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滚滚大江,两岸山高林密,正是入秋繁霜初染,树叶都微透些红黄。 江上一艘华美客船,体积庞大分上下两层,精良考究为公府勋贵所用,船舷上醒目的“花”字傲立水面,同主人一样历经几朝变迁始终荣盛不衰。 船中向导是本地官衙公使,随行几日都分外小心。皆因这一家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试问满朝文武谁不敬畏花府。别的不说,只瞧如今花老尚书病逝,圣上下旨举国致哀,就足可见其尊宠。 此番正是花家的两个孩子将自己的父亲灵柩安放回原籍,一切妥当后选了走水道回京。 地方太守甚为重视,亲自安排过问,一路补给供应充分,还特派身边副手做向导。 尤其是眼前这段险要峡谷,更再三谨慎吩咐,定须确保花家船只安全,若在自己地面上出了半点差池可是绝对担待不起的。 船头之上,一白衣的女子长身而立,风姿翩翩更胜画里仙君,她的脸上戴着面罩,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一双桃花目灼灼有情,颦笑之间都包含着无限温柔和润。 侍女阿黛从舱内走出,将一领轻裘披在那人身上,白衣人露出充满谢意的笑,说道:“不过有些微凉,何必用这个。” 阿黛却着急起来:“主子对下宽厚,我们若想不到便是太疏忽不尽心了,虽是刚进秋,但舟行水上湿气极重,凉都是易入骨的,主子贵体如何经得。您若有个闪失,王爷那里还能得了!这趟来之前便千叮咛万嘱咐,差点就派宫里的嬷嬷们跟着。最后是内廷把我和阿紫传去教导了五六日,细细讲授规矩,强调您的衣食住行一切都须按宫中典制来。可见王爷对您有多在意,我们又岂能错了半分!” 有美冠京城之名的花府次女花湛薇,也是未来的明王妃并没怪侍女哕嗦,只觉有些小题大做,尤其是把小姐改称呼为主子,一副宫腔宫调实在听来不舒服。 可如今的明王非要这样做,也就由他吧。 “薇薇。” “大哥。” 回头便看见一袭黑衣走近,是兄长禁卫将军花览。他向自己的妹妹递上一封信:“明王爷加急快函,山路虽阻断了,可信差怕耽误,是日夜兼程绕险送过来的。” 花湛薇接了,启开王府徽记封印,信纸上带着宫廷特有的檀香味儿。 这上面开头写着:湛薇尊师,劣徒朱顾照拜上。听闻天降暴雨,高山官道崩塌,卿等欲顺水路回京。然大江风高浪急,比山路更险,吾心甚忧。已嘱咐沿途官吏谨慎护航,确保爱卿安全。卿务必多加珍重,吾于京内万分思念,日忧。已嘱咐沿途官吏谨慎护航,确保爱卿安全。卿务必多加珍重,吾于京内万分思念,日夜盼君归来。 几句客气官话后突然文风一变:薇薇,你怎么还不回来?本王都要烦死了!你走之后父皇一天三遍宣我进宫讲时政考学问,没工夫骑马没工夫练剑,你新教我的箫曲也没空儿吹,最可恶的是齐师傅,总是逼着我学规矩写文章,本王稍有反驳他就拿出祖制来压我。哼,他齐鸣只比我大三岁,仗着太傅的身份就没完没了老学究似的教训本王,本王头都要炸了。” “哎,听说你已到了大江上,那里好不好玩儿,是不是像诗里写的两岸猿啼、千里峡江?本王在京城憋得难受,新迁的王府一点儿都没意思,时常要看齐木头板着一张脸。本王想你了,他们再逼我我就去找你,坐大船顺流直下肯定非常爽,还能吃到当地的麻辣锅子......” 读到这儿花湛薇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一旁的哥哥看到不由问:“怎么了,王爷都说什么?” “这照儿就是个孩子,在跟我抱怨京中的事呢,想是齐师父看得紧,两个人又互使小性儿顶牛了。” 花湛薇往下看完,不过诸如此类无聊闲扯,便将信折起收入袖中。 “也难怪,王爷从小只听你的,以前的师傅不知气走过多少个。” 花将军感觉这小王爷还真是跟自家妹妹投缘。 “活泼贪玩本是少年天性,我不过比别人略多几分耐心罢了。” 花湛薇淡淡说着,面上神情优雅从容,微微一笑更含风华无限,看得垂立于一旁的向导官都有些心神荡漾了。 望着妹妹的笑容,花将军终是欣慰地舒了口气。 大概在近两年,这举世倾城的笑才重又回到花湛薇脸上。 如今父亲去了,自己就是花家家长,他要照顾好兄弟姊妹,更要担负起花氏满族未来的命运荣辱。 十多年前那场血雨腥风花览依然在目,皇子夺嫡,花家参与其中不免插手明争暗斗。 关键时刻丢车保帅才成就当今天子登基,若差一步便不是现下的天地了,可以说花家一路走来手段说不上绝对光明磊落,那种情况你死我活,权谋之下心软是致命的,没有谁身上不沾落几滴旁人血。 这些事花览清楚,故去的花老尚书也清楚,不过他们始终没让花湛薇知晓。 父子俩可算用心良苦,他们是心疼这个孩子,是想让花家还留有一个清白的人,万一自己不测,花湛薇靠先皇免死金牌仍可将花氏血脉保存延续下去。 忘不了万方山庄那场大火,红光映天烧了整整三个日夜,忘不了那人决然而去的背影,还有被他带走的初生婴儿。 如今沧海桑田浑然一梦,花家有愧疚有不安,但十多年过去一些人和事已似翰海沙粒杳杳无处寻了。 这些终究不要让女儿家知道的好,她总算从以前的生活中挣脱出来即将走向新的生活,又何必再令他为往事伤怀,还是全当没发生过吧。 花湛薇自那次难产伤了身子,花家一直让她静心修养。 后来宫里张淑妃听得她文武俱佳,便求圣上聘为皇子太傅,专门教导自己的孩儿朱顾照。 这位小皇子性格古怪,其顽劣程度令人无法想象,唯有花湛薇能驯服得住他。 也奇了,花湛薇平时笑靥温和,并未对他说过半句严词厉语,但人家小皇子就是肯听她的话,在花湛薇面前便成了乖顺的小猫儿,只对别人才伸爪子。 大概也是被那温柔俘获了吧。颜值决定一切,这是让其他老太傅们羡慕嫉妒不来的。 圣上有两位皇子,眼看新一轮宫廷争端又将开演。 张淑妃为儿子计长远,她看出花无谢是稳重聪慧之人,能保得朱顾照周全。于是她在病重时向花湛薇下跪恳请,请求其答应护照儿一世平安。 张淑妃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又感念她爱子心切,花湛薇点头应允。 于是淑妃娘娘临终请下一道圣旨,将花湛薇赐婚于朱顾照为正妃。 花湛薇开始很意外,没想到淑妃所说的一世相护张淑妃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又感念她爱子心切,花湛薇点头应允。 何况自己同照儿的年龄也相差太悬殊了。但他冷静下来看到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花家的盛衰自己也要担一份责任,不可能永远置身事外。 自己无法帮父兄去沙场迎敌建功立业,为他们稳固好后方总是行的,另外照儿自己从小看着长大,他又失了生母在宫内危机四伏,更不能弃他于不顾了。 思虑周全花湛薇坦然接下圣旨,这让花览都是意想不到的,皆因自己的这个妹妹虽痴情但亦通透,知道往事本无法重来,眼前的亲友更需要自己。 父年迈兄操劳,身为次子也有责任成为撑起花家的一根柱石,同那明王可以永远做他的姐姐做名义.上的夫妻,这样反而更好,因为心已属了那个人,便干干净净地只留给他吧。 张淑妃和花老尚书去世后,圣上将两位皇子封了郢王明王,分别出宫立府。 又预先颁赐花湛薇明王妃宝册,录宗牒入皇族,只待年末完婚,所以此番回京后,花家和宫里便要开始筹备他们的婚典了。 花湛薇很喜欢和朱顾照在一起,觉得这个姐姐不会对自己凶,有时还陪着自己玩儿,同他成婚应该不错,因此也欣然接纳这个事实,认定花湛薇为自己未来的伴侣了。 其实在花览看来,小王爷对自己家妹妹已经非常之好。宫中的珍宝成批往花府送,虽不称名字,但成天粘着无花湛薇左一声师傅右一个姐姐,叫得也很是亲热。 这个小夫婿亦有小夫婿的好处,他大事上都听花湛薇意见,将来妹妹便把王府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 明王和花府登上一条船,这王爷自然和花家是一心的。 花湛薇今日重获幸福,九泉下的父亲总可以瞑目,自己对她的亏欠也算有所补救了。 花湛薇并不了解大哥此时复杂心思,他已久未出京城,今将老父灵柩送原籍入土为安,尽到了为人子女一片孝义。想起自己年少时亦曾忤逆父亲贸然离家,那时虽不悔但也令双亲分外伤心。 现在年岁渐大经历许多事情才理解父辈诸多不易,或许人都是在成长中逐步成熟的吧。 极目江天景色,天气晴朗水流湍濑。 两岸都是高山峡谷,苍松翠柏点缀断崖绝壁之上。隐隐闻得几声猿鸣,密林间似现猿影闪动,当真壮阔风光。 这一段江面逆流,欲往京中必须逆水而上,花湛薇但见船头缚住几根纤绳,远处岸上有二三十个纤夫正在费力拖拽着。 拉纤的人个个皮肤黝黑,虽隔的远也能分辨出皆全身赤裸。他们身体斜倾,将纤绳紧压在肩.头,随着领头者的口令一下下缓缓前行。 或许是年深日久多少代人都在干这一行走这一段路,河岸光滑的鹅卵石上竟被他们踩出几排脚窝,便是人们所说的纤夫石了。 那领头人尤为高大强壮,甚至可以说他的身形十分完美。臂膀宽展结实,腰腿处的肌肉更是硬挺刚健。从后背看去竟如一尊精美的西洋雕塑,虽黧黑却泛着光。 他穿行于乡野山水,融入在这质朴风情之中。 他口中喊着低沉的号子,一声声有腔无字,身后众人便在他的呼喊下共同迈步共同加劲儿,用人力对抗着逆行的江水,生生把巨大船身拖动起来。 另一个侍女阿紫端了今日补药过来,奉给花湛薇喝下,又服侍他漱了口。 都置弄妥帖紫姑娘才放眼去看两岸情形,一下便描见了那队裸身之人。 官家使女亦受礼数教化,阿紫阿黛都没见过这般,阿紫是个风风火火藏不住话的,不由红了脸大叫一声:“哎呀!他们怎么.....太不成体统。” 那向导官也觉很是不妥,赶忙解释:“一群山野村夫,全无规矩放浪形骸惯了,我原叫他们做些遮挡的,谁知竟不听,实在有污贵人耳目,下官回头定去严惩。” “他们都是懵懂乡民不必计较,我们回舱中便是。” 花览倒不很在意,只觉得自家妹妹身份最为尊贵,还是不要让她看的好。 花湛薇却笑了,转头对阿紫阿黛说:“是你们孤陋寡闻了,可知这些纤夫为何不着寸缕?” “难道不是.....未开化不知羞耻?” “还是因为家里穷穿不起衣服?”两个女孩儿猜测着。 “都不是,他们也有妻子高堂,也为人父母,怎肯随便袒露自身;即使乡间穷困,想必一件遮体的衣服也还是有的。” “那,又是为什么?” 花湛薇望着岸上纤夫娓娓道来:“我于此地县志中读过,在这条江,上拉纤搬船也算个久远的职业了。” “大江凶险却为水路要道,往来官商船只欲平安通过都会求助当地居民,久而久之便有人干起了这一行。” “他们拉纤并非只在岸上,有时还要下水,有时甚至会去推船,经常会水上陆地交替,若穿着衣裳入水行动极其不便。” 另外下水衣衫湿透,上岸去只能靠日晒靠自身体温溻干,即慢又难受,年深日久还会落下病根,对自身损害极大。所以做这一行都是赤裸拉纤的,有时严冬也这样。” “何况贫寒人家布料金贵,纤绳勒在肩膀几下就能磨穿,谁又舍得。唯有皮肉最耐磨,虽初时会留下血痕,但忍过痛楚就可结痂长起厚茧,时候久了便坚硬似铁习以为常。想来人身,上和心上的伤都是如此吧!” “那他们也确实不容易,很可怜的。”听了花湛薇讲述,阿紫女孩儿家不免心生同情。 第二章 “我不觉得他们可怜,他们自己也不会这样认为!”花湛薇一反刚才有些哀伤的语调,温柔美目中泛起坚定的光来。 “他们用肩膀用双手迎来送走过往船只,保京城货运充足,保此地水道平安。” “他们十几二十几个人拧成一股劲,齐心将大船拉起,若赶上逆风逆水,拼尽全力累到吐血也未必把船挪动一步,风高浪险甚至会有性命之忧,看起来是不及我们自在,收入也相当微薄。” “但他们不可怜,我反而觉得很可敬!尤其是你看他们虽一丝未挂,却坦坦荡荡面对众人,只为劳作并无邪念。他们的心更纯粹更干净,已与这山水结为一体。你们不妨大胆看看,难道不觉那几经磨砺的强健身躯是这世间最极致之大美吗!” 在花湛薇感召下,阿紫阿黛也坦然望着这群纤夫。 一时竟很赞同主子的观点,觉得这些人很美,尤其是领头那个,他骨骼健硕,肌肉紧实有致,形体无懈可击。若穿了长衫站在面前,想必其风采绝不逊于任何一位王孙公子。 花湛薇也在看着那个人,心中有种莫名的波动,自己同这纤夫素昧平生,为何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番关于纤夫的言论,引得众人对花无谢的博学交口称赞。 “还是主子有学问,不出门便明白天下事!阿紫阿黛首先竖起大拇指。 “真不愧皇子太傅,贵人今朝也给下官上了一课,我算是本地人都不知这些,果然受教。”那向导官也向花无谢行了一礼。 幸喜贵客通达,并未因粗陋纤夫的出现而生气。向导才敢将这一番经过详细解说起来。 “禀告花将军和贵人,这里名为灵巫峡谷,位置特殊风向水流不定,是这千里大江最险要之处。不熟悉情况的常常船毁人亡,所以想要顺利通过只有求助当地灵子寨的人拉纤引船。 说起这灵子寨是近十年形成的神秘村落,隐在深山之中,膜拜江灵神女为他们的神祗。大小族众皆水性舟技超凡,靠在江上打捞坠江的人和物以及帮人拉纤撑船为生。他们还有个浑名,在我们这一代被叫做江猫子。” “江猫子,江里的猫儿也能游水吗?”阿紫觉得很新奇。 “姑娘莫轻看他们,要过这灵巫峡谷当真缺江猫子不得!” 向导官很认真,继续道:“下官已派人同灵子寨做了交涉,委托他们来将花府船只带出峡谷。各位有所不知,这大峡谷有三个险要地段。此地名为飞流滩,流水逆行且流速湍急,不过尚算最好通过之处。前面还有恶虎滩和鬼门谷,就越发艰难了。” “我们也知水路危险,但天降大雨山间官道崩塌只能作此抉择。京城的公务耽搁不得,二弟又即将与明王爷完婚,皇家的庆典更是要紧。所以还需加紧催催那灵子寨,若我们今日闯过飞流滩,是否明日后日便能渡剩下的两个关口呢?”花将军自然是对行程比较焦急。 向导官为难了,只能尽力解释给大将军:“下官也曾向灵子寨问询过,他们说渡过险关最主要看天意。要等气候水势风向寻找最佳时机,快也需十日左右。若是赶上天不作美,说不好要在此地盘桓一两月也未可知,此事着急不得。” “一两个月,岂非要长久住在这江上?”阿黛发愁了。 “傻丫头,人家只是讲最坏的可能,再说住在这里有何不好?风光秀丽每日同山水为伴,我们船上的补给坚持个把月是绝没问题的。与自然争斗更需了解它的规律,很多事有时真的要靠天意。”花湛薇倒很随缘。 向导官非常感激这位准王妃的理解,看来能入皇家的绝非寻常人物,此花家的姑娘不但相貌好,而且更是豁达聪慧。 当今圣上只两个皇子,并没确定谁为太子,那眼前这位说不准将来就有母仪天下的可能。 “贵人说得十分在理。”他连忙又向花湛薇“贵人说得在理。”他连忙又向花湛薇作了一揖。 “下官必定督促灵子寨尽快过滩小心伺候,这不今日听说来了大贵人,他们寨主大当家亲自去拉的头纤,就是最前面走的那个。现在看来一切都好,若是顺畅的话,想必我们很快就能驶过飞流滩了。” 这向导也高兴得太早,他话音未落,只感觉船身猛然一晃,随后竟停于江心不动了。那边纤夫又加了几把力气,又做过多次努力大船仍滞留不前。他们无奈放下纤绳坐在原地合计起来,向导官便命自己的下属过去探问。 片刻后派去的人返回来,禀报说大船是卡上江中的暗礁了,因为此地水下情况随行水手无法判定,所以灵子寨的人想亲自上来看个究竟。 “大胆,此乃贵眷官船,岂是他们这等乡野流民说上就能上的!” 向导官训斥起来,却拿眼睛瞟向花览将军。 他也不傻,言下之意是花家带来的水手都不了解这里的状况,让不让那些人上船就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花湛薇向哥哥点点头,花将军也知靠水吃水,要想过滩还需依赖本地的行家。既然得到自家妹妹首肯,他便安排向导官去办了。 “给他们讲讲规矩,让他们都收拾整齐些再来见贵人。” 向导官照旧吩咐刚才派去传话的人,一面又请花将军和花湛薇移步船舱。 一艘柳叶快船载了十来个江猫子过来,向导只准了领头者来见。 轻健的脚步声从舱外一直传入舱内,来人个子很高,黑黑的,看身形应该就是刚才带头拉纤的灵子寨大当家。他现在穿了条及膝的宽松短裤,其它部位包括一双脚还依旧是光着的。 这人用黄绿色彩涂着面,瞧不大清长相,这该是当地特有的习俗,岸上那群纤夫也都如此。 虽是偏远山民,但他很有些做寨主的气度,见了花家这样的贵府高官也并没胆怯,只朝上正正规规弯腰行个礼。 从他进门的一刹那,花湛薇就觉有些异样,心不受控制地快跳起来,可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如此反应,只感到此人不同寻常。 阿紫阿黛还没忘船头上花湛薇那番话,此时倒大胆地观看起这人。 花家是带兵的武将,平日来来往往虽不直接接触,但她们也说得.上什么好男人都见过。 可眼前人这样的肤色,这样充满男子气的身材,举止上又不卑不亢。竟使她们不由生出一种钦佩向往,似乎有些小小花痴的心境了。 许是不会讲官语,那人用方言和领他上船的小吏交代几句。小吏传给向导,向导再来回禀花满天。 “大将军,他们想先查查船上船下的情形。” “可以。”花将军同意了。 “大将军,他们想先查查船上船下的情形。” 灵子寨那人随即转身,到外面招呼同来的另几个伙伴,也都穿了短裤,几人分散开来在船中各处查看着。 透过舱内窗子,花湛薇看到他们仔细审视船舷、船尾、船帆等处,大当家还亲自趴在甲板.上听了半晌。 起身之后他唤来其他人,似乎布置几句,然后便向下纵身一跃,带头跳入了滚滚江水中。 “哎呀,这水很深吧!”阿紫的担心脱口而出。 “不要紧,他们没点子水性哪能在江上混饭吃,肯定没事的。”向导宽慰着。 继寨主后尘,另外几人也纷纷跃进江面,他们很快就潜到水下被浪涛所覆盖,船中人用眼睛根本寻不到他们的身影。 就这样等了一阵,似乎船身有些轻微的动感。接着只有那大当家自己回来了,其余人直接上了来时的快船却是去了江对岸。 那人站立在船头,浑身湿漉漉的,花湛薇注意到从他右腿的裤管处淌出血来,一直流到脚裸。 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见纤绳已被伙伴们从两岸拉起,于是一串低回浑厚的号子就再次从他口中发出了。 号子本是纤夫拉纤时引导大家齐心协力的口令,是劳动时的呐喊。 灵子寨大当家,能坐得稳这个位置,除了一身绝顶水中功夫,看来一副好嗓子也是必不可少的。 开始时声音缓缓的,仿佛是沉重的叹息。这叹息在逐渐加速,低沉中满含了力量,犹如内心的不断挣扎与反抗。 大当家一人的号子喊起来,两岸纤夫的附和声也随即加进去。两种不同的音调汇聚到一处,似在有力诉说拉纤引船讨生活的艰难。虽难但也要向前行,一领众合此起彼伏是要呼唤起大家共同战胜激流的勇气。 嘿嘿,哟嚯....哟嚯嚯,哟喔哟喔哟喔... 虚字实腔,加快到一定程度变成了稳健的拍子,一下下撞击着人的心灵。 两岸纤夫身体极度倾斜,踏着这拍子运足力气行进,船由一动不动到在他们努力下真有些要往前冲的意思了。 船身开始左右摇摆。 船头的指挥者,灵子寨大当家在用口中的号子告诉纤夫们使力的轻重。这是只有他们才懂的语言,那或高或低的错落就是提醒左右两岸哪边该缓哪边该猛,以便尽力将船从暗礁石缝中拉出。 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暗礁咬住船底在与人工相较,加上逆流的江水更合成强大的力量。纤夫们刚迈出几步又不得不被这股力拽着倒退,他们便再费力把纤绳拉回来,然后再被倒退,他们便再费力把纤绳拉回来,然后再被拽回去,再拉回来..... 僵持了数次,粗壮的纤绳在每一个纤夫肩上勒出深深的印记,但他们始终没有放弃的打算,齐声喊着嘿哟嘿哟的号子,仍在拼力向前。 用这嘿哟之声做底,突然一把嘹亮的呼喊从大当家口中发出。这呼喊不同于他先前的浑厚,却是激昂高亢响彻云霄的。 仿佛一道炸雷发自肺腑,是情至深处拼尽性命的嘶吼。两边纤夫都在为他和声,都在随着他不断上冲的旋律将全部劲道搏于一根纤绳之上。当狂放的拖腔.上升到最高点时,停留在船舱内的人只感觉身子猛往前一探,大船终于被强力拖出离开暗礁了。 此时夕阳正美,大江上秋色潋滟风光极佳。花无谢面对此情此景,不由感慨道:“缚纤绳于肩膊,融豪情于胸膛,呐喊于滔滔江水,望红日耀于山梁。” 他今天真是被这些同天地搏斗的人感动了。尤其是那一声声号子,有哀怨有豪迈有不屈,既可相助劳作又能直抒胸臆,那是纤夫们在生命极限中迸发出的最华美乐章。 顺利渡过暗礁,继续舟行江上,辛苦的拉纤人也轻松了很多。他们渐渐直起腰杆,全不在意刚才的苦,每张脸上都露出憨厚的笑来。 有人向船头喊了一嗓子,阿黛不明白何意去问那向导。向导官解释说是纤夫开玩笑,要他们十当宏的再胆古小曲那向导。向导官解释说是纤夫开玩笑,要他们大当家的再唱支小曲。 船头上的汉子并没拒绝,马上开口溜出一段小调儿。他用得是本地土语,虽然不大懂可旋律实在好听,就连阿紫都跟着晃起头来。 其实乐理原是相通的,那曲子欢快带着浓浓乡野的味道,花湛薇猜测他应该唱着自己放船闯滩的生活,不以为苦反以为乐,仿佛一叶轻舟穿越千山险阻,历尽惊涛后满眼海阔天空。 他或许也会唱到心爱的伴侣,平凡人物也有自己最为珍视的幸福。 这歌声优美激越,粗犷而自然天成,此时在船上众人耳中,只觉比任何公门雅乐都要更真实更动听! 飞流滩被甩在身后了,眼前是一片平稳水面。为感激纤夫们卖力,花览将军又将那个传那大当家进来赐了些银两。 花湛薇却露出了沉思,她安安静静的,心里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但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 这种话语没有办法用言语来表达,只是心里痒痒的有些难受。 第三章 灵子寨大当家没说什么,接了钱袋点个头转身欲走,却被花湛薇叫住了。 “等等,你的腿受伤了,如果不是很急的话,我替你敷些药吧。” 那人的背影好似颤,许久不愿回过头来。 花湛薇倒没犹豫,命阿紫取出药箱,又让阿黛搬个椅子招呼人坐下。 这下向导官慌了:“贵人何等身份,怎可为一介小民做这些。他们江猫子下水磕磕碰碰是常事,常做这些他们江猫子下水磕磕碰碰是常事,又不要命,没什么大不了的。” “世间生灵平等,何况若没他们,我们此时如何渡得这飞流滩。” 花湛薇说话平淡,口气里却有明显的不快。 “主子,要不我来吧。”阿黛也觉让花湛薇亲自动手还是不合适的。 “把药箱打开。”花湛薇直接吩咐,并没有要转手的意思。 花将军了解自家妹妹的脾气,便示意阿黛照做就是。 撩起那人的裤管,只见膝盖处一块拳头大擦伤,不算太深可也不浅,该是在水下乱石中划破的。 花湛薇先取出药棉为其清理伤口,又从一个青瓷瓶中倒出些药粉,柔和地说:“可能会有些疼,忍一下。” 她将药粉用手指一点一点细细涂抹在伤处,那药粉是消炎清淤的,抹上去伤口被刺激应该有痛感。不过灵子寨的大当家倒没什么反应,动都没动一下,只发呆般坐在那儿看着花湛薇。 花湛薇就半蹲在他身前,大当家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那柔和的鬓发细腻的五官。 夕阳透过舷窗映在这位贵人身上,使那美好轮廓显出醉人的金红色。 她的动作专注而坦然,倒是周围的向导和侍从见堂堂王妃之尊竟会给一个纤夫头子治伤上药,觉得很不可思议,不知所措了。 抹好药粉,又用干净的白纱布包裹两层,花湛薇无抹好药粉,又用干净的白纱布包裹两层,把手中药瓶递给那大当家。 “这个拿去,每日换一次药,这两天最好不要碰水。” “还不快谢谢贵人,你这是哪儿来的福泽。”向导官说。 灵子寨大当家站起身,朝花湛薇鞠了一躬,讲了句方言土话致谢。花湛薇虽不太懂,但也摇头笑着示意不过举手之劳。 那人脸上让色彩遮盖,分辨不清容貌和情绪的悲喜。 他很快就离开了船舱,没做过多的客气盘桓,仿佛今日的回报也是他应得的,仿佛他并不留恋这个华丽空间里羡煞旁人的富贵。 此人的确有些特别,花将军望着他的身影也生出几许猜疑。 离开大船回到岸边,大当家同纤夫们一起沿曲折山路转入村寨。这是个隐在密林深处的寨子,依着山势高高低低搭建起很多竹屋。 在寨门口将拿到的银钱一一分发下去,大当家自己倒分文未留,纤夫们也习以为常,高高兴兴接了各奔家中。 风动竹林,有条幽静小路上传来几声鹧鸪啼。 大当家独自走过去,一个黑衣蒙面人等在那里,见了他就躬身下拜,用标准的京城官话说道:“属下参见盟主,您上回安排的事已经办妥了。” “也好,这网撒了十多年终究要收的。” 灵子寨当家人负手而立,目光敏锐深邃。 他沉思一下对那黑衣属下吩咐:“这次花家的船有问题,你去查查谁在我眼皮底下弄鬼?”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很快便消失于竹林之中。 远处高山上阵阵猿鸣,预示天气将变,这灵巫峡谷又到了起风浪的时候。 大当家走向已亮起点点灯火的寨子,他把手中的青瓷瓶放到鼻下慢嗅着,那里面是药香,还有忘不掉的桃花香。 第二日暂时休整,花家的大船抛了锚停泊在江上。 花湛薇的舱房内装饰雅致,到处都泛着柔和的光彩,此刻青烟袅裊,他正立于小窗下焚香祝祷,仿佛是在祭拜着什么人。 阿紫站在门外伺候,刚才送进香烛贡品,花湛薇便让她退了出来。每年这个时候,主子都要这样做,如今旅途之中也并不例外。 阿紫到花家十年,不知道主人一直在纪念着谁,花湛薇性子沉静,他不说,阿紫也不敢细问。只是觉得这人应该对主子非常重要,不然怎会经历多番岁月依旧念念不忘。 花湛薇的心中所想阿紫难以清楚,因为知晓十多年前那桩事情的人已经微乎其微了,即便是了解也都视为禁区闭口不谈。 可不说并不代表没发生过,更不能抹去花湛薇刻在心上的那个名字一万连。 初见是在风和日暖的春天,那时无谢尚为少年。也曾不怕天不怕地,顽皮刁钻令父母头疼。 自己乘着巨大的纸鸢迎风飞上天去,不顾下面丫鬟小厮一片慌乱,欣喜自己终于变成了一只鸟,欢叫着在花府上空盘旋。 飞过父亲待客的院落,只见一位白衣公子正仰头看着自己。 那人眉眼十分英俊,额前分开的两缕刘海又为他平添了温润的书卷气。 花湛薇也被他的气质吸引,一时瞧呆了,竟忘记控制也被他的气质吸引,一时瞧呆了,竟忘记控制纸鸢,身子不稳照直跌落下来。 调皮的孩子现在才知害怕,花湛薇大喊着朝地面摔去,就一下摔进白衣公子怀里,把这辈子的情、把整颗心都摔在了他身上。 然后是父亲的大声训斥,那人在一旁暗笑,还为自己讲了两句情,他当时一定认为花家的女儿很疯很傻吧。 后来花湛薇才知他叫万连,居住在万方山庄,年纪轻轻竟是当今武林盟主。 花老尚书乃武将,同江湖人也少不得往来,这连盟主也算是花家的朋友。 第二次会面便庭前比剑,花湛薇剑法不错,久经战场的大哥都曾败在他手下。 所以那次亲朋小聚他就狂妄了一把,站出来问有没有人敢和自己比试。 接连胜了三位军中大员,花湛薇一脸骄傲,这时万连走过来,说万某不才也想向大小姐讨教。 对他的出现花湛薇并不反感,甚至有几分欢喜期待。 早也想同这位武林盟主较量,看他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无敌,是不是人和功夫都一样帅到拔尖。 两人全用青锋长剑,过了几招花湛薇才知自己当真遇到了对手。万连内力浑厚剑法沉稳,花湛薇自以为是的进攻全被他破解,最后被一个力道压制弄得长剑脱手,只好红着脸低头认自以为是的进攻全被他破解,最后被一个力道压制弄得长剑脱手,只好红着脸低头认输。 在一旁观战的花将军笑了,对自己家妹妹说总算有人能镇住你,这万盟主剑术还在其次,哪天你若看了他使刀就更会叹为观止了。 花湛薇敬佩有才干的强者,当即就要拜万连为师。 万连有武林君子美称,谦让地说为师不敢当,可以结作挚友互相切磋。 后来他们真就成了好朋友,时常共同研磨武艺。万连山庄家学渊源不逊花府,万连亦非仅仅一介武夫,他在诗书棋画上也都具很高水准,与花湛薇有很多共通之处。特别是他还精晓音律犹善箫管,常常和花湛薇洞箫合奏,二人堪称知音。 长久接触中,花湛薇觉得这人近乎完美。 若说缺点大概只有一个,那就是万连在自己面前有时会局促木讷,讲出来的笑话能把人冷死。 就是这样一个人,让花湛薇渐渐产生出一种感觉,那是高于朋友情谊的喜欢。这种喜欢是互相的,他们彼此已恋上了对方。 万连爱着花湛薇的活泼欢跃、纯净美好,而花湛薇最爱连城璧胸怀天下,一腔君子柔情对自己倍加呵护。 两个人的事双方家长并不反对,只待良辰吉日缔结秦晋,好成就朝廷江湖上一段佳话。 花湛薇最难忘第一次去万方山庄的情景。 沿着山间石阶与连城璧携手而上,花小姐的心情十分忐忑。 “阿连,伯母.....在山庄吗?” “在,不然干嘛带你来。” “哦。” 花湛薇越往前走心越乱,这趟的目的就是未来媳妇拜见婆婆,可...... 临来时宝柱金哥那些小厮在自己面前一通叽喳,说什么双钩莲花白红莲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可绝不是靠丈夫跟儿子的名号。 她艺承名师,丈夫去世后多年坐镇无垢山庄保连家名声不倒,也是个极泼辣果决的人物。 万连就是她苦心培养出的新一任武林盟主,儿子是她的心头宝,选媳妇自然马虎不得。 听说她的标准是见面先试武功,功夫不济就别想迈进连家大门。 花湛薇被吓到了,虽说自诩武将世家本领不弱,可自己都不是连万连的对手,他是他娘教出来的,那自己到了这红莲面前就更是只小蚂蚁了。 再说谁敢跟准婆婆动手呢,轻不是重不是,一点惹得她不痛快将来就有苦日子过。 万连讲他娘又是个重规矩的人,自己在家中玩闹惯了,老祖宗和母亲宠着,教训都是有一搭没-搭,不知道连伯母能不能受得了,有没有可能喜欢昨天花夫人很是担心,特意千叮咛万嘱咐。 她对江湖人不太了解,又怕儿子受委屈,又怕花湛薇太顽劣让未来亲家动气。 父亲也告诉自己去了万方山庄一定要遵规守礼。 总之父母这么一掺和花湛薇更慌了,但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都走到这步心里再打鼓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吧。 “阿连,你说连伯母会不会讨厌我?” “你有哪里让人讨厌吗?” “你不是常说我任性,一身少爷脾气,功夫不怎么样还当自己了不起吗?” “那是我说的,娘不见得这样看。” “但是,如果伯母不认可我,你怎么办?” “这就难了,要真是这样我也只能听娘的话,请花家小姐打道回府吧!”万连说完,看花湛薇害怕的样子就马上偷笑起来。 花湛薇气得拍了他一巴掌:“烦人,人家都要急死了你还故意逗我,连你也越来越坏了!” 万连握住他的手,安慰起这个小人儿。 “傻瓜,知道我逗你还急什么。放心,娘是通情达理的人。再说只要是我相中的娘都会愿意,她还信得过自己儿子的眼光。” “哼,你不是说我不好吗!我又任性武功又差,哪里配得上连大盟主。”花湛薇撒娇地撅起嘴,想把被攥住的手抽出来。 万连反而握得更死,又进一步把人揽到了怀里。 “我喜欢你才那样说,其实那正是你可爱的地方,我要的就是这个真真实实的人,在我眼中你的缺点也算作优点了。” 索性托起娇软的身子,万连直接把花湛薇横抱着就走进无垢山庄了。 “不可以这样,成何体统快放我下来!”花湛薇只能捶着他的肩膀反抗,但反抗终究无果。 花湛薇该是命好的,还没走进山庄正厅,红莲倒先笑着迎出来。 “是花湛薇吧,真的人如其名,比花朵还好看,我都骂过阿连儿四五回了,怪他不早些带你见我。一路上累不累?万方山庄太偏僻,跑这遭也是辛苦你了。你父母和家中老祖宗可好?一会儿我把这山庄特产装上一车,派人送过去给他们尝个新鲜。” “外头热得很,你身子单薄别中了暑气,咱们到屋里说话。瞧我这脑子,走了大半晌你肯定该饿了,先吃些点心垫垫,我马上就吩咐厨房开饭!” 那个传说中的厉害婆婆呢? 说好的比武试媳呢? 花湛薇连鞠躬见个礼都没来得及,就被按到椅子上,让红莲哄着劝着塞了满嘴的糕点。 还直说她太瘦了,以后要亲自为他调理饮食,大有不让他胖起来绝不罢休的架势。 万连在一边看着只不住地笑,对花湛薇挤挤明晴道.“你这同怕早直的下差了。” “我娘这个人,平叔最擅长的就是劝人吃东西,我常常为此感到苦闷,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万连一边笑一边往花湛薇的碗里夹菜。 自家婆婆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凶狠,恶煞反而让自己定下心来。 第四章 万连在一边看着只不住地笑,对花湛薇挤挤眼睛道:“你这回怕是真的吓着了。” 是呀,完全在意料之外。也许是花湛薇的外表太出众,红莲横看竖看都满意,因此去掉所有礼节规矩,直接一次过关。 要不是万连劝他娘冷静淡定些,恐怕马上就要换庚帖下聘礼定婚期了。 花湛薇渐渐放松下来,边吃着点心边仔细端详起婆婆大人。 伯母很漂亮,看上去比自己母亲要年轻,确实是个精干爽利的人。 万连父亲去世得早,她以寡居之身撑起山庄又前后辅助两代武林盟主,一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女人,同时也肯定特别不容易。 花湛薇想着以后要和万方-起好好孝敬她,连伯母只当添了个女儿。而自己没有遇到想象中的恶婆婆,反是多了个更加宠自己护自己的娘亲。 老夫人把花湛薇安排在客院儿,离万方的住处很近。 里面一应陈设都是她亲自布置,还直问花湛薇缺什么有何不满,又命心腹下人小心服侍。 面对即将的山庄少夫人仆从们谁敢不尽心,让花湛薇觉得这比住在花府里都要舒服自在。 晚饭后,红莲不用花湛薇陪着,说跟自己这老婆子没什么好聊的,要万方陪花湛薇去各处转转。 山庄依山傍水而建,景色极佳。花湛薇喜山庄依山傍水而建,景色极佳。 花湛薇喜欢晚宴上的甜酒,万方便为他偷偷带出一坛。 两人坐在屋顶上,就着坛子你一口我一口,边俯瞰整个山庄边谈天说地。 “你家酿的酒真好喝,饭也好吃。伯母一个劲儿给我夹菜,我肚子都快撑爆了! “那全是她为你亲手做的,我平日都没这个待遇,真是有了媳妇就把儿子丢了。” 某人话里带酸却透着欢喜,花湛薇笑笑,把头靠在连万方肩上。这肩膀很宽,让自己觉得无比踏实,是一辈子的依靠。 “阿连,我喜欢这里,以后这是我们共同的家。我们一起孝顺长辈生儿育女,让万家开枝散叶越来越兴旺。” “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哟,我娘天天拜菩萨想要一大堆孙子孙女呢!” “讨厌,你很不正经。”花湛薇微醉的脸变得更红了。 “有酒不能无乐,我们吹箫吧。” 万连不知从哪里弄出两管玉箫,相同的质地洁白莹透,箫尾的流苏上是两只艳丽的雄鸳鸯。 乐声徐徐而起,有应和有回环,清雅缠绵在山庄上空悠悠回荡。 两人就这样合奏着共饮着,一双璧影在朗朗明月下相依相偎。他们醉在酒中、醉在乐中,醉在自己甜蜜的小小幸福里。 不觉身心皆入了境,花湛薇放下玉箫便去亲吻爱人的红唇,然后万连抱起花湛薇飞身跳回院落。 花湛薇也没拒绝,由他抱着走入烛光闪闪的房中了。 这两人大概等不得了,一晌春光,未正式成亲便鱼水合欢。 第二天醒来花湛薇浑身酸软,他又羞又气,把责任全怪在万连身上。 山庄里就这么几个人,红莲岂能不知道。她表面着急,实际内心是在偷偷乐着的。 这样更好,花湛薇提早一步成了连家媳妇,已经板上钉钉跑不了了。是儿子有本事,能将这株美花儿安安稳稳栽进自家院子,红莲高兴还来不及。 其实就是万连不想自己也要促成他们一下,不然把他俩住处安排那么近是为了什么?近水楼台,这月要先得了才放心。 不过婆婆的姿态总还要有,红莲假意训斥万连道:“你这个混账东西,酒喝多了糊涂蒙了心。湛薇年纪小,你也把持不住,你是无所谓的,可让湛薇怎么办?人家是诗礼大族,我要是他的父母也绝不会放过你!” 一面又安慰花湛薇:“好孩子,是我教子不严让你受委屈了。伯母这就给你出气,我让他跪到祠堂去用三啸夺命鞭狠狠抽他!” “别!伯母别打他。”花湛薇当真了,还是挺心疼的。 红莲借机又说:“总是我们连家亏着你,白红莲借机又说:“总是我们家亏着你,好在你和璧儿两情相悦也到了议婚这一层。我看不如提早些,我这就请媒人上门提亲,我们江湖人没那么多规矩,一切都按你家的章程来,亲家说怎样办咱们就怎样办。你进门就是武林盟主夫人山庄当家少奶奶,我也年纪大了,以后这上上下下都是要交给你打理的。” 红莲把姿态放得这样低倒让花湛薇不好意思,她羞怯怯说:“伯母,其实,我家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父兄军务忙,要不也早想两家见面商议定亲的。再说,昨天的事也不能全怪阿连,我也....” “你看看你看看,你欺负了人家人家还向着你说话。” 红莲把儿子推到花湛薇身边:“还不快给花湛薇赔礼!我今天把话摆在这儿,你将来若有半点对不住无谢,不用别人,我先就饶不了你!我管你多大年岁,管你是什么盟主不盟主,只要我活着,只要你还是我红莲的儿子,我就能用家法打死你!” 万连吐吐舌头,心道我娘还真会演戏。 可把花湛薇吓坏了,听说家家法很是厉害,打在那人的身岂非要痛坏自己的心。 便赶忙把大盟主挡在后面,求情说:“伯母息怒,真的不是阿连的错,我也有责任。” 身后的万连弯腰笑起来,红莲一下过去要朝他挥巴掌。 “你还笑,还有脸笑,我现在就替花湛薇教训你!” 红莲追着打,万连就躲,花无谢慌慌张张就伸手去拦。 站在门外的下人都捂着嘴不好乐出声,他们预感到向来冷清的无垢山庄以后会有很多开心快乐的事,再不是凄凉凉孤儿寡母,而是温馨和美团团圆圆一个家了。 这美好的画面,定格在那个时刻,也深深印在花湛薇心上,仿若就是昨天。 回忆着过去,此时船舱里的花湛薇早泪流满面,因为人们期待中的美好并没有出现,反之却是一场塌天大祸。 十三年前的今天,山庄燃起熊熊大火,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婆母红莲不幸葬身火海。 而万连突然就成了残害武林同道妄图行刺太子的恶徒,被朝廷和武林联合围剿也身死其中。 父亲将这消息告诉自己的时候,花湛薇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的。 这绝不是他的阿连,绝不该是这样的结果,他怎么能就这样走了,丢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那时花湛薇拖着刚刚生产虚弱至极的身子在山庄的废墟里找啊找啊,一声声呼喊着万连的名字。城璧不会死的,他说过要对自己好一辈子,他们还没正式拜堂,还没来得及多过几天属于自己的小日子,还没能给婆婆生一群孙男弟女。 任凭花湛薇声嘶力竭,可是什么都喊不回来。 任凭花湛薇声嘶力竭,可是什么都喊不回来。 没有万连,没有婆母红莲,甚至那个孩子也没有了。 为让他相信,花老尚书和花览把无谢带到了埋葬万家母子的乱坟岗。 花湛薇又用双手去挖,十指磨得脱肉见骨,只在泥土中看到两具烧焦的尸体。但他们身上特有的饰物花湛薇认得,那是独属于山庄的。 花湛薇就在乱坟岗整整坐了三天三夜,最后是昏死过去被抬回花家的。 她醒来后像傻了一样,总念叨着万连没死,还会来找她。可是日子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过去,万连始终没有来。 再次打开痛苦的闸门,花湛薇扶着祭拜的桌子已哭到泣不成声。阿紫很想进去劝慰,但主子说过不许打扰。 其实她每年都如此,心上那道坎儿看似平了,但稍一提起就又是撕心裂肺,有些东西烙刻进骨子里,终生都不可能丢下了。 长吁口气,花湛薇让自己的情绪平复几许。他毕竟不是从前的少年了,记下过去可也有如今的路要走,还要护好明王,还要和大哥共同支撑起花家。 今天的花湛薇已变得相当坚强,棱角让岁月磨平,他已不再有小顽皮小任性,成了大家心目中柔和睿智近乎完美的人。 这大概就是成长使然吧! 放眼舱外江上一片宁静,天公也许有情也许无情,掩盖住那些悲欢离合,只在默默更替着一季季的春秋冬夏。 这情景不由让花湛薇脑中闪过一个身影,是昨天那纤夫,那位灵子寨大当家。 也不知为什么就会想到他,不是在悼念婆母和万连吗,看来自己年龄渐大脑子也开始糊涂了。 万连已经不在了,他若还活着是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可他一直没出现,他走了,婆母走了,带着从前娇俏可爱的花湛薇还有那刚刚出生的苦命孩子也一起走了。 正午时分,阳光照着江上大船,也照着深山里的灵子寨。 这寨子虽小倒五脏俱全,有茶摊酒肆、有杂货买卖,甚至还有自己的私塾。 到了饭点,一群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散学归来,正在山路上打打闹闹。 一个看上去机灵精怪的小子对走在他前面默不出声的男孩说:“小雪,现在秋汛,江里大鱼多得是。哪天我们去摸鱼烤着吃,你再教教我水下憋气的本事。” “没空的,先生还让背书。”叫小雪的孩子冷冷回他一句。 “这有什么难,明儿个我让老爸给咱放两天假,不就有空了。”先头说话的小子满脸自信,仿佛轻而易举不在话下。 “绿豆子你就吹牛吧!”身后有个小胖子开始反驳他。 “今天先生还打了你手板儿,别看是你爸,你完不成功课他照样狠狠收拾。你是我们这里最赖的,他给谁放假也不会给你!” “嘁,再怎么着那也是我亲爹,打不打我手板儿跟你有什么关系,狗拿耗子。” 被当众驳了面子,豆子攥攥还有点红肿的手只能不服气地叨咕。 在岔路口一哄而散,孩子们各奔各家了。 小雪走向最高处的一幢竹舍,那里是他和阿爹的住处。 阿爸已经回来了,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船头喊号的大当家。 房间里陈设简单,可是素雅干净。大当家换了衣服,脸上的彩色纹绘也洗去了。他面庞虽黑却生得俊逸,尤其一双眼明亮有神,只在眼尾略带着几痕潜纹。 见小雪进来,大当家用郑重的口气对他说:“今天是奶奶的忌日,你先过去给她磕头敬香。 靠窗的竹案上放着一碗白饭一碟山菜做供品,后面立着个实木牌位,写着:慈母白氏之灵位。这是平日没有的。 小雪答应一声,听话地走过去跪下,庄庄重重朝上磕了个头。又接过阿爹手里的三支香,放在额头闭目祝祷一阵,然后插在了灵位前的小香炉里。 “行了,过来吃饭吧。”大当家没再说别的,餐桌上饭菜未动,他该是一直在等儿子。 小雪端起碗又放下,试探着问:“阿爹,我有奶奶,那我有娘吗?” 做父亲的身子一顿,沉吟片刻淡淡回道:“没有。” “怎么会没有,那我是谁生出来的?没娘总该有爹吧,就像绿豆子,他就有爹爹和娘亲,他说要两个人才能生出一个孩子。” 小雪想起今天私塾里和同窗的对话,别人都有双亲就他没有。小孩子不了解大人心中的苦闷,只想盘根问底寻个究竟。 “啪”大当家的筷子撂在了桌上:“你哪来那么多话,不吃就算了,到外面站桩去!” 小雪才看懂阿爸不高兴,不敢再说别的,只能遵命出门蹲马步。他心里暗恨绿豆子讨厌多嘴,全是这个家伙让自己问的。 站了一会儿屋内没动静,倒有个寨里的江猫子找上门来,进屋就说:“大当家的,前面恶虎滩出事了!” 大当家朝来人摆摆手,顺着窗子瞥见外面的小雪,口气很生硬道:“别在这碍眼,去你干妈家。” 小雪的腿也有点儿酸了,就一副蔫蔫的样子朝院门外走。不过小孩子好奇心重,又趁阿爸没注意悄悄返回来,贴着篱笆根儿偷听里面说话。 “怎么回事?” “有个客商太心急,不等咱牵引就去闯恶虎滩。结果被一个浪头扑到水里,他们同行的人求咱去打捞呢。” “多久了?” “大概一个时辰前,他们也是慌慌张张乱救,自己不成才来找咱们的。” 第五章 “这么长时间人怕早不行了,多半捞具尸首给他家人入土为安。这大江危险却是通商要道,不管吞了多少人往来仍旧不绝,这一趟我亲自去吧。” “可......要不咱跟他们说水流太急捞不得,犯不上您亲自冒险。” “那客商虽莽撞倒是为妻子儿女奔忙,也有让人敬佩的地方,总不好让他尸骨无存。正值秋汛,恶虎滩水下复杂,咱们的人不能折在里头,还是我去最牢靠。” 听着里面商量合计的声音,小雪知道阿爹今天又要下水了。他蹑着脚钻进厨房搬出一小坛酒,将酒倒入粗瓷碗中,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把碗和酒坛全摆在窗台上。 江猫子离不开烈酒,这是给阿爹暖身的。 大当家出来时,小雪已走远,他看到窗台上的东西,不由叹口气笑笑。 孩子大了虽挨骂受罚也是知道心疼父亲的,大当家端过碗将酒仰头喝干,又拿起那个酒坛跟着来人走了。 小雪的干妈家就在隔壁,干妈四娘开了一家小小酒肆,在灵子寨也算个厉害泼辣的人物。 小雪推门进去,风四娘和丈夫杨开泰都在,这两口儿没孩子家中冷清,见他来了很是欢喜。 风四娘尤其亲热,拉过小雪就问他吃没吃饭,把自己藏的肉拿出来给他,倒馋得杨泰直翻把自己藏的肉拿出来给他,倒馋得杨泰直翻白眼儿。 小雪吃着饭,四娘就用梳子帮他理头发,弄了个高马尾,还在发根处绑了节红头绳。 杨开泰内心吐槽自己的妻子的品味,不过她经这么--收拾还真挺好看,人长得俊怎么都成,谁让人家阿娘阿爹都是一顶一的美人呢! “你阿爸就忙到这样,连饭都顾不上你?”四娘给小雪夹了块肉,随便问一句。 “是我惹阿爸生气了,他罚我的。” “你惹他什么了?” “私塾里豆子说他有娘亲和爹爹我也应该有,让我回去问阿爸。我就问他我是谁生的,阿爸不高兴,没让我吃饭叫我直接去站桩。” 听了这话四娘夫妇一愣,相对看了一眼。 杨泰清清嗓子说:“绿豆子胡说八道呢,你也长长脑子少信他的,以后少跟他玩儿。这小子岁数不大满嘴云山雾罩,跟他那个爹一样。提起他爹我更有气,欠我们酒钱不还,我要不是看他家人不错,无偿教寨子里娃们读书,我能赊给他酒喝才怪!” “那你们说我是谁生的?”小雪一根筋拧到底,又把话题转移了回来。 “.....这很重要吗?”杨泰不知该怎么应付。 “行了,你是我生的,要不能当你干妈,能对行了,你是我生的,要不能当你干妈,能对你这么好!”四娘揉揉小雪的头,想糊弄过去。 小雪却不上套:“我不相信,是你为什么还认干妈,叫亲妈就得了。再说你要是我亲妈的话就该跟我阿爸一起过,可你为什么跟着泰叔?” “你个死钻牛犄角的,这是随了谁?为什么不跟你阿爸过,他们不能离了啊,我是接盘的行不行!”杨泰气到没法,直接打了过去。 “呸!老娘用得着你接盘。”四娘听自己男人说的实在离谱,一口啐到他脸.上。 “不是,你难道还想破镜重圆吗?”杨泰抹了一下脸,朝老婆直挤眼睛,那意思就是能混过一会儿是一会儿。 “你们别演了,我知道都有事瞒着我,不说算了,我去学堂了。”小雪懒得看他俩做戏,把空饭碗一推,扭头出门去。 剩下两个大人干张嘴说不出话来,十多年了,这话可要怎么说。 半晌过后,四娘才首先发了声:“我看这事藏不住,孩子大了想知道谁是亲娘也没错。” “唉,可怎么好。” 杨泰长长叹口气:“当初跟他来这大江边,他是打算一辈子都自己吞下,都不告诉小雪的。其实我就不明白了,三皇子如今已做了皇上,他干嘛不回去找二公皇子如今已做了皇上,他干嘛不回去找二公子,他要把那些事一个人背到什么时候?” “你懂什么,人家万连这才叫重情重义!” 四娘有点激动,杨泰赶紧嘘了一声,看看四下无人才说:“别随随便便喊他名字,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这样忍着就是办法了?听说那位已经到了江上,还能躲到什么时候?”四娘心里憋屈,但还是把音量放低了。 “咱们心里明白,他是想让喜欢的人永远干干净净活着,自己怎样无所谓,倒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只可惜苦了他和小雪。” “哎哎,你不会真对他有意思吧?”杨泰莫名发酸,自己娶来的老婆十多年总盯着隔壁大哥好,这是什么情况? 老杨接着往下说:“他才不苦,他心里怎么想我们根本猜不透。你真当他甘心情愿在这儿做纤夫头儿?这条上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他平日训起我一来一来的。别看我算他副手,很多事都不见得清楚,总还有些神神秘秘的人和他联络。他如今只怕仍在保着花家保着心上那一位,这些你可千万不能往外乱说,不然那大刀绝不是闹着玩儿的。” 四娘心烦,让杨泰一人去照顾酒馆,她则待在家中想着这十多年来发生的事。 当初陪着武林各派演了一场围剿打前锋的戏,只让人以为自己夫妻俩和那人同归于尽了,然四娘心烦,让杨泰一人去照顾酒馆,她则待在家中想着这十多年来发生的事。 当初陪着武林各派演了一场围剿打前锋的戏,只让人以为自己夫妻俩和那人同归于尽了,然后一起来到这地方建起这个山寨。 此地虽偏僻,可有吃有喝有老公疼日子也算舒心。 就是唯一美中不足没能和老杨生出个孩子来,自己每次见小雪都稀罕到不得了,万连那样的命都能抱回这么好的儿子,自己为什么就没有。 自己身强体健绝对没问题,哼,归根结底一定是他杨泰不行。 大当家很晚才归来,迈进房间的步子有几分沉重。 找到了那个客商,交代了保存尸身的方法让同行人把他带回家去。 经历了一回入水搜寻的辛苦,又目睹了一场人间生死,此时可说是身心疲惫。 竹床里侧小雪已睡熟,桌上是他从四娘家要来的煮肉,还有一碗酒,都是留给阿爹的。 大当家嘴角微微上扬,该是很欣慰吧。帮儿子盖严被子,他把酒喝了半碗,另一半用来搓热有些僵硬的手臂和腿。入秋夜晚的江水真已凉到透骨了。 烈酒触到膝处的伤,向来能忍的人也不由嘶了一声。耳边回荡起一句话:“这几天最好不要碰水,记得隔日换一药。” “这次我又没听你的话,你还会像从前那样撅起嘴来生气吗?” 去柜中寻出青瓷瓶,拧开塞子,大当家慢慢把含着花香的药粉倒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翌日天气照旧晴朗,几个男孩子脱光衣服在江湾浅滩处嬉水。 绿豆子专找小胖显摆:“怎么样,我说放假就放假了吧,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小胖也乐得不上学,就说:“行行行,私塾你家开的,以后多来几次才够朋友。” “得嘞,包在我身上! 豆子今天有功,大伙儿都围着他转,有人又问他:“唉,你是用什么法子哄先生叫我们歇一天的?” “我用什么法儿都不管事儿,关键在我阿娘,他说心口疼浑身不舒服,我老爸着急就把咱们解散了。” 豆子庆幸有个宠儿子无下限的亲爹,自己一央告,娘亲便想出了装病的主意,阿爹担心媳妇儿一定要陪着他,学堂里那群熊孩子就完全可以抛诸脑后了。 “那往后让你阿娘多病几回呗!”小胖很直接。 “去你的,你阿娘才生病呢!”豆子回敬他一句,左看右看觉得少了个人,就问:“小雪去.哪了?” “他呀,游到江心去看那艘大船了!” 向导官转达江猫子的话,说天时未到,过恶虎滩还要略等几日。花湛薇倒不急,看气象不错命人撑了小船要去岸上走走。 阿黛给他系了厚锦缎的斗篷,阿紫往手炉里添些炭,二人又另带了四五个随从一道儿小心跟 岸边有几块巨大凸起的礁石,登上倒可放眼一望。花无谢也没要人扶,自己手脚并用攀至最高处,把身后阿黛等人弄得一片心惊。 主子还是下来吧,有个闪失不是玩儿的。 虽然害怕,但阿黛也跟着哆哆嗦嗦爬.上去,自己摔了是小,主子尊贵总不能出差错。 礁石打了晨露很滑,阿黛本就腿哆嗦,绣花鞋底一个不稳,还没上到顶便朝后仰去。 花湛薇马上伸手搂住她,二人接触之间倒把花湛薇身上一个配饰碰下来,落到礁石上直接滚入水中了。 “哎呀,那是王爷送给主子的夜光宝珠,价值连城的!”下面阿紫喊起来。 阿黛非常自责:“都怪我,护不好主子还给您添乱,弄掉了这么金贵的东西。” “有什么要紧,明王也不止这一件,他还会再送我。”花湛薇没当回事,丢便丢了。 “不行,王爷问起怎样交代,找江猫子下去捞捞吧。”阿紫想到了灵子寨的那些人。 “江上船只这么多,他们忙正经事还忙不过来,区区一颗珠子,犯不上耗费人力的。” 花湛薇不想因自己这点小事去兴师动众。 但阿紫阿黛坚决要找人打捞,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引来了那群戏水的孩子。 小孩子胆大,不像大人有顾虑,碍于身份不敢靠近达官显贵。他们不懂这些,穿好衣服主动凑.上来,豆子打头说:“贵人是掉了什么东西吗?” “你会讲官话?”阿紫先感到意外。 “寨子里有先生教,我们都会讲。先生就是我阿爸!”豆子没觉得有啥稀奇,还很骄傲。 “我家主子身上的明珠落进江里了,想找你们寨里江猫子来捞一下。” “这个容易,不用去远处找,我们这儿就有个小江猫子。”豆子说着就朝江心大喊:“小雪,小雪!” 这名字让花湛薇心里紧了一下,但见远处有个小小身影朝这边游来,越游越近,牢牢牵住他的目光。 小雪对花家大船充满好奇,刚才悄悄潜过去围着绕了好几圈儿,听到豆子喊他才转身回来。 瞧着礁石上一人修长挺拔,容貌俊美可亲,不由被深深吸引,觉得看到他心里都是暖暖的。 “干嘛?”小雪问豆子。 “这位贵人的明珠落到礁石下了,你去给捡回来。” 小雪没说话,扑通一声就扎进江里。 倒把花湛薇吓坏了:“他还是个孩子,这么深的水太危险,快让他回来!” “您放心,他水性好着呢!”豆子胸有成竹。 “让他试试吧,说不定真的能找到。” 阿紫记得那颗明珠是外邦进贡珍品,明王特意朝圣上要来送给花湛薇的,是王爷对主子的情意。 “荒唐,为了不出声的物件叫这么小的孩子去冒险,是人命值钱还是东西值钱。珠子丢了不过身上少个挂件,可孩子若有闪失,他亲人父母岂不要痛心一辈子!” 花湛薇很心急,想将小雪唤回来。可人已深入水中瞧不见踪影,自己带来的随从又不识水性,也只能走下礁石站在岸边干等。 许久过去水面没有一丝动静,阿黛也有点担心了。 “不会出事吧,那孩子瘦瘦的,憋了这么长时间就是找不到东西也该出来透口气啊。” “他.....应该没问题吧。”豆子不太确定了,听说这江水特别深,下面全是高高低低的乱石,说不准还有会兴风作浪的大妖怪。 小雪要是出了事他阿爸肯定不干,是自己怂恿他去的,到时候被找上门就是自己的娘亲再护着,自己也逃不脱爸爸的大刀了。 “把船上的水手叫几个过来,一起下去看看!”花湛薇不想再耽搁,毕竟是性命关天的大事。 正在慌乱的时候,忽然一声清亮水花响。 第六章 正在慌乱的时候,忽然一声清亮水花响。 阿紫眼尖先喊起来:“出来了出来了,在那儿!” 小雪自礁石一侧冒出头来,手中举着那颗圆圆闪闪的宝珠。 一旁的绿豆子长舒口气,万幸终于免过一劫:“我就说他成吧,他水里的本事比有些江猫子大人还要好,是他阿爹一手教出来的!” 小雪游上岸穿了衣服来见花湛薇,双手把宝珠递过去。 近距离仔细看这孩子:一身纯黑色衣服,个头儿倒不矮就是太瘦了,颧骨高高的。 年纪虽小却也生得剑眉星目,花湛薇一眼就觉得他很像一个人,或许只是凑巧吧。 阿黛接过珠子,那是绝顶的暹罗明珠,到夜晚便如萤火放光。取极品蚕丝打了宫绦编成络子罩住,加上玉钩为花湛薇做成腰佩。 明珠不怕水,可蚕丝络子不行,被水一浸全皱了,有的地方更断裂变形,整个外围装饰已经基本报废。 “这可如何是好,这都是内务府的做工,远在京城修都没处修去。”阿黛惋惜不已。 “我有办法。”小雪解下自己系衣服的带子,那是一种极柔韧的植物藤茎,碧绿色的。 他单要来珠子.上下穿插包裹,一会儿就用手中藤茎为宝珠重新编了个套子,倒很别致,送给花无谢说:“这是我们寨子里的长情藤,抽干水分说:“这是我们寨子里的长情藤,抽干水分永远不枯坏,颜色还这般新鲜,给贵人先戴着吧。” 花湛薇接过这新的装饰,真的特别喜欢。 青青蔓草缠缠绕绕,蕴着山野的气息,比珠玉玛瑙都要好看。 连阿紫都说:“想不到这孩子水性棒,手还这么巧,我都编不出这样漂亮的样式!” “嗯,绿莹莹的实在惹人爱。”阿黛也赞同。 “这有什么,我们寨子多着呢。不光绿的,还有大红和浅粉的,最好看一种半透着光清清亮亮,晒干后就成了纯白色,长在最高处的山崖上。” 一旁的绿豆子觉得自己半天被忽略,钻空插了句嘴。 “是真的吗?”花湛薇笑着问小雪。 “嗯,我家就有,贵人可愿意跟我去看。” 小雪不算性子活泼的孩子,平常话少,也从没邀请过别人去家里做客。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就觉得京城来的这位大贵人好亲近,像与他冥冥中有缘。 “好啊!”花湛薇爽快地答应了。 “主子,灵子寨离这儿不近,一来一去要半天时间,船.上的大公子会不放心的。 “再说乡村简陋,主子出行须按规制来,怕是照应不周。” 阿紫阿黛皆出言反对,以花湛薇这样的身份去踏足小山村确实不太合适,能拦的尽量拦,这也是她们职责所在。 “又不是在宫里,没那么多规矩。我闲来无事正好随他们走走。” 花湛薇并不改变主意。 “好啊好啊,我们给贵人带路!”豆子和另外的孩子欢蹦乱跳行在前面,花湛薇拉着小雪的手紧跟在后面。 华服美人和一帮乡村少年聚在一起倒很和谐,恰如一群活泼雏鸟绕着朵盛放的国色牡丹。 “你们不用跟着了,告诉大哥我很快就回去。”花湛薇吩咐阿紫阿黛。 可是哪里能不跟着,小山村情况不明就怕万一有事,但离得太近又恐主子不痛快。 阿紫阿黛也是不容易,只得派一人回船去通知花满天,自己和剩下的侍从都远远随着,确保花湛薇不会离开视线。 其实灵子寨也不算太远,一路和孩子们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 花湛薇随身带着些果脯蜜饯分给豆子等人,他们见花湛薇要去小雪家,同贵人告了句别也就各自散了。 小雪带着无谢顺山路朝上走,半截突然停下。 “贵人等等。”他跑去那边土坡的树丛,一会儿又兴冲冲奔回来,手里拿了朵火红的野百合花。 “难得这朵又大又香,送给贵人的。” “谢谢!”花湛薇笑着接了,顺势别在自己胸前衣襟上,还问小雪:“好看吗?” “真好看,贵人哪里都好看!”孩子是真心实意地赞美。 “别喊我贵人,我叫花湛薇,按年纪的话你就叫我阿姨就好了。” “嗯,贵.....阿姨。” 花湛薇笑得更甜,搂着孩子的肩膀聊起天来。 “你名字是小雪?” “对。” “多大了?” “今年十三。” 这年龄让花湛薇稍微呆滞了一下,缓缓神又问:“你一直长在这里? “应该是吧,从我记事起就住在这个寨子,每天看太阳升太阳落。后来跟着先生读书,瞧着阿爸他们在江上拉纤搬船。” “你水性这么好,是和谁学的?” “算是阿爹,其实他也没仔细教过,就把我强按到江里我喝了几回水就学会了。” “那,你阿爹在家吗?” “这会儿应该不在,他们今天要引着四五条货船过飞流滩,一早就走了,得晚上才能回说话间进了院子,果然见四围竹篱笆.上红红绿绿晾了很多长情藤,颜色灼艳,比春夏日的叶与花还要醒目。 “这些都是药材,晒好交给寨子里阿公能换钱的。” 小雪选了根大红色的,几下编个花环又递给花湛薇,小孩子遇到对脾气的人,总是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全都送给他。 跟小雪走进竹屋,房间里的陈设又让花湛薇不由涌上一丝亲切。他从未到过这里,也从未进过这样的房子,为什么会这样? “贵人阿姨坐,我给你倒茶。” 小雪忙着招呼。花湛薇端起杯饮了一口,山间的土茶,泡着清泉水,味道也很不错。 小雪也坐下,就用双手托起下巴看着花湛薇,越看越高兴,直到呵呵笑起来。 “我给阿姨吹个笛子吧。”想起什么是什么,小雪跑去取下墙上的竹笛。 “你还会这个?” “就会一点点。” 小雪将竹笛横在口边,一支欢快短小的曲子飞跃出来。 虽不算太熟练,可也非常悦耳,含着清新乡野的味道。 花湛薇听出,这乐调正是那日灵子寨大当家在船头上唱的歌谣。 “我只能吹这一段,还学了好久,阿爸常骂我我只能吹这一段,还学了好久,阿爸常骂我没天分。他吹的好听,会的曲子也多,拿起笛子信口就来。” “你阿爸他~” 花湛薇刚想细问,小雪忽然扭头看着自己肩膀着急起来:“哎呀!刚才去树丛里把衣服刮破了,这是干妈新给做的。” “没关系,我帮你缝一下。” “贵人阿姨能缝?” “你太小看我了,来,转过身去。” 花湛薇取出袖中荷包,那里面针头线脑一应俱全。 观者必定奇怪,贵族女子为什么还带这些?皆因初进宫为太傅时皇子尚小,宫中规矩妃嫔不能自己抚育孩子,另一位皇子的母妃对这边又虎视眈眈,张淑妃不放心,便把儿子权权托付给花湛薇。 可以说花湛薇是一半做师傅一半做娘,宫里的孩子养大难,半个不留神就有可能遭人暗算,花湛薇处处留心,小到饮食羹汤衣衫配饰都要仔细查看。 身边可信的人不多,她经常亲自下厨为小王爷做宵夜。 明王小时调皮,爬高上树娇嫩的丝绸不禁磨,在御书房没有随侍宫女,所以缝缝补补的活儿花无谢也没少干。这就是为何小王爷对花湛薇如此依赖和信任的原因。 花湛薇是失去过一个孩子的人,因此他见了别人的孩子总是格外爱怜。 对小王爷这样,如今对面前的小雪也是这样。 小雪今年十三了,小王爷比他大不过几岁。 花湛薇想要是能看着小孩子从出生到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再到教他读书认字、喂他吃饭给他裁衣,难过时安慰他别哭、高兴时陪着他笑,那伴他共同长大的日日夜夜该是多么幸福。 但是,这种幸福自己没有,或许以后也不可能会有了。 “阿姨,阿姨。”小雪唤了两声,花湛薇才脱离刚才的情绪,他吸了吸鼻子,穿好针线去看小雪肩头的破损。 突然间她的手停住了,整颗心紧紧揪成一团。 因为她看到在小雪露出的后背肩胛上,有一个暗红色的雪花样胎记。 不同于去时的高兴欣喜,花无谢从灵子寨回程时脸色带着几分阴郁。阿紫阿黛问他,他只说是山路走得多累了,两个侍女也不好再探寻。 一路返转大船,天已将近黄昏。 花览将军一直等着,见了人就着急地说:“妹妹,以后你要去哪里,告诉我我派护卫队跟随。这样只身前往实在冒险,你已是皇族身份,若出了问题我如何向朝廷交代!” “对不起,怪我莽撞让大哥担心。”花湛薇柔声说着,解下披风递给阿黛,又对她们讲不必在房中伺候了。 一众侍从退了出去,花湛薇坐在窗下沉吟良久,然后幽缓问兄长:“大哥,当年那孩子是怎么没的?” 花将军顿时一激灵,不知自家妹妹怎就突然想到这个,遮掩了十多年的事情还要被揭开吗? “哦,你孕中受了惊,孩子早产先天不足,生下没多久就不行了。” 这早已重复过数次的说辞自己现在讲来心中还是很慌。 “葬在哪里了?” “一个小婴儿没法入祖陵,就埋在别苑那棵老槐树下。当时跟你说过,你想去看是我拦住你,孩子已经走了,就让他入土为安不要再受打扰了。” “那他长得什么样儿,跟我像吗?” “妹妹。”花湛薇将手抚上花湛薇肩头,不能叫这种忧伤的情绪再继续往下蔓延。 “都已经过去别再提了,咱们须朝前看。眼前要办喜事,来日方长,你和明王成婚后一定会有很多属于自己的子女。” “明王还是小儿,他在我眼里也只是个小孩子。”花湛薇的笑有些苦涩。 “二弟,你不必多想,要好好保重身体,一会儿我让阿紫给你把补药端过来。” 花将军说了句话匆匆离开,他也很怕会沉浸在从前的事而难以自拔。他去找来今日跟着的人询问:花湛薇具体到了哪里,都见到了谁? 花览走后,花湛薇独自打开随身箱笼,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包裹外面是月白绸布,花纹精致但有些陈旧了。 里头只有三样东西,一把刻着花纹的木刀、一顶虎头帽,还有一件大红的婴儿小衣。 这些都是为那个曾经的孩子准备的。 万连雕的刀,奶奶红莲粘的虎头帽,那件衣服是自己向侍女请教亲自一针一线笨手笨脚给缝出来的。 十三年了,东西都在,可我的孩子你又在哪儿? 你的父亲、奶奶也全不在了,本来欢欢喜喜一家人如今就只剩下爹爹孤零零一个,你们当真好狠的心。 记忆的闸门又一次打开了。 自从去山庄见过伯母,回来已两月有余。 双方长辈虽都无异议,但父亲军中实在繁忙,婚期便一拖再拖。 可是花湛薇拖不得了,因为她怀孕了。 万连一击命中也不能不说体质实在优秀,却急坏了花夫人,只好找回老爷商量办法。 花老尚书把自己的女儿狠狠训斥一顿,当然也不忘附带上万连。 骂他表面装君子,其实内里干得都是小人行径。 花夫人倒给姑爷鸣不平,说你迟迟不让人家成婚,年轻人烈火干柴在所难免,抱怨都没用,还是赶快想想法子吧。 花湛薇本来以为父亲会马上点头筹备亲事,所以才忍着性子听他训。可谁知老爸竟说要自己先把孩子打掉,还说眼下局势不稳花万两家的联姻暂不能提上日程。 花湛薇当年也是有小脾气的,一下就翻了,跟父亲大吵起来。 哪有这样狠心的外公,想要自己未来孙子的命,要我打掉孩子绝不可能!老将军被气红了眼,说她你难道想一天天肚子大起来,未婚先孕丢我花家的脸吗? 花湛薇并不示弱,硬气地讲:“好,我不在这儿丢花家的脸。我怀的是万家骨血,我走,我去山庄。你承认不承认办不办婚事我都已经是万家的人了!” 第七章 不顾母亲哭啼啼挽留,花湛薇一气之下离开花府去了山庄。 别看在父母面前维护万连,可事情因他而起,真见面也少不得冲他抱怨一番。 “都是因为你,我成了今天这副样子,有家不能回,自己丢脸没名没分大着肚子进你万家的门。你若再对我不好,我便带着你的孩子一头撞死算了!” 万连当然万分疼惜百般哄劝,自己的婆婆红莲更是觉得过意不去,对花湛薇呵护如珍宝。 一面派人去探亲家翁的意思,一面吩咐万家,上下都称花湛薇少夫人,断不准轻视她分毫。 不觉又过了一个月,花老将军生气,对万家遣去的媒人置之不理。红莲也没办法,反正江湖人没太多讲究,花湛薇人也进门了,办不办婚礼也都那么回事了。 再说儿媳挺着肚子拜堂让人看了也不像样,就先等等再说吧,也让亲家公冷静冷静消消火。 于是万家也不再死皮赖脸去求,花湛薇和万连就算正式合了房,住在一处过起了小夫妻亲亲热热的日子。 倒让花老大人觉得自己太失算,聘礼都没收就白送个女儿上门,一时想缓和可又碍于这层面子拉不下脸来。 这日清早,花湛薇晨起便觉一阵恶心,她正是孕期反应最厉害的时候,每天吐个十回八回都不算新鲜。 找找万连不在身边,不知去了哪孕期反应最厉害的时候,每天吐个十回八回都不算新鲜。 找找万连不在身边,不知去了哪里,心下顿感委屈,胃里的难受劲儿就更强烈了。 山庄的丫头冰冰端了牛乳进来,见少夫人正捂着胸口干呕,连忙放下手中东西拿来痰盂帮她拍起后背。 清晨空腹,吐也没吐出什么,花湛薇喘了两口气问冰冰:“你家少爷呢?” 冰冰回话:“少爷一早练了会儿刀,然后就出门了,大概是去处理盟中之事吧。” “哼,就知道弄他自己的事情,人家难受成这样也没人管。” 孕中多思,花湛薇越想鼻子越发酸。 “少爷也是真忙,您不用理他,咱先喝口刚下来的鲜**吧。” 冰冰端过那碗牛乳,花湛薇略抿了半盏,开始还好,后来突然就觉满嘴都是说不清道不明又腥又怪的味道。 自打怀孕也是奇了,花湛薇原来百无禁忌从不挑食,五谷杂粮全吃得很香,可现在却视觉嗅觉味觉神经质般地敏感。 厨房里的味儿闻不得,生肉生鱼看不得,有些让他不爽的东西甚至提都提不得,不知哪里被刺激到就呕的一通昏天黑地。 今天这牛乳就是,还没等凑到痰盂跟前,噗地一口喷了满地。 冰冰边收拾边说:“昨天就大半日没吃东西,今早连**都喝不了,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这没良心的,光只会欺负我,饿死他算了!”花湛薇满眼泪水汪汪靠在床头,像在说孩子,又像在怨万连。 “湛薇,你怎么样了?”盟主终于露面,他推门进屋手中还拎着个小纸袋。 “我的少爷,不是冰冰说您,公事再忙眼下也该先放放,我们少夫人这么娇贵的身子辛辛苦苦给您怀孩子,您也该多陪陪她,别没事就往外跑了! 冰冰和万连差不多年纪,从小就在山庄长大也不怕他,说话更直来直去。 看花湛薇实在难受,向着少夫人替他抱怨几句。 听了她的话,花小姐更加委屈伤心了,索性抽抽搭搭抱着被子真哭了起来。 慌得万连赶紧过来解释:“薇薇,我一早见你没醒,怕吵了你就到外面练功。回来时你还睡着,我想你昨天折腾得够呛,多歇一会儿也好。所以我就,我就去......” “你就,你就什么,大盟主也不用管我,让我吐死了省心。”花湛薇边哭着边顶他,这小脾气不冲万连发又冲哪个发。 “谁又惹我们微微不开心了?”红莲刚熬好杏仁儿粥,亲自盛了送过来。 “还不是少爷,一忙就顾不上自家夫人。少夫人早起什么都没吃,喝了两口**又难受全吐了,左右捞不见少爷的影儿,正心里憋呢。”冰冰总给添柴火。 “娘,湛薇照这样吐下去,孩子还能长起来吗?” 花湛薇也发愁,他纵然文武精通,可对生孩子这档事倒真是知之甚少,以前也没机会补上这一课呀! 他就听说现在胎儿在花湛薇肚子里只有葡萄粒儿那么大,需要不断滋养才能发育起来。 可眼下花湛薇基本吃不下东西,那这一大一小岂不都要饿成干儿了。 “孩子,你光知道孩子,也不问问湛薇。” 红莲劈头盖脸就把儿子训起来:“你当生儿育女容易吗?从坐胎到生产得吃多少苦!无谢在花家千娇百宠的,为了你才甘愿受这份儿罪,你倒好,把人撂在这儿不闻不问。你还有没有良心,还是不是我连家的儿子?去,你到祠堂里面给我跪着去!” “娘,我....”..万连百口莫辩,他娘是个媳妇儿迷,看不得花花湛薇掉一滴眼泪,儿子什么的可以完全忽略。 “娘,我没事了,跟万连没关系,我这是刚才呕了两下刺激哭的。武林中各帮各派那么多状况,他也不能放下不管不是。” 花湛薇怨归怨,真要看万连被罚还是心疼更多。 夫人一番话也说不好是真是假,表面狠拿儿子开刀,既维护了儿媳又促进人家小两口和睦,这婆婆当得才叫聪明。 “你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摊.上无谢这么好的媳妇儿,自己不舒服还要替你说话。你就欺负他好性子吧,要是我晚上早不让你进房了。还不快去哄哄,再对他疏忽仔细我揭你的皮!” 万连近来被他娘骂惯了,又看花无谢娇弱弱窝在被子里,小脸儿煞白眼圈儿通红,那样子也确实叫人担心怜惜。 便不好再辩解什么,把所有的责骂都接下来,赶紧过去给人擦眼泪揉胸口。 红莲也坐到床边说:“薇薇,娘知道你没胃口,可为了孩子咱再难受也还要吃。我也是打这儿过来的,为我们连家辛苦你了。你再忍些日子,到四五个月一显怀就没这么大反应了。不过这头三个月饮食一定须跟上去,小孩子长脑子呢,你可得帮我生个聪明孙子,别像他爸-样没心没肺。娘磨了些杏仁儿粉给你熬的粥,加了青丝玫瑰跟核桃,既补孩子又补大人。清甜香润还去心火,你来尝尝!” 红莲把自己-一早晨的成果捧到无谢跟前,白莹莹的芡羹冒着丝丝热气,清爽的味道让人闻了顿觉舒服。 花湛薇很感动,婆母对他这样好,待他比亲生儿子还亲,万连看.上去粗枝大叶其实内心也很儿子还亲,万连看上去粗枝大叶其实内心也很知道疼人,就连山庄的下人都拿自己当块宝处处维护。 虽然没有婚礼没有媒证,可是不曾有人轻视他分毫。看来走进无垢山庄并不亏,真的很值了! “娘,交给我吧,我来喂她。”万连接过杏仁儿粥。 红莲会意,给冰冰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出房去,还是把空间留给这小两口吧。 婆婆走了,跟丈夫该撒娇还是要撒的。面对万连送过来的勺子,花湛薇故意把头扭过去。 万连只能求饶:“好微微,别生我的气了。都怪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扔下。” “你不用理我,做好你的武林盟主就是了。” “又说气话,知道你现在离不开人,很多事我都已交托四大长老代管了。” “哼,那你以后保证,我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你。 “好,我保证我保证。” “又傻愣着,快喂我呀,你儿子都饿了。” “哦。”万连松了口气,赶忙小心伺候,又怕无谢吃不惯,又怕花湛薇烫着,先自己尝了味道,确定不错再一勺一勺吹温慢慢送到花湛薇口边。 有人陪着到底感觉不一样,花湛薇也没那么难有人陪着到底感觉不一样,花湛薇也没那么难受了,再加上白红莲手艺好,一碗杏仁儿粥很快见底。 喂花湛薇吃完,万连拿帕子给他擦擦嘴,又看她娇憨的样子实在好看,便忍不住在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苦了我的宝贝,给你个奖励。” “这叫什么奖励,不正经。” “那这个奖励行不行?”万连举起那个纸袋,刚才让亲娘一通好训都没顾得拿来打开。 “这是什么?” “我练完功见你还没醒,想起你说过爱吃东街.上那家果品店的蜜饯,要酸酸的,于是就跑去给你买了。” “啊,你原来不是....是去买这个了。” “对呀,我哪儿舍得丢下你不管。” “那条街离无垢山庄这么远,你...” “我功夫好使劲儿跑呗,想着在你醒来之前送到,你早起含一颗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可惜还是晚了,被娘骂也活该。你不知道,我把那家店的蜜饯一种一种全尝了,要给你选个最合口味的。结果老板直瞪我,当我是去占便宜白吃的。我最后替你挑了这梅子干,酸甜适度,以后记得饭后吃,有它压着就不至于恶心。可也不能吃太多,不然还会伤胃。” “你,你刚才怎么不说?让我误会你,让冰冰和娘错怪你!” 花湛薇特别不忍心,她觉得万连其实比自己委屈多了。 盟主笑笑:“我都习惯了,娘和冰冰那性子哪儿容我讲话呀,这无所谓,只要薇薇你好我就全好了。 “你,你真傻。”花湛薇也不知说他什么才是,伸出手指头戳了他一下。 “对,正因为我傻才盼你生个聪明儿子出来。”万连把头挨上花湛薇尚还平坦的小腹,开玩笑说:“小家伙儿你给我老实些,好好吃东西不许再折腾爹爹,要不然当心等你出来阿爸拿大刀劈你。” “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你要拿刀劈他,你心也太狠了。” 花湛薇不愿意了,冲着自己肚子道:“儿子别怕,有阿娘在我看他敢!” “好好好,我不敢我不敢。”..... 此间一室欢笑,或许未来应该更美好吧。 到了五个月的时候,花湛薇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 终于熬过磨人的孕吐,在婆婆红莲的精心调理下,人也明显丰润起来。 无花湛薇虽偶尔娇憨,但并非刁蛮,亦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她知道武林和朝廷中诸多事务离不开万连,便主动告诉他不用总陪着自己,自己能吃能睡早已没事,可以一个人在家了,让夫君去忙大事要紧。 面对这样的花湛薇,连城璧更爱得如心头肉一般,也尽力匀出时间陪伴照看他。 红莲经常过来,见媳妇落单,免不得又和冰冰一起狠狠数落万连,每到这时候花湛薇就会替丈夫辩解。 红莲气不是疼不是,说薇薇这软性子怕是一辈子都要叫儿子拿捏着,想给他撑腰都没用。 又连连念佛感谢菩萨给自己送来这么好的儿媳妇,一家人融融恰恰,岁月静好。 这天万连处理完几桩事情早早回到无垢山庄,进了自己房中推门就觉一股暖意。 原来是丫鬟冰冰怕花湛薇畏寒,烘了好几个炭盆,花湛薇只穿-一套里衣,盘腿坐于床上手中不知在干些什么。 看见万连进来,花湛薇赶紧手忙脚乱收拾东西。 万连只觉那样子实在可爱,就逗她说:“别藏了,都看到了。背着我搞什么鬼,快从实招来!” “没有,没有搞鬼。”花湛薇红着脸把手里东西掖到褥子底下,万连过去一把抢出来。 ‘哈哈,让我抓个现行,我瞧瞧你这是.……” 那是一团光滑柔软的红绫绸布料,万连仔细辨认才确定应该是件婴儿上衣,料子一等,可做工嘛.....就实在不敢恭维了。 裁剪的边缘里出外进,针脚更是有大有小,整件衣裳皱巴巴歪歪扭扭,大概根本没法上身。 花湛薇的两颊比深秋的桃子颜色还重,夺过来就丢进床边的废物桶,气着道:“讨厌,哪个叫你看的。我从前又没学过这些,一直陪着父亲母亲习武强身,如今女红刚开始练,谁是生下来就会的呢!” 第八章 万连当然明白花湛薇是想给腹中孩子亲手做件衣裳,见她又羞又急的样子也不忍心,就说:我也没讲别的,更没笑话你,不用我们操心,娘自会准备齐全,我的薇薇不要累到才好。”边说边把人搂进怀中安慰起来。 花湛薇靠在万连肩头,并不认同他的说法:“娘准备那是奶奶给的,我这做娘亲的总要对孩子表示一份心意,不然感觉自己坐享其成很对不起他。” 说到这儿花湛薇又举起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唉,可我也实在是太差了,跟冰冰姐学了这么久,浪费了那么多布料,也照旧还是不成个样子。” 万连看了一眼床前的这个小桶,那里面当真不止一件废弃品,终于没忍住乐出声来:“你这是糟蹋了一匹布吗?多亏我还不算太穷,要不 然......” 这下让花湛薇恼了,没等他把话讲完:“你还说不笑话,明明就是笑话我,嫌我粗手粗脚笨得很,不配给你大盟主养孩子,你家还出不起这几块布了?” 万连只能接着哄:“好好好,全是我的错,又惹薇薇生气。我不是说你不好,是你不该找冰冰这个师傅,她那拿刀拿剑放暗器的手哪儿是做针线的料,都怪这先生不合格。不过也没关系,我干脆明天派人把山下的布庄搬上来,随你们两个做去,要是布庄里的料子还不够我就用大船到江南补货,如此夫人可满意了?” “胡说,一个布庄都不够我糟蹋,我是你们家的败家精吗?懒得理你!” 花湛薇推开那人起身,自己来到铺着布料的桌子前,又挥着剪刀左右比划,不过这次倒始终犹豫着没敢下手。 “好了宝贝别干了,小心划破了自己。娘说做衣裳最费眼睛,若伤了你那双桃花美目我可要心疼死的。” 万连过去拿下剪刀,又握住花湛薇那两只莹莹素手舍不得松开。 “哎呦!”花湛薇突然叫了一声。 慌得万连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没有,他,他在动!”花湛薇指着自己肚子很是兴奋。 “啊,他干嘛要动。快,你快到床上躺着,我去找大夫!” “傻瓜,不动才有毛病,动说明你儿子生龙活虎长得健健康康。来,你摸摸。” 被万连扶到床上,花湛薇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 眼下正是几月萌发,花湛薇的腹部已经丰腴饱满明显隆起,摸上去温温软软的。万连开始不太敢,怕练武之人手劲儿大会伤到妻儿,花湛薇告诉他没关系,引着他的手慢慢触摸探寻着。 骤然手心被一个力道顶起,万连也惊喜地喊出声。 看来小东西劲儿不小,该是在伸胳膊或是踢腿吧。 “这么能闹肯定是男孩儿,这下花家和万家两家的血脉必然又出个练武奇才!”花湛薇满心骄傲。 万连却有些担心了:“他这么动来动去你怎么受得了,会不会很疼?这还有好几个月可怎样熬!” “没事儿,我不疼,想为人父母还能不受些辛苦。再说他平时很乖的,这会儿你来了才动得这么厉害,大概是想找父亲玩儿了。” 花湛薇怕窝到肚子里的孩子,把身子向下挪了挪躺平,一脸孕育生命的幸福。 “真的吗?那等他出生长大,我把万家家传绝学都教给他!” “先别想那么远,我都亲手为他做衣服了,你这个阿爸可要送孩子些什么?” “这,我给他准备一套武林秘籍,要不就给他画一幅江河山水。” “不好,没出生你就打算让他练功,我还舍不得呢!一个没开蒙的孩子,你那山水他能看懂呀?半点用都没有。” “那,你说我送什么?” “小孩子单纯顽皮,所要的不过吃好玩儿好玩儿,有了,我给他刻一把木质的小刀,也能做玩具也能做练功的器械。” “这个勉强凑合,那你赶紧弄,我也抓紧学快把衣服缝出来,加上娘粘的虎头帽,等儿子出生一齐送给他,是咱们长辈对他的一片心!” “好,都听你的。” 万连轻轻揉动着花湛薇的孕腹,想让她放松一下。花湛薇被弄得舒服,不觉嘤咛几声。 自花湛薇有孕以来,两人一直未敢成欢,如今屋子暖暖的,几下贴拥接触,倒都面红心跳起了子暖暖的,几下贴拥接触,倒都面红心跳起了那种心思。 花湛薇微喘起来,解开里衣露出洁白的身体,想让万连继续抚摸。万连倒还比较理智,担忧地问:“薇薇,这样不好吧,我怕会伤到你和孩子。” 花湛薇也知他这五个月忍的辛苦,低头羞怯怯道:“娘说一过头三个月胎坐稳就没大事了,行房也可以。你也等了这么久,要不,我们轻些。” “薇薇....” 毕竟正值青春情浓爱深,花湛薇放下幔帐,二人相互抚慰着。 眼前人是心上人,这美好的身体和美好的灵魂几乎是他们彼此的全部。是欲也是恋,是他们今生割舍不开的缘。此时无限缱绻尽在依偎亲昵,露润花开柔柔行动之间。 (实在是不敢再写了,怕不过审!) 不觉到了第九个月,花湛薇生产在即。记得郎中嘱咐此时要多走动,有助于分娩顺产。所以饭后就让万连陪着,两人在花园里散起步来。 胎儿长得极好,花湛薇的肚子已是高高凸起,下腹处尤其沉重。走了几步就虚喘起来,但还是忍着朝前溜达,万连看了实在心疼,就说:“薇薇,先歇歇吧。” “不行,我现在不动,到生的时候可能更受罪。没事儿,让我再走一阵。” 这人就是性子拗,连城璧只好由他,便架住她的胳膊让她省些力气。 后来花湛薇也实在是没劲儿了,额头上冒了一层汗,在万连强制命令下两人到凉亭里休息。 万连恨不得能替花湛薇难受。看她这么娇俏的人带着这么重的身子,从开始强烈孕吐到后来夜半多梦抽筋再到现在双腿浮肿连走路都费劲,其间花湛薇经过的艰苦哪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 看来孕育一一个孩子太不容易了,花湛薇这都是为了自己,不掏出心来对她好又怎么对得起她! 扶花湛薇坐下,轻轻为她擦去汗珠,万连又将补身的药羹端来,试好冷热亲自喂花湛薇喝了。 看花湛薇因为胎动皱了下眉,又着急地问她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要自己抱她回房去。 花湛薇觉得万连最近相当婆婆妈妈,都不像一个大男人了,说话办事未免太虚惊,就说:“有什么不得了,谁生孩子不是打这样过的。娘说她怀你那会儿父亲被仇家算计,她整天提心吊胆身边还没人照顾,可比我难受多了。你有担心我的功夫不如去好好孝顺孝顺娘,我这一堆人围着伺候又能出什么事!” 花湛薇虽出身富贵,但质朴善良的天性是长在骨子里的这也正是花湛薇对她爱之不够的原骨子里的,这也正是万连对她爱之不够的原因。 “薇薇,我万连.上辈子一定做了天大的善事,今生才有幸遇到你!” “哦,那我肯定是坏事干多了,这辈子遭报应才死心塌地跟着你,由着你欺负。” “我哪里舍得欺负你。” “你欺负我也不怕,以后儿子长大我就有靠山了,我们两个一块儿对付你!” “你们两个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护着你们还来不及。为你们我可以做一切,哪怕搭上自己的命!” “胡扯,从哪儿学的这些要死要活的酸话,赶紧收回去!我们是你最亲的人,那娘呢?你就不管她了,真是没良心娶了媳妇儿忘了妈,就该让她拿鞭子抽你!” “怪我,又说错话,生身父母当然不能忘,我们一家人都要好好的。” “这还差不多,咱们对娘孝顺将来孩子才能有样学样也对咱们尽孝呀。” “我的好宝贝,你就是天上的神仙。”轻吻一下爱人的手,万连恐石凳上太凉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又帮着按摩起后腰。孩子越长越大,近来花湛薇常常腰坠痛得厉害。 “哦,我今日见到岳父大人了。”万连轻声说。 “啊,你遇上我爹了,他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你?”花湛薇怀孕九个月,两家的事也还是僵着。 .“不曾为难。我今天去兵部交接一些事情,办完公事见了他自然先要赔礼认错,他只不轻不重申斥几句,比我娘骂的可轻多了。听他的口风也是不想再追究,让咱们尽快补办个婚礼。” “哼,他说想办就得办,他说不办就不办,哪儿那么容易。” 花湛薇跟自己老父亲的气可还没斗完:“让我现在成亲,我这幅样子不是要被人笑话死,亏他想得出来!” “那便只好等生下孩子再说了,就是太委屈了你。” “委屈什么,不就是个形式吗。那些敲锣打鼓成亲的也未见过得怎样,我们没拜堂不是照旧恩恩爱爱,娘不照样拿我当宝!再说孩子生下来全家就得围着他转,哪儿还有那个闲工夫。你陪我回趟花府认了亲也就罢了,这篇儿就算翻过去了。” “可到底对不住你,要不等孩子长大些能离开人懂事了,我们领着他一起拜堂,也省得儿子埋怨有好事不带上他。” “你脑子是怎么长的,竟想这些幺蛾子。带着儿子拜堂,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花湛薇上儿子拜堂,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花湛薇上赶着倒搭你万连,还奉送一个小崽子,是嫌我丢人不够吗?” “对不起薇薇,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怪我太欠考虑。你在我心中比任何珍宝都贵重,谁若轻视你半分,我必和他拼命!” “又来了,堂堂武林君子成了个莽夫,动不动就要拼命。我不过逗你两句,知道你爱我护我一心一意为我好,我才什么都不在意牢牢跟定你呀!” “薇薇,这个婚礼是我今生对你的亏欠。我万连向天起誓日后必定偿还,一定要给你十里红妆让你做天下最风光最美的新人!” “我不需~” “.....”花湛薇未及说完嘴已被人堵上,是被另一张嘴堵上的。深情一吻,以证心盟,体从不期许那些表面.上的风光,只要身边长长久久有万连这个人就足够了。 几天后一个夜晚,万连四更方归。他行色匆匆,不像惯有的轻柔和暖,连进门的脚步都似乎裹挟着外面深秋的寒冷。更意外的,紧随其后,花湛薇看到了自己父亲和大哥的身影。 “他们,为什么一起来了?花湛薇和花老尚书未穿官服,也不是常见的武将装扮,只各着一套极普通士儒衣衫,仿佛生怕有人认出他们似的。 “薇薇,我最近手边有几桩事忙,你临盆在即,还是先跟岳父和大哥回花府待产吧。” “为何?”万连的话让花湛薇万分不解,而且在父亲和大哥脸上又总好像隐藏了什么。 “你看,我如今事物杂乱照顾不得你,你先跟他们回去。等....等生下孩子我再去接你。”万连的解释也有些闪烁。 “我不需要你照顾,你尽可去忙自己的事,还有娘和冰冰呢,产婆跟郎中也是随时待命的。” “娘身体不好恐怕也不周全,冰冰是我的得力手下,这几日另有任务。所以你还是回花家去,那里有岳母有老祖宗,照料的人多我总放心些。” “我不回去,孩子养在外婆家算怎么回事?我已是万家的人了,我就要把儿子生在山庄。” “薇薇,你怎这般任性,我同你解释了这么多你难道听不懂吗!”万连突然控制不住大声喊起来。 花湛薇一惊,万连谦谦君子温柔有加,何尝对自己讲过一句重话,就更不用提这样对自己吼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阿连,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绝没有要给你添麻烦的意思,我只是不想离开咱们的家。没有娘和冰冰也没关系,我常看医书也能调理自己,到生时请个产婆来就行。若实在忙不开就从花府找两个稳重老妈妈,不必兴师动众回去的。总之孩子我自己生,我绝不会做你的负担。阿连,求求你不要让我走好不好?” 第九章 花湛薇一双美目涌上泪来,一番话哀怨恳切之至,把万连说得心痛难耐。多想过去使劲儿拥住她,告诉他自己有多不舍,但是现在却不可以。 一旁的万览只好出言解围:“妹妹,都是要当娘的人了,别闹小孩子脾气。万连他是为你着想,最近军中有很多要务需他帮忙,他顾不过来才请我们接你回花府。你就别给他添乱了,回去不好吗?老祖宗和娘还有娘亲都快想死你了。” “这里是你的家,难道花家就不是你家了吗?时候不早快走吧。” 也是心疼也是生气,花老尚书带着几分怨怼催促着。 见花湛薇不再说话,只呆呆望着自己,万连尽量让情绪柔和起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感受着这份甜蜜的温度,好想永远都这样握下去。 看来今天是非走不可了,花湛薇也很无奈,既然万连已决定,那就听他的吧。 万连亲自为爱人系上披风,手微有些抖,口中还是讲着夜深露重早些启程。 花湛薇简单收拾一下,只带了为孩子准备的一些东西。花府马车停在山庄门口,万连扶她沿石阶而下,当初就是这样领着花湛薇走进山庄,如今却又要把她和她们的骨肉亲手送走了。 即将登车时,花湛薇回眸一望,见万连也在凝神看着自己,那目光仿佛是要把自己永远刻在心里,花湛薇无法冷静,万连也抑制不住,两人终是扑到一处紧紧相拥相吻起来。 “薇薇,你要好好的......” “你也是,若有什么行动刀剑无眼须小心,你是有妻有子的人了,为我们也该珍重。” “答应我,一直开开心心的,做自由自在的花湛薇。” “那是当然,我还等着再从天上掉下来被你接住呢!走的匆忙不及去向娘辞行,你告诉她下回我就抱着连家的大孙子来给她磕头。忙过这阵儿你可要早点儿去接我们!” “好....” 秋风卷走落叶,花湛薇对连城璧的记忆就停留在深夜山庄的大门口。 天妒良缘,此夜分手竟是永别。 回到花家后,朝廷因为三王和太子两党相争一直动荡不安。 一日花湛薇想着父兄辛苦,便将母亲做的甜汤端了去送,她也要活动活动,就没让下人跟随。 来到议事的内厅门口,听见里面在说:“览儿,你可打探清楚了?” “父亲,断崖竹林下决战,双方都九死一生,我们军中没了近百号人,武林那边除了以前的四大长老,这次又折进去杨泰和风娘。身为武林盟主万连他自然更不会好过,听说他筋脉尽断逃回无垢山庄,可终究没逃过一场大火。” “这么说,人是确定不在了。” “山庄无一生还,男男女女上下十多口,包括上一任庄主夫人红莲还有万连。” 咣当!花湛薇手中盘盏落地,他只觉天旋地转,腹中顿时疼痛如绞。 在一阵撕裂的剧痛中醒来,花湛薇嗅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儿,很快她发觉自己躺在卧房里,转头正对上老祖宗和母亲两双哭红的眼睛。 惊闻万连死讯,强烈的刺激让她未足月便要早产了。 偏偏胎位还没正,面对先伸出的一条腿,郎中和产婆都犯起难来。 花湛薇神智迷离,唯一的思想就是:这是自己和万连的孩子,是他们期盼了许久用心血迎接来的小生命,孩子绝不可以有事。 所以花湛薇告诉郎中不必管自己,只要这个孩子能平安降生。 花湛薇往日活泼随和善解人意,但关键时刻打定主意是坚决不会更改的。一旁的花夫人和老祖宗拗不过他,只能忍痛点头答应。 灌下强力催产药,产婆把婴儿早出来的腿又生生塞了回去,然后又开始压腹矫正胎位。花湛薇几次昏厥,郎中施针并给她含了参片,他在药力和疼痛的双重作用下又一回回清醒过来。 生产的痛楚是无法想象的,一会儿工夫花湛薇已汗如雨下,但她强忍住不叫,咬住布条一声声闷哼竟将牙龈都咬出血来。 只要花湛薇醒着就不会放弃,他双手紧把住床榻在产婆指导下尽量调整呼吸,尽量拼命用力。如果万连真的不在了,那这孩子就是他以后的希望,是他们缠绵情意的见证,是他最爱的那个灵魂在世间唯一的延续。 折腾到第二天傍晚,婴儿终于坠地。花湛薇血崩全身脱力,她只听到孩子的哭声很微弱,只看到被抱起时那小小的肩膀下有一个雪花样胎记,而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记不清昏睡多久,后来母亲讲他连续高烧口中只在喊着孩子和万连。 可是这两个被他呼唤不停的亲人都已经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前任武林盟主万连焚身烈火,而那孩子,花览大哥说先天不足,出生片刻就再没了声息。 一腔情爱,一番苦痛折磨终究只剩下虚空,如今飘零世上的就只有一个孤独的花湛薇了。 往事不堪回首,现实也迫在眉睫。花览十分焦灼,他让向导官再去找灵子寨询问何时渡过恶虎滩。他是等不下去了,并非他不够沉着,而是朝中局势变幻莫测,禁军那里缺他坐镇但恐有失,甚至会影响到明王的安危。但他一个人着急并没有用,向导只能带回来四个字:天机未到。 相比于大哥的焦虑,花湛薇近几日的情绪倒沉稳平和。见舟停水上终日闲散,索性找出些颜料纸张,挥毫作画排遣时光。 因那日被花湛薇问起孩子的事,花览一直担心,怕妹妹又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更怕她对其间种种引发怀疑。所以一早就来到无谢舱房中探望,见他已宁静如初不复提起过往,心下才稍事轻松。 “大哥坐吧,刚才可是又上岸去查看了?我们过关闯滩凭天意,京中诸务也不必太心急,如今花家上下全仰望大哥一人,你自己更须保重过关闯滩凭天意,京中诸务也不必太心急,如今花家上下全仰望大哥一人,你自己更须保重才是。” 命阿紫上了安神茶,花湛薇对这个哥哥是真心关切,手足亲情,他也很理解自己这位兄长有许多的不容易。 花览喝着茶,听花湛薇劝告暂时放松绷紧的神经。 他们兄妹相聚光阴本不多,自己少年随父从军,那时花湛薇还小尚留在府中。 成年后花湛薇一心扑在万连身上,后来发生那样的事,花湛薇几乎痴痴傻傻度过了三五年,一直说要等人要找人。那段日子实在太难熬了,终是她自己意志坚强从颓废中走出来,否则任谁劝都是无济于事的。 再后来花湛薇索性便进宫陪伴皇妃,几乎常驻于皇宫,如今明王长大才得空还家。可眼看又要婚嫁出去,像如此同处一室兄妹促膝相谈的机会怕是将少之又少了。 “我倒不急,就是怕明王爷一人待久会耐不住性子,他朝我要小花师傅我可怎么办?”想把话题引向轻松,花览开起了妹妹和王爷的玩笑。 花湛薇笑而不语,停顿了一下问:“大哥,上次来的信使还可以返回京城吗?” “山路虽断了,他们这行总有他们的法子。或翻山越险,或用飞鸽传递,你是要.....” “我想给王爷带封信去,问他些事情。” 花览笑着说:“你和明王爷的信件自然是紧自然是紧要书函,我这就去安排,他们逐级传递下去,说不定几日便能到。” 不过花览心想你们这是借着公务名义在谈情说爱呀。 旁边阿紫呵呵乐了两声。花湛薇对下人亦如亲人,没那么多等级规矩,她一脸非常开心的样子。 “主子这是也想王爷了,我就讲吗,你们其实一刻都分不得,现今隔着险山恶水还要鸿雁传书呐!” “多话。”花湛薇给了她一个柔和眼神,口气也并未斥责。自己的心思阿紫不会懂,大哥也不懂,既然很多事兄长不愿明言,那便让自己去查吧。 阿黛进来送些果品,放下盘子再去整理桌上的笔墨。花湛薇的新作就平摊在上面,阿黛稍懂一二,品评道:“主子今日画得好,我看着还有点特别,像是用了些外邦技法呢!” 花览和阿紫也闻声过去,见是一副大江景色,两岸高山,江上往来渔船。最左边有纤夫拉纤,尚未完稿,领头之人的容貌还不及勾勒。 右边花家的大船画了一半,能看出江中有个孩子在向船.上观望,略描几下眉眼,竟同无谢本人相似。整幅画山水为虚,人物和船只是实,尤其纤夫的形体肌肉描摹最为细致,光影深浅突出,几乎同真人无异。 见大哥也点头称赞,花湛薇温和一笑:“不过见大哥也点头称赞,不过是闲来随便弄几笔。先前宫里给明王请来西洋丹青师傅,他那性子坐不住,我不好晾着人家,就自己跟着学了几日,也只得些皮毛,真要交与行家看是拿不出手的。” 花览自嘲起来:“我头一个就是外行,又出身武将世家没那么多风雅弯弯绕,我觉得像就是好!” “我可没有贬低大哥的意思。”花湛薇慢慢解释,兄妹间这样逗趣也是难得。 “主子太过谦了,本朝谁不知您书画绝佳堪称国手,您一张小小斗方都千金难求,我看就这一幅至少要万金起底呐!唉,您画的是咱们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吧。这孩子我还记得,叫,叫小雪。别看他瞧着闷闷的,倒是极内秀,水下功夫厉害,一双手还巧,也不知是谁家什么样的爹娘才能生出这般好的孩子来!” 阿紫随口说着,是在夸花湛薇,也是在夸画上水中的少年。 第十章 其实万连当然明白花湛薇是想给腹中孩子亲手做件衣裳,见她又羞又急的样子也不忍心,就说:我也没讲别的,更没笑话你,不用我们操心,娘自会准备齐全,我的薇薇不要累到才好。”边说边把人搂进怀中安慰起来。 花湛薇靠在万连肩头,并不认同他的说法:“娘准备那是奶奶给的,我这做娘亲的总要对孩子表示一份心意,不然感觉自己坐享其成很对不起他。” 说到这儿花湛薇又举起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唉,可我也实在是太差了,跟冰冰姐学了这么久,浪费了那么多布料,也照旧还是不成个样子。” 万连看了一眼床前的这个小桶,那里面当真不止一件废弃品,终于没忍住乐出声来:“你这是糟蹋了一匹布吗?多亏我还不算太穷,要不 然......” 这下让花湛薇恼了,没等他把话讲完:“你还说不笑话,明明就是笑话我,嫌我粗手粗脚笨得很,不配给你大盟主养孩子,你家还出不起这几块布了?” 万连只能接着哄:“好好好,全是我的错,又惹薇薇生气。我不是说你不好,是你不该找冰冰这个师傅,她那拿刀拿剑放暗器的手哪儿是做针线的料,都怪这先生不合格。不过也没关系,我干脆明天派人把山下的布庄搬上来,随你们两个做去,要是布庄里的料子还不够我就用大船到江南补货,如此夫人可满意了?” “胡说,一个布庄都不够我糟蹋,我是你们家的败家精吗?懒得理你!” 花湛薇推开那人起身,自己来到铺着布料的桌子前,又挥着剪刀左右比划,不过这次倒始终犹豫着没敢下手。 “好了宝贝别干了,小心划破了自己。娘说做衣裳最费眼睛,若伤了你那双桃花美目我可要心疼死的。” 万连过去拿下剪刀,又握住花湛薇那两只莹莹素手舍不得松开。 “哎呦!”花湛薇突然叫了一声。 慌得万连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没有,他,他在动!”花湛薇指着自己肚子很是兴奋。 “啊,他干嘛要动。快,你快到床上躺着,我去找大夫!” “傻瓜,不动才有毛病,动说明你儿子生龙活虎长得健健康康。来,你摸摸。” 被万连扶到床上,花湛薇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 眼下正是几月萌发,花湛薇的腹部已经丰腴饱满明显隆起,摸上去温温软软的。万连开始不太敢,怕练武之人手劲儿大会伤到妻儿,花湛薇告诉他没关系,引着他的手慢慢触摸探寻着。 骤然手心被一个力道顶起,万连也惊喜地喊出声。 看来小东西劲儿不小,该是在伸胳膊或是踢腿吧。 “这么能闹肯定是男孩儿,这下花家和万家两家的血脉必然又出个练武奇才!”花湛薇满心骄傲。 万连却有些担心了:“他这么动来动去你怎么受得了,会不会很疼?这还有好几个月可怎样熬!” “没事儿,我不疼,想为人父母还能不受些辛苦。再说他平时很乖的,这会儿你来了才动得这么厉害,大概是想找父亲玩儿了。” 花湛薇怕窝到肚子里的孩子,把身子向下挪了挪躺平,一脸孕育生命的幸福。 “真的吗?那等他出生长大,我把万家家传绝学都教给他!” “先别想那么远,我都亲手为他做衣服了,你这个阿爸可要送孩子些什么?” “这,我给他准备一套武林秘籍,要不就给他画一幅江河山水。” “不好,没出生你就打算让他练功,我还舍不得呢!一个没开蒙的孩子,你那山水他能看懂呀?半点用都没有。” “那,你说我送什么?” “小孩子单纯顽皮,所要的不过吃好玩儿好玩儿,有了,我给他刻一把木质的小刀,也能做玩具也能做练功的器械。” “这个勉强凑合,那你赶紧弄,我也抓紧学快把衣服缝出来,加上娘粘的虎头帽,等儿子出生一齐送给他,是咱们长辈对他的一片心!” “好,都听你的。” 万连轻轻揉动着花湛薇的孕腹,想让她放松一下。花湛薇被弄得舒服,不觉嘤咛几声。 自花湛薇有孕以来,两人一直未敢成欢,如今屋子暖暖的,几下贴拥接触,倒都面红心跳起了子暖暖的,几下贴拥接触,倒都面红心跳起了那种心思。 花湛薇微喘起来,解开里衣露出洁白的身体,想让万连继续抚摸。万连倒还比较理智,担忧地问:“薇薇,这样不好吧,我怕会伤到你和孩子。” 花湛薇也知他这五个月忍的辛苦,低头羞怯怯道:“娘说一过头三个月胎坐稳就没大事了,行房也可以。你也等了这么久,要不,我们轻些。” “薇薇....” 毕竟正值青春情浓爱深,花湛薇放下幔帐,二人相互抚慰着。 眼前人是心上人,这美好的身体和美好的灵魂几乎是他们彼此的全部。是欲也是恋,是他们今生割舍不开的缘。此时无限缱绻尽在依偎亲昵,露润花开柔柔行动之间。 (实在是不敢再写了,怕不过审!) 不觉到了第九个月,花湛薇生产在即。记得郎中嘱咐此时要多走动,有助于分娩顺产。所以饭后就让万连陪着,两人在花园里散起步来。 胎儿长得极好,花湛薇的肚子已是高高凸起,下腹处尤其沉重。走了几步就虚喘起来,但还是忍着朝前溜达,万连看了实在心疼,就说:“薇薇,先歇歇吧。” “不行,我现在不动,到生的时候可能更受罪。没事儿,让我再走一阵。” 这人就是性子拗,连城璧只好由他,便架住她的胳膊让她省些力气。 后来花湛薇也实在是没劲儿了,额头上冒了一层汗,在万连强制命令下两人到凉亭里休息。 万连恨不得能替花湛薇难受。看她这么娇俏的人带着这么重的身子,从开始强烈孕吐到后来夜半多梦抽筋再到现在双腿浮肿连走路都费劲,其间花湛薇经过的艰苦哪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 看来孕育一一个孩子太不容易了,花湛薇这都是为了自己,不掏出心来对她好又怎么对得起她! 扶花湛薇坐下,轻轻为她擦去汗珠,万连又将补身的药羹端来,试好冷热亲自喂花湛薇喝了。 看花湛薇因为胎动皱了下眉,又着急地问她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要自己抱她回房去。 花湛薇觉得万连最近相当婆婆妈妈,都不像一个大男人了,说话办事未免太虚惊,就说:“有什么不得了,谁生孩子不是打这样过的。娘说她怀你那会儿父亲被仇家算计,她整天提心吊胆身边还没人照顾,可比我难受多了。你有担心我的功夫不如去好好孝顺孝顺娘,我这一堆人围着伺候又能出什么事!” 花湛薇虽出身富贵,但质朴善良的天性是长在骨子里的这也正是花湛薇对她爱之不够的原骨子里的,这也正是万连对她爱之不够的原因。 “薇薇,我万连.上辈子一定做了天大的善事,今生才有幸遇到你!” “哦,那我肯定是坏事干多了,这辈子遭报应才死心塌地跟着你,由着你欺负。” “我哪里舍得欺负你。” “你欺负我也不怕,以后儿子长大我就有靠山了,我们两个一块儿对付你!” “你们两个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护着你们还来不及。为你们我可以做一切,哪怕搭上自己的命!” “胡扯,从哪儿学的这些要死要活的酸话,赶紧收回去!我们是你最亲的人,那娘呢?你就不管她了,真是没良心娶了媳妇儿忘了妈,就该让她拿鞭子抽你!” “怪我,又说错话,生身父母当然不能忘,我们一家人都要好好的。” “这还差不多,咱们对娘孝顺将来孩子才能有样学样也对咱们尽孝呀。” “我的好宝贝,你就是天上的神仙。”轻吻一下爱人的手,万连恐石凳上太凉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又帮着按摩起后腰。孩子越长越大,近来花湛薇常常腰坠痛得厉害。 “哦,我今日见到岳父大人了。”万连轻声说。 “啊,你遇上我爹了,他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你?”花湛薇怀孕九个月,两家的事也还是僵着。 .“不曾为难。我今天去兵部交接一些事情,办完公事见了他自然先要赔礼认错,他只不轻不重申斥几句,比我娘骂的可轻多了。听他的口风也是不想再追究,让咱们尽快补办个婚礼。” “哼,他说想办就得办,他说不办就不办,哪儿那么容易。” 花湛薇跟自己老父亲的气可还没斗完:“让我现在成亲,我这幅样子不是要被人笑话死,亏他想得出来!” “那便只好等生下孩子再说了,就是太委屈了你。” “委屈什么,不就是个形式吗。那些敲锣打鼓成亲的也未见过得怎样,我们没拜堂不是照旧恩恩爱爱,娘不照样拿我当宝!再说孩子生下来全家就得围着他转,哪儿还有那个闲工夫。你陪我回趟花府认了亲也就罢了,这篇儿就算翻过去了。” “可到底对不住你,要不等孩子长大些能离开人懂事了,我们领着他一起拜堂,也省得儿子埋怨有好事不带上他。” “你脑子是怎么长的,竟想这些幺蛾子。带着儿子拜堂,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花湛薇上儿子拜堂,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花湛薇上赶着倒搭你万连,还奉送一个小崽子,是嫌我丢人不够吗?” “对不起薇薇,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怪我太欠考虑。你在我心中比任何珍宝都贵重,谁若轻视你半分,我必和他拼命!” “又来了,堂堂武林君子成了个莽夫,动不动就要拼命。我不过逗你两句,知道你爱我护我一心一意为我好,我才什么都不在意牢牢跟定你呀!” “薇薇,这个婚礼是我今生对你的亏欠。我万连向天起誓日后必定偿还,一定要给你十里红妆让你做天下最风光最美的新人!” “我不需~” “.....”花湛薇未及说完嘴已被人堵上,是被另一张嘴堵上的。深情一吻,以证心盟,体从不期许那些表面.上的风光,只要身边长长久久有万连这个人就足够了。 几天后一个夜晚,万连四更方归。他行色匆匆,不像惯有的轻柔和暖,连进门的脚步都似乎裹挟着外面深秋的寒冷。更意外的,紧随其后,花湛薇看到了自己父亲和大哥的身影。 “他们,为什么一起来了?花湛薇和花老尚书未穿官服,也不是常见的武将装扮,只各着一套极普通士儒衣衫,仿佛生怕有人认出他们似的。 “薇薇,我最近手边有几桩事忙,你临盆在即,还是先跟岳父和大哥回花府待产吧。” “为何?”万连的话让花湛薇万分不解,而且在父亲和大哥脸上又总好像隐藏了什么。 “你看,我如今事物杂乱照顾不得你,你先跟他们回去。等....等生下孩子我再去接你。”万连的解释也有些闪烁。 “我不需要你照顾,你尽可去忙自己的事,还有娘和冰冰呢,产婆跟郎中也是随时待命的。” “娘身体不好恐怕也不周全,冰冰是我的得力手下,这几日另有任务。所以你还是回花家去,那里有岳母有老祖宗,照料的人多我总放心些。” “我不回去,孩子养在外婆家算怎么回事?我已是万家的人了,我就要把儿子生在山庄。” “薇薇,你怎这般任性,我同你解释了这么多你难道听不懂吗!”万连突然控制不住大声喊起来。 花湛薇一惊,万连谦谦君子温柔有加,何尝对自己讲过一句重话,就更不用提这样对自己吼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阿连,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绝没有要给你添麻烦的意思,我只是不想离开咱们的家。没有娘和冰冰也没关系,我常看医书也能调理自己,到生时请个产婆来就行。若实在忙不开就从花府找两个稳重老妈妈,不必兴师动众回去的。总之孩子我自己生,我绝不会做你的负担。阿连,求求你不要让我走好不好?” 第十一章 自家爱人万连当然明白花湛薇是想给腹中孩子亲手做件衣裳,见她又羞又急的样子也不忍心,就说:我也没讲别的,更没笑话你,不用我们操心,娘自会准备齐全,我的薇薇不要累到才好。”边说边把人搂进怀中安慰起来。 花湛薇靠在万连肩头,并不认同他的说法:“娘准备那是奶奶给的,我这做娘亲的总要对孩子表示一份心意,不然感觉自己坐享其成很对不起他。” 说到这儿花湛薇又举起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唉,可我也实在是太差了,跟冰冰姐学了这么久,浪费了那么多布料,也照旧还是不成个样子。” 万连看了一眼床前的这个小桶,那里面当真不止一件废弃品,终于没忍住乐出声来:“你这是糟蹋了一匹布吗?多亏我还不算太穷,要不 然......” 这下让花湛薇恼了,没等他把话讲完:“你还说不笑话,明明就是笑话我,嫌我粗手粗脚笨得很,不配给你大盟主养孩子,你家还出不起这几块布了?” 万连只能接着哄:“好好好,全是我的错,又惹薇薇生气。我不是说你不好,是你不该找冰冰这个师傅,她那拿刀拿剑放暗器的手哪儿是做针线的料,都怪这先生不合格。不过也没关系,我干脆明天派人把山下的布庄搬上来,随你们两个做去,要是布庄里的料子还不够我就用大船到江南补货,如此夫人可满意了?” “胡说,一个布庄都不够我糟蹋,我是你们家的败家精吗?懒得理你!” 花湛薇推开那人起身,自己来到铺着布料的桌子前,又挥着剪刀左右比划,不过这次倒始终犹豫着没敢下手。 “好了宝贝别干了,小心划破了自己。娘说做衣裳最费眼睛,若伤了你那双桃花美目我可要心疼死的。” 万连过去拿下剪刀,又握住花湛薇那两只莹莹素手舍不得松开。 “哎呦!”花湛薇突然叫了一声。 慌得万连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没有,他,他在动!”花湛薇指着自己肚子很是兴奋。 “啊,他干嘛要动。快,你快到床上躺着,我去找大夫!” “傻瓜,不动才有毛病,动说明你儿子生龙活虎长得健健康康。来,你摸摸。” 被万连扶到床上,花湛薇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 眼下正是几月萌发,花湛薇的腹部已经丰腴饱满明显隆起,摸上去温温软软的。万连开始不太敢,怕练武之人手劲儿大会伤到妻儿,花湛薇告诉他没关系,引着他的手慢慢触摸探寻着。 骤然手心被一个力道顶起,万连也惊喜地喊出声。 看来小东西劲儿不小,该是在伸胳膊或是踢腿吧。 “这么能闹肯定是男孩儿,这下花家和万家两家的血脉必然又出个练武奇才!”花湛薇满心骄傲。 万连却有些担心了:“他这么动来动去你怎么受得了,会不会很疼?这还有好几个月可怎样熬!” “没事儿,我不疼,想为人父母还能不受些辛苦。再说他平时很乖的,这会儿你来了才动得这么厉害,大概是想找父亲玩儿了。” 花湛薇怕窝到肚子里的孩子,把身子向下挪了挪躺平,一脸孕育生命的幸福。 “真的吗?那等他出生长大,我把万家家传绝学都教给他!” “先别想那么远,我都亲手为他做衣服了,你这个阿爸可要送孩子些什么?” “这,我给他准备一套武林秘籍,要不就给他画一幅江河山水。” “不好,没出生你就打算让他练功,我还舍不得呢!一个没开蒙的孩子,你那山水他能看懂呀?半点用都没有。” “那,你说我送什么?” “小孩子单纯顽皮,所要的不过吃好玩儿好玩儿,有了,我给他刻一把木质的小刀,也能做玩具也能做练功的器械。” “这个勉强凑合,那你赶紧弄,我也抓紧学快把衣服缝出来,加上娘粘的虎头帽,等儿子出生一齐送给他,是咱们长辈对他的一片心!” “好,都听你的。” 万连轻轻揉动着花湛薇的孕腹,想让她放松一下。花湛薇被弄得舒服,不觉嘤咛几声。 自花湛薇有孕以来,两人一直未敢成欢,如今屋子暖暖的,几下贴拥接触,倒都面红心跳起了子暖暖的,几下贴拥接触,倒都面红心跳起了那种心思。 花湛薇微喘起来,解开里衣露出洁白的身体,想让万连继续抚摸。万连倒还比较理智,担忧地问:“薇薇,这样不好吧,我怕会伤到你和孩子。” 花湛薇也知他这五个月忍的辛苦,低头羞怯怯道:“娘说一过头三个月胎坐稳就没大事了,行房也可以。你也等了这么久,要不,我们轻些。” “薇薇....” 毕竟正值青春情浓爱深,花湛薇放下幔帐,二人相互抚慰着。 眼前人是心上人,这美好的身体和美好的灵魂几乎是他们彼此的全部。是欲也是恋,是他们今生割舍不开的缘。此时无限缱绻尽在依偎亲昵,露润花开柔柔行动之间。 (实在是不敢再写了,怕不过审!) 不觉到了第九个月,花湛薇生产在即。记得郎中嘱咐此时要多走动,有助于分娩顺产。所以饭后就让万连陪着,两人在花园里散起步来。 胎儿长得极好,花湛薇的肚子已是高高凸起,下腹处尤其沉重。走了几步就虚喘起来,但还是忍着朝前溜达,万连看了实在心疼,就说:“薇薇,先歇歇吧。” “不行,我现在不动,到生的时候可能更受罪。没事儿,让我再走一阵。” 这人就是性子拗,连城璧只好由他,便架住她的胳膊让她省些力气。 后来花湛薇也实在是没劲儿了,额头上冒了一层汗,在万连强制命令下两人到凉亭里休息。 万连恨不得能替花湛薇难受。看她这么娇俏的人带着这么重的身子,从开始强烈孕吐到后来夜半多梦抽筋再到现在双腿浮肿连走路都费劲,其间花湛薇经过的艰苦哪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 看来孕育一一个孩子太不容易了,花湛薇这都是为了自己,不掏出心来对她好又怎么对得起她! 扶花湛薇坐下,轻轻为她擦去汗珠,万连又将补身的药羹端来,试好冷热亲自喂花湛薇喝了。 看花湛薇因为胎动皱了下眉,又着急地问她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要自己抱她回房去。 花湛薇觉得万连最近相当婆婆妈妈,都不像一个大男人了,说话办事未免太虚惊,就说:“有什么不得了,谁生孩子不是打这样过的。娘说她怀你那会儿父亲被仇家算计,她整天提心吊胆身边还没人照顾,可比我难受多了。你有担心我的功夫不如去好好孝顺孝顺娘,我这一堆人围着伺候又能出什么事!” 花湛薇虽出身富贵,但质朴善良的天性是长在骨子里的这也正是花湛薇对她爱之不够的原骨子里的,这也正是万连对她爱之不够的原因。 “薇薇,我万连.上辈子一定做了天大的善事,今生才有幸遇到你!” “哦,那我肯定是坏事干多了,这辈子遭报应才死心塌地跟着你,由着你欺负。” “我哪里舍得欺负你。” “你欺负我也不怕,以后儿子长大我就有靠山了,我们两个一块儿对付你!” “你们两个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护着你们还来不及。为你们我可以做一切,哪怕搭上自己的命!” “胡扯,从哪儿学的这些要死要活的酸话,赶紧收回去!我们是你最亲的人,那娘呢?你就不管她了,真是没良心娶了媳妇儿忘了妈,就该让她拿鞭子抽你!” “怪我,又说错话,生身父母当然不能忘,我们一家人都要好好的。” “这还差不多,咱们对娘孝顺将来孩子才能有样学样也对咱们尽孝呀。” “我的好宝贝,你就是天上的神仙。”轻吻一下爱人的手,万连恐石凳上太凉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又帮着按摩起后腰。孩子越长越大,近来花湛薇常常腰坠痛得厉害。 “哦,我今日见到岳父大人了。”万连轻声说。 “啊,你遇上我爹了,他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你?”花湛薇怀孕九个月,两家的事也还是僵着。 .“不曾为难。我今天去兵部交接一些事情,办完公事见了他自然先要赔礼认错,他只不轻不重申斥几句,比我娘骂的可轻多了。听他的口风也是不想再追究,让咱们尽快补办个婚礼。” “哼,他说想办就得办,他说不办就不办,哪儿那么容易。” 花湛薇跟自己老父亲的气可还没斗完:“让我现在成亲,我这幅样子不是要被人笑话死,亏他想得出来!” “那便只好等生下孩子再说了,就是太委屈了你。” “委屈什么,不就是个形式吗。那些敲锣打鼓成亲的也未见过得怎样,我们没拜堂不是照旧恩恩爱爱,娘不照样拿我当宝!再说孩子生下来全家就得围着他转,哪儿还有那个闲工夫。你陪我回趟花府认了亲也就罢了,这篇儿就算翻过去了。” “可到底对不住你,要不等孩子长大些能离开人懂事了,我们领着他一起拜堂,也省得儿子埋怨有好事不带上他。” “你脑子是怎么长的,竟想这些幺蛾子。带着儿子拜堂,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花湛薇上儿子拜堂,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花湛薇上赶着倒搭你万连,还奉送一个小崽子,是嫌我丢人不够吗?” “对不起薇薇,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怪我太欠考虑。你在我心中比任何珍宝都贵重,谁若轻视你半分,我必和他拼命!” “又来了,堂堂武林君子成了个莽夫,动不动就要拼命。我不过逗你两句,知道你爱我护我一心一意为我好,我才什么都不在意牢牢跟定你呀!” “薇薇,这个婚礼是我今生对你的亏欠。我万连向天起誓日后必定偿还,一定要给你十里红妆让你做天下最风光最美的新人!” “我不需~” “.....”花湛薇未及说完嘴已被人堵上,是被另一张嘴堵上的。深情一吻,以证心盟,体从不期许那些表面.上的风光,只要身边长长久久有万连这个人就足够了。 几天后一个夜晚,万连四更方归。他行色匆匆,不像惯有的轻柔和暖,连进门的脚步都似乎裹挟着外面深秋的寒冷。更意外的,紧随其后,花湛薇看到了自己父亲和大哥的身影。 “他们,为什么一起来了?花湛薇和花老尚书未穿官服,也不是常见的武将装扮,只各着一套极普通士儒衣衫,仿佛生怕有人认出他们似的。 “薇薇,我最近手边有几桩事忙,你临盆在即,还是先跟岳父和大哥回花府待产吧。” “为何?”万连的话让花湛薇万分不解,而且在父亲和大哥脸上又总好像隐藏了什么。 “你看,我如今事物杂乱照顾不得你,你先跟他们回去。等....等生下孩子我再去接你。”万连的解释也有些闪烁。 “我不需要你照顾,你尽可去忙自己的事,还有娘和冰冰呢,产婆跟郎中也是随时待命的。” “娘身体不好恐怕也不周全,冰冰是我的得力手下,这几日另有任务。所以你还是回花家去,那里有岳母有老祖宗,照料的人多我总放心些。” “我不回去,孩子养在外婆家算怎么回事?我已是万家的人了,我就要把儿子生在山庄。” “薇薇,你怎这般任性,我同你解释了这么多你难道听不懂吗!”万连突然控制不住大声喊起来。 花湛薇一惊,万连谦谦君子温柔有加,何尝对自己讲过一句重话,就更不用提这样对自己吼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阿连,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绝没有要给你添麻烦的意思,我只是不想离开咱们的家。没有娘和冰冰也没关系,我常看医书也能调理自己,到生时请个产婆来就行。若实在忙不开就从花府找两个稳重老妈妈,不必兴师动众回去的。总之孩子我自己生,我绝不会做你的负担。阿连,求求你不要让我走好不好?” 第十二章 改稿中…… 花湛薇自家爱人万连当然明白花湛薇是想给腹中孩子亲手做件衣裳,见她又羞又急的样子也不忍心,就说:我也没讲别的,更没笑话你,不用我们操心,娘自会准备齐全,我的薇薇不要累到才好。”边说边把人搂进怀中安慰起来。 花湛薇靠在万连肩头,并不认同他的说法:“娘准备那是奶奶给的,我这做娘亲的总要对孩子表示一份心意,不然感觉自己坐享其成很对不起他。” 说到这儿花湛薇又举起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唉,可我也实在是太差了,跟冰冰姐学了这么久,浪费了那么多布料,也照旧还是不成个样子。” 万连看了一眼床前的这个小桶,那里面当真不止一件废弃品,终于没忍住乐出声来:“你这是糟蹋了一匹布吗?多亏我还不算太穷,要不 然......” 这下让花湛薇恼了,没等他把话讲完:“你还说不笑话,明明就是笑话我,嫌我粗手粗脚笨得很,不配给你大盟主养孩子,你家还出不起这几块布了?” 万连只能接着哄:“好好好,全是我的错,又惹薇薇生气。我不是说你不好,是你不该找冰冰这个师傅,她那拿刀拿剑放暗器的手哪儿是做针线的料,都怪这先生不合格。不过也没关系,我干脆明天派人把山下的布庄搬上来,随你们两个做去,要是布庄里的料子还不够我就用大船到江南补货,如此夫人可满意了?” “胡说,一个布庄都不够我糟蹋,我是你们家的败家精吗?懒得理你!” 花湛薇推开那人起身,自己来到铺着布料的桌子前,又挥着剪刀左右比划,不过这次倒始终犹豫着没敢下手。 “好了宝贝别干了,小心划破了自己。娘说做衣裳最费眼睛,若伤了你那双桃花美目我可要心疼死的。” 万连过去拿下剪刀,又握住花湛薇那两只莹莹素手舍不得松开。 “哎呦!”花湛薇突然叫了一声。 慌得万连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没有,他,他在动!”花湛薇指着自己肚子很是兴奋。 “啊,他干嘛要动。快,你快到床上躺着,我去找大夫!” “傻瓜,不动才有毛病,动说明你儿子生龙活虎长得健健康康。来,你摸摸。” 被万连扶到床上,花湛薇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 眼下正是几月萌发,花湛薇的腹部已经丰腴饱满明显隆起,摸上去温温软软的。万连开始不太敢,怕练武之人手劲儿大会伤到妻儿,花湛薇告诉他没关系,引着他的手慢慢触摸探寻着。 骤然手心被一个力道顶起,万连也惊喜地喊出声。 看来小东西劲儿不小,该是在伸胳膊或是踢腿吧。 “这么能闹肯定是男孩儿,这下花家和万家两家的血脉必然又出个练武奇才!”花湛薇满心骄傲。 万连却有些担心了:“他这么动来动去你怎么受得了,会不会很疼?这还有好几个月可怎样熬!” “没事儿,我不疼,想为人父母还能不受些辛苦。再说他平时很乖的,这会儿你来了才动得这么厉害,大概是想找父亲玩儿了。” 花湛薇怕窝到肚子里的孩子,把身子向下挪了挪躺平,一脸孕育生命的幸福。 “真的吗?那等他出生长大,我把万家家传绝学都教给他!” “先别想那么远,我都亲手为他做衣服了,你这个阿爸可要送孩子些什么?” “这,我给他准备一套武林秘籍,要不就给他画一幅江河山水。” “不好,没出生你就打算让他练功,我还舍不得呢!一个没开蒙的孩子,你那山水他能看懂呀?半点用都没有。” “那,你说我送什么?” “小孩子单纯顽皮,所要的不过吃好玩儿好玩儿,有了,我给他刻一把木质的小刀,也能做玩具也能做练功的器械。” “这个勉强凑合,那你赶紧弄,我也抓紧学快把衣服缝出来,加上娘粘的虎头帽,等儿子出生一齐送给他,是咱们长辈对他的一片心!” “好,都听你的。” 万连轻轻揉动着花湛薇的孕腹,想让她放松一下。花湛薇被弄得舒服,不觉嘤咛几声。 自花湛薇有孕以来,两人一直未敢成欢,如今屋子暖暖的,几下贴拥接触,倒都面红心跳起了子暖暖的,几下贴拥接触,倒都面红心跳起了那种心思。 花湛薇微喘起来,解开里衣露出洁白的身体,想让万连继续抚摸。万连倒还比较理智,担忧地问:“薇薇,这样不好吧,我怕会伤到你和孩子。” 花湛薇也知他这五个月忍的辛苦,低头羞怯怯道:“娘说一过头三个月胎坐稳就没大事了,行房也可以。你也等了这么久,要不,我们轻些。” “薇薇....” 毕竟正值青春情浓爱深,花湛薇放下幔帐,二人相互抚慰着。 眼前人是心上人,这美好的身体和美好的灵魂几乎是他们彼此的全部。是欲也是恋,是他们今生割舍不开的缘。此时无限缱绻尽在依偎亲昵,露润花开柔柔行动之间。 (实在是不敢再写了,怕不过审!) 不觉到了第九个月,花湛薇生产在即。记得郎中嘱咐此时要多走动,有助于分娩顺产。所以饭后就让万连陪着,两人在花园里散起步来。 胎儿长得极好,花湛薇的肚子已是高高凸起,下腹处尤其沉重。走了几步就虚喘起来,但还是忍着朝前溜达,万连看了实在心疼,就说:“薇薇,先歇歇吧。” “不行,我现在不动,到生的时候可能更受罪。没事儿,让我再走一阵。” 这人就是性子拗,连城璧只好由他,便架住她的胳膊让她省些力气。 后来花湛薇也实在是没劲儿了,额头上冒了一层汗,在万连强制命令下两人到凉亭里休息。 万连恨不得能替花湛薇难受。看她这么娇俏的人带着这么重的身子,从开始强烈孕吐到后来夜半多梦抽筋再到现在双腿浮肿连走路都费劲,其间花湛薇经过的艰苦哪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 看来孕育一一个孩子太不容易了,花湛薇这都是为了自己,不掏出心来对她好又怎么对得起她! 扶花湛薇坐下,轻轻为她擦去汗珠,万连又将补身的药羹端来,试好冷热亲自喂花湛薇喝了。 看花湛薇因为胎动皱了下眉,又着急地问她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要自己抱她回房去。 花湛薇觉得万连最近相当婆婆妈妈,都不像一个大男人了,说话办事未免太虚惊,就说:“有什么不得了,谁生孩子不是打这样过的。娘说她怀你那会儿父亲被仇家算计,她整天提心吊胆身边还没人照顾,可比我难受多了。你有担心我的功夫不如去好好孝顺孝顺娘,我这一堆人围着伺候又能出什么事!” 花湛薇虽出身富贵,但质朴善良的天性是长在骨子里的这也正是花湛薇对她爱之不够的原骨子里的,这也正是万连对她爱之不够的原因。 “薇薇,我万连.上辈子一定做了天大的善事,今生才有幸遇到你!” “哦,那我肯定是坏事干多了,这辈子遭报应才死心塌地跟着你,由着你欺负。” “我哪里舍得欺负你。” “你欺负我也不怕,以后儿子长大我就有靠山了,我们两个一块儿对付你!” “你们两个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护着你们还来不及。为你们我可以做一切,哪怕搭上自己的命!” “胡扯,从哪儿学的这些要死要活的酸话,赶紧收回去!我们是你最亲的人,那娘呢?你就不管她了,真是没良心娶了媳妇儿忘了妈,就该让她拿鞭子抽你!” “怪我,又说错话,生身父母当然不能忘,我们一家人都要好好的。” “这还差不多,咱们对娘孝顺将来孩子才能有样学样也对咱们尽孝呀。” “我的好宝贝,你就是天上的神仙。”轻吻一下爱人的手,万连恐石凳上太凉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又帮着按摩起后腰。孩子越长越大,近来花湛薇常常腰坠痛得厉害。 “哦,我今日见到岳父大人了。”万连轻声说。 “啊,你遇上我爹了,他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你?”花湛薇怀孕九个月,两家的事也还是僵着。 .“不曾为难。我今天去兵部交接一些事情,办完公事见了他自然先要赔礼认错,他只不轻不重申斥几句,比我娘骂的可轻多了。听他的口风也是不想再追究,让咱们尽快补办个婚礼。” “哼,他说想办就得办,他说不办就不办,哪儿那么容易。” 花湛薇跟自己老父亲的气可还没斗完:“让我现在成亲,我这幅样子不是要被人笑话死,亏他想得出来!” “那便只好等生下孩子再说了,就是太委屈了你。” “委屈什么,不就是个形式吗。那些敲锣打鼓成亲的也未见过得怎样,我们没拜堂不是照旧恩恩爱爱,娘不照样拿我当宝!再说孩子生下来全家就得围着他转,哪儿还有那个闲工夫。你陪我回趟花府认了亲也就罢了,这篇儿就算翻过去了。” “可到底对不住你,要不等孩子长大些能离开人懂事了,我们领着他一起拜堂,也省得儿子埋怨有好事不带上他。” “你脑子是怎么长的,竟想这些幺蛾子。带着儿子拜堂,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花湛薇上儿子拜堂,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花湛薇上赶着倒搭你万连,还奉送一个小崽子,是嫌我丢人不够吗?” “对不起薇薇,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怪我太欠考虑。你在我心中比任何珍宝都贵重,谁若轻视你半分,我必和他拼命!” “又来了,堂堂武林君子成了个莽夫,动不动就要拼命。我不过逗你两句,知道你爱我护我一心一意为我好,我才什么都不在意牢牢跟定你呀!” “薇薇,这个婚礼是我今生对你的亏欠。我万连向天起誓日后必定偿还,一定要给你十里红妆让你做天下最风光最美的新人!” “我不需~” “.....”花湛薇未及说完嘴已被人堵上,是被另一张嘴堵上的。深情一吻,以证心盟,体从不期许那些表面.上的风光,只要身边长长久久有万连这个人就足够了。 几天后一个夜晚,万连四更方归。他行色匆匆,不像惯有的轻柔和暖,连进门的脚步都似乎裹挟着外面深秋的寒冷。更意外的,紧随其后,花湛薇看到了自己父亲和大哥的身影。 “他们,为什么一起来了?花湛薇和花老尚书未穿官服,也不是常见的武将装扮,只各着一套极普通士儒衣衫,仿佛生怕有人认出他们似的。 “薇薇,我最近手边有几桩事忙,你临盆在即,还是先跟岳父和大哥回花府待产吧。” “为何?”万连的话让花湛薇万分不解,而且在父亲和大哥脸上又总好像隐藏了什么。 “你看,我如今事物杂乱照顾不得你,你先跟他们回去。等....等生下孩子我再去接你。”万连的解释也有些闪烁。 “我不需要你照顾,你尽可去忙自己的事,还有娘和冰冰呢,产婆跟郎中也是随时待命的。” “娘身体不好恐怕也不周全,冰冰是我的得力手下,这几日另有任务。所以你还是回花家去,那里有岳母有老祖宗,照料的人多我总放心些。” “我不回去,孩子养在外婆家算怎么回事?我已是万家的人了,我就要把儿子生在山庄。” “薇薇,你怎这般任性,我同你解释了这么多你难道听不懂吗!”万连突然控制不住大声喊起来。 花湛薇一惊,万连谦谦君子温柔有加,何尝对自己讲过一句重话,就更不用提这样对自己吼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阿连,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绝没有要给你添麻烦的意思,我只是不想离开咱们的家。没有娘和冰冰也没关系,我常看医书也能调理自己,到生时请个产婆来就行。若实在忙不开就从花府找两个稳重老妈妈,不必兴师动众回去的。总之孩子我自己生,我绝不会做你的负担。阿连,求求你不要让我走好不好?” 第十三章 可为何会是那样的结果? 万连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父亲还有大哥又究竟都对自己隐瞒了什么?这重重迷雾有待解开,解开了才能大白于天下,才能还万连以清白! 不管怎样我信你,请你也信我,我可以帮你!我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娇憨任性的花湛薇,你有什么苦衷我们能够一起分担。无论是什么样的艰难困苦,既然我找到了你,就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 我尊重你的意愿,或许现在你还不能公开身份,还暂时不愿同我面对。那好我听你的,你既这样决定我就接受你的安排。 现在我又找回了你和小雪,我又有了家,这已经是上天最好的恩赐。我可以等,等到你重新走近我那一天。 万连,我不急,我们还有很多余生可以共度。我们,来日方长! 又过去两天晴朗的气象逐渐转为阴郁,到下午时分凉风助力,竟淋淋降起雨来,而且有越降越大的趋势。 偏在这会儿灵子寨送来消息,说准备准备可以过恶虎滩了。 花将军万分不解:“无风无雨的日子不动,为何要在今日?” 向导回话:“他们的人讲恶虎滩地势高,水位不算很深,咱们船只大更易搁浅。所以须选在下雨涨水时候,上游的水流一冲把船身垫起,避开河床内怪石暗礁才可平安过滩。” “但是,这....这行吗?”花将军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和愈发猛烈的风雨,心中犹豫难沉沉的天色和愈发猛烈的风雨,心中犹豫难决,灵子寨的人会不会别有用心,这究竟是闯滩还是去闯命? “大哥,他们说的有道理,既然全权交付给人家便要信得过,我们收锚起航吧。” 花湛薇并没有担忧和惊慌,反去安抚大哥,花将军只觉自己这妹妹最近很古怪,搞不懂他对这些江猫子无端产生的好感是源自哪里? 那就只能试试了,毕竟时间紧促,京中多少要务耽搁不得。 花将军朝向导点点头,命他赶快同灵子寨接洽安排。 小半个时辰后寨中一干船工纤夫大约三四十人又上了花家大船,他们冒着雨,个个都披了由特殊芒草制成的蓑衣。 大当家也就是万连自然也在其中,纵然照旧遮了面目,可花湛薇一眼就在人群里辨识出那个高挺健美的身形,双目直直望着他,再不肯移动分毫。 这一次我认出了你找到了你,你就在我的视线中,我绝不会再把你弄丢的。 风中雨中,大船启动了。与飞流滩江面不同,前方水道蜿蜒,船身七拐八拐半个时辰后才行到恶虎滩附近。 这里地势由高向低,形成一段朝下的倾斜。水底礁石起伏,激起的浪花极大,再加上处于风口,风助浪势就更添险恶。仿佛猛虎吃人于无形,大小船只经常在这儿出事,恶虎滩因此得名。 若是别的中小型船,晴天还可过得,但花家官船船体巨大分量沉重,只有待暴雨冲刷将水面抬高才有希望通行,所以唯有选在大雨天。 前方山石显露出虎牙般的参差,就是这里了。 灵子寨纤夫都用烈酒搓热身体,然后纷纷跳入水中。水并不很深,没在他们胸口之下,还可以拉起纤绳站直身体。他们有的向前拉纤,有的去船两侧勘查地势,各司其职分工很是明确。 万连始终立在船头甲板上,眉峰如聚望着雨雾中的混沌江天。 这一趟他并非有十成把握,暴雨里通过会有更多阻碍和危险,看天命看决心,为了身后的那人再拼力搏上一场吧! 花湛薇待在舱中,她知道今天又是一场恶仗,朝外面望,只见浪花伴随风雨不断向四周纤夫拍打过去,水浸透他们全身、灌进他们口鼻,虽尽力稳住身形,可是协作的号子却再喊不出声 没有音响大家的劲道很难统一,且人声毕竟有限,在这样的环境里会被雨声覆盖,音量也是微弱的。 正在花将军等人暗自焦急之时,一曲极具穿透力的村笛响起,那声音冲撞心扉,稳健有力,在浪涛和大雨里非常清晰地送进每个人耳中。 万连,还是万连!花湛薇的心在狂跳,好一曲激流锐笛! 花湛薇用一支普通的竹笛代替号子指挥大家前行,这声响在水路与山石中传递飞跃,曲调如三军战鼓擂擂呼唤起必胜的意识,所有拉纤搬船的人就在这意识的感召下踏稳步子,坚定向恶虎滩进发。 望着那人,花湛薇心醉神往。你在哪里都这样出众,从前翩翩君子也好,如今蓑衣村笛也罢,那内在的光彩都同样耀眼,都无法被四周的假象遮挡。 你永远是我心中的你,岁月更迭不会变,秽语流言不可移。我说过一直信你! 从前常与万连洞箫合奏,倒极少见他吹笛,想不到他身为武林中人竟还是声管中的行家,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 笛虽不似箫清雅,但在民间流传甚广,其音调悦耳,可欢可悲更为大众喜爱接纳。万连从前是堂堂盟主被天下敬仰,这十多年又隐身村民之中亦为他们所拥戴。 他的变化实在很大,地位一高一低都可坦然接受融入其间,他的心胸气度非一般人能及。 “阿黛,快拿我的紫玉箫来。”花湛薇吩咐着,她此刻必须要帮万连做些什么。 虽不解何意,但阿黛还是取了箫递给花湛薇。花湛薇迈步走出船舱走上甲板,就站在雨中站在万连身侧,浑厚的箫声就托着笛音响起。 “主子!”丫鬟慌了,忙撑了伞奔过去。 阿紫也追出来,劝说几句见花湛薇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无奈前后看看,瞧阿黛护住花湛薇,自己想了想便把手中的伞遮在了万连头.上。 “用不着,女孩子都进去!”大当家用官话跟她们喊了一句,口吻霸气不容置疑。 阿紫阿黛有点楞,这时花湛薇也冲她们点头,雨实在太大了,裹着风倾倒下来,油纸伞基本起不了作用。在主子坚决的目光下,两个女孩子最终犹犹豫豫走回舱内。 万连并没有赶花湛薇离开,而是解下身,上蓑衣为她系牢。虽然没有话语,虽不曾细看身边人,但万连一直感知着花湛薇的存在,感受着来那自她的温暖气息。 她的箫声柔和宽厚,就如她的人一般温情体贴,有她助力声音更明显了,又为笛曲增加了依托的节奏,让大家听得更清楚走得更坚实。 现实种种叫人无法对面倾诉,离得这样近都不能相认相见。但乐声是无所顾忌的,他们可以在曲中释放自我融为一体,在交绕的旋律里直抒胸臆。 第十四章 花湛薇可为何会是那样的结果? 万连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父亲还有大哥又究竟都对自己隐瞒了什么?这重重迷雾有待解开,解开了才能大白于天下,才能还万连以清白! 不管怎样我信你,请你也信我,我可以帮你!我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娇憨任性的花湛薇,你有什么苦衷我们能够一起分担。无论是什么样的艰难困苦,既然我找到了你,就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 我尊重你的意愿,或许现在你还不能公开身份,还暂时不愿同我面对。那好我听你的,你既这样决定我就接受你的安排。 现在我又找回了你和小雪,我又有了家,这已经是上天最好的恩赐。我可以等,等到你重新走近我那一天。 万连,我不急,我们还有很多余生可以共度。我们,来日方长! 又过去两天晴朗的气象逐渐转为阴郁,到下午时分凉风助力,竟淋淋降起雨来,而且有越降越大的趋势。 偏在这会儿灵子寨送来消息,说准备准备可以过恶虎滩了。 花将军万分不解:“无风无雨的日子不动,为何要在今日?” 向导回话:“他们的人讲恶虎滩地势高,水位不算很深,咱们船只大更易搁浅。所以须选在下雨涨水时候,上游的水流一冲把船身垫起,避开河床内怪石暗礁才可平安过滩。” “但是,这....这行吗?”花将军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和愈发猛烈的风雨,心中犹豫难沉沉的天色和愈发猛烈的风雨,心中犹豫难决,灵子寨的人会不会别有用心,这究竟是闯滩还是去闯命? “大哥,他们说的有道理,既然全权交付给人家便要信得过,我们收锚起航吧。” 花湛薇并没有担忧和惊慌,反去安抚大哥,花将军只觉自己这妹妹最近很古怪,搞不懂他对这些江猫子无端产生的好感是源自哪里? 那就只能试试了,毕竟时间紧促,京中多少要务耽搁不得。 花将军朝向导点点头,命他赶快同灵子寨接洽安排。 小半个时辰后寨中一干船工纤夫大约三四十人又上了花家大船,他们冒着雨,个个都披了由特殊芒草制成的蓑衣。 大当家也就是万连自然也在其中,纵然照旧遮了面目,可花湛薇一眼就在人群里辨识出那个高挺健美的身形,双目直直望着他,再不肯移动分毫。 这一次我认出了你找到了你,你就在我的视线中,我绝不会再把你弄丢的。 风中雨中,大船启动了。与飞流滩江面不同,前方水道蜿蜒,船身七拐八拐半个时辰后才行到恶虎滩附近。 这里地势由高向低,形成一段朝下的倾斜。水底礁石起伏,激起的浪花极大,再加上处于风口,风助浪势就更添险恶。仿佛猛虎吃人于无形,大小船只经常在这儿出事,恶虎滩因此得名。 若是别的中小型船,晴天还可过得,但花家官船船体巨大分量沉重,只有待暴雨冲刷将水面抬高才有希望通行,所以唯有选在大雨天。 前方山石显露出虎牙般的参差,就是这里了。 灵子寨纤夫都用烈酒搓热身体,然后纷纷跳入水中。水并不很深,没在他们胸口之下,还可以拉起纤绳站直身体。他们有的向前拉纤,有的去船两侧勘查地势,各司其职分工很是明确。 万连始终立在船头甲板上,眉峰如聚望着雨雾中的混沌江天。 这一趟他并非有十成把握,暴雨里通过会有更多阻碍和危险,看天命看决心,为了身后的那人再拼力搏上一场吧! 花湛薇待在舱中,她知道今天又是一场恶仗,朝外面望,只见浪花伴随风雨不断向四周纤夫拍打过去,水浸透他们全身、灌进他们口鼻,虽尽力稳住身形,可是协作的号子却再喊不出声 没有音响大家的劲道很难统一,且人声毕竟有限,在这样的环境里会被雨声覆盖,音量也是微弱的。 正在花将军等人暗自焦急之时,一曲极具穿透力的村笛响起,那声音冲撞心扉,稳健有力,在浪涛和大雨里非常清晰地送进每个人耳中。 万连,还是万连!花湛薇的心在狂跳,好一曲激流锐笛! 花湛薇用一支普通的竹笛代替号子指挥大家前行,这声响在水路与山石中传递飞跃,曲调如三军战鼓擂擂呼唤起必胜的意识,所有拉纤搬船的人就在这意识的感召下踏稳步子,坚定向恶虎滩进发。 望着那人,花湛薇心醉神往。你在哪里都这样出众,从前翩翩君子也好,如今蓑衣村笛也罢,那内在的光彩都同样耀眼,都无法被四周的假象遮挡。 你永远是我心中的你,岁月更迭不会变,秽语流言不可移。我说过一直信你! 从前常与万连洞箫合奏,倒极少见他吹笛,想不到他身为武林中人竟还是声管中的行家,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 笛虽不似箫清雅,但在民间流传甚广,其音调悦耳,可欢可悲更为大众喜爱接纳。万连从前是堂堂盟主被天下敬仰,这十多年又隐身村民之中亦为他们所拥戴。 他的变化实在很大,地位一高一低都可坦然接受融入其间,他的心胸气度非一般人能及。 “阿黛,快拿我的紫玉箫来。”花湛薇吩咐着,她此刻必须要帮万连做些什么。 虽不解何意,但阿黛还是取了箫递给花湛薇。花湛薇迈步走出船舱走上甲板,就站在雨中站在万连身侧,浑厚的箫声就托着笛音响起。 “主子!”丫鬟慌了,忙撑了伞奔过去。 阿紫也追出来,劝说几句见花湛薇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无奈前后看看,瞧阿黛护住花湛薇,自己想了想便把手中的伞遮在了万连头.上。 “用不着,女孩子都进去!”大当家用官话跟她们喊了一句,口吻霸气不容置疑。 阿紫阿黛有点楞,这时花湛薇也冲她们点头,雨实在太大了,裹着风倾倒下来,油纸伞基本起不了作用。在主子坚决的目光下,两个女孩子最终犹犹豫豫走回舱内。 万连并没有赶花湛薇离开,而是解下身,上蓑衣为她系牢。虽然没有话语,虽不曾细看身边人,但万连一直感知着花湛薇的存在,感受着来那自她的温暖气息。 她的箫声柔和宽厚,就如她的人一般温情体贴,有她助力声音更明显了,又为笛曲增加了依托的节奏,让大家听得更清楚走得更坚实。 现实种种叫人无法对面倾诉,离得这样近都不能相认相见。但乐声是无所顾忌的,他们可以在曲中释放自我融为一体,在交绕的旋律里直抒胸臆。 第十五章 万连花湛薇可为何会是那样的结果? 万连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父亲还有大哥又究竟都对自己隐瞒了什么?这重重迷雾有待解开,解开了才能大白于天下,才能还万连以清白! 不管怎样我信你,请你也信我,我可以帮你!我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娇憨任性的花湛薇,你有什么苦衷我们能够一起分担。无论是什么样的艰难困苦,既然我找到了你,就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 我尊重你的意愿,或许现在你还不能公开身份,还暂时不愿同我面对。那好我听你的,你既这样决定我就接受你的安排。 现在我又找回了你和小雪,我又有了家,这已经是上天最好的恩赐。我可以等,等到你重新走近我那一天。 万连,我不急,我们还有很多余生可以共度。我们,来日方长! 又过去两天晴朗的气象逐渐转为阴郁,到下午时分凉风助力,竟淋淋降起雨来,而且有越降越大的趋势。 偏在这会儿灵子寨送来消息,说准备准备可以过恶虎滩了。 花将军万分不解:“无风无雨的日子不动,为何要在今日?” 向导回话:“他们的人讲恶虎滩地势高,水位不算很深,咱们船只大更易搁浅。所以须选在下雨涨水时候,上游的水流一冲把船身垫起,避开河床内怪石暗礁才可平安过滩。” “但是,这....这行吗?”花将军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和愈发猛烈的风雨,心中犹豫难沉沉的天色和愈发猛烈的风雨,心中犹豫难决,灵子寨的人会不会别有用心,这究竟是闯滩还是去闯命? “大哥,他们说的有道理,既然全权交付给人家便要信得过,我们收锚起航吧。” 花湛薇并没有担忧和惊慌,反去安抚大哥,花将军只觉自己这妹妹最近很古怪,搞不懂他对这些江猫子无端产生的好感是源自哪里? 那就只能试试了,毕竟时间紧促,京中多少要务耽搁不得。 花将军朝向导点点头,命他赶快同灵子寨接洽安排。 小半个时辰后寨中一干船工纤夫大约三四十人又上了花家大船,他们冒着雨,个个都披了由特殊芒草制成的蓑衣。 大当家也就是万连自然也在其中,纵然照旧遮了面目,可花湛薇一眼就在人群里辨识出那个高挺健美的身形,双目直直望着他,再不肯移动分毫。 这一次我认出了你找到了你,你就在我的视线中,我绝不会再把你弄丢的。 风中雨中,大船启动了。与飞流滩江面不同,前方水道蜿蜒,船身七拐八拐半个时辰后才行到恶虎滩附近。 这里地势由高向低,形成一段朝下的倾斜。水底礁石起伏,激起的浪花极大,再加上处于风口,风助浪势就更添险恶。仿佛猛虎吃人于无形,大小船只经常在这儿出事,恶虎滩因此得名。 若是别的中小型船,晴天还可过得,但花家官船船体巨大分量沉重,只有待暴雨冲刷将水面抬高才有希望通行,所以唯有选在大雨天。 前方山石显露出虎牙般的参差,就是这里了。 灵子寨纤夫都用烈酒搓热身体,然后纷纷跳入水中。水并不很深,没在他们胸口之下,还可以拉起纤绳站直身体。他们有的向前拉纤,有的去船两侧勘查地势,各司其职分工很是明确。 万连始终立在船头甲板上,眉峰如聚望着雨雾中的混沌江天。 这一趟他并非有十成把握,暴雨里通过会有更多阻碍和危险,看天命看决心,为了身后的那人再拼力搏上一场吧! 花湛薇待在舱中,她知道今天又是一场恶仗,朝外面望,只见浪花伴随风雨不断向四周纤夫拍打过去,水浸透他们全身、灌进他们口鼻,虽尽力稳住身形,可是协作的号子却再喊不出声 没有音响大家的劲道很难统一,且人声毕竟有限,在这样的环境里会被雨声覆盖,音量也是微弱的。 正在花将军等人暗自焦急之时,一曲极具穿透力的村笛响起,那声音冲撞心扉,稳健有力,在浪涛和大雨里非常清晰地送进每个人耳中。 万连,还是万连!花湛薇的心在狂跳,好一曲激流锐笛! 花湛薇用一支普通的竹笛代替号子指挥大家前行,这声响在水路与山石中传递飞跃,曲调如三军战鼓擂擂呼唤起必胜的意识,所有拉纤搬船的人就在这意识的感召下踏稳步子,坚定向恶虎滩进发。 望着那人,花湛薇心醉神往。你在哪里都这样出众,从前翩翩君子也好,如今蓑衣村笛也罢,那内在的光彩都同样耀眼,都无法被四周的假象遮挡。 你永远是我心中的你,岁月更迭不会变,秽语流言不可移。我说过一直信你! 从前常与万连洞箫合奏,倒极少见他吹笛,想不到他身为武林中人竟还是声管中的行家,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 笛虽不似箫清雅,但在民间流传甚广,其音调悦耳,可欢可悲更为大众喜爱接纳。万连从前是堂堂盟主被天下敬仰,这十多年又隐身村民之中亦为他们所拥戴。 他的变化实在很大,地位一高一低都可坦然接受融入其间,他的心胸气度非一般人能及。 “阿黛,快拿我的紫玉箫来。”花湛薇吩咐着,她此刻必须要帮万连做些什么。 虽不解何意,但阿黛还是取了箫递给花湛薇。花湛薇迈步走出船舱走上甲板,就站在雨中站在万连身侧,浑厚的箫声就托着笛音响起。 “主子!”丫鬟慌了,忙撑了伞奔过去。 阿紫也追出来,劝说几句见花湛薇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无奈前后看看,瞧阿黛护住花湛薇,自己想了想便把手中的伞遮在了万连头.上。 “用不着,女孩子都进去!”大当家用官话跟她们喊了一句,口吻霸气不容置疑。 阿紫阿黛有点楞,这时花湛薇也冲她们点头,雨实在太大了,裹着风倾倒下来,油纸伞基本起不了作用。在主子坚决的目光下,两个女孩子最终犹犹豫豫走回舱内。 万连并没有赶花湛薇离开,而是解下身,上蓑衣为她系牢。虽然没有话语,虽不曾细看身边人,但万连一直感知着花湛薇的存在,感受着来那自她的温暖气息。 她的箫声柔和宽厚,就如她的人一般温情体贴,有她助力声音更明显了,又为笛曲增加了依托的节奏,让大家听得更清楚走得更坚实。 现实种种叫人无法对面倾诉,离得这样近都不能相认相见。但乐声是无所顾忌的,他们可以在曲中释放自我融为一体,在交绕的旋律里直抒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