么家务都不会做，饭怕是都吃不上一口。就这样想啊想啊，天都亮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夏芒已经对爸妈时不时提到的离婚二字不再那么恐惧了。可能潜意识里她已经渐渐明白，离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更多的夫妻是在相互折磨里纠缠到老的。
方思媛看到夏芒呆呆地看着窗外出神，轻咳了一声继续说：
“我本以为结婚可以改善一点他的神经质，结果他越来越变本加厉。婚后不仅自己一个朋友都不再联系，我出去和女性朋友吃饭，他都要盘问半天。我真的太痛苦了！”
说完她把双手插进乌黑柔顺的短发里，透过托着头的指缝，可以看到她紧锁的双眉。
男人女人都一样，另一半管得太严，拉扯得太紧就会急于想逃脱。就像风筝，线扯得越紧，反而飞得越起劲。
完全不愿意去思考对方这么做的初衷，或者走到这一步经历了些什么。夏芒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方思媛，因为她觉得在这段关系中，她老公和她一样可怜，甚至比她更可怜。
他比她大六岁，在一所小学旁边开一家又挤又旧的汉堡店，他只能看到他头顶那一小片天空。
而她在琴行里当老师，每天接触学生、老师、家长，和其他的朋友。她参加比赛，获奖，还有自己的规划，甚至还想自己开一家琴行。她看到的世界至少是比他要大的。
只能终日守在那狭小的空间，不知道如何再提升自己的他就只能想方设法地限制她，控制她不让她提升，她就没有那么容易脱离他。这其实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
方思媛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像夏芒倾诉她的婚姻、她的工作、她的梦想，夏芒注意到在她描述她和她老公时黯淡的神色在谈到自己的计划和理想时散发出抵挡不住的光彩。
相比起被窘困于家庭生活的她，夏芒更喜欢那个想要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的她。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夏芒已深明白方思媛的老公是无法用一个孩子来困住她的。
她们都一样，有些人注定是不需要水的鱼，而是展翅就能高飞的鸟，不依附什么生长，哪里有天空，哪里就能飞翔。
人和人之间可能确有所谓的磁场，就像夏芒和方思媛，一次短暂的交流让两个人倍感亲近。方思媛在吐完苦水后回家和她丈夫继续挣扎着把日子过下去。
有所改变的是每周夏芒会找她上一次课，她们会在课结束后一起喝一杯酒或者咖啡，讨论的内容渐渐由令人窒息的家庭生活和枯燥乏味的工作变成了对未来的憧憬和规划。两个女孩也越来越享受每周的这一小段欢聚时光。
第八章 突然造访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进行着，时间的齿轮太庞大了，以至于这些细碎的时间像湖面上微风吹起的涟漪，很快就被磨平消逝在岁月的长河。
这天夏芒翻译完一所美国大学给校长发的邀请函正准备下班。走到校门口，看到一辆黑色的奔驰车，车旁单手插袋倚着一个男人，是一张有点眼熟的侧脸。
“Hey，夏老师！”正当夏芒瞥了一眼准备走开时，那个男人向她挥手道。
夏芒惊讶地瞪大眼睛，犹豫地站在原地。他倒是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夏芒定睛一看，这不是飞机上遇到的那个男人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夏芒疑惑地盯着他，依然是一件休闲帽衫和一条深蓝色牛仔裤。
“我来找你啊！”王舜嬉皮笑脸地说。
“找我？”夏芒不解。
“站着干嘛，先上车，我上车跟你慢慢解释。”
虽然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多，但退缩很快在夏芒天生喜欢把事情弄明白的好奇心前烟消云散。夏芒在王舜打开车门后略有迟疑地坐进副驾，系上安全带。
“好了，说话算话，开始你的十万个为什么吧！”王舜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虽然在飞机上共处了两个多小时，但这好像是夏芒第一次用看男人的角度认真观察王舜的长相。
这确是一张野性又俊朗的脸，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坏坏的样子，好像在散发着一个“我是坏男人，不要爱上我”的信号。
车在路上行驶，音响传出低沉的音乐声。
“明知这是一场意外，你要不要来。明知这是一场重伤害，你会不会来......”
夏芒一时听歌词听得入迷，忘记了提问。
“如果你不问，我就不问自答吧。”王舜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夏芒，继续目视前方边开车边说。
“我真的是特地来找你的，而且并不容易。至于为什么找你，因为我自从见过你，我就忘不了你。”
夏芒忍不住轻呵了一声，这像极了坏男人勾引好女人的开场。
“怎么了？你不相信？”王舜挑眉问道。
“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夏芒冷静地笑道。“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视觉刺激中枢神经，分泌荷尔蒙，再传给大脑的错误信号。”
王舜不置可否。
“不过我确实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喏，这个书，是你的吧？”
王舜伸手到后排去探到了一本书拿给夏芒。
“咦？这不是我的书吗？我还在纳闷怎么从维港回来就找不到了！”
“那天你下飞机走得急，这本书落在了你座位上。我捡起来看，发现了你是维港浸会大学的学生。”车上了高速，王舜把车速飙到了130码。
“我正好有一个朋友在你隔壁的城市大学，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他打听了你。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知道。你还是你们学校的名人啊！”
夏芒沉浸于爱书失而复得的愉快心情里，轻快地翻着书页。一时没有细听王舜的话，随口答道：“是啊，出名得很！”
“哦？”王舜瞬间来了兴致，立即追问夏芒“怎么个出名法？”
夏芒这才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过是主持了一次学校的高桌晚宴，然后协办了维港联校的篮球赛。那个篮球赛倒是维港八校都在内，或许你朋友是城大的篮球队员？”夏芒好奇地问道。
“是的，他是城大篮球队队长，身高有185。”王舜笑着回应。
“我好像有点印象，不过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夏芒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书的扉页。
王舜转过头来仔细打量夏芒的脸：“你不记得人家，人家可对你印象深刻。不过也是，你这么特别，别人记住你也很正常。”
夏芒感到一阵车里的空气一阵暧昧，她故意调过头去看着窗外。
“那他又怎么会知道我在逸枫学院工作？”夏芒还是困惑。
“他虽然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但是有你学生会学姐的，我托他去问，一问就问到了。”王舜得意地冲她挤了挤眼睛。
学姐？哦！一定是看了她在网上发布的动态，真的不该随便把生活记录在网上了。夏芒敲敲前额头疼地想。不过……也不一定是件坏事。至少王舜的外在的确很讨女孩子的喜欢。
“你要带我去哪？”夏芒手托腮问他。
王舜哈哈大笑：“夏老师，你不觉得现在问这个问题，有点晚了吗？”
“只要还没到目的地，那么就不晚。”夏芒执着地追问。
“比起我带你去哪，你是不是应该先想想自己为什么愿意跟我去？”王舜的话总是不经意地透露着一股情场老手博弈的味道，这让夏芒既排斥又激起她的胜负欲。就像强劲的对手总是让人更有斗志一样。
“不跟你来，又怎么会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夏芒巧妙地反击。
王舜笑着摇摇头，这女人真是一点都不饶人。接下来两个人默默无言，安静地听着歌和车窗缝隙传来的呼啸声。
车行驶了四十分钟，王舜减速停车。夏芒推车门时被很强劲的风给顶了回来，她重新用力推门才勉强钻了出来。
原来是江边，十一月的南陵到江边来约会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夏芒有点失望地裹紧了风衣，把领子都合上。
她偷偷看了看王舜，他倒没有反应。穿着六七月的那套装束，却好像一点都不冷。双手插袋勾着肩站着，他没有看夏芒，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长江。
起伏的江面上散落着几艘货船，王舜盯了盯突然轻拍了一下夏芒的肩膀。
“你看到那艘白色的船了吗？那就是我们公司的。”
说实话夏芒的近视加夜盲，虽然戴着隐形眼镜，但在这水雾朦胧的江面上还真是不太能看清。
她敷衍地点头“嗯？你们公司卖船吗？”
“哈哈！你真逗！”
王舜大笑，夏芒不解地望着他。
“有船就是卖船吗？那有人难不成还卖人？哈哈！”
夏芒有点恼火他这么喜欢抬杠。就装作满不在乎地独自走到江堤栏杆旁，双肘撑在栏杆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往远处眺望。
“我们做运输生意，我们是全南陵最大的航运公司。有江上的，有海上的。我出身在海边，南陵没有海，所以郁闷的时候，我喜欢来看看江，能让我烦躁的心情平静。”
王舜的声音温和在背后响起。
夏芒听着，没有做回应。她尝试去感受长江对王舜的安抚，结果除了头发被吹成梅超风，衣摆掀到了头顶，什么都没感受到。
夏芒泄气地要求回车里，王舜顺从地跟在她后面。
“长江这么凶猛，为什么你面对它会觉得平静？”
夏芒边整理她被吹得乱七八糟的长发一边发问。
“江海有凶猛的时候也有平静的时候，但不论哪种形态都很直接、自然，不像人，表面风平浪静，私底下暗潮汹涌，这不是更可怕吗？”王舜打开车窗点了一支烟，意味深长地说道。
夏芒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就也打开窗户任由江风肆意拍打在她的脸颊上。这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夏芒想着。
莫名其妙地跑来找她，莫名其妙带她来江边，还莫名其妙地讲一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从一个象牙塔到另一个象牙塔，此刻的夏芒确实不太能理解在社会这个大染缸浮浮沉沉多年的王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薄薄的太阳羞红了脸躲进云层里。风渐渐小了，江面上只有涟漪，倒映着橘色的火烧云，甚至显得有点温暖。
“天不早了，走，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王舜笑着拍了拍夏芒出神的脑袋。
第九章 酒醉仙女座
车开到了附近的一家叫做仙女座的餐厅，与其说餐厅，内外的装修更像是酒吧。餐厅开在大楼顶层，室外零而不乱地摆放着秋千椅和餐桌。靠墙处是皮质的沙发长椅，跪在上面就能俯瞰大片南陵城的夜景。
进门右手边是吧台，两个帅气的服务生站在背后放满各种不同品种酒的透明酒柜前调酒、制作小食。吧台很长，只零散地坐了几个独自前来的客人。
吧台下是一张张两人位的小圆桌，桌椅都像是刚砍下来的大树制成，原汁原味的颜色和手感。每张桌子上还放置着一只马车样式的铁制蜡烛托，托盘上有一根小小的蜡烛。
除了吧台，另外三面墙看过去都是无数红酒瓶的瓶底构成，就像不小心掉进了Penfolds葡萄酒庄。
夏芒沉默地选了一张靠近吧台的圆桌，脱下风衣挂在椅背上。王舜也安静地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复古的留声机里流淌出贝多芬悲怆奏鸣曲的旋律。
“服务员！”王舜的声音有点高，以致邻桌的人都看过来。
王舜年纪不大，衣着也尽量穿得年轻，但行为举止真像个土老板，夏芒想。
“给我来一瓶小拉菲，两份牛眼排，牛排我的要五成熟。你呢？夏老师？”
“我要七分。”
“好，两份牛眼菲力，一份五分熟，一份七分熟，然后一瓶奔富。还有其他需要吗？”服务员弯着腰恭敬地问。
王舜询问地看着夏芒，夏芒摇摇头。
不一会儿餐上齐了，王舜跟夏芒碰杯多次，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夏芒变得不像白天那么高冷，话渐渐多了起来。王舜饶有兴致地向后靠在椅背，左手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看着对面双颊微红，几根发丝散落在白净脸庞的女人。
“我觉得这个年纪恋爱是一件很没有意思的事情，很没有意思。”夏芒醉醺醺地说。
“哦？”王舜眯起眼睛盯着她，“为什么这个年纪就没有意思了？”
“跟我年龄相仿的男人都早出了校门，在社会上打滚多年了。走出校门时间越长，在社会上混的日子越久，就越复杂。”夏芒端起酒杯，手晃动着酒杯，人半趴在桌子上痴痴地盯着杯中旋转跳跃的红色液体。
“我有过校园恋爱，你知道吗？轰轰烈烈，就像张小娴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夏芒突然痴笑着，“高三那年我体测中暑晕倒在操场上，他当着全校人的面把我公主抱到校医室！这种爱情，再也不会有了。”
王舜心里滋味复杂，他当然不想听自己看上的女人的情史，但又对她的过去很好奇。
夏芒看到王舜听故事般的眼神，在说出更多的过往之前及时住了口，喝了一大口酒，眼睛眯成一双月牙，双肘撑着桌子探身向前问：
“你呢？你就没有什么记忆铭心的校园爱情？”
王舜脸色沉了下来，低着眉眼点燃嘴里叼着的烟。
“没有，我没有过校园恋爱，这是我的遗憾。”
“什么？”夏芒有点吃惊。
怎么都很难相信这么个情场老油条架势的男人上学时居然这么纯情，那难道他所有的女朋友都是毕业后才交往的？
“那你最刻骨铭心的一段是什么样的？”
夏芒撑着脑袋，感兴趣地问道。
“我好像没有你那些轰轰烈烈的经历，普普通通，平平淡淡。没有什么可怀念的。”
王舜喝着酒，平淡地说。
“成年人爱上一个人，真是太难了。”夏芒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舜岔开话题，问及夏芒的学业和工作。
“你年纪轻轻，就能到大学里工作，还挺厉害的。”王舜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敬佩。
夏芒摆摆手：“工作没有什么贵贱之分，我跟任何一个几千块一个月的办事员没有什么不同。”
“不错了，我四年前，也就是你这个年纪，还天天躺在家里喝啤酒打游戏。”王舜自嘲地笑着说。
“那看来我也应该充满希望，可能再过四年，我也可以年入百万。”夏芒笑着说。
“我送你回去。”王舜起身给夏芒批风衣，夏芒没有拒绝。两个人并排走了出去。
站在电梯里，夏芒迷迷糊糊地问王舜“你也喝了酒，怎么开车？不叫代驾吗？”
王舜好像比她清醒得多，一脸自信地说“我没喝多少，能开。”
夏芒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一个公司高管，怎么这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点几千一瓶的红酒，却舍不得代驾的几百块钱吗？
“被查到了也能搞定。”王舜看夏芒担忧的眼神，补充说道。
夏芒摇摇头，只得上了他的车。果然如他所说，他确实挺清醒，车速还不低，一路往夏芒的学校驶去。就在快到逸枫学院的时候，王舜减慢了车速等红灯。一面等一面侧过脸来盯着夏芒，夏芒注意到了他的注视，便也转过脸看他。
王舜突然伸过右手来托起夏芒的下巴“我不是很想让你回家，怎么办？”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夏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
她像触电似的闪过他的手，打开车窗，正襟危坐着目视前方。
王舜笑笑抽回停留在空中的手，他好像并不是很尴尬。“你一脸的禁欲，我已经感受到了。”
夏芒吃惊地转过头看他，他没有看她，看着前方的路。夏芒很是恼火：“麻烦你开快点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王舜果然听她的加快了车速。
哼，什么东西？夏芒心里想，不过现在社会上又一个花天酒地的败类，真是遇人不淑。她有点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多了解了解就上了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男人的车，不然哪会有这么多事。他刚才的举动，明显的是不尊重她，果然进入社会以后遇到的男人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终于到了夏芒宿舍楼下，夏芒一声谢谢起身就要走。王舜再一次拉住她，这次是胳膊，这次他没有嬉皮笑脸，换上一脸诚恳地对她说：“我家还有酒，你要接着喝吗？我不想一个人回家。”
“有病！”夏芒骂了一句头“砰”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留下王舜呆呆地看着她消失的身影。
明天还要上班，夏芒越来越懊恼今天不该去这么一趟，现在脑子不清醒，头还重得要命。一看手机已经1点了，她勉强支撑着去刷牙洗脸，“噗通”倒在床上。
醉酒实在并不是每次都能倒头就睡的，酒精刺激神经，夏芒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突然一睁眼，感觉一阵反胃，于是抽了几张纸巾慌忙跑到洗手间，对着马桶吐。“真是个白痴！”夏芒在心里骂王舜也骂她自己，喝酒喝吐了这还是第一次。
夏芒把这笔账也记在了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身上，如果总分是一百分，他已经被扣得所剩无几了。夏芒清理好自己，双腿很软地瘫到床上去，用最后一点清醒的神经把闹钟定好，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第十章 上司真难缠
随着手机闹钟刺耳的尖叫，夏芒惊醒，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虽然她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但是从她宿舍走到她办公的行政楼有一公里多，再加上她要化妆、弄头发，所以每天早上的时间还是紧紧张张的。
夏芒坐到书桌前拿过镜子照了一下，脸肿得像被人打过，眼袋快拖到了嘴巴。夏芒沮丧地回忆肯定是因为昨天牛排比较咸，再加上喝酒。她叹了口气，洗漱完回来拿遮瑕膏东遮西遮，好不容易把眼袋淡化了。
至于脸肿，她不似平时，随意套了身衣服赶到学校里的小咖啡店，买了一杯无糖无奶的美式，喝中药似的灌了下去。
好在美式对夏芒还是挺管用的，到了办公室起来走了几圈，又去了一两趟洗手间，差不多也就消肿了。
夏芒每天都来得最早，虽然学校规定的上班时间上午是八点二十，下午是一点半，但他们这个部门好像不成文地自立门户，早上都是八点半以后，下午两点以后办公室才会有人，不过苟处长倒是总到得特别早。夏芒心里想大概领导都是要以身作则的吧。
办公室只有她一个，她刚坐下打开电脑准备工作，苟处长的油脑袋就出现在了门口。
“小夏，待会儿来我办公室一下！”苟处长眯着眼睛说。
“噢，好的！”夏芒应道。
其实夏芒不太喜欢进苟处长的处长室，每次进去都有一股口臭夹杂烟臭的怪味不说，明明办公室里有离他比较远的沙发和椅子，他还特别喜欢让夏芒站在他办公桌前汇报工作。
夏芒尝试过在学校的工作软件上直接给他汇报，但是他每一次还是要面对面再听一次，这让夏芒有些苦恼。
“小夏啊，是这样。”苟处长一边关门一边指着他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椅子示意她坐，“这不是快到寒假了吗，我打算搞个寒假游学的项目，去维港。你不是在维港读研嘛，想听听你的建议。”苟处长回到自己的位置前双肘撑在办公桌，两手交叉托着下巴问。
“游学的话需要考虑的还挺多的，包括线路、预算、安全保险、活动，我回去做几个方案给您看看吧。”夏芒憋着气，实在是对这屋里的气味感到作呕。
“没关系，没关系，方案可以等等，你可以先说说看，比如说花费，你在维港一餐饭大概要多少港币？还有住宿的话，你有没有什么推荐他们住的地方？预算尽量控制的低一点，要不然学校不赚钱。”苟处长阴沉沉地笑着，让夏芒有点不寒而栗。
“当然了，我们本着对学生负责任，给学生谋福利的态度才做的这个游学活动，学生的感受是第一位的。”苟处长看夏芒的表情补充道。
混迹于官场的人总是特别会打官腔，这个夏芒有所准备，但是高校里的行政也把自己弄得官僚味十足，这是夏芒意料之外的。在她眼里，大学还是那个隔绝社会上虚伪势利风气的象牙塔。
夏芒简单地跟苟处长汇报了维港游学大概需要产生的费用和她自己的线路建议，就以给他详细的方案为由赶紧离开了办公室。
只一个上午的时间，夏芒给苟处长提交了三份详细的维港游学设计方案供选择。苟处长拿着打印好的方案摇头晃脑地看着，一会问夏芒里面安排的课程英文什么意思，一会问夏芒餐厅的口味怎么样说要带老婆女儿去试试。
足足一个小时过去了，夏芒就在苟处长的办公桌前站着，默默地等待领导的最终意见。
“好，我再看看，初步看下来我觉得都不错，还要进一步研究决定。”苟处长摸了摸他近乎于正圆形的油脸说，“对了，你学校宿舍住的还习惯吗？地方挺小的吧听说”
“挺好的，谢谢处长关心。”夏芒谨慎地回答。
“嗯，小一点也好。”苟处长自顾自地说，“我家就是房子太大了，有时候回了家，两口子各忙各的，甚至都不打照面呵呵。”
夏芒沉默。
“其实年轻时候两个人挤在一个小房子里也挺温馨的，一起奋斗，一起做一点事情，我就是缺了这么段经历。”
“方案您先看，我先去忙其他的了。”夏芒笑了笑，说完就离开带上了门。
苟处长摸着下巴看夏芒离开，心想这个小姑娘还真不赖。
回到办公室夏芒依旧埋着头对着电脑做表写东西，因为进来的时候门是开着的，所以她也就没有关门。谁知冯星在她进来之后却特地走到门边，“砰”大力地用脚把门踢上。
夏芒因为沉溺在核算表格数据上，被突如其来的关门声吓了一大跳。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到冯星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就停下了手里的事情。
“进来不知道关门？怎么现在新来的这么不懂事。”看冯星恶狠狠的模样，夏芒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继续低下头敲敲打打。
她知道冯星看她很不顺眼，从第一天她来起就是这样，可她为什么这么大敌意？她一个新人对她能有什么威胁？夏芒无奈地想。
因为到了校际合作宣传招生的时期，要做一些易拉宝和展架放在学校的各处显眼位置做宣传。苟处长像往年一年把这项工作交给了冯星，冯星转头就把苟处长发的工作转发给了夏芒。
“小夏，这个你弄一下吧！”冯星盯着电脑上的韩剧，头也不抬地说。
“好。”夏芒应到。
不管是易拉宝还是展架都需要先制作海报，夏芒问冯星联系谁去做，冯星让她自己联系党政办的同事，夏芒照办。
兜兜转转要到了和逸枫学院合作的一家图文社的电话，又自己剪选编辑了一些文字和照片发送过去，和图文社反复沟通了想要的效果后，海报电子稿很快就设计好了。
但是实体的展架和易拉宝的架子倒是个问题，虽然知道冯星又会板着一张脸，夏芒只能硬着头皮问她，冯星只发了两个尺寸，就什么都不说了。至于做好后摆放的地点、位置，也一概让夏芒自己看着办。
顶头上司这副刁难的模样，又不好直接跨级去问苟处长。夏芒只好自己跑了一圈学校，外面下着小雨，她一个一个食堂和教学楼走访了一遍，又去了图书馆楼下和学生宿舍楼下看了看。跑到便利店买了一把卷尺，又请路过的男同学帮忙，一起量了架子的宽度和高度。这时雨下大了，夏芒也良淋着雨回办公室。
匆匆忙忙回办公室，却在办公室门口撞到了苟处长。
“哎呀，怎么淋成这样子？”苟处长笑眯眯地看着夏芒。
“没事，去量展架，顺便看看摆在哪里。”夏芒简短地答。
“嗯？展架？冯星，咱们不是一直用那几个尺寸吗？怎么还要去量？”苟处长语气里透露着不满，“而且放的话不都是放图书馆和一三食堂楼下？”
冯星星白了一眼，朝着夏芒不耐烦地说“我没给你尺寸吗？没有告诉你放哪吗？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我……”夏芒心里一阵委屈，夹在这么两个奇葩领导中间真是难做，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虽然这个部门还分管学校本科申硕士的国际班，但夏芒暂时还没有被分配到班级，所以手下也并没有学生。只得还是硬着头皮找冯星，请她借几个学生帮忙装一下展架和易拉宝。
冯星并不抬头，皱着眉头给学生骨干打电话，一改平时对她的横眉冷对。
“嗯，对，明天下午，你有没有空呀？有空来帮个忙呗？”听着她带笑的声音，夏芒简直怀疑这个女人有两张脸，“嗯，再带几个人，哈哈哈，约酒下次吧，今天晚上去接娃呢！”
夏芒茫然地盯着她，居然还跟学生一起去酒吧喝酒？真是刷新三观。不过她也时不时听到其他部门的同事议论过，冯星来这个部门前做辅导员，那个时候就常跟男学生混成一片。
“安排好了。”冯星看了一眼夏芒，恢复了她面无表情那张脸。“明天下午一点，让他们来办公室，你没问题吧？早点到，别让学生等。”
“好的，知道了。”夏芒回答。
正常的上班时间是一点半，但是刚来良科长就跟她说过，他们部门两点前到就可以了。明明有一整个下午，冯星却安排在了一点。
“唉，午觉又泡汤了。”夏芒想。
第二天在食堂吃完饭夏芒就回了办公室，等到了一点十分，三三两两来了几个学生。为首的那个应该就是冯星通话的那位国际班学生会主席，高高的个子，脸倒是长得颇成熟。
一时间甚至分辨不出究竟他和夏芒谁是老师谁是学生。夏芒笑着跟几个男生打完招呼就带领他们搬着展架和打印好的海报穿过操场去一食堂。
路上那位学生会主席和旁边的男生聊着天。
“以前不都是星姐开车把东西运过去嘛，今天怎么要搬过去？”
“不知道，可能现在不是星姐负责了吧。”
夏芒有意无意地听着，并没有说什么。
走了不过一会儿，迎面走来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男学生，嬉皮笑脸地跟其中一个人打招呼，应该是同学。
“哎哟，没课的时候还来帮漂亮学姐忙，你们真是艳福不浅啊！”
那个学生比较腼腆，脸瞬间红了，追着他打道“神经病，这是老师！老师！”
夏芒听了也笑了，学校里再复杂，学生还是很单纯可爱的。
到了地方夏芒亲自动手跟他们一起组装，又给学生分了工，很快完成任务拍照发给了冯星，冯星毫无反应。夏芒回了办公室，继续埋头干活。
第十一章 小三的示威
赵杨璐和夏芒一别后几乎天天都在家里呆着，她婆婆因为老家要装修，又把孙子给带回了南陵。
赵杨璐依然忙她的论文，儿子主要由她婆婆带。虽然孩子不是她带，但时不时总会跑来要跟她玩。她不止一次打电话给夏芒抱怨因为她儿子在旁边吵吵闹闹导致她论文模型算错。
“我真是希望他赶紧跟我婆婆回四川！我快受不了了！”赵杨璐在电话那头嚷着，夏芒都可以听得到她儿子在不远处大声唱着些什么。
夏芒皱起眉头努力地分辨赵杨璐的声音，安慰她“你都没有怎么带过他，现在他还没上学，你婆婆又在，还不趁这个时候多跟你儿子好好培养感情，回头他都不认你！”
“我要写论文！我要算模型！我真是恨死马修了，前两天还在跟他吵架，我质问他为什么要让我怀孕，为什么要让我结婚！我真是烦透了！”赵杨璐不耐烦地说。
夏芒叹了口气，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从一个朋友的角度，她能够理解赵杨璐既要琢磨学业又要兼顾家庭很不容易，她想做个把自己的学业和事业放在第一位的现代女性无可厚非。但是从她儿子的角度讲，有这么一个一点都不想参与他成长和变化过程的妈妈实在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在维港的时候夏芒常常与赵杨璐通电话，劝她对她儿子好一点，对自己的家庭上心点。在得知她从怀孕、结婚到现在一顿饭都没有给家人做过时，连夏芒都惊到了。而每每夏芒以婚姻里应该各司其职，一位妻子也该承担一些妻子的责任时，赵杨璐总能拿她的一套歪理来抵抗。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我为什么要给他做饭讨好他？为什么他不做饭来讨好我？我为什么要让他高兴？人活着是为了让自己高兴，而不是为了让丈夫或者别的什么人高兴！”
夏芒常常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无法再辩。
或许是受到大家庭里普遍的男主外、女主内分工的影响，妈妈和家里其他的姨妈姑姑们虽然都有工作，但还是家里主要的家务承担者。夏芒也觉得女性的独立并不影响这样传统的家庭合作分工，她也很向往有一天可以为一个爱的人洗手做羹汤。
所以夏芒更加难以理解赵杨璐这样已经结了婚，却丝毫不想为这个家做任何事情的观念。赵杨璐娘家在隔壁省，很少回家，所以不想吃外卖和四川菜的时候就去夏芒家蹭饭，尤其是和马修吵架闹矛盾的时候。
而她每次大肆宣扬对丈夫的种种不满时，夏芒妈妈虽然当场会安慰她附和她。但等她走了，总会跟夏芒说很难理解赵杨璐这孩子的行为，一顿饭都没给老公做过，自己的孩子都不亲，说她这样肯定会吃亏。最后再叮嘱夏芒一句，可千万别学她。
这天夏芒下班在宿舍里看书，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她合上书掏出手机放在耳边。
“夏芒，我要离婚了。”赵杨璐的声音在颤抖。
“什么？”夏芒吓了一大跳，“你先别冲动，你人在哪里？”
“我在家附近的咖啡店，你能过来陪我吗？”赵杨璐有气无力地说。
“好，好，你等我来再说，先别冲动！”夏芒急忙地挂断电话，跳上一辆出租车。
推开咖啡店的门，远远就看到赵杨璐颓然地弓着背坐在一张小圆桌前，双手紧紧握着面前的咖啡杯，快要把它挤碎。
“我来了，我来了。”夏芒匆匆跑到赵杨璐对面坐下，“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要离婚？”夏芒喘着气问。
“一切都结束了。”赵杨璐垂着头低声说。
“到底怎么了？”夏芒一手抓着赵杨璐的胳膊，实在是担心。
“怎么了？马修出轨了，而且是长期出轨！”赵杨璐喝了口咖啡，冷笑着说。
“啊？”虽然夏芒早听赵杨璐絮絮叨叨地说过马修跟她在一起前就喜欢拈花惹草，交过不少女朋友，但婚后似乎没有过什么过分的举动，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你是怎么知道的？”夏芒有些犹豫地问道。
“怎么知道的？”赵杨璐冷哼了一声，“小三都找上门了！”
夏芒免不了又自惊讶。
赵杨璐猛灌了几大口咖啡，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烦恼地给夏芒复盘整件事情的经过。
因为结了婚，约会的时间很少，所以赵杨璐和马修约定每周三晚上一起出去吃饭。不带孩子，不带婆婆，吃完有时两个人去看个电影，有时一起去按个摩。
昨天下午，赵杨璐写完论文像往常一样开车到马修公司楼下等他下班去吃饭。正坐在车里玩手机，有人“咚咚咚”的敲她的车窗。她惊讶地抬头，却发现窗外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冲她笑，点头示意她下车。
赵杨璐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蹭到了她停在旁边的车，懵懵懂懂地下了车等她交涉。没想到隔壁的车并不是那个女人的，她也不是从车上下来的，而是从马修他们公司下来的。
“你就是赵杨璐小姐吧？”还没等赵杨璐发问，那个女人抢着说。
这一开口赵杨璐凭着女人的直觉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细长的身材，个头比她高不少，黑头发扎成马尾，脸上几乎没化什么妆，黑眼圈有点重，显得有些疲惫。
“我是，请问你有什么事吗？”赵杨璐不安地问。
“我想告诉你，你老公，马修，他不爱你。他跟你结婚，只是因为你在他当时的女友里总会评分比较高。还有，他以为你家有钱。”那个女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赵杨璐一字一字吐出来。
赵杨璐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脑子里电闪雷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敬她，愣在原地。
“我叫陈晓丹，从你刚跟马修谈恋爱不久我就到马修手下工作了，他教中学数学，我也是。后来他找我说他准备出来单干，要我当他的合伙人。他说他喜欢我，而我也很仰慕他，我就跟他出来了。”
看着赵杨璐慢慢凝固的神情，那个女人破釜成舟般不依不饶地继续说。
“我知道你的存在，一直都知道。当时我从其他同事口中得知你们要结婚了，我崩溃了。我发疯一样打他，骂他是骗子。
可他抱住我说结婚是因为你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他，他说他不想残害自己的后代。他说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只是你爸的工厂可能会拆迁，到时候那笔拆迁款可以给他用作起步资金。”
陈晓丹几乎对赵杨璐的情况了如指掌，细节上的准确让赵杨璐头皮发麻，她都不用去找马修对质，就可以相信眼前这个女人说的话。
“那你现在来找我是什么意思？”赵杨璐努力克制颤抖的声音，“结婚你都没阻止，现在你想要什么？”
赵杨璐的脑海里闪过发现意外怀孕时马修手舞足蹈的开心劲；闪过她在马修手机里发现还和前女友有联系愤怒地准备堕胎，马修跪在地上求她的可怜相；想起马修在她爸妈不同意的时候在二老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会一辈子对赵杨璐好；她想起了婚礼上炫目的灯光；想起了她儿子渴望她抱得眼神……
“我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马修要什么，和你自己要什么。”陈晓丹的话把赵杨璐拉回到当下，“马修不止一次跟我说，他跟你结婚后并不幸福，而你好像也同样不幸福。”
赵杨璐扯着嘴角苦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反而让陈晓丹不知所措。
“你笑什么？”陈晓丹紧张地问。
赵杨璐拉了拉衣服，站直身子说：“我只是觉得很讽刺，婚姻出了问题，第三者却跑来扮演婚姻咨询顾问。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他不爱你，你也不爱他，他亲口跟我说的。”陈晓丹理直气壮地说。
赵杨璐不想再说话，她拉起车门上车，陈晓丹还站在她的车旁边一动不动。赵杨璐把车开到马路上，这才让泪水肆意地流淌。
过了半小时，她拨通了马修的电话。
第十二章 夫妻对质
“喂，今天的饭不吃了，直接回家吧。”赵杨璐尽量使声音保持平静。
“嗯？为什么？今晚妈带小宝去小区另一个小朋友家里做客了，家里应该不会煮饭。”马修疑惑地问。
“那就点外卖吧。”赵杨璐有气无力地说，“我在家里等你，有话跟你说。”
马修挂断了电话，心里奇怪赵杨璐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平时都吵着嚷着要出去吃，少约一次会能闹上几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回来了。”马修推门换鞋说。
屋里没有一丝动静。
马修走到餐厅，没人；卧室，还是没人；厨房，不可能的，赵杨璐从不做饭。最后在书房找到了赵杨璐，赵杨璐坐在实木书桌的牛皮旋转椅上，背对着马修。
“怎么了，搞得神神秘秘的。”马修笑着问道。
赵杨璐转了过来，却满脸泪水，妆花了一半，眼线变成液体顺着眼角流成两道黑线。
“你怎么了？”马修疑惑地站在原地。
赵杨璐站了起来，边哭边笑地一步一步逼近马修：
“陈晓丹？养小三？为了钱跟我结婚？没有爱情？马修，你告诉我，你还是人吗？”
马修的脸像在演京剧里的变脸，先是震惊的神情，随之而来的是歉疚，接着转为恼羞成怒和冰冷。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想再解释什么了。我不想吵架。”马修冷淡地说，完全无视赵杨璐即将崩溃的情绪，松了松衬衫衣领往外走。
“你站住！”赵杨璐嘶吼道。
马修回过头来冷冰冰地望着她。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是为数不多的女博士，她年纪轻轻就结婚生子，有房有车，是众人眼中的人生赢家。她以为起码在结婚后马修对她是忠诚的，平时小吵小闹抱怨也就算了，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他丢这么大的人？明目张胆地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情？
因为马修满不在乎的态度，赵杨璐彻底失控了。
她冲到马修面前，“啪！”
赵杨璐抬手狠狠扇了马修一巴掌。
马修的眼神从惊讶转为愤怒，他冷哼一声离开。
赵杨璐瘫坐在家里，过了半晌她婆婆回来了，她才回过神，借故躲了出来，在咖啡店打电话给夏芒。
夏芒听了整件事情的经过陷入沉思，如果她不认识他们两个人这么多年，她自然认为这件事全部责任在马修。
可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内情，她也知道赵杨璐除了每次喝完酒就会怀念杨新这个初恋外，还借着夫妻不合的理由心安理得的和她教研室的师弟打情骂俏，甚至发生关系。
加上二人夫妻关系一直不好，赵杨璐自己也从不努力转变，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这样的事情发生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何况这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不加思考随意给出建议，很可能会影响一个家庭的完整。还有小宝，他们的儿子，小宝还那么小，如果爸妈离婚的话……
夏芒对这些没有想清楚或者一时冲动结婚生子的男男女女实在是同情不起来，她只是觉得小宝太可怜了。
“你还是好好跟他谈谈吧，两个人试试能不能打开心房，把话说开。”过了半晌夏芒开口道，“如果说不通的话，你要离婚，我不会阻止你。但离婚是大事，要计划清楚，不要再像结婚那样随随便便。毕竟小宝还小，你现在没有收入，如果要离婚，需要马修的一部分财产维持小宝的生活和学习。”
赵杨璐茫然地点点头，她按照夏芒的建议给马修打了电话，约好两个人心平气和地在家里聊聊。
马修在公司通宵加班，到第二天早晨才回来，双眼满布红血丝，脸色黑沉。
他走到餐桌前，坐在赵杨璐对面。小孩和婆婆已经被赵杨璐支走在小区里玩滑梯。
看到马修憔悴的模样，赵杨璐想起了他们刚谈恋爱那会儿。马修为了她前男友送她尾戒的事情吃醋，大晚上负气把戒指扔了，又陪她蹲在地上翻草丛的情景。
她想起了她怀孕时夜里一两点想吃糖炒栗子，马修开着那辆二手丰田，全南陵城的敲门打老板电话的情景。她还想起了她为了生孩子申请博士延毕，马修含情脉脉地跟她说老婆辛苦了，他一定会多赚点钱让她安心读书的情景。
赵杨璐迷茫了，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如果没有爱过，如果真的只为了“综合考量”，那以前的一幕幕，难道都只是演戏？
其实事到如今，赵杨璐心里完全没想过是不可能的。只是婚姻实在是一个藏污纳垢的下水道，当中的很多事情甚至连对最亲密的朋友和家人都难以启齿，只能永远埋藏在不见天日的内心深处。
就像她和马修，她要怎么开口告诉任何人，他们从谈恋爱到结婚生子，几乎连一次正常的夫妻生活都没有过？
其实刚跟马修谈恋爱的时候，赵杨璐还是处女。她之前虽然有过几次恋爱经历，但因为都是校园恋爱，对方都没有突破那一道防线。所以马修算是赵杨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男人。
而马修呢，在认识赵杨璐前已经有过七八个正式承认的女朋友，在赵杨璐曾经变着法子的逼问下，他承认跟其中好几个都发生过关系。
虽然赵杨璐安慰自己每个人都有过去，但在恋爱期间的三四年，她还是忍不住经常偷看马修的手机，寻找他曾经留恋花丛的蛛丝马迹。而每每又一查一个准，让自己心情低落。
过去情感经历的不同让赵杨璐越来越不平衡，尤其是在与马修发生关心后。她曾痛骂马修不检点、肮脏。
刚开始马修还为了照顾她第一次给了他而哄她、安慰她。到了后来只剩下不耐烦。
“是不是处女重要吗？”马修厌烦地问，“我跟你在一起之前也没有问过你是或者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这样比来比去，有什么意义？”
可每当马修这样回答，赵杨璐只会更加歇斯底里地抱怨。觉得马修配不上她，但在这方面，她是比他高尚很多的。因为这件事情，赵杨璐常常拒绝和马修过性生活。
后来赵杨璐生孩子，为了让马修知道自己生育的不容易，她强烈要求马修进产房陪她顺产，马修虽然心里不情愿但只能顺着她。
可自从这次进过产房后，马修就再也没有主动要和赵杨璐过夫妻生活，甚至赵杨璐主动，他也没有办法正常进行。他说他心理有阴影，害怕。赵杨璐大骂他是窝囊废，马修就更不愿意与赵杨璐亲近了，两个人除了偶尔在朋友们面前牵手装恩爱，私下里几乎没有任何身体接触。真正变成了一个屋檐下的室友。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赵杨璐先开口。
“是我对不起你，你要离婚要怎么样都可以。”马修淡淡地说，眼睛并不看她，盯着桌子上的玻璃花瓶。
赵杨璐的心凉了半截，她以为马修会跪地向她道歉，求她留下。没想到他连挽留都不挽留。
“那个陈晓丹。”赵杨璐咬了咬牙，“她说的都是真的？”
“我没有跟她说过那么多。”马修简单地回答。
“你没说？”赵杨璐堵在心里的气一下窜上来，“你没说她怎么会连我爸工厂拆迁的事情都知道？”
“这事我只跟杨校长说过，我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你跟她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你们上过床了？”赵杨璐逼问，完全忘记了夏芒叮嘱她的“好好谈谈”。
马修一言不发。
赵杨璐冷笑了一声，“在我这不行，在别人那倒是挺行的！”
马修抬头看了她一眼，并不反驳。
“如果你跟我离婚，你会跟她结婚吗？”赵杨璐并不想结束这场质问。
“不会。”
“为什么不会？”
“你始终是小宝的妈妈。”
赵杨璐的眼泪涌了出来，“亏你还知道我是小宝的妈妈？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小宝的爸爸？干出这么丢人的事情，你让小宝知道了做何感想！你信不信等他长大了我就告诉他，你爸就是个畜生！”
听了这话，马修愤怒地抬起头，他狠狠地盯着赵杨璐，一字一字地吐出：
“你敢？赵杨璐，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一想，你配吗？配吗？你除了把小宝生出来，你为他做过什么？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
“砰！”马修把拳头砸向餐桌，吓得赵杨璐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有没有问过你自己，你有没有尽到过一个母亲、一个妻子该尽的责任？我在外面赚钱，你在家里哪怕一顿饭都没有烧过，一次衣服都没有洗过，你做了什么？你整天在网上晒这晒那，是谁的钱买的？你整天想去哪去哪，是谁帮你带孩子？是我天天加班赚的钱！是我妈带的孩子！”
赵杨璐呆在原地，她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说过这些话，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驳，马修已经拎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十三章 爸妈的礼物
自那天咖啡馆见面后，夏芒一直没有赵杨璐的消息。打电话过去，她总是没睡醒的样子，问及和马修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赵杨璐就岔开话题。感觉到赵杨璐不想说，夏芒也就不再问了。
考虑到前段时间都没回家，夏芒准备这周末回家一趟。爸爸因为工作的关系，几乎长期住在工地的项目部，很少回来。平时只要夏芒妈妈一个人在家。倒了几次地铁和公交，快十二点的时候夏芒到家。
“芒芒，回来啦！”妈妈热情地把她迎进门，没想到爸爸也在家里，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又是满满一桌子的菜，最近夏芒妈妈越来越时髦了，常常在手机APP上搜索各种新颖的菜式做给夏芒吃。她知道夏芒喜欢吃外面的小吃，也会尝试着去做。
“外面那些卖的都不干净的，那个油啊不知道用了多少次！”妈妈一边端上一盘炸排骨一边说。
夏芒一边把馋得咬嘴里的筷子头，一边拨浪鼓似的直点头。
“就是自己家里做的，油炸食品也不好！”夏芒爸爸推了推眼镜，夹了一块肉沫茄子。
夏芒冲妈妈做了个鬼脸，妈妈翻了个白眼。
“平时都是在学校吃食堂或者点外卖，还是家里的饭好吃！妈，你真棒！”夏芒给妈妈竖了个大拇指。
妈妈自豪地笑了笑。
“对了，本来还打算给你打电话，既然你回来了，正好跟你说一下。”夏芒爸爸说。
“嗯？什么事啊？”夏芒吃得停不下来，又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在碗里。
“你妈妈说你上班离家太远了，提议给你买辆车。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由你自己选吧，我们的老眼光怕你年轻女孩不喜欢。你这周正好回来，我们这两天就去看看车，你自己定吧。”爸爸波澜不惊地说。
“什么？”夏芒惊喜地抬起头，“买车？”
夏芒兴奋地望着爸妈，“那我以后岂不是不用坐地铁了，可以每周回来？”
妈妈拍着她的胳膊微笑着点头，“是啊，这样你去学画画和学钢琴也方便很多！”
“谢谢老妈！我太幸福了！”夏芒一把抱住坐在一旁的妈妈。
“谢谢你爸吧，他出钱，我出力，哈哈。”夏芒妈妈打趣地说。
夏芒冲爸爸咧着嘴笑：“老爸最好了！”
爸爸忍着笑，无奈地摇摇头。
一晚上夏芒都在网上刷评论比较车型，爸爸给的预算是三十万，但因为是用爸妈的钱，她不好意思买太贵，反复比较后选定了二十万出头的国产宝马一系。
第二天爸爸开车带她去试驾，爸爸怕夏芒很久没开车不能分辨好坏，又自己亲自试驾了一圈，觉得女孩子开性能不错。夏芒想要蓝色，但爸爸说白色的车比较安全。试驾的那家4S店没有白色现车，预定要等一个月左右。
夏芒爸爸不气馁，带着夏芒跑了好几家4S店，终于在夏芒单位附近的一家店里遇到一辆白色现车，爸爸准备付全款，夏芒坚持由他们首付，自己还车贷。
爸爸听了觉得给夏芒点动力也不是坏事，正好夏芒单位好，贷款当场就批了，就这么一天时间，夏芒甚至还没从兴奋劲里缓过神来，就把自己的新车开回家了。
说起来虽然爸妈从夏芒幼儿园到高中一直对她要求严格，但这些年来他们对夏芒一直是疼爱有佳，尤其是她高中毕业去羊城读书后。
因为离家远，一年不过能在寒暑假回来，平时只能聊天软件或者电话联系。妈妈总是担心夏芒吃不好穿不暖，时不时给她寄些衣服零食。而爸爸虽然不那么善于表达，但每次听到夏芒总是泡在图书馆时总会提醒她要注意健身锻炼，身体第一。
夏芒也没有辜负爸妈的期待，在学校连续三年都是年级第一，各种活动、比赛的荣誉证书多到数不清。大四还获得了学校唯一的一个公费交换去澳洲的名额。
从读书到工作，夏芒回想起来自己也算是一帆风顺。但本科毕业后她就一直没有遇到什么合适的男生，这成了夏芒爸爸的一块心病。
夏芒一边抱着宁缺毋滥不想将就的原则，一边又想早点结婚让爸爸安心，有时候也不免因为这个问题焦虑。
她还有一个爸妈不知道的烦恼，那就是想早点实现经济独立，还能有多余的钱能给爸妈以便不时之需。但现在的工作哪怕再升职，也很难实现这个目标。可是爸妈又特别希望夏芒做这么一份稳定的工作，这常常让她陷入两难。
父母的钱终归是父母的，是他们劳动得来的成果，而她自己已经是这个年纪，应该要承担起一部分家庭的责任才对。要想办法挣钱了，夏芒想着。
“开新车去兜兜风把，熟悉熟悉性能。”爸爸的建议打断了她的思绪。
开车去兜风，好主意，可是去哪呢？
夏芒第一个想到赵杨璐，可她最近似乎并不想被打扰。因为不是土生土长的南陵本地人，又一直常年在外读书，夏芒在南陵的好友其实并不多。
于是她想到了方思媛。
“喂，你在哪？”夏芒拨通方思媛的电话。
“在琴行，刚结束一节课。”方思媛特有的沙哑声音传来。
“那我去找你吧。”夏芒回答。
“好，我等你。”
爸爸说的果然没错，几年没开车，夏芒显然已经有些不习惯。限速100码的绕城她慢吞吞地开着70晃到琴行。
“哇，新车啊，快带我兜风。”方思媛无不羡慕地说。
“唔，你接下来没课吗？没课就上来呗！”
方思媛欢欢喜喜地进去收拾了个帆布包跑出来，“走吧！”
夏芒想想附近好像也没有什么好逛的，就自作主张把车开到了月牙湖边上。
“这里环境真好。”方思媛深吸了一口气。
夏芒听完，仰起头，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也吸了一大口。果然，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清新了不少。
“真羡慕你，你爸妈给你买车。”方思媛嘟囔着说，“我就没有这么好命。”
”他们帮我付了首付而已。”夏芒解释道，“我要自己还贷的。”
“我真的应该好好计划怎么赚钱了。”夏芒补充道。
“或许你可以试试开店。”方思媛建议道，“你在学校不是很多空余时间吗？”
夏芒点点头，可是开什么店呢？她的存款并不多，只有五位数不到六位数，她也实在不想向家里开口。
“你之前不是说要开琴行吗？”夏芒突然记起来问道。
“唔，是啊。但是我老公不同意，我手里只有五六万，根本不够。”方思媛沮丧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粉黛草。
“我有钱。”方思媛说道，“虽然也不多，但我们一起攒攒，房租加装修的钱应该够了。只要再买几台琴。”
方思媛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犹疑地问：
“你愿意这么的帮我？”
夏芒点点头，“这不只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我觉得在我们这一块应该可以开起来，我或许还可以在学校里宣传一下。”
方思媛听了激动地抓住夏芒的双手，“那我们做吧！夏芒！”
夏芒则比方思媛冷静，她建议先把前期的市场调查和成本核算做好，一步步来，稳扎稳打。方思媛自然是很愿意提早实现自己的理想的，又有夏芒这么个靠谱的朋友，她顿时觉得希望就在不远处。
第十四章 月亮或六便士
有了车夏芒的活动范围并没有变大，她每天下班后不是在宿舍呆着看书，就是到方思媛所在的悦音琴行练琴。有时候没有什么心情练，就静静坐在一旁听方思媛弹琴或者教琴。
有了跟方思媛合资琴行的想法后，夏芒开始风雨无阻每周去一次陈老师家画画，开始着手整理之前的画作，托陈老师卖给有缘的买家。
除此之外，就是无趣的办公室时间。
这天冯星正好请假不在，夏芒坐在办公室和良宋聊天，最近她和宋姐的关系越来越好。不聊不知道，原来良宋对同部门的领导苟浩和冯星也并无好感。
良宋偷偷告诉夏芒，其实这二人在整个逸枫学院都口碑极差。对同事都脾气大爱摆官架子不说，私生活上也为人诟病。冯星是婚内出轨被发现后离婚，现在自己一人带着三岁的孩子。夏芒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背后软木板上贴的照片都一概没有男主人。
而苟浩，黑历史更是罄竹难书。当初还只是个计算机学院的辅导员的时候就因为收受学生贿赂在评优评先、选班干和入党积极分子上大做手脚，被学生在图书馆贴大字报举报却而苟浩，黑历史更是罄竹难书。
早在计算机学院做辅导员的时候就大张旗鼓地收受学生贿赂，在对班上学生评优评选，挑选班干和入党积极份子时大作手脚。被学生举报，在图书馆贴了大字报，他居然不以为意，丝毫不知收敛。
后来还带了几个自己手下玩得开的男学生去嫖娼，被学生家长告到学校里，惊动了校长。然而等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处分和撤职什么都没下来。
之后又和逸枫一位同为已婚的女老师发生不正当关系，被对方家属冲到了会议室打得鼻青脸肿。
“这都没有人管？”夏芒惊呼，“逸枫是大学，怎么这种没有师德没有道德的人都留着？还能升职？”
宋姐盯了夏芒一会儿，嘲讽地笑笑：“人家校领导都说了，只要工作能力没问题，这些都不是事儿！”
夏芒不甘心：“老师要有师德，光有能力就行吗？”
宋姐摇摇头压低声音：“什么能力，抱校领导大腿，天天拍马屁的能力倒是谁也比不上他！而且，据说她老婆的舅舅是省教育厅的，什么意思，你懂吧。”
夏芒愣住，无言。
这可是南陵最好的民办大学，怎么会有怎么荒谬的事情，还发生离她最近的地方。
“你可别因为这些个渣滓就怀疑人生了，他们可不值得。你好好干你的活，其他的都不要管。”良宋看到夏芒若有所思的样子提醒道，“还有，离苟浩远一点！”良宋补充。
夏芒点点头。
因为宋姐的爆料，夏芒更加时刻警惕着苟浩。但不知苟浩是对自己的领导凝聚力过于自信，还是觉得夏芒一个小姑娘孤身来逸枫学院时间不长，估摸着对他的“名声在外”一无所知。依然常常叫夏芒单独到办公室汇报工作。
这天，苟浩又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
“小夏，你来一下呢。”苟浩故作严肃地说。
夏芒极不情愿地拖着脚步到苟浩办公室。
“来，快坐下！”
等夏芒一落座，苟浩就装模作样地点燃了一根中华烟，眯着眼睛慢悠悠道：
“今天叫你来呢，是这样。”苟浩顿了顿，弹了一下烟灰，“我也观察过你一阵子了，你呢，年轻，肯干，学东西也快。”
夏芒机警地抬头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油脸，又继续盯着面前办公桌上的一摞文件夹。
“咱们处室下面有个硕士预科班，你知道的吧？”
“嗯。”
“学校工资也不高啊，小姑娘家家，买买包包，买买化妆品，要用钱的地方多呢吧？”苟浩试探问道。
“还行，我不怎么乱花钱。”夏芒谨慎地答道。
“哦，基本的衣服鞋子要买的吧，跟朋友出去吃饭要花钱的吧。”苟浩说的时候特地突出了“朋友”两个字。
夏芒不响。
“我呢，想让你试试带带国际班，带17级。先当班主任练练手，后面做得好，可以管理整个国际部！当然，不管是班主任，还是主管，都是有额外的津贴的。”苟浩抬高声音，询问地盯着夏芒。
大学老师的工作虽然说出去好听，但学校实际发到手的工资不过四五千，现在她有车贷，每个月还完，再扣去生活所需，几乎不剩什么。夏芒犹豫了，他既不想领苟浩这份情，但又想多赚点钱，哪怕为了开琴行或者创业做其他的存一点钱也好。
思考了一会儿，夏芒点点头。
苟浩满意地推推他的银边眼镜。
其实苟浩推荐的国际部班主任工作也不过每月两三千的津贴，就算和学校的岗位工资加起来，比起以前在培训机构里代课也还少得多。
可是有什么办法？
爸妈都那么殷切地希望她能留在高校，或许是为了夏芒能安安稳稳地做个稳定工作，或许是为了在亲戚朋友面前面上有光，可以自豪地说：“我女儿是大学老师”；或许是因为女孩做这样的工作更容易找到优质的对象。
但不论是为了什么，夏芒都深知道爸妈的出发点总是好的。而她，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他们失望的。大学跟事业单位公务员没太大区别，想涨工资主要还是靠评职称，混资历。短期内想提个一千块钱都难的很，夏芒实在不愿错过这次的机会。
苟浩倒也说话算话，过了几天就带她到校内的国际班熟悉环境。介绍了外包的项目负责主管给她认识，把17级的两个班交接给了她。
说实话虽然带过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夏芒除了学弟学妹还真没带过。以老师的身份是第一次，何况这些大二的学生不过比她小六、七岁。
夏芒担心自己不能管理好这七十多个人，加班仔细翻阅着每个孩子的详细资料，又向项目负责人请教了不少大学生管理的经验。一轮下来，夏芒觉得心中有数了，才在班级群里通知同学们第一次见面班会的时间。
到底还是有点紧张，夏芒觉得自己说的可比以前在台上演讲差多了。不过学生们反响好像还不错，班会一结束就陆续有学生主动到办公室跟她聊天。
好兆头，她想着。
在国际班兼职这事儿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夏芒爸妈听到自然是喜不自胜，觉得女儿真是一点都不让他们操心。夏芒妈妈在家絮絮叨叨地跟她爸爸说女儿长这么大他们一点芒没帮上，都靠她自己，老两口不禁都有点自责。
而冯星得知这个消息，尤其是苟浩还透露可能让夏芒担任她准备了好几年想上的国际部主管位置，原本每天就垮着的脸垮得更厉害了。
时不时想方设法劝退夏芒。
“哎呀，小夏，你这一天天的晚上有时候还要在国际部值班。累不累啊？”
“小夏，你今年二十七、八了吧，下班了还不去相个亲、约个会啊？可别像我，这么晚生孩子，后悔死了！”
夏芒一般只笑而不语，明白了一个人说一句话、做一件事的动机是什么，就会把这句话、这件事拆解得明明白白，不再收到表面情绪的影响。
第十五章 锅从天降的女友
自从兼任了国际班的班主任，夏芒平时的日常工作多了不少。上班时间基本上都忙忙碌碌的。平时学生相安无事还好，万一有点什么，她得比他们专业班的班主任还要上心。
周三下午，正好是17国际班的雅思听力课，夏芒正在办公室里用电脑录入学生的模拟考成绩。
突然A班一个戴眼镜的圆脸女生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夏老师，不好了，我们班有个女孩突然看不见了！”
夏芒一惊，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跟着她过去。
只见那个女孩正趴在桌子上，上课的老师已经停了下来，同学们都勾着头张望。
“老师，请您继续上课，各位同学，不用担心，好好上你们的课。”夏芒丢下这句话就扶着女孩走出教室。
女孩一抬头，左眼眼底有很小块红色血块。夏芒一边和圆脸女孩扶下楼一边自己快速在手机上搜索。这症状可大可小，不容忽视。
夏芒先带女孩到校医室，逸枫的校医室很简陋，医生也只有一位。头发都花白了的老大夫不敢妄下结论，建议去大医院做深入检查。
夏芒向苟浩说明情况请了假，正准备带生病女孩和圆脸女孩去医院，走到行政楼后的停车场却发现她的新车居然发动不了。
夏芒懊恼地回忆，应该是昨天晚上大灯忘记关，耗到没电了。
看着眼前因为害怕不停啜泣的学生，夏芒苦恼是打车还是请同事帮忙。
“怎么了？要帮忙吗？”熟悉的男声，熟悉的奔驰车。
只见王舜摇下车窗开着她。
“你怎么在这？”夏芒来不及想上次仙女座不开心的事情，惊讶地问。
“我来道歉，顺便请夏老师赏脸再给个机会一起吃饭。”王舜笑道。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我学生病了，我车发动不了，能送我们去医院吗？”夏芒很着急。
”上车！”
去的是南陵的省人民医院，夏芒着急出来，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两个女学生则是连手机都还在教室的手机袋里。
于是王舜自动地负责起了挂号缴费拿药，跑前跑后。夏芒心里有些触动，原来这个男人也并不是那么坏。
经过检查，那个眼底带血的女孩是糖尿病并发症发作了。医生说幸好来得早，打了胰岛素控制住了血糖，否则可能很危险。女孩并不知道自己有糖尿病，借夏芒的电话哭着打给爸妈。
学生才20岁，年纪轻轻发生这样的事，夏芒心里也挺不好受。不过具体什么情况要等过几天检测结果出来才知道。回去的路上除了夏芒一直安慰女孩，大家都没怎么说话。
把学生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上夏芒才松了口气。
下了楼，黑色的奔驰还守在门口。夏芒不知怎么心里居然升起一丝安心的感觉。
“你还没走啊？”夏芒轻声问道。
“没有，等你吃饭。”王舜回答。
夏芒点点头坐进副驾，“谢谢，今天幸好有你帮忙。”
“小事，别放在心上。”王舜摇摇头，“何况这点小忙能让我再有机会约夏老师出来，我觉得太值了。”
夏芒不说话，这个男人嘴上总是这么油。
“你那个学生小小年纪，居然得了糖尿病，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真是堪忧。”
“可能是家族遗传吧，不过各种毛病也是越来越年轻化了。”
“嗯，我也有胃病，胃穿孔。没办法，要赚钱，应酬就要喝酒。”王舜无奈地说。
夏芒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心想要是他这么正经的时候多一点，也不至于没好感。
这次约的是逸枫学院附近商场里的一家日料店，俊俏的人走在一起总比单独走更吸引人的注意。
今天夏芒身着一件纯白色带毛领毛呢斗篷，踩着一双不过膝的咖啡色翻毛皮长靴，王舜套着一件哑光的短款黑色皮夹克，深蓝色牛仔裤。两个人并排走着，路人频频侧目。
“他们怎么总看我们？”夏芒不解。
“可能是羡慕我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吧！”王舜挤眉弄眼地说。
谁是你女朋友？
夏芒白了他一眼不答。
“上次的事情，我要郑重向夏小姐道歉。”王舜端起杯子说。
“比起道歉，我更想知道为什么。”想起上次的事情，夏芒不禁皱了皱眉头，“第一次约会就这么表现，你不知道很减分吗？”
“因为我喜欢你，对你有感觉。”王舜直截了当的说，“可能我太莽撞了，成年人谈恋爱，我不想拐弯抹角。”
夏芒一时语塞，便不管自己吃东西喝茶。
这时王舜的电话响起。
“喂？好好，我等下就过去，没问题。”
抬头对上夏芒疑问的眼神。
“生意伙伴约我喝茶，你也一起去吧。”王舜把疑问句变成了陈述句，夏芒来不及拒绝。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她人已经在王舜公司的办公室。
“王总，好久不见啊！”一个又高又胖的男人上前来握住王舜的手，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王舜身后的夏芒。
“郑总，久等了，快坐。”
夏芒立在一旁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僵硬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这个男人玩味地看看夏芒又看看王舜，并没有问什么。
王舜坐定后就一直在和那位胖乎乎的郑总喝茶聊天，像是忘了夏芒在侧似的。他只偶尔看看她在干什么，给她的瓷杯加满水。
看到此场景，夏芒简直悔青了肠子跟他一起过来。现在的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别生气也不是。总之觉得自己很多余。
但王舜和郑总似乎不以为然，自顾自地聊着生意的事情。夏芒没认真听，只有“开票”，“漏税”之类的词断断续续蹦到她耳朵里。
太过无聊，夏芒自己在公司里转悠起来。
已经过了九点，员工早已经走光。他们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喝茶，办公室里一水的实木家具。
一张长约两米的办公桌，旁边是一张实木矮桌，桌上放着一套入窑瓷茶具，王舜他们就在这张桌子上喝茶。桌子背后是一张大幅的老虎工笔画，夏芒觉得线条没劲，撕毛也撕得凌乱。
公司入口处有一只很大的长方体鱼缸，里面是两条黄灿灿的金龙鱼，养得又大又肥。
正当夏芒尝试拿鱼食丢鱼的时候，玻璃门却突然被推开了。一位打扮穿着年轻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夏芒愣了一下：“你好。”
中年人约莫五十三四岁，两鬓染霜，头发倒很茂密。目光锐利，鼻子又高又直，想象得出来年轻时候应该挺帅。夏芒怎么看这张脸，都觉得似曾相识。
“叔，你来了！”
“王总！”
只见王舜和郑总都出来迎接这中年人，夏芒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公司的老板，王舜的叔叔。
中年帅哥不着急回应王舜和郑总，先冲夏芒笑了笑。
王舜急忙上前一步说：“叔叔，这是我女朋友。”
夏芒不满地看了看王舜：“我不……”
“好啊，看过王舜带女生来公司，这倒是第一次主动承认女朋友。好事！”
还没等夏芒解释，他叔叔抢道。
怎么他们这群人都不听人说话？
夏芒很无奈。
“来，姑娘，进来喝茶。”
夏芒拖着不情愿的脚步回到茶桌上。
他叔叔还没问，王舜就主动介绍起来：
“她叫夏芒，是逸枫学院的老师，香港研究生回来的。”
听到夏芒是研究生，还是老师，王总和郑总的眼神多了一丝惊讶，少了一丝玩味。
王总点点头：“不错，不错。王舜，好好相处。”
夏芒不禁想王舜以前带来的那些女孩都是什么人？怎么她一个老师就让这些人刮目相看了？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否则他们也不会在刚看到她的时候一副从头看到脚的猥琐样。
王总还在问夏芒一些家里的情况，夏芒随便的应付过去，一心想着找机会离开。
这个女朋友的锅真是从天而降。
第十六章 赵杨璐的婚外恋
“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赵杨璐在夏芒手机上给自己设的专属铃声响起。
自从马修出轨的事情，赵杨璐好像就人间蒸发似的，夏芒几次给她打电话都不通，今天居然主动找她？
“喂？你终于想起我来了？”夏芒不满。
“夏老师，我想你了！”赵杨璐又恢复了她那疯癫样，冲着夏芒撒娇道。
“你是失声了还是被绑架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我好好的，我恋爱了！”赵杨璐兴奋的声音传来。
“什……什么？”夏芒正喝着牛奶，差点一口喷出来。
这个赵杨璐，真的是要么不打电话，一打电话就给她砸爆炸新闻。
“什么情况？”夏芒很疑惑，“你跟马修……离婚了？”
“没有啊。”赵杨璐不以为然地回答。
“……”这回轮到夏芒呆住了。
“晚上他来南陵，我们一起去唱K好不好？”赵杨璐继续撒娇。
“……”
“我以为我不会再遇到爱情，可我遇到了，夏芒，这个世界太神奇了！”
夏芒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什么都不要说，为我开心就好了！”
“这男的知道你结婚吗？”夏芒不安地问。
“知道啊！你都不问他叫什么，是干什么的？你真是搞不清楚重点。你来我学校找我好不好？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
“我不去。”夏芒丝毫没有考虑地回答。
“那我现在来接你！”
“我……”还没等夏芒说完，赵杨璐已挂断电话。
看这样子，她是非要立刻马上告诉夏芒关于她和这个男人的一切了。夏芒无奈地摇头。那她和马修？夏芒简直不愿意想，真是让人头疼。
一个小时不到，赵杨璐已经杀到了夏芒宿舍楼下。得知夏芒已经买了车，她念念叨叨地抱怨怎么不早说，害她还跑一趟。
“我想说，可我有机会吗大姐？”夏芒简直要被赵杨璐逼疯了，“你又不接电话，又不给我打电话，亏我还担心你出事，结果给我弄出了个什么婚外恋。我真是服了你！”
“什么婚外恋，呸呸呸，我这是真爱！”赵杨璐故作娇羞地拨弄头发，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位名叫高鑫的“真爱”。
原来这男的居然是赵杨璐研究生同寝室一室友的小叔子，据说是在英国读金融，研究生毕业回了南陵隔壁的苏川老家，现在在一家银行工作。
两人是在赵杨璐室友的婚礼上认识的，一个是女方同学，一个是男方亲弟弟，女的又已婚已育了，估计一个现场都没有人敢想这两个人还能弄到一起去。
可事实恰巧是如此，婚礼前赵杨璐就听过关于这位小叔子的不少事情，他的准大嫂对他评价不高，说他虽然长得不错，但是谈女朋友眼光太高，以前在英国左一个富二代又一个官二代。而且他从没有给这些白富美花过什么钱，倒是总让那些女孩给他买鞋买衣服又买包。
夏芒听到这就已经大概知道了这个高鑫是什么样的人了，她在澳洲交换的时候也见过一些这样的捞男，大多也是学金融的，商科如今怎么都这样了，夏芒想。
虽然高鑫的大嫂已经在背后对室友们把他批斗得很厉害，也完全没有挡住赵杨璐对人家的一见钟情。据她描述的高鑫：
“又高又白，魁梧戴眼镜，完全是我的菜。”
就这样赵杨璐在参加婚礼的好友群里添加了高鑫，而高鑫因为也见过这位大嫂子的同学，听说她是博士，便带着好奇的心情通过了。
婚礼第二天他们几个跟新人比较要好的朋友还没走，大嫂建议他们再住一晚，晚上单独聚聚再走。
赵杨璐和高鑫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留下。
当晚几个人在新婚夫妇定的酒店套房里打牌，大家打着打着觉得没劲，提议来点刺激的，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太老套了吧！”夏芒另一个室友抱怨。
高鑫立马提议：“没有酒怎么玩。”于是他顺手拿出套房冷藏柜里的威士忌和几瓶啤酒。
赵杨璐虽然会酒精过敏，但她既兴奋又紧张。期待着游戏能把她和高鑫拉近一些。他们转酒瓶，瓶底对着的人向瓶口对着的人提一个要求，真心话或大冒险。
好巧不巧，第一把就是赵杨璐对高鑫。赵杨璐想了想第一个问题还是别太露骨，让他们这些人看出点什么就不好了。
于是她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道：“高公子，你到现在还单着，是遇不到喜欢的女孩还是你压根不喜欢女孩啊？”
大家哈哈大笑，高鑫旁边的两个男生幸灾乐祸地推搡着他赶紧作答。
“我的取向可没问题。”高鑫邪恶地扬扬嘴角，“只是我喜欢聪明优秀又漂亮的，这样的人太难找了。”说完还故意叹了口气。
接着是新郎转到了新娘，大家自然要作弄新人一番，起哄让他们互问一些私密问题，惹得两个人哭笑不得。
也有人转到赵杨璐，但考虑到她已经结婚生孩子了，都不好意思跟她闹得太过，问题也不过是一些“你爱你老公还是儿子多？”之类无聊的家庭主妇问题。
快结束的时候赵杨璐终于等来了高鑫转到她，高鑫笑着说：“前面都是真心话，真心话，太无聊了，我来提个大冒险吧。”快睡着的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致。
“这样吧，在场男士你任选一人亲一下吧。”大家立马起哄表示支持，“反正你都有孩子了，想必你老公也不会那么小气。”高鑫补充道。
赵杨璐大喜，表面上装作不好意思推辞了一下，大家不答应。新娘子提议说：“之前看到别的朋友玩，他们可以在两个人之间放个东西隔一下的，比如放张纸巾。”
男方一个朋友不以为然地说：“你还没问问人家赵博士愿不愿意呢，说不定结婚了之后没激情，人家巴不得借这个机会激情舌吻一番呢！”
大家都笑了，赵杨璐却有点尴尬。她想起了她和马修，何止是没有激情。
于是在大家的积极促成下，赵杨璐半推半就着亲了高鑫。其实大家都不奇怪，在场的除了高鑫的亲哥哥高磊长得还说得过去，其他的不是太矮就是太瘦，任谁应该都会选高鑫吧。
那隔着纸巾的亲亲一吻对于高鑫来说好像不算什么，他继续没事人般和大家打牌吹水，但是赵杨璐却独自小鹿乱撞个不停。
几轮玩下来，大家醉得醉，困得困，都回自己房间休息了。赵杨璐刚回到房间关上门，高鑫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睡不着，你呢？”
“我也睡不着，要来我房间聊聊天吗？”赵杨璐毫不犹豫地点了发送。
发完心情却有点复杂，都是成年人，她明白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会发生什么。可她一想到马修那张毫无眷恋的脸，她觉得高鑫看着实在是顺眼得不得了。
又有什么呢？在马修那里无法获得的，她总要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她丝毫不想再去想关于那段让她厌恶至极的婚姻的一切，她老公、她孩子，她苦苦忍耐和表面风光的一切。
就不能简单点吗？她想。她就要抓住简单的快乐了，绝对不会让它从手指缝里溜走。
赵杨璐抓紧时间洗澡，换上浴袍，喷上香水。此刻门铃响了，赵杨璐笑着打开门，高鑫站在门口，两个人拥抱着转移到了房间惨白的大床上……
“好了别说了！”夏芒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实在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口口声声马修出轨不可饶恕，你现在又在干些什么？”
“我跟马修不一样，我和高鑫是真心的喜欢对方。”
夏芒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真爱？”夏芒强忍住想骂她的冲动，“你告诉我，他除了想跟你上床，图你什么？你已婚已育，而且现在还是结婚状态！他图你什么？”
“我们并不是一夜情。”赵杨璐平静地说，“那之后我们几乎天天联系，他每天问我吃了什么，在做什么，就像大学生谈恋爱那样，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你疯了。”夏芒得出结论。
她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高估了赵杨璐的智商，这种骗女大学生的话，居然也能将她这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套进去。
望着赵杨璐执迷不悟的样子，夏芒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第十七章 夜店表白
王舜每次都做事后诸葛亮，总是当时让夏芒尴尬难堪，之后又各种解释道歉。先是第一次约会就态度随便，然后是没有经过夏芒同意就对外宣称她是他女朋友。
夏芒觉得自己真是一点都不懂这个人的套路，他的行为简直毫无章法可依，另夏芒觉得头疼。
其实夏芒倒也不是对他毫无好感的。年龄相仿，事业小成，长相帅气。如果说他能少点油嘴滑舌多点真诚，如果他能少点骚操作多点实在。有时候夏芒甚至觉得他一句话不说都比他说多错多好。
在他叔叔办公室那天也并不是毫无收获的，夏芒得知王总和王舜都是南方一个靠海的小镇上的，王总并不是他亲叔叔，只是个远方表亲。
王舜自己家里有兄弟姐妹三人，他排中间，他哥叫王尧，他妹叫王禹。父母都是渔民，没有什么收入。哥哥在外打零工，妹妹早已嫁人，最普通的家庭主妇。一个家主要靠他支撑，他每个月除了给他妈一两万还要给哥哥、妹妹家各几千。
王总更是穷苦出身，所以他对王舜这样的做法非常的赞同，也很欣赏他，虽然王总也有一个儿子叫王秋，但三十六、七了还每天打游戏、玩女人，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所以王总把公司的大部分事务都交给王舜打理，应酬酒局自然也基本上都由王舜代劳。
十一点，夏芒正躺在床上看电子书，最近没有什么灵感，写书暂且搁置了。
急促的铃声突然响起，夏芒一看，居然是王舜？
这个点？夏芒皱了皱眉头，有点后悔上次从他公司回来路上给了他手机号。其实只是客气一下，说下次也会回请他吃饭，但夏芒并没有拿定主意要不要继续跟这个人联系，他实在是个让人一眼看不透的男人。
“喂？”夏芒犹疑地接起电话。
“夏芒。”响起王舜醉醺醺的声音，“能来接我吗？我喝多了。”
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吵闹的音乐声，应该是走到外面来打的。
夏芒看了看时间，心里实在不想出门。可想起上次王舜二话不说地帮忙，他之前也没有提过任何要求，不去未免有点忘恩负义。
“你把地址发我吧。”夏芒顿了顿说。
“好的，我等你！”王舜的声音听起来很欣喜。
地址是Z-zone，南陵最出名的一家蹦迪的夜店。夏芒从没有蹦过迪，更别说去夜店了。
她早已卸妆，随手拿了件运动裤、卫衣，穿上帆布鞋，挽起头发。半小时后，她把车停在了Z-zone门口。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似乎很难站稳，正扶着路边的一棵树。两边各站着一男一女，男人穿着白衬衫戴着黑领结，显然是夜店里的服务生，女人大冬天光着大腿穿着高跟鞋，衣服也很暴露，应该就是夏芒男性朋友们口中陪酒的小妹。
夏芒看到眼前场景眉头锁得更紧，自己花天酒地醉成这样还好意思让她来接？更何况她都不是他女朋友。
“你没事吧？”夏芒阴沉着脸走到他身旁，冷淡地问。
王舜大概真是喝得太多，夏芒声音响起才发现了他。他一下子挣脱掉扶着他的服务员和美女，一手搭在夏芒的肩膀上，“你终于来啦！”开心得像个孩子。
又对着那两个人说：“我女朋友来了，你们进去吧，不用管了！”男服务员迅速领命闪人，陪酒的小妹不乐意地望了望夏芒，又望了望王舜，悻悻地离开。
“你生气了？别生气。”王舜喝醉酒后语气温柔得让人吃惊，“都是我不好。”
夏芒刚打算反驳，王舜一把把她拉到怀里。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让夏芒一时间有些迷乱。
“其实我也不想喝，我真的不想喝。我要赚钱，所有人都把我当赚钱机器。”夏芒觉得脸上有一点一点的冰凉，抬起眼睛，看到王舜红着眼睛，嘴角却还挂着笑，“我好累。”
铺天盖地的情绪汹涌而来，夏芒分不清那是同情，是母性，还是感同身受。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震动着，她伸出插在卫衣口袋的手，轻轻地拥着王舜。此时此刻，她已经忘记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不快和内心所有的怀疑。此时此刻，她只想给眼前这个可怜的男人一点点温暖。
王舜在夏芒的肩膀上蹭了蹭，轻声说：“我们进去吧，客户还在里面。”
夏芒点点头，走进一片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令人眼花缭乱的灯光。
一进门就上来一个服务生，“王总，小心。”接着自然而然地扶着王舜走到他定的卡座。
果然卡座上有几个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正端着酒杯，每个人旁边坐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
“你可算回来了！”上次见过面的郑总上前扶过王舜，虽然灯光炫目，但他还是一眼分辨出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夏芒。
“啊，夏老师？”郑总有点吃惊，怎么王舜这小子连这种场合都带女朋友？
夏芒尴尬地笑了笑，
“各位！”郑胖子拿叉子敲敲酒杯，“容我郑重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嫂！王舜的女朋友！”
一听这话跟旁边的陪酒小姐聊天划拳的几个男人都抬起头看着夏芒，笑着点头。
从头到脚运动风的夏芒坐在王舜旁边，简直觉得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所有女人都短裙高跟鞋，披着长过腰，一次性拉直得不行的长发。
可王舜并不在意，一直倒在夏芒肩上，跟她细细碎碎的说着话。
突然，台上的DJ大叫着什么，全场的人都欢呼躁动起来。接着音乐变得又快又响，灯光有节奏地不停闪动。连夏芒他们这卡座的男男女女也站在地上随着音乐像疯子似的甩动身体。
大概夏芒是这个屋顶下唯一清醒的人，她看着眼前群魔乱舞的场面实在是想笑。
王舜却依旧醉醺醺，他突然举起一只手，立在一旁的男服务员立刻跑到他身边俯身把耳朵贴在他嘴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隔了几分钟，服务员拿了一只像炮筒似的东西过来交到王舜手上。
“来，上来。”王舜摇摇晃晃地站到桌子上，然后拉起夏芒。
“过来，站到我前面。”
夏芒还没反应过来，王舜已紧贴着她站在她身后。她拿着夏芒的食指搭在炮筒的扳机上，自己则在背后扶着固定炮筒。
接着，他的食指放在夏芒的食指上。
“嘭！”叩动扳机。
一群金色的亮片像挣脱捕虫网的萤火虫，一齐冲向天空。周围的人都被声音吸引着看过来。
接着飘飘洒洒如雪花般散落下来，王舜和夏芒站在金色的雪花里。
这一刻，周围的红男绿女好像都静止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夏芒回头看王舜，王舜温热带着些酒气的唇迎了上来。夏芒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只属于他们的瞬间。
“我喜欢你，夏芒。”王舜低声说，“你喜欢我吗？”
夏芒点点头。以为王舜会很开心，结果他的眼睛里却闪过忧伤，“你只是喜欢我，我爱你！夏芒，你不爱我。”
说完他一手揽着夏芒，一手掩在嘴边对着上空大喊：“我爱你！夏芒！”周围的人听到了都欢呼起哄，还有人吹口哨。
这么炙热的表白，夏芒也是第一次听到。她突然觉得整个人很放松，时间久到让她已经忘了被一个人爱着是一件这么幸福和令人兴奋的事情。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误打误撞地塞给她一段爱情。
第十八章 热恋的方式
不知不觉已到了十二月，迎接新一年的同时，夏芒还将迎来她作为老师身份的第一个寒假，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些兴奋。
自那天晚上夜店表白后，王舜自然而然地开始以夏芒的男朋友身份自居，黑色奔驰车时不时出现在逸枫学院的行政楼和教职工宿舍楼下。
夏芒简直怀疑他那天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真醉的话还会记得表白这回事？两个人都没有提那天晚上的事情，夏芒担心说出来有损王舜的面子，毕竟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清醒时候会好意思说出“我爱你”三字的人。
“下班了没？我等下来接你去吃饭。”王舜极富磁性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唔……可能要加班一会儿，你饿的话就先吃吧，不用等我。”夏芒歪头夹着电话，双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没事，那我在楼下等你。”
最近夏芒处室在筹备搭建逸枫学院的留学服务中心，夏芒被苟浩指定作为主要负责人，起草留服中心的搭建文件，这自然又引起冯星的各种不满。
夏芒码完最后一个字，抬眼看了一下电脑上的时间，7点半了。突然想起王舜可能还在楼下等她，于是匆匆关机收拾东西下楼。
王舜果然还在，摇下车窗笑对夏芒。“快上车！别着凉。”十二月的南陵已经零下三四度，夏芒裹紧羽绒服，带着一身寒气坐进副驾。
王舜却不急着发动车子，像变戏法般从车后座拿了一束粉色的玫瑰递到夏芒面前。
“这是什么？”夏芒惊喜道。
“给你的咯，加班到这么晚，奖励你的。”王舜挤了挤眼睛。
夏芒把头埋进这一簇粉色里：“好香啊！”，王舜笑而不语。
“想吃点什么？”
“热呼呼的东西！”
两个人到了市区一家拉面店，夏芒点了一大碗豚骨拉面。喝了口汤，瞬间觉得五脏六腑都温暖起来。王舜看到夏芒这么容易满足的样子有些好笑。
吃完饭夏芒提议去看电影，新上映了一部漫威，夏芒市漫威的忠实粉丝。王舜则意兴阑珊，说电影要两三个小时，不如在商场里逛逛。
两个人路过一家又一家店，“你怎么都不进去看？”王舜奇怪地问。夏芒尴尬地笑笑，其实根据以往的经历，夏芒对和男朋友一起逛商场实在是兴趣不大。一般男生陪女孩逛街，也不过是一家店换一家店的找地方坐着玩手机。
“这家好像出了新款，进去看看吧？”王舜询问地看着夏芒。
夏芒抬头一看，是YSL？
一个包一两万，贫穷的人民教师可不愿意用两个月的工资去买。
“不用了”，夏芒摇摇头就要走开。
一只大手把她拉了回来，“走，进去看看，我送你。”王舜笑着说。
夏芒有点懵，已经被王舜牵着手走进了店里。
一个女店员迎上来，看看夏芒又看看王舜，拿不定主意要摆出什么表情。
“先生，小姐，要看点什么？我来帮你们推荐。”
看到夏芒局促地站在旁边不说话，王舜开口道：“你们有什么新品，都拿给她试试。”
“嗳，好叻好叻！”店员立刻换上一副最殷勤的笑脸，“我们家最近刚到了几个新款，跟小姐的气质特别搭！”
夏芒像个木头人任由店员左一个右一个包的往她身上挂，毫无表情和动作。
王舜则饶有兴致地点评哪个包适合她，哪个不适合。
最后店员试探地推荐了一个王舜说好看新款，把包连带夏芒夸了一通，毕竟这只在这里面最贵，要两万五。
夏芒正准备拒绝，王舜掏出卡包，拿出一张银行卡。
“就这个吧，她背着好看。”
“是是是，先生太有眼光了！”看到顾客这么好爽，店员喜不自胜，“小姐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啊！”丢给夏芒一个羡慕的眼神，就默默去仓库给夏芒取新包了。
两万五的包啊！她三四个月的工资！说买就买了？
夏芒不禁感叹暴发户的世界她不懂。
“来，小姐，要现在背还是先带回去？”店员笑嘻嘻地捧过包包。
“现在就背上。”王舜替夏芒回答。
于是夏芒背着两万五的包包走在王舜旁边，王舜一手拉着她，一手还在指指点点，这家的护肤品听说不错，这家的口红套盒挺火的。问夏芒想要什么，夏芒直愣愣地摇头。
“早点回去吧！”夏芒说。
王舜似乎还没买够，又在海蓝之谜刷卡了一个套盒塞给夏芒，这才心满意足地牵着夏芒去开车。
回到寝室，夏芒怎么都感觉心里怪怪的。她想找人探讨一下是不是她想太多，于是拨通了赵杨璐的电话。
“怎么啦，夏老师？”赵杨璐听起来心情还不错，“没跟王总约会？”
“你少贫嘴！”夏芒不满，“我问你啊，一个男人才交往了一两个月就送两万多的包，大几千的护肤品，什么意思？”
“哟！王总送你这么贵的东西啊！可以可以。”赵杨璐依然不正经。
“正经一点好吗，我就是心里觉得怪怪的。”夏芒声音渐小。
赵杨璐知道夏芒是真的发愁，便也止住调笑。
“你别想太多，他们这种做生意的，可能就喜欢用钱来表达喜欢吧！”赵杨璐想了一下说，“大概是想用钱砸出个忠心耿耿的女友。”
“我觉得我不该收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想退回去。”
“你能别这么傻吗？两三万对于你来说很多，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能他不送给你，也会送别人，你就心安理得收下吧！”
夏芒挂断电话，还是有点困惑。
第二天王舜照旧来接夏芒，夏芒没背新包包，倒是提了着购物袋。
“这是什么？”王舜不解地问。
“唔，我想来想去收这么贵重的礼物都不合适，还是还给你吧。”夏芒把袋子放到王舜面前。
王舜并没有恼火，让夏芒先上车。
“傻瓜咯，你是我女朋友，我给你买点东西算什么？”王舜摸了摸夏芒的头，“别想那么多，我喜欢你，买东西给你也好，转账给你也好，都只是想对你好，没有别的意思。”
夏芒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不知道是因为刚开始谈恋爱还在热恋期还是王舜对娱乐失去了兴趣，最近王舜没去夜店，没去酒吧，甚至连手机游戏都很少玩。
“你们快要放寒假了吧。”王舜不抬头叉着盘子里的意面。
“嗯？是的，没几天了。”想到这个夏芒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寒假，你要不要…搬到我那里去住？”王舜依旧不抬头，边吃边说。
夏芒倒是一口饮料都快吐出来，这么随意地提出同居的要求？
这风格...果然很王舜。
第十九章 赵杨璐离婚
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自从夏芒对赵杨璐婚外恋百般劝说无效后，她也就放弃了挣扎，随赵杨璐去了。她只默默祈祷赵杨璐不要玩过火，不要被马修发现，他们儿子不要因为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留下童年阴影。
但是怕归怕，该发生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
“我离婚了……”赵杨璐面对着夏芒看似平静地说。
经过了前几次过山车般的跌宕起伏，夏芒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已经离了？”夏芒询问地看着赵杨璐。
“嗯。”
“换成离婚证了？”夏芒追问。
赵杨璐默默地把一本薄薄的红色小本放到夏芒手边，中间触目地排列着“离婚证”三个字。
现在离婚证也换成了红底色，和结婚证简直没有外观的区别。或许这是民政局在暗示大家，结婚离婚也都那样。
夏芒探身隔着桌子拍拍赵杨璐：“没事，你还有高鑫。现在你们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了。”
“高鑫把我拉黑了，电话、微信，连游戏账号都拉黑了。”赵杨璐苦笑道，“人间蒸发了。”
夏芒压抑住想责怪赵杨璐不听她的话的冲动，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真的是负数，她一个堂堂博士生居然完全听不进去高鑫就是个来找刺激的花花公子而已。
“你提的他提的？”夏芒喝了口奶茶问道。
“他，他看到我跟高鑫的聊天记录了，就非常坚决的要离婚。”赵杨璐依旧低着声音，一扫平时咋咋唬唬的样子。
夏芒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跟着沉默。
“我真后悔没有在当初抓到马修出轨的时候斩钉截铁的离婚，“赵杨璐恨恨地说，“起码那时候他还是过错方。”
“所以你们财产和孩子怎么分？”夏芒问。
“都是他的。”赵杨璐叹了口气，“南岭的两套房，安州的两套房，车，儿子，都归他。”
夏芒有点吃惊：“那他给你分了什么？”
“他说会给我四十万。”赵杨璐冷笑，“分期付款。”
“这算是花四十万让你跟他借了个婚，给他生了个孩子？”
“你跟我几个室友一样，都说是马修花了四十万，买回了自由身。”
夏芒一时语塞。哪怕马修抓到了赵杨璐出轨的证据，可他出轨不是更严重？好歹也是夫妻一场，单南陵那套在住的别墅就有六百万，做得这么绝，确实太不地道。
“他说了，房子车子都是他花钱买的，跟我没关系。孩子是他妈带大的，跟我也没关系。除了借我的子宫把他生出来。我就没有尽过任何做母亲和做妻子的责任。”赵杨璐苦恼地把脸埋进掌心。
之前夏芒看过一篇报道，南陵的离婚率已经上升到全国第一了，每十对结婚的新人里就有四对离婚。
夏芒恐惧婚姻的一部分原因也来自于社会，毕竟这年头，离个婚跟分个手似的随便。但如果这样，为什么还要结婚呢？夏芒不懂。
成年人如果连基本的判断力和稳定提升的维持家庭的能力都没有，那最好还是别结婚。
夏芒当天晚上请赵杨璐去清吧坐了坐，两个人喝了几杯，都心不在焉。赵杨璐经过高鑫和马修的事情突然变得对找男人不是那么的热衷了，她劝诫夏芒说不管男人有没有钱，自己有能力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喝完酒，王舜来酒吧接她。一路上夏芒跟王舜说到赵杨璐离婚的事，一向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王舜却出乎意料地情绪激动起来。
“你那个闺蜜赵杨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离她远一点。”王舜不客气地说。
夏芒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可你不觉得马修也很过分吗？他明明也有外遇。”
“马修在外面赚钱给赵杨璐花，赵杨璐赚过一分钱吗？就算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应该找他谈而不是也同样去报复他！”王舜恨恨地说。
夏芒住嘴，只觉得王舜生气得莫名其妙。
看到夏芒默默不语，王舜自知话说得重了。又换上笑脸，牵起夏芒的手：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还是不要因为别人的事情影响我们自己的心情了。”
“下个月你就放寒假了，我带你去上海迪士尼玩好不好？”王舜温柔地询问夏芒。
“好。”夏芒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心里却充满了疑惑。
离婚后马修“分期付款”给了第一笔七万给赵杨璐后，就没什么动静了。奇怪的是赵杨璐也并不向马修追讨剩下的钱，更不去理论这样的分家很不公平，这让夏芒十分不解。
这天赵杨璐的妈妈来南陵，赵杨璐叫夏芒和其他几位同学、好友去她那儿吃饭，地址给的依然是她和马修的别墅。这让夏芒更加看不明白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
夏芒才刚在地下车库停好车，赵杨璐就迎了上来。
“夏芒，叮嘱你几句话。”赵杨璐一脸认真地说，“等会吃饭不要说我们离婚的事！”
这下夏芒真的是目瞪口呆，“为什么？”她皱着眉头问道。
“我和马修并没有公开我们离婚的消息，两家家里都没说，同学同事也没说，只有你们几个朋友知道。”赵杨璐顿了顿，“马修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你知道这事。”
“你的意思是要我配合你们演戏吗？”夏芒眉头紧锁。
赵杨璐总是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她觉得她越来越不了解她的这位闺蜜。
“是，这也是马修同意的。”赵杨璐挤出一个笑容说。
夏芒摇摇头跟着赵杨璐走进门。
赵杨璐做出一个“什么都别说”的嘴形，夏芒无奈地点了一下头。
这顿饭可以说是夏芒吃过的史上最压抑的一顿晚饭了。当着众人的面，当中包含夏芒等已经知道内情的人，马修和赵杨璐依旧称对方为老公、老婆，还假模假式地互相夹菜。
看着赵杨璐的婆婆妈妈以及其他人还蒙在鼓里，嘲笑两个人感情好过了头，夏芒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家宴一结束，夏芒就忍不住拉赵杨璐到一边。
“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夏芒怒目圆睁。
“什么什么名堂？”赵杨璐无所谓地问道。
“你和马修，你们不是离婚了吗？你为什么还要住在这儿？还要装作没离婚？”
“我们商量好了，离婚不离家。我学校宿舍也小，住在这里比较舒服。”
“……”
“更何况我现在又没有找到下家，马修先稳定在这有什么不好？”赵杨璐不屑地说，仿佛不懂这计划的夏芒才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可是他出轨了啊？”夏芒绝望，“你也不爱他了，何必呢？”
赵杨璐的脸色变了一下，一把推开夏芒，突然抬高音量：
“夏芒，你还有得选，我没有得选，你不懂！”说完转身进了客厅。
留下夏芒一个人愣在书房里。
第二十章 迪士尼的烟火
一月的南陵气温渐渐回升，夏芒拖着一只18寸的登机箱站在高铁站出发大厅等待去买奶茶的王舜。
“走吧！”王舜一手递过奶茶，牵起夏芒的手，一手接过行李箱。
女孩子东西就是多，王舜想。他只背了一个背包，已经足够用了。
两个小时不到的车程已经到达上海，出了站他们就上了王舜早已定好的七座商务车。这是夏芒第二次来迪士尼，第一次是和张远桥，这一说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王舜上了车就开始闭上眼睛睡觉，夏芒独自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两位，我们到了，请带齐行李物品。”司机师傅客气地拉开车门，把行李从后备箱拿下来，王舜迷迷糊糊地下车。
这是一家迪士尼附近的五星级酒店，夏芒并不吃惊，王舜在吃穿住行上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
两个人在房间休息了一会儿就上了酒店去迪士尼的专车。
“你是第一次来吗？”夏芒歪着头询问王舜。
王舜打掩护似的笑笑，并没有回答。
“你是第一次来吗？”他反问道。
夏芒老实地摇摇头。
“哼，也不知道跟谁来的。”王舜半真半假地嗔道。
“我相信你也并不是跟我来过。”夏芒不动声色地说。
两个人都不再接话。
是啊，都这个年纪了，谁还能没有点过去呢？再说，不也正是过去的一切造就了眼前的你我吗？
不知是车上那番对话引起了各自的心思，还是路途上的劳累还没有完全得到恢复，夏芒和王舜一路上都有点意兴阑珊。
在入口处的迪士尼小镇大街，夏芒买了一本迪士尼护照，然后便拉着王舜机器人般地一个个点排队打卡。
逸枫学院放寒假放得比较早，他们来的这天又是工作日，所以排队的队伍并不算长。
夏芒恐高，创极速光轮和小矮人过山车她都不敢坐，主动提议站在下面帮王舜保管东西。王舜看夏芒害怕，自己也不坐了。
两个人就这么晃晃悠悠到傍晚，夏芒想起有烟花秀可以看，便拉王舜提前去找个好位置。
道路两旁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等着看烟花秀的人，夏芒拉着王舜站在一个位置并不算好的小桥上，兴奋地搓着手期待。
王舜则好笑地看着夏芒，自己拿出手机在搜些什么。夏芒凑过去一看，原来他是在看迪士尼乐园园区内的酒店。
“你干嘛？”夏芒不解。
王舜笑着向夏芒摇摇手机：“订酒店啊，可惜今天的都满了。明天倒是有一间主题套房空着，你要不要再住一晚？我们明天在房间里就可以看烟花。”
夏芒接过手机一看：“六千？”
忙把手机还给王舜：“烟花来一次看一次就够了，在六千的套房里看，烟花也不会多变出什么图案。”
王舜点点头。
随着时间的临近，桥上的游客越来越多，王舜送夏芒的黑色长款呢大衣被挤得有点变形，正发着愁，只觉得屁股下面有一阵温热，一只强有力的臂膀居然把他举了起来！
王舜把夏芒放在自己的肩头，夏芒恐高，害怕摔下来，但看着眼前已是一览无余，真是又惊又喜。
夏芒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她也分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王舜说过自己在来南陵前自己在老家是做物流生意的，人手不够的时候自己也会在码头上上下货，可能是这样才会这么大力气吧。
烟花秀二十分钟，夏芒坐在王舜肩上二十分钟。这还是他们谈恋爱以来第一次这么亲密的接触，王舜略微歪着头，右臂轻轻地环着夏芒穿着丝袜的大腿，以免她跌落。散发着荷尔蒙的体温温暖着被寒风吹得周身冰凉的夏芒。
“哇！好美啊！”随着一个音乐鼓点，最后的一簇烟花在空中飘摇绽放。夏芒全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处，竟情不自禁地拍手晃动了一下，险些摔下肩来。
王舜一个紧张，双手抱紧夏芒的一对玉腿，夏芒也被吓了一跳，随即脸微微发烫起来。她扭捏地要跳了下来，王舜双手扶着她的腰，平稳落地。
“咱们回去吧。”王舜贴在夏芒耳边说。
夏芒只觉得耳朵发烫，心怦怦乱跳，已被王舜拉着往迪士尼出口走去。
待两人洗完澡换上酒店的浴袍坐在套房客厅的沙发，王舜按了按墙上的按钮，落地窗外是扑面而来的灯火辉煌。
“不愧是上海的夜景啊！”，夏芒内心感慨。
既然都还没有睡意，王舜去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在夏芒面前晃了晃，两只玻璃酒杯。夏芒会心地笑笑，想到了第一次约会，也是喝这酒。
夏芒沉浸在看到烟花的欢乐中，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她在高处看到的变幻莫测的烟花造型，王舜则心事重重般只顾着闷头喝酒。
“来，cheers，庆祝我们一起看的第一场烟花。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一起看第二场，第三场……”夏芒欢快地说。
王舜懒懒地和夏芒碰杯，却一口干了半杯红酒。
“你怎么了？”夏芒有些讶异王舜突然的沉默。
他却并不答话，一杯一杯给自己和夏芒的杯子倒满酒。夏芒不知缘故，便也只好收住兴奋劲，安静地陪王舜喝酒。
眼看着一瓶酒就要见底，王舜的双颊已经有了一层显眼的红晕，他终于缓缓开口：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跟你说，很多次。”王舜猛地将杯中酒干净，似是为自己壮胆，“但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夏芒的眉心立时皱了起来，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轻轻放下酒杯：“什么事？”
还没开口，他拿起酒瓶，对着瓶口把酒瓶中仅剩的红酒灌了下去，似乎这点酒能给他最后的勇气。
“我……夏芒，我有过一段婚姻……我离过婚，五六年前。”
王舜穿着纯白的睡袍，微露着前胸，他两手合十捂着口鼻，眼神涣散。此时他已经喝了不少，脸一直红脖子根，声音却异常清晰。
看到夏芒像触电似的僵在那儿一动不动，王舜慌忙补充道：“很短，只有半年，算是闪婚闪离。”
夏芒觉得自己心里绷紧的一根弦，就这么在顷刻间被硬生生的折断了。
她抬起头，用奇怪的眼神盯着王舜，仿佛并不认识这个人。
第二十一章 王舜的秘密
王舜被夏芒的眼神盯得发毛，看夏芒没有任何反应，他走过来坐在夏芒旁边，尝试着搂她的腰。
夏芒依旧呆若木鸡，王舜把她的酒杯放在她手里，像照顾植物人一样拿着她的手把酒杯送到她的唇边。
此时夏芒似才回过神来，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她并不提问，也不评价，只默默地等待王舜把故事讲完。
“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老是心事重重吗？”王舜低头皱着眉头，“其实我就是在想，怎么跟你开口。”
他看了一眼夏芒，坐回了一旁的小沙发。
“况且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只有我家人，我几个最好的朋友。”
“我不想说，一个是我不想你因此看低我，还有一个是我自己也不愿意回想起这段经历。”
“是她出轨了……才结婚半年，就跟别的男人上了床。我真傻，还以为她每次真的只是在他家里打麻将，我去接她，在门口敲门，他们总是半天才出来，呵呵。”
王舜苦笑着摇摇头。
夏芒抬起头，对上了他微微泛红的双眼。
“这就是出轨的证据吗？”夏芒终于开口。
“不。”王舜的愤怒大概早就已经在岁月里消化了，他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
“这是我后来的回想了，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前。”
“因为她总是借口应酬很晚回来，我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王舜两手的指尖托着额头，吸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已经十一点多，她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哪。我说我在一个兄弟家打牌，晚上不回去。”
王舜把浴袍裹紧了一些。
“其实我根本没有走，我就在家。十二点多，我估摸她快回来了，我坐电梯准备下楼接她。”
“然后呢？”夏芒追问。
“然后……我和她还有她的情人在电梯里撞上了，呵呵。”
夏芒感觉到王舜的耻辱，竟忘记了被隐瞒的愤怒转而有些替他难过。
“或许……或许那男的只是送他上楼。”夏芒小心地安慰道。
王舜摇摇头：“深更半夜，送她的话送到楼下就好，何必要送上楼来？况且她明知道我不在家，还带男人回来。如果不是我撞到……”
“所以你们就离婚了？”夏芒仍觉得把这算为出轨的证据似乎有些草率。
“没有，但当晚我和她大吵了一架，我看她那无所谓的浪荡态度，情绪失控了，就掐了她脖子一下。”王舜突然痛苦地掩住脸。
“她第二天就把所有的东西打包搬走了，还打电话告诉我爸妈我家暴她，他们都劝我。我什么都不想说，也没有留她。”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就在那之后，大概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她深更半夜喝醉了打电话给我，叫我去接她。”
夏芒皱眉：“你还去了？”
“她叫我老公你知道吗？”王舜苦笑着说，“我们当时还没离婚，我也没有实锤的证据，我心软了，心想放下这件事，接着把日子过下去吧。”
“然后……”王舜的脸阴沉下来，“她睡到一半有电话进来，她喝太多了，迷迷糊糊就解锁接了电话。那时候还是手势解锁，我在旁边默默的记下来了。”
“等她睡着，我偷偷地把她手机拿到客厅。说实话，我当时拿着手机的手都是抖的，我想看，我又怕，你能懂那种感受吗？”王舜无助地望向夏芒。
夏芒点点头。
“经过一阵子心理斗争，我还是看了。”王舜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她倒是一点都不避讳，跟那个男人微信聊天的内容什么都没删。”
“他们聊什么？”
“聊什么？”王舜缓缓吐出白烟，“聊他们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在哪个宾馆，她穿着什么颜色的内衣。”
夏芒吃惊地看着王舜，但从他的表情判断，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空气仿佛凝结在这刹那，百感交集的两人，谁都没有打破这沉默。
王舜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的抽，过了半晌，他口吐烟圈，下定决心般地盯着夏芒：
“相信我，说出这件事对我来说不容易。可我觉得你应该要知道，否则对你不公平。不仅你要知道，你爸妈也应该要知道。”
夏芒叹了口气，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不便多说些什么。
王舜走过来坐到她旁边，她安慰地轻轻拍了拍他，抚摸他尚没吹干的头发。
这一举动像是按到了王舜脆弱的开关。
本来端坐在侧的他缓缓地倒入夏芒怀里，头滑到了她的大腿上，枕着浴袍，双臂紧紧环抱夏芒的腰。夏芒感觉到他在颤抖，有温热的水滴低落在她脚踝。
看这眼前的情景，夏芒的鼻头也一酸，险些掉下眼泪。她一抹眼睛，反手轻轻抚摸王舜的后背：“没事了，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这到底是爱情，还是同情，甚至是母性被激发，那么骄傲不羁的王舜原来也可以这么脆弱，这么需要她。
那时候夏芒还不明白，一个男人只要得到了一个女人的同情，他就能得到这个女人的一切。
这次夏芒主动开了第二瓶红酒，她也渐渐学会了王舜用酒精短暂地逃离不想面对的现实的方法。既不能向王舜抱怨，心里又憋屈郁闷得紧，此刻的她正需要。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夏芒觉得这豪华套房的四面墙在眼前越退越远，她坐的沙发也像海上的小船在上下有节奏的起伏，王舜在船的那头担忧地望着她。
感官知觉被无限地放大，不知怎么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啪砸落下来。
王舜红着眼紧张地上前来抱住她，夏芒推开他。王舜又上前，重复着嘴里的“对不起”。
王舜抓住夏芒的双肩，把夏芒拉入自己宽阔的胸膛里。然后低下头，湿润的嘴唇贴上夏芒沾了点眼泪的薄唇，像汲取安全感般用力地吮吸着她。
空气中是一阵燥热，王舜脱掉了自己和夏芒的睡袍，紧紧拥住夏芒光滑的身体……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夏芒的耳边回荡着王舜温柔的耳语：“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夏芒努力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有点刺眼的白光，光的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郑远桥？”夏芒朦胧地问。
“夏芒，你做到了。”郑远桥站在很远的地方向她露齿微笑，还是那么的阳光灿烂，“你说你不会爱上别人，你看你还是爱上了。”
“我……”
“你要幸福，夏芒。”郑远桥转身，白光渐渐消失。
“远桥！”夏芒喊起来。
猛地睁开眼，她还是在豪华套房柔软的大床上。身边的王舜已经酣睡。
夏芒苦笑着摇摇头躺下，在旖旎的空气和均匀的呼吸声中沉沉睡去。
第二十二章 糟糕的寒假
第二天不到八点王舜的手机便催命号角般响个不停，夏芒睡眠浅，率先被吵醒。她推了推还在熟睡的王舜，王舜翻身起来走到客厅去接电话。
夏芒被吵醒很难再入睡，于是兀自躺在床上翻看手机。不一会儿王舜走到床边，俯下身亲了一下夏芒的脸颊：
“我公司有点事可能要去处理，不过你想再玩几天我就找人替我去。”
“没关系，我也累了，早点回去吧。”夏芒懒懒地说。
王舜进淋浴间冲澡，夏芒把衣服换好坐在沙发上等他。
一路上王舜都在跟这个总那个老板打电话，夏芒看着Kindle，觉得心烦意乱。
夏芒知道如果还跟王舜在一起，这件事不放下她只能是给自己添堵，但一想到认识了半年，交往了三四个月的男朋友居然结过婚，而且把自己瞒得像个傻子，夏芒就觉得浑身难受。
王舜倒是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一切照旧，只是举止上对夏芒亲近了些。
回到南陵，夏芒逃也似的告别王舜，独自打车回学校。她觉得这一趟上海去得实在是乱糟糟的，脑子乱，心里也乱。
她想找个人说说，先想到的当然是赵杨璐。但这女人上次分手时还是吵闹收场，估计这一时半会还没有消气，于是夏芒拨通了方思媛的电话。
“思媛，你在忙吗？”夏芒不确定地问。
“夏老师，我在医院，我儿子病了。”方思媛担心的声音传来。
“啊？你一个人吗？”夏芒关心道。
“是。”
“你老公呢？”
“他回老家去了。”
“……你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来。”
“市儿童医院。”
“好的，马上到。”
夏芒匆匆开车到市儿童医院，进了输液厅，见到身穿红色大羽绒服裹着围巾的方思媛，旁边是一个小小孩，跟她一样黑黑的皮肤，小巧的鼻子。
看到他们夏芒舒了口气，换上笑脸走过去。把零食和水果塞到方思媛手里，坐在了小朋友旁边。
“看是谁这么勇敢啊，勇敢的小宝贝是谁啊？”夏芒逗着小朋友，方思媛微笑地看着她。
“来看看就看看，还买什么东西？”方思媛轻声吐槽道。
“不是给你吃的，给我大侄子吃的！”说着夏芒拿过一只橘子剥皮。
“不是去上海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方思媛一边咬夏芒递过来的句子一边问。
“哎，这趟不出去还好，出去了简直多灾多难。”夏芒叹了口气，眼神空洞。
“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只是他告诉了我一些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说什么？”
“比如说他离过婚。”夏芒平静地说，没有停下喂小朋友橘子的手。
方思媛却震惊了：“什么？离过婚？”
夏芒点点头。
”为什么离婚？原因一定要搞清楚！还有，有没有孩子很重要。”方思媛抢道。
“没有孩子，至于原因……”
想到王舜那么艰难才说出口的原因，夏芒忍了忍，没吭声。
“我就说他怎么都三十二了还没结婚，又不是差到哪去，原来是离过婚。”方思媛自言自语道。
夏芒不接话，默默地剥橘子。
电话突然局促地响起来，接起那头传来赵杨璐的抽泣声。
“你怎么了？阳璐。”夏芒微微蹙眉。
“马修昨晚一夜都没回来，今天才回来，我问他，他却说跟我没有关系，他一定是在那个陈晓丹那个贱人那里！”
夏芒的眉头拧得更紧。
“你们离婚了，他说不关你的事也不算错。”
“离婚不离家你懂吗？我天天努力维持我们婚姻幸福的样子，他这不是打我的脸吗？”赵杨璐愤怒地在电话那头叫道。
夏芒下意识地把电话离耳朵远一点，否则听力可能不保。
赵杨璐的声音大到引起了身旁方思媛的注意，她不解地望着夏芒。
“可这样维持着你不也累吗？索性就不要管了，否则离婚的意义何在？”夏芒耐着性子劝赵杨璐。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你是巴不得我离婚？巴不得我儿子没有完整的家吗！”赵杨璐近乎咆哮。
夏芒无奈地叹了口气：“等你冷静点我再劝你吧。”
赵杨璐率先摔断了电话。
“她就是那个赵杨璐吗？”方思媛眨眨眼睛问。
夏芒沉默地点头。
“真够作的，你对她这么好她还怪你。”
夏芒只觉得心情郁闷，把橘子交到方思媛手里，又关照了几句便先离开了医院。
走到医院门口，看着天色已黑，光秃秃的树和灌木满眼萧瑟。夏芒叹了口气，呆呆地站在十字路口等绿灯。
红灯跳绿，就在同一刻，街道两旁的路灯全都亮了起来。这点光芒并没有照亮夏芒心中的灰暗，反而更觉混沌，脑子里乱糟糟的。她裹紧羽绒服，大踏步地穿过人行道。
夏芒回学校迅速收拾好几件衣服和化妆品，拎着箱子准备走人，这么郁闷的当口她想赶紧回家，一切都在变，起码家人不会变。想到这儿，夏芒又重新恢复了点安全感。
头也不抬地匆匆下楼，却不小心撞到了人，是中年男人宽阔的肩膀。
夏芒猛一抬头却立刻呆住：“爸？”
只见夏芒父亲一脸阴沉地站在同一层台阶，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您怎么来了？”夏芒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她爸爸的工地离逸枫学院并不远，但却极少来看她，夏芒担心自己去了会影响父亲工作，也很少过去。
“你去哪？”父亲反倒先问夏芒。
“回家啊。”
“哦，正好，你上车，跟你有话说。”
看到父亲满脸的凝重，夏芒踌躇地打开车门坐上主驾，父亲坐在旁边，半晌才开口：
“你回去也好，安慰安慰你妈，也劝劝她……”
夏芒皱起眉头：“你们怎么了？又吵架了？”
“没有...她生气了…要跟我…跟我离婚……”他吞吞吐吐地说。
“你干了什么？”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夏芒已经在脑海里演绎出一百种可能发生的糟糕情况。
“我…有外遇…被你妈发现了……”
但结果正是她想得到的最坏也是可能性最小的情况，毕竟在她眼里爸爸虽然不解风情，但行事沉稳，淡泊名利，也很正直。
夏芒听到这个消息本该惊慌失措，可身边人接二连三的添堵已经让她的反应神经钝化，她面无表情地承诺父亲会劝慰母亲，礼貌地请他下车，然后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这个寒假还能更糟糕点吗？夏芒头疼地想，车速越来越快，飞奔在回家的路上。
第二十三章 爸爸出轨了？
夏芒赶到家时针刚过九点。
母亲听到她的敲门声依然欢天喜地地来开门，又是接过她的箱子又是张罗吃的喝的，完全没有一点异样。
夏芒心里困惑，又不好开口。
直挨到吃晚饭，夏芒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妈，您和我爸，还好吗？”
夏芒看到母亲夹菜的筷子明显停顿了一下，很快却恢复笑容：
“还行啊，怎么了？”
“我…我都听说了，我爸跟我说的。”夏芒无法再演戏。
妈妈却端起夏芒的碗舀了一大勺鸡汤：“你体寒，冬天要多喝煲汤。妈妈给你盛一碗。”
“妈！您不开心您跟我说，我替你教训我爸去，这事是他不对！我绝对站在您这一边！”夏芒沉不住气地嚷嚷起来。
看着母亲强装镇定的样子，夏芒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母亲叹了口气，“唉，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跟你说。”
“他…他希望我劝您。”夏芒犹豫道，“但我回来的路上已经打定主意，我尊重您的决定，不管是离婚还是不离婚，我都支持您，我也跟您一起过！”
听完夏芒的话，母亲眼睛有些湿润。
“别的无所谓，妈妈就是担心你，怕你跟我过得不好。这么多年了，有时候妈妈也后悔，当时没有勇气就直接离了一个人带着你，多做几份工作就行了，有什么难的。”
夏芒站起来，走到母亲身旁，胳膊环抱着已经有些衰老的身躯。
是啊，这么多年了，爸妈吵了这么多年了，也互不欣赏对方这么多年了。夏芒父亲固然赚的比母亲多，但夏芒心里却一直明白，这个家如果没有母亲的操持，可能早就不成个家了。
是母亲，让父亲和夏芒不论多晚回家都有热汤热饭；是母亲，帮忙协调打理大家庭里复杂的亲戚关系；也是母亲，包揽了所有家务让父亲工作没有后顾之忧，夏芒上学没有琐碎的烦恼。
母亲也是有工作的，虽然不像父亲是事业单位公务员，但她在工作上同样受领导的重用和赏识。有爷爷奶奶照顾夏芒的时候，母亲也会作为代表到处出差学习，每年也是先进个人。后来夏芒没有人照顾，母亲渐渐把重心都放在了照顾家庭上。这些或许父亲已经淡忘，夏芒却牢记在心里。
小的时候，夏芒就总想长大要是能不结婚就好了，这样自己就不会成为第二个母亲。
“您是怎么发现老爸他…”，夏芒犹豫了一下，终是没办法把出轨二字和爸爸联系在一起。
“哎，我是真不想跟你说。”妈妈叹了口气，“前几天我手机不是坏了吗，他把他单位年会抽到的新款手机给我用，谁知道……”
谁知道夏芒妈妈上南陵大学的老年大学已经半年，那天正准备拿这手机里的录音功能来录她老年班的书法课，却意外发现录音机里早已经有了一条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录音。夏芒妈妈当时没有多想，只是奇怪。
回到家她担心是丈夫什么重要的公司会议录音之类的忘记传到他自己的手机上，便点开录音来听。
谁知才听了几分钟，就传来夏芒爸爸和一个女人的声音，伴随着杯盏交叠声和窃窃私语声，接下来的声音……让夏芒妈妈厌恶地关掉了录音。
“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的，虽然你爸爸其他方面平平，但至少大家在他为人这块都没有什么诟病，都说他很老实靠谱。”妈妈顿了顿，“再加上你本来就恐婚，我怕告诉你了之后你对婚姻更是消极。”
夏芒摇摇头，这些年亲眼见证了父母这么一路走来，再加上身边的这些朋友们惨烈的婚姻生活，她早就已经对婚姻有了深深的恐惧，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两次了。
“我发现后让他回了趟家，刚开始问他，他还死活不承认。”夏芒妈妈略带讽刺地笑了笑，“还说我胡思乱想，神经病。”
“后来我直接把手机里的录音点给他听，呵呵，愣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什么样的女的？”夏芒问。
“你爸说是公园散步认识的，我听他们对话觉得不是什么善类，说话很粗俗露骨，跟妓女差不多。”
夏芒想了想厉声道：“我支持您离婚，如果您不想离婚，我就去找这女的，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不用不用。”妈妈连忙摆手，“我已经找过了。”
“您找过了？”夏芒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实在无法想象平时温和的妈妈如何跟这种低三下四的女人同框。
“也不是我找，应该说是我让你爸找了。”妈妈平静地站起来收拾碗筷。
“我不是让他写了封保证书嘛，然后我让他打了那个女人的电话，把保证书对她读出来。”
夏芒此刻心里是说不出的异样，没想到人到中年，也要为了处理丈夫的烂事而进行这些看似幼稚的仪式。不，妈妈并没有错，错的是她爸。
夏芒想到了一件事，抬起头问道：“妈，那您做这些，是不打算跟他离婚了是吗？”
只见夏芒妈妈脸上写满了无奈，她并不回答，拿起碗碟转身进入厨房。
夏芒站起来跟着走进厨房，倚靠在橱柜一角，看着母亲洗碗。
“离婚？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离婚？离了好让不知道什么野女人名正言顺地成为你后妈吗？不可能的。”
“唉。”夏芒叹了口气，“终归是他不对，我只想让你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的。”
夏芒妈妈并没有抬头，手拿着洗碗布在碗碟和水柱间熟练地擦洗着：
“你还没有结婚，难道跟以后的婆家说你父母离异？谁家能找家庭幸福的还去找离异单亲的？别傻了。”
“妈！时代变了好吗？您不要再为了我而耽误自己的幸福了！以前是我小您怕我跟着您受苦，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我能养活我自己。我会好好赚钱，也能养活您！我们不需要爸的钱！”夏芒不满地说。
“你赚钱不容易，芒芒。”夏妈妈已经把碗筷都洗好，放着沥水。
“妈妈不希望你搞得太累，何况你爸他也不想离婚，以后我管好他的钱就行了，别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姑姑婶婶都是这么劝我的。”
夏芒顿时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这群自己明明可以独立却被家庭束缚住的女人，或许也正是她们的牺牲，才换来了一个个看似幸福的破碎之家吧。
第二十四章 剧本杀出的姐弟恋
寒假正式开始了，因为父亲这档子事，夏芒对母亲格外地好，帮妈妈每天忙里忙外，分担家务，算是替父亲弥补他没有尽到的家庭责任。
这天夏芒正在厨房洗碗，电话突然响起来。
“叮铃铃......”
夏芒忙冲了一下满是泡沫的手，在衣裤上胡乱地擦擦。
“喂？夏芒，要不要约一波剧本杀？”是赵杨璐的声音。
“唔......”夏芒犹豫了一下，“好。”
考虑到先前跟赵杨璐因为她离婚还和马修牵扯不清的事情闹翻，夏芒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毕竟不管怎么做，这是赵杨璐的事情，她夏芒作为朋友给她建议没问题，但是因为这些事情闺蜜翻脸就实在是不太值得了。
夏芒知道赵杨璐的性格，一旦她认定的，她总有一套歪理拿出来说。别人怎么劝也很难改变，最后还落得一个不支持她不理解她的罪名。
夏芒跟妈妈吃完午饭，便换了衣服化了个简单的妆出门了。
地点约在河西一家有猫的剧本杀店里，是夏芒跟赵杨璐固定的剧本杀点。
推开赵杨璐提前跟她说的校园风房间，赵杨璐兴冲冲地迎过来。
“夏芒，你来啦！”
只见赵杨璐的长发梳成了双马尾，穿着一件厚实的毛绒外套，化着精致的妆容，左眼眼角下还贴着一颗心形的钻，俨然一副大学生打扮。
赵杨璐指着她对面一张空椅子：“坐这儿，夏老师！”
只见长桌两边几乎已经坐满了人，夏芒打量了一下，除了赵杨璐共有四个陌生男孩，年纪看着都像高中生。
赵杨璐右手边没人，左边坐着一个平头，戴着眼镜的小男生，一身运动装，橘色的卫衣上写着UW。
哦，原来是赵杨璐即将去美国交换的华盛顿大学的校友。国内的博士大多在毕业前都会出国交换一年，美其名曰访问学者。
夏芒默默想，可年纪也太小了吧？本科生？
正在夏芒疑惑之际，赵杨璐大大咧咧对着一屋子的小男生介绍道：
“这是我最好的闺蜜，夏芒，夏老师。”
“老师？小学老师？”一个憨头憨脑，戴着眼镜的男孩咯咯笑道。
“乱说，我看人家夏老师明明是舞蹈老师！”一个脸很小的小钢牙反驳道，说完还故意又扫了夏芒身材一眼。
一屋子的男孩笑得东倒西歪。
这有什么好笑的？夏芒皱眉，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弱智的吗？
“你们都别瞎说！”赵杨璐正色道，“夏老师可是大学老师，她的学生都跟你们差不多大了。”
这话一出口果然小男孩们你看我我看你愣住了，赵杨璐得意地冲夏芒挤挤眼睛。
“你们多大？”夏芒忽略赵杨璐的挤眉弄眼问道。
“我2000年，他们都比我还小一岁。”此时赵杨璐身旁那个橘衣少年平静地回答。
虽然只相处一岁，但夏芒感觉得到这个男孩比其他三个人都要成熟稳重一些。不知是否是他在国外读书的缘故。
夏芒询问地望着赵杨璐，她感受到了夏芒的眼神，摸了一下头，不好意思地郑重介绍道：
“这是秦幼泽，我男朋友，另外这几位都是他发小，从小玩到大的。”
看到夏芒眼里不可置信的眼神，秦幼泽误以为是赵杨璐闺蜜因为他年纪小所以不太支持，立刻保证道：
“夏老师，我和赵老师是真的互相喜欢，这跟年纪没有关系的。”
夏芒苦笑着点点头，赵杨璐的眼神对上夏芒的，只一秒便躲闪开了。
这时剧本杀店老板娘走进来，热情地跟夏芒打招呼。两女四男，老板娘建议他们玩一个新出的剧本，人物的性别设置刚好跟他们今天这群人一样。
夏芒迅速翻阅了自己拿到的本，发现人物萧萧的人设跟她本人居然也有相似之处。
什么从小到大品学兼优但是家里父母关系严重不合，什么初高中自己成绩虽好但要好的朋友们却都是所谓的“坏学生”，什么工作后被上司性骚扰。
夏芒的本很厚，她有预感自己可能是凶手。老板性骚扰她这个角色，她有作案动机。老板死因警察迟迟查不出来，也符合萧萧做任何事都谨慎沉着的风格。
正当夏芒暗自好笑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赵杨璐突然从秦幼泽身旁走开坐到夏芒旁边的空椅子上。暗戳戳地把她剧本上的一页内容指给夏芒看。
夏芒不禁嘴角扯笑。
因为赵杨璐的剧本比夏芒的更夸张，她所扮演的萧萧公司后勤部主管张美娟，结果一次婚并有一子，但她在萧萧公司里装作单身并与骚扰萧萧的张总之子张小天搞到了一起去。
赵杨璐和夏芒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如果我没猜错，张小天应该是你那位小男朋友拿到了。”夏芒压低声音说。
赵杨璐装模作样地打了夏芒一下。
夏芒渐渐觉得今天这个剧本有趣起来，她认真地环顾捕捉桌上个人的微表情。
秦幼泽率先看完剧本合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赵杨璐虽然是博士，但每次的剧本杀玩得又拖又慢，她还在读本，头撒娇地靠着秦幼泽的肩膀。
小钢牙被秦幼泽他们一群人称为“二代”，此刻正聚精会神地回顾之前翻过的内容。憨头憨脑的小眼镜完全就是高中生模样，问老板娘要了纸笔，一笔一划地做着笔记。另一个看起来比其他几位高壮不少的男孩，可能真是肌肉发达，头脑简单。虽然读完了本，只木讷地呆呆盯着桌面。
夏芒第一幕需要找出自己的一个同伙，一轮搜证下来加上之前的观察，夏芒已经基本上排除了肌肉男孩和憨厚男孩的嫌疑，把范围缩小到赵杨璐、秦幼泽和小钢牙孙瑞三人。
私聊环节夏芒主动找了这三人，旁敲侧击，并不暴露自己的目的。经过一番严密的推理，夏芒百分之九十五确定了同伙就是孙瑞，于是主动向他表明身份。对方诧异得很，连连问夏芒怎么推出是他，说自己隐藏得特别好。
夏芒笑了笑：“不要觉得挫败，姐姐毕竟比你多吃了将近十年的饭呢。”
孙瑞充满敬佩地望着夏芒，仿佛此刻她身上笼罩着智慧女神的光芒。
第二十五章 书店的八卦
那天的剧本杀局夏芒憋着劲，从头到尾演着人畜无害的普通员工萧萧，连曾被侵犯的事情被搜证出来都谎称自己当时太害怕，连对方是谁都没弄清楚而糊弄了过去。
甚至在最后一幕大家根据自己手上的剧本进行案发现场描述和自己行动轨迹描述时，夏芒都捧着自己的本子佯装读本实则瞎编自己对自己有利的证据，混淆视听。
结果当然是没有人猜出来，除了同伙孙瑞知道实情外，其他几个人着实吃了一惊，尤其是赵杨璐。
“我去……夏芒，你真是个演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瞎扯淡！”赵杨璐夸张地嘲讽道。
赵杨璐哈哈大笑，回敬赵杨璐是她自己太笨。
夏芒平时看小说，除了言情类，侦探推理看得是最多了，尤其是阿加莎.克莉丝汀的侦探小说。可能多多少少帮她锻炼了一点推理能力。
秦幼泽和赵杨璐的事情赵杨璐没具体说，夏芒也就没问。安慰自己她终归是已经离婚了，交个把男朋友也算不得出轨。
就在上次剧本杀局结束后的一周，赵杨璐打电话约夏芒逛街。夏芒跟妈妈一说，立刻被妈妈轰出来。夏芒母亲可不希望夏芒整天围着她转没有自己的生活。
两个人约在南陵最大的悦基商场，赵杨璐一见到夏芒就兴冲冲地拉着夏芒的手：
“我的好闺蜜夏老师真是魅力无穷啊！”
看夏芒满脸问号，赵杨璐不等发问便主动道：“夏老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次剧本杀，二代孙瑞已经拜倒在夏老师的石榴裙下。”
夏芒翻了个白眼，一副休要胡说八道的表情。
赵杨璐并不气馁，喋喋不休地解释：
“真的，那天你不是先走嘛，我和秦幼泽、孙瑞、还有小眼镜还有教练一起去吃晚饭，他亲口承认的！”
“你们吃了什么？”夏芒满不在乎地问了句，人已经率先进了一家书店。
“吃了面，你懂的，都是小孩，用的还是家里的钱。”赵杨璐不满地嚷嚷：“喂！这不是重点好吗？你能不能别岔开话题？”
夏芒停下脚步和从书架上抽一本《时间简史》的手，转过身来故作兴奋地问：“那么什么是重点呢？赵博士。”
赵杨璐翻了个白眼：“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孙瑞真的对你有兴趣。”
“哦？你又知道？”夏芒不理，继续翻手里的书。
“是啊！”赵杨璐背靠在书架上，侧过头来和夏芒说话。
“我们在面店里，本来他们几个男孩在讨论些什么科幻电影，大概就是你喜欢的什么钢铁侠什么乱七八糟的。”赵阳璐兴致勃勃地描述着那天的细节。
“那是漫威！都跟你说了，少看点国产脑残爱情剧，多看点我看的那些。”夏芒表示嗤之以鼻，“以增加你跟你小男友的共同话题！”
“行了行了，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了！”赵杨璐打断夏芒：“重点是，聊得好好的孙瑞突然问我你是几几年的。”
赵杨璐的脸上堆满了讪笑，似是目击了什么惊天八卦：“我告诉了他，他却说看不出来你跟我同年，说看你年纪跟他们比较接近。当时我好气。不过我想想，直男嘛，年纪又小，算了算了。”
夏芒听到这不禁扑噗嗤笑出声来，这孙瑞小朋友还挺实诚。
“然后呢？”夏芒笑着问。
“然后我就问他觉得夏老师怎么样啊，他说觉得你很漂亮，还很有趣！最重要的是聪明，气质也好！总之把你夸上了天。”赵杨璐有点得意地看着夏芒，像是等着夏芒感谢她的泄密。
“好吧。”夏芒说道，继续低头翻书。
“好吧？”赵杨璐瞪大双眼。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一句好吧？”赵杨璐气鼓鼓地随手拿起面前一本书。
夏芒扫了一眼，是她小学三年级就读过的《绿山墙的安妮》。
“那我应该怎么样？”
“你应该很激动啊！像我知道秦幼泽喜欢我的时候那样！或者起码......起码表现得开心一点？”赵杨璐直勾勾地盯着夏芒。
“不管人家喜欢不喜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夏芒无奈地问。
“有人喜欢你，你不开心嘛？”赵杨璐不解。
这次轮到夏芒盯着赵杨璐：“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什么事情，赵小姐？”
“什么？”
“忘了我有男朋友？忘了我不是单身？”
赵杨璐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关系？你又没结婚。再说了，你不是说王舜之前瞒着你很多事嘛？我觉得一旦有秘密了，这段关系肯定不会长久。多给自己留一个选择有什么不好？”
夏芒看了赵杨璐一眼，摇摇头。
“他有问题是他有问题，我如果留备胎，那就成了我有问题了。”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告诉你，男人都一个吊样。真的，我觉得王舜跟马修是一类人，不会谈恋爱，只会砸钱。秦幼泽就不一样，他愿意跟我谈恋爱，愿意跟我慢慢来。”说起秦幼泽，赵杨璐满眼的温柔。
“他愿意跟你慢慢来，是因为他才20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夏芒无情地打击道。
赵杨璐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你就不能让我开心地活在我的世界里嘛？”
夏芒放下书：“貌似上次对高鑫，你也说了同样的话。”
赵杨璐撇撇嘴：“那你的男朋友马修又好到哪去吗？一天到晚的不是酒吧就是夜店，要么就是打游戏，你觉得你跟他真的有任何的共同话题？”
这话倒是像闪电一样，一下子劈中了夏芒。她并不反击，因为没有办法反击。
夏芒仔细地想了想，似乎和马修确认男女朋友关系后的每一次约会，不论是吃饭还是做别的，他不是拿着手机不停地刷短视频就是打游戏。
夏芒每次拿着Kindle看电子书，刚开始他还会凑过来问一句在看什么。发现完全找不到谈论的切入点后，他索性问都不问了。
夏芒去过他家，整间屋子里除了一本永远停留在23页的《万历十五年》，什么书都没有。显然那本书，也不过是个摆设。
想起自己曾经默默发誓一定要找个有相同三观，共同话题，支持自己理想的男朋友，夏芒不禁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