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银沙赌场 嘈杂的交谈声和闷热潮湿的气息在整个赌场中弥漫,一张张赌桌前血脉贲张的人,紧皱眉头,面无表情,或是龇牙咧嘴。 银沙赌场的空调坏了,缅国的气候本就闷热,此时让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都变得蒸笼一样。 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一点。 一腔炙热的血已经冲进了他们的大脑,哪怕在北极也会觉得燥热。 任吒嬉笑着走过一张张赌桌,来到大厅一侧的一排老虎机前。 这里早就有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等待,领头一个纹龙画虎的油头男子眯着眼睛不耐烦地说道: “任吒,怎么才过来?有两台老虎机的赔率出了问题,快修好。” 任吒连忙快步走过去,陪笑道: “托尼哥放心,我现在就修好,今天太热,空调又坏了,弟兄们都累坏了吧?晚上我再请大家去街上的红房子好好玩玩儿。” 托尼和几个打手嘴角一扬,相视一眼,歪着嘴露出笑脸: “行啊,你小子还挺上道,是不是又想让我带你赢几把?你兜里还剩几个钱?” 任吒一边调试老虎机一边讪笑道: “这不是昨天帮一个新来的老板叠筹码,老板赢了赏了我小费嘛。” 几个打手挑挑眉毛,觉得眼前这个叫任吒的小子还算是可以。 说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绑匪和肉票,只是这肉票在这里待久了似乎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如鱼得水乐不思蜀,而且还逐渐和他们混成一派了。 自从上次逃跑被抓回来打了一顿之后,这个任吒似乎就认命了。 跟着他们出去玩儿了几次,这个任吒也不逃跑,反而还次次掏钱请客,而且自己也偶尔在厅里下场玩儿几把,眼神贪婪。 也是,是人都有赌性,就看有没有被勾起来。 “行,今晚的酒水你包了,既然这么懂事,我跟红房子的妈妈桑说一下,让泰国来的小香给你开开荤。”托尼咧嘴一笑说道。 此时任吒已经调试好了老虎机,听到这话不由嘻嘻一笑,摆手道: “别别别,托尼哥又开我玩笑,小香这种妖我可搞不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摆手,飞快地逃离了这里,身后传来几名赌场打手的哄笑声。 “任吒,喝杯水吧。”端酒水的兔女郎笑道。 “替我盯一会儿台,我去撒个尿。”查老千的巡场拍拍他的肩膀。 “又被托尼他们给欺负了?少和他们套近乎,不如跟我学技术。”刚发完牌的荷官一脸瞧不起他的样子。 “今晚有没有我的份儿?”常年混迹赌场的烂赌鬼涎着脸问。 任吒一一笑脸相迎,随手帮人处理各种问题,在赌场大厅中一路穿梭,最终来到了大厅角落的一扇门前,推门而入。 推开门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仿佛卸掉了一张面具。 昏暗的房间里,一台台服务器正在整齐的机柜中运转,靠墙则是一排电脑,身材瘦弱的印度男子阿米尔正看着眼前的电脑聚精会神地编写着代码。 任吒来到一台电脑前,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盯着电脑屏幕开始敲键盘。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设计的金碧辉煌的网站,“银沙网络赌场”几个大字还有美女荷官的图片分外引人注目,不时有“银沙皇家赌场上线啦”的背景音传出。 看到任吒进来,阿米尔立刻抬头一脸同情外加敬佩的看着任吒,随后又压低声音,用一口带着咖喱味的蹩脚汉语偷偷说道: “任,我的兄弟,你到底是怎么和他们相处得这么好的?我知道你并不开心,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和家里联系了,我的远方舅舅的上司的邻居的侄子现在在我们邦的政府做事,他会请求我们印度的国家政府向缅国施压,到时候银沙赌场的人会乖乖把我们放了。” 任吒翻了翻白眼,懒得理他。 从干瘪的烟盒里翻出一支烟点上,任吒继续维护网络赌博网站,同时利用自己的权限进入网站后台。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网站后台多了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翌日四点,豪客登门。YJ。 看到这一行字,任吒阴沉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笑容,明白自己的计划要开始实施了。 大喇喇向后靠在椅背上,抬起双脚直接放在键盘上,任吒叼着烟喷出一股烟雾,如释重负。 穿越到这个世界这具身体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 一个月之前,他还是一个三十五岁年轻有为的珠宝古玩商人,颇有资产,虽然孤家寡人苦苦打拼却也算是自由。 谁能想到得了一场急病直接挂了,他记得的最后场景是急救室的灯光。 而等他再次醒来,已经出现在了这个世界这个身体之中。 一个平行世界的、二十五岁的任吒! 不过这个世界的任吒比他还要倒霉,本身是个996程序员,有一场不太开心的婚姻,被网上的招工广告所吸引,来到缅国想要做高薪程序员,却没想到这是缅国地下赌场搞的招工陷阱。 来到这里之后虽然也是做程序员,却是网络赌场的维护员,而且没有半点工钱! 基本上就是被囚禁在了赌场中。 而且这里本身就处于缅国的一个小镇,外面都是丛林,根本不认识路,跑都跑不掉。 逃跑被抓回来就是一顿毒打,打得死去活来。 平行世界的他当时应该是被打死了,现在的任吒就是那个时候附身的。 相比于这个世界被活活打死的愣头青,任吒就要成熟稳重得多了。 表现得唯唯诺诺似乎被打怕了,平日里对所有人都笑脸相迎,左右逢源,甚至很多次有逃跑的机会也没有逃跑,而是和那些打手赌棍都打成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赌场老板的亲信。 毕竟以前世在商场纵横的经验,想要对付这些赌场里的三流货色不过是小菜一碟。 等到赌场的人彻底对他放松了警惕,任吒利用维护网站后台的便利,直接找到了国内的相关部门,将这里的情况反应了上去。 对面很快有了回应,经过了几次联系,并且上报了这里的情况之后,今天他得到了国内的回应。 明天四点,那边就要行动了。 YJ。 云省警察的缩写。 要对付缅国境内的非法地下赌场和地下钱庄,本身也不需要出动国家层面的力量,一省之力已经足够了。 阿米尔所说的印度领袖在缅国的影响力估计都不如云省的一个市公安局好使。 毕竟差了十万八千里。 此时任吒已经放松下来,看着阿米尔问道: “阿米尔,如果能离开这里回家的话,你准备做什么?” 这货本身和他一样,也是被骗来的程序员,维持着整个银沙赌场的网络平台,算是同病相怜。 阿米尔呲着牙说道: “我的远房舅舅是药厂的经理,如果我要能回去,我就不回班加罗尔了,去舅舅厂里做高管,估计两年就能做到总经理,然后娶了舅舅的女儿,哦,就是我的在新德里读大学的表妹。” 任吒点点头,经过一个月的相处,他对印度人民迷之自信和瞎吹牛逼的两大特点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相处下来阿米尔还算是靠谱,任吒也算是利用便利随手照顾照顾他。 “任,你如果能离开这里回家,你会做什么?”阿米尔好奇地问道。 任吒摸摸下巴,眼睛里放出坦荡的光彩:“上辈子过得太辛苦,赚了钱都没功夫花,这辈子的话,自己开个店,多接触几个女人,吃吃软饭,舒舒服服乐乐呵呵的吧。” 两人维护了半天后台,已经到了凌晨,任吒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推开机房的后门。 拿了两包泡面泡好,又加了两根火腿,任吒托着泡面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尽头的一个小房间,说道: “财叔,吃饭了。” 推开门,一股刺鼻的草药味传来。 房间里是两个上下铺的铁架床,其中一张床上正躺着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发出粗重的喘息。 这男人骨瘦如柴,看起来五六十岁,眼白发黄,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听到门响,立刻睁眼看过来,朝任吒挤出一丝微笑,说道: “收工啦?啧啧,又是泡面,话说我当初吃过最好吃的面,是杭州西湖边上一家私人会所请了国宴大师做的,当时还有现在的几大商界巨擘作陪,那面吃起来简直要鲜掉眉毛,好像见到了白娘子一样,吃完之后我给他们表演了高深的气功,当场从虚空中扯出一条蛇,他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是,是,您老人家可是有身份的人,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面没吃过,今天就先屈尊一下,也算是与民同乐嘛。”任吒把泡面递过去,笑嘻嘻地说道。 黎发财,从任吒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被银沙赌场关在这里了。 据别人说,他以前在大陆是个珠宝玉石商人,也算有个上亿的资产,而且是什么术门传人,有仙法,政商关系都硬得很,地位显赫。 后来一时落了难,不得已来到了缅国,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败掉了财产,把自己的家产全输光了,连回去的路费都没了,最后倒欠了银沙赌场几百万。 银沙赌场也不逼着他还钱,就这么关着他,让他跟老婆孩子联系要钱,什么时候把赌债还清了什么时候放人。 不过黎发财这时候反倒是硬气,宁死不肯打电话,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找家人。 赌场就这么关着他随便给点饭吃,但是不放人。 任吒刚开始就和黎发财关在一起。 后来发现黎发财好像得了肝病,整个人虚弱得不得了,于是就捎带着照顾他一下,还托人帮他弄了些西药和草药,聊胜于无。 “财叔,今天有没有好点?”任吒将手里的一碗泡面递给黎发财。 黎发财勉强支撑起身体,接过泡面,一边小口吃一边说道: “刚吃了止疼药,没那么疼了。” 任吒大口吸溜着泡面,点头道: “那就好,等养好了,我借你点钱翻本,说不定赌债就还上了。” 听到这话,黎发财嘿嘿一笑,摇摇头,说道: “还什么债?人死道消,都无所谓的。想当年我在澳门赌场,一次就和人对赌三十个亿,对方输急了眼,派人到香港街头砍我,我都没在怕的,区区几百万的债务,算得了什么,知道什么叫手眼通天吗?说的就是我。” 他今天似乎格外精神,吹牛吹得兴高采烈。 等到吃完泡面,任吒又帮黎发财煎了草药喝下去,这才爬上铁架床躺下。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外面隐约还传来赌场大厅的声音,任吒却完全睡不着。 想着明天可能出现的情况,说不兴奋那是假的。 来到这个世界后就被困在这个邻国的赌场里,他还没有走出自己的第一步。 离开这里之后,就应该回家看看了。 不同于上一世的单身主义,这个世界的他已经结婚,而且老婆好像还是一个……同性恋? 任吒嘴角一扬,来自这具身体的记忆已经被他全部继承,在他看来就像是一部纪录片一般,还挺有趣。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任吒被一阵咳嗽声惊醒。 “咳咳……”黎发财压抑的咳嗽声在下铺传来,还有粗重的呼吸声,似乎病症又加重了,却没有睡觉,低声问道:“任小子,睡了吗?” “醒了,发财叔,你是不是想喝水?”任吒问道。 “我不渴,照顾我这么多天了,也真难为你了……你知道这个社会上,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黎发财问道,声音有点急促,仿佛在赶时间。 任吒撇撇嘴说道:“知道,是关系。” 社会上最重要的是关系,这话黎发财不知道扯了多少遍,任吒听得耳朵都要起茧。 这老头怎么回事,不睡觉问这个,难道是吹牛上瘾? “不错,孺子可教。”黎发财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倨傲,“最重要的,是关系,而关系的基石,是信息!以信息和关系为生的人,就是这个社会上的一个个节点,所能连接的关系网越广越高,这个人,就越重要!” “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当你掌握了足够多的人脉,你就成了一个圈子的联结者……咳咳……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一个能够办成任何事情的人!” “……咳咳……我这一生,不说位高权重光宗耀祖,也算是国内圈子里数一数二响当当的人物了……咳咳……可惜树大招风,惹了不该惹的人……咳咳……要不然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黎发财咳得越来越厉害,甚至连铁架床都有些晃动。 任吒猛然从上铺下来,就见黎发财已经因为疼痛和咳嗽缩成一团,整个人的呼吸都极为急促,口角有血沫涌出来,将枕头染得血迹斑斑。 “财叔!”任吒眉头一皱,明白黎发财这是病情加重,“我这就去叫人!” 一只干枯却有力的手猛然抓住他的胳膊,黎发财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住任吒的胳膊,脸上带着解脱的笑,喘息道: “别……别……我自己的情况自己……咳咳……自己知道……我是不成了……本来就是肝癌,没多少时间了……你快听我说几句!” 最后一句话他忍着剧痛猛然用力,竟然将任吒拽得坐在了床上。 任吒看着他口鼻中流出的粉色的血,明白黎发财的病情应该是彻底恶化了,微微点点头,等着他说话。 黎发财大口喘着气,努力让自己不咳嗽,说道: “任小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看人准,信得过你!我只求你一件事……一件事!这件事帮我办成了,有你的好处!有好处!咳咳……” “我家在辽城海悦街福成小区3号楼501,我老婆王翠娥,女儿黎萍儿,我藏了钱,藏在辽城东升仓库2号仓的东墙上,从南数第三块砖……你去拿钱,去拿钱!” “拿了钱,给我老婆和女儿,跟我老婆要一本书,我家书柜上的那本……那本《中国玉器全集》!里面有两个纸条,第一张价值千万!你分给他们孤儿寡母一些,多分点儿,我求你!另一张纸条……咳咳……能让你一步登天!” 第二章 可笑可笑 “一定要把钱给她们,替我照顾她们!你答应我!答应我!”黎发财用力抓着任吒的手臂,双目之中狰狞和哀求之色交织, “我不会说什么做鬼也不放过你,我只求你发发善心,不过我赌你是个好人,绝对会帮她们的……” 他的神情哀痛又狰狞,脸上还有些得意又癫狂的笑,配合枯瘦的身形和嘴角的血,看起来真的像个鬼一样,不过不是恶鬼,是赌鬼。 任吒微微点头,说: “好,我答应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哪怕黎发财再怎么不靠谱,这种事情上也不会编谎话骗人,而且骗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当然,那个什么一步登天的纸条,还是权当吹牛了。 听到任吒的回答,黎发财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终于放下了,强撑起来的身体倒在床上,抓着任吒的手也松开落下。 他的喘息不再像刚才那么粗重,眼神盯着天花板,似乎看到了什么遥远的地方。 “我对不起她们啊……”黎发财长叹一口气。 “任吒,你是个好孩子,要是有机会,赶快离开这里,千万不要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我怕你沾了赌,再英雄好汉的人都要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另外,你拿到那些东西之后,一定要小心谨慎的使用,不要露出马脚,否则的话,被我的对头察觉,我怕他也会找上你……” “这是一柄双刃剑,伤人,也能伤几。你还要记住,再强的人脉,再好的关系,也是建立在自身实力的基础上,否则的话,不过是一个拿刀的小孩,遇到强壮的人,一脚就能把你踹翻……” “还有一些人则是天生的圣母,善良得可怜,遇到这种人一定要绕着道走,千万不要被他们影响,否则被他们耗死的一定是你……” “气功……我有个屁的气功……其实就是古彩戏法…… “常年不联系的朋友突然联系,一般来说准没好事儿……” 黎发财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在留遗言。 说着说着,黎发财再次猛然咳嗽起来,口鼻都有血流出。 任吒微微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找工作被骗,给赌场囚禁在这里,也是一个老同学推荐的门路。 在境外骗自己人最狠的,一般就是自己人。 黎发财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气息又迅速变得微弱下去,看着天花板眼神游离,露出古怪的笑,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我黎发财一生纵横四海……没想到……没想到最后会死在缅国赌场的破烂房间里……可笑可笑……咳咳……咳咳咳咳……” 黎发财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口中喃喃: “……翠娥……萍儿……我死了,你们就安全了……好好活着……” 他的气息迅速衰弱下去,没有了声息。 任吒抬手摸了摸他的脉搏。 心跳停了。 应该是死于肝癌引发的并发症。 任吒叹一口气,虽然黎发财是个神神叨叨的烂赌鬼,却也让人为他感到悲哀。 好在黎发财还算有最后一丝理智和良知,知道想着自己的妻女。 就是最后的话听着都像是吹牛,让人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给黎发财合上眼睛盖好被子,又点了三支烟插在烟灰缸里,任吒转身走出小屋。 他只感觉心中发闷,想找人打一架。 在这里关得久了,特别想打人。 看看表,三点五十五。 阿米尔也被刚才的动静弄醒了,从旁边的房间走出来,睡眼惺忪的问道: “任,怎么了?” 任吒面无表情地拿起一个钢质的烟灰缸,在手里掂了掂,说: “没什么,记住,待会儿要是有人冲进来的话,你就双手抱头靠墙角蹲好,不要乱动。” “哦。”阿米尔回答了一声,脑子一团迷糊,“你要干什么?” 任吒一边向前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去透透气。”独留下阿米尔在原地挠头。 往右一拐,就是几间条件要好得多的公寓房,赌场的经理和几个打手头目都住在这里。 现在接近凌晨四点,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就连通宵开张的赌场里,那些赌客现在也人困马乏。 打手保镖们大部分都在前面大厅里,赌场经理早就睡下,就在最好的一间公寓里,几个保镖也在呼呼大睡。 在这个镇子上,本来也没人敢打银沙赌场的主意。 任吒拎着烟灰缸来到经理的房前,轻轻拉了拉房门,就这么轻易拉开了。 赌场经理丁伦有个睡觉不关门的习惯,这是任吒之前观察发现的。 借着外面的光看看墙上挂着的表,三点五十八。 任吒脱了鞋,拎着烟灰缸光着脚轻轻走进去。 一张藤木大床上,一个矮胖的男子正四仰八叉的呼呼大睡,地上扔着一件被撕坏的内衣,似乎是某个离去不久的应召女郎的。 丁伦悄无声息地走到床前,又看了看表,默默等待着。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该付点房租了。 当分针指向三点五十九的瞬间,任吒猛然举起手中的烟灰缸,狠狠拍在丁伦的太阳穴上! “嘭!” 一声重物砸到骨肉上的闷响,丁伦的眉骨都被这钢质的烟灰缸砸裂,破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原本沉睡中的赌场经理一声闷哼,瞬间被砸醒过来,只是脑子里却被砸得昏沉,一时间搞不清状况。 刚睁开眼睛,又是一烟灰缸拍过来,直接将他的鼻梁拍断! 武功再高,也怕偷袭! “啊!啊!”丁伦本能的护住脑袋,一个咕噜就要站起来,左边太阳穴立刻又重重挨了一下,整个人被拍得天旋地转,直接从床上滚下来,腹部又重重挨了一脚。 冰冷的地面让他清醒了许多,他猛然从床底滚到床的另一侧,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甩了甩剧痛昏沉的脑袋,终于透过眼前的血痕看清了对面是谁。 “任吒!是你!”丁伦甩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恶狠狠地说道:“你找死!来人!来人!” 旁边就是保镖的房间,很快他们就会赶来,到时候要活剥了这小子! 只是他刚喊了一句,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爆炸了,让整个赌场都为之震颤,紧接着就是凄厉的警笛声,刺眼的光柱照射进来。 “我们是公安警察!立刻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大喇叭的声音响起,用中文和缅语各说了一遍,同时还有枪声响起,除了赌场打手们的手枪,还有警用自动步枪一连串的枪声,以及从大厅里传来的尖叫声,急促的脚步声,响成一团。 警察!?怎么会有警察!? 在听到警笛声的瞬间,丁伦双目瞪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镇子里的上上下下他都已经打点妥当,甚至邦里都打点好了,怎么会有警察!? 而且为什么缅国会有中文警务广播!? 他猛然抬头看了任吒一眼,随后朝床头的一个抽屉扑去。 任吒用力将手里的烟灰缸丢出去,“嘭”的一声砸在丁伦的脑袋上,同时也朝抽屉扑去。 丁伦硬挨了一砸,更是眼冒金星,却拼命拽开抽屉,看到里面的枪柄眼睛一亮。 任吒面无表情,人还没到,已经一脚狠狠踹在抽屉上,将抽屉死命蹬了回去,夹住了丁伦的手指。 “啊——”十指连心,这下子比烟灰缸砸头都疼,让丁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却还是努力再次拉开了抽屉。 任吒正要上前争夺,猛然透过窗户看到外面走廊上一排训练有素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口,当下抱头蹲下,钻到了床底。 丁伦双手颤抖,刚才那一下应该把指骨挤裂了,几乎拿不住枪,好在还是双手捧住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嘭!” “不许动,警察!” 房门被猛然踹开,三名端着自动步枪的武装警察瞬间突入,刺目的战术手电照在丁伦的脸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枪,突然感觉自己被坑了。 手臂一转正要说什么,就听“呯”的一声,他拿枪的右臂已经被打断,手里的枪立刻掉到地上。 “啊————”丁伦惨叫一声滚倒在地,疼得满地打滚。 “谁在下面?出来!”当先一名警察冲着床底下说道。 任吒举着双手笑嘻嘻地钻出来,说道: “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利剑行动是吧?我就是这次行动的线人,我要见郑副厅长。” 第三章 杀人者任吒 原本喧嚣的银沙赌场安静了不少,音乐声和赌客的笑骂声都已经消失,只剩下“蹲下”“双手抱头”“姓名”之类的喝令。 当任吒跟着两名押解丁伦的警察走出来的时候,整个银沙赌场的大厅里已经蹲满了戴着手铐的人。 就在一排排老虎机的前面,黑压压蹲了一大片。 一群国内过来的武警正在维持秩序,外围则是缅国当地的警察负责警戒。 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刚毅的男子,如同怒目金刚,正在扫视着那些赌客和庄家的面容,似乎在寻找什么。 看到任吒双手自由笑嘻嘻的走过来,这男子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朝任吒和身边的警察使了个眼色,示意把任吒铐上。 他已经看出这个小子很可能就是那个素未谋面的线人,现在银沙赌场的人全都在这里,他就这么走过来实在是太显眼了! 想到这里,男子狠狠瞪了一眼任吒身后的一名警察。 怎么搞的!?连保护线人都不知道!? 没想到眼前的那小子嘻嘻一笑,冲他喊道: “郑副厅长是吧?您好,我就是一直跟您联系的任吒。 郑海峰眉头紧蹙,一时间也有些无奈。 那名刚刚被瞪了眼的警察也是一脸无辜。 刚才他也跟任吒说了戴手铐装一装样子的问题,只是对方根本不配合啊。 事已至此,郑海峰微微摇摇头,叹口气笑着上前握住任吒的手,说道: “任先生,我是郑海峰,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之前得到技术侦查处的同事的线索,他还有些不敢相信,缅国的小镇上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全新的赌场,而且有大量资金通过这个赌场的地下钱庄外流,更不用说提供线索的还是一个被骗过去打黑工的年轻人…… 根据这个年轻人所说,这里的赌客中,还有几个是背负了A级通缉令的逃犯。 而当通过在缅国的长期关系和线人确认了这件大案之后,厅里立刻组织力量,开展了这次行动。 人赃并获,一网打尽,不过最大的功劳还是在于这个提供线索的年轻人。 “任吒?你敢卖我们!?”丁伦此时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蹲在地上目光森冷地说道,“很好,你很好……” 一旁的打手托尼同样眯着眼睛看过来,嘴角微扬,露出森然的笑容,说道: “放心,我们已经入了缅籍,中国公安无权管辖,不过是赌博而已,很快我们就能出来了,到时候我们会去拜访你的……” 没想到这个每天努力融入他们的家伙,竟然敢做警方的线人,这种被戏耍侮辱的感觉让他怒不可遏。 郑海峰双目一瞪,如同一头老狮子。 这些混蛋敢在他面前威胁举报者,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任吒,你放心,我以我们省厅的名誉和我自己的性命担保,没人能报复你!只要你回到国内,就彻底安全了!至于这些家伙,会受到应有的惩罚!”郑海峰说道,同时在心中决定,要努力争取把入了外籍的几个首犯带回国内审判,重判个几年。 还有就是先安排一部分警力保护任吒一段时间,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向部里申请隐藏户籍信息,最好是改一下名字。 任吒微微一笑: “谢谢郑副厅长,不过他们也威胁不到我,毕竟死人什么也做不了。” 说着,任吒双手抄兜大摇大摆地走到托尼面前,用脚尖戳了戳他的脑袋: “上次请你们喝酒,灰狗喝多了,说什么来着?你们有往国内卖冰的路子?是哪儿来着……我记得好像是蓝水村?有个姓……好像是姓庄的?” 听到这话,在场的警察全都双眼放光,而原本还一脸凶神恶煞不服气的赌场众人则是神色大变。 托尼全身一颤,恶狠狠地说道: “小兔崽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只是他略有些颤抖的腿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任吒也不理他,又走到头破血流的丁伦面前,问道, “丁经理,我记得赌场后院库房里有一批崭新的老虎机,搬进搬出了好多回,明明大厅里的老虎机坏了好几台,也没见拿出一台新的来用,上次我修大厅的老虎机缺零件,托尼去给我从库房拿了个零件过来,味道怪怪的,还沾了一点半透明的东西,你猜这些老虎机里面装的是什么呢?是不是面粉?” 他的话还没说完,郑海峰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 “老张,带人去看看,好好查查!今年的业务指标说不定有着落了!” 一名头发花白明显是中层领导的老警察应了一声,立刻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冲进后面的库房。 在场所有警察的脸上都带着欣喜的表情。 看向犯罪分子的目光冷酷无情,看向任吒的目光则如同舐犊的山羊,温柔火热,让任托不由打了个哆嗦。 “找到了!”张姓警官的声音从库房中传出,还透着欣喜,一溜小跑来到郑海峰面前,“哈哈哈,郑厅,起码有四百多公斤!应该还要多!这次是逮着太鱼了!” 丁伦和托尼等人脸色煞白,立刻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郑海峰双目瞪圆,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这么多!?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现场就有几百公斤,整个线路的走货量起码以吨计,整个云省一年的缴获量占了全国的一半,也不过二三十吨。 大功一件!今年的业务指标有着落了! “立刻联系厅里,请求增援!另外向缅国政府……不,向邦政府要增援!直接给部里打电话!还有……” 一连串的命令安排下去,在场的一众警察也在欣喜之余变得更加谨慎,如临大敌。 毕竟是在国境之外,谨慎永远没有错。 而一众警察看向任吒的目光也变得越发柔和起来。 这哥们儿简直就是个人形立功机,好人啊。 任吒的连上还带着和煦的笑容,朝面色铁青的托尼说道: “别怕,回头等你投了胎,我教你唱首歌。叫《拒绝黄赌毒》。” “老子弄死你!”托尼双目赤红,狂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扑向任吒。 只是他刚站起来一半,就被一旁的武警一枪托砸了回去,同时冲过来几名警察对托尼严加看守。 丁伦和几名手下则是双目放空,口中喃喃: “完了,全完了……” 此时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任吒不怕他们报复了。 死人是不会报复的。 按照以往惯例,他们涉及往境内贩毒,一定会被引渡过去,缅国也不会说什么。 而到了境内,以他们贩卖的这些量,死刑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就看什么时候枪毙了。 大厅里一片忙碌,在场的人被一个个押解出去,上了外面的警车。 任吒和阿米尔上了一辆越野车,由那名张姓警官和另一名年轻警察单独保护。 “任,咱们这是去哪里?不会有危险吧?”阿米尔一脸紧张地问道。 今天晚上的一切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突然有大队警察突袭银沙赌场把他们给救了,而且还查出来这么多的那啥,让他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不过阿米尔虽然单纯了点,却也明白查抄了这么多货,很可能会引起那些毒贩的疯狂报复,不得不防。 更何况这里可是缅国境内,不是中国,他可是一直都听过那些东南亚大毒枭的威名。 任吒摆摆手示意阿米尔安心: “放心吧,除非他们不想活了,没人敢在东南亚这么干,上一个在湄公河上对中国嚣张的大毒枭,坟头的草已经老高了。” 越野车发动,跟随整个车队在略有些不平整的路上行驶,折腾了大半夜,任吒被晃得一阵困意来袭,在后座上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任吒和阿米尔好吃好喝,直接跟随郑海峰的队伍回到了国内云省。 对于警方办案的细节他并不关心,搞出这么大场面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自救。 专业的人搞专业的事情,他瞎操心也没用。 不过对于郑海峰和他们的同事来说,任吒绝对是帮了他们大忙,按照现有线索深挖一下,后面的一系列立功受奖跑不了。 确认任吒不需要他们送回家之后,郑海峰代表云省公安厅颁给任吒一个奖章加奖状,外加十万奖金,这才和他依依惜别,同时再三邀请任吒一定要常来云省看看。 “任,以后一定要去印度看我啊!等我娶了表妹,就带她来中国找你玩儿,我保证,我会给你带来神圣恒河的圣水!” 机场中,阿米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和任吒道别。 他没敢留在缅国,而是跟任吒来到了国内,现在终于获得自由,立刻就准备返回自己的祖国了。 “恒河水就算了,回去好好做人,少吹牛逼。”任吒微笑着说道,对阿米尔这小子倒也挺有好感,他们那地儿出个靠谱的人不容易。 养条狗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何况他罩了阿米尔一个多月。 两人挥手道别之后,任吒登上了前往海城的航班。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一直都被困在缅国的赌场中,先回去看看再说其他。 这天中午,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的任吒已经出现在了海城地面上。 看着车水马龙的老街,任吒只觉得倍感亲切。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任吒,是我,王立华!你这电话也太难打通了,最近忙啥呢?” “老班长?我这刚从缅国回来,有什么指示?”任吒嘴角一扬问道。 这是大学班长王立华的声音。 “行啊,还出国了,今天晚上咱同学聚会啊!晚上六点,锦丰大酒店,不见不散啊!” 任吒眉毛一挑,问:“王志坚去吗?” 王志坚就是把他介绍到缅国打黑工的老同学。 “我也不太清楚,你来了就知道了,挂了啊,我还得通知其他人。” 说着,王立华已经挂断了电话。 任吒摸了摸下巴,这倒是巧,没想到自己刚回来就赶上同学会了。 就在这时,手机又是一震,显示出几个字: 老婆来电。 第四章 同学聚会 任吒一愣,挑了挑眉毛。 对了,我好像结婚了……老婆还喜欢女人…… 叫啥来着……嗯,好像叫董诗雨……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任吒逐渐梳理出了自己和这个便宜老婆之间的关系。 这个世界的他在大学的时候就苦苦暗恋班里的女神董诗雨,对方温柔美貌,又有英姿飒爽的一面,不仅是班花,还是系花加校花,追求者也是众多。 不过董诗雨一直都对这些追求者不冷不热,这个世界的任吒当初也同样是被拒绝者之一。 只是任吒却格外的痴情,对董诗雨的追求让她本人都略微有些动容。 直到大学刚刚毕业的时候,任吒突然遭遇飞来横祸,父亲病情恶化,每天在ICU里抢救治疗,光是预计的治疗费就高达两百多万。 作为一个家境普通的大学生,任吒自然没有这么多的钱,找亲戚借,也是杯水车薪。 这个时候董诗雨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说要和他结婚。 任吒刚开始还以为对方是被他的痴情所打动,却没想到董诗雨告诉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喜欢女人,我们不可能有真爱”。 然后将任吒现在面临的困难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说可以拿出三百万帮任吒的父亲治病,不过条件是要和董诗雨形婚。 而且这种形式上的婚姻必须签婚前协议,两人的婚前和婚后财产必须做完美切割,不能有任何瓜葛。 除非董诗雨主动公布,任吒不能告诉他们的共同朋友两人结婚的事情。 同时,如果任吒将这段婚姻的实情公之于众,或者主动要求离婚的话,必须赔偿董诗雨十倍的金额,也就是三千万。 当时的任吒对这个条件没有丝毫怨言,而是满口答应。 对于这个刚步入社会的天真年轻人来说,能够和梦想中的女神结婚,还能够挽救父亲的生命,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三百万花光之后,董诗雨又拿了一些钱,算是救回了任吒的父亲,任吒也信守承诺,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同夫。 “任吒,抱歉,在我们董家,想要独立掌控企业,必须有家室,这是我爷爷立下的规矩,我不可能随便找一个男人嫁人,在我认识的男生中,只有你最善良最值得信任,所以我才选择了你……不过我虽然利用了你,我也会补偿你,你可以有你的自由。” 这是董诗雨在婚后对任吒说的话。 两人顶着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基本各过各的,当初的任吒出于一个男人的自尊,也没有和董诗雨住在一起——对于喜欢交女朋友的董诗雨来说,这本身也并不方便。 然后就是这个世界的任吒觉得有些憋屈,为了长志气,努力赚钱,不过实在没什么天赋,之后听老同学介绍说缅国有人高薪招程序员,才抱着试试看的运气去了缅国。 去了就被囚禁起来,逃跑被打死,才有了现在任吒的穿越。 想到这里,任吒不由摇了摇头。 诚实,善良,而且憋屈,这个平行世界的他混的是真不咋地。 好在,他来了。 你说老婆喜欢女人有什么好憋屈的,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之一不就是结了婚还和单身一样自由吗? 再一个,实在不开心就多赚点钱找董诗雨离婚呗,不就是赔……三千万吗?唔,好像是有点多…… 想到这里,任吒随手按在了拒接键上,挂断了仍然在响的电话。 对于这个便宜老婆,他现在虽然没什么恶感,不过也谈不上好感。 他只不过是一个挡箭牌工具老公,而且双方也算是两清了,实在是懒得去接触对方。 虽然大家是形婚,但是养条狗还有点感情呢,他这被骗到缅国去打了一个月的黑工差点挂了,对方这么长时间完全不闻不问,而且不联系,简直就是陌生人一样。 既然不联系,那就一直不联系呗,打啥电话呢。 反正平时两人也是分居,任吒自己租住在郊区的一个小房子里,大家各过各的。 挂断了电话,任吒先回到自己在海城的出租房,放下了行李,收拾了一下一贫如洗的家,随后带着卡里的十万奖金进了商场。 在缅国待了一个多月,身上的衣服都又脏又破,先买身新衣服穿穿。 至于晚上的同学会,任吒准备去看看。 一是借机适应一下现在的朋友圈子,二是要找到那个坑他去缅国的王志坚。 对于王志坚的存在,任吒并没有直接告诉郑海峰所代表的云省公安。 上一世的经验告诉自己,这个多年没联系的同学突然来上这么一出,并不是骗点中介费这么简单,里面很可能还有内情。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还是自己查清楚了比较安心。 换了一身平价运动装,又在商场里溜达了一圈儿买了些东西,看看表已经快六点了。 这期间手机又响了几次,每次都是“老婆来电”,都让任吒给挂断了。 实在懒得理会。 他所在的位置距离锦丰酒店并不算远,任吒找了辆共享单车,解了锁骑上车直接朝锦丰酒店骑过去。 穿着刚从优衣库买的羽绒服,任吒一边吹着口哨一边骑车,虽然被初冬的冷风吹在脸上,却感觉分外惬意。 虽然刚开始开局有些凄惨,现在怎么也算是绝地反杀了。 而且原本的世界里虽然算是个成功的商人,但却是孤家寡人,苦苦打拼也没怎么觉得快乐,现在年轻了十多岁,怎么想都是赚的。 重新年轻一回,又有了无数的可能性。 想着想着,任吒一边骑自行车一边咧着嘴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已经到了锦丰酒店的门口。 酒店不算大,胜在雅致,院子里已经停满了车,门口还有个气球拱门,上面写着“热烈庆祝海城三中10级二班同学会”。 这么浮夸的风格,一看就是班长王立华的作风,毕业多年,仍然没变。 任吒摇摇头,骑着共享单车来到酒店门口,正准备进去,却被酒店保安拦了下来。 “先生,按照我们酒店规定,共享单车不允许进入酒店,麻烦把车停在外面吧。” “哦,好。”任吒点点头,把自行车推到墙边锁了车。 就在这时,一辆正准备进入酒店的宝马车在门口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雪亮的灯光照过来打在任吒身上,车窗降下一条缝隙,一个略微熟悉还带着惊讶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哟,是任吒吧?好久不见!你也刚来啊?这么养生?没开车啊?” 任吒朝车里瞅了瞅,见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圆脸男子,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六分女子,正用一分可怜三分嫌弃六分高傲的眼神看着他。 卧槽,这谁来着…… 虽然看着对方眼熟,知道应该是某个高中同学,但毕竟多年未见,任吒一时半会儿却有些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当下打个哈哈说道: “啊哈哈,这不是那谁嘛,来了啊?好久没见好久没见……” 圆脸西装男明显感觉到了任吒的敷衍,一时间也没了装逼的兴致,皱着眉点点头升起车窗,引擎轰鸣,进了酒店停车场。 任吒双手抄在兜里,溜达着走进了酒店,向前台说明来意,立刻有人引着他上了二楼雅间。 刚到走廊里,已经能听到尽头那间小厅里传来的喧哗声,走到之后推开门,就见放了两张大桌的雅间里已经到了二十多号人,好不热闹。 众人此时正围着一个头发花白五六十岁带着眼镜的老者畅聊,听到开门的声音,很多人立刻转头看了过来。 “啊哈!任吒!我们的编程高手!你怎么现在才来!” “老同学,好几年没见了啊!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几个还算熟识的同学立刻嚷嚷起来,其中就包括正在左右逢源的班长王立华。 任吒毕业之后就像是失踪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能看到他出现在这里,众人也都有些惊讶。 坐在中间那个老者任吒也认识,正是他们班的导员黄老师。 “老师,同学们,好久不见。”任吒微笑着和大家点头打招呼,脑海中关于这些人的记忆迅速浮现,像是一个随时可以调用的文件夹。 “小任啊,你好你好,成熟多了,成熟多了。”导员黄老师同样客套地笑着说道,显得一脸慈祥,不过眼神明显对任吒很陌生。 这也正常。 任吒记得他们这位导员当初一年到头不见人,每天不是在外面赚外快就是在钻营关系,最喜欢的就是拍校领导的马屁拿学生当免费劳动力送人情,表面上显得和和气气,其实是个势利眼而已。 人送外号黄世仁。 任吒在上学的时候就比较内向低调,除了成绩好点也没什么名声,在场的同学来的也都不是至交好友,寒暄几句就准备找个角落坐下,等待王志坚的到来。 “嘭!”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满面红光的圆脸西装男大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是刚才门口遇到任吒的那位。 “哈哈哈,黄老师好!兄弟姐妹们好呀!”这人才刚推开门,就开始大声笑着说道,嗓门洪亮,中气十足。 “哟,刘亮刘大经理来了!” “哈哈,看这精神得,听说最近高升了,做了鸿海集团的大经理了?” “啧啧,刘总,前途无量啊!” 一帮同学看到刘亮出现,立刻热情招呼。 毕业刚刚三四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已经开始显现,鸿海集团是港城本地的跨国公司大集团,据说刘亮已经坐到了部门经理的位置,可以说是这帮同学里出类拔萃的一个了。 刘亮摆摆手,满脸带笑,嘴上谦虚:“什么大经理,就是个部门小经理,不值一提,不过我们鸿海集团已经进入世界五百强了……” “哦哟,真的是鸿海集团!太厉害了!是咱们班董诗雨她们家的公司吧?董诗雨也藏得太好了,心机深呐!大学四年,到快毕业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家这么厉害,亿万富翁呐!”一个整容成锥子脸的女同学羡慕的说道,“估计我们这次是见不到她了,听王立华说董诗雨根本不会来。” 刘亮面色一肃,说道:“不要这么说董总,你那是对鸿海不了解,董总本身是一个很低调的人,能力极强,跟我们普通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和她做同学我已经是万分荣幸了。” 紧接着刘亮话锋一转,朝任吒问道: “任吒,你当初可是咱们班上的尖子生,编程高手,怎么样,几年没见,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任吒此时刚拨了一个香蕉正往嘴里塞着,被刘亮说得一愣: “我啊?哦,我刚失业。” 就在这时,电话一亮,还是显示“老婆来电”,又是董诗雨打来的。 任吒随手挂了。 第五章 不接电话 刘亮的嘴角一扬,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嘴上却反而安慰起任吒: “哈哈,失业也没什么,工作可以再找嘛,现在换个工作实在是太简单了,实在不行考个公务员也行嘛。” 听到任吒刚失业,再加上骑着自行车来,又穿得普普通通,一副落魄的样子,刘亮心中已经将他划归到了废物一类,连踩上一脚的兴趣也没有,转头就和其他的同学开始热络的聊起天来。 听到任吒现在明显混得不咋地,而且看起来也很不会来事儿,大部分同学此时都懒得再去理他,而是和其他人聊起来。 步入社会也有个三年了,这些原本还稚嫩的学生此时都已经遭受过社会的毒打和锤炼,曾经的那份纯真不剩多少,同学这个关系对很多人来说更像是一个社会人脉的筹码,以后说不定就能够用到。 既然是筹码,自然是混得越好分量越重。 除了班长王立华和以前同宿舍的几个舍友聊了几句,任吒也懒得主动和别人打招呼,一边吃着点心水果,一边专心等着王志坚的出现。 陆续又有几个同学来到同学会之中,班里毕业之后留在海城的同学总共才二十多人,等到了差不多七点钟,确认不会有人来了,组织同学会的老班长立刻让酒店服务员上菜。 王志坚并没有来。 看样子他今晚是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任吒倒也无所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个王志坚他早晚还是要会一会的。 今晚暂时也没地方去,在这里吃吃喝喝和其他人虚情假意虚与委蛇一番,也算是消遣。 毕竟许久未见,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算是其乐融融。 晚宴开始之后,一群大学同学酒过三巡,就开始自然而然的分成了几个圈子,开始单独聊了起来。 任吒不属于任何一个圈子,也懒得和别人熟识,不停地夹菜吃,还小口喝着葡萄酒。 在缅国受了一个多月的苦,回来感觉中餐格外的好吃。 一边吃着,他一边观察着这些正在互相吹捧的同学们。 基本上分成了四个圈层。 在政府和国有企事业单位工作的,组成一个圈子,努力模仿着自己这两年在自己单位学到的官腔,互相吹捧,又不时自嘲一下自己的收入和职位。 只是话里话外,都有一些傲气。 在大企业大集团工作的,组成一个圈子,这个圈子就闹腾得多了,以吹自己的牛逼为主,主要是做了多少大项目,接下来公司又有什么规划,准备迈向海外,引领国际潮流之类。 然后就是普通私企、培训、导游、私教等等服务行业的同学互相聊天,这边就要和气得多,主要是以聊赚钱为主。 最后则是几个混得不太如意的同学,敬陪末座,也不怎么说话,主要以给别人赔笑听人家聊为主,还有几个眼底还有些不服气。 毕竟毕业时间短嘛,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呢。 导员黄世仁也主要是和前面两个圈子的学生交流最多,不时还恭维两句这种类型的学生,又对剩下的学生摆摆架子。 而学生们虽然和黄世仁关系也就那么回事儿,不过想想以后可能会需要黄世仁的人脉,也就忍了。 同时大部分同学都努力向目前的“头部”同学靠拢,多得是恭维和奉承。 看着这些毕业三四年,已经沾染了一层油腻,正在努力拉关系搞人脉的同学们,任吒不由微微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曾经的过来人,他自然明白,什么人脉,什么关系,基础都是个人的实力。 个人没实力,攀什么人脉,人家都看不起你。 关系和人脉,本身就是一场等价交换的交易而已。 当然,作为在场混的最差的失业人员任吒,本身又不太会来事儿,很快就被彻底孤立出来。 任吒自己并不怎么在意这种情况,而且乐得清静,倒是老班长王立华还有几个同宿舍的舍友看出他的窘境,偶尔过来跟他聊几句碰碰杯。 “嗡……嗡……”手机又是一阵震动,仍然是“老婆来电”,任吒随手又挂了。 还没吃饱呢。 此时一帮同学聊到酣处,又把话题转移到了那位神秘的亿万富翁女同学董诗雨的身上。 毕竟班里出了这么个传奇人物,是根本绕不开的话题。 作为鸿海集团某部门的经理,刘亮本身算是目前混得最风生水起的一个,也被大家当做是最接近董诗雨的人,立刻被众星拱月般的问起了问题。 刘亮此时已经喝得微醺,感受到同学们的恭维,心中畅快,一把扯开衬衫的纽扣,笑着说道: “要说董总,那可是真的厉害,当初在咱们班里那么低调,谁能看出来,她是鸿海集团董事长的女儿?而且在他们家里,董总可以说是他们这一代最有能力的一个继承人!她现在掌控的虽然只是鸿海集团的部分企业,却深得董家老爷子的看重。” “啧啧,那谁要是能娶了董诗雨,岂不是飞黄腾达了?说不定以后整个鸿海集团都是他的。”一个男同学羡慕地说。 “就是,怪不得当初咱们学校那么多人疯了一样追她,看样子并不仅仅因为她的外貌啊……刘大经理,你既然能经常见到董诗雨,那说明还有机会啊!”一名女同学捂着嘴笑道。 “乱讲乱讲,咱这种小人物,怎么可能呢……”刘亮笑眯眯的摆摆手,嘴上虽然说不可能,心里却明显渴望。 一名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女同学说道:“我怎么听到一些传言,说董诗雨已经结婚了?” 刘亮眉毛一拧,摆摆手说道: “不要乱说,董诗雨董总什么身份?她家什么家世?要是真结婚了,婚礼能让整个海城都轰动,我们会不知道?尽瞎扯。” 听到这话,在场的同学不由都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心中也明白,自己和董诗雨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由于差距实在是太大,因此反而坦然接受了这一点。 毕业之后,当知道了对方的真实家世之后,也一直没有主动再联系。 刘亮此时怼了那个女同学之后,想到对方在市政府工作,不由又有些后悔自己说话不够婉转,容易得罪对方。 转头突然看到在一旁啃鸡腿的任吒,立刻想到了转移话题活跃气氛的妙计,笑着说道: “对了任吒,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好像还追过董总,后来被拒绝了吧?怎么样,当初知道董总真实身份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觉?跟大家说说吧。” 听到这话,一帮同学全都朝任吒看了过来。 虽然有不少人对刘亮的咄咄逼人有些不满,对任吒的遭遇有些同情,不过天生的八卦心理还是占了上风。 更有好几个男同学也曾经追过董诗雨,同样是被拒绝的一员,想到双方现在的身份差距正在郁闷,听到刘亮的话也来了兴致。 谁让任吒也追过董诗雨! 他一个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看着刘亮和几个男同学揶揄的神色,任吒将手里的鸡骨头放下,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随手有挂断了正在响起的手机,懒洋洋地说道: “唉,被拒绝了,还能咋样,当时也是傻啊,太年轻了,就想着要不然以后求婚算了……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别觉得那是天鹅肉,那是老鹰肉啊,吃到嘴里也刺口,这婚姻生活可没想象中那么美好……哎,你们最近谁见过王志坚?” 这话说得在场众人都是一愣,只觉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什么情况。 还是刘亮先反应过来,哈哈一笑,指着任吒说道: “任吒,你做梦呢?还什么婚姻生活,董总也是你能幻想的人?哈哈哈,笑死我了……” 老班长王立华打圆场道: “哈哈,任吒也太幽默了……前几天刘志坚还联系我了,不过今天临时跟我说有事儿不来了……来来来,大家举杯,共同庆祝咱们的再聚首!” 其他同学包括导员黄世仁在内全都神色各异,有不少都面露尴尬,还有几个女同学和之前追求过董诗雨的男同学则是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个任吒毕业没几年,怎么变得流里流气,无业游民不说,嘴里还不干不净。 就凭他也配幻想董诗雨这种女神级别的人物?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婀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众人立刻转头看去,全都愣在了当场。 一头到耳根的黑色短发,瓜子脸,一汪湖水般黑色的眸子,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鼻梁纤巧,鼻尖微微上翘,双唇如同两片玫瑰花瓣,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 一件雅致的黑色风衣,丝袜,长靴。 帝王绿的翡翠耳环,脖子里还挂着一颗翠色的宝石。 整个人既妩媚性感,英姿飒爽,又凛然不可侵犯,自带强大的气场。 “董……董总!” “诗雨!你来了!” “哇,董诗雨竟然亲自来了!” “天呐,天呐,她到底怎么长得?怎么会比原来更好看了!” “我一个女人都要心动了!” 一帮同学没想到刚聊了半天的董诗雨竟然会出现在眼前,不由全都激动地嚷嚷起来。 特别是刘亮,此时眼睛都亮了,深知鸿海集团董家行事风格的他完全没想到董诗雨竟然会“屈尊”来到这个同学会的小酒店。 “老同学们好,好久不见了,大家还好吗?不好意思我今天实在太忙,所以没能赶过来。”董诗雨一边笑着对大家点头打招呼,一边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来到任吒面前,柔声问道: “老公,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第六章 昧良心的活儿 看着眼前这张柔美中带着英气的绝美面庞,任吒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毕竟他对董诗雨知根知底,完全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情况。 甚至对董诗雨因为不接电话找过来这件事有点烦。 你管我接不接电话? 不过既然是演戏,那就演到底咯。 任吒微微一笑,说道:“手机调静音了,没注意。” 董诗雨小嘴微微一嘟,似乎有些不满,随后又展颜一笑,说道: “咱们回去吧?晚上带你去见个朋友。” 说着,伸出纤细白嫩的小手挽住任吒的胳膊,就要拉他起来。 “急啥,我还没吃完呢。”任吒把手抽出来,又抓起一个鸭头啃上了。 败家老娘们儿,这才吃了一半,你说走我就走啊? 不得把份子钱吃回来啊? 董诗雨也不生气,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好的老公,你先吃,等你吃饱了咱们再走。” 说着找了把椅子坐在了任吒旁边,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吃东西,眼神中仿佛有无尽的浓情蜜意。 从董诗雨出现,叫了任吒一声老公开始,整个雅间里就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此时听到两人的对话,再看看董诗雨一副痴情的模样,这雅间里仿佛是被人丢下了一颗炸弹,瞬间喧哗起来! “诗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开玩笑吧!这一定是开玩笑吧!董诗雨和任吒结婚了!” “这是不是你们两个安排的恶作剧?” “我去,任吒,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反应最激烈的却是刘亮,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幕,大声否认道: “不可能的,董总怎么可能和任吒这种人结婚!这是她跟我们开玩笑呢!董总实在是太幽默了!” 当一个人亲眼看到自认为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一般来说第一时间所做的都是找个理由否定这件事,以免对自己的冲击过大。 董诗雨猛然转头看向刘亮,脸上仍然带着笑,却眯起了眼睛,给人的感觉和刚才的如沐春风完全不同,而是瞬间有了上位者的气场: “这位同学,我和谁结婚难道还需要你的同意?我和在场的同学们也没有熟到要开这种玩笑!” 刘亮全身一震,脸上涨得通红,额头和背上的汗瞬间就出来了,慌乱的说道: “是是是,董总我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此时任吒已经啃完了一个鸭头,拿纸巾擦了擦嘴和手,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道: “走吧,不是还要办事儿吗?” 董诗雨立刻笑如春风,站起身来挽住任吒的胳膊:“好的老公!” 任吒转头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大家慢慢儿吃,我先回去了。” 董诗雨同样一副小媳妇样,向一帮同学和老师甜甜一笑,点了点头,跟着任吒走出了雅间。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刚才再次变得安静的雅间内立刻像是炸了锅一样,众人纷纷兴奋的议论起来。 “什么情况!?董诗雨真的和任吒结婚了!” “我的天呐,这可是轰动性大新闻!我就说董诗雨结婚了吧!你们还不信!” “任吒怎么不说呢?刚才问他在哪里工作,他还说刚失业,这小子也是不厚道啊……” “可以理解,你想啊,他和董诗雨结婚,毕竟算是嫁入豪门,一个男人,都怕别人说自己吃软饭,估计是想低调一点。” “也是,说不定他现在就在和董诗雨共同掌管着鸿海集团呢,反正也不用上班,自己家的企业,这不就是无业嘛。” “对对对,我认识的一个私企的小老板就整天说自己是无业游民,人家那些老板为了低调都这么说。” “任吒这是走了大运了,一步登天了啊,少奋斗二百年……你说这大晚上的,他和董诗雨回去办什么事儿啊?” “哈哈哈哈哈,这是人家夫妻的事儿,你们就别瞎猜了。” 一群同学聊得面红耳赤,几个男同学互相看了一眼,发出猥琐的笑声。 曾经追过董诗雨的几人此时心情郁闷,坐到一块儿喝起了闷酒。 刘亮站在原地,冷汗直冒,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他原本以鸿海集团分公司高管的身份为荣,觉得自己刚毕业没几年身份地位就已经大不同了,而且必然前程似锦,所以内心高傲。 刚才被同学吹捧的时候,甚至还幻想过如果真的能和董诗雨有点联系,那就太好了。 他只希望对方能记着同学的情分,至于其他的什么追求对方之类的,他连想都不敢想。 毕竟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这点自知之明刘亮还是有的。 谁能想到,他连幻想都不敢幻想,那个任吒竟然已经和董诗雨结婚了! 而且看董诗雨对任吒百依百顺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显然两人感情极好! 想到自己刚才对任吒的嘲讽,还有让董诗雨怼的那一幕,刘亮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刘亮,鸿海集团高管,这次彻底完了! 任吒只需要跟董诗雨吹吹枕边风,明天,不,可能今晚他就要被炒鱿鱼!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等死,必须想办法补救。 对了,任吒!一切还是出在任吒身上,他要找到任吒,向他诚恳道歉,让他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他一马…… 就在锦丰酒店里的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任吒已经坐进了一辆酒红色的保时捷911,和董诗雨在车流中穿行。 走出酒店之后,董诗雨脸上的笑容就已经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只是隐隐还有些尴尬和愧疚。 任吒坐进车里之后就整个人瘫坐在座椅上,欣赏着夜色之中的街景,并在心中对董诗雨这辆车表示赞许。 一百万出头的车,对于鸿海集团来说还是很低调的,他记得上一世遇到的一些二代,有个上亿的资产就恨不得开个航空母舰上街。 董诗雨不说话,他也懒得和对方聊什么,毕竟这段婚姻之中,他的作用就是个替对方遮挡流言蜚语的工具人,本质上和一把伞差不多。 伞会说话吗? 果然,最终憋不住的还是董诗雨。 轻轻咬了咬嘴唇,董诗雨一边开车一边低声说道: “你最近……在忙什么?任吒,我知道我利用了你,我也一直对你感到很抱歉,所以平时也不会打扰你……” 此时董诗雨一双美目眼光流转,偷偷看了看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任吒,感觉这个名义上的老公,这个一直对她痴情的大男孩许久未见似乎变了许多。 呵,或许他是因为自己刚才亲昵的动作而感到害羞吧…… 任吒有些诧异地看了董诗雨一眼,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挺实诚,当下摆摆手说道: “不用,本来就是合作关系,没什么好抱歉的,拿钱办事,替人消灾,你又不是没付钱,我这必须得回馈客户,让消费者满意啊。” 听到任吒嘴这么贫,董诗雨看了看任吒,感觉对方画风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说道: “你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有点陌生?” 任吒哈哈一笑,这才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转向董诗雨,说道: “我去了趟缅国,死了一次,换了魂儿了,再说以前咱们也不怎么熟啊。” 结了婚也就几个月见一次,很熟吗? “缅国?你去那里做什么?”董诗雨一愣,随后说道:“啊,不要介意,我并不是想介入你的生活……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我今天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或许任吒已经由爱生恨了,只是这也不能怪他…… 董诗雨的声音除了歉疚之外,已经隐隐带上了哀求。 任吒叹一口气,心道我们真的不熟,嘴上问道: “说吧,什么事?毕竟夫妻一场,能帮的我就帮。” 董诗雨现出欣喜的神色,连忙斟酌着字句说道: “是这样,我吧,前段时间交了一个女朋友,但是相处下来之后呢,感觉性格有些不合,想要和她重新回到各自的生活,但是我又实在不忍心对她开口,所以你能不能以我丈夫的名义……让她放下执念,放下我,拥抱自己的美好生活?我真的不忍心伤害她……” 说完之后董诗雨连忙又加上一句:“事成之后我可以给你两万块劳务费!” 任吒冷哼一声,他还以为董诗雨着急忙慌的找他有什么事儿,没想到竟然是让他帮忙分手! 还说的那么好听,什么重新回到各自的生活。 渣女啊! 当下厉声呵斥: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你这是始乱终弃了让我替你挡枪啊?这不还是利用我!?这样昧良心的事儿,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紧接着义正言辞地补了一句:“得加钱!” 第七章 醉酒的女孩儿 董诗雨被任吒刚开始的义正言辞搞得愣住了,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眼神复杂地看着任吒,有惊讶,有愧疚,有失望,有难以置信,还有迷惑。 这个原本疯狂追求她迷恋她的男人,怎么……好像有些变了…… 原本她还以为提出劳务费的事情,会伤害到对方的自尊心,有些犹豫该不该这么说呢…… 不过这迷茫很快被如释重负所替代,此时她也根本来不及想别的,连忙点头说道: “好,我加,我加,三万!” “八万!”任吒摇摇头比了个八。 “四万!”董诗雨眉头微蹙,心中涌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一切好像都有些荒诞,完全偏离了她之前的预想。明明是找任吒帮忙劝退的,怎么还讲起价了? “六万!”任吒很大度的直接降了两万。 董诗雨有些迷茫的看着前方,都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只是惯性的杀价道:“五万。” “成交!”任吒立刻坐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五万可以了,又不是什么大活儿,“我什么时候去打小三儿?” “打什么小三?” “我们是合法夫妻,我这属于正夫,你的女朋友不就是小三吗?” “谁让你去打人了!我是请你帮忙劝……劝对方想开点,不许你打人!”董诗雨秀眉一蹙,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 任吒说道:“我这就是打个比方,放心,绝对会很温柔的劝她离开,远离渣女一生平安,人在哪儿呢?” 闻言,董诗雨神色一暗,双手扶着方向盘有些痛苦地说道: “我也不想啊……可是感情这东西真的……” “再整这些没用的我可走了哈,这钱我不挣了还不行吗?”任吒摆摆手,抓着车门就要下车。 “我们已经到了,就在前面街角的‘云端咖啡’,我约了她七点半在咖啡馆见面,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咖啡馆,9号桌,现在……现在她应该已经到了……”董诗雨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朝着前方街角的咖啡馆怯生生的一指。 任吒整整衣服,起身打开车门走出去,转身问道: “你不跟我一起去了?” 董诗雨又现出心痛和歉疚的神情,眼圈都有些红了: “我就不去了……我对不起她……” “好的,”任吒点上一支烟,望望远处咖啡馆落地窗内的温暖灯火,问道:“她喜欢什么?简单讲几句。她喜欢你什么?” 董诗雨咬咬嘴唇,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望着远处的灯火,像是在望着虚空: “她喜欢……音乐,喜欢诗歌,喜欢我带她去旅行,喜欢拉萨,喜欢梵高,她说喜欢我在黑暗中发呆的样子……” 任吒挑挑眉毛,文艺女青年啊。 明白了。 转身向咖啡馆走去。 刚走几步,董诗雨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身后说道: “任吒……千万不要伤害她……” 任吒转头一笑,对车里的董诗雨说道: “放心吧,劳务费麻烦微信转账,先款后货哦亲。” 留下在车里发呆的董诗雨,任吒双手插兜踱着步子来到了云端咖啡的门口。 这家咖啡馆里面布置得小巧而温馨,每张餐桌上方的灯光仅仅照亮桌子的范围,让整个咖啡厅大部分区域都处于昏黄的柔和光芒之中,很有情调,是个适合约会的好地方。 咖啡的香气弥漫,配合着柔和的钢琴背景乐,在这寒冷的冬夜中十分温馨。 11号桌在咖啡馆的角落里,一个戴着墨镜口罩和一顶南瓜帽的长发女孩正坐在那里,手中端着咖啡,一动不动,似乎在发呆。 任吒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那长发女孩的对面。 对方仿佛如梦初醒,猛然一个激灵,透过墨镜看向任吒,问道:“你是谁……” 任吒淡淡地说道:“董诗雨让我来的。” 对方的肩膀一颤,眉头微蹙,虽然还戴着墨镜和口罩,却明显能够感觉到就要因为失望和委屈而哭泣。 任吒紧接着说道: “先别委屈,要委屈也是我比你委屈,我是她老公。” “啊……我……对不起……对不起……”眼前的女孩瞬间变得手足无措,愧疚非常。 声音很好听。 任吒叹一口气,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随后又猛吸一口气,仿佛想通了什么一样坐直了,将身子前倾,盯着眼前的女孩儿,眼神中带着三分哀伤,七分绝望,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离开她,好吗?” 活脱脱一个恳求小三离开的绝望主妇,很受伤很绝望的那种。 “我……对不起……对……不对……”眼前的女孩儿连连道歉,随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叹息一声:“差点让你骗了……诗雨让你来的对吧?她……她可真狠心呐……” 任吒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喝一口咖啡,点点头表示赞同。 眼前的女孩儿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哭得红肿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像是两片湖泊,看了看任吒,突然伸出一只手说道: “任吒?我听诗雨提起过你。我叫陶依依。” 没想到对方突然这么主动,任吒握住对方的小手摇了摇,滑滑的,凉凉的: “你好,陶依依……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哦哦,你是那个三线小歌星!” 任吒猛然想起,他继承的记忆之中,似乎有这么一个有点小名气的民谣女歌手,就叫做陶依依。 好像就是眼前这人。 啧啧,老婆可以啊,不愧是超级富二代,要甩的女朋友都是小明星。 “哈哈,不错,不过不是三线,是十八线。”陶依依被任吒说得一乐,自嘲道,同时随手摘下了口罩,“你提醒了我,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陶依依接着说道: “我和诗雨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提起过你,说过你们的婚姻,说过你对她的痴情,还有她对你的愧疚,当时我还安慰过她,不必太过自责……” “哈……”她摇摇头,露出自嘲的苦笑,“没想到今天轮到你来安慰我了。” 摘下墨镜和口罩的陶依依虽然梨花带雨,却是我见犹怜,是个看起来十分甜美的姑娘,和董诗雨的英姿飒爽完全是两种风格。 任吒一边在心中点评一边说道: “哎,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喜欢你就不喜欢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用太当回事儿,哭哭就完了,明天该干嘛干嘛。” 陶依依被任吒说得又是破涕一笑,一双美目透过昏黄的灯光盯着任吒: “你……真的是诗雨跟我说过的那个痴情又木讷的任吒吗?为什么感觉和她说的完全不一样?你……不恨我夺走了她?” 任吒拿起小叉子扎了一块点心塞到嘴里,说: “我已经死过一次,换了人了,再说我恨你干什么?她这不是又移情别恋了嘛。” 这句话立刻戳中了陶依依的痛处,让她眼神一暗。 对于董诗雨为什么离开她,她之前也有猜测。 或许就是对方有了新欢。 只是她又不想相信这一点。 此时听到任吒这么说,不得不信了。 “我老婆就是个道貌岸然的渣女,不知道又要糟蹋多少小姑娘,为这种人伤心不值得,我建议你删掉她的联系方式,再也不要联系,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醒了该做你的歌星做你的歌星,我跟你说啊,治疗失恋最有效的只有两样东西,时间和新欢,要不然你再找个女朋友,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嘛。” 任吒喝着咖啡嘴里说个不停,听起来简直像是在劝刚失恋的兄弟。 以前他确实没少干过这事儿。 陶依依刚开始还有些悲伤,到后面越听越想笑,只是想到任吒自己的情况,她又为对方感觉到分外的哀伤。 他说这些的时候,一定心如刀绞吧? 他的爱而不得,比我还要深了不知道多少,起码我还曾经得到过…… 想到这里,陶依依心中对任吒升起深深的愧疚和怜悯。 等任吒说完,她感觉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很多,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突然站起来,抓住任吒的手就往外拽,口中说道: “你说得对,走吧,不喝咖啡了,咱们去喝酒,今晚一醉方休!” “哎,我咖啡还没喝完呐!”任吒抓紧时间将最后一口咖啡一饮而尽,被陶依依拽出了咖啡馆。 一个小时多后,两人已经坐在了城东的一家小酒馆中。 两杯鸡尾酒下肚,陶依依已经有些微醺,眼圈通红,盯着眼前的任吒说道: “我爱她,我又恨她,你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爱过我吗?哈哈,我是不是很可怜,很可笑?” 任吒此时已经说得嗓子都有些干了,一边在心中感叹这五万块钱不好挣,一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问道: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你要是想给她戴绿帽睡她老公,我可以帮你完成这项完美复仇。” 陶依依被逗得笑靥如花,眼角又有泪珠滑落,似乎是感叹人生的荒诞,摇摇头看看周围说道: “哈……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你……给我唱首歌吧?唱完这首歌,我就再也不见她……” “好。”任吒点头,上了小舞台。 五万一首,必须唱。 第八章 爱上一匹野马 小酒吧里面总共只有十几个人,三三两两坐在桌前或者吧台上聊着天,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中显得静谧。 酒吧的小舞台本来有个驻唱歌手,刚刚在上面唱了几首任吒也没怎么听过的老情歌,正在休息。 酒吧老板巴不得有客人上去唱唱歌活跃下气氛,对任吒的行为十分欢迎,吉他也自然到了任吒的手中。 正在休息的长发驻唱男歌手对此同样欢迎,忙不迭的摸出自己的手机对准任吒,准备把他的演唱录下来。 要是唱的好,发到网上,能小火一把,要是唱得鬼哭狼嚎,更火。 坐在小舞台的椅子上,摸着手中的吉他,任吒努力回忆着自己前世的吉他技艺。 穿越之前作为一个风流倜傥的老炮,像是弹吉他这种必备技能,他同样具备。 不过只会简单的几个和弦以及右手的几个节奏型。 这已经足够了。 当时任吒学吉他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为了上大学的时候泡妞,在了解到任吒的远大志向之后,当时的吉他老师贴心的给他搞了一套暑假速成。 用那位让任吒感激的老师的话说就是:“你学这破玩意儿不就为了哄小姑娘吗?会四种基础和弦两种节奏型就已经足够给世面上绝大部分流行歌曲伴奏了,特别是民谣,文艺女青年就喜欢民谣啊!姑娘追到手了谁还听你弹琴啊?学多了都浪费我告诉你。” 这种直指问题核心,节省时间和精力的教学法让任吒感激了好多年。 甭管伴奏得好还是坏,一般人也懒得去分辨,只要有个音儿就十分高大上了。 不过毕竟好久没有弹吉他,手指有点僵硬,还是得弄个调子慢的简单的曲子比较好。 想到这里,调好了弦的任吒抬头面带微笑的看着坐在下面的陶依依,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弹唱: “……董小姐/我从没忘记你的微笑/就算你和我一样/渴望着衰老……” 这首歌曾经红极一时,也是任吒当初学来哄骗文艺女青年的必备曲目。 关键是够慢,好弹。 不过毕竟是好久没弹吉他,手指头太僵,任吒弹错了几个音,而且还有点打品。 而且在缅国呆了一个多月每天乌烟瘴气,嗓子都有点哑,听起来都有点烟嗓的感觉,太低沉太粗。 任吒一边弹唱,一边有些担忧的看向陶依依,不知道对方能否满意。 毕竟是五万块钱一首的歌,这唱得不太精致,任吒也有点过意不去。 这个长发少女三线小明星果然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呆呆地看着他,樱桃小口微微张着,好像陷入了沉思,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董小姐,我也是个复杂的动物/嘴上一句带过/心里却一直重复……”任吒嘴里唱着,心道如果陶依依实在还没完没了死缠烂打,自己只能拿出正夫打小三的架势,让她知男而退了…… 挣钱都不容易啊…… 陶依依看着在昏暗的灯光中皱着眉唱歌的任吒,听着那一字一句扎心的歌词,还有充满哀伤和无奈的曲调,心中被深深的震撼了。 董小姐……他果然深爱着诗雨! 这是……这是任吒为诗雨写的歌吗? 只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痛和绝望的人,才能写出这首歌…… 任吒……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甚至还有点痞里痞气的大男孩,内心原来是这么柔软细腻吗…… 诗雨带给他的伤害到底有多深……就算是被伤的这么深,他还是依然爱着诗雨,甚至愿意为她来见我…… 渐渐的,陶依依的一双美目中噙满了泪水,长长的睫毛抖动,落下一颗珍珠般的泪滴。 怎么还哭了?又想董诗雨呢?我这歌白唱了啊,说好的唱首歌就离开呢?看着已经开始落泪的陶依依,任吒一边唱歌一边在心中吐槽。 “……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董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这让我感到绝望/董小姐……” 第一段唱完,任吒突然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儿,酒吧里好像比刚才安静了许多,原本正在聊天的人好像都在盯着他看,还有一些妆画得花里胡哨的小姑娘拿起了手机在拍他。 整个酒吧里的气氛都有些压抑,坐在旁边的那个驻唱歌手此时也阴沉着脸,似乎随时都要哭丧的样子。 糟糕,这些人是不是这首歌的粉丝?是不是我唱得不好让他们不爽了? 任吒皱眉想到。 不过对他来说也无所谓,其他人爱爽不爽,反正他这一首五万。 陶依依看着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微微摇头的任吒,再听着这简直像是为董诗雨量身定做的歌词,深深体会到了任吒心中的深情和哀伤。 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这让我感到绝望……天呐,这歌词实在是太传神了……如果诗雨听到这首歌,也会感动落泪吧…… 传神的歌词,深入人心的曲调,陶依依从最开始的震撼和感动之中缓过神来,开始关注这首歌本身的水平。 作为一个三线小歌星,她凭的本身也是自己的实力,而不是其他。 能仅凭实力达到现在的程度,陶依依的专业素养不可谓不高。 从民谣的角度来说,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么深情而又脱俗的民谣歌曲。 而且这首歌最难得的是朗朗上口,如果能进行大范围的发行,绝对会有极高的传唱度。 简直可以说是为文艺青年群体量身定做的。 任吒的嗓音则更是适合这首歌,那种略微沙哑低沉的烟嗓,将一段饱经沧桑的深情演绎得十分到位。 伴奏的技巧,倒是根本不重要的东西。 这个任吒,不仅深情,而且极有才气! 陶依依看着那个皱着眉深情弹唱的男人,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内心的悲伤,双眼迷离,有些猜不透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和董诗雨所讲的,似乎很不一样…… “……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这让我感到绝望/董小姐……” 第二遍就要唱完,任吒感觉嗓子有点干,好在陶依依好像也不哭了,就这么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旁边一个卡座里隐隐传来抽噎声,不知道是谁哭了,任吒也懒得理。 他现在只觉得手指头有点酸,赶紧唱完拉倒。 终于到了最后几句。 “……我想和你一样/不顾那些所以/跟我走吧/董小姐……” 最后一句唱完,任吒有些笨拙地活动僵硬的手指,想要将最后的伴奏弹好,然后跟陶依依好好谈谈,却发现整个小酒吧里静得可怕。 “啪……啪啪……” 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随后一片热烈的掌声响起,酒吧里的老板和客人全都朝着任吒鼓掌叫好吹起了口哨。 任吒挑了挑眉毛抬起头,面带微笑地朝大家颔首示意。 真是一群善良的人呐,竟然这就满足了。 转头把吉他递给旁边的驻场歌手。 这个长发哥们儿此时刚刚把手机放下,泪流满面地接过吉他,问道: “哥,这是你自己写的歌儿吗?太他妈感银了,你太有才了……我已经把视频放网上了,太感银了……” 任吒一愣,说道:“不是这是别人的歌,我这属于低水平翻唱。” 刚回到陶依依对面坐下,就见陶依依用心疼的目光看着他,问道: “任吒,这是……是你写的歌?这首歌真的好深情……我明白你对诗雨的感情了……” 任吒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这么出名的歌你难道没听过?这歌不是很火吗?早就有了啊,别人写的,原唱好像都进去了。” 听到任吒矢口否认,陶依依甜甜一笑,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你不用解释了,也不用掩饰,这首歌如果早就出现,我不可能没听过……也只有你对诗雨的深情,才能写出这种歌……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对诗雨的爱,比我要深得多,我自问无法做到像你一样……我会离开她的,顺带说一句,她配不上你的深情。” 任吒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个甜美的长发女孩儿,搞不懂对方到底脑补了什么东西,问道: “你真的没听过这首歌?” 随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摸出手机开始在网上查了起来。 网上……真的没有这首歌! 这首歌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 难怪陶依依和这酒吧里的人都这么惊讶,这么捧场,原来根本没听过原唱。 对他们来说,任吒就是这首歌的创作者,就是原唱! 不过他本身对于音乐也没那么感兴趣,完全是把妹入门水平,更何况老觉得这首家里绿草原的歌不怎么吉利,因此也不想据为己有。 真准备再跟陶依依解释解释他真的不是原作者,一个显示着二维码的手机突然出现在眼前。 好像是微信二维码。 手机的主人是一个纹着花臂的七分短发少女,正大大方方地和另一个模样乖巧可爱的眼镜少女站在任吒面前,笑着说道: “帅哥,我想和你一样,不顾那些所以,带我走吧。” 第九章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钱 任吒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个女孩儿,见她们都眼波流转,眼角含春,又带着酒气,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民谣圈儿里,或者说地下独立音乐圈儿一直都有一帮喜欢猎奇的小姑娘,以睡歌手为荣。 最开始这个风气是从国外的摇滚圈传过来的,起源能上溯到西方六七十年代的嬉皮士时代***运动。 传入国内之后先从京圈的摇滚圈发展,后来就扩展到了民谣圈和整个地下独立音乐圈儿。 在国外,这些有着特殊集邮爱好的女粉丝叫做骨rou皮,在国内叫果儿,说的都是一帮人。 眼前这俩小姑娘看样子是被刚才这首歌和任吒忧郁的气质所吸引,所以想来认识认识,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深入了解彼此了。 说起来这首歌的原作者当初在民谣圈里就有个炮王的绰号,显然好的作品还是很吸引人的。 坐在对面的陶依依此时同样明白了这两个姑娘想要干什么,抬了抬手,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阻止对方吗? 亲爱的正夫同志我作为一个小三不希望你被外面的野花勾搭? 不太合适啊…… 不过陶依依自认为任吒深爱着董诗雨,是不可能接受这些庸脂俗粉的。 估计根本不屑一顾,连理都懒得理。 然后就看见任吒面带温文尔雅的微笑,掏出手机加了对方的微信。 “嘻嘻,谢谢帅哥,我叫桃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你好,我……我叫小雅,很高兴认识你……” 花臂少女热烈大方,眼镜少女略有些羞涩,不过看向任吒的眼神中都带着笑意。 “你们好呀。”任吒眨眨眼睛,“今天没有课吗?” “哇,大叔你怎么知道我们还是学生?”花臂少女桃子略带惊讶的问道,同时甩了甩头发。 因为你们这种出来瞎玩儿自以为很酷的学生妹我以前见得多了……任吒心里嘀咕,嘴上说道:“因为能看到你们眼睛里的清澈。” 听到这话,两个少女同时将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对方这句话夸到她们心里去了。 “任吒!”陶依依将鸡尾酒重重放在桌子上。 “嘻嘻,你的女朋友不高兴了,有才的大哥哥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桃子识趣的晃晃手机,冲任吒眨眨眼,带着眼镜少女离开了。 名叫小雅的姑娘还不时回头看看任吒,有些婴儿肥的小脸鼓起腮帮,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对任吒的好奇。 目送他们离开,任吒靠在沙发上露出一丝微笑。 年轻真好啊,胶原蛋白满满。 “任吒,你为什么要加她们微信?”陶依依瞪着一双眼睛问道。 任吒一愣,随后一脸认真地说道:“当然是为了学习和进步,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这两个小姑娘看起来是闺蜜的关系,三人行应该问题不大。 陶依依眉头微蹙,向前一靠,压低声音说道: “任吒,我知道你是想用放浪形骸的举止来掩饰你对诗雨的爱,说起来我们其实……其实有些同病相怜,不过我觉得你大可不必这样,诗雨……诗雨她配不上你的深情……” 任吒一脸无辜地看着陶依依: “不是,我没有……” 话还没说完,陶依依已经抬起纤细白嫩的小手挡在他面前: “你不用解释了,我都懂……” 她看向任吒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和悲悯,甚至还有共情的成分。 任吒只能歪着头,用哈士奇的目光看她。 “我已经想明白了,诗雨对我来说,也只应该是一个过客,我不会再见她,不过我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个……”陶依依深吸一口气,脸上现出严肃的神情,盯着任吒: “我在国内的乐坛也算有点小资历,判断还是很准的,你刚才弹唱的那首歌,一定会火,而且很可能会大火!任吒,从这首歌来看,你有音乐才能,不,应该说有极高的音乐天赋!” “现在国内的音乐圈最缺少的就是真材实料的唱作人,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考虑考虑向这方面发展!”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除了失恋的时候容易昏头,其他时间我都是很清醒的,特别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出道,尝试进入娱乐圈!” 任吒一愣,随后笑着摆摆手说道: “可拉倒吧,我说了这首歌不是我写的,是别人写的,我只学过一个暑假的吉他速成,我有个毛的音乐天赋……” 不说他本身根本不懂什么音乐,只掌握了几首泡妞曲目,就算是真的有音乐天赋,进了音乐圈也很难火起来。 每年抱着吉他怀揣音乐梦入圈的男男女女入过江之鲫,这里面不仅仅要靠实力,更多的还得靠运气。 这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 再说了,他现在还有黎发财留下的千万横财和一步登天的宝藏呢,干嘛费那个劲搞什么乐坛。 不管是乐坛文坛还是什么体坛画坛之类,本质上都是一个祭坛,献祭千万,成就唯一,任吒深知自己根本没那两把刷子。 “好了,既然你已经决定离开董诗雨,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咱们可以撤了。”任吒起身就要往外走。 任吒对这个老婆的三线歌星前女友陶依依的兴趣还不如对刚才那两个女生的兴趣,起码简单干脆直接不会拖泥带水。 “啊,任吒你先别走啊……” 陶依依没想到眼前这个深情的男人说走就走,简直就像是为董诗雨完成任务的工具人一样,心中对任吒的深情又笃定了几分,更是为此感动。 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递到任吒面前。 “先加个联系方式吧……你不愿意进入乐坛也没什么,介不介意我把这首歌拿去用用?放心,版权费一定会给你的。” 任吒随手加了对方的微信,说道:“好,你随意,不过不要用于商业目的,真要赚了钱的话,就捐给云省的缉毒警察吧。” 虽然对当个文抄公搞搞钱这种事情没什么道德洁癖,不过对于这首歌任吒还真不想拿它赚钱。 “嗯,你放心,我还会联系你签合同的。”陶依依用力点了点头,随后迟疑片刻,又开口一脸认真地说道: “任吒,诗雨真的配不上你的深情,我希望你也能看开点,放过自己,不必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任吒满头问号。 大姐你很了解我吗? 不过嘴上还是敷衍道: “好好好,我会的,咱们回头见吧,再见。” 说着,冲陶依依灿烂一笑,推门走出了小酒吧,独留陶依依在原地发愣。 事情办妥了,他还急着结账呢。 剔除之前云省公安厅奖励他的十万奖金,这五万块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桶金了,很有意义。 走出小酒吧,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没多少人,毕竟快要午夜了。 任吒一边沿着街溜达一边拨通了董诗雨的手机: “事情搞定了,陶依依已经答应彻底离开你,不再见你了。” 电话那头的董诗雨停顿了几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随后颤声道: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任吒说了一下地点,董诗雨的保时捷很快出现在街边,显然一直都在附近等着。 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任吒把空调开大暖着身子,面带微笑对董诗雨说道: “麻烦结一下款,感谢惠顾。” 董诗雨一边开车一边颤声问道: “依依她……她还好吗?你没有伤害她吧?她到底怎么答应的?” 任吒撇撇嘴:“她好不好的,跟你也没啥关系了吧?放心,她好得很,我跟她说事成之后分她两万五,她立马爽快答应了。” 董诗雨虽然有些情迷意乱,却也明白任吒这是在瞎扯,一双美目眼波流转,白了他一眼,带着歉意说道: “钱刚才已经转给你了……任吒,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钱,谢谢你……” 不是为了钱我是为了什么?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啊?任吒歪着头看着身边的金领丽人,也懒得解释: “不用谢,以后再有这种活儿请多多介绍给我。” 董诗雨一愣,连忙说道:“我和小允感情很好的……” 任吒不由翻了翻白眼。 这个渣女现在的女朋友叫小允啊…… 也不知道陶依依见了这个小允会是什么场景……他隐隐还有些期待…… 董诗雨也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只隐隐听到引擎的声音。 就在到达任吒出租屋外,刚刚停车的时候,董诗雨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任吒,我妈……我妈她催我们要孩子,说是……说是过几天会来家里住一段时间……我实在拦不住……你看你到时候能不能……能不能搬过去住?” 看样子不管有没有钱,一样会面临催婚催娃的命运啊。 内心感叹一声,任吒打开车门边下车边说道: “好啊,不过我这收费可不低哈。” 收费伴游服务,你值得拥有。 董诗雨闻言说道: “虽然必要时刻的同居也是……也是写在我们婚前协议里的条款,不过我可以给你一定的补偿……你什么时候搬过去?” 任吒头也不回地摆手说道: “好,回头再说吧,我要先出趟差。” “出差?”董诗雨一愣,“去哪里?” “辽城。”任吒转头咧嘴一笑。 虽然刚回海城一天时间,不过黎发财的老家辽城必须尽早过去一趟。 他的眼前不由浮现出黎发财死前的一幕。 托妻献子,是大事儿。 第十章 妻女 辽城,作为东北地区的城市,仍然有着浓重的重工业时代残留,老城郊区随处可见高大的破败厂房和高耸的烟囱,灰白的水泥墙面或是红灰的砖墙结构,仿佛在诉说着往日的辉煌。 正是初冬的时候,空气干冷而硬,风砸在人的脸上似乎还带着煤灰的粉尘,让人清醒又麻木。 任吒背着一个大背包,坐在老旧的捷达出租车里,望着窗外的城市,眼神中饶有兴致。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他一直都被困在银沙赌场中,现在看什么都新鲜。 不过虽然感觉新鲜,其实这里的一切和他曾经的世界也都差不多,目前还没看出太多的不同,或许要他以后慢慢发掘了。 “吱……”到了人影稀少的郊区一片破败厂房外,出租车猛然停下,微胖的墨镜司机说道: “兄弟,咱到站了,呐,东升仓库,你来这地方干哈,打车都不好打,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回去打不到车,还可以找我,不过空车费得付一下。” 付了钱接过的哥的名片揣在兜里,任吒一笑:“失业了,来散散心溜达溜达清静清静。” “这年头都不好过,你可得把心放敞亮了,国家都说了,咱这旮沓就快振兴了,你就瞧好吧。”的哥有些担心又有些狐疑的看了看任吒,摇摇头,按了下喇叭,“慢走。” 东升仓库说是个仓库,其实是一处破败的厂房,据说以前是国营棉纺厂的地盘,曾经的东升纺织也是畅销全国行销海外的。 现在已经荒废了。 据说前些年还想开发成楼盘,不过地产商资金链断裂跑路了,后面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辽城的人越来越少,这里也就彻底荒废了。 任吒背着背包漫不经心的溜达进去,穿过朽烂的铁丝网,来到了一座座空荡荡的砖石结构厂房前。 龟裂的水泥地面,锈迹斑斑的老旧机械,破烂的窗户,洞开的房门,以及疯长的蒿草。 这里倒是适合搞一搞废土工业朋克怀旧旅游,真要收拾收拾搞个什么后现代艺术中心也行,可惜就是城里人太少了,开发不起来。 从几个还算干净的废弃厂房中满地的安全套来看,这里倒是被人秘密开发成了娱乐活动场所。 在整个废弃的厂区逛了一圈儿,确定没有什么别人在这里,任吒这才来到了仓库区的2号仓。 在半敞着的门口撒了泡尿,任吒抖了抖裤腰,走进了昏暗的仓库内,来到了东墙旁。 这面墙上长满了霉斑,墙皮已经剥落了大半,露出里面的红砖。 任吒走到墙角蹲下,从南边数了三块砖,从背包里摸出把羊角锤轻轻敲了敲,这块砖没有丝毫松动,结实得不得了。 他挑了挑眉毛,继续往上面的砖敲,一边敲,一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声音。 包括敲击声和周围的声音。 终于,到了上面第五块砖的时候,一种空洞的敲击声传来。 有回音。 任吒手上继续用力,这块砖逐渐被敲得松动,出现了一道缝隙。 羊角锤的一侧探进去,向外一钩,这块砖也被慢慢勾了出来,露出一个孔洞。 任吒微微点头。 此时取下来一块砖,周围的砖就好办了。 这老旧的库房常年受潮,砖石本来就已经松动,被任吒连砸带敲又搞下来了三块砖,露出能将双手探进去的孔洞。 他拿手电朝里面照了照,就见墙缝里丢着一个灰色的老款旅行袋。 抓住上面的一根带子用力往外一拽,这沉甸甸的旅行袋被拽了出来。 又转头看了一圈儿,任吒迅速拉开拉链,朝里面看了一眼,又立刻拉上。 随后将这个破旧的旅行袋装进自己的大背包里,又把取下来的四块砖按照顺序填回去,将地面上的浮土踢散,这才拍了拍手站起来。 羊角锤就插在腰里,背着沉甸甸的背包吹着口哨溜溜达达向外走去。 背着背包又在厂区里转了十几分钟,任吒这才走出了废旧的厂区,来到了路边,按照名片拨通了刚才那个的哥的电话。 听到任吒打电话,的哥似乎也松了口气,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把任吒送到了辽城市中心的快捷酒店。 进了酒店房间,任吒把门插好,走进卫生间,取出行李袋,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进了浴缸里。 一扎扎用塑料纸包好的百元大钞,一扎一万元,总共五十扎。 黎发财没有骗他。 这五十万到底为什么会藏在东升仓库,什么时候藏的,黎发财又为什么没有取出来,已经不得而知了。 不过钱是真的。 随手把破旧的行李袋团起来丢进垃圾筐,再次将钱装回自己的背包,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刚买的衣服,套上个优衣库的羽绒服,把钱背上出了门。 辽城海悦街福成小区也是个老旧小区,小区里的几栋居民楼都一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破败模样,地面上散落着不少垃圾,基本没有什么物业可言。 这倒也在任吒预料之中。 根据黎发财所说,他不光卖光了所有产业,还借了高利贷,就算以前住好房子,估计也卖得差不多了。 “老人家,三号楼怎么走?”任吒看了看都长得一样的住宅楼,朝一个遛弯儿的老大爷问道。 “三号楼啊,顺着这条道往前走到头左边就是。” 谢过对方,任吒溜达到了三号楼下,拉开已经失灵的电子门锁,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老式多层居民楼,没电梯。 这是一栋五层小楼,按照黎发财所说,他老婆王美珍和女儿黎萍儿住在501,那就是顶楼。 背着五十万现金来到四楼半的地方,任吒不由皱了皱眉头。 楼梯的墙壁上写满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骗子”“一家子无赖”之类的字,越是往上走,写的越密。 等到了501门口,就见门上用红油漆喷满了“欠债还钱”“无赖”之类的字眼,门口的阶梯上还蹲着三个光头纹身大金链子的社会人,正夹着小挎包抽着烟聊天。 看到任吒上来,三个人立刻斜着眼看过来。 任吒同样看了看对方,没有理会,直接敲了敲501的门。 没人开。 见任吒敲门,最前面一个光头瘦子笑嘻嘻凑上来,问道: “兄弟混哪里?也是来要债的?哪个公司的?来根华子。” “谢了,尝尝我这个。”任吒接过对方手里的烟放在耳朵上,从兜里摸出一包在缅国带回来的烟递了过去。 这是一包象王土雪茄,烟叶包裹得扎实,看起来十分独特。 几个催债公司的街溜子哪里见过这玩意儿,立刻都围过来,笑嘻嘻拿了一支。 “兄弟这烟有意思,啧啧,在咱们辽城还真没见过,这是雪茄吧?哪国的?这字儿弯弯绕绕的看不懂啊。” 任吒将刚才对方给的那支烟点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 “这是缅国的烟,我刚从那边回来,黎发财家没人吗?他老婆王美珍和女儿黎萍儿呢?” 抽人嘴短,那光头瘦子弹了弹烟灰,笑道: “兄弟你倒是门儿清,王美珍在家呢,不过轻易不开门,好在她女儿还得上学,总得进出吧,所以咱们每天还能见个面,说实话,这天天催债都快催出感情了,要不是他家欠债多了点,我都想跟王美珍处处对象,虽然徐娘半老,不过风韵犹存啊,还有她闺女,水灵着呢。” 任吒点点头,又问道: “他们家欠了你们多少钱?黎发财没回来过吗?” 瘦子摇摇头,露出唏嘘的表情: “回来啥啊,据说他就在缅国,已经废了,以前那可是有一条街的人物,在辽城都算得上走路带风了,谁能想到沾了赌,还借了高利贷。” 另一个额头纹了一只眼睛的高个点点头说道: “对啊,所以这赌博和高利贷是真的不能碰啊,谁碰谁完蛋。” 任吒不由乐了,没想到高利贷催债公司的街溜子反而对高利贷畏之如虎。 “那他家也还不上钱了,你们再催也弄不来啊。” 瘦子咧咧嘴,看看501的门,竖起大拇指,说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黎发财摊上个好娘们儿,他老婆是这个!这些年也陆陆续续还了不少,虽然利息一直在往上滚,不过总额也暂时没再涨,还是三十来万,要不然咱来要什么债,隔三差五都能蹲到点钱呢。” 他说得虽然轻描淡写,任吒却能想到王美珍带着一个女儿努力还永远还不完的债,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一个背着书包留着长发穿着水手服的身影走了上来。 这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吹弹可破的皮肤,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瓜子脸,活脱脱一个小美人坯子。 少女看向任吒四人的眼神带着仇恨,眼底隐隐闪过害怕,手里却藏着一柄美工刀,一步步朝501的门口走去。 “这是黎萍儿。”瘦子的嘴角上扬,用手中的半支土雪茄朝小姑娘的方向点了点,对任吒说。 “哐当……”501的门打开,一个戴着围裙、三十多岁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 如果忽略掉她手中的菜刀,这是一个极有韵味的女人,左眼角一颗小小的黑痣,天然带一丝妩媚。 不过此时她的眼神简直像是护犊的雌虎,让瘦子等人一个激灵,毫不怀疑对方会劈了他们。 “哈哈,美珍嫂子还是这么……这么漂亮,接萍儿放学啊?你看你太见外了,说一声就是了,我们可以帮你接孩子嘛。”瘦子笑嘻嘻地说。 王美珍面无表情地看着瘦子几人,说: “钱我会还你们,不用每天在门口堵着。” 黎萍儿小跑几步,来到门口抓住王美珍的手,焦急地轻声喊道:“妈……” 瘦子又笑嘻嘻地说道: “嫂子见外了,这不是看咱门口风水好,过来吸吸地气嘛,放心,你该干啥干啥,不耽误,其实你要真的想尽快还钱也很简单,金龙夜总会的吴总可一直都让我带话呢,再一个孩子也大了……” 王美珍握紧了手中的菜刀,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深深吸一口气,把黎萍儿推进房间里,就要关门。 就在这时,门口却被塞进来一半的背包给堵住了。 任吒轻声说道: “嫂子,我是发财哥的朋友,他托我过来给你们带了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