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赐婚 “听说圣上赐婚,让世子去做驸马爷,我们王爷给拒了。” “什么当驸马爷,圣上是忌惮我们西陇五十万铁骑,想让世子去做质子。” “驸马爷也好,质子也罢,那都是年前的老黄历...” “啥?这都是老黄历,难不成圣上要把明珠公主送到我们西陇来?” “哈哈,这感情好,世子也不用去上京城当质子受气。” “怎么可能送来西陇,皇家有皇家的威严,公主嫁到西陇那属于下嫁,没有这先例。” “哼,下嫁?” 一听到下嫁这样的词其他人都不乐意了,酒馆中有人激动道:“淳元王朝若没有西陇,西陇也没有陇王,早让西芜王朝的铁蹄踏平...” 众人深以为然的点头,但并没有人附和。 因为,西陇上到官员,下至百姓,都明白陇王吴隅想要做皇帝的话早有机会也早如愿以偿。 陇王不会反,吴家不会反,也不喜欢在西陇听到此类大逆不道的话。 “话说回来,到底有什么新消息,难不成王爷又同意世子和明珠公主的婚事?” 西陇所有人都非常关注皇上的赐婚。 若是答应,西陇陇王的长子,将会成为质子前往上京城。 若是不答应的话,陇王也就是这一两年该到上京城向皇上讨一个世袭罔替了。 西陇五十万铁骑需要一个人扛起来。 陇王长子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确是最名正言顺的人选。 “不是世子的婚事,而是小姐...” 一听到小姐,酒馆中的众人尽皆沉默,且表情各异,有人皱眉,有人甚至明显流露出不喜,更有人直接将厌恶表现在脸上。 在西陇能够同世子放在一起说的小姐只有一人,西陇陇王吴隅唯一的女儿吴露白。 都说虎父无犬子,世子也证明此话,确实如此。 但吴露白简直就是反面教材,整个淳元王朝的反面教材,将什么是纨绔子弟表现的淋漓尽致。 万幸,小姐吴露白几年前犯下大错,让王爷轰出王府去游历,这些年西陇才太平些。 但是,算算日子都五年过去,小姐是该回来了。 若是跋扈且对西陇毫无用处的小姐吴露白去做质子,似乎是再好不过的事。 但话说回来,世子的赐婚可是明珠公主,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太子的胞妹。 没什么好名声的吴露白赐婚随便某一位皇子,光是想想就觉得憋屈,王爷脸上无光啊。 要是太子妃的话,凭陇王的丰功伟绩,小姐吴露白也完全当的,只是这名声... 当真是一言难尽, “传圣旨的队伍已经来到西陇,听说已经去过王府,只是小姐不在府中...” “圣上赐婚的是哪位皇子?” 这才是众人关注的事儿。 虽然太子妃无望,但也希望是未来的股肱之臣。 “不清楚,不过...” “可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哪位皇子?” “有人说是太子...” “太子妃?” “不可能不可能,哪听来不可靠消息?” “昨日布政使公子同按察使公子在酒楼借酒消愁,我隐约听到一句...” 虽然说得模糊,但众人听到消息来源是布政使和按察使的公子,这消息八九不离十。 西陇郡陇王之下权利最大的俩位官员,同陇王还非常亲近的俩位官员,府中传出来的消息可信度极高。 再说,俩位公子同小姐吴露白的关系也是极为亲近,可以说是臭味相投,一样的不做正事,整天败坏祖上那点儿名声。 若是不确定的事儿,也一定不会胡说。 如此一来,小姐吴露白可能真被圣上赐婚,要去上京城做太子妃了。 对于小姐那样除了败家一无是处的膏粱子弟,何止是最好的归宿,简直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现在的太子妃,未来那可是母仪天下的... 一上午功夫,西陇郡各地都在谈论此事。 所有人都在等着吴露白出现,等着陇王府中传出确切消息。 ... 西陇郡酆城。 酆城是边关重城,是西陇郡乃至整个淳元王朝西南方向至关重要的边陲要塞。 城以古老传说中鬼城为名。 进酆城立死志,死战不退。 可见酆城对于西陇郡乃至整个淳元王朝的重要性。 此刻的酆城西南方向,刚有一场小规模的敌军袭扰被打退。 西陇士卒打扫着战场。 踏踏踏... 西芜王朝方向以及酆城方向都有一小队人疾驰而来。 小股袭扰刚结束,又有小股敌人而来,在非站时期也是很少见。 面对骑兵,更何况是同西陇骑兵抗衡几十年的西芜王朝骑兵,哪怕是西陇百战悍卒也不占优势。 但正在打扫战场的西陇士卒并未胆怯。 “抽刀!” 铿! 一道清脆但不失气势的女声响起,十数兵卒抽刀,铿锵声宛如一人在抽刀。 只听那女声再次冷喝,“战!” “死战不退!”哪怕身后的骑兵,在西芜王朝骑兵完成第一波冲锋后都没办法赶来,十数人依然怒目嘶吼,脸上没有一丝胆怯,只有高昂的战意,死战不退的决心。 眼见着西芜骑兵越来越近,气势如彻骨寒气又如冷冽锋芒扑面而来,西陇十数人都明白,这一小股敌人不简单。 恐怕各个都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百战悍卒。 “西芜贼子,尔等岂敢!”一声中气十足怒吼声从来援的西陇骑兵中传来。 “是大将军!” 十数士卒瞬间便听出来,喊话的人是近两年的守城老将军,枪王黄道圭。 “哈哈,老将军亲自来援,死而无憾!”有人如此说道。 “可不,下去以后都能好好吹嘘一番了!” “死而无憾!” 众人脸上面对西芜骑兵的凝重化开,嘴角挑起小弧度。 正如他们所说,黄老将军来援,哪怕是不能够及时赶到,都已经非常满足,可以笑着赴死了。 “说什么屁话?” 还没交锋便已经没有回酆城的打算,让作为十数人夫长的女子很不高兴。 “白露夫长,这里有我们挡着,你还是去接应一下黄老将军的好。” “对啊,接应一下老将军,让这帮西芜蛮子有来无回!” “……” 有人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将目光望向唯一女子身上。 最年轻的是她,最拼命的是她,实力最强的也是她。 众人想让她活下去绝不是因为都被她救过不止一次。 也绝不是因为她是西陇军中唯一的女子。 做为西陇军中唯一的女子,她做得绝对要比九成九以上男子强。 原本是百夫长的白露,带着过百轻骑多次深入袭扰敌军,现在只剩下他们十四人。 他们这十四人连骑兵最重要的马都没一匹了。 现在不光是白露百夫长的官职名存实亡,连轻骑的荣耀都已丢尽。 十三人希望白露活下去,带着他们的意志活下去。 他们相信,只要不死,以白露的能力和实力,有朝一日定能够成就将军之名。 让那些笑过他们听命于娘们的人,都仰望与拜服在这个有着倾城面庞的女子战甲前。 那样的画面,光是想想众人便觉得有意思。 “黄将军就是老眼昏花在这平原上也不至于走丢,”白露接着冷哼一声,道:“我西陇军什么时候让兵冲在前面,将躲在后面过?” 众人沉默。 西陇军中确实没有这先例,就连现在贵为淳元王朝唯一异姓王的陇王吴隅,那也是冲在前面冲出来的异姓王。 “小白……” “闭嘴!” 刚有老兵想要再劝劝白露,便被呵斥了。 西陇军不会退,更不会有逃兵。 这样的军队每个将军都渴求,但也让许多英才在还没有成长起来前便凋零了。 当下便是。 别说让做为夫长的白露看似接应将军实则就是做逃兵,就是让站到他们的后面都不可能。 敌人打头并排前进的三人,明眼人一看就不是寻常骑兵,可能是武者中集大成者。 既然没有办法劝白露做逃兵,十三人相互使个眼色,向着白露靠拢。 对方若是无坚不摧的利刃,十三人就要做一回无物可摧的磐石,护下白露的命。 十三人动作哪能逃过白露的眼睛。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心中自有打算。 没有盾和长枪的步兵,想要抗衡冲锋的骑兵无异于痴人说梦,更别说骑兵人数还俩倍于他们。 想要活命只能是对冲。 步兵冲锋对骑兵冲锋。 “准备!” 白露压低身子,看着对方越来越近,眼神也越来越冷,“冲!” 唰! 手中西陇刀倒提,闪电般从十三兵卒中冲出去。 她的目标是西芜骑兵中领头的三人。 三人虽还没有接近,但已经让她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白露已然是武者九品中的巅峰一品武者,对方三人定然是超脱武者九品,至少也是小宗师。 只有她挡下三人,她的兵才有机会在斡旋中等来救援活下去。 “西芜贼子,找死!” 黄老将军看破白露目的,同时也清楚她是在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老将军怒喝一声,手中长枪咻的一声甩出去,后发却先白露一步与西芜骑兵接触到。 黄道圭,那可是能够一枪穿云的枪王。 西芜骑兵带头三人,位于最中间的那人,也是实力最高的一人,岂止是小宗师,大宗师的天花板都已经摸到。 只需要他一人,便能在无伤的情况下灭掉白露十四人。 在这一刻却只感头皮发麻,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下意识将刀横在胸前,血色枪尖便已经触及刀身。 太快了! 喀嚓! 下一刻那人变色,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刀碎了。 江湖传枪王黄道圭能够一枪穿云,他不信。 现在,他见识到了,但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噗! 长枪毫无阻碍穿透他的身体,势头不见丝毫减弱。 噗噗噗…… 又是八人,连是什么没有看清,便从栽下马背,已是生机全无。 嗡! 长枪钉在地上,震颤不已。 一枪破九甲,这真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老将军丢出来的一枪么? 西芜骑兵勒马停下,再不愿靠近。 此次前来,本就不是进行袭扰,不过是看到有人在打扫战场,兴致使然想要戏弄一番,先扬西芜神威。 没想到被一枪破九甲,其中还有人可是大宗师啊。 作为先行骑兵的他们,不敢再让事态往严重发展,否则坏了那位贵人的事儿,他们每一个人都会比被一枪灭杀的大宗师都更惨。 剩余的俩位小宗师中一人拱手道:“黄将军,我们无意冒犯,此次前来是带着善意而来……” “善意?” 黄道圭纵马从白露身边而过,丝毫没有停留,气势一涨再涨,直冲西芜骑兵而去,“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西芜表达完善意,那也当收下我西陇的善意。” 黄道圭是铁了心要留下这队西芜骑兵。 只是,这时候再生变故,远处烟尘四起,那是成规模西芜骑兵靠近的写照。 要开战了么? 以黄道圭的武学境界,看清烟尘的真相不难。 他很快就发现,打头的是西芜重甲骑兵,数量不多,也就千人左右。 可是,重甲骑兵难以打造,千人已经是西芜重甲骑兵的五分之一。 重甲骑兵打头阵攻城那绝对是不可能,除非西芜的将军老糊涂了。 搞不清楚西芜王朝在搞什么鬼。 黄道圭略作思考,看一眼后方的白露,决定还是保守的好,先回酆城再说。 他毫无阻碍的拿回长枪,刚准备折返而回,西芜重甲之后传来嘹亮女声,“黄将军若是不解气,大可以把他们都杀了,敢冒犯黄将军死不足惜!” “……” 别说是白露等人纳闷,黄道圭也纳闷,西芜的这位公主是吃错什么药了吧。 轰隆隆! 重甲骑兵在距离黄道圭百米之外停下,充分表达对黄道圭的善意。 “黄将军,我西芜今天是带着善意而来,求见陇王!”西芜向来喜欢藏头露尾,不见西芜公主人,只闻西芜公主声。 黄道圭想也不想就拒绝道:“见王爷就不要想了,有什么话还是跟我说吧。” “……” 长久的沉默,就在黄道圭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西芜公主这才开口,“听说你们淳元的皇帝年前赐婚世子,现在又要赐婚陇王的掌上明珠,这是淳元皇帝不信任吴家啊!” 阳谋! 再明显不过的阳谋! 这样的话很快就会传遍西陇军,明白是一回事儿,现在被点明了是想让西陇军对圣上产生敌对心理啊。 “关你西芜屁事儿?”黄道圭很不客气。 “当然和我西芜有关系,”西芜公主也不怒,接着说:“听说淳元皇帝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这世上只有陇王的掌上明珠适合做太子妃……” 黄道圭眉头微皱,他刚知道便出城来接人,西芜的公主竟然早已经知道,都带着重甲骑兵赶到酆城下了。 西陇王府有细作,还是上京城中圣上身边有细作? 不同于黄道圭担忧细作渗透,白露此刻的眉头皱的更深。 又赐婚么? 上京城中皇位上的那位容不下吴家了,还是皇位下的那位提前想要稳固位子? 似乎该回家了。 不容白露多想,西芜公主大声道:“淳元皇帝能够给出未来皇后的承诺,我西芜王朝一样能。 不光是未来皇后,我西芜还许诺,陇王攻下之地便是封地,世袭罔替,永远姓吴。” 啧! 白露砸一下嘴。 西芜这是在给上京城的那俩位上眼药,心中插钉子。 一箭双雕啊! 第二章 安心的去吧 此事用不了多久就能传到上京城圣上耳中。 西陇兵卒不往外传,还能让西芜的不外传? 何况他们本就瞅准时机,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而来。 圣上年前赐婚被拒一次,年后再次赐婚,若还是被拒,颜面何存? 西芜王朝这是解读出老皇帝的深意。 老皇帝给太子清理未来隐患,而西陇就是最大的隐患。 西芜王朝也凑着热闹,埋下这根针,无论是陇王同意赐婚还是不同意,老皇帝相信吴隅还是不相信,那不是还有太子么。 这根针是肯定拔不出来了。 要是老皇帝进一步针对吴隅,无论吴隅做出何种选择,对于西芜都有利。 “你见不到吴隅,”白露想明白其中关键也不恼。 这些年想要弹劾吴隅这个唯一异姓王的肱骨大臣少过么? 西陇吴家也早是虱子多了不痒。 白露的回击就比较简单粗暴了,她威胁道:“西芜的好意吴家记下了,他日必定备厚礼送到西芜莽城,到时候你西芜可别求饶的太快。” 白露紧接着傲然道:“毕竟……我西陇五十万铁骑又有谁不怕呢?” 听到白露的话,别说是西芜士卒,连西陇士卒都看向她。 西陇的威名没有丢。 但这可是替王爷做决定。 拒绝可以说,毕竟不能留给上京城那帮人口实,可这是不是说的太满了。 满到威胁西芜公主,定会有一天五十万铁骑马踏西芜都城莽城。 近几年西陇的处境越来越难,军饷年年减少,今年更甚,本就减少的军饷中竟然还掺杂着沙石。 陇王上书为世子要个世袭罔替也被压下,换来的是赐婚去做质子。 年前年后接连两次赐婚。 西陇现在对老皇帝意见可大得很。 说句不忠的话,投向西芜于吴家未必不是好事儿,于整个西陇军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儿。 朝廷克扣军饷,一直不是陇王在掏空家底么? 可吴隅能养一年俩年,又能靠着一郡之地,养活五十万铁骑多久? “你是谁?” 西芜公主问出众人心中疑问,“你能替陇王做决定?” “当然……” “不能!” 不等白露话说完,黄道圭便否定,瞪一眼白露,接着说道:“白夫长虽然不能替陇王做决定,但她的话并没有说错,你见不到王爷。” “黄将军,听说淳元皇帝给你们的军饷还掺沙,你们仍然要效忠这样的皇帝?” “谁说我们是效忠圣上?” 黄道圭的话让西芜公主短暂沉默。 不过,也只是很短暂的一瞬便计上心头,故意道:“不效忠皇帝,难不成你们只效忠陇王,效忠吴家?” 白露微皱眉,又被这西芜公主摆一道,还是上赶着让人摆一道。 现在不管怎么回答,圆得再完美,传到老皇帝耳中,肯定要被记上一笔了。 “我西陇军效忠自己的心,守护西陇,守护淳元,”黄道圭不卑不亢的说完,话锋一转接着说:“话说回来,这天下不都说西陇军姓吴不姓淳于……效忠吴家又如何?” “……” 别人说归别人说,那能和守关大将说出来一样么? 虽然阴谋得逞,甚至是远超预期的完成,可西芜公主就是觉着心理堵得慌。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一脸的疑惑,是黄道圭说得太理直气壮? 同样满脸疑惑的还有白露,迷茫看着黄道圭,虽然吴隅虱子多了不痒,可这回虱子也有点儿大啊。 功高盖主那没办法,要还广得天下人心,那可真是犯大忌讳。 尽管如此,白露也没有怀疑黄道圭心怀不轨,是想置吴家于死地。 肯定有什么原因让黄道圭这样做,她想要听黄道圭解释。 黄道圭也不和西芜公主再废话,直接恨声驱赶道:“半刻钟之内退到酆城十里外,不然……一个都别想走!” 西芜王朝不惧西陇铁骑,但也一直是拿西陇无可奈何,可以说是最难缠的死敌,不是大规模攻城的时候可不想轻易折损重骑兵。 毫无准备下,西陇想吃下西芜王朝重骑兵也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还得担忧会不会有埋伏。 此次会面,注定相安无事结束。 只是,西芜公主直到离开也没有露面,回去的路上更是郁闷。 明明她达到目的,为什么总觉得是被人利用完赶回来了呢? 越想越是憋屈,到底是哪里不对? 郁郁返回西芜王朝都城。 …… “黄将军,”回到酆城后,白露死皮赖脸挤到黄道圭身前,谄媚道:“您老是算到西芜公主会来,特意去救我们?” 黄道圭看一眼最后边的十三人,终没有避讳,直接道:“小姐,王爷来话,让您即刻启程回王府。” 小姐? 王爷来话,回王府? 黄道圭身边的人还好,跟着白露出生入死的十三人很是惊讶,嘴张的老大都可以吞下一颗鸡蛋了。 话中的意思还要猜么? 这不是明摆着。 但十三人中还是有人下意识问道:“谁家小姐?哪个王府?” “蠢么?” 有人斥责道:“在西陇难不成还会有第二个王爷,第二座王府?” 十多年前,有位皇家王爷封地便是西陇郡,可碍于陇王的威名,连王府都没敢置办,西陇都没敢来。 西陇,只有一位异姓王,只有一座王爷府邸,陇王府。 那他们的百夫长白露是…… “王爷那不学无术,被文人批得体无完肤的无德小女儿名字似乎就是吴露白……” “白露,吴露白!” “嘶—” 十三人深吸一口气,怔怔看向白露,眼前和他们同吃同睡俩年的百夫长竟然是娇生惯养,肆意妄为,为恶西陇,陇王的掌上明珠…… 吴露白? “……” 相比于十三人的震惊,白露就比较无语,对刚才点出她名字的人耿耿于怀,没好气道:“狄大头你个蠢货,说名字就直接说名字,前面加那么多有得没得的做什么? 就你这样还指望娶上媳妇儿?” 狄大头被吴露白指名道姓的骂也不恼,挠一下头,憨笑的不好意思看吴露白。 毕竟,他刚才说吴露白不学无术啊。 老实说,狄大头自己都惊讶,斗大字不识的他,在想起吴露白这个名字的时候,竟然还能想起好些个成语。 比如恶贯满盈、人面兽心、逞性妄为…… “小姐,不要耽搁了,快回王府。”黄道圭催促道。 吴露白深深看一眼十三人,这一别,再见面的时候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人。 “夫长,安心的去吧!” “滚!” 吴露白翻个白眼,“这是送别的话么? 你们是送我回王府,还是送我长眠?” 十三人尴尬,这不是吃了没读书的亏么。 刚想要解释一下,有二人华衣锦服漫步而来,人没到声先到,“黄将军,我们知道吴小姐就在酆城,还请出来一见。 太子有手谕交给吴小姐。” 圣旨还没见到,太子的手谕反而先来。 真是有意思。 吴露白同黄道圭对视一眼,便算是交流过,拱手退后同十三人离开了。 她可以出现在酆城,但绝不能穿着甲胄出现在酆城,这要是传到上京城还能了得? 第三章 太子的威胁 “白夫长……” 啪! 称呼吴露白夫长的狄大头,后脑勺结实挨了一巴掌。 有人骂道:“还叫白夫长? 该叫小姐。” “呃……” 其实,不光是个别人,是所有人都一时半会难以改口。 那可是俩年的朝夕相处,那可是他们心服口服如支柱般的百夫长,如何说改口就能改口。 “一个名字而已,怎么顺口怎么叫吧。” 吴露白扫视十三人,接着说:“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在酆城,尤其是上京城那帮人,吴隅有个堪当大任的儿子已经让上京城那些人寝食难安。 若是还有个能够上阵杀敌的女儿,恐怕上京城的刀该落到西陇了。” 这是什么道理,十三人不懂。 但是,十三人明白,能活到现在谁不欠吴露白几条命? 没有吴露白,他们早都是死人了。 吴露白不说,他们也不会把今天的事儿说出去,会一直烂在肚子里。 这要是说出去了,姑娘家和他们同吃同睡俩年,以后还怎么嫁人? 哪怕是忌惮王爷明面上不说,暗地里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人还不得戳断吴露白脊梁骨? 说完这事儿,吴露白再次扫视十三人,说:“你们还敢纵马驰骋在西芜的疆土上么?” “还能么?”被吴露白称呼为狄大头的人眼睛都亮了,搓搓手,“夫长,不,小姐,我们还有机会得到一匹马?” 他们的马,在一场深入西芜的骚扰中遇到埋伏,经历一场恶战,都战死了。 也是那一次,百人的轻骑兵小队,变成现在的十三人,吴露白这个百夫长有名无实,与什长无异了。 “只要你们还敢!” “狄龙誓死护住战马,狄龙在战马在!”狄大头抱拳单膝跪下,万分激动。 “人在战马在!”其他十二人也都跪下,立下誓言。 西陇军中以骑兵为荣,能成为骑兵那更是军中精英,百里挑一的人。 但是,失去战马的骑兵那就是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哪怕恶战中,丢马回来都要领十军棍。 他们这样一整支队伍的战马一匹都没有保住,简直匪夷所思。 领罚是应该,可也注定这辈子再与战马无缘。 现在听到有重新回到马背上的机会,那简直比娶到媳妇都要高兴。 “起来吧!” 吴露白挥挥手,说:“本来想带你们去上京城,但仔细想想,这次去上京城凶多吉少。 在西陇你们兴许能活下来几个人,去了上京城可能一个都回不来……” “王爷会答应皇上的赐婚?”狄龙诧异,脱口而出,其他人也同样诧异看着吴露白。 关于这件事儿,吴露白不想多说什么,说了他们也不一定能懂,只是摆摆手,说道:“不久之后就会有人带你们去马场挑战马,不过,一定要记住你们的承诺,战马不能丢!” “人在马在!” 分别前,吴露白拍俩下狄龙的肩膀,看看众人,只留下三个字,活下来。 这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十三人将吴露白那单薄的背影,深深刻印在脑海中。 什么不学无术的陇王掌上明珠,他们只知道,那是帮他们从千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带他们活下来的百夫长,一辈子都不会忘。 …… 黄道圭并没有让吴露白等太久。 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骂骂咧咧道:“主子的地位都不稳,奴才先跑到我们西陇耀武扬威……” 听这话,八成是没有从那二人手中要来手谕,吴露白劝道:“师父,不过是俩个奴才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卸甲后我跟您去瞧瞧这俩奴才。” 私下里,吴露白一直都是称呼黄道圭师父。 他是她的枪法师父。 “你师父我什么时候受过气?” 黄道圭冷哼一声,接着说:“人已经被我丢出酆城。” 事已至此,吴露白也没有插手的必要,至于什么太子手谕既然没拿到也就算了。 “白露……”黄道圭称呼的同样是吴露白的小名,因为西陇军不会忘记那位姓白,身穿白甲,同王爷并肩杀穿战场的女子。 西陇吴王更不会忘记,不然也不会十多年不曾续弦了。 吴露白奇怪看一眼黄道圭,“师父,这可不像您的脾气,有什么直说便是。” “上京城不能去!” 黄道圭直白道:“上京城那帮就爱掉书袋的迂腐老货,说出来的话酸腐还难听,待在西陇多自在,去受那委屈做甚?” 黄道圭根本就不担心陇王的想法,因为他知道一定会抗旨拒婚。 白甲王妃的唯一女儿,脾气都和王妃一模一样,又臭又硬,王爷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舍得送去上京城让一帮迂腐老货戳脊梁骨。 正因为黄道圭太了解吴露白。 这事儿坏就坏在吴露白和白甲王妃的脾气一样又臭又硬,所以,在清楚西陇目前处境的情况下,一定会应下圣上的赐婚。 别说亲爹拦不住,就是亲爹的五十万铁骑都拦不下。 不然,陇王吴隅也不会下令让黄道圭护送吴露白即刻回王府。 明着是护送,实际上是押送。 吴隅这是担心吴露白直接前往上京城,准备软禁吴露白。 “不就是戳几下脊梁骨么?” 吴露白呲牙,有些没心没肺道:“师父您放心吧,我的脊梁骨和你教我的枪术一样,百战不折!” 黄道圭知道,吴露白一旦决定谁都劝不动。 不然,也不会在五年前同王爷彻夜长谈后,选择藏身在西陇军中。 但是,劝不动他也要劝,不能让吴露白跳入火坑。 黄道圭拿出太子的手谕递给吴露白,说:“奴才不经打,太子的手谕。” ‘入京死!’手谕上简单明了。 “呵!” 吴露白不气反笑,微瘪嘴,“师父,太子很忌惮吴家,怕我们西陇军啊!” 她虽在笑,但是双眸却有些阴沉。 简单三个字,简单明了的威胁。 但只是如此么? 当然不是了。 连入京都不同意,这哪是威胁吴露白,这是视整个吴家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黄道圭适时提醒,“可能是旁人伪造,上京城这样的小人遍地都是。” “伪造也好,真出自太子府也罢,都只能说明上京城的局势不容乐观。” 这上京城还非去不可了。 吴露白话锋一转,“师父,把送口谕的那俩奴才充军,丢进死侍营……” 稍一顿,吴露白解释,“至于罪名的话假传太子手谕就挺好,这样的手谕没人会承认。” 真让俩奴才回去上京城,上京城那帮迂腐老货还不以为吴隅老了,也怂了。 弹劾的奏章还不得成雪片一样递到圣上面前? 第四章 世间唯亲情最不可辜负(上) 陇王府门前一对石狮子威严姿态让人退避三舍。 只是,倚靠石狮子的俩人,佝偻着腰敲着腿,虽是中年模样却比老人更老态。 看起来一人更比一人弱不禁风,让人看着都担心石狮子上掉下个碎屑,砸伤二人。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淳元王朝唯一异姓王陇王吴隅,以及人称鬼帅的西陇铁骑军师仲离。 仲离抬眼望向远处,嘀咕道:“五年不见白露那丫头,想念的紧,算算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人?” 吴隅稍直起身子,闭目养神,很是淡定,“可能路上耽搁了。” 只是,下一刻吴隅腰杆挺直,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老态消失的一干二净,龙行虎步而去。 这姿态可是有些年没见着,让仲离都给看楞一瞬。 不过,军师不愧是军师,刹那就反应过来,这是丫头回来了。 他疾步追去,但有些恼火,“好你个吴老七,使诈!” 这世上敢叫吴隅吴老七的也就只有鬼帅仲离了。 吴老七并不是因为吴隅排行老七,而是因为吴隅只剩下七指,早些年上京城那些文臣给他的贬称。 “什么使诈,这叫各凭本事!”被称呼吴老七吴隅也不恼,还有些洋洋得意。 “……” 这话还真没有毛病。 仲离也是没得反驳。 他精于算计,算计路程,算计吴露白从酆城回来的时间,而吴隅的实力已经达到大宗师的天花板,还未见人先听到了马蹄声。 这可不就是各凭本事么。 当吴露白出现在视线中,吴隅和仲离站定,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仿佛回到征战五国的战场上,看到那个奇女子持刀驰骋。 “这丫头越长越像……哎!” 仲离叹口气,终是没有把话说完。 “长得像她好,”吴隅没有太多悲伤,反而脸上有稍许的欣慰,接着说道:“真像我的话可怎么嫁人啊。” “你早要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就应该知道配不上王妃。”仲离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专揭吴隅的伤疤。 西陇五十万铁骑都没有护住王妃,仲离耿耿于怀,吴隅又何尝不是? “哎……” 吴隅长叹一声。 世上要是有后悔药的话,第一次见到那位奇女子的话,他不会再去搭话。 如此一来的话,世上或许会少个异姓王,但一定会多个女刀圣,还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 同样有些伤感的还有白露。 她向旁边的黄道圭伸手,“师父,借枪一用。” “可别吓着王爷。”黄道圭毫不犹豫将天下第一枪破魄丢出去,并且还打趣着。 唰! 吴露白沉默耍个枪花,拍拍马脑袋,战马瞬间狂暴,宛如脱缰的野马。 铿— 长枪及地,枪尖都已经出现在细碎的火光。 踏踏踏…… 战马狂奔,背上的吴露白面容冷峻,气势如虹。 当真有将军冲锋陷阵的气势。 看着这一幕,吴隅和仲离一个咧嘴,一个直点头,都是非常满意。 满意到恨不得找匹马与吴露白同行,做她的左右将军。 聿— 眼见接近吴隅,吴露白猛拉缰绳,战马嘶鸣高抬前蹄,而后又重重落下。 吴露白面无表情的看向纹丝不动的吴隅,“王爷风范依旧啊!” “不赶当年了。”吴隅摆摆手,在闺女面前哪有什么威严气势。 “可还能提的动枪?” 吴隅一挺背,“必须能!” “接枪!” 吴露白毫不犹豫将长枪丢给吴隅。 唰! 吴隅长枪在手,气势立刻变得肃杀起来,他翻出和吴露白一样的枪花。 而后,吴隅咂咂嘴,又摇摇头,“还是闺女枪花耍的好看。” “……” 吴露白黑脸。 她下马先是冲着仲离行徒弟礼,而后默然扫一眼吴隅,径直向着王府走去,“王爷的意思是我中看不中用? 要不我们比比?” “谁敢说你中看不中用?” 吴隅嘴上说的有气势,但却抱着长枪跟在吴露白身后跟狗腿子一样,“我们西陇五十万铁骑答应么?” 吴露白沉默,再没有多说。 她身后的吴隅仲离以及黄道圭同样从沉默,只是跟着吴露白疾步进入王府。 五年没有回王府。 众人都清楚,吴露白这是要去给王妃上香。 吴隅三人并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看着吴露白上香,而后跪在灵位前一言不发。 哎! 仲离叹口气,忧愁道:“答应她去军中磨练真的对么?” 吴隅不语。 实际已经是默认做错,过于草率了。 只听仲离又说:“我们这帮老家伙都下去后,只留下兄妹二人可怎么办。” 西芜王朝虎视眈眈,上京城又蠢蠢欲动,局面向着越来越糟发展,当真是怎么办? 仲离是在问吴隅,也是在问他自己。 “我还能坚持个十几年!”黄道圭看向吴露白消瘦的背影,一本正经的说道 “……” 吴隅和仲离同时丢给他个白眼,就跟谁不是一样。 “母亲,走的时候再来看您!” 这时候吴露白小声呢喃一声,起身走出来。 她抿嘴看着吴隅,抚平吴隅紧皱的眉头,“老了。” “那也还没到你挡在我们身前的时候。”显然吴隅听到吴露白小声说的那句话了。 什么叫走的时候再来? 这不就是要去上京城的意思么? “等哥回来再说。” 上京城必须要去,但吴露白没有试着立刻说服吴隅,她不想刚回来就争辩这些。 落日的余晖撒在王府大门口。 父女二人坐在石阶上,望着远处一人一马奔来。 吴露白嘴角有笑意,说:“老爹,有没有您当年的风范?” “比我当年强!”吴隅同样嘴角有笑意,十分自信。 他吴隅虽然只有一儿一女,但自信比上京城那位十几二十多儿女加起来都要强。 “白露,”还离门口老远,吴西山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背,神秘兮兮的捂着衣服,几步走到吴露白身前,说:“看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吴西山解开衣服,赫然藏着一只小奶狗一般大的小奶虎,还是很稀有的白色。 “从哪抓来的小白虎,这还没断奶吧?”吴露白很是欣喜。 吴西山捧着小白虎递给吴露白,说:“等断奶以后就不会养了,现在养着以后它才听话。 去拿都带上,不光威风还安全。” 啪! 吴隅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打在吴西山脑袋上。 他心理对吴西山的做法一万个满意,当哥的就得护着妹妹,有什么好东西就是要给妹妹带回来。 但是,嘴上还是骂道:“瞎么? 只能看到你妹妹,看不到你爹还在这么?” “……” 吴西山一脸无辜解释道:“这不是五年没见妹妹了么……” “你还狡辩?” 吴隅作势又要去揍吴西山。 只是,吴露白说了句吃饭吧,他最终瞪一眼吴西山跟着吴露白往府里去了。 吴西山则是又跟在吴隅身后。 一家三口虽然不说话,但五年来,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加的高兴。 第五章 世间唯亲情最不可辜负(下) 月高悬。 吴西山来到吴露白的院子中,便见吴露白独自坐在院中,身边连个侍奉的丫鬟都没有。 “来了。” “嗯。” 吴西山点点头。 他去屋中给吴露白拿件披风披上,这才坐到吴露白身边。 吴露白则是将手中的暖手炉塞给吴西山让他暖手,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自然到像是多年如一日般。 “什么时候走?”吴露白看向吴西山。 见吴西山没有说话,她再问:“明天?” “嗯,”吴西山点点头,“西芜最近动作很频繁,可能谋划什么大的。” “大的?” 吴露白皱眉,“西芜最近俩年也是国富明强,吃得饱穿的暖,相反我们西陇到是军饷出现问题,吃不饱也穿不暖,简直就是曾经的西芜。 曾经西芜没有退让过,他们肯定清楚这种状态下的西陇反扑会更疼。” 这俩年一直在战场,吴露白清楚西芜的动向,以小股袭扰为主,大规模进攻的时机还没有出现。 真要开战,肯定是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吴西山摇头,“没收到粮草行军的消息,应该不是正面战场的大规模攻城。” “不是战场上?” 这让吴露白更加诧异了。 西芜王朝以民风彪悍著称,向来都是在战场上见真章,以战场下的小动作为耻。 “人都会变,上京城对我们的态度都变了,更何况是对我们久攻不下的西芜王朝。” 吴西山稍一顿,望向西方的天空,接着说道:“西芜王朝的皇子和公主在战场出现过好几位,但偏偏他们的太子以及那位最有权势的公主,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长什么模样,说不定早已经在我淳元王朝混的风生水起。” 西芜王朝最近几年的动向越来越看不懂,而淳元王朝对西陇的态度也是急转直下。 西陇确实处境越来越难了。 “不说这些了,”吴西山收回思绪看向吴露白,说:“上京城非去不可?” 见吴露白不说话,吴西山继续道:“你和太子都没见过,愿意嫁他,真要去当什么太子妃?” 太子妃的名头吴露白根本不看重,她看重的是否对西陇有帮助,喜不喜欢也不是多重要。 吴露白笑颜明媚,并没有正面回答,“哥,听说上京城灯火彻夜通明,街上的百姓锦衣罗缎,好玩之地数不胜数,我想去看看。” “只是去看看?” 吴西山看着吴露白不似往日白皙的脸颊,多了几分心疼。 打小捧在手心,连木剑都不舍得让拿的宝贝妹妹,竟然上战场厮杀俩年。 还有三年,他这个当哥都不知道行踪。 虽说现在看起来健康些,但吴西山更想要以前那个娇弱的妹妹。 至少在去上京城这件事儿上,那个娇弱的妹妹会听话,不让去上京城就不会去。 吴露白一直没有回答的意思,指望吴隅劝说也希望不大,吴西山知道很难改变她的心意了。 临离开时,吴西山很是神秘的说:“既然无法打消你去上京城的想法,那还是给你准备一下再走,不能让那帮人小瞧了我们西陇,等接到哥给你准备的另一份礼物后再走。” “还有礼物?” 吴露白追上去,想要问问是什么,“看样子礼物不小,是什么?” 吴西山摇头不打算告诉吴露白,只说了一句过几天就知道了便走了。 次日一早,父女二人一直将吴西山送出城外十里地,这才往回折返。 吴露白怀中的小奶虎很是贪睡,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你哥说你想去上京城看看……” “嗯,”吴露白点头,并接着说:“想要去看看老皇帝,老爹你不总吹以前在战场上他就是你一跟班么。 我去看看你这跟班合不合格,不合格咱就不要了。” “哈哈哈……” 吴隅大笑:“好,不合格咱就不要了。” 这个不要到底是什么意思,父女二人都不说破。 真能不要么? 早在十五年前就不合格,可结果吴隅不依然替老皇帝镇守着西陇。 只听吴露白接着又说,“人们常说淳元王朝的俩大圣地多么了得,我们西陇全真、真大、太一三道根本不入流,去看看是不是真了不得。” 吴隅当即皱眉,上京城那俩大圣地,同西陇同吴家恩怨极深。 “非去不可?”吴隅不希望吴露白去这俩个地方,去了只会让自己闺女受委屈。 “爹,”吴露白看向吴隅,“娘离开已经有十五年了吧? 我去看看那些让她难堪过的人也不行?” 吴露白的恨丝毫不掩饰。 “你和西山都比爹强。”吴隅长叹一声。 以前的事儿已经无法改变,但他不能让闺女再出状况。 不然的话,过几年下去以后都没脸见她了。 吴隅说道:“上京城确实早该去了,晚些日子再走,爹准备准备,你带去给上京城那些尸位素餐的老货看看。” “好。”吴露白点头。 至于来传圣旨的队伍,吴露白并不担心。 别说她答应赐婚,就是不答应吴隅把人扣押个把月,那不也正常么。 回到王府后,有五匹加急快马疾驰而出,吴隅已经开始为吴露白去上京城做准备。 三匹往江湖而去,一匹往马场而去,至于另一匹则是去陇山山脉荒无人烟的某地。 吴露白也没有闲着,只带一名丫鬟便离开了王府。 吴隅征战沙场建异姓王之功,又镇守西陇这么多年,被他灭的族俩手都数不过来,仇人更是数不胜数。 但在西陇郡内,哪怕有人对王府内一名丫鬟打什么歪主意,吴隅都能够一清二楚。 尽管如此,吴隅和吴西山仍是经历过无数次刺杀,可能也是吴隅有意为之。 但是,吴露白年少的时候,一次刺杀都没有经历过。 可能是那些杀手并不屑于针对她一个当时不成器只知道败家,未来也不会掌权的女眷吧。 “听说小姐回来了。” 路过一家酒楼的时候,吴露白听力太好,听到二楼传出来的聊天声。 这事儿她有经验,丫鬟也早帮她准备好了纱帽。 俩名戴纱帽的女眷出现在酒楼,多少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毕竟女眷出现在酒楼少之又少。 但,众人该聊什么还是聊什么。 “小姐在这个时候回来,可能王爷已经答应皇上的赐婚。” “虽然是去当质子,但好歹都是太子妃。” “是啊,小姐也总算是为王府做出些贡献。” “我们西陇什么时候需要女眷挡在身前了?” “就是,宁愿听到小姐在我们西陇夜夜笙歌,也不想听到从上京城传来受委屈的消息。” “你们以为王爷愿意把小姐送走?” “哎,可能王爷有王爷的顾虑。” “……” 西陇的百姓没有十成也有八成经常背地里说吴露白不成器,但真要去上京城做质子,哪怕是太子妃,仍是有些气愤。 西陇的小姐,西陇可以背后议论,背后说不成器,但去上京城受委屈,他们也是不怎么愿意。 “这话说回来,小姐这些年虽然出入烟花柳巷,一掷千金打赏些江湖游侠,糊涂事儿数不清,想不明白的事儿也数不清,可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出生在王侯将相家,身不由己,小姐也是可怜人,此去上京城还不知道被人怎么针对。” “哎!” 有人叹息,“王爷也是没办法。 没听说么,清河县太爷的儿子去年高中状元,一直没有回来,留在了京城。 此次王爷对皇上赐婚的事儿松嘴,那县太爷肯定要去上京城了。” “是啊,王爷最近几年也是有心无力了。” “你们都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这话可不能乱说。” “大家都这样说。” “……” 吴露白也是想不到,五年没有给吴隅惹麻烦,竟然会让人觉得吴隅力不从心了。 如此想来,那些年有她惹祸的日子,吴隅一次又一次的压下来,竟然还有维稳西陇的大作用。 当真是意外。 第六章 本就好色 天黑月高。 正是适合动刀的好天色。 陇王府中心的三层小楼,顶楼是鬼帅仲离的居所。 此刻,鬼帅仲离和陇王吴隅面前的棋盘上黑白交错,正是杀的难舍难分之时。 “清河的李世海今夜要逃离西陇,”鬼帅仲离一黑子落下,接着说道:“这个头一旦开了,就是洪水倾泻啊。” 仲离的意思简单明了。 清河的县太爷李世海一家不能离开西陇,生不是西陇的人,但死要是西陇的鬼。 上京城有个高中状元的儿子又如何? 杀了便是杀了。 吴隅不慌不忙的落下一白子,而后又快速连拿起俩子,并且将一颗黑子丢回给仲离。 不愧是淳元王朝的人唯一异姓王,悔棋都悔的理直气壮不容置疑,对于仲离的白眼他浑然不在意,打着哈哈说:“人老了,老眼昏花,难免有看错的时候。” 只听他接着说:“这些错子不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想要找出来还真有些分费劲儿。 总不能一刀砍。 现在,刚好能借着这样的机会,让他们自己跳出来,都不需要我们肃清西陇了。 这不是好事儿么?” 原来,吴隅说的不光是面前的棋,同时还有西陇的人。 仲离直接揭穿吴隅,没好气道:“你是想要看看白露怎么做吧?” “杀人这种事儿,还不需要她来做。” 哼! 仲离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下午布政使和按察使养的好儿子来过府上。” 仲离特意加重好儿子三个字。 他不怎么喜欢这二人。 二人是否败家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打小就围绕在白露身边,不怀好意。 “你对那俩小子有偏见,”吴隅知道仲离是嫌二人身为男子,不同吴西山走得近,反而离吴露白过于亲近,接着说道:“小的时候可能因为家里授意对白露有那么点儿心思,但是不管是那俩小崽子,还是他们的父亲都清楚,白露嫁过去是不可能的事儿。” 仲离也不继续往下说了。 他也清楚。 正因为俩家清楚,再加上同白露亲近,这些年俩家做得那些破事儿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知道丫头今晚会不会去。” 老实说,吴隅也是不敢肯定,吴露白会不会跟着二人去堵逃离西陇的清河县太爷。 吴隅和仲离抬眼望向城中当下最是热闹的烟花柳巷。 “白露是十二岁那年养成的这种习惯?” “嗯。”吴隅点头。 仲离不确定的说:“这些年你搞没搞清楚,到底是不是因为她体内多出一颗珠子,才总是往烟花柳巷跑?” “……” 吴隅沉默,他还真没搞清楚。 他问过,全真、真大、太一三道的掌教也推算过,封入吴露白体内珠子的力量应该是不存在任何偏好和副作用。 不应该好女色才对。 但,问题已经出现,这让三道的掌教也是有些拿捏不准了。 毕竟珠子出自真龙之身,龙本就好色啊。 这世上找到第二条真龙,也是不可能的事儿,也就无从进一步的确定了。 随着珠子中的力量被一步步释放,无论是好还是坏,只能是吴露白自行去消化了。 “人活着就好,”仲离叹口气,“有点儿小癖好,总比人没了要好。” “活着就好!”吴隅也是重复一句。 …… 今夜的陇城注定要无眠。 因为,陇城的小姐回来了。 陇城的所有烟花之地今夜均免费开放。 但是,要说人最多的还是当属听雪楼了。 为什么? 当然是吴露白会去听雪楼了。 全城烟花柳巷免费,花魁寻常千金都难见,这种时候自然也不会降低身价游走在白吃白喝之人身边。 今夜若有花魁出现,定然是吴露白可能出现的地方。 “这听雪楼当真会有花魁出现?” 有外地人跟着来凑热闹,想要见识一番,俊朗青年接着说道:“听说光这陇城就有十大花魁,各个堪比上京城中的头牌,甚至去年风月评上十大美人就占其三。” “哼,无聊人的无聊评。”俊朗青年身边有一身材娇小,皮肤雪白似病态的青年怨气颇深。 俊朗青年对于病态青年的话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俩位是外地来的商贾?” 有客人听到二人的话,忍不住说:“二位是不知道,这风月评绝对良心。 我有幸见过排在第七的花魁陆瑶,简直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陆瑶?” 俊朗青年很有兴趣的样子,“我没记错的话她是西陇登上风月评三人中排名最靠后的一人吧?” “可不是,另外俩人分别是第二和第六……” 啧啧啧! 俊朗青年咂嘴感慨,连连说着不虚此行,物超所值一类的话。 至于他身边的病态青年,一只脚都落在了他的脚面上,恨不得将他的脚踩到地里去。 咳咳! 俊朗青年用咳嗽掩饰尴尬,想要说些病态青年爱听的话,“听说风月评上西芜的凤宁公主也有上榜……嘶!” 俊朗青年话都没有说完,便感觉腰间吃痛,赶紧拍掉腰间病态青年的手。 并且,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啊,西芜的凤宁公主啊,”有人说道:“不过在风月评上排末位,没什么好稀罕。” 俊朗青年稍碰一下病态青年,让他收一下那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的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了。 再说,这里可是西陇,暴露身份别说是脱身,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 只听俊朗青年接着说:“可是,西芜的凤宁公主好歹也登上了风月评,听说你们西陇小姐都没有登榜……” “小姐吴露白?” 有客人斜眼看俊朗青年,“我们小姐为什么要上榜?” “……” 这怎么聊天还聊急眼了。 俊朗青年特意看一眼身边的病态青年,那种敌意确定不是来自身边的病态青年,而是周遭的这些普通人。 他瞬间就明白,这是觉得辱了吴露白,辱了西陇,连连解释,“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小姐没有上榜,不是被那西芜凤宁公主压一头,西陇不就被西芜压一头么?” “哼,我们小姐才不屑于上什么风月评?” “可不,那做风月评的人真要是不怕王爷亲自登门拜访,我们小姐绝对是榜首。” “就是,再说我们西陇这么多年一直压制着西芜,还需要小姐在风月评上进行打压么?” “……” 俊朗青年二人齐齐无语,恨不得将同桌几人打个满地找牙。 刚才还对风月评推崇备至,一提吴露白没上风月评就不屑一顾了。 尤其是病态青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吴露白都不屑于登上的风月评,她就愿意上么? 让她知道是谁评出来的风月评,非得带人亲自去拜访,好好聊聊。 “风月评是我评……” 一道女声适时出现在俊朗和病态青年身后,似乎对方听到了病态青年的心声,才在这个时候出现。 还不待二人回头,周遭的人皆起身行礼,“小姐!” 小姐? 吴露白? 二人脸色再变。 真是……巧哈! 如此近距离下,还可能发生冲突,今天他们二人还真有可能不好全身而退。 第七章 真想掳回府 “草民见过小姐!” 俊朗青年二人也是反应迅速,当即便起身行礼。 吴露白看向二人,尤其是有着病态白的青年,对这人颇有兴趣,打量许久才收回目光。 本有着绝好的位置给她留着,吴露白也没有去,索性就与二人同桌了。 她的目光再次看向二人,“不是我们西陇人氏吧?” “……” 这就被识破了? 俊朗青年也是很吃惊。 二人自认为同西陇人长得没什么区别。 “用不着惊讶,”吴露白接着说道:“西陇百姓见了我最多也就是说句见过小姐,甚至大部分都不打招呼,绝不会在前面加上草民。” 原来如此。 虽然二人搞明白是哪里留下破绽,但并不敢大意。 “西芜人?” “……” 二人再看吴露白的眼神,满是防备。 这么容易被猜到么? 还是说他们二人在进入西陇境内的时候,就已经被盯上。 真要是被盯上,那二人可就惨了。 当下那就是瓮中的鳖啊。 “我们西陇虽然年年和西芜打仗,但对西芜的商人没有敌意。” 不用吴露白解释,便有旁人接着解释道:“我们西陇地处三国交界,西有西芜王朝,北有吞云国,往东南俩地尽是我们淳元王朝。 地理优势的得天独厚,成为商贾聚集之地。 这里是商贾最好也是最为合适的中转地。” “啊,知道知道!”俊朗青年二人连连说知道,生怕暴露不是商贾。 这时候,听雪楼的老板也终于反应过来,高声说道:“小姐来了,恭迎小姐回家谢小姐赏酒!” “谢小姐赏酒!” 听雪楼中,众宾客共举杯,今晚承吴露白的情,才能白吃白喝,兴许一会儿还能见到花魁甚至是风月评上的美人,当谢吴露白。 吴露白稍扬一下酒杯,酒水也没有喝便放下了。 “奴家陆瑶,见过小姐!” 有女子摇曳生姿接连走出,领头的人竟是风月评上排名第七的陆瑶。 听雪楼中的宾客呼吸在这一刹那都有些急促。 可见这风月评排名第七的陆瑶并非浪得虚名。 “当得第七!”俊朗青年点头认同。 又是招来身边病态青年的一顿掐。 俊朗青年扒拉开病态青年的手,二人看向吴露白的时候,发现吴露白竟然目光不在那些花魁身上,而是在他们二人身上,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这让二人心中一惊。 “小……” 俊朗青年刚想要说些什么,吴露白已经收回目光,看向台上的八名花魁。 这让俊朗青年二人心中凛然。 到底是几个意思? 二人交换眼神,示意对方要小心些了。 不管吴露白是不是如传说一样草包,他们二人都不能暴露身份。 真要是被传说中的草包吴露白给识破身份,哪怕有命回去,二人都是没有脸见人了。 也可能是因为二人心虚,再加上吴露白的突然出现,让二人先机尽失,才处处露出马脚,这一重整心绪,二人的气质都有些稍许改变。 变得得体,且有些距离感。 二人这是准备和吴露白正儿八经的过招了。 只是,现在的吴露白目光都在八名花魁身上。 八名花魁站成一排,却在最中心空着俩人的位置。 不待众人疑惑,已经有人走出来,娉娉婷婷,让人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生怕少看一眼。 “奴家白凝,见过小姐。” “白凝!” “风月评排第六的白凝!” “真不虚此行!” “今晚回去夫人不让进屋都值了!” “……” 风月评上榜之人出现一人,对于众宾客已经是惊喜,出现俩人那就是喜出望外。 “奴家敖筠……” “敖筠?” “哪个敖筠?” “废话,还能有哪个敖筠,当然是风月评上排名第二的敖筠!” “……” 人未出现,只是报个名,便已经引起轩然大波。 听雪楼中之人无不翘首以盼。 连俊朗青年二人,都忍不住站起来,想要瞧瞧这风月评上排名第二的敖筠到底长什么模样。 吴露白好笑看向俊朗青年,“身边有美人相伴,还想见敖筠?” “风月评榜上第二,天下谁人不想见,我也是……” 俊朗青年话没说完,顿时拉着身边病态青年后退一步,与吴露白保持距离,很是警惕的看着吴露白。 旋即又是懊恼不已。 不管之前吴露白是不是真看破他身边的病态青年是女扮男装,但现在他做出的这些反应,无不告诉吴露白身边之人就是女扮男装了。 身在西陇,神经过于紧绷,行动过于草率了。 “夫人,”吴露白并没有把俊朗青年的警惕放在心上,反而打趣病态青年,“你这夫君要不得啊,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 “小姐说笑了。” 病态青年先稳定下心绪,“他不是我夫君,是我哥哥。” 听到对方回答,吴露白点点头,“身份被识破的时候知道保护妹妹,不是个合格的夫君,勉强到还算个合格的妹妹。” “我哥哥打小就很疼我。” 病态青年对于有这样的哥哥很骄傲,她接着又说:“小姐,可否告知您怎么识破我是女扮男装?” “哈哈—” 吴露白失笑,反问道:“你看今天这场面,稍去打听打听应该不难打听到,我十二岁的时候开始,几乎就住在这些地方,今天是听雪楼,明天可能就是春月楼,你说我是怎么识破?” “……” 久闻不如一见啊。 俊朗青年二人早听说了吴露白的事迹,今天见了十大花魁齐出现,三人还是风月评上榜之人,这排场已经是瞠目。 没想到传言中的十二岁便出入烟花柳巷也是真,竟还锻炼出能够识破女扮男装的本事。 这…… 二人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吴露白都忽略掉敖筠遮面出现,与九位花魁共舞的场面,而是托腮目光灼灼的看着病态青年,活像是个老色痞。 俊朗青年很不喜吴露白的目光,很不得眼珠子给抠出来。 病态青年也是有些心慌,她感觉此刻浑身上下都被吴露白看遍了,忐忑问:“小姐,你……” “真想把你掳回府好好把玩,说不定今年的风月评前五就有你,不想错过啊。” 把玩? 什么虎狼之词! 俊朗青年差些忍不住,上去一掌拍死吴露白。 也幸亏是旁边病态青年拉住了。 不然,场面将一发不可收拾啊。 第八章 美女相伴 “小姐,您说笑了。” 病态青年接着说道:“以小姐的容貌,若真想要登上风月评,榜首那也是当仁不让。” 虽然,吴露白刚出现的时候便说过,风月评是她所评,但二人并没有当真过。 草包评出让天下人追捧的风月评? 呵,谁信啊。 “我登上风月评那也不影响身边再添一名榜上美女,”吴露白调笑道:“美女相伴,乐趣可多得很哦。” “……” 以前听说西陇百姓不怎么喜欢吴露白,如今一见,果然很讨厌。 病态青年真想杀了吴露白,竟敢如此调戏她。 想归想,她也明白,在西陇境内,杀吴露白等于自寻死路。 只能是好言相劝,生怕吴露白真将她掳回府去,“小姐说话真有意思。 都有风月评榜上美人之姿,又都是女子,又能有什么乐趣……” “那不一样,我皮肤太黑,你……多白啊!” “???” 病态青年很无奈。 她也是想不到,吴露白一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异姓王之女,怎么就这么黑呢。 只是,她对上吴露白的目光时,再次疑惑。 在看哪儿? 她微低头,看到领口因为刚才离开座位的时候动作太大,显露皮肤更多了。 再抬头看一眼。 病态青年很确定,吴露白那略带侵略的目光,正是在看她露出来的肌肤。 这……无赖泼皮轻薄之货。 病态青年忙就是将衣领拢紧,有些恼怒的看向吴露白。 俊朗青年早已察觉吴露白的眼神异样,看到病态青年的动作,又见吴露白失望的眼神,也终是明白过来。 他真的想一掌拍死吴露白啊。 这……什么女子啊? 如此德行,要入上京城做太子妃,未来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哼! 俊朗青年转念一想便释然,心中冷哼一声。 反正是淳元未来的皇后,越无德越好,皇家不稳淳元天下如何稳,西芜的胜算也将会越来越大。 吴露白还想要打趣一番病态青年二人,听雪楼老板出现在她身前,说:“小姐,敖筠姑娘许久没见您甚是想念,特让我来请您务必与她见一面。” “……” 俊朗青年二人,听到酒楼老板的话颇为无语,心底齐呼恶心。 他们二人已经将吴露白和老色痞划上等号,自然听到这样的话就觉得不是什么姐妹相见,画面定然不堪入目。 “二位一起吧。” 吴露白同病态青年二人发出邀请,“人多才热闹么。” “……” 二人再次无语。 俊朗青年不屑于同吴露白这样的人过多交流,直接告辞道:“明日还要赶路,今晚就是来凑个热闹,我们该回客栈了,就不打扰小姐雅兴。” “你们商队运的什么?” “药材。” “药材?” 吴露白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问到好东西,接着问:“你们想要卖什么价,又要去哪里卖?” “因为我们西芜的药材品质高的少,所以整批货物的品质都要低三成,极少数药材是西芜独有,所以在价钱方面的话只比市场行价稍低一丝。” 俊朗青年接着说:“西陇若是有人愿意购买最好,没有人收购打算去上京城……”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吴露白听懂了,“你们打算整批卖出?” 见对方点头,吴露白也不意外。 西陇的药材只有个别独有适合生长的品质很高,至于其余的药材都因环境因素,普遍品质低,药效也差。 对方这是以独有的药材,掺杂着品质低常见药材,想要卖一个好价钱。 药材这种东西,对于有着五十万大军的西陇来说,永远都不会嫌多。 吴露白试探问道:“我们可否先做一笔生意?” “同小姐还是……” 吴露白直言,“西陇军。” 从进入西陇境内的时候,盘查说出是药材的那一刻,俊朗青年二人就做好准备用这一次商队的全部药材,从西陇军中或从陇王府换张长久的通行证。 可是,他们从没有想过同陇王做生意,长久的提供药材,哪怕是品质较差都不愿意。 但现在有拒绝的权利么? “不知道……” “具体的不用和我说,”不等俊朗青年询价,吴露白便打断他的话,接着说:“我也不知道需要什么药材,会有别人和你谈。” 俊朗青年硬着头皮点头,现在他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谈妥,吴露白当即就差遣贴身丫鬟灵蝶带着俊朗青年二人去见黄道圭了。 只是,人走后,她陷入沉思。 药材西芜王朝一直都把控的紧,商队向来都是带有很少量的药材,还从没有过主卖药材的商队。 另外,商队入西陇接受盘查之后,应该用不了多久吴隅就会收到消息。 怎么没有任何动作。 难不成,吴隅要放任之这支商队带着药材前往上京城? “小姐,您……在想什么?”听雪楼老板见吴露白目光放空,想要提醒一下,敖筠还在等着。 吴露白收回思绪,“你想知道?” “不敢不敢。” 虽然吴露白脸上笑嘻嘻,但是老板可不认为吴露白是好相处的人。 老板忙就是甩自己一个嘴巴子,“多嘴了,小姐莫怪。” 敖筠就是她们这听雪楼中的花魁。 三年前出现就是吴露白贴身丫鬟灵蝶送过来,这几年凡是对敖筠卖艺不卖身的规矩有意见之人,都不带隔夜当即就会被冒出来的人打个半残。 人人都说吴露白虽然德行不好,但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但是,在听雪楼老板看来,伤天害理的事儿吴露白都让她身边的人做了。 可不她不需要去做么。 也幸亏吴露白不清楚听雪楼老板心里怎么想,不然肯定要好好和老板谈谈,她派人去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 谁规定了,纨绔子弟就一定要鱼肉百姓,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儿? 陇王府家大业大,需要她鱼肉百姓么? 老板将吴露白送到敖筠房门口,识趣的将二楼所有小厮都带下来看守着楼梯口。 吴露白进去以后,不光是风月评上榜的敖筠、白凝、陆瑶三人在,连剩余七位花魁也在。 “小姐!” 敖筠三人带领下,十人齐齐给吴露白行礼,“恭迎小姐回家。” 吴露白见到众人也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行了,别来这些虚礼了。 看你们一个个礼都行不好。” 十位花魁巧笑嫣然,顾盼生姿,看吴露白的目光都有着异样的光芒。 当真是美女相伴,好不快活。 第九章 不普通的花魁 “在西陇还过的习惯?” 吴露白一一看过每一个人,接着说:“有没有谁让你们受委屈? 我回来了,在西陇境内哪怕是皇帝老头让你们受过委屈,也必须得留下点什么才能离开。” “有小姐在,何止是西陇,就是这天下都没有什么人能让我们受委屈。”敖筠娇媚道。 谁能想到,万金见一面只能听听曲的冰美人敖筠,竟然也会露出这般魅惑姿态。 “话说太大了,马屁拍歪了,”吴露白瘪一下嘴,紧接着说:“不过,也是早晚的事儿。” “敖筠愿意陪在小姐左右见证那一天的到来。” “白凝……” “陆瑶……” “……” 不等其余九位花魁拍马屁,吴露白便打断她们的话,“行行行,都别拍马屁了。” “哪是……” 敖筠刚想要再说些什么,见吴露白收敛笑容,她忙就是闭上嘴,知道吴露白这是要说正事儿了。 其余九人也是收敛些,等待吴露白开口。 “你们也收到了消息,传圣旨的队伍就住在王府……” 不等吴露白说完,敖筠便插话,“难道小姐真要去上京城做太子妃?” 其余九人也是对这件事儿颇为在意,等着吴露白的答复。 “上京城肯定要去,”吴露白点点头,接着又说:“太子妃的话去了上京城再说。” 敖筠十人或蹙眉,或忧愁,或沉思,各有各的想法,各个都想要劝吴露白。 只是没等她们开口,便见吴露白摆摆手,“天机阁的的势力在淳元王朝发展的一直不顺利,尤其是上京城,被剿灭了三次。 上京城是权利的中心,若是没有天机阁的势力,答应你们的事儿又怎么能做到? 所以,不光是我要去,你们当中有些人也得跟着我去,可愿意?” 世上有一神秘组织,名为天机阁,神秘不可测,只要拿出有价值的东西,天机阁在情报、刺杀、守护三方面都会满足客人的需求。 只是,什么东西才算有价值,都由天机阁说了算。 可以说,是否接受客人的委托,都由天机阁说了算。 谁能想到,在西陇境内最是有名的十位花魁,都是天机阁成员,连吴露白也是天机阁的人。 “奴家愿同小姐前往上京城。”第一个表态的是陆瑶。 陆瑶本是吴露白的暗卫。 只是,在五年前吴露白刚离开西陇历练时便在一次遇险中受重伤。 吴露白索性就将她放到更为隐秘更为重要相对不太危险的位置,方便养伤。 正因为曾经的身份,陆瑶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毫不犹豫的愿意站出来挡在吴露白身前。 “西陇这里更需要你。” 吴露白再没有多解释什么,而是看向敖筠,也不说话,等着敖筠的表态。 敖筠苦笑摇头,“小姐,奴家非去不可?” “难道你不想回去么?”吴露白反问。 敖筠眼中满是悲苦,同时有仇恨隐而不发,咬着牙说道:“做梦都想要回去,只是……” “担心有去无回?” 敖筠的聪明才智,吴露白是见识过,毕竟是出自不一般的书香门第。 敖筠摇头,说:“只是害怕小姐帮我报仇的时候我没办法亲眼看到了。” 说白了,敖筠这是怕死,就是担心有去无回。 啪! 吴露白拍了一下敖筠腰下浑圆挺翘之处,惹来敖筠一声惊叫。 “呵呵—” 其余九人看寻常冰美人敖筠惊魂未定的模样,都忍不住笑出声。 这场面可是不容易见。 吴露白说道:“刚才你不说有我在,这天下都没有人能让你们受委屈。 怎么现在连个上京城都不敢去了。 觉得我在上京城保不住你?” 敖筠再次苦笑。 连她们敖家,一夜之间都成为一片废墟,在上京城又有谁敢说一定能护得住她呢? 吴露白知道敖筠的想法,保证道:“如果有一天你必须要死,那一定是我已经死在了你面前。” “小姐莫要胡说,您怎么可以有事儿。”陆瑶蹙眉,她对敖筠升起很大的敌意。 哎— 敖筠长长叹口气,脸上的苦涩退去,整个人轻松不少,先前的担忧完全释然,看向吴露白:“陆瑶说得对,小姐您莫要胡说,您不能有事儿。 我这条命早就属于小姐,即使真如小姐说的那样,有一天我必须要死,小姐若能脱身,一定不要犹豫。” “不会有那一天……” “不,”敖筠非常执着的说:“小姐,您要答应我,如果真有那样一天,您会毫不犹豫的远离,撇清和我的关系。 您若是不答应,我不会同您一起前往上京城。” 吴露白从敖筠眼中看到了郑重,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记住您答应我了。” 知道最信任的人会在危险的时候抛弃她,敖筠竟然一点都不伤心,竟然还非常开心,开心的像是小女孩。 可能只是因为吴露白刚才的那句话吧。 她来到吴露白身边,问道:“小姐,我先行一步,让我们天机阁的传说出现在上京城?” 吴露白摇头。 天机阁的势力在上京城被剿灭三次,可见有人不想让天机阁出现在上京城。 或许,也可能是当今圣上不允许任何不在掌控中的势力出现在上京城。 所以,她不能让敖筠去冒险。 “吴露白—” 这时候,外面有男声带着兴奋喊着吴露白的名字。 这迫不及待的声音只是一听,吴露白便知道是藏不住一点事儿的布政使独子唐三疆。 想必,按察使的长子陈渭凌也在外面了。 “敖筠准备一下,同我一道去上京城,陆瑶和白凝这几天哪都不要去,灵蝶会接你二人进府。 最近我就不来了,有事儿按照老规矩联系。” 吴露白快速说完,使个眼色,陆瑶九人从暗门离开,房间中只留下敖筠和吴露白俩人。 九人前脚离开,便有人推门进来。 正如吴露白猜想的那样,可不就是唐三疆和陈渭凌。 “老大—” 唐三疆一脸委屈的样子,许久不见太过想念,张开双臂就想要给吴露白个熊抱。 “滚!” 吴露白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唐三疆个趔趄,没好气骂道:“看你纵欲过度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 他会变成这样,还不是要怪吴露白。 要知道,这种烟花之地,那可是吴露白带着他和陈渭凌来的啊。 以前带他们二人逛青楼乐不思蜀,现在竟然嫌弃他纵欲过度。 唐三疆万分委屈。 第十章 第一颗棋子 “老大,你变了。” “滚一边去!” 吴露白又给委屈的唐三疆补一脚。 “老大还的您来,我早想踹小三儿。”陈渭凌的身形就要健硕的多,就是放在西陇军中,看起来也是出类拔萃的力士。 只是,也应了那句话,智障体格不长脑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不过,再头脑简单,在西陇这地方,有个按察使的爹,还有个异姓王掌上明珠的朋友,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更别说是针对了。 “你也一样。”吴露白也给了陈渭凌一脚。 这一脚都把陈渭凌给踹楞神了。 唐三疆是因为纵欲过度被踹,他想不明白,他又是因为什么被踹。 殊不知,女人发火,并不是非得要有个理由。 “哎—” 这时候唐三疆发现敖筠也在,那寻常是靠近都难,想要趁乱占些便宜,“敖筠妹妹又长漂亮了。” 唐三疆恨不得扑上去,吴露白当然是毫不犹豫赏他一脚踹远。 “老大,只是和敖筠妹妹亲近一些都不行?” 唐三疆这几年也是非常郁闷,西陇冒出来的花魁,都成清倌儿。 光是如此的话,凭他的家底清不清倌儿又能怎么样? 只是,每当他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吴露白的贴身丫鬟灵蝶就会冒出来。 一个俩个就算了,西陇最有名的十名花魁他都不能动,能不郁闷么。 “老大,”吴露白一个眼神,唐三疆便收敛了,很不解的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想要聚拢我们西陇所有清倌儿花魁,自己开一家青楼?” “哎—” 吴露白很有兴致的样子,“也不是不行,听起来应该很赚钱。” “……” 唐三疆和陈渭凌很无语。 陇王府差钱么? 需要吴露白开青楼赚钱? 赚那俩钱都不够养活一支重甲骑兵。 “老大你很缺钱?” 陈渭凌瓮声瓮气的说:“等后半夜到我家去搬点儿。” “……” 这回轮到吴露白无语。 干嘛要费那劲儿伙同陈渭凌去偷他家的钱啊。 光明正大的去按察使府上要,又不是要不来? 几年不见,陈渭凌还是傻里傻气,吴露白也是叹口气,这俩二傻子也算是她的青梅竹马,是真的想要将败家进行到底啊。 吴露白肯定不乐意见二人一直纨绔下去,说:“我去上京城以后,你俩也该思考思考以后该做些什么了。 吴隅都没办法庇护我一辈子,布政使和按察使的爹能庇护你们一辈子么?” “老大,今晚上我们做了一件大事儿。” 一被吴露白说教,唐三疆终于想起来正事儿。 这么晚才过来找吴露白,他们当然是忙活了半晚上啊。 还不待吴露白说什么,唐三疆和陈渭凌拉着她匆匆离开。 不光是备好马,唐三疆和陈渭凌还带了自家护院,加起来足有三十多人。 要不是吴露白了解二人,都要以为二人准备这么多人是要针对当下孤零零的她了。 出了陇城,一路奔着官道而去。 半个时辰的赶路,吴露白都已经不耐烦,“你俩到底是要干什么?” 吴露白都后悔了。 跟着唐三疆二人能有什么正经事儿。 她都已经想好了,一会儿要是搞什么夜猎的话,她一定要让唐三疆俩货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就在吴露白要发作的时候,唐三疆勒马停下,“老大,到了。” 说完以后,他便给带来的护院使个眼色,让三十多人都散开,埋伏在周遭。 吴露白看了周围环境。 宽阔平整的官道,由西向东,这是出西陇郡前往淳元王朝腹地的官道。 吴露白若有所思。 她似乎是知道唐三疆和陈渭凌想要做什么了。 “清河县县令李世海的儿子去年高中状元,”唐三疆适时解释起所作所为,他接着说道:“圣上特封正六品上阶太子司议郎,榜眼和探花不过封了从六品还是下阶,官职相差四阶。 圣上为何对状元看重,还不是因为他出身西陇,圣上有意培养,想让他反过来咬西陇一口。” 吴露白并没有觉得西陇会有什么危机,不过是个正六品的官职,在朝堂上连话都说不上。 吴隅这么多年,朝堂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和他都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一个正六品,根本不需要担忧。 只听唐三疆接着说:“不到一年时间,圣上再提拔,现如今李世海的儿子已经是从五品下阶大理正。 李世海的这个状元儿子,仅用不到一年时间从无实权在朝堂上也无话语权,变成掌管天下刑狱大理正。” “看来老皇帝对我们西陇很有意见啊。”吴露白嘀咕一声,再没有过多的评价。 状元郎哪怕是提到二品或者是一品大员,也影响不到西陇多少。 但,却能从状元郎提升快这一点看出来,当今圣上对于西陇的态度不怎么乐观。 如果有一天吴隅死在老皇帝前面,西陇五十万大军必然不会让她的哥哥吴西山去接管,不会握在吴家手里了。 从各种事情来看,这已经是必然的事儿了。 唐三疆担心吴露白分不清其中利害关系,进一步说:“老大,李世海肯定不能放走,在圣上传旨赐婚的当口,一旦放李世海一家离开西陇,那就是在大堤上开了个口子。 可能有不少墙头草都要逃了。 王爷或许不方便动手,但我们可以啊。 事儿完全可以归在年少冲动,最多就是打几板子,禁足一半月……” 吴露白略思考便已经有了决断。 这事儿以吴隅的杀伐果决,真有意的话别说李世海一家出西陇,连清河都走不出去。 “来了老大,杀还是不杀?”唐三疆前脚话刚落,陈渭凌后脚便开口。 在不远处果然看到了三辆马车。 来的人正是清河县令李世海一家。 “三位何意?” 李世海倒是淡定,接着问:“为什么挡住我一家的去路?” “老大,”唐三疆阴冷看向李世海,丝毫不避讳的问,“杀还是不杀?” 吴露白没有回答,而是微前倾身子,居高临下看向李世海,“你可认识我?” “不……” 李世海刚说出一个字,吴露白声音微高再问:“你可认识我?” “……” 李世海犹豫了。 西陇的官员又有谁不知道吴露白。 即使没见过,家中也有画像。 “不说话就当你是认识了。” 已经被人看破,李世海跪下行礼道:“清河县令李世海叩见小姐。” “我就是个普通百姓,县太爷冲我行礼算怎么回事儿。” 吴露白说完以后紧接着说:“李世海,西陇可有亏待,可有让你受过委屈,吴隅可有对不起西陇百姓让你怨恨?” “没有!” 吴露白点点头,没有就好。 这是圣上和西陇的博弈,她也不想在为难李世海,吴露白说道:“很好,既然不是西陇亏欠你,是你不愿意待在西陇,离开就离开了。 吴隅不会为难你,我也不会为难你。 去了上京城给你儿子带句话,过段时间我会亲自登门祝贺高中状元。” “……” 真的会是祝贺么? “小姐,”李世海颤抖,“还请王爷饶我儿一命。” 吴露白带着唐三疆等人已经离开,只听远远的有声音传来,“李县令多虑了,吴隅只是个镇守边疆的糟老头,怎么能左右你儿子的生死。 李世海,记得把我的话带给你儿子。” 哎— 看着吴露白等人越行越远,李世海长吁短叹。 为什么会卷进圣上和西陇的博弈中,他们一家还成为圣上对付西陇的第一颗棋子。 枪打出头鸟啊。 可现已至此,他又无可奈何。 只能是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第十一章 冬醪酒,黄昏人 一大早,灵蝶一人出府,又一人回到晨露居。 “接的人呢?” 吴露白都纳闷了。 她让灵蝶去把陆瑶和白凝接进府,怎么还一个人回来了。 灵蝶凑到吴露白身边,小声道:“小姐,您是不是忘记陆瑶姐是假死脱离王府。 奴婢大摇大摆把人带回来,王爷不就发现,那……” “俩个蠢丫头。” 吴露白都想不明白,怎么没早把这俩蠢丫头嫁人,一直到底喜欢这俩蠢丫头什么? 灵蝶一脸不解,歪着头道:“小姐,有什么不对么?” “谁告诉你俩假死是为了骗过我爹?” 吴露白接着说:“在西陇杀手都无处遁形,何况是一个花魁,吴隅早知道陆瑶没有死。 快去把人领进府。” 吴露白大小就是街溜子,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接触,什么事儿都喜欢凑个热闹,可不是什么单纯的小丫头,认为一个假死就能骗过吴隅。 她从一开始,压根也没有打算在陆瑶这事儿上骗过吴隅。 前脚灵蝶直犯迷糊的离开,吴隅就来了,“起这么早,打算出去?” 吴露白白一眼吴隅,“在酆城这俩年早起习惯了。” “早起好,一日之计在于晨么。”吴隅默默鼻子,属实是有些心虚。 儿子都没出去历练,起步就是将军,反而让女儿又是历练,又是去做斥候深入敌后。 当真是心虚。 但是,心虚归心虚,吴隅脸大啊,他说道:“当年的决定还是很对的么,看你现在的身体多好,不像以前病恹恹。” “嗯,好,好到都能一拳打死一头牛,”吴露白反问道:“再说,那不是病恹恹,那是病态美,你上街上看看,哪个女子不是柔柔弱弱。 你见过能一拳打死牛的女子么?” “你娘。” “……” 怪怪的。 吴露白赖得搭理吴隅,摩挲起石桌上的西陇刀,一把再普通却又不普通的刀。 数十铸刀师,配合用刀第一人阎乾坤,铸成最适合骑兵的双刀。 自那往后,西陇骑兵配双刀,一长一短。 长刀长九十九厘米,宽四厘米,直而不弯,刀尖斜口向下同刀身同宽,整柄刀以三层铁先嵌合再灌钢千锤百炼铸成,重量接近常规刀的俩倍。 长刀锋利无比,可轻易破甲,且战场上极少出现断刀。 短刀长六十六厘米,宽三厘米,三层嵌钢铸成,轻便软硬适中,做为长刀的辅助刀。 铸造长刀一柄,短刀一柄,便要耗费七品官员一月的俸禄。 吴隅在钱财上也是下狠劲往里面砸,才有现在西陇骑兵的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的名声,不是悍不畏死死出来的名声,而是绝处逢生活下来的名声。 看到吴露白手上都有厚茧,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怎么能不心疼。 可正因为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吴隅更是要狠下心,不然等他走了以后不放心啊。 吴隅看吴露白反复摩挲长刀,说:“不去见见你师父?” “走得时候再去瞧,”吴露白把刀推向吴隅,摇摇头说:“怕见早了不舍得离开西陇。” 吴露白拜过俩个师傅,刀法师傅阎乾坤,枪法师傅黄道圭,先拜刀法后拜枪法。 但是,她用枪的时间要远长于用刀,因为阎乾坤说她愚笨,根本就不会用刀,不让她用刀。 所以,也就在酆城的时候偷着用,回来以后都不敢佩刀了。 “师父他老人家可还好?” “老了,不愿意动了。” 吴露白想起十二岁跟随阎乾坤离开西陇的时候,那时候师父还能背着她日行百里,忍不住鼻子便是一酸。 吴隅没有留给吴露白太多回忆的时间,说道:“陇城的事儿安排好让灵蝶过来说一声,留给你的时间不多。” “去上京城?” 吴隅摇头,“上山,太一道。” “下午吧,上午还有些事儿。” 吴隅点点头,再没有说话,陪着闺女安静的嗮太阳,享受难得的父女之乐。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坐在一起晒会儿太阳。 这样的乐趣可能以后没有机会享受了。 直到灵蝶带着陆瑶和白凝出现,吴隅不用人赶,起身径直离开,连陆瑶行礼都没搭理。 陆瑶环顾一圈晨露居,眼中流露出怀念,她还是更喜欢这里。 现在成为花魁,能帮到吴露白,她不后悔。 陆瑶站到吴露白身边,问:“小姐,可是有什么交代?” “没什么好交代,还是老样子,你负责西芜,白凝负责吞云国,按部就班就好。” 陆瑶不理解了。 既然并没有特殊交代,吴露白为何要把她和白凝特意接进王府来。 不用陆瑶询问,吴露白便解释道:“让你俩进王府就是露一下脸,让吴隅和仲叔记住你俩。 我去上京城后,没事儿常来王府走动,权当是来打扫晨露居。” “记住了,小姐。” 陆瑶和白凝齐应声。 二人是聪明人,不用细说就全明白。 吴露白离开,贴身丫鬟灵蝶也会跟随,不会再有人守着她们,避免人走茶凉,王府的照拂也就必不可少了。 其实,陆瑶也是预防一下,省得哪一天自家地界让陆瑶和白凝出事儿再后悔。 有时候适当展露一角,比起藏着掖着更让人忌惮。 陆瑶和白凝一直吃过午饭才离开王府。 同时,吴露白带着灵蝶也离开了王府。 “店家,你家冬醪酒我全都要了。” “好勒。” 西陇有酒冬醪,十月收麦,冬季酿酒,酒烈烧心。 店家足足装了三车酒,还遣五名小厮跟随着吴露白送酒。 这一走,从街道繁华到高墙大院,又到独门小院,再到巷深不见底的矮墙户户紧挨之地。 巷中多得是老人坐在门口嗮太阳,只是残疾人颇多,或是少条腿,说是少只手,或是独眼…… “老李,还活着呢?” 吴露白上来就不客气,要送老头走,“我还能不能熬到给你抬棺的那一天?” 独眼老李头当即便瞪眼,握紧拐杖想要劈吴露白了。 只是,吴露白丢给老李头一坛酒,让老李头缓了一下神,怔怔看过来。 这丫头……有些眼熟。 站在太阳下的吴露白,不得不让老李微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模样。 不看还好,这一看老李头激动的咚咚拐杖直杵地,“白丫头来了,快来啊!” “白丫头?” “白丫头!” “……” 巷中嗮太阳的诸多老人都是反应过来,顿时各个急不可耐的往这边走。 “还真是白丫头啊。” “小丫头都长成大闺女了。” “……” 这条巷子里还有人在,吴露白笑容灿烂,但却仍不住眼眶湿润。 初次来这里的时候,她才都不到七岁,那个时候身子弱,抱一坛酒都费劲儿。 一晃,都已经过去许多年。 期间,很多人再也喝不上心心念念的冬醪酒。 五年前,离开的时候,三车酒分不到一人一坛,现在似乎一车酒都分不完了。 老张俩衣袖都空荡荡,没办法拿酒,由吴露白举着坛子喂一口酒。 啧! “好酒!” 老张感叹一声,“我们西陇冬醪酒喝一辈子都想喝。” 老张颤颤巍巍,也不知道是看到吴露白过于激动,还是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他巴巴看着吴露白,问:“白丫头,这几年你去哪儿了,李瞎子说你嫁人,不方便来了,是么?” “白丫头,姑爷是什么人?” “是不是西陇军中人?” “必须得是,还必须得是将军,不然怎么能配得上白丫头。” “……” 虽然吴露白好几年不见,但是一提起吴露白嫁人,各个都脸上露出笑容。 “别听老李瞎说,”吴露白也喝口冬醪,很是粗狂的用袖子抹掉嘴角酒渍,说:“我嫁人能不给你们送喜酒么?” “哎!” 有人叹口气。 “你这倔丫头,”老李头仍不住道:“非要嫁个将军不成?” “白丫头,姑爷是西陇军将军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对啊,文官也不错。” “不用打打杀杀。” “……” 听吴露白说还没嫁人,老哥几个都是有些急。 基本上,吴露白是她们看着长大,除了总是往他们这里跑,不像是个姑娘,但那只是表面,实际上心地绝对纯善,值得有个好归宿。 他们这些残废老不死,没几个人拿正眼瞧,吴露白总来送酒,一有时间就跑来听他们讲故事,不少人都把吴露白当孙女看待。 只是从来没有人说出口,因为他们清楚,吴露白一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不敢高攀。 “还真差些嫁人……” “什么叫差些?” “???” 一听吴露白说差些嫁人,老哥几个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听是怎么一回事。 嫁人就嫁人,怎么还差些嫁人。 第十二章 还请小姐自重 “家里收下聘礼,然后我逃了几年。” “这就完了?” “……” 小板凳都搬过来,就说了个这? 还没做好开始的准备,都已经结束。 众人憋得慌。 “白丫头,”别看老李总被吴露白毒舌,但是打心底里心疼吴露白,问道:“既然家里都已经接下人家的聘礼,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你又有什么不满意?” 吴露白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那人的爹是个大官,没什么本事,全靠他爹这就不说了,主要还是个病秧子,心机还深的很,总是背地里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众人都皱起眉头,听起来确实不是好归宿。 吴露白反问众人,“你们说,这样的人我能嫁么?” “能不能嫁不已经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么。” 吴露白不语。 这可不是过去的事。 对于过去几年,她没办法同众人解释,以免猜到了她的身份。 但她并不是随便编了个理由,她说的是赐婚,是太子那个心思不正的病秧子。 也算是询问诸位老人的意见了。 “白丫头,咱不着急,”有人开口宽慰吴露白,说:“好的在后面,好事儿多磨么。” “嗯。” 吴露白点头。 好事多磨,她记住了。 这次就先去上京城会会老皇帝和太子。 众人关心问候一番,也不再围着吴露白,捧着酒三五坐在一起,攀比那些年同大将军南征北战谁功劳更多了。 吴露白同老李坐在巷子口,望着众人,嘴角稍有笑意。 突然,老李语重心长的说:“白丫头,听老李一句劝,想听故事带着酒来,故事管够,可不要想着成为故事中的人。” “老李可以啊。” 吴露白打趣老李道:“还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 “……”老李瞥一眼吴露白,没好气的说:“狗屁道理,我是怕没人给我老头子抬棺,变成白发人送黑发人。” 吴露白原先听老李说他只是无数西陇步兵中的一名老兵。 但现在她觉得可能不止如此。 老李不会平白无故的说什么活成故事,很可能是看出了她有心事。 尽管好奇,吴露白也没有追问,而是很不客气的答道:“放心吧,肯定是我送你走。” “一定要是你送我走。”老李斩钉截铁说。 看时间差不多,吴露白喝光坛中酒,站起身道:“走了。” “还来么?” 听到老李的话,吴露白回头看过去。 难得见一次老李站起身送她,看着老李眼巴巴望过来,皱巴巴的脸上难得出现期待。 吴露白知道,老李八成是通过上一次和这一次来的时间点,猜到她的身份了。 “一定会来。” “送送你吧!” 吴露白摇摇头,“眼神不好,腿脚也不好,送什么送,下次吧!” “好,那就下次走的时候再送。” 老李站在巷口目送吴露白消失,然后面向陇王府的方向站了许久,而后喃喃道:“将军,见到小姐了,很像王妃。” …… 高山仰止,云雾缥缈。 石阶一阶一阶通向山巅,吴露白独自一人拾阶而上。 太一道。 吴露白不是第一次来。 以前体弱,太一、真大、全真三道总去。 在她的印象中,每次爬山很累很累,但是下山的时候身体飘飘然,真的很舒服。 “小道澹伯然,拜见小姐。”青年一身粗布麻衣,胡乱扎着发髻,很是随意。 看年纪比吴露白大不了几岁。 “小姐变黑了。” “滚!” 澹伯然摸摸鼻子,一点儿也不生气,紧跟在吴露白身后接着说:“听说小姐去游历了,有没有遇到良人?” “你不说我还忘了,”吴露白接着说:“见了风月评第一美人,传言不虚,是个美人。 长痣的,要不要和我下山和我去绑回来,给你做压寨夫人?” “……” 什么长痣的。 什么压寨夫人。 他这是道门圣地。 尽管心中想要辩驳,澹伯然却绝对不会说出来,而是道:“小道俗事繁忙,脱不开身。” “连个上香的人都没有,你有什么可忙?” 吴露白停下来,回头坏笑看着澹伯然,“听说第一美人辟股上也长颗痣,要不我们不绑人就去瞧瞧痣?” “不去,”澹伯然平静道:“我就有,为什么要去看别人的痣?” “呦!” 吴露白很是意外,“真是想不到,五年不见道法见长啊。” “……” 狗屁道法! 澹伯然心中吐槽。 这要是能算道法,那吴露白绝对是道家祖师爷了。 澹伯然只比吴露白大俩岁,自打九岁那年给山上的花草施肥,被突然冒出来的吴露白看到辟股上的痣,他就一直活在吴露白的阴影下。 每次见面必谈痣,搞得整个太一道都知道他辟股上有一颗痣。 多年过去,他再也不会因为提起痣就面色通红了。 见澹伯然一副臭屁的样子,吴露白伸手就想要扒他衣服,嘴中还碎碎念,“你是不是把痣搞没了?” “还请小姐自重!” 澹伯然面色通红,一下子推下去八阶石阶,离吴露白远远的。 “小气,”吴露白瘪嘴,“又不是没见过。” 澹伯然嘴唇都直哆嗦,但是又拿吴露白没有办法。 哎! 一声长叹,叹进人生艰辛,叹进世道不古。 虽然吴露白不再提痣了,但是澹伯然一脸挫败的跟在吴露白身后。 “掌教!” 连有弟子跟他打招呼,竟也是提不起一点精神。 登上山巅后,吴露白并没有往主峰去,而是轻车熟路的前往荒无人烟的侧峰。 侧峰没有任何建筑,还保留着自然的美。 穿过野草,穿过树林,来到一片竹林中,竹林深处有一简陋的竹屋。 竹屋许久没有人来搭理,外壁的竹子都已经再次扎根,抽出密密麻麻的竹叶。 “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晚饭来时给你带过来。”澹伯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缺暖床的道童。” “……” 澹伯然脸都青了。 他压着揍吴露白的冲动,说:“还请小姐自重,道内弟子还小,莫要祸害!” “澹伯然,你说你都当掌教了,怎么还是这么死板,这天这么冷,你自己暖床啊?” “小姐,突然想起来师父好像找我。” “哈哈—” 澹伯然逃一样的离开侧峰,满耳都是吴露白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