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奇怪的男人 九月,港城已经入了秋,寒气肆虐。步履匆匆的行人揽了揽衣服,继续匆匆。笼罩在雾气中的港城隐隐漏出黑黢黢的钢筋水泥。这个偌大的城市毫无避讳的向世人展示着它的冷漠。 相比之下,白水弄多了些热闹和烟火。除去巷子里散发的下水道的腥臭和不绝于耳的争执怒骂,倒也还好。 梧桐叶的枯叶味混着清晨空气的清凉,钻进了港城的每一处地方。 鹿念生低着头,听着白水弄的吵闹和厨房内王婶忙碌的声音。 几天了? 五天了吧… 她去世有五天了,那家人赔的也多。身前没怎么体面,身后倒是体面的入了港城一块风景不错的公墓。这算什么事… 煤气灶关了火,王婶端着最后一盘菜落座。 鹿念生嗅了嗅味道,吃着王婶的手艺长大,这么多年。鹿念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逃避,恐惧过。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只是害怕,这种温情也存在不了多久。 “念生,凡事看开点,你妈妈这是去极乐世界享福了。以后还有王婶,快吃吧。”王婶放好最后一盘炒青菜,坐在鹿念生对面,看见鹿念生也不动筷子,就那样呆坐着。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是命苦,一出生,妈妈就有精神病,一会痴呆,一会疯癫。小时候的念生在被她妈犯病的时候打疼,还知道哭着往王婶家躲。后来渐渐长大,被亲妈用东西砸着也不躲,生生扛下来。不过以前虽然挨打,好歹也有个亲人,相依为命。如今,她妈去了,是犯病的时候跑出去被车撞死的,车主为了息事宁人,赔了不少钱,给各方打点,才少判了几年。只是可怜这个孩子,年纪轻轻就没了妈妈。王婶想着,心里也替鹿念生伤感,便又叹了一声气。 鹿念生坐在饭桌旁,黑白分明的瞳孔幽暗,看不清情绪。突然,她抬头对王婶说“婶娘,我妈走了。”这话说的平常,让人看不出情绪。甚至,鹿念生的眼睛都没有蒙上水雾。 “好孩子,往后有王婶。”看着眼前的念生有了动静,王婶到哽咽了起来“以后,都会好的。”王婶抹了眼角溢出来的泪水,粗粝的手指擦红了眼角的一片。 “…好!”鹿念生呆了良久,冰凉的手指附在王婶手背上。然后拿起筷子往嘴中塞了几口饭。 鹿念生很痛苦,她形容不出来那种痛苦,就好像有一双手在紧紧的捏住她的心脏,这还不够,还要再抹一层沙砾,泼一层硫酸。大致也就是这种感觉了吧!压抑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在无人的深夜,轻轻将她包裹。然后,揉碎她的每一处骨肉。可是她,哭不出来,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被发病的妈妈用开水烫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妈妈没了。 鹿念生,没有妈妈了。 不论鹿念生的妈妈是怎样的妈妈,鹿念生没有一刻怨恨自己的妈妈,没有怨恨过这种不同。因为她知道,妈妈在清醒的时候,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妈妈都要好,妈妈会轻柔的抱着她,会哄她睡觉。会告诉她,无论什么时候,我们念生都要做一个善良的人。所以,她不怨恨。 勉强着塞完碗中的饭,鹿念生帮王婶收拾好饭桌,提着书包就打算走。临走出房门,王婶叫住了她。 “念生,别穿这套衣服了,紧巴巴的,你今年高中了,该是爱美的时候。”王婶用做了几天零工的钱给鹿念生买了一套衣服。 “婶娘?”白水弄这块弄堂也算是有名的穷人窟,就算买一袋大米也要精打细算的王婶买这件衣服,不知道又接了多少活。鹿念生不是没心没肺的,虽然她不是很擅长表达情绪,但是在那一刻,眼眶红了半圈。 “穿着吧!念生今年上高中了,就不要穿以前初中穿的衣服,紧紧巴巴的,不好。”王婶独居在白水弄,没有子女,从小看着鹿念生长大,也算把她当成了半个女儿。 “嗯。”鹿念生,接过袋子,回房换上了衣服。 是个吊肩的牛仔长裙,底下配了奶茶色的毛衣。鹿念生本来就生的白皙标志,身段也是不错的。穿着这套衣服,显得青春温婉了一些。 鹿念生换好以后,背好书包,出门抱住了王姨。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王姨拍拍了念生的背,示意自己知道她想说什么。 今天是第一天开学,鹿念生也拖延不得,安抚王姨说今晚早点回家,便去了学校。 学校和白水弄的距离不远,鹿念生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第一天的课,大多都是老师讲些规矩,鹿念生坐在教室侧耳听着老师的要求,一边看着窗外的梧桐。 落叶簌簌,今年的秋天来的可真快。 不过,还是往常的秋,没什么变化。就像鹿念生的妈妈鹿潇的死去一样,并没有给这个秋天带来什么波澜。 秋去秋来,鹿念生开窗,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一点秋天的记忆。梧桐叶随风而起,暖阳落在她的眉眼。 这是顾峥第一次见到鹿念生时的场景,少女坐在窗边,眼中是诉不完的悲秋。她在看梧桐,他在梧桐树下审视她。 “鹿念生…鹿念生…”名字也是不错。顾峥转动了手指上的银蛇戒指,嘴角带着笑意,眼中是猜不透的阴沉。“念生~时刻心存求生的念头。那就希望你挣扎着在以后的每一处深渊里活下去吧。别让我失望。” 确认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顾峥理了理领带,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 鹿念生也注意到了顾峥,男人身着的麻灰色西装将身材修饰的完美。远远望着,虽然看不清楚脸,但他身上的气质矜贵也是挡不住的。鹿念生与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竟感到一丝不安与阴凉。男人转身离去后,才稍微放松。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鹿念生收回视线,心想。 很久很久以后,鹿念生也总是回想这一刻。那时候的她虽然失去了妈妈,而那之后的很久,在顾峥的“教导”下,她几乎失去了一切。 第二章做我的短剑 临近傍晚,云层又积压的厚了几许,初秋的细雨来的也快。滴答落在地上,几辆黑色的车隐没在细雨中,驶向了城市最繁华昂贵的地带。 鹿念生下学的时候,细雨已经打湿了整个港城,空气湿漉漉的夹着寒气。雨不大,鹿念生也就没顾及那么多,右手挡着前额就往白水弄的方向冲了回去。 到了巷子,鹿念生看了二楼,王婶家的灯没有亮,就拿出钥匙回了自己家。铁门打开的瞬间,皂香味淡淡的飘了出来。鹿念生愣了一瞬间,想要叫一句妈,又咽了下去。屋内陈设简单,如今显得更加空旷了。心中不由得生了些窒息感,秋雨下起来到是没个头了,寒气催的鹿念生瑟缩。 进屋后,鹿念生打开了家里能打开的所有灯,有一颗灯泡兴许是太久没换,一闪一闪的,映着鹿念生落寞的面容。 “咚咚咚~咚咚咚~”鹿念生的思绪被门外的声音打断。她抬头看了眼墙上老旧的挂钟,七点半了,许是王婶回来。收敛好情绪后,鹿念生去开了门。 但是,来人并不是王婶。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男人穿的华贵,气度不凡,开口得体极了,生的也好看。 “您好,请问是鹿念生鹿小姐吗?”男人食指扶了一下眼镜,动作也是优雅。 “是,请问有什么事吗?”鹿念生见来人不是王婶不动声色的讲自己掩在门后,对来人充满了防备与敌意。 “呵~介绍一下,我是顾峥,不出意外的话,我是你未来必须也是唯一的合作对象。”顾峥看见鹿念生的小动作,不由得暗笑,这小孩对自己还真是防备。 “…是吗?” “你就对自己的父亲一点都不好奇吗?” “不好奇!”鹿念生仿佛一只应激了的猫咪,悄咪咪的漏出了利爪,但是又禁不住的拔高音量。 “不~你很好奇。不请我进去说吗?”顾峥不经意的拨弄着银蛇戒指,视线并未落在鹿念生身上。 “先生您大概是认错人了,劳烦您离开。”鹿念生抬起头一字一句认真的回答男人。 可顾峥看见鹿念生的样子轻笑了出来,这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快告诉我,我很好奇,但我是不会主动问你的,所以你要主动告诉我! “你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女孩,你的能力蜗居在这个小小的白水弄,屈才。做我的短剑吧,我帮你,你帮我!别急着回答,你可以慢慢想,想通了来找我,你也不只是一个白水弄的鹿念生!别让我失望!”顾峥从西装里衬掏出一张名片“有空打给我!这一方天空,只是小小的天空,你值得更大的天空。” “…”鹿念生无言,但接过了顾峥的名片。 “再见!希望下一次,你已经做好了姓沈的准备。”顾峥闲庭信步的离开了。 鹿念生原地伫立良久,细细看了一眼顾峥的名片。名字是用瘦金体印的,看着颇有些风骨,下方是手机号码,背面印着盛世集团。鹿念生也能嗅到,名片上若有若无的檀木清香。不过关上门的下一秒,她就把名片随手扔在了垃圾桶。 不管这个叫顾峥的男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论是做短剑还是合作,都不是我能参与的,盛世集团,听起来就很高高在上,云端之上的东西不是我这种人能去妄想的。 鹿念生这样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 天色暗的很快,鹿念生冲了一个澡,顺着窗户去看二楼,王婶没有回来。按理说平时再忙,这时间,王婶也该回来了。现下,刚出了母亲的事,鹿念生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她吹好了头发,去看二楼,没有灯亮~ 翻书包好了书的封皮,去看二楼,没有灯亮~ 心不在焉的翻了几页书,鹿念生实在是担忧的等不下去了,正打算出门王婶平时做工的几个地方看看。电话响的突然,鹿念生迅速接起电话。 “您好,请问是王成花的家属吗?我们这里是人民医院,您的家属……”后面说的什么,鹿念生一句也听不清了,听见医院两个字以后,她的耳朵嗡嗡作响。手脚瞬间冰凉麻痹了起来,揪心的痛处再度袭来。 等到她反应过来,精神清明的时候,鹿念生已经在人民医院了。 王婶今天早起还给她做了早饭呢,可是,现在她就躺在那里,虚弱的呼吸,呼吸器上的水雾一下一下打在鹿念生的心上。 护士拿着病例单说“王女士是今天在菜市场突发心脏病晕过去的,之前可能也受了一些刺激,情绪起伏大,再加上老人家到年纪了。现在呼吸机一戴上就没法取下来了,病人情况很不容乐观。现在她的手机里能联系的人我们都找了,只有您的电话打通了,如果您认识她的家属,麻烦通知一下,病人需要尽快准备心脏搭桥手术,否则,极有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 “她没有家属,我是她的邻居,她看着我长大,我可以签吗?手术费我去想办法,请务必进行手术。”鹿念生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能把持住事,结果声音还是有忍不住的颤抖。 “我们要和医院这边商量一下,病人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好。” 大大的绝望充斥在小小的病房中,那一刻,鹿念生站在王婶的病床前,无比的迷茫。窗外,灯影交互,无比炫目。 与此同时,顾峥也接到了一通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继续盯着吧。” 鹿念生,很快了,我们就能再见面。 顾峥收起手机,缓步走向落地窗前。 “还不够…还不够高!” 顾峥的声音低沉,说这话时又多了邪气与魅惑。 当欲望与仇恨交织,情爱同阴谋共舞。谁又能保有纯善与天真! 只是谁也不知道,命运这个巨轮从未停止转动,它随心所欲的将世人联结成它想看的样子。 或走向毁灭,或走向微光! 而鹿念生虔诚的祈愿遥遥微光后,能尽欢终老! 第三章我答应你 大雨落下,乌云卷动,微光透过远方的云层初现。 鹿念生撑着黑伞,一只手将口袋中的名片来去的摩挲。黑伞倾斜,雨珠滚落在伞面。盛世集团的大楼高耸入云,她抬头望着那片高楼,眼中茫然无措。 还是算了吧! “滴滴~”鹿念生正打算撑着伞离开,一辆华贵的车辆驶到盛世集团的门口。助理先下了车,撑开了黑伞,打开车门,恭敬的请后座的人下车。 男人下车吩咐了几句,旁边的助理低头称是。 “既然死了,就生不出什么浪了,不用盯着了。”男人冷漠的垂眸理了理袖口。 “是。” 鹿念生远远望了一眼,没有看清下车的人是谁。不过,顾峥的话重现在耳畔。 “鹿念生,你有能力有野心。” “你不该蜗居在小小的白水弄…” 野心… “我没有资格。”鹿念生忙摇头自嘲了一声,打消脑中的念头。现在最紧要的手术费,至于别的,不重要…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鹿念生执着伞往医院的方向离开。只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双眼睛将她的纠结犹豫尽收眼底。 “慢慢来…不急…”顾峥站在窗边,颔首嗅了嗅咖啡的香气。 鹿念生赶到医院的时候,护士刚换好药正打算离开。看见鹿念生来了,便停住了脚步。 “病人情况有恶化的趋势,不尽快进行手术的话,你要做好准备。” “好。”鹿念生低头称是。 “嗯,我去忙了,不打扰您。”护士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鹿念生站在病房外,看着病床上的王婶,绝望和孤寂压抑的胸口喘不来气。窗外雨声沥沥,偶有雨水落在窗上,划出一道扭曲的泪痕。 沉默了良久,她颤抖着手掏出手机,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 “您好!”鹿念生的声音沙哑。 “您好~沈小姐~”对面的心情似乎大好,语气中透露着些轻快,但还是维持着绅士的礼仪与风度。 … 鹿念生几乎是沉默的,话筒另一头的顾峥简单说完,鹿念生低头思索良久。 “好~那这边就完全交给你。我信任你!” “小朋友,对初见不久的人谈信任是一件很可笑的事,这是我要教你的第一课。永远不要信任任何人!从现在开始到九月十五号,我会帮你慢慢准备,你现在只需要知道你是盛世集团现任执行董事前妻的女儿就可以了。”顾峥的声音低沉浑厚,一字一句敲打在鹿念生的心上。 “我妈妈这十六年清醒的时候少,也从未跟我提过我的亲生父亲。” “我知道你很好奇,但是事情急不得,慢慢来。慢慢的,你会都知道的。”顾峥不经意的用手指轻轻划过唇瓣,然后被仇恨与痛苦湮没,鹿念生,我们会成为同一类人。 “好,我答应你。” 鹿念生每次接触这个男人,都能深切的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危险的气息,也许与狼共舞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是在华丽的宫殿中与狼共舞,是个不错的选择。 鹿念生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想要爬上去,爬到更高的地方去,所以她比同龄人要努力的多,就是为了逃离白水弄。她不想一辈子都活在被臭水沟和咒骂嘈杂包围的白水弄。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而且更能救王婶。鹿念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 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忘记怀着求生的念头,在绝望吞噬自己之前,抓住希望,哪怕一点希望,也要抓住。 这是清醒的鹿潇抱着小念生说的话。 顾峥挂断电话以后,站在窗前沉默了良久。 “鹿…念…生…” 顾峥一字一句念出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沙哑。顾峥人生的好看,皮肤白皙却不显病态,双眸跟姐姐一样,笑时,温柔似水,仿佛满月时清柔的月光盈在眼中。只是此时,月光遮了乌云。顾峥看着窗外乌云卷动,眼神泛起了迷茫。 今天的雨,和姐姐离世的那天一样大。人们都说,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可逝去的人带走的东西,比想象中要多。就比如,顾蓉的离去,带走的是顾峥往后的一切快意。 想到姐姐离去的那日,顾峥的指尖微微颤动,酸涩感轰然侵占整块心房,他缓缓闭上双眼,往昔重现。 十六年前,顾氏的远山地产在港城也是赫赫有名的,作为港城的老牌企业没有被新生企业的涌现而影响,还有越演越烈之势。 不过…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顾峥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年之后发生的所以腌臜事。 这些年,在老狐狸手里长大还真不容易。 顾峥自嘲一笑。 “咚咚~顾总,董事长请。”门外传来助理的声音。 “好。”顾峥理了理领子,应到。 老狐狸大清早的就找自己,看来是有所察觉。这样想着,顾峥不知不觉到了顶层。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是半掩着的,为顾峥的来临做好了准备。 “董事长,您找我。”顾峥敲了敲门。 “进来。”这声音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董事长。”顾峥得体的站在沈朗面前,西装将身体修的挺拔。 “听夫人说,最近你回家很晚。”沈朗没有给顾峥任何眼神,只是专注于手中的文件。 “劳烦父亲母亲挂心了,最近有几个项目比较重要,忙的便晚了,日后会注意时间的。” “嗯,你来家里也有十几年了,一直很懂事乖巧,人人都说我沈朗有个省心的好儿子。你觉得呢?”沈朗审阅好文件后,提起钢笔签了字,他的手指本就修长有力,签出来的字苍劲有力。 “顾峥心中感念沈家的养育之恩。”顾峥细细嗅了空气中的沉香,让人安心。语气中的真挚看不出作假的成分。 “感念~”沈朗合起笔盖,向后倾身靠在椅子上,仔细琢磨了这两个字。 “瑶儿想你了,夫人也想你了,今晚早点回家。人总是要回家的,对着家人,心里都是温情和惦念。”沈朗摩挲着袖扣,终于把眼神放在顾峥身上,充满审视和度量。 “是,父亲。”顾峥颔首,隐去了眸中的深色,再抬眸,一片清明。 “去工作吧。”沈朗沉声道。 “是。”顾峥转身离去,并未发现,沈朗眼神中的探究与怀疑。顾峥的身影修长高大,在灯光下投出一大块黑影。 沈朗静静望着,面色沉了下来。 长大了~ 长成了一头嗜血的狼还是一只听话的狗了呢? 在顾峥合上门以后,沈朗拨通了一个电话。 “盯着顾铮。” 以后就知道了。 出门以后,顾峥眼神瞬间暗了下来。果真是察觉了,顾峥能感受到沈朗对他的审视。家人…顾峥想到沈朗当初做的事,心中狠狠恶心了一番。 顾峥和鹿念生在医院通完电话就了无音讯,对于鹿念生,剩下的就只有等待。 幸好在第五天,鹿念生终于接到了顾峥的电话。 “顾…顾峥~”鹿念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等待对方的回应。 “嗯。你的王婶我已经安排她做手术了,她可以活,代价就是你永远不能见她。既然已经选择这条路,就和以前的回忆彻底断干净,不管是美好的,还是痛苦的…”顾峥的声音富有磁性,隔着话筒传来,无比的惑人,带着蛊惑人心的效果。 “…可…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一直都不明白我到底要做什么,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对你的利用价值。你说我是盛世集团的董事长沈朗和前妻的女儿,那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寻过我们。而且,妈妈的家人那边也没有,我和妈妈就好像是被世界遗弃了一样。”鹿念生鼓起勇气将在心里排练无数回的话脱口而出,反倒有种解脱感轻松感。 “因为对于那个人来说,你们没有利用价值了,简单来说你和鹿潇是被放逐了。”顾峥的话一字一句敲在鹿念生心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既然被放逐了,那就是对于沈朗没有利用价值,甚至是放在身边的炸弹。你带我回沈家,就不怕沈朗迁怒与你?而且你姓顾,什么时候管起别人的家事了。既然你要我做你的武器,那有些我是有必要知道的,当然你也可以撒谎,但大体的情况我是要了解的,不然没办法帮你演的天衣无缝。”鹿念生不是做事鲁莽的人,不管是合作还是利用,既然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至少对于顾峥来说是有价值的时间内,他们都是利益共同体。 “呵~小朋友问题真多,我是沈家的养子,和沈家有些不算秘辛的秘辛,以后你就知道了。我有办法让沈朗承认你,剩下的你只需要按照我需要的去做。”顾峥是个不爱笑的,但不知道为何遇到这个天真的小蠢货,总是格外爱笑。 “好~” 顾峥为了以后方便,简单交代了鹿念生几句,便掐断了电话。 只留鹿念生一个人在白水弄的小房子中,这间屋子算不得好,甚至还散发着一股霉味,屋内之前鹿潇在的时候甚至有些狭窄。可就在此时,这样破旧的屋子让鹿念生心中生了怀念的感觉。 不知道未来会怎样,鹿念生失力的躺在沙发上。 那个所谓的爸爸会不会接受自己,见面后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如果问为什么这样对自己和妈妈会不会太过矫情? 这样想着,鹿念生沉沉睡了过去。 鹿念生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牵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的手。 “姐姐,我叫姜辰,我长大以后会来娶你的,你一定不要忘记我嗷!”小男孩被风吹的鼻涕直流,却还是抬头看着鹿念生的双眼,一字一句,无比真诚。 “好~”鹿念生揉了揉男孩柔软的麻金色头发。 后来呢? 后来鹿念生不记得了~只是陷入了一片黑暗。她在黑暗中拼命挣扎。 第四章逃离 初秋清晨的阳光是带着暖意的,鹿念生醒的时候就是这幅情景。暖阳穿过的巷子透进窗户里,屋子内暖烘烘的,那一刻,幸福滋生在鹿念生心田。不知道为什么,暖阳照进来的这个早晨,格外幸福。 她眯起眼享受了一番暖阳,晨光不算刺眼,轻柔的抚在鹿念生的脸颊上,细长的睫毛投影在眼下。鹿念生生的秀气,尤其是嘴巴和鼻子圆润秀气,随了鹿潇,有种淡淡的温柔。不过最为亮眼的还是她的眼睛,目含星辰,虽然从小就在浓重的绝望中生长,但是她的眸子格外清亮,像是揉碎了日光,闪耀动人。 因为被顾峥嘱咐请假,鹿念生这几日也是闲坐在家,她有事无事的便躺着搜索沈家的盛世集团和顾峥。 网上的消息繁杂,沈家近来几年低调,虽然事业发展的如日中天,但是有关他们的报道少之又少。挑挑拣拣,也就删选出一条有用的消息,就是九月十五是沈朗五十生日,到时候沈家打算大办,请商政各界名流。 鹿念生指尖定在这篇报道,贝齿轻咬着唇瓣思索良久。 顾峥要自己准备好九月十五,难不成是想在沈朗的生日宴上行动,到时候各界名流,再加上顾峥的手段。沈朗就会陷入被动的状态,不认也会认。 可是,说不通啊。 突然出现的人,就算拿着血缘鉴定书,在那种场合只会被当做骗子吧。 鹿念生想了想,在搜索框输入“沈朗前妻”这四个字。不出所料,所有的报道皆为失踪。 还有一篇关于沈朗的采访,大意也就是希望能找回自己的孩子和前妻,毕竟是怀着孩子失踪的。 老东西还挺会立人设,鹿念生心里暗骂道。 不过这么多年,他肯定会派人盯着自己和妈妈,他既然能制造出失踪,必然是有把握能控制自己和妈妈不出现。 想到自己是在沈朗的监视下,鹿念生不由得背部一寒。 她有些心生怯意,握着手机的手暗自收紧。这一趟前路,真的是艰难险阻。 在鹿念生一个人为前路暗自担忧的时候,顾峥在沈宅被沈瑶缠住非要他周末留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瑶瑶乖,哥哥有公事。”对于沈瑶,顾峥总是表现的格外有耐心,他揉了揉沈瑶的头发。 “不嘛,哥哥总是答应我很多事,可是一件都不做。”沈瑶捏着小女孩的性子撒娇。 “好了,瑶瑶,哥哥忙,不可以不听话。”沈夫人是沈朗后娶的夫人,是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孩,做事得体大方,待人温柔,难得的贤良温顺。 “妈妈~”沈瑶自幼被沈朗和顾峥娇惯,与大人顶嘴是张口就来。 “瑶瑶听母亲的话,哥哥晚上回来给你带蛋糕。”沈瑶今年也是十几岁出头,个子随了沈朗,在同龄人中拔尖,顾峥半蹲下,刚好与她平视。 “好叭。”沈瑶恋恋不舍的拽住顾峥的衣角。 “阿峥,最近先生的生日宴就要举办了,你也多回家,帮我参谋参谋。”沈夫人是典型的南方女子,性格温婉,语调也让人听着舒心。 “好,母亲。”顾峥对沈家的人从来都是这样淡漠梳理,却不曾撕破脸皮。 顾峥开车出了沈宅后,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沈宅真的无论在何时都让他无比窒息。 顾峥将车开的缓慢,晨光微微,暖阳正好。晒得顾峥心里舒心不少。 顾峥本想多享受一会暖阳带给他的平和,却被一通电话打断。 “顾先生,鹿家那边察觉到我们放的消息了,已经派人从京城来港城了。” “鹿家这些年的寻找被沈朗通通给挡了回去,这次鹿家牵扯进来,沈朗没那么容易再去处理掉鹿念生。你派人去看着点她,这丫头机灵,但是沈朗做事心狠,这丫头越像当初的鹿潇,沈朗就会越丧心病狂的想要除了她,这些年不动手,也是顾及鹿潇这个定时炸弹。”顾峥将车停在一边,接起电话,顺带点了一支烟。 “顾先生不必忧虑,凡事尽在掌握。” “好。”顾峥吐出一口烟雾,神色隐没在烟雾中。 时间过得很快,鹿念生依稀记得她离开白水弄的那天,阳光掩在乌云后,偷偷窥视,沉默送别。她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决绝的上了车,拉上车门,将一切烟火隔绝在车门外。 “后悔吗?”顾峥细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 “不知道,你应该在我被你所在的那方世界折磨的不人不鬼的时候,问我。”鹿念生没有带多少行李,只是收拾好了鹿潇的一些遗物和自己的证件,这也是顾峥吩咐的。 从前的一切,都不再有,也不该有。 “晚上七点,沈宅的宴会,你的重生之时。”顾峥掐灭手中的烟头,说完便开车驶离白水弄。银白色的车辆缓缓驶去,隐没在人群里。 鹿念生没有回头看,手指收紧拽着衣角。 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白水弄。 多年之后,她怀念在白水弄的一切温情,怀念白水弄中的一切不幸,不过,在回忆的润色下,也值得怀念了些。不过,谁也没有告诉她,她失去的不会再有。 “到了,晚上会有车来接你。我带你回家。”顾峥把车停在一个高级会所前,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女人,旗袍裹身,更有万种风情。 “…嗯。”鹿念生点点头,想要多看又怕失礼的收回了目光。 “顾,你又欠我人情了。”女人笑着,十分明艳动人。 “拜托你了。姐”顾峥下车后半倚在车门上。 “这就是那个女孩?小丫头的眼睛不错,干净透澈。我喜欢~”女人打量了略显局促的鹿念生,眼神没有一丝恶意。 “小姑娘,跟姐姐走吧。”女人走到鹿念生身边,葱白的细指牵起鹿念生的手。 鹿念生看向顾峥,顾峥点头示意,她才顺从的跟着女人进去。 “顾,准时来接人。”女人背对着顾峥挥了挥手。 这家高级会所是港城为数不多几家排的上名号的会所,而女人就是这家会所的老板,叫吴香。能在港城开出这样的会所,鹿念生打心眼里佩服吴香。 鹿念生跟着吴香进入了会所三层的一个房间,会所不仅大而且豪华,让鹿念生看呆了眼。按照鹿念生后来的说法就是地毯好像也飘着香。 “哈哈哈~别这么紧张,姐姐不吃人,受人之托,帮你打扮。”吴香看着鹿念生大眼睛眨巴眨巴四处打量,不由得轻笑出声。 “嗯嗯~”鹿念生对吴香很有好感,眼睛放着光对吴香重重点头。 经过一番捯饬,鹿念生完全变了样。虽然神情中隐约带着些局促和不安。但在浅蓝色的裙子的映衬下,整个人多了几分贵气。吴香喜欢鹿念生的长相,不寡淡,清冷气中挟着温柔。所以,没有怎么上妆,鹿念生本就白皙,配着烟豆沙色的唇彩,整个人也叫娇俏了不少。 “漂亮。”吴香揽着鹿念生这样说到。 “谢谢姐姐。”在打扮的过程中,吴香与鹿念生说了不少体己话,如今鹿念生对吴香也多了几分熟稔。 “你在这里就等一等吧,时间到了我叫人来接你。姐姐这边还有些事。”吴香揉了揉鹿念生的头发,软软的。 鹿念生轻声答好,便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耐心的等待。 吴香见她乖巧,淡然一笑,便去了四层。 “这是谁家的小少爷啊,一回国就跑到我这里,你也不怕你妈咪吃醋。”吴香倚在门框,调笑到。 “姑姑,我都来一个小时了,你才来看我。人家不依嘛。”男孩撒着娇。 “姓姜的,你给老娘正常点。”吴香冲男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中不免恶寒。 “姑姑,你先来的,有来有往嘛,我妈咪教我的。”男孩笑着起身,金麻色的头发在室内奢华的吊灯下格外亮眼。 “别贫嘴,小祖宗你找我有事?”吴香越过自家的大侄子,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椅上。 “有~”男孩迈起大长腿,跳坐上了办公桌。 “我打算回国,不想跟着老头子了,你帮我找个学校吧。” “姜辰,你这是想拉着你姑姑当共犯啊,我要是帮了你,哥哥非得扒了我的皮。”吴香斜靠在椅子上,十分慵懒。 “好说好说~”姜辰附在吴香耳朵上私语良久。 “好,成交。” “姑姑真好!”姜辰跳下桌抱着吴香狠狠亲了一口。 吴香无奈而宠溺的摇摇头。 “对了,你这次回国不是还为了找自己的花生姐姐吧?” “嗯嗯,我还想找她。”姜辰认真道。 “哪怕找不到?”吴香托着下巴,一只手玩转手中的钢笔。 “哪怕找不到!我总相信我和她能相遇的。”窗外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轻轻将整个房间笼罩起来,姜辰不自觉的弯了嘴角。 吴香没有再说什么,看着姜辰认真的样子也只能只能叹一口气。 “姑姑,我先走啦!还要去看妈咪。”姜辰揽起沙发上的外衣,冲吴香抛了个媚眼便离开了。 鹿念生在房间待着实在闷得慌,看了手机发现时间还早,就打开房门在三层转了转。 吴香的南港会馆虽然建在繁华的地段,但采光还是不错的,光线暖暖的打在地毯上,窗户旁边放了几株茉莉,鹿念生被嫩白的花朵吸引,低头细细探究。姜辰匆匆从她背后经过,风起,带起了鹿念生的裙角。 也许命运就是喜欢不期而遇,同时也喜欢互相错过。那天,阳光正好,如果姜辰回了头,会不会就不会浪费那么多的时光。 第五章我是鹿念生 晚七点。 沈宅这场晚宴办的不甚风光,各界名流纷纷涌入,精致的面孔上堆积着无数虚伪。野心和欲望在这场宴会悄悄发酵,比起祝寿,人们更希望今夜结交的人脉可以帮助自己顺风顺水。 顾峥与熟识的几位朋友碰了杯,闲聊几句,便将心思放在口袋的手机中了。他站在二层,黑色西装将他衬得更加俊美,酒杯中的液体随着他的手势晃了晃。 难得的好日子,顾峥心想。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迈开修长的腿,缓缓隐于黑暗。 鹿念生被带到沈宅的时候,天色暗了下去。来接她的并不是顾峥,而是陈君和,跟了顾峥许多年。陈君和抿着唇,没同鹿念生说过几句话。他们就坐在车中等待顾峥的命令。 窗外,月光皎洁。映着鹿念生的半张脸,她紧紧的攥着衣角,手心的汗都不知道出了多少轮了。但面上依旧不改色,平静的等待这场审判。 沈宅内,宴会到达了高潮。沈朗携着妻子同女儿一起下楼同各位宾客寒暄。 人群中的目光,有艳羡,有嫉妒,有贪婪~包裹着沈朗一家人,他们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这个场面,深深刺痛着顾峥。 他从这一家人的脸上读到了虚伪和炫耀,不知廉耻的偷走别人的人生,并以此为傲。想到此处,顾峥默默攥起了拳头,望向沈朗,又失力的垂了下去。 “可以进来了。”顾峥打出这几个字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宴会。 “小姐,先生让您进去。”陈君和收到顾峥的消息立马传给后座的鹿念生。 “…好。”鹿念生磕磕巴巴回应道。 她缓缓打开车门下了车,每一步都走的无比沉重。就在那一刻,鹿念生突然想逃走,她没有做好准备,就可以这样走近属于顾峥所在的世界嘛?可她也清楚,此时,除了前进,没有退路了。 门口的侍从得了顾峥的指示,鹿念生进入的很顺利。 不过,等待在宴会中的并不是鹿念生所想的顾峥。 进入会场后,陌生面孔的鹿念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将手背在身后,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的恐惧。 这是鹿念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矜贵的人,他们身上所散发的华贵感,压迫着鹿念生。 她环视四周,想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顾峥。宴会中那些人的注视让鹿念生迅速红了脸,她站在那里茫然无措,眼神中充满了无助。 顾峥呢?不是他让我进来的吗?为什么不见了?我要怎么办? “这位小姐是…”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沈朗。 “我…我…”鹿念生看到沈朗后,抑制不住恐惧的倒退了两步。 “我是鹿念生!”她不知道自己说出来这句话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那一刻,她只想这么说。 沈先生,我是鹿念生。我是鹿潇和你的女儿,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管过我和妈妈。把我们扔在白水弄,像摒弃一个垃圾一样。 “鹿念生?是谁?”周围起了细语声。 “鹿小姐,我记得父亲的宾客名单上好像并没有你,请问你是怎么进来的呢?”沈瑶对这个突然闯入的女孩升起一股厌恶感,又是一个想要借机上位的女人。 沈朗沉着脸,他知道这丫头是谁。那张在照片见过无数次的脸,怎么可能有错。 “我…”鹿念生咬着唇瓣,面色苍白,不知如何回应,她如同受惊的小鹿,恐慌的在人群中寻找自己想要看见的身影,却始终没有找到。 “鹿小姐找错地方了吧?这里可不是勾栏妓院~”沈瑶这话直直的冲着鹿念生去。 “阿瑶~不可以污蔑人。”沈夫人将沈瑶向后带入自己的怀抱。 “噗嗤~”人群中有人听到沈瑶的话,不忍笑出声。 “我想沈先生会比较清楚我来的原因,鹿潇尸骨未寒呢,沈先生这场宴会办的不错。” 没什么好怕的,对…没什么好怕的!鹿念生掐住手心,给自己定心。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能够把妻女那样囚禁监视。 “鹿潇?那不是沈朗的前妻吗?听说失踪很多年了。”人群中四处有人低语,逐渐有人嗅到了一丝八卦。 “你不要乱说!”沈瑶眼见着父亲的面色僵硬,周围的私语让她火气高涨,也顾不上什么教养廉耻。 “鹿念生是我鹿家的亲外孙女,各位有意见吗?沈家丫头,你父亲没教过你什么叫做规矩吗?”苍老的声音从鹿念生身后传来。 鹿念生急忙转身,身后是一位老人,由人搀扶着,拄着拐杖,老人虽满头白发,目光却迥然有神,深邃明亮。 “鹿先生~”沈朗惊讶于鹿家的到来,但依着小辈的礼,还是恭敬的去迎接。鹿念生的出现,鹿家从京都赶来,这一切绝不是巧合,鹿潇和鹿念生的踪迹这些年他藏的很深,怎么可能让鹿家突然得到消息。 “沈浪,我女儿鹿潇失踪这么些年,不知可否有你一半的功劳。前些日子我得了信,才知道潇儿的死讯,还留下我的亲外孙女。我不知道我外孙女是怎么来你这沈宅的,但我这把老骨头今日是来找你算账的,正巧遇上念生。”鹿城也是京都赫赫有名的主儿,年轻从军,退役从商,极为护短。这些年鹿潇的失踪,让这个叱咤商场多年的老人一下子白了头。 “鹿老先生怕是误会什么了,沈朗这些年对潇儿的寻找也不曾放弃过。”沈朗陪笑到,眼底的阴翳被隐藏的迅速。 “哼~”鹿城不想看见这张虚伪的脸,转头冷哼。 “至于这位鹿小姐,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确认倒是是否是我和潇儿当初的孩子。至于潇儿的死讯,晚辈更是不愿相信。”沈朗这番话说的让外人看起来无比真诚。 在场的各界名流,以前只听说过,鹿家和沈朗的恩恩怨怨,如今亲眼所见,各自都睁大了眼睛吃这场豪门大瓜,生怕遗漏一丝细节。 顾峥不知在什么时候,也混入了人群,欣赏着这场好戏。 “不用你沈家鉴定,你当老夫这几年糊涂了,一点证据都没有就能来认这孩子。”鹿城招手“这是鉴定书,潇儿去世前所在的医院提供的血液和毛发同我的鉴定。鹿念生的年纪也对得上当初她们失踪的时间。” “沈朗,当年的事,老夫日后找你算。家丑不可外扬。”鹿城将亲子鉴定书甩在地上。 “潇儿~”沈朗颤抖着蹲下捡起鉴定书,看起来悲痛万分,却还在努力隐忍。 “…”鹿念生有些迷惑了。 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一个鹿家? 真的会是母亲那边的家人吗?看这位老先生的样子,好像这么多年也没有放弃寻找,但被沈朗通过一些手段阻拦了回去。自己和妈妈被监视在港城,原来是顾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可是,母亲这些年虽然燥郁糊涂,但也有清醒的时候,为什么对这些事一点都不曾提及呢? “妈妈,那个老先生是谁啊?还有鹿潇,又是谁?”沈瑶轻轻拉了一下母亲的衣袖,轻声问道。 “瑶儿,现在不宜多说。”沈夫人顺了顺沈瑶的头发。 “好叭。可是哥哥也不见了,刚刚就没有看见他。”沈瑶小声嘀咕。 “你真的潇儿的孩子吗?”沈朗红着眼眶抬头问。 “是,我叫鹿念生,妈妈取的名字。”鹿念生看着沈朗那副样子,心中不免生出伤感,纵然他过去种种虚伪恶毒,可到底,也有着血脉相连。 那一刻,鹿念生好想沈朗表现出的感情无比真挚。因为她也曾羡慕过,被爸爸拉着手的其他小女孩们。 “好…好…让大家今夜见笑了,沈某失而复得自己的孩子,着实激动了。”沈朗站起来抹了眼角的泪,向宾客赔罪。 鹿城被身边的小辈搀扶着,面无表情,形如枯槁的手紧紧握着拐杖。 沈夫人隐去眼底的落寞,面容上依旧得体。 沈瑶握住妈妈的手,对于多出来的姐姐无比震惊。 顾峥站在人群外,欣赏着这场闹剧,嘴角带着讥笑。 在场的宾客听到沈朗的话,不免吃惊,索性与身旁的人议论起来。 “念生既然冠着我鹿家的姓氏,就该随我一同回鹿家,她母亲也同你没什么关系。”鹿城虽然近几年被病痛折磨,但是上位者的威压不曾消磨。 “鹿老先生,沈朗这些年寻找潇儿未果,当初潇儿是怀着念生失踪的。我也想补偿念生。”鹿城的话让沈朗心底一惊,便急忙出言。 鹿念生不能离开港城,至少现在还不能。 “沈朗,你这是再跟老夫叫板!” “晚辈不敢。” 气势有些剑拔弩张。 “鹿老先生和我家先生争执会伤了和气,倒不如问问这孩子自己的意思,您看如何?鹿老。”许久未出言的沈夫人走到沈朗身后。 “这倒也是!念生是怎么想的呢?”沈朗顺着夫人的话说了下去,今天无论如何,鹿念生都不能被带走。 “我…”突然被点名的鹿念生惊慌了一下,眼神飘忽。人群中的顾峥的此刻出现在鹿念生的视野。 “我留在沈家!”鹿念生直视顾峥的眼睛。 “罢了,若在沈家受了欺负,随时来京都,我鹿家的人还轮不到外人欺负。”鹿城望着那张神似自己女儿的脸叹了口气,跟她妈妈一样。 “谢谢…鹿老…鹿爷爷。”鹿念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微笑着喊了一声。 “走吧!”鹿城吩咐身边的人,转身离去。“沈朗,你也记住,港城的天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鹿家从来不是吃素的。从前的种种,我们慢慢来。” “是。”沈朗含笑低头。 那就看看是不是我说了算。 鹿城离去后,沈夫人说了一些场面话,沈朗装出慈父的样子也正式宣布了鹿念生的身份。 鹿念生收起局促和不安,也带着笑容与沈朗上演这场父慈子孝的戏码。 这是鹿念生踏入这个世界的第一步,带着内心的恐惧和惶恐。粉饰出平静与淡漠。 这场奢华的盛宴带着阴谋和无数令人沉沦的欲望走近了鹿念生。她站在那里,只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