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宫女嘉树(新书开坑啦!求收藏!) 春日的寿颐宫花木盎然,一只浑身雪白的鸳鸯眼狮子猫正窝在玉兰花树下晒着太阳,蓬松丰盈的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 二等宫女卫嘉树正在给花圃松土施肥,看着这只圆滚滚的小祖宗,她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目光。 这只小祖宗,可是顺康太妃的爱宠,不但不用干活,伙食水准也远超她们这些宫女,每日鱼肉不断,而且还有专人梳毛伺候。 这只叫做“一捧雪”肥猫,简直就是寿颐宫的二号主子! 艳羡地吐出一口气,卫嘉树继续闷头干活,太监小余已经背着这一筐牛粪送到了她身后。 顺康太妃有两大钟爱,一是雪白蓬松的“一捧雪”,二就是寿颐宫的这些花花草草了。 太监小余是个才十四岁的小太监,长得干巴巴瘦小,每天却得干这些粗重活计。 相比之下,卫嘉树这个莳花宫女的工作着实算不得辛苦,就是施肥稍微有点脏。 但好在这些牛粪都是晒干的,也没太冲的味道。 而且卫嘉树上辈子就喜欢养花,对于这样的工作完全得心应手。 小余见她毫不犹豫就去取牛粪,他连忙道:“卫姐姐,莫脏了你的手,还是我来吧!” 卫嘉树方才除草、松土的时候,已经是满手泥污了,她的爪子还真不见得比牛粪干净到哪儿去。 卫嘉树莞尔一笑,欺霜赛雪的脸颊上泛起一双浅浅的梨涡,在明媚的日头底下,那脸蛋上竟是没有丝毫瑕疵,她声音清澈温婉:“没事,我喜欢侍弄花草。” 这皮囊,不消说,自是极美。 连去了根的太监小余都不禁脸蛋一红,他羞赧地挠了挠后脑勺,“那、那我去打水!” 侍弄花草,是断然不能嫌脏的,没有这些粪肥,就开不出满园锦绣。 卫嘉树很有耐心地将饼状牛粪掰碎,均匀地埋在殿外的两个大花坛中,然后培土、浇水,今日的工作就算是完工了。 她正用桶里剩下的水洗着爪子,太妃的大宫女兰茵快步走了过来,“嘉树,太妃传你进殿回话。” 卫嘉树忙不迭道:“可是我才刚施了肥……”——哪怕手能洗干净,身上也多少沾染了些味道。 兰茵眉目秀雅,语气很是温和:“不妨事,你只管进去吧。” 话虽如此,卫嘉树还是仔细地多洗了两遍手,又把身上泥灰草屑掸了掸,这才低眉顺眼走进了正殿。 顺康太妃虽然是皇帝的长辈,但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她一袭鹊灰色暗纹圆领袍,头上梳着最平常不过的圆髻,只簪着一只成色阳绿的翡翠如意簪,整个人平白显老了不少。 太妃的眉眼清丽,五官姣好,不过先帝一生盛宠荣显皇贵妃,因此在治平年间,顺康太妃也只是位至嫔位,顺康太妃的名号还是今上加封的。 “给太妃请安!”卫嘉树作为二等宫女,穿的是一身豆绿色交领窄袖袄裙,也就是上袄下裙的制式。 顺康太妃腿上正趴着“一捧雪”,猫儿安静乖巧,太妃的手轻轻抚摸着一捧雪的后脑勺和后背。 啧啧!这毛发,摸起来的手感肯定非常好! 好想撸! 卫嘉树内心忍不住叫嚷,她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五年了。 此身是一个丧母的可怜小姑娘,没了亲娘,一时哀恸过度,又感染了风寒,就此一命呜呼。 倒是便宜了卫嘉树鸠占鹊巢。 此身倒也生在富贵之家,父亲卫勋是举人出身,任过一方县丞,不过因为贪贿受贿,被革了官职,丢了乌纱帽。 所以说,她是个贪官的女儿。 不过即使丢了官职,但功名尚在,又有祖上留下的产业,也是不愁吃喝的。 但很可惜,她摊上一个渣爹。 原主卫小姑娘会死于风寒,就是因为渣爹根本不关心女儿的病情! 这也就罢了,这卫渣爹眼瞧着仕途无望,又瞧着卫嘉树日益生得亭亭玉立,便要送女入宫,为奴为婢! 图的便是女儿能爬上龙床,为嫔为妃,这样一来,卫渣爹也能混个皇亲国戚当当! 垃圾! 每次想到此身这个血缘上的父亲,卫嘉树就恨得牙根痒痒。 所以,入选前夕,她根本没有理会卫勋的那些“谆谆教导”,在内务府宫女培训的三个月期间,她暗中打听清楚了内廷的状况之后,便义无反顾地塞银子贿赂掌事太监,这才来到寿颐宫做二等宫女。 太妃是皇帝的庶母,而且顺康太妃比皇帝也大不了多少,所以为避嫌疑,皇帝是绝对不会往庶母宫里钻! 也就是说,她进了太妃宫里,就绝对不会碰上皇帝!! 那她就安全了! 只消在宫中熬够五年,她就可以选择退役回家。 不过想想她那个卖女求荣的渣爹,她若是回家了,搞不好会被卫渣爹送给某个老大人做小妾! 头疼!看样子,这五年内,她还得把自己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因此,来到寿颐宫后,卫嘉树很努力。 她努力工作,把寿康宫的花花草草大理得十分精神,倒是她自己,都瘦了——倒不是累的,只要是宫女的伙食太差劲了,没点油水,而且还是那种一大锅萝卜白菜胡乱煮一通,主食更是不新鲜的陈粳米。 一想到自己的伙食,她就无比羡慕天天能吃小鱼干的一捧雪! 她混得连一只猫都不如! 简直就是穿越界的耻辱! 哎,还得努力想法子,早点爬到一等宫女的位子。 太妃撸了一会儿猫,这才抬眼,目光落在卫嘉树那张岁月静好的脸蛋上,不禁多看了几眼。 顺康太妃心道:这般容色,比起当年荣显皇贵妃……也是毫不逊! 这宫里头的宫女,但凡有些姿色,不是削尖了脑门子去御前,要么就是去东西六宫,但这个叫嘉树的宫女,竟主动到她宫里伺候。 而且这三个月里,卫嘉树专心致志打理花木,再脏的活计也丝毫不带犹豫,这寿颐宫的花木可比去年春天茂盛多了。 太妃扫了一眼那插在粉彩花斛中的白玉兰花,花朵硕大洁白,缓缓吐露芬芳。 还有那窗前的两盆春兰,也已经结了花苞,不日也要绽放了。 顺康太妃幽幽叹道:“你的确精于莳花。” 三个月前,卫嘉树来的时候,顺康太妃便问她会什么,卫嘉树当时的回答是:“奴婢读过两年书,略识几个字。” 当时她瞧着寿康宫殿外花木错落有致,明显是精心侍弄的,便又加了一句:“奴婢擅长侍弄花草。” 这话倒不是虚言,卫嘉树种花的确很有一套,不管什么难养的花到了她的手上,保准给养得白白胖胖……啊不,是绿绿壮壮。 第02章、后宫险恶 “但本宫仍然很不解,你为什么要来寿颐宫?”顺康太妃目光如炬看着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 午后的阳光明媚,透过玻璃窗子照进殿中,静谧而暖煦。 卫嘉树眉眼低垂,薄薄的、宛若春日桃花的嘴唇轻轻吐出一口气,她屈膝一礼,然后缓缓抬起头,用尽量诚恳的目光看着顺康太妃:“太妃娘娘,并非所有人都有雄心壮志。” 她来寿颐宫,正是因为没有那份“雄心壮志”,她只想混吃等死。 先帝的诸位遗孀,端宁太妃已经去福亲王府上荣养,剩下的便只有无子的顺康太妃和其他太嫔们,以及地位最尊贵的太后娘娘了。 太后虽然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但身份摆在那儿,皇帝总归是要常去请安尽孝的。 所以,顺康太妃便是她的最优选择。 顺康太妃清丽的眼眸微微一怔,她自然是听懂了卫嘉树话中的意思。 卫嘉树复又垂下头,柔声道:“奴婢出身寒微,不敢有逾越之念,只盼着能在太妃宫中安安静静侍弄花草。” 顺康太妃忍不住心想,难不成,真的是人各有志? “若你所求只是如此,这宫里,的确没有比寿颐宫更安静的地方了。”顺康太妃声音徐缓。 顺康太妃的目光不由地又被那张容颜所吸引,在宫中半生,她见过不知凡几的美人,连她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自诩姿色的…… 但如卫嘉树这般,美得如此无暇的,着实罕见。 冰雪为肌玉为骨,哪怕只穿着一身再寻常不过的宫女衣着,却仍然如鹤立鸡群般显眼。 她若有这般容色,或许当年…… 顺康太妃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当年。 她如今是皇帝的庶母、寿颐宫的太妃娘娘,连太后娘娘也厚待于她。她已经远离的是非,所以,哪怕她身边出了一位姿色不逊六宫嫔妃的美人,亦不会举荐皇帝枕席。 卫嘉树既然来了寿颐宫,便几乎是没有机会飞上枝头了。 看着那张沉静如娇花照水的脸蛋,顺康太妃甚至隐隐觉得有些可惜。 “你多大了?”顺康太妃问。 卫嘉树乖顺回答:“回太妃,奴婢十六了。” 顺康太妃叹道:“宫女五年一任,任满可归家自行婚配,本朝并不崇尚早嫁,不过二十一岁……稍微有些晚了。不过以你这般出挑的容色,倒也不愁嫁不得如意郎君。” 卫嘉树心底暗暗苦笑,她那个渣爹哪里会为她寻觅如意郎君?不把她嫁个糟老头子就不错了。 只是她才来寿颐宫不过三月,与这位太妃娘娘交浅不宜言深。 何况宫女也是皇帝的预备役的后宫,非到退役,是不能议亲的。 顺康太妃困倦地揉了揉眉心,“这春日里就是容易犯困,你说是不是啊,一捧雪?” 一捧雪扬起毛茸茸的脑袋,“喵呜”了一声。 “对了,”顺康太妃打量着卫嘉树,“本宫记得,你识字?” 卫嘉树一愣,然后忙道:“奴婢识字,只不过字迹丑陋。”——太妃身边的大宫女碧珠负责记账书写,她可无意抢人家差事。 按照规矩,太妃这个身份足足有十个贴身宫女,四个一等六个二等,粗使不计其数。而寿颐宫大宫女却只有兰茵、碧珠和绣紫三人,所以她不需要抢人家的差事,专心做好自己的事儿,讨了太妃青眼,再熬两年资历,自然而然就能晋升一等。 顺康太妃不由笑了,“本宫只是想打发你去琅嬛阁挑几本有趣的书,好打发时间罢了。” 卫嘉树皎洁的脸蛋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她连忙屈膝:“是,奴婢这就去!” 顺康太妃不禁莞尔,才十六岁,到底还是个脸皮薄的小姑娘啊。 刚走出正殿,大宫女兰茵打量着卫嘉树了一眼,便吩咐身旁的宫女:“她新来不久,你且陪着同去吧。” 那是个身穿竹青色坎肩的二等宫女,唤做竹韵,只不过比卫嘉树早两年入宫,如今已经十七岁了。 竹韵伶俐地应了一声,笑容爽利可人:“兰茵姐姐放心,去琅嬛阁的路,我熟!” 竹韵是个略显活泼的小宫女,出了寿颐宫,她乌漆黑的眸子忍不住直勾勾盯着卫嘉树的脸蛋,她眼中满是羡慕之色,“嘉树,你可真漂亮,咱们寿颐宫上下没有比你更漂亮的宫女了!” 卫嘉树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前世的她其实也只能算眉清目秀,这辈子倒是侥幸混了个如花似玉的壳子。可惜生在古代,过于美貌,未必是好事。 “不过,你这么漂亮,怎么会被分到寿颐宫?”竹韵很是不解。 卫嘉树莞尔道:“我早听闻太妃宽仁恤下,所以在内务府学规矩的时候,就特特央求了教引姑姑和掌事太监,将我分派过来伺候太妃。”——主要是因为她塞了银子。 竹韵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忽的,竹韵压低声音道:“我进宫那年,有个同乡,她长得漂亮,又颇有些银钱,便塞银子去了贵妃宫里,结果……不到半年便丢了性命!”竹韵不由露出了惧怕的神色。 卫嘉树暗道,所以说,后宫险恶,远离皇帝才能保平安啊! 这位贵妃……也就是长安宫主位夏贵妃,皇帝的亲表妹。 皇帝的生母景安太后早逝,所以皇帝对母族颇为眷顾,因此天泽五年便接了母族亲表妹入宫,一入宫便是贵妃之位。 如今六宫无主,夏贵妃便是六宫位分最高之人,如今更掌摄宫务,六宫嫔妃都不得不忌惮礼让,也就只有已故昭宁贵妃的亲妹妹丽妃温氏敢跟夏贵妃掰一掰手腕了。 除此之外,其余嫔妃,哪怕是皇子公主生母,最高也不过才是嫔位。 只不过,皇帝虽厚待贵妃与丽妃,却并不十分宠爱。如今宫中最得宠爱是顾婕妤和吴美人。 竹韵露出后怕的神色,“我家里穷,没给教引嬷嬷孝敬,所以就分到寿颐宫了,我原先是三等粗使宫女,去年才提拔上来,进殿伺候的。” 只有一等二等的宫女才可以进殿伺候,便可以算是贴身宫女了。 粗使宫女一般很少机会能荣升二等,而卫嘉树因为识字,所以一来就是二等。 三等的粗使宫女往往是贫困之家的女孩,基本是不可能有机会识字,进了宫也是做粗活。 也是寿颐宫这里竞争小,竹韵又伶俐勤快,所以得了太妃眼缘,才提拔了上来。 竹韵一脸幸福,自打进殿伺候,也不过就是做些端茶送水的活儿,偶尔给太妃守个夜什么的,平日里很是清闲,而且饭食也比从前好多了。 “我进殿伺候还不到一年,都胖了一圈了。”竹韵忍不住捏了捏自己下巴,隐隐都要成双了。 卫嘉树忍俊不禁,宫女那大锅饭的伙食,居然也能吃胖…… 竹韵一边不疾不徐地走着,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对了嘉树,我听说你是举人的女儿,你为何要参加小选?你明明都可以等候大选了。” 卫嘉树忍不住苦笑,“父亲之命,不敢有违。”——在古代这个环境下,摊上这个渣爹,她还真是无计可施。 本朝的规矩,官宦士人之女皆可参加选秀,照规矩是三年一选,只是选秀时常搁浅,倒是内务府小选,年年都选。 选秀耗费奢靡,去年便取消了选秀。细算来,皇帝也只在四年前选过一次秀,顾婕妤正是那时入宫的。 如贵妃、丽妃都是直接宣召入宫,要么就是东宫潜邸旧人,再则便是宫女出身的嫔妃,譬如如今正得宠的吴美人…… 竹韵也忍不住小声道:“我是家里穷,继母又生了弟弟,便嫌我碍眼,所以打发我入宫,叫我给家里赚钱。” 本朝的宫女,比在寻常人家为奴为婢,的确薪水优厚。而且入宫为宫婢,不算是奴籍,日后归家婚配,并无妨碍。反倒是是不少人觉得,从宫里出来的人,见过世面,比寻常贫民之女抢手多了。 这就是所谓的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吧。 卫嘉树忍不住叹息,她低语道:“本朝太祖定下的规矩,无论大选还是小选,皆凭自愿,只是这自愿,落到底下,又哪里轮得到咱们自愿与否。” 最终,还不是被父权所掌控? 竹韵一呆,她倒是不曾这般想过……身为女子,谁不是在家从父? 第03章、本朝太祖宣建国 琅嬛阁倒是清净,登记身份之后,二人便顺利进琅嬛阁挑选书籍。 竹韵不识字,所以直勾勾瞅着卫嘉树。 卫嘉树也明白,宫女大多出身工农之家,不识字是很常见的事情,反倒是识字的不多见。 “太妃平日里喜欢看什么书?”卫嘉树小声问,毕竟在图书馆这种地方,还是安静些,才不失礼貌。 竹韵歪头想了一会儿,“有趣的,你别选什么佛经道经,也别挑四书五经。我从前陪兰茵姐姐来过这儿,她回回都是去三楼挑书。” 卫嘉树点头,便与竹韵登上了琅嬛阁的三楼。 琅嬛阁统共也就三层,但已经是紫禁城里很高的建筑了。 登上三楼,这里照旧还是成排如山的书架,貌似是以话本之类的杂书为主,还有有些史书。 卫嘉树微微颔首,看话本小说,的确是不错的解闷书。 琅嬛阁三楼的西窗兀自开着,直直便能看到紫禁城外的西宁大道,道路上熙熙攘攘,端的是热闹,卫嘉树看在眼里,忽的一怔。 自入宫,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宫外的景象,虽然只能眺望,但还是令人向往啊。 这时候,卫嘉树突然看到西华门外,一个守门侍卫竟抻着脖子朝此处望来。 因距离甚远,卫嘉树也看不清那人容貌,只瞧着是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侍卫…… 正疑惑不解,却见那侍卫已经收回了目光。 卫嘉树心下更是不解了,这到底是谁啊,瞎瞅啥呢。 这前朝侍卫,各有当差之地,是不能随便往别处乱窜的,许是……好奇? 卫嘉树也没有多思量,便转身去挑选书籍了。 高大的书架宛若一座座小山,一排排硬皮书摆得整整齐齐,书脊上全都印着书名,因此寻找起来十分方便。 简直就像是个现代化的图书馆。 卫嘉树才选了两本话本小说,便听得外头轰隆作响,狂风自西窗猛地灌了进来。 竹韵连忙快步上前,将西窗关上,她叹道:“不好了,怕是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了哗啦啦的雨声。 竹韵眼珠子咕噜一转,笑道:“反正也回不去了,索性在这里玩一会儿,偷个懒,太妃不会怪罪的。” 卫嘉树莞尔点头,便信步走到了那架专门放置史书的书架前,目光飞快扫了一通之后,便抽出了那本她很喜欢的书——《大清太祖本纪》。 没错,如今的朝代是清朝,但又非那个辫子朝。 本朝太祖是一个叫宣建国的哥们,这位哥们出身商贾,却极其牛叉,靠着自己发明的先进火器,收揽义军,一路势如破竹,逼得崇祯皇帝提前十几年自挂东南枝。 崇祯死后,关外的皇太极立刻浩浩荡荡破关而入,而且还打着给崇祯帝复仇的口号。 可惜,皇太极小瞧了宣建国同志,被一波先进的枪械大炮打得当场驾崩……啊不,皇太极还没称帝,没资格用“驾崩”这个词儿。 皇太极嗝屁后,宣建国同志立刻北上反击,直接剿灭了皇太极的后金国,还抢了皇太极的小老婆大玉儿……额……-_-|| 然后,四海平定,宣建国同志就宣布建国了。 但在选定国号一事上,君臣之间却产生了极大的分歧。 宣建国同志原本想要以姓氏为国号,却遭到臣子们反对,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以姓氏为国号的陈国短命而终,所以众臣认为以姓氏为国号不吉。 而明朝属火德,本朝既取明朝而代之,当选“清”为国号最佳。 再一次看到此处,卫嘉树还是险些笑破肚皮。 这位穿越前辈灭皇太极灭早了,应该等皇太极建立了清朝再灭之。 最终宣建国同志拗不过满朝臣工众志成城,只得捏着鼻子定国号为“清”。 就这样宣太祖前脚灭了清朝,后脚又建立了清朝。 所以,大清朝成了宣氏天下,而非她原本所知的那个鞭子朝。 不得不说,历史的惯性还是相当大的。 卫嘉树合上了手中的大清太祖本纪,这个位面是被穿越前辈光顾过的,所以历史才发生那么大的偏转。 这位宣建国同志的人生,简直就是个大写的龙傲天史诗。 翻看了一下太祖朝后宫……额,还是个后宫仲玛剧本。 竹韵在三楼玩了一通之后,又凑到她身边,“看什么书呢?笑得这样开心?” 能在古代能看到这样一本大起点男频风小说,的确是一件有趣的事儿么。 卫嘉树微笑着说:“在看太祖本纪呢。” 听到这话,竹韵很是不解,“史书很有趣吗?” 卫嘉树笑容甜美,“很有趣呀~” “哪里有趣了?”竹韵好奇追问。 卫嘉树的确没法明言,便指着这本书道:“在本朝之前,这书籍是没有句读(dou,四声)和拼音,看书可麻烦了。” 不识字的竹韵显然不能理解标点符号和拼音的意义。 好吧,虽然宣建国同志一生都在努力普及教育,但女性的识字率依然极低。 竹韵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嘉树……你能……教我识字吗?” 卫嘉树一怔,琅嬛阁外雨声连绵,只怕一时半会雨是听不了了,便欣然点头,“好啊,我找找,这里应该有启蒙书。” 找了一圈,终于二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本带拼音的《三字经》。 于是二人坐在角落里,卫嘉树像教导小孩子一样,教导竹韵声母韵母。 哗啦啦的雨声,伴着读书声,卫嘉树这个老师很有耐心,竹韵这个学生虽然不是十分聪明,但她真心向学,也是个难得的好学生。 卫嘉树的声音温柔细细,她呵气如兰,纤纤玉指执着三字经上的拼音道:“声母和韵母连在一起念,便是这个字音了……” 竹韵赧颜道:“我好像还是没太记住……” 卫嘉树笑着说:“不碍事,慢慢来。”——她记得自己当年拼音,也学了好几年呢。 卫某人浑然忘了,她在学拼音是在读幼稚园和小学的时候…… 这时候,她忽然瞳仁一紧——前头的书架旁,赫然飘着一只半透明的阿飘! 没错,就是鬼!! 卫嘉树心下微微讶异,琅嬛阁怎么会有鬼?而且她刚才找启蒙书的时候并未发现啊!怎么突然就冒出一只来?! 第04章、见鬼的宫女 卫嘉树,能看见鬼。 这是除了穿越身份之外,她最大的秘密了。 上辈子,她从记事起,就总能看到各种各样透明的、半透明的阿飘。 她曾经告诉过自己的父母,结果没少被送进医院,甚至还请过神婆、道士,还去过寺庙求过平安符,没少花冤枉钱。 后来渐渐长大了,她懂事了,便绝口不提见鬼之事,这才获得了安宁。 反正,那些阿飘们,一个个也不像电影电视里演得那样动不动就害人。 她所见过的阿飘,全都是没有意识的透明体,他们会在死去的附近徘徊,慢慢的,会越来越透明,然后消散于天地之间。 什么闹鬼啊之类的传闻,要么是有人刻意装鬼吓人,要么就是一些自然现象。 人家阿飘们,从来不闹事,人畜无害,都是安安静静消散的。 所以,卫嘉树并不怕鬼。 只是许久没见了,突然冒出来一只,难免有些惊讶。 眼前这只阿飘,看透明度……应该是刚死的。 这样的阿飘,通常活动范围也会稍微大一些,但也只是在死亡地点周遭。 也就是说,琅嬛阁死过人? 卫嘉树好奇地问竹韵:“这里……有死过人吗?” 外头还下着雨,琅嬛阁的角落里光线又格外昏暗,潮湿微冷的风正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恰巧这个时候卫嘉树又问了这样的话,吓得竹韵一个哆嗦,“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卫嘉树当然没法告诉竹韵,她面前就飘着一只呢。 她笑了笑,道:“我只是突然觉得,这里阴气有点重。” 此话一出,吓得竹韵直缩脖子,“我觉得后脖子冷飕飕的!” 卫嘉树:-_-||……因为你身后是窗户啊…… 竹韵一把抓住了卫嘉树的袖子:“你可别吓我!琅嬛阁也就两天前有一个小太监不小心从三楼坠落下来,但也只是摔断腿而已!没有死人!” 卫嘉树眼角的余光随意瞥了那阿飘一眼,不是琅嬛阁死掉的? 也是,眼前这个阿飘身上的衣服也的确不是太监服,当然阿飘的衣服并不是实质化的衣服,往往是生前最后一件衣服的模样。 眼前这位阿飘明显是男性,中等偏上的身量,一身玄青色中衣,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直至腰间——古代的鬼就是不同,不论男女,动辄长发及腰。 而且这个鬼长得还蛮不错,眉清目秀,皮肤雪白,看上去器宇不凡,算得上是个帅哥了,啊不,是个帅鬼。 “你在看什么呢?”竹韵小脸发白,吓得口齿哆嗦,嘉树为什么盯着空无一物的半空看个不停? 卫嘉树微笑着说:“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这只阿飘,到底是从哪儿飘来的。 只可惜阿飘都是没有意识的,否则她真不介意跟这位眉清目秀却英年早逝的可怜阿飘交流一下。 就在卫嘉树收回目光之后,长发及腰的阿飘先生秀气的眉毛不禁微微蹙了起来,他有些怀疑:难不成这个宫女能看到他? “对了!”竹韵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我记得月前西华门有个侍卫突发心疾暴毙了!” 侍卫吗?卫嘉树摸了摸下巴,西华门离着琅嬛阁很近,若是在西华门挂掉,无意识飘到此处也不是没可能。 只不过,这只阿飘明显穿不是侍卫服……而是睡觉时候穿的中衣,而且料子十分上乘,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 想到此,竹韵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一头钻进了卫嘉树怀里,“嘉树!我害怕,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卫嘉树挠了挠头,“外头的雨太大了……”她可不想出去淋雨。 竹韵吸了吸鼻子,身子瑟瑟颤抖:“可是,这里阴气好重啊!好可怕啊!” 卫嘉树笑了笑,她指着身后的窗户缝隙,“我想,是因为外头风雨交加,湿冷的气从窗户缝吹进来,所以你才觉得阴气重。” 竹韵挂着泪珠的眼眸一怔,她呆了呆看了看那窗户,然后把爪子伸了过去,她果然感受到了丝丝冷气,竹韵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对于吓到竹韵妹子这事儿,卫嘉树略感抱歉,便温柔地道:“咱们继续学拼音吧。” 竹韵点了点头,揪着她的袖子道:“咱们去那边吧,呆在窗户边,我总觉得不安全。” 看样子这妹子还是被吓着了。 但是也就窗边稍微亮堂些啊…… 因为有穿越前辈宣建国,所以宫里到处都是透明的玻璃窗。 但看竹韵妹子这幅被吓坏了的样子,卫嘉树便没有坚持。 竹韵便拉着她朝着那只阿飘快步而去—— 阿飘蹙眉,这书架间的空隙略窄,他只得侧身相让,否则就要撞上了。 啊不,阿飘是没有实质的,就算跟人撞上,也只会穿透而过。 卫嘉树其实也不喜欢穿过阿飘的魂体,她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 若是遇见阿飘,她都会主动让开的——因为阿飘都没有意识,经常呆呆傻傻飘在某处,任凭来往行人穿梭而过——尤其在医院里,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但是这只阿飘,居然会让路?? 是碰巧飘动,还是主动让行? 若是前者,那未免也太巧了,若是后者,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活了两辈子,见过的阿飘车载斗量,她还没遇见过有意识的阿飘呢! “嘉树,你怎么又走神了?”竹韵远离了窗户之后,脸色稍微好了些,但嘉树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不怪卫嘉树走神,因为她看见,那只阿飘居然跟了过来! 卧槽,难不成还真是一只有意识的阿飘? 那么问题来了,这位阿飘先生,你悄咪咪尾随两个未成年小姑娘,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这是一只色鬼?! 卫嘉树心情有些不美丽了,明明长得眉清目秀,没想到居然是这种鬼!! “嘉树!”竹韵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你到底是怎么了?跟撞了鬼似的!” 可不就是险些撞了鬼么!我说妹子啊,刚才若不是色鬼先生让路,你真的就撞上了哟~ 诶,对了,这只色鬼阿飘还挺有礼貌的嘛。 卫嘉树摸了摸下巴,算了,先不理会这只阿飘到底是不是色鬼了,她微笑着说:“没什么,可能是刚才吹了冷风的缘故,我头有些晕晕的。” 竹韵松了一口气:“不是撞鬼就好。不过你也小心些,最好回去熬个姜汤喝。” “知道了!”卫嘉树笑着点头,便不再理会阿飘,继续教导竹韵学拼音。 第05章、离魂的皇帝 渐渐的,雨停了,乌云散去,晚霞落在西窗上,分外耀眼。 而那只眉清目秀的阿飘已经飘到了书架下阴影里,鬼有避光的本能,通常都会猫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 卫嘉树虽怀疑这只鬼还残留意识,但也不至于害怕,毕竟鬼没有实体,就算是色鬼,也干不了什么。 但若一直被盯着,心情也是很不美丽的。 她是知道,自己如今这幅皮囊生得极好,这不,连鬼都给吸引了! 揉了揉眉心,便对竹韵道:“雨停了,咱们赶紧回去吧。”趁着太阳还没下山,赶紧走! 竹韵点了点头,拿起放在一旁的那几本话本,二人便下楼去了。 大概是因为出了夕阳还未完全落下的缘故,那只阿飘并没有跟过来,这让卫嘉树松了一口气。 回到顺康宫,夕阳已经落下,卫嘉树和竹韵将话本交给大宫女兰茵,便直接下班了。 大部分宫女都是白班儿,只有少部分贴身宫女能够获得偶尔为主子守夜的殊荣。 而卫嘉树这个新来的莳花宫女,显然是没有这份殊荣的。 兰茵手里捧着话本,进殿向顺康太妃复命,“方才下了一个多时辰的雨,嘉树和竹韵困在琅嬛阁,所以才回来得晚了些。奴婢已经让她们回去歇息了。” 顺康太妃接过话本瞧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嘉树挑的书还不错,以后这差事就交给她了。” 兰茵低下头,讷讷称“是”。 顺康太妃低声道:“还有不到一年,你就满役了,介时,本宫亲自给你赐婚。” 听到这话,兰茵大喜过望,连忙噗通跪下来,“谢太妃恩典!!” 顺康太妃忍不住笑了,“你的远房表哥也的确是个痴情人,为你苦练武艺,考上了武举人,又通过了内廷侍卫选拔,不去别处,却独独去了西华门这个没油水地方。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兰茵的小脸瞬间赤红。 顺康太妃又板着脸道:“只是,宫里规矩,宫女是不得与人私相授受的!” 兰茵急忙道:“太妃明鉴,奴婢也只是在琅嬛阁上远远瞧一眼而已!除此之外,绝没有私相授受。” 顺康太妃也是知道兰茵守规矩,没有胡来,不至于败坏她寿颐宫的名声,才肯做这个媒,不过也得等兰茵满任之后才成。 夜色之下的紫禁城分外沉寂,乾清宫灯火如昼,龙榻上的天泽帝缓缓睁开了眼。 乾清宫宫殿监领事姜永福弓着腰上前,“皇上,敬事房求见。” 天泽帝十五岁登基为帝,迄今已有十载,这位二十五岁的年轻皇帝并非威武霸气的相貌,反而是眉清目秀,颇有儒雅文人风貌,且肤色白皙,看上去就像个小白脸似的。 但任谁也不敢在眉清目秀的白嫩脸天泽帝面前失礼,皇帝君威日重,哪怕是宫殿监领事姜永福也不得不处处小心,生恐触怒了龙颜。 天泽帝宣承熠揉了揉眉心,他这辈子怎么就添了这么个古怪的毛病? 皇帝患有离魂症,知道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姜永福作为心腹太监,恰巧是其中之一。 但知道得越多,姜永福就越害怕,恨不得整天缩着脖子做人,天爷诶,万岁爷这神游出去,莫不是又看见什么不越快的事情了?是夏贵妃背地里咒骂嫔妃了,还是温丽妃又打骂宫人了?难不成是小太子爷又辱骂先生了?或者是二皇子又调皮了? 还是——万岁爷这次神游根本没出去,就呆在乾清宫,天爷哟~张五德那兔崽子刚刚摔了一只明黄地儿螭龙珐琅盏,难不成被万岁爷刚好给瞧见了?! 宣承熠抬眼睨了姜永福一眼,这个狗才,怎么愈发畏畏缩缩跟个龟孙子似的? 这冷眼一睨,吓得领事太监噗通一声跪趴在了地上,“奴婢有罪!奴婢的徒弟张五福笨手笨脚,把您心爱明黄螭龙茶盏给摔了!” 宣承熠:…… 看着这个缩成一团龟孙子,一时无语,又不是你摔的,你请个什么罪?而且,一个茶盏而已,什么时候成了朕心爱之物了? “行了!”看着这个蠢东西,宣承熠便气不打一处,“给朕闭嘴!” 朕只是这次离魂时间有点久,所以回魂之后,有点头晕罢了! 宣承熠自重生后,便有了离魂症这个毛病,这毛病不定期就会犯一下,都是在睡着之后,魂魄就有可能离体。他也是瞧着暴雨如注,便出去溜达溜达,结果就溜达到了琅嬛阁那边…… 琅嬛阁常年清静,但他竟听见了教授启蒙拼音的声音,那声音温软如水,宣承熠心中好奇便飘了过去。 这一近前,也不免为之心神一荡。 身为皇帝,宣承熠见过的美人,可谓是不计其数,他的后宫里从不乏绝色之辈,如温丽妃、顾婕妤、吴美人都是一等一的出挑佳人。 但比起眼前这个衣着粗劣的宫女,亦不免黯然失色。 而且这个女子的眉眼,竟莫名觉得眼熟,似乎是他认识的人。 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所以宣承熠在琅嬛阁观察了许久。 更令他疑惑的是,那个叫嘉树的宫女,似乎……能看见他。 “你去给朕找个人!”皇帝宣承熠沉声道。 姜永福跪在地上,小心翼翼询问:“还请万岁爷明示,您让奴婢找的这个人……不知姓甚名谁?” 宣承熠道:“叫嘉树,姓氏未知,她今日去过琅嬛阁。” 一听这话,姜永福便知妥了,只消去琅嬛阁问一下,立刻便能知道是哪个宫的了。 “是,奴婢这就去!” 夜色朦胧,卫嘉树已经回到了宫女们的“宿舍”,二等宫女的“宿舍”自是比粗使宫女好多了,十人一间屋子,分上下铺,就像是上辈子读书时候的宿舍,可惜没有卫生间,要解决生理问题,还得跑出宿舍,去院子西北角上茅厕,冬日里屁屁十分遭殃。 因为有宣建国这位穿越前辈,这个清朝已经基本完成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玻璃在宫中已经算不得贵重之物,宫女厕所也是那种蹲坑冲水马桶,相对还算干净。 当然了,比起太妃的卫浴间,还是差了不止一筹。 躺在窄小的床上,卫嘉树忍不住想起今天见到的那只阿飘…… 希望他尽快成佛吧。 成佛,在她这里,就是消散的意思,约等于魂飞魄散。 第06章、谧嫔 别看姜永福在皇帝面前怂得一批,但在别处,那可是相当得脸大太监。 姜永福是东宫潜邸旧奴,皇上登基后,对他十分重用,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宫殿监领事太监,仅次于宫殿监督领事,哪怕是贵妃娘娘,也从来都是客气以待。 更别说琅嬛阁这个犄角旮旯的藏书楼了。 琅嬛阁的掌事太监低头哈腰,分分钟就把记档名单抵了上来,“这个嘉树寿颐宫的二等宫女,长得很是不俗呢。” 姜永福挺胸抬头,微微颔首,很有领事太监的派头。 回到乾清宫,姜永福瞬间把自己弓成一只虾米,“回万岁,您吩咐的事儿,奴婢已经查清楚了!这位嘉树姑娘,是顺康太妃身边的二等宫女。” 打得得知这个宫女十分漂亮,姜永福在皇帝面前立刻以“姑娘”称呼。 姜永福心道,看样子万岁爷上回神游出去,是遇见合心意的美人了。 宣承熠微微蹙眉:“顺康太妃的贴身宫女?” 那可有些不方便了…… 顺康太妃虽然只是个太妃,但算来也是长辈庶母,哪怕身为皇帝,也不好染指庶母的贴身近婢。 “那,便罢了。”宣承熠不禁微微觉得有些遗憾。 这一抹遗憾之色,姜永福迅速捕捉到了。作为御前的领事太监,姜永福最大的本事,就是察言观色。 姜永福心下忍不住琢磨着,得想个法子,让万岁爷抱得美人归才成…… 他知道得太多了,必须得让万岁爷觉得他顶用好使,让万岁爷离不了他,这才不至有性命之虞。 这漂亮的宫女不稀罕,能叫万岁爷惦记的,却稀罕得紧。 想必是国色。 姜永福眼珠子咕噜一转,这宫里的昨日黄花可不少,借新人固旧宠,是各宫娘娘都有的心思。 这宫女再国色,出身摆在那儿,越不过那些出身勋贵世家的嫔妃…… 可惜贵妃已经有了吴美人,丽妃……年轻明艳,性子又高傲,怕是不屑行此道,如此一来,便只有谨诚谦谧四嫔了。 五日后,阳光晴好。 顺康太妃抱着心爱的一捧雪在殿外欣赏着春日初开的海棠。 一场春雨过后,气候大暖,西府海棠的花苞已经悄然吐露。 顺康太妃一边抚摸着一捧雪,一边笑道:“今年的西府海棠比往年更加鲜妍了。” 顺康太妃目光忍不住落在一旁静默垂首的嘉树身上,人比花娇啊…… 正在这时候,太监小余快步跑来禀报:“主子,谧嫔娘娘求见。” 顺康太妃正在欣赏着那张比海棠花还娇艳的脸蛋,此刻不禁有些怔忪,“谁?” “恩福宫主位,谧嫔娘娘。”小余连忙又道。 太妃不禁一脸费解,“她来做什么?” 顺康太妃与谧嫔素无往来,冷不丁登门,着实是古怪。 卫嘉树在内务府学规矩期间就打听清楚了内宫的状况,这位谧嫔娘娘是如今后宫四嫔之一,论位份仅次于夏贵妃和温丽妃,谧嫔无子无女,却与皇子公主们生母的谨嫔、诚嫔、谦嫔这三位老资历平起平坐。 究其根本原因,便是因为谧嫔何沅乃是元后何氏的庶妹。 谧嫔是四年前选秀入宫,虽然一入宫就直接封了嫔位,还是一宫主位,但似乎一直不得宠,所以至今都没有身孕。 “让她进来吧。”顺康太妃将怀里的一捧雪交给专职养猫的宫女柳儿,顺手掸了掸身上猫毛。怎么说也是承恩侯之女、太子的姨母,总不好拒之门外。 见状,卫嘉树忙低眉顺眼退到一旁,她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毛毛的,就像是被贼惦记了似的…… 片刻后,只见一个身穿鹅黄锦缎衣裙的年轻女子步履急促走了进来,“嫔妾何氏请太妃娘娘安。” “稀客呀。”顺康太妃笑着打量谧嫔,“谧嫔怎么到本宫这儿来了?” 谧嫔秀丽的双眸忍不住四下打量,嘴上赔笑道:“太妃是长辈,嫔妾给您请安,是应该的。” 最终,谧嫔的目光定格在半掩在海棠树后的卫嘉树身上,这一刻,她眼眸中难掩惊讶和酸涩,的确是容色极出众的宫女……比起吴美人,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啊。 谧嫔笑着说:“太妃的花木养得可真好。” 顺康太妃是过来人了,岂会看不出,谧嫔的眼珠子分明盯着嘉树,哪里是来看花的? 只是一想到谧嫔的出身,顺康太妃笑着打哈哈:“今年风调雨顺,连花儿朵儿可开得格外鲜艳。” 谧嫔掩了掩嘴唇:“是么?嫔妾听说,太妃是新得了一个得力的莳花宫女,所以花木才格外争妍斗艳。” 顺康太妃收敛了笑容:“谧嫔还真是耳聪目明,连我这个未亡人宫里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 顺康太妃不愿与何氏交恶,但身为太妃又是长辈,哪里由得一个嫔如此冒犯?! 谧嫔脸色讪讪,她忙解释道:“嫔妾只是偶然听闻。” 说着,她连忙示意身后宫女,那宫女立刻捧着锦盒上前,谧嫔笑容晏晏:“这里嫔妾母家前些日子送进宫的燕窝,成色还不错,还请太妃笑纳。” 顺康太妃正紧端坐,神色冷淡疏离:“无功不受禄,本宫可不敢收谧嫔这般贵重东西。” 谧嫔忙道:“只是一盒燕窝,哪里算得上贵重?嫔妾身为晚辈,孝敬太妃是应该。” 顺康太妃淡淡道:“谧嫔有心,还是拿去孝顺太后吧。” 如此三番冷言拒绝,谧嫔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她强撑着笑容道:“是嫔妾言语无状冒犯了太妃娘娘,这燕窝,便权当是赔罪礼了。太妃若肯原谅嫔妾,便请收下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顺康太妃若是不收下,便是不肯原谅谧嫔了。 顺康太妃叹了口气,语气和缓了不少:“罢了,本宫已是未亡人,不会往心里去的。” 谧嫔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顺康太妃话锋一转道:“只是这燕窝就算了,你年轻,多吃些燕窝补养容颜。本宫都这把年纪了,便大可不必了。” 谧嫔秀丽的脸蛋有些僵,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再一次在落在海棠花丛中。 这会子卫嘉树已经蹲在地上,做出一副打理花木的样子。 谧嫔仍是不肯空手而归,“太妃宫里这个宫女很是勤勉呢。” 顺康太妃轻笑道:“她呀,的确是打理花木一把好手,本宫还真离不了她呢!” 谧嫔的意图,简直就是和尚头顶上的虱子!顺康太妃岂会看不出来?索性明话告诉谧嫔,这个人,本宫离不了!就就别打主意了! 谧嫔碰了一鼻子的灰,脸色再也撑不住,只得起身告辞。 送走了谧嫔之后,顺康太妃倒也不怎么生气,她摇了摇头,“就这点儿心眼儿,比起她姐姐差得远了!” 卫嘉树暗自心惊,顺康太妃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元后颇有心机手段…… 卫嘉树连忙将这句话给遗忘,她小声道:“太妃拒绝了谧嫔,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顺康太妃哼道:“她只是承恩侯庶出之女,又不得宠。何况这件事若是闹大,也是她失礼!” 卫嘉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她连忙道:“多谢太妃。” 顺康太妃莞尔,“就算你有此心,本宫也不会把你给了谧嫔。这个谧嫔看似安静柔顺,骨子里可不是个好相与!” 第07章、她真不想穿越! 乾清宫茶水房。 张五德低头哈腰附耳道:“恩福宫那边传回消息,说谧嫔……灰头土脸的。” 正喝着茶水的姜永福大总管忍不住啐了一口,“真没用!”——这谧嫔早就想寻摸个漂亮宫女争宠了,都把美人所在告诉她了,竟还不能成事。 姜永福叹了口气,眼珠子咕噜一转,又有了主意,他低声吩咐徒弟:“悄默默的,叫贵妃知晓,谧嫔瞧上了顺康太妃宫里的宫女。” 听了这话,张五德不解:“可是……贵妃娘娘麾下不是有吴美人吗?” 姜永福哼了一声,“但凡眼睛不瞎,都看得出来,吴美人得宠,贵妃心里酸得很呢!”——若有合适的新人扶持,贵妃巴不得吴美人彻底失宠,这样才能任由她拿捏! “顾婕妤有了身孕,吴美人这个月已经是第三回侍寝了。哪怕她是贵妃一手提拔上来了,贵妃心里怕是也不好受吧?”姜永福低笑道。 张五德嘿嘿笑了:“还是师傅您老英明!” 听了这话,姜永福不但不高兴,反而狠狠踹了徒弟一脚,“孙贼!给我记住了,英明这俩字只能拿来恭维万岁爷!” 张五德吓得一哆嗦,二话不说连忙啪啪给自己俩嘴巴,师傅这威势真是越来越重了…… “是是是!您老教训的是!” 长安宫。 “哦?谧嫔跑去寿颐宫,就为了求一个宫女,而且还铩羽而归了?”贵妃夏氏一袭嫣红蹙金牡丹缠枝长衫,分外鲜丽夺目,下身的黄地织金鸾妆花宽膝襕裙金彩熠熠,甚是奢华大气,她满头金玉珠翠,端坐在贵妃榻上,她斜眼扫了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埋头道:“千真万确!听闻那个宫女……容貌不逊吴美人呢。” “不逊吴氏?”夏贵妃嫣红的唇角一翘,这个谧嫔,平日里不吭声,暗地里居然打这等主意! 虽说吴美人的盛宠让夏贵妃心里很不舒坦,但若是被别人扶持的小妖精夺了恩宠,夏贵妃心里只会更不舒坦。 “她也真够蠢的,竟堂而皇之登门讨要!”夏贵妃面露讥诮之色。 这时候,一个小宫女畏畏缩缩进来,战战兢兢行礼道:“贵主子,敬事房的人来了。” 一听“敬事房”三字,夏贵妃先是一喜,再看那宫女满脸惶恐,旋即心沉到谷底,“又是吴氏侍寝?” 小宫女颤抖着点了点头,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了。 夏贵妃险些咬碎了银牙,她攥紧了手中的羊脂玉如意,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就叫吴氏好好伺候皇上!” 是该有个人分她的宠了,夏贵妃咬牙心想。 翌日。 卫嘉树正在修建花枝,便瞧见两个眼生的太监抱着两盆牡丹来到了顺康宫。 太监磕了个头,对顺康太妃禀道:“奴才是长安宫的太监小陈子,贵妃娘娘瞧着花房今年栽培的牡丹甚好,特意挑了两盆上好的,献给太妃赏玩。” 顺康太妃虽微觉疑惑,但打量着这两盆牡丹枝叶丰茂,大红大紫的花骨朵已然含苞待放,太妃瞧着实在喜欢,便点头道:“贵妃有心了。” 复又问道:“这牡丹花是各宫都有吗?” 小陈子点头称是,“贵妃娘娘吩咐了奴才,先捡着好的孝敬太后和太妃,剩下的东西六宫再行分派。” 也就是说连贵妃自己都是只能选太后太妃剩下的…… 这夏贵妃,何时如此尊老敬长了? 虽说,夏贵妃执掌宫务这些年,也不曾苛待太妃太嫔们,但今日这般周全,还真真是太有心了。 “替我谢过贵妃。”顺康太妃如是道,不管怎么说,夏贵妃都是景安太后嫡亲的侄女,皇帝的亲表妹,又是贵妃之尊,论位份比她都高,她也不过就是占了个长辈身份罢了。 太监走后,卫嘉树上去仔细检查了一下花木,才道:“太妃,这是魏紫和首案红,都是牡丹中的名品,而且长势健壮,花苞也大,定能开出好花。” 太妃眯了眯眼,“夏贵妃极喜欢牡丹,难为她肯割爱。” 卫嘉树一怔:“太妃收了这么好的花,怎么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顺康太妃幽幽道:“最近的事儿,一出接着一出,本宫不得不小人之心。” 顺康太妃的目光落在了卫嘉树那姣好的面庞上,“这花先搁在廊下,你陪本宫去一趟寿宁宫。” 卫嘉树不禁缩了身子,“寿宁宫?” 要知道,寿宁宫可是如今太后的寝宫! 她也明白,顺康太妃这是打算给太后报备,免得贵妃有后招。 但是……天泽帝可是很孝顺太后,即使不是每日晨昏定省,寿宁宫也是十分常去之地,万一…… 她应该没那么倒霉吧? 而且这会子,大中午的,日头又这么毒辣。 按理说,太后应该住慈宁宫,只是先前太皇太后住在慈宁宫,所以太后只得委屈住在了寿宁宫。 三年前,太皇太后殁了,皇帝也不曾请太后挪宫。 连太后自己也不提这事儿,甚至主动说住惯了寿宁宫,不喜欢挪动。 说到底,终究不是亲生母子。 好在这位太后娘娘性情宽和,每日养花逗狗,如顺康太妃般颐养天年。甚至连后宫事物,太后娘娘也从鲜少过问。 顺康太妃倒是时常去给太后请安,只是,卫嘉树这还是第一次陪着顺康太妃去寿宁宫。 寿颐宫距离寿宁宫很近,不过盏茶功夫,便落了轿。 寿宁宫的大嬷嬷笑着应了上来,“太妃来得正是时候,太后娘娘近日一直念叨着您呢。” 卫嘉树虽然是贴身宫女,但毕竟不是大宫女,因此只是兰茵和碧珠一左一右搀扶着太妃进了寿宁殿。 卫嘉树这个二等宫女还没资格陪着进去,只在殿外廊下候着便是。 寿宁宫原本也是太妃太嫔们的宫苑,只不过皇帝登基后,大肆修缮粉饰,因此比寻常太妃的宫苑更加巍峨华丽。 殿前的花圃中花木繁盛,且多是名贵品类,眼下正值暖春,花圃中开得花团锦簇,大红大紫,富丽堂皇,很符合老家人的品味。 殿中,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笑声,“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来了?一捧雪呢?” 啧啧,瞧瞧一捧雪,多得宠!连太后都惦记着呢! 顺康太妃的笑声也传了出来:“那个小东西最近被懒得很,整日猫在花坛边儿上,哪儿都不爱去。” “还是你的猫儿安静乖巧,哀家的雪豹子最近很是暴躁,专职照顾它的太监被被咬了一口呢!”太后叹着气道,“哀家已经多日不曾亲近它了。” 顺康太妃微微惊讶,又有些担心地道:“雪豹子咬伤了人?那的确不能近您的身!只是这雪豹子素来乖巧,莫非……” 顺康太妃语气瞬间变了,变得有些暧昧:“莫非是寂寞了,想找个媳妇了?” 太后哼傲然道:“哀家的雪豹子,谁也配不上!” 卫嘉树:……这纪太后,还傲娇上了。 正在此时,却见一只雪白无暇的京巴犬摇头晃脑跑了过来,这小东西甚是可爱,毛绒绒一团,个头与一捧雪相当。 总之就是贼可爱。 现在,这只贼可爱的小可爱吐着舌头仰头看着她,然后一咕噜躺下,露出白嫩嫩圆滚滚的肚皮。 卫嘉树:……你这是在为难我啊! 众所周知,狗狗做出这个姿势,那就是求撸了。 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肯定就是纪太后的雪豹子了。这名字,何等霸气,原来竟是一只呆萌的小型犬。 卫嘉树强忍着,才没有去撸。宫中贵主们的宠物,那可比她们这些宫女金贵多了,哪里轮得到她们随便撸? 好在这个时候养狗太监终于来了,将雪豹子小心翼翼抱走,也算是给卫嘉树解围了。 唉,太讨小动物们的欢心,竟然是一件揪心的事儿。 卫嘉树上辈子就特别容易招猫招狗,招各种毛茸茸。 她曾顺手在庭院里错栽了几株猫薄荷,结果她的后花园就成了猫界的大型吸那啥现场,这也就罢了,还动不动招来家养的、流浪的狗狗。 甚至还有小凶许、小肥啾跑来偷吃向日葵籽…… 回想着上辈子的奇妙风光,卫嘉树就无比丧气。 她上辈子小日子过得好好的,有吃有喝有玩有乐,还有各种毛茸茸投怀送抱,她真不想穿越啊! 上辈子,卫嘉树生在小康之家,后来赶上拆迁,一举奔入富裕阶层,眼看着这辈子都可以混吃等死了,结果!她居然穿越了! 淦! 卫嘉树每每想到此事,就无比想骂娘。 她走神的功夫,殿中的顺康太妃已经不动声色把话题转移到了她身上,“臣妾怎么敢糊弄您?那丫头着实是绝色,否则谧嫔也不会巴巴来求。” 说着,顺康太妃为难地叹了口气,“谧嫔难得求臣妾一回,若是旁的,臣妾也就给了她了。偏生是个容色出众的宫女,若真给了她,再有朝一日入了皇帝的眼,那臣妾成了什么了?” 太后脸色不由冷了几分,“她纵然不容易,也不该惦记长辈宫里人!这个谧嫔,哀家回头会训斥她的!” 顺康太妃急忙道:“太后息怒,谧嫔在臣妾这儿已经很是没脸了,您又何必再给她难堪?” 太后叹道:“你的倒是愈发好性子了,当年你可是荣显皇贵妃都……” 提到此人,太后眼中难掩厌恶。 顺康太妃苦笑:“臣妾当初年轻气盛,也因此吃了不少暗亏。臣妾如今已经是未亡人,只求过几天安静日子。” 太后道:“这个你放心,谧嫔不敢再去叨扰你。” 顺康太妃笑容更苦涩了几分,“谧嫔也就罢了,偏生最近这几日,夏贵妃明里暗里对臣妾很是厚重,臣妾不免有些担心……” 太后笑着打趣:“她对你好,你倒是不放心了!” 顺康太妃道:“不是臣妾疑心重,着实是这位贵妃娘娘……干得出这种事儿。” 第08章、筹谋皇子 太后沉默了,夏贵妃入宫五年,却至今没有身孕,因此才提拔了自己宫里的奉茶侍女吴氏。 也是这吴氏肚子争气,伺候皇帝没几个月就有了身孕,还诞下了四皇子。 可吴氏太争气,这夏贵妃反而是不高兴了。 太后淡淡道:“哀家瞧着,你宫里这个宫女也太招人眼了,不若寻个借口打发了,也省得你为难。” 竖着耳朵的卫嘉树小心脏猛地一跳,麻蛋,她又没做错什么,凭啥要撵走她? 顺康太妃小声道:“可是这个嘉树自去了寿颐宫,一直勤勉忠心,脏活累活没有半分推卸,若撵了她,臣妾又于心不忍。” 卫嘉树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位太妃娘娘是个有良心的。 絮叨了几句,顺康太妃瞧着太后面有倦色,便忙起身告辞。 暮色之下的时寿颐宫格外静谧,廊下两盆牡丹已经缓缓吐露芬芳。 卫嘉树小心翼翼问:“太妃娘娘……您,当真不会把奴婢送人?” 顺康太妃轻哼道:“你放心,此番禀了太后,那夏贵妃若是没有这份心思再好不过,若存了此心,太后自会敲打她!” 卫嘉树小声道:“可是奴婢听说,自打太皇太后去世,太后娘娘从不插手六宫事务。” 顺康太妃看着天际的晚霞,轻声道:“夏贵妃处事张扬,太后早有不满。只是碍于她是景安太后的侄女,太后也不得不多加包容,才能免伤母子情分。” 景安太后原是先帝景妃,因其子被立为太子而母凭子贵,加封为景贵妃。但景贵妃体弱多病,没等到儿子登基就去世了。这也是天泽帝最大的遗憾。 而如今的太后,对皇帝既无生恩,甚至也没有养恩。 所以才要更加小心经营母子情分。 卫嘉树道:“如此说来,那太后应该对夏贵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对啊。” 顺康太妃笑道:“若是贵妃先坏了规矩,太后身为婆母,难道还训不得了?何况这些年,皇帝对贵妃的恩宠早已大不如前,偏生贵妃还是不知收敛。” 卫嘉树明白了,太后包容夏贵妃的张扬,便等着皇帝对她的耐心和情分一点点消磨殆尽。 这位太后娘娘,很能忍,也很睿智。 如此,便只需冷眼等着,看看夏贵妃是否真的会做出谧嫔那般失礼举动吧。 一转眼,廊下的那两盆牡丹已经开得大红大紫,极尽富丽堂皇。 值此之际,夏贵妃宫里负责打理花木的太监陈四便造访了寿颐宫,那太监苦着脸便砰砰磕了两个头,“都怪奴才不中用,贵妃娘娘心爱的一盆姚黄牡丹竟焉儿了,贵妃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花房的花匠忙活了几日,也不见好。恰好贵妃娘娘听闻太妃这里有一位极擅长打理花木的宫人……” 那陈四唠唠叨叨这么一通,打的竟是卫嘉树的主意! 顺康太妃一脸和蔼:“本宫这里哪有什么擅长打理花木的宫人?有的只是几个粗使丫头罢了,何况连花房都无计可施,本宫这里的粗使丫头又能有什么法子?贵妃怕是求错了地方。” 太监陈四立刻带了哭腔,“求太妃娘娘开开恩、松松手,要不然奴才可没法跟贵妃交代啊!” 好嘛,竟卖起了苦肉计。 顺康太妃和蔼的脸色几乎有些维持不住,她眼里难掩厌恶之色,那谧嫔起码还知道亲自来求,这个贵妃,随便打发个奴才就来要人?真当她是个死人不成?! 顺康太妃的语气顿时有些冷:“你这狗奴才,是打量本宫无儿无女,便欺到本宫头上来了?!” 太监陈四缩了缩脖子,“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奉贵妃娘娘之命……” “难不成也是贵妃让你来这里又哭又闹,搅扰本宫安宁的?!”顺康太妃的语气更重了几分。 这话陈四如何敢应,他只得连连磕头:“贵妃娘娘绝无此意,奴才也绝无此意啊!” 顺康太妃哼了一声,“既无此意,还不快滚!” 陈四只得灰头土脸滚出了寿颐宫。 顺康太妃脸色奇臭无比,“好一个夏贵妃!” 卫嘉树不禁感叹,她好好的在太妃身边做莳花宫女,怎的就无端端引来了谧嫔,更引来了贵妃的觊觎?! 她平日里也没做什么招人显眼的事儿啊! 怎么就至于被人盯上了?! 乾清宫茶水房。 姜永福听到最新消息,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竟连夏贵妃也铩羽而归了?这顺康太妃,这脾气,怎么比起当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看样子,这事儿要从长计议了。”姜永福唉声叹气,连这点小事他都没替万岁爷办成,这可怎么是好啊! 同一时间,长安宫正殿已经传出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太监陈四跪在地上添油加醋:“这顺康太妃好大的威风呢,奴才苦苦哀求,反倒是吃了她好一通教训!” 夏贵妃登时气不打一处:“她一个无儿无女的未亡人,竟敢如此拂本宫的脸面?!本宫的好处,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夏贵妃的陪嫁乳母德馨忍不住道:“主子,她是太妃,她若是把身边的漂亮宫女给了您,岂不是帮着您争宠了?她是先帝嫔妃,哪有插手今上后宫的道理?恕奴婢直言,您何苦非去讨要太妃宫里人?” 夏贵妃皱了皱眉,“我如今手尽是些歪瓜裂枣,连吴氏都不如!若非实在找不到趁手的——” 德馨嬷嬷好生劝慰道:“主子,您贵为贵妃,原是不必做这些事的。” 夏贵妃默然片刻,她板着脸对其余宫人道:“你们都退下!” 陈四等人鱼贯退出去之后,夏贵妃忍不住露出委屈的神色,“嬷嬷!我也不想把宫女往表哥床上塞啊!可这些年,皇上表哥对我日渐冷淡,连对吴氏的恩幸都在我之上!这叫我如何能忍?!” 德馨嬷嬷忙握着贵妃的手,好言道:“吴氏生了四皇子,尚且只是个美人,您可是贵妃娘娘,您把自己与她相比,没得轻贱了自己!皇上宠她,只是一时的,等她年老色衰,或是选了秀,晋了新人,便没她什么事儿了。” 夏贵妃委屈得眼圈都红了,“可我连一儿半女都没有,有朝一日,只怕也是顺康太妃那等凄凉处境!” 德馨嬷嬷急忙道:“不会的,您可是景安太后嫡亲的侄女,皇上的亲表妹。何况,您还年轻,以后定会有生养的。” 说着,德馨嬷嬷忙温柔地替夏贵妃擦拭眼泪。 夏贵妃吸了吸鼻子,委屈得像个孩子,“我进宫都五年了,苦药不知喝了多少,却一直没有半分喜讯,连表哥对我都不抱希望了,我这辈子怕是没有这份福分了!” 夏贵妃一想到此,便泪如泉涌,又想到连吴氏都有了皇子,有朝一日,吴氏起码能去王府荣养天年,而她……只怕连吴氏都不如了! 儿子! 就因为吴氏生了四皇子,连皇上也多宠她几分! 夏贵妃咬了咬嘴唇,“四皇子……才刚满周岁,尚不记事。嬷嬷,你可法子,为我筹谋?” 第09章、再遇阿飘 德馨嬷嬷不禁一震,“我的贵主子,您莫不是想——” 夏贵妃擦干眼泪,扬起下巴,“若没有本宫,她没有诞下四皇子的福气!” 德馨嬷嬷叹气连连:“这如何能成?本朝后宫不管皇子生母出身高低,皇子入读之前,都是由生母亲自抚养的!昔年太祖时,容妃深得圣宠却一直无子,便有意抚养一位才人之子,彼时,那个才人自己也愿意,结果求到太祖爷跟前,太祖大怒,责备容妃夺人骨肉,不慈不贤!容妃也因此失宠于太祖爷。” 夏贵妃死死咬着嘴唇,眼里满是不甘,“太祖容妃只不过是个破落户,如何能与我相比?我可是贵妃!” 德馨嬷嬷心下哀叹,贵妃是比妃子尊贵,可再尊贵,也终究还是妾妃。若主子能当上皇后,兴许可以以嫡母的身份抱养庶出的皇子。 夏贵妃满是渴望地望着德馨嬷嬷:“我必须有个孩子!要不然后半生,还有什么指望?!嬷嬷,你帮帮我吧!” 德馨嬷嬷是夏贵妃的乳母,贵妃生母早逝,她打心眼里把贵妃当成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眼见贵妃如此哀求,德馨嬷嬷虽知不妥,却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贵主子若非要四皇子,吴美人那里倒是小事,要紧的是皇上那边啊!德馨嬷嬷心中叹息,吴美人再得宠,也不敢违逆贵妃,要紧的是皇上不会轻易答允。 不只是因为本朝这条不成文的规矩,皇上更要考虑到太子的地位。 德馨嬷嬷沉吟片刻,才道:“贵主子,若真要四皇子,需得应我三件事。” 夏贵妃眼睛一亮,只要德馨嬷嬷肯为她筹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她紧紧握住德馨嬷嬷的手,“嬷嬷只管说,我什么都应你!” 德馨嬷嬷见贵妃还是如闺阁那般小女儿之态,心下又是喜爱又是无奈,她道:“这第一件事,陈四这种狗奴才,自己办事不利,还在你面前挑拨!这种奴才留不得!” 夏贵妃虽不觉得陈四是在挑拨离间,但这种无用的奴才的确不必留着了,她点头道:“好,我也不需要这种废物。” 德馨嬷嬷又道:“第二件,您要主动去向顺康太妃赔罪。” 夏贵妃瞬间耷拉着脸,她扭着身子坐在一旁的雕花罗汉榻上,像个使小性子的小女儿:“我才不要!我是贵妃,她只是个太妃!论位份,尚且在我之下,我岂能给她道歉?!” 德馨嬷嬷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便也不强求,她退而求其次道:“你若不愿亲去,我去一趟也成。” 夏贵妃有些迟疑,“可是顺康太妃若给你脸色瞧,那如何是好?那陈四都被她被训得劈头盖脸,嬷嬷,我可舍不得你去受委屈。” 德馨嬷嬷哂笑:“陈四那狗奴才的话,一句也信不得!顺康太妃虽是长辈,只要咱们客客气气的,她岂敢给脸色瞧?回头啊,我带上一份赔罪礼,保准把这事儿圆过去,要不然她闹到太后跟前,太后肯定要不高兴的。” 提到太后,夏贵妃一脸不满之色,“也不知是谁吹了耳边风,太后竟愈发看我不顺眼了!这些年,我可没亏待纪婕妤!” 纪婕妤是太后母族旁支之女,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并不得宠,靠着太后庇护,倒也无人敢亏待她们母女。 德馨嬷嬷叹了口气,“这事儿,我去办便是。贵主儿以后要多去寿宁宫请安,纪婕妤和二公主那边也要格外厚待几分。” 夏贵妃一脸不情愿,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德馨嬷嬷又道:“这第三件,便是要多加关怀太子,若有朝一日得了四皇子承欢之下,贵主也要让四皇子多去东宫亲近太子。” 见德馨嬷嬷已经筹谋道得了四皇子之后的事儿,夏贵妃便知道妥了,心下大喜,无有不应。 “嬷嬷,还是你对我最好了!”夏贵妃像个小女儿似的撒娇。 德馨嬷嬷一脸宠溺和无奈,她前些日子家里闹了幺蛾子,她不过几日不在贵妃身边,贵妃便被底下狗奴才撺掇着做出这等事。 午后,德馨嬷嬷便带了些上等燕窝和几匹上好的缎料,来到寿颐宫,好言好语好赔罪。 “都怪陈四那狗奴才,狗仗人势,贵主子已经下令杖责二十板子,逐出了长安宫。” 卫嘉树正在一旁修剪花枝,看在眼里,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这位贵妃娘娘,是精分了不成? 前脚才叫人来耀武扬威,回头就派人来认怂?? 这位德馨嬷嬷走后,卫嘉树忍不住问:“太妃娘娘,这贵妃娘娘……到底是怎么了?一会儿强势,一会儿又服软?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 顺康太妃扫了一眼那满桌子的华美绸缎,幽幽道:“那个德馨,是贵妃的乳母。能让贵妃立时转变的,也唯有她了。” “也罢,她都叫乳母来赔罪了,本宫若是抓着不放,倒显得本宫小气了。”顺康太妃全了脸面,便无意计较继续计较。 “不过你放心,夏贵妃应该是熄了讨要你的心思了。”顺康太妃道。 卫嘉树松了一口气。 顺康太妃又道:“本宫新抄了些佛经,你且拿去敬华殿好生供奉。” “是。”她这个莳花宫女,还是个兼职跑腿儿的。 眼瞧着都是傍晚了,卫嘉树一路疾走,赶去敬华殿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她匆匆将佛经供奉上去,便急着赶回宫女宿舍。 毕竟内廷有多重宫门,到了点儿就会上钥,介时若是回不去,可就糟糕了。 好在今夜是月圆之夜,天色还未完全黑透,明月就已经高悬,照着前头的路,倒也不担心栽跟头。 但是,比栽跟头更惊人的事情出现了,一只阿飘飘了过来! 卫嘉树急忙刹住脚步,我勒个去,这只阿飘,可不就是之前在琅嬛阁遇见的那只么! 他怎么又飘到敬佛殿周围了?! 夜晚即将,夜风凉飕飕从后颈拂过。 眉清目秀的阿飘先生飘在她面前,双手抱胸,一副很悠哉的样子。 卫嘉树:……她怎么感觉,这只阿飘是故意跑过来拦住她去路的呢?? 月前在琅嬛阁,她就怀疑这只阿飘不是一只浑浑噩噩的阿飘了。 现在,阿飘先生就挡在她面前,虽然路很宽广,她若是绕开,就等于告诉这位阿飘先生,她能看到。 没办法,穿过去吧。 卫嘉树装模作样蹲下身子,脱下鞋子,往地上扣了两下,好似里头进了沙子似的。 要不然,好端端走着路,干嘛突然停下? 阿飘先生看在眼里,皱了皱眉,他有些拿不准了。 卫嘉树穿好鞋子,恍若无人般径直前行。 阿飘先生一愣,月色之下,那女子容颜清丽无暇,她步履不疾不徐,迎面而来,宛若投怀送抱。 阿飘先生怔住了。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卫嘉树穿过了阿飘先生半透明的魂体,翩然而过。 卫嘉树暗自狐疑,难道上次在琅嬛阁,这只阿飘突然让开路,只是巧合? 她瞧瞧偷偷看了一眼,那只阿飘背对着飘在半空,好像呆傻智障一般。 看样子那天真的是她多心了。 离魂的宣承熠怔住良久,他回身凝望,那宫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位置,她居然直接就扑了过来……莫非是真的瞧不见朕? 瞧不见,也好。 第010章、掉马的宫女 宣承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已经是后半夜了。 今夜的月色极好,他起身后,便上前拉开了窗帘。 明透的玻璃窗外,冰轮高悬,澹澹无声。 领事太监姜永福缩成球挪动到皇帝陛下身后,“万、万岁爷,您、您这是刚回来?” 宣承熠回头冷眼睨着姜永福,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姜永福“嗷”一声叫,滚了个三个滚,倒不是皇帝下脚狠,主要是姜永福太圆润。 “你个狗奴才,自作主张、办事不利!”宣承熠看着缩趴在地上的姜永福,心下十分气恼。 这阵子宫里为着一个宫女,可没少出幺蛾子。更气人的人,闹了这么多事儿,居然还没成事! 宣承熠脑海中忍不住再一次浮现那张月光下的无暇容颜……不逊皎皎明月,一双婉转蛾眉之下,妙目如水,眼角还有一颗红色美人痣—— 等等!眼角的红色美人痣?! “是她……”宣承熠终于想起来这个卫嘉树到底是谁了! 他扶额,“朕竟忘了,原来是她啊!她年轻的时候,的确极美。” 不怪朕忘了,而是卫氏比朕死了二十年,朕自然早已淡忘。 忽的,宣承熠心中咯噔了一下,“不对啊——” 卫氏原是朕御前的宫女,怎的如今成了寿颐宫的莳花宫女?! 郎朗月光之下,宣承熠清秀的面庞竟有些晦暗阴郁,这个卫氏,与他记忆中的卫氏着实大相径庭! 虽然他原也不怎么记得卫氏年轻时候的容颜了,但他分明记得卫氏根本不识字,但这个卫嘉树分明是读过书,才能那般熟稔地教导宫女启蒙书! 这个卫嘉树,绝对不是他遥远记忆中那个目不识丁、唯唯诺诺的卫氏! 她……到底是谁?! 她……当真看不到离魂的朕吗? 方才,那宫女卫嘉树是突然止住了脚步,哪怕而后她蹲下身子,拖鞋倒扣,看似顺理成章——但也没必要突然刹住脚步,瞧着不像是鞋子里进了沙子,倒像是进了钉子! 这个卫嘉树,果然还是很可疑啊! 宫殿监领事太监姜永福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他眼瞧着皇帝脸色阴晴不定、愈发难看,吓得是魂不附体,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宣承熠揉了揉眉心,好在只是个宫女……掌控在手心,便也是了。 想到此,宣承熠冷眼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姜永福,“没用的东西!滚!” 听得这话,姜永福如蒙大赦,二话不说,就滚出了皇帝陛下的寝宫。 今夜月色郎朗,清风徐来,清凉宜人,姜永福的汗水却已经湿透了脊背。 万岁爷责他“自作主张”和“办事不利”,而后又骂他是个“没用的东西”,可见“自作主张”和“办事不利”这两项罪名,后者更重! 简而言之,自作主张去办事,竟然还没办成!所以万岁爷雷霆震怒! 想明白了这点儿,姜永福便知道万岁爷果真即为属意这个宫女! 但麻烦的是,贵妃竟被德馨嬷嬷给劝得熄了心思! 姜永福虽是“自作主张”,那他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将万岁爷本意透露出去! 泄露圣意的罪名,他可万万担当不起! 这顺康太妃也真是的,把那么漂亮一宫女留在身边有什么用?倒不如放出去,日后有了造化,人家姑娘日后也得念你的恩德! 万岁爷主子也真是的,既然瞧上了,稍微露出一点意思出去,顺康太妃还会不放人? 想到此,姜永福愁得原地打转儿,宛若一只拉磨的驴子。 谧嫔、贵妃都看上了太妃宫里的一个莳花宫女,而且都谋求失败了。这下子,卫嘉树在宫里算是出名了。 好在寿颐宫常年安静,后宫嫔妃再好奇,也不会有谁主动来瞅瞅她这个据说极漂亮的莳花宫女。 只不过,倒是引起了不少宫女太监的瞩目。 竹韵私底下也没少与她耳语此事:“你不必觉得遗憾,贵妃虽然尊贵,但脾气也大,长安宫的宫女可不是那么好的当的。” 卫嘉树点头,深以为然。 这一日,二人又一同踩着点下班,沿着高高的宫墙,一路往宫女宿舍而去。 这条路偏僻,换班的宫女多走此路,宫中贵主们倒是嫌少经过此地。 但今日却有一定华美的仪舆,上头坐着一位身穿绯红芍药衣裙的宫妃。 包括卫嘉树和竹韵在内的换班宫人少不得噗通噗通跪了一地,直到那仪舆远去,才敢抬头起身。 竹韵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小声道:“那是储秀宫的顾婕妤,如今正当得宠,又怀了龙胎,瞧着似乎是去给太后请安了。” 卫嘉树点了点头,这位顾婕妤出身世家大族,是永靖侯顾百川的侄女,四年前选秀入宫,如今一朝有喜,风光无限。 竹韵小声道:“到底是世家女子,还未诞育,就已经是婕妤了,人家吴美人都生了四皇子了,还比顾婕妤低一级呢。” 本朝的后宫等级是太祖时就定下的,六宫之主毋庸置疑自然是中宫皇后,皇后之下是位比副后的皇贵妃,因过于贵重,所以甚少加封,因此便是正一品贵妃成为了实际上的六宫嫔妃之首。 贵妃之下是正二品的四妃,妃位之下,正三品嫔九员、正四品婕妤九员、正五品美人九员,合称为二十七世妇,再次便是六品才人、七品采女、八品选侍,各二十七人,即为八十一女御。 啧啧,当皇帝还真是性福。 “你呀,还是少嚼舌根子,天都要黑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卫嘉树拉着竹韵,便快步而去。 竹韵忙闭上了嘴巴,她打量着卫嘉树那张比花儿还娇美的脸蛋,心下暗道,都说顾婕妤是一等一的美人,但比起嘉树,竟还是逊色了。 若是皇上瞧见了,怕是这宫里又要添一位新宠小主了。 只可惜,嘉树是太妃身边人,是见不到皇上的。 夜色之下,宫女宿舍外头大门已经落了锁,宫女们也都已经侧身入睡了。 卫嘉树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忍不住感叹如今生存条件之艰难,怪不得那些稍微漂亮的些的宫女都想着爬龙床,不为别的,做了嫔妃,哪怕只是个八品选侍,也不必睡这种硬邦邦的三尺破床,也不必吃那些大锅一通乱煮猪食般的饭食了。 “再忍一忍吧。”卫嘉树努力安慰自己,再忍上四年半,就可以出宫了。 第011章、受气包陛下(元旦加更) “喵呜——” 窗外忽的传来一声猫叫,卫嘉树不禁好奇,她披衣起身,蹑手蹑脚走出宫女宿舍。 便看到房门外赫然是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猫,瘦瘦小小,喵呜叫得愈发厉害了。 卫嘉树苦笑,“你别叫了,我自己吃得都是猪食,可养不了你。” “喵~~”小奶猫叫得可怜兮兮。 卫嘉树叹了口气,只得回房翻出小半只没吃完的馒头,撕成小块丢给它。 这小奶猫看样子是饿极了,上来便是狼吞虎咽,一转眼功夫就干掉了那小半只馒头。 卫嘉树叹气,今日的晚饭又炖得稀烂,她是在没胃口,只吃了大馒头,剩下的这块,原打算夜里饿了再吃的。 现在,都进了这只猫崽子的肚子了! 卫嘉树这会子那叫一个懊恼,我特么拿自己口粮发什么善心! 她又摸了摸衣裳内兜里头的银票,那可是渣爹卫勋给她的爬龙床资金,足足有二百两呢。 罢了罢了,她在宫女里头,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只是一直不敢露富,怕被惦记。 另外,她也得为日后长远筹谋。 她就这点儿钱,她若是不按照渣爹指定的路子去走,只怕日后也别想有什么嫁妆了。 所以这二百两资金,更要省着点儿花。 “好了,吃饱了就赶紧走吧。”看着小奶猫正在蹭她的脚踝,卫嘉树无奈地推了推它。 小奶猫顺势舔了舔她的手指头,这才恋恋不舍离开了。 卫嘉树站起身来,正要回房歇息,却看又双叒看到了那只阿飘! 卧了个槽! 居然飘到这么偏远的宫女宿舍了! 这特喵的果然是只色鬼吧?! 眉清目秀的阿飘先生再一次飘到了卫嘉树面前,其实方才他就来了,只是一直犹豫要不要进去。 好在这个时候,卫嘉树出来了,还喂了一只脏兮兮的猫崽子。 嗯,瞧着倒是蛮心善的。 不喜欢脏东西的宣承熠等到猫走了,这才飘了过来。 “你是不是能看见我?”宣承熠目光直直看着卫嘉树。 听到这声音,卫嘉树内心瞬间卧了个槽,鬼还会说话? 不怪她惊讶,她从前见过的阿飘,别说是发声言语了,整只鬼都是浑浑噩噩的。 卫嘉树内心虽然震惊,但妍丽无暇的脸蛋上却丝毫都没有表露出来,阿飘这种生物,她见的多了,所以能够摆出一张淡定脸。 面对这种麻烦生物,卫嘉树选择无视之,转身便走进了宫女宿舍。 宣承熠皱眉,身为皇帝的他何曾被人这般无视?! 皇帝的问题,也从没有人敢不回答! “我知道你看得见、也听得见!别装傻!”背后传来阿飘先生愠怒的声音。 卫嘉树止住脚步,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回头,双手一摊,一脸无奈地道:“人鬼殊途,你就算寂寞了,能不能麻烦你去找个女鬼?!” 宣承熠眼睛一眯,“你果然看得见我。” 卫嘉树小脸一沉,丫的刚才那么笃定的口吻,合着是试探她的?! 麻蛋,她就应该彻底无视这只色鬼!! 宣承熠随即眉头一沉,什么叫朕寂寞了,就去找女鬼?! “我不是鬼!”宣承熠黑着鬼脸道。 卫嘉树险些翻白眼,“不是鬼,难道你还是个人?” 别的生物,她兴许可能认错,但鬼,她见得多了,断断不会看走眼! 宣承熠鬼脸更黑了,这个卫嘉树,说话怎么如此不恭?! 卫嘉树叹了口气,“好了,我可以理解。你英年早逝,肯定很不甘心,别的鬼都是浑浑噩噩,跟个傻子似的,唯独你保留生前的意识,却找不到一个能交流的鬼。” 宣承熠:都说了朕不是鬼!! “等等!你能看到别的鬼?!”宣承熠惊讶了,合着这个卫嘉树能看见鬼?! 卫嘉树一脸疑惑:“当然能啊,你难道看不见别的同类?” 宣承熠脸黑得跟包公似的,他咬牙切齿道:“都说了,我不是鬼!” 卫嘉树无语凝噎,“好吧,我知道,你死得肯定很不甘心。”——年轻轻一个人,谁乐意去当死鬼啊。 宣承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险些灵魂涅槃,卫氏多温驯一个人,可这个卫嘉树怎么就那么气人?! 没跑了,这肯定是个鸠占鹊巢的孤魂野鬼! 夜色清凉,卫嘉树困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但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打哈欠这种不雅之举,落在美人身上,也是格外慵懒动人。 宣承熠看在眼里,火气不由地就熄了七分,罢了,朕如今这离魂的样子,大约真的跟逝去之人差不多吧。 “这宫里,真的有鬼?”宣承熠不禁好奇,为何朕从未见过? 卫嘉树无语凝噎,你丫的不就是么…… 好吧,这家伙还不肯承认自己已经是死鬼的事实呢。 卫嘉树指了指东边树下,“那边不就有一只么。” 宣承熠脸色巨变,他死死盯着那歪脖子老槐树,“那里,真的有鬼?!” 卫嘉树一脸疑惑,“你居然看不见?” 真特么稀奇,鬼还会看不到同类??? 宣承熠脸色十分肃重:“你没撒谎?” 卫嘉树无语凝噎,“我闲着没事,骗鬼作甚?”——那里真的有鬼,不过是那种常见的无脑鬼,整天蹲在槐树底下,从来不动弹。 “不过她已经越来越透明了,再过些几天,应该就会消散了。”卫嘉树道。 “消散?!魂飞魄散?!”宣承熠脸色更加不好看了,难道人死之后,不是去地府转世投胎? 卫嘉树连忙安抚道:“反正是过几天就会不见了,也可能是被黑白无常引渡了。我每天很忙的,又不可能整天盯着一只鬼,看人家最终去了哪儿了。” 宣承熠这才松了一口气。 卫嘉树困得眼皮都打架,“好了,我明天还要去当差呢,不跟你瞎掰扯了。” 说着,她就要回房睡觉。 “等等!”宣承熠连忙飘了过来,拦住她的去路,“我还有话要问你!” 卫嘉树摆了摆手,“以后再说吧,我真的困了!我是个人,不像你似的整天这么闲!” 宣承熠又成功地被这个女人给气了个半死!朕很闲?!朕日理万机! 朕明明是来试探她的,怎么倒像是跑来受气的?! 第012章、阴魂不散阿飘君 宣承熠气得灵魂颤抖,只恨不得化作厉鬼,给这个目无尊卑的宫女亿点颜色瞧! 他张牙舞爪,如猛虎下山,直扑而去! 卫嘉树抬手道:“再往前,你可就是色鬼了!” 此时此刻,她已经迈进了宫女宿舍,而眼前这位阿飘已经扑到了门槛前,再进一步,便是擅闯女寝的登徒子。 宣承熠嗖地刹住了脚步,亏得如今是离魂之身,若换了是人,哪里能这般轻易停住? 宣承熠已然看到了那低矮昏暗的宫女寝室,月光朦胧,里头依稀是一架架紧挨着的上下铺样式的小榻…… 自重生以来,这个紫禁城,除了太后太妃们的宫苑,宣承熠从无避讳,离魂之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如今却是迟疑了。 虽说宫女也算是皇帝的预备役后宫,但也有不少宫女是专门伺候太后太妃的。 何况,君子不欺暗室。 宣承熠终究还是没进去。 卫嘉树看在眼里,还算满意,虽然这个阿飘很烦,但总归还是有做人的最基本道德底线。 “有什么话,以后再聊。”卫嘉树困倦地道,然后顺手关上房门,将阿飘君挡在了外头。 宣承熠沉默地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他沉着眉心在外头来回飘了几圈,心道,也罢,以后有的是机会。便兀自飘回乾清宫了。 躺在梆硬窄小的床榻上,卫嘉树倒头秒睡。 她今日除草修枝,还被兰茵叫去偏殿给一捧雪拾掇猫窝,忙碌了一整日,着实是累了。 梦乡沉静,她只觉得身体变得轻飘飘的,飘入了一个雾蒙蒙的世界。 大雾浓得宛若牛乳,三步之外,一切皆看不清。 卫嘉树迷茫地飘荡着,睡梦之中的人,意识也是朦朦胧胧,不知自己要去往何处,无目的地飘荡着。 于这一片白茫茫的寂静中,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唤。 “娘亲……” “嗯?什么鬼?”梦中的卫嘉树感到很无语,好像有人叫她娘?? 浓雾深处,只依稀瞧见,是个散发着暖黄色光芒的球形物。 那是个……神马东西?会说话的小夜灯? “嘉树!嘉树!快醒醒!天都亮了!仔细迟了!兰茵姐姐要骂的!” 这个声音十分熟悉,卫嘉树迷迷瞪瞪睁开眼,哦,是竹韵啊。 卫嘉树揉了揉眉心,“我好像做了个怪梦……” 但梦的内容,已经忘了泰半。 算了,这个不重要,她得赶紧去上班了。 虽说寿颐宫工作轻松、太妃也算仁厚,但若是犯了错,肯定是要挨骂的。 她与竹韵一并快步前往宫女食堂,狼吞虎咽塞满肚子,便急匆匆去寿颐宫当差了。 这一大清早,急慌慌的,总算是没误了时辰。 花圃她昨日就已经打理罢了,今日倒是清闲。 “一捧雪好像钻进花丛了,嘉树,你好生寻摸一下!对了,它这几日脾气有些糟,你小心别被挠了!”大宫女兰茵如是叮嘱。 “诶,知道了!”卫嘉树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先绕着花坛转了一圈,然后小心地撩开那一丛浓密的芍药花,果不其然,一大坨雪白雪白的。 只可惜,原本那一身光滑水润的毛这会子沾满了草屑泥土,小脑袋上还顶着一片芍药花瓣。 倒是不失可爱。 卫嘉树忍俊不禁,她小心摘去那片花瓣,然后笑着道:“来,快出来吧。” “喵呜~”一捧雪慵懒地叫了一声,然后倒是格外乖觉,缓缓爬了起来,优雅地走出了花坛。 “小陈公公,毛刷子给我用一下!我给一捧雪刷刷毛,要不然这幅样子,可没法见太妃。” 小陈是专门负责养猫的太监,一双手背上都已经挂了彩,他急忙道:“嘉树姑娘,这几日一捧雪脾气大得很,我就是给它梳毛,才被挠的。” 卫嘉树莞尔一笑:“没事,我瞧它今日挺乖的。” 小陈却是已经被挠得怕了这只小祖宗,不敢再轻易接近,便去耳殿取了上好的毛刷子。 卫嘉树将一捧雪抱到阳光明媚的廊下,笑嘻嘻道:“来,我给你刷毛。” 一捧雪卧在青石地板上,晒着它那上好的皮毛,它那双眼睛,一蓝一黄,在太阳底下,宛若蓝宝石与琥珀,晶莹剔透,简直是美极了。 卫嘉树先试探性地从它后背开始梳,见一捧雪眯了眼睛,便知道力道正合适,这小祖宗很享受呢。 顺着毛才梳了三下,低头看那梳子上已经满是雪白的毛,她心里卧槽了一下,看样子天暖了,到了换毛季节了。 卫嘉树摘下梳子上的毛,搁在一旁,然后继续闷头刷刷刷…… 后背、身侧、肚皮、四肢,一遍遍刷,最后竟刷出一大坨! “这么能掉毛?”——不愧是长毛猫啊! 卫嘉树摸了摸一捧雪的脑袋,“感觉怎么样?” “喵呜~” 猫主子看样子很满意。 竹韵也刚干完了活,她快步走到卫嘉树身边,笑着打趣道:“旁人给它一刷毛,少不得被赏两爪子,怎么你给它梳,它就这样乖?” 竹韵目光落在明媚日头底下嘉树那张粉白无暇的脸蛋,心下纳罕,难不成这猫儿狗儿也偏爱美人? 卫嘉树笑而不言,她从上辈子对格外招猫招狗,哪怕是流浪猫,也从来不会挠她,何况是一捧雪这种被人精心饲养的狮子猫? 竹韵这会子难得偷闲,便忍不住开始八卦:“嘉树,你听说了吗?前几日春暖还寒,吴美人不慎染了风寒,夏贵妃便以避疾为由,把四皇子给接去正殿,说是替吴美人暂且照料几日。” “哦?”卫嘉树摸了摸下吧,这贵妃是要夺子吗? “但太祖朝,不是便有不成文规矩,皇子入读之前,都是养在生母膝下,以全骨肉情分。”卫嘉树压低声音道,若是中宫皇后,好歹占着个嫡母的名分,也就罢了,贵妃……再代掌中宫大权,也终究不是中宫。 竹韵也压低声音,生恐被别人听去,“贵妃入宫都五年了,还未能有身孕,反倒是吴美人,被贵妃举荐侍奉君侧,而后不过两三个月就有了身孕,还一举得男,我瞧着呀,只怕贵妃娘娘早就存了这份心思了……” 卫嘉树唏嘘,这夏贵妃还真够霸道的。 果然皇帝表妹这种生物,素来不好惹。 这几日,卫嘉树除了打理花木、做些杂物之外,一有空,就帮小陈给一捧雪梳毛。 几天功夫,把一捧雪都梳瘦了一圈。 而她,也获得了一堆雪白的猫毛,她没舍得丢,而是小心地把草屑摘除,然后托竹韵弄了几根三角戳针,然后一得了空闲,就戳戳戳。 这一日天色向晚,日头渐渐落下。 卫嘉树趁着这最后一丝余亮,抓紧时间戳戳戳。 “你在干什么?!” 卫嘉树依旧低头戳个不听,嘴上回答道:“戳羊毛毡呢!啊,不,是猫毛毡!” 这几日,她的行为多人有些惹人好奇,她前前后后跟人解释了好几回了。 但是这一次,貌似是个……男人的声音? 卫嘉树手上动作不停,她嗖地抬头,可不正是多日未见的阿飘君吗? “哎哟!”她这一注意,竟戳到了自己手指头上。 白皙如玉的手指上沁出了嫣红的血珠子,卫嘉树连忙把那个已经初步形成的小动物搁在一旁,她连忙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头,然后没好气地瞪了阿飘君一眼,“你怎么又来了?” 阴魂不散啊! 第013章、善为人师卫嘉树 宣承熠负手而立,脚下悬空,大有飘飘欲仙之态。 他面容清秀冷峻,语气颇具威仪:“我那日就说过,我有话要问你。” 哟呵!还挺拽!卫嘉树心中不爽地吐槽。 她低头继续戳戳戳,反应很是平淡:“你问吧。” 宣承熠皱眉,“你就一边扎着这个什么东西,一边跟我说话?!”——他两世为帝,何曾被这般轻视过?! 卫嘉树眉眼耷拉,手上戳戳戳不停,“拜托,我若是对着空气喋喋不休,被旁人看见了怕是以为我脑子有病!” 宣承熠一噎,一时竟无言反驳。 卫嘉树此时正坐在那歪脖子槐树边儿上,专心致志地戳。 “你到底在弄什么东西?”宣承熠皱眉问。他方才远远的就瞧见这个宫女闷头扎什么东西,乍瞧上去还以为是扎小人呢! 卫嘉树道:“这是猫毛,用这种特殊的针戳一戳就能固定在一起,理论上可以戳成任何形状。” 宣承熠一听是女红,便立刻不感兴趣了,他正色肃容,回归正题:“你为什么能看见我?” 卫嘉树一边戳,一边无语地道:“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那你为什么不怕我?”宣承熠忙追问。 卫嘉树抬眼睨了他一眼,“我从小到大见多了!而且,鬼可不像是传闻中那样,他们不会害人,也无法伤人,所以,鬼没有什么可怕的!在我眼里,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宣承熠皱眉:“这世上没有害人的厉鬼?” 卫嘉树淡淡说:“反正我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还保留生前意识的鬼,已经是硕果仅存了。” 宣承熠脸色一黑:那是因为朕不是鬼! “这样啊……”世间没有恶鬼作祟,倒也不是坏事。 “我观你,不像是寻常宫女。”宣承熠更想探究的是,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又来自何处? “你到底是什么人?”宣承熠索性不绕弯子,直言询问。 卫嘉树淡淡睨了他一眼,“我是什么人?跟你有关系吗?”——打探别人的隐私,难道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还是因为成了鬼,所以脸皮反而更厚了? 宣承熠被噎住,半晌才道:“我也是无聊得紧,随口问问……” 他既然未曾表露身份,人家一个女儿家,自然不可能有问必答。 卫嘉树见他这会子态度还不错,便道:“也罢,反正你都是鬼魂了。” 有些事、有些话,心里憋久了也怪难受的。 鬼魂,可不正是最好的倾诉垃圾桶么。 卫嘉树看着手中已经成型的小猫咪,她食指摩挲着猫咪的小脸蛋,幽幽道:“我爹是个举人……” 卫嘉树将自己此生的入宫前的悲惨遭遇娓娓道来。 宣承熠:朕不是想问这些……! 有关于这个宫女的来历,他早叫底下查了个底朝天了。他想知道的是占据卫氏躯壳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狗渣爹!卖女求荣!垃圾!”卫嘉树咬牙切齿,拿起针狠狠戳竟了小猫咪的小脑袋里,仿佛戳的是卫渣爹的脑袋! 宣承熠:这个女子,何其暴躁!跟温驯的卫氏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我这辈子也太倒霉了!”卫嘉树背靠在歪脖子槐树上,很是唏嘘的样子。 “这辈子?”宣承熠眯了眯眼,难不成这个女子…… 卫嘉树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读过本朝太祖本纪吗?” 宣承熠:“当然读过。”——身为太祖之后,岂能不读太祖本纪?他都能背诵呢。 卫嘉树笑道:“你不觉得,太祖会的东西太多、太不可思议了吗?” 宣承熠一脸与有荣焉:“太祖乃天降神人,自然不能与凡俗之人等同。” 卫嘉树:呦呵,原来还是宣建国同志的铁杆粉丝呢! 她忍不住“噗嗤”笑了,这哥们若是知道宣建国同志的来历,不知作何感想? “若他是天降神人,那我也是!”卫嘉树小声道。 宣承熠一凛,什么意思?!是自说大话,还是另有所指?! 正在此时,竹韵一脸疑惑地踱步过来,“嘉树,你在跟谁说话呢?” 卫嘉树面带微笑,应对自然,她举起手中猫毛戳成的的小猫咪,“闲着无聊,跟它说话呢。” 宣承熠:这个女人,撒谎脸都不红!但这个卫嘉树,方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是天降神人?? 宣承熠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竹韵“呀”地惊呼一声,“还能真能戳出个小猫咪来呀!太可爱了!嘉树,你也教教我呗!” 卫嘉树当口就要应下,飘在一旁的宣承熠立刻凉凉道:“这种东西,你最好别再弄,省得被人误会是扎小人。” 卫嘉树一怔,她在现代世界,闲来无事,喜欢戳点羊毛毡玩,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怎么可能把戳羊毛毡联想到扎小人呢? 不过,如今身在宫中,的确处处要小心,罢了,以后不戳就是了。 “竹韵,这几日,好几个宫女都跑过来问我在干什么,我如今回想起来,她们好像都差点误会我是在扎小人了。这东西,还是算了吧,你若是实在喜欢,这个小玩意儿就送给你了。” 竹韵大喜,连忙双手接过,小心地揣在袖中,“谢谢你,嘉树!” 说着,竹韵又从袖中掏出一张草纸,上头用铅笔写了几行拼音拼出来的句子,“嘉树,你帮我检查一下,有没有错漏。” 卫嘉树接过那草纸,飞快扫过,旋即叹气:“这里和这里,要把鱼眼去掉。” “为什么?”竹韵一脸不解。 卫嘉树“唔”了一声,道:“简单点儿说,就是这三个字母是三个小淘气,碰见鱼眼就要挖去。” 听到这话,竹韵眼前一亮,飘在旁边的宣承熠眼前也是一亮。 如此讲述,的确是生动有趣,易于记忆。 宣建国同志当年“创造”拼音字母的时候,显然不可能把这儿歌口诀般的记忆法也传授世人。 宣承熠道:“你倒是善为人师。” 竹韵连连点头,又笑嘻嘻道:“嘉树老师,你再继续跟我讲讲太祖本纪吧,上次不是说到太祖爷斩杀皇太极,还……太抢了皇太极的小老婆……”后头部分,竹韵已经有些不好意思。 卫嘉树:她跟一个未成年小姑娘讲这些黄色新闻,是不是不太好? 卫嘉树咳嗽了两声,便道:“其实太祖爷纳大玉儿为妃,并非是风流,而是为了兵不血刃,拿下蒙古。” 宣承熠同志颔首,深以为然。 介个……的确是有这方面作用的,但主要原因,还是老色批本性发作。——卫嘉树心中吐槽。 第014章、贵妃夺子 竹韵歪头想了一会儿,这丫头明显对政治不感兴趣,她眼睛眨了眨眼,飞快扫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外人,便低声道:“今儿出了一件极稀奇的事儿,长安宫贵妃竟把四皇子还回去了!” “哦?”卫嘉树蹙眉,夏贵妃这是几个意思? 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位贵妃了,明明觊觎人家吴美人的儿子,找借口给抱走,接过没几天就给送回去了! 果然是个精分么……-_-|| 竹韵道:“听说是吴美人病愈了,所以贵妃娘娘把四皇子送回偏殿,承欢吴美人膝下了。” 呵呵,难不成这夏贵妃还真是个助人为乐的大好人了? “她到底打什么主意?难不成是皇上发话了?”卫嘉树喃喃自语。 飘在一旁的宣承熠淡淡说:“皇帝没有插手,是夏贵妃主动把四皇子送回去的。” 卫嘉树诧异地瞥了阿飘君一眼,你丫的……跑去偷窥皇帝贵妃了??? 做鬼都比她自由自在啊! 羡慕~ 收获艳羡眼神的宣承熠忽的有些不好意思,这种能力,说到底,终究不甚光彩,他闲来无事,也的确去长安宫监视过…… 故而,宣承熠知道贵妃在打什么算盘。 但卫嘉树猜不到,好奇的目光忍不住瞄向某只阿飘。 竹韵却已经乏了,她打了个哈欠道:“嘉树,天都黑了,咱们赶紧回屋睡觉吧。” 卫嘉树温柔一笑:“我还不困,你先回去睡吧。”——竹韵与她并不在一个“宿舍”,不过都住在这个大院儿里。 目送竹韵远去,卫嘉树托腮望着偷窥狂人阿飘先生:“我说这阵子你跑哪儿去了,合着是去看热闹了。”——没想到,男人对宫斗也这么感兴趣。 “诶,说说,这夏贵妃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卫嘉树一双秋眸此刻熠熠生辉,半轮明月的光辉映照之下,端的是俏美可人。 宣承熠心头一窒,连忙清咳了两声,“怎么,你对夏贵妃很感兴趣?” 卫嘉树“唔”了一声,“这不是被你给吊起好奇心来了嘛。”她眨了眨水润的眸子,眉眼处娇俏横生。 宣承熠忍不住端详着这个女子,淡淡月光之下,一袭粗糙的宫女服,却难掩其美玉之姿,不同于卫氏的是,她腹有诗书气自华,笑起来的样子又别具娇美,着实令人心动。 好在宣承熠如今是生魂离体,怎样都不会脸红,他正色道:“其实夏贵妃的盘算,也不过就是些小算计。她的确打定主意要抚养四皇子,此番将人送回吴美人身边,也不过就是故作姿态。” “哦?”卫嘉树更加好奇了,“那她下一步会怎么做?” 宣承熠哂笑:“下一步,吴美人会再一次染病,然后宫中就会传言吴美人与四皇子母子八字相克。” 听到这话,卫嘉树眉心颦蹙,古人的确迷信,宣建国同志的近代化改革,依然未能割除人心中的弊病。 卫嘉树问:“难道皇上就会眼睁睁看着她夺人骨肉?” 宣承熠沉默良久,道:“夏贵妃……的确是很喜欢四皇子。”——她终其一生,视修俭若己出。 卫嘉树脸色有些冷:“再喜欢,那也是别人的孩子!” 宣承熠再度沉默了,吴氏读书不多,若论教养孩子,自然是贵妃更合适,况且吴氏好生养,日后也还会再有所出。但贵妃……虽然日后也会孕育一女,但那孩子生下来就先天不足,襁褓中就夭折了。 “皇帝自然会补偿吴氏,吴氏温婉柔顺,她不会反对。”宣承熠只得如此道。 卫嘉树不客气地哼了一声,自古皇帝多渣男啊! “怎么?”宣承熠挑眉,“你似乎在为吴美人抱不平?” 卫嘉树冷冷淡淡说:“我突然想起太祖朝的旧事了,彼时宫中容妃盛宠,却一直无子,便想要抱养一位才人所出之子,结果容妃被太祖训斥歹毒,自此彻底失宠。” 宣承熠却道:“我记得,那位才人自己也是同意的。”——太祖的盛怒,未免太重了些。 卫嘉树撇嘴:“那位才人是容妃宫里人,又不得宠,多年只能仰赖容妃,如此处境,她又岂敢说半个‘不’字?!她是不想活了吗?!” 宣承熠听得哑口无言。 卫嘉树继续道:“就如现下的吴美人,哪怕贵妃要挖她的心肝,她也只得笑着送上!” 宣承熠深深蹙眉:“这话……有些过重了。贵妃也是女子,想要一个孩子,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是朕为了太子,一直不许贵妃有孕,在这件事情上,朕终究亏欠了她。 卫嘉树忍不住嗤笑:“贵妃至今无子,又不是吴美人害的!” 是啊,她无子,是朕害的。 宣承熠道:“但贵妃对吴氏有恩。” 有恩,可不就是举荐珍惜之恩么! 倒也是,那吴美人当年正是想要飞上枝头,才做了贵妃宫里人。吴美人有今日,说到底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并无人逼迫。 好端端的一个漂亮姑娘,干嘛想不开非要给皇帝做小妾? 那吴氏出身皇商世家,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室夫人不好吗? 卫嘉树揉了揉眉心,“罢了,后宫这些腌臜事儿,与我何干呢?” 听到“腌臜”二字,宣承熠不由地觉得刺耳,甚至连胸口都闷闷的,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愤懑。 “话说,贵妃入宫都五年了,虽然不算特别得宠,但也不算无宠,她和皇上都年轻康健,怎么一直都没有身孕?”卫嘉树喃喃自语。 宣承熠支支吾吾道:“或许是缘分没到吧。” 卫嘉树幽幽道:“没有这份缘分,或许是好事。” 宣承熠有些不解:“这话从何说起。” 卫嘉树抬眼扫了这个愚昧腐朽的封建男鬼一眼:“贵妃是景安太后的亲侄女,也就是皇帝的亲表妹,这血缘关系……太近了。” 宣承熠更加不解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卫嘉树低声道:“若是不做夫妻,自然没问题。” 宣承熠更加疑惑,又有些不悦:“贵妃是皇上的贵妾,并非皇上的妻子。” “呃……”倒也是。 卫嘉树道:“我的意思是,近亲结婚,后代有缺陷的概率会比较高。” 听到这话,宣承熠鬼脸骤然变色,“你说什么?!” 卫嘉树叹气:“明明太祖是穿越者,竟然没有把近亲结婚的弊病公布世人!在未来,旁系以内三代血亲是禁止结婚的。自古以来,什么劳什子亲上加亲,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的孩子。只是这个时代医疗水准,婴儿夭折率高,才将近亲结合造成的严重后果给掩藏住了。” 宣承熠脸色几度变换:“你说的是真的?!”他忽然想起,再太子年岁略长之后,他悄悄停了贵妃的药,后来贵妃很快就有了身孕,后来诞下的却是一个先天眼盲的孩子!他一直以为,是他给贵妃吃了太久的避孕药的缘故! 如今想来……难道就是因为贵妃是朕亲生母亲的侄女?! 宣承熠深吸了一口气,若真是如此,那贵妃的药……日后也不能停下了。 那么,贵妃这一生,便注定无子了。 卫嘉树还不晓得,自己在无意中,竟然坑了夏贵妃一把! 宣承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一丝微弱的怜惜,转而望着卫嘉树那姣好如玉的面庞道:“我见过不少后宫嫔妃,哪怕明艳如顾婕妤、秀雅如吴美人,与你相比,终究是逊色一筹的。” 卫嘉树狐疑地道:“好端端的,夸我作甚?” 宣承熠笑道:“我只是觉得,你这般容貌才学,实不该辜……” 话说到一般,宣承熠忽的感觉到肉体传来的吸力,他蹙眉,这次魂游出来的确有些久了…… “我还有事,今日先告辞了!”说完这句话,他就嗖地飘了个没影。 卫嘉树:你丫的一只鬼能有什么事儿?还这么着急? 卫嘉树撇撇嘴,她打了个哈欠,便也回房歇息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那位阿飘先生所言,四皇子回到吴美人身边不过两日,吴美人便不慎摔倒,扭伤了脚踝。夏贵妃立刻叫人传了太医前来,结果竟诊出吴美人已经怀有身孕!甚至还动了些许胎气! 这个吴美人还这能怀,四皇子才刚满周岁,就又怀了二胎。 然后就传出了母子相克的传闻,夏贵妃立刻趁机恳求皇帝,由自己亲自抚养四皇子,并让吴美人别宫而居、静心养胎,待到分娩之后,再将四皇子送回吴美人身边。 皇帝允了。 但谁都看得出,这一次,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了。 吴美人失了四皇子,还被赶出了长安宫——好吧,后者貌似是好事。皇帝赐吴美人居永庆宫,而永庆宫并无主位,看样子这主位是留给吴美人封嫔之后居住的。 本朝的规矩,至少要上了嫔位,才能居一宫正殿,掌一宫事务。 第015章、好久不见阿飘 卫嘉树再次见到阿飘,已经是盛暑时节。 盛夏夜里,低矮的宫女宿舍十分闷热,热得宫女们睡不着觉,三三两两聚在院落里纳凉。 今夜竹韵跑去值夜班了,所以卫嘉树是一个人坐在槐树下,扇着扇子。 “哟,阿飘,好久不见啊~”卫嘉树小声打着招呼。 宣承熠皱着眉头看着她手上的粗制折扇,“这是男人用的扇子,你从哪儿弄来的?” 卫嘉树正大开大合地扇着扇子,淡然道:“从太监梁九那儿买的,要二十个铜板呢!”而在外头,这样一把粗制滥造的折扇,还不到十文钱!但没法子,宫女出不了宫,只能请太监代购! 这些个死太监中间商,真黑! 宣承熠一愣:“买的??你为什么要买这种扇子?” 卫嘉树无语:“难道我要买那种团扇?那玩意儿是好看,但根本不是拿来扇风的!”而这折扇虽然粗制滥造,但挥舞之下,小风嗖嗖的,鬓角的乌发被吹得飘扬飞舞。 宣承熠尴尬一笑,忽的想起方才卫嘉树对他的称呼,“你方才叫我什么?” 卫嘉树“哗啦”一声合上折扇,笑指着飘在半空的阿飘君,道:“你成天飘来飘去,叫你阿飘正合适!” 宣承熠:-_-|| 此时此刻,宣承熠心里是有些生气,但瞧着卫嘉树那巧笑倩兮的模样,着实又恼怒不起来。 卫嘉树笑道:“你既然也不反对,那就这么称呼你了!” 宣承熠脸色又黑了几分,“我反对!” 卫嘉树柳眉一扬,“你既不想叫阿飘,那你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宣承熠默然片刻,无奈地道:“算了,阿飘就阿飘吧。” 卫嘉树叹气:“你的人生到底有多悲催,竟然连名字都不愿意吐露!”——她也看得出,阿飘君英年早逝,短暂的人生里肯定充满了悲苦。 宣承熠脸色古怪,虽然年少丧母丧父,登基后又为权臣所制,后宫也曾一团乱,无数子嗣无端夭折,如此一想,他年少之时,的确颇有悲伤之处。 宣承熠悠长地叹了口气,“都过去了。” 卫嘉树小声道:“是都过去了,但你也英年早逝了。” 宣承熠半透明的脸不由一僵,这个女人,说话果然还是很气人!!朕才没有英年早逝!朕很长寿! 宣承熠压下心头怒火,道:“我的事儿,就不必多提了!我今日来,是因为月前与你话说到一半,就被那个宫女打断。”——结果话题竟拐到夏贵妃身上去了! 他真正在意的,还是这个女人的来历! 卫嘉树唏嘘:“吴美人的儿子,果然还是被夏贵妃给夺去了,更悲剧的是,皇帝还是帮凶!” 帮凶·宣承熠脸色瞬间漆黑:朕那也是为了修俭好!何况吴氏有孕,的确应该静养! “怎么,你对皇帝的后宫事务很感兴趣?”宣承熠阴恻恻问。 卫嘉树叹着气道:“我这不是无聊么!” 宣承熠更加恼火了:你无聊,所以就骂朕来消遣吗?! 卫嘉树忽的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宣承熠努力再三终于压下怒火,“你上次说,你如太祖一般,也是天降神人?”——诚然,这卫嘉树貌若神仙妃子,气度也不俗,但脾性……简直憎若厉鬼! 宣承熠实在不愿意承认她是什么神仙! 神仙岂会这般德行? “我不信你是神仙!”宣承熠不客气地道,但忽的又想到这卫嘉树能看到他,还能看到鬼魂,可见的确是有些神通的。 卫嘉树唉声叹气:“我当然不是神仙,若神仙混我这般境地,那未免也太废物了点儿了!” 如此自贬,让宣承熠忽的觉得好笑,“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卫嘉树挠了挠头,“其实,本朝太祖……他之所以懂得那么多超前的学识,是因为他来自未来。” “来自……未来?”宣承熠心下一惊,仿佛一瞬间想通了什么似的。 卫嘉树道:“作为古人,或许你很难理解。但他的的确确是来自三百年后,那个时代有着远超这个时代的制度和技术,他将三百年后知识带到这个时代,再加上他的确有过人军事和政治才能,所以才能在终结明末乱世,建邦立国。” 宣承熠久久无言。 卫嘉树眼珠子滴溜溜扫了一眼四周,见其他宫女们全都回屋睡觉了,她抑制不住地偷笑道:“诶,我跟你说,其实大清这个国号——哈哈哈!” 卫嘉树捂着肚子低笑,“其实原本应该是后金的国号!就是那个被太祖灭了皇太极的后金国!” “什么?!”这一瞬间,宣承熠显然震怒了。 卫嘉树却没有感受到阿飘君的强烈怒火,继续咯咯笑道:“原本崇祯皇帝也没那么快自挂东南枝,但太祖这个穿越者太逆天了!他打天下的速度太快了,后金还没正式改国号为清,皇太极就被他给灭了!” 一想到这茬子逗比事儿,卫嘉树就乐不可支,她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宣承熠的鬼脸宛若黑云压城,“你胡说八道!你、你放肆!” 卫嘉树偷笑了半晌才终于直起腰身来,她虚拍了拍阿飘君的肩膀,“我知道,作为古人,你肯定很难接受这些事儿,但我说的都是事实!要不然太祖当年怎么会极力反对定国号为‘清’呢?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是他灭了皇太极,那后金就会改国号为‘清’!” 宣承熠脸色虽然乌云密布,但这一刻却说不出话来。 卫嘉树捂嘴偷笑:“也不晓得宣太祖有没有给后代子孙留个遗诏,让儿孙想法子改一改国号。” 宣承熠深深看了窃笑的卫嘉树一眼,还真被这个女人给说中了,太祖爷的确留下过这样的遗诏。但除了他与先帝,以及太皇太后之外,便无他人知晓了。自先帝与太皇太后先后驾鹤西去之后,他是唯一知道此事的人。 “这个国号,怎么会是后金的……”宣承熠还是有些无法置信,但除此之外,似乎无法解释太祖爷的执拗了。 卫嘉树道:“太祖爷是穿越者,也就是说,在原本的历史上是没有他的。在没有他的那个世界里,是后金入关,占据中原,建立了清朝。” 宣承熠对此感到十分震惊:“区区蛮夷,焉能击溃前明、取而代之?!” 卫嘉树:其实是李自成灭了明朝,然后被皇太极摘了桃子……虽说是有几分时运,但明朝的军队,实在是烂得不能再烂,再加上一个空有抱负、却无能多疑的崇祯帝…… 卫嘉树长吐出一口气,“把这些都说出来,我心里舒坦多了。” 宣承熠暗道:你若是知道朕的身份,只怕是舒坦不起来! 想到此,宣承熠隐隐窃喜,他没想到,套话竟是如此顺利。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宣承熠有些不解,卫嘉树的话中有太多大逆不道之言,岂能宣之于口?永远埋在心里,不对任何人倾诉,才是明智的选择。 卫嘉树笑得有些奸诈,“因为你是鬼啊!而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能看到鬼,也听不到鬼话!所以,我把这些告诉你,你也没法转告他人!”——姐真是太聪明了! 宣承熠:…… 第016章、大清……亡了?! 寂静良久。 宣承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的确不可能把这些话告诉旁人。” 因为他自己就是皇帝。 这些话,只会如他一人之耳。 “这些话,你不会告诉旁人吧?”宣承熠挑眉问道。 卫嘉树无语地白了阿飘君一眼:“放心,我还没活够呢!”——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 宣承熠忍不住笑了,大概是压抑得久了,所以才会与朕吐露这么多秘密吧?或者……是因为他对朕其实有些爱慕之意? 想到此,宣承熠不由怦然心动。 也罢,朕的后宫,也不差她一口饭。 看着阿飘君呆呆飘在半空,卫嘉树心道,鬼魂还会走神?这个阿飘,死了也有一段时间了,莫非……正在渐渐变成那种无脑鬼? 嗯,这倒是一个值得观察和研究的物种。 卫嘉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柔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有点不舒服?”——是不是觉得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其实卫嘉树真正想问是这个,但又不觉得不礼貌。 宣承熠回过神来,便对着那张满怀关切的俏丽容颜,他忙咳嗽一声道:“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既已知道此女子的底细,那么……朕便没要隐瞒身份了,只是他这会子的模样——他就算说自己是皇帝,只怕嘉树也不会相信吧。 也罢,回头再做安排吧,凭她的来历与学识,朕……必不亏待。 卫嘉树托腮幽幽道:“真羡慕宣建国这哥们。” 宣承熠脸色嗖地难看了起来,“你叫太祖爷什么?” 卫嘉树摆手道:“淡定、淡定!在三百年后,我们那个时代,直呼开国领袖姓名,很是平常的事情。” 但宣承熠鬼脸还是铁青得很。 卫嘉树幽幽道:“这哥们虽然是个老色批,但的确是实打实的牛人啊……跟他一比,我这个穿越人士,简直就像个废物点心!唉,没办法,封建时代对女人的约束和压制太大了,女人想建功立业,简直比登天还难。” 宣承熠眉头死死皱着,“怎么,你还想像太祖那样,建功立业?” 卫嘉树摆了摆手:“这个没可能的,我又不是理科生,我懂得本来就没有太祖多。更何况我是女人,在这个严重歧视妇女的时代,女人要想建功立业,要么做武则天,要么做慈禧。可惜,我都做不来……” 卫嘉树唉声叹气,一副很绝望的样子。 宣承熠心下一沉,他虽然不晓得慈禧是谁,但武则天是谁,他再清楚不过!难道未来的女人,都如此胆大妄为、大逆不道?! 卫嘉树瞥了阿飘君一眼:“干嘛一副要化作厉鬼的样子?” 宣承熠哼道:“你说的这些话,太大逆不道了!” 卫嘉树幽幽道:“是啊,在封建时代,女人必须做男人附庸,男人也不许女人有本事,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宣承熠蹙眉,他心下虽然极不赞同,一时竟找不出辩驳之言。 卫嘉树更加失落了,“我好想回家啊。我们那个时代,虽然多少还有一点性别歧视,但起码女人有了自由选择了权力,不必屈从父权、夫权!法律也规定了一夫一妻,额,虽然还是有很多男人在外面乱来,但女人起码有了离婚的权力。不过当然了,还是有不少不争气的女人,选择依附男人而活。” 卫嘉树喋喋不休说着这些话,宣承熠越听越震惊,震惊到他几乎不敢相信,“你们那个时候的皇帝……难道都不管一管吗?” “皇帝?”卫嘉树眨了眨眼,然后“噗嗤”笑了,“三百年后,早就没有皇帝了!” 宣承熠震惊中石化了。 卫嘉树挥了挥手,道:“你知道西元纪年法吧,就在1906年,清朝末代皇帝溥仪宣布退位,标志着在这片土地上,封建时代和封建皇权彻底成为过去!”——虽然溥仪又复辟了两次,但已经没有实际权力。 宣承熠震惊得魂魄颤抖,“大清……竟然会亡了?!” 卫嘉树笑道:“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你瞧瞧,自古以来的朝代,哪个没有走向灭亡?!” “不!那些朝代如何能与本朝相比?我不信!我不信!!”宣承熠厉声嘶嚎。 卫嘉树连忙道:“哦,对了,我说的清朝末代皇帝溥仪是后金建立的那个清朝,但现在这个清朝时宣建国这位哥们的建立的,所以这个清朝的未来如何,我也不清楚。” 听到这话,宣承熠松了一口气。 但他这口气松得太快了,卫嘉树接下来的话又让宣承熠心提到嗓子眼儿。 “不过,封建皇朝注定走向衰微和灭亡,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虽然宣建国同志大力开展工业革命,使这个清朝的国力走在了世界前列……如果宣太祖有足够高的远见的话,应该给后世子孙规划一条由封建皇权过渡到君主立宪的路子……” 卫嘉树喃喃,半是自语。 宣承熠此刻的震惊已经无以复加,“君、主、立、宪……”——的确,太祖给后世子孙,留下了这样的遗诏!而这封冗长的遗诏,只有历代皇帝才知道! 宣承熠对此,一直很不以为然,他甚至觉得太祖晚年是老糊涂了!皇帝君临天下,本就应该掌握天下大权,岂能让出权力,去做一个劳什子的吉祥物?! 但是,若卫嘉树所言都是真的…… 比起大清彻底覆灭,或许用这种方式延续宣氏大统,也不是不能接受。 宣承熠深深凝望着这个女人,娇美若朝花面庞,纤细柔弱的身段,但这幅姣好皮囊之下,却是一个与太祖那般,来自未来的灵魂。 她有着无比娇弱的外表,却有着一颗桀骜的心。 她与卫氏,是截然不同的人。 而这个女人,朕……必须将她掌握在手心,否则,寝食难安。 卫嘉树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我怎么罗里吧嗦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困死我了!” 说着她揉了揉眼睛,兀自便回房歇息了。 看着那个纤细的踉跄的背影,宣承熠目光凝重。 第017章、被跳槽 肚子里藏得秘密太多,会把人憋坏的。 此番对鬼倾诉,着实让卫嘉树觉得轻松不少。 因此,这一觉睡得着实舒坦,一觉醒来,只觉得连空气都格外清新,阳光也格外明媚。 卫嘉树给寿康宫的花花草草浇了一遍透水之后,就去殿中帮着兰茵理丝线。 大宫女兰茵是刺绣的一把好手,而作为现代人的卫嘉树,女红水准也就是缝扣子级别。不过此身原主倒是自小学习女红,只可惜,卫嘉树并没有继承到这一项技能。 “兰茵姐姐,你绣得牡丹真好!我原本觉得大红大紫的配色容易俗艳,但你绣得不但不俗,反而华丽又富贵。”卫嘉树忍不住称赞,这技术,若搁在现代,开个直播,或者开个汉服小店,保准赚得盆满钵满。 兰茵看着自己绣了大半的绣屏,这是太妃指名要的,看着上头的牡丹,兰茵羞涩一笑,“绣的花再鲜艳,也不及你养的花水灵鲜活。” 兰茵的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女子婚配,所穿喜服上也会绣上富丽堂皇的牡丹。 午后的日头已然灼热,顺康太妃小憩醒来,重新梳洗,又换上一件的蟹壳青圆领衫,叫上大宫女绣紫、二等宫女嘉树和竹韵,便前往寿宁宫给太后请安了。 卫嘉树这阵子倒是时常跟随太妃前往寿宁宫,其实她根本不必担心碰上皇帝。因为顺康太妃作为皇帝年轻的庶母,素来都是避开晨昏定省的时辰,炎炎夏日时节,她宁肯在最热的午后去给太后请安,便可见她的避嫌之心了。 太阳炙烤着大地,绣紫扶着太妃已经进殿凉快去了。 太后的宫里,每到暑热时节,每日的冰例都是论车计算的。 至于太妃的用度,虽然远不及太后,殿中也比殿外清凉得多,所以卫嘉树才厚着脸皮跑进殿中帮兰茵理丝线。 兰茵给太妃绣屏风,自然不能出汗,以免污损绣作。 而卫嘉树就是个蹭空调的。 但现在,到了太后的地盘儿,她自然是没胆子凑进去蹭凉气。 但没料到,太后身边的锦书姑姑面带微笑走了出来,她扫了一眼殿外候着的嘉树和竹韵,目光立刻定格在了嘉树的小脸蛋上。 夏日的午后着实火热,卫嘉树一张小脸晒得通红,额头也沁出了汗水,这般汗水淋漓的样子,若放在寻常宫女身上必定不美。但卫嘉树一张姣好的皮子雪白无暇,在这雪白无暇之上,晕开一片红艳,端的是娇花盛开,妍丽得叫人挪不开眼。 哪怕锦书姑姑见过不少姿色出众的嫔妃,此时此刻也不免一惊,心下暗叹:怪不得…… 锦书姑姑面带微笑,十分和蔼:“你就是嘉树吧,进殿吧,太后要见你。” 卫嘉树不免一惊,难道是前阵子谧嫔和贵妃的举动,竟让太后也对她感兴趣了? 可是那些事儿都过去俩月了啊! 太妃若是好奇,早该传见了! 如今明明风波都平定了,太后怎么突然就要见她了? 但卫嘉树不敢多嘴,只得屈膝应了一声“是”,然后跟在锦书姑姑身后,低眉瞬眼走进殿中。 卫嘉树不敢乱瞟,但一入殿中,立刻就能感受到凉气习习,几步路的功夫,额头的汗水便消了泰半。 锦书姑姑轻轻掀开琉璃珠帘,对着端坐在昼榻上的太后行礼,而卫嘉树在看到一双靛青织金鸾凤鞋的时候,就已经识趣地跪了下来,磕头请安:“奴婢给太后请安!” 自从被卫渣爹送进宫,她的膝盖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榻上传来一声还算温和的声音:“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卫嘉树也只能暗暗祈祷,太后纯粹就是老太太闲得没事儿干了。 她缓缓抬起仍旧有些泛红的小脸蛋。 此时此刻的她,一身肥大的豆绿色宫女服,三千青丝随意地梳成一个螺髻,头上只有一根半旧的压鬓银簪固定,浑身上下只此一件首饰,那白皙粉嫩的耳垂上也没有戴耳环。 如此素净,的确符合宫女的规制。 宫女的发髻是有严格规定的,尚未及笄的小宫女梳双螺髻或者扎两个总角,年纪略长的则梳单螺髻,若是满任之后还继续留宫,就可以转职成教引嬷嬷,其中年轻的嬷嬷,一般称呼一声“姑姑”,到了这个身份,可以梳一些简单的低髻。 太后细细端详着这张脸蛋,也不禁暗自咋舌,不过太后终归是见过世面的,她笑着与顺康太妃道:“这个宫女的确标志,不怪谧嫔和贵妃惦记,哀家见了,都喜欢得紧呢。” 从刚才太后开口说要见嘉树,顺康太妃便觉得不对劲,这会子见了之后,太后竟直言说喜欢!这就已经等同于开口讨要了! 难不成太后是打算…… 顺康太妃内心惊讶之余,立刻毫不犹豫笑道:“太后看得上这丫头,便是她天大的福气了!” 说着,顺康太妃立刻对跪在一旁,俏脸惊呆的卫嘉树道:“还不快叩谢太后恩典!” 卫嘉树:这是什么节奏?! 这种事情,卫嘉树当然没有说“不”的资格,但是她脑袋实在有些糊涂,太后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难道真的只是老太太闲得慌? 啊不,太后其实并不老,据说才四十一岁,只比皇帝大十六岁!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也就是一个中年妇女。 卫嘉树浑浑噩噩磕了个头,“谢太后恩典……” 卫嘉树就这么稀里糊涂被跳槽到了寿宁宫。 一刻钟后,顺康太妃在绣紫搀扶下走出了寿宁殿,宫女竹韵连忙迎了上来,她一脸疑惑:“太妃,嘉树呢?” 顺康太妃回头看了一眼寿宁殿的殿门,“这丫头,要有大造化了……” 这些年,太后一直不理会后宫事务,甚至连选秀都躲懒不插手,怎的如今竟要…… 顺康太妃幽幽道,她原以为嘉树这辈子,也就是个宫女了,她能给这丫头最大的造化也不过就是抬举成一等大宫女,等日后满任,再给她相看一门好的婚事…… 没想到,这丫头,竟有这么大的福气。 顺康太妃忽的又想到,好像嘉树并不想成为嫔妃。 但转念一想,嘉树无非就是畏惧后宫争斗,但如今她有太后做靠山,哪怕只是宫女出身,也非同一般宫女了。 第018章、拉皮条的太后 顺康太妃走后,太后又细细询问了她的家境。 “回太后,奴婢是昌县人士,父亲是个举人,祖父曾经中过进士,做过县令。”卫嘉树乖乖回话。 太后一听这丫头还是个举人之女,也勉强算是小家碧玉,并非无知无识的下等宫女,脸色不由和蔼了些,“那你读过书吗?可认得字?” 卫嘉树道:“奴婢读过三年书,略认得几个字。”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寻常人家,能读三年书,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太后便吩咐锦书:“这丫头就由你教导了。” “是太后,奴婢一定尽心竭力。”作为太后的心腹,锦书姑姑自然知道卫嘉树的用途。 卫嘉树磕了个头便跟着锦书一同退出了正殿。 太后歪在软塌上,揉了揉眉心,“瞧着还算规矩,希望不是个狐媚惑主的。” 寿宁宫首领太监徐寿喜笑呵呵道:“太后娘娘您多心了,这位嘉树姑娘就是容色出挑些。” 太后低声道:“荆钗布裙,尚且有这般姿色,若是换上锦衣华服、珠翠点缀,只怕六宫都无人能比。这让哀家想起了荣显皇贵妃……” 原以为皇帝只是看上了个宫女,又因她是寿颐宫人,皇帝不好直接讨要,所以才求了哀家。没想到,竟这等国色。 徐寿喜急忙道:“皇上可不是先帝爷,何况……荣显皇贵妃出身世家,这个卫氏不过就是小门小户之女,哪里比得上?” 想到卫氏的出身,太后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是啊,皇帝很在意出身门第。 “罢了,皇帝难得求哀家一次,哀家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的。”太后像是自言自语,反正人都留下了,后悔也是晚了。 卫嘉树调任寿宁宫为宫女,虽然还是二等,但终究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她的顶头上司锦书姑姑是个十分和气的人,只给她分派了打理小佛堂的差事,她每日只需要擦拭佛龛、供奉鲜花鲜果也就是了。 这样的差事,可比在寿颐宫轻松多了,按理说这是一件好事。 但卫嘉树心里依然十分不安,她忍不住问:“锦书姑姑,太后为何点名要我留下伺候?” 而且她留在寿宁宫,也不过就是打理佛堂,这差事谁都能干。 锦书姑姑笑容和蔼:“你安心便是,太后慈祥,你呀,日后有大造化呢。” 听到这话,卫嘉树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太后是想把她送给皇帝,以维系母子亲情?! 但是,太后这些年也没做过这种拉皮条的事情啊! 怎么会突然起了这般心思? “姑姑,您这话……我不大懂。”卫嘉树小脸有些惶恐。 锦书姑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如今算来已经四年多都没有选秀了,原本最得圣上喜爱的顾婕妤和吴美人都有了身孕,皇上身边一时没有可心人,太后是皇上的母亲,自然要处处为皇上周全考虑。” 周全到给他挑漂亮宫女暖床?! 太后竟然是真的想要拉皮条?! 而且,皇帝后宫那么多嫔妃,没有顾婕妤和吴美人无法侍寝,但除此之外,还有夏贵妃、温丽妃、谨嫔、诚嫔、谦嫔、谧嫔、白婕妤、纪婕妤以及数都数不清的低位嫔妃!! 这么多女人,竟嫌还不够?! 这是何等色批?! 畜生啊! 人渣啊! 去死啊! 卫嘉树内心咆哮诅咒,外表却岁月静好。 更糟糕的是,太后不是太妃!太后既有此心,这份念头那就绝不是她能轻易打消的! 而且,自她来到寿宁宫,除了头一日见过太后之外,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是跟着锦书姑姑! 别看她如今是寿宁宫的宫女,想见太后都未必见得着呢!! 这特么叫什么事儿?! 此时此刻,乾清宫传出了一声响亮的喷嚏声,皇帝宣承熠拧了拧鼻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鼻子这么痒? 难不成有人背后说朕的坏话?! 宣承熠淡淡道:“嘉树去了寿宁宫也有些日子了吧?” 大太监姜永福嘴角抽搐,“万岁爷,嘉树姑娘去太后身边伺候,也不过三日光景。”——您,未免也太着急了吧? 宣承熠揉了揉眉心,一日不将她掌握在手心,终归不安心。 今夜皓月当空,星斗满天。 卫嘉树已经回到了宫女宿舍,只是她如今所住之地,已经是单人小宿舍了。这可是一等宫女都未必能享受的待遇。 而她的隔壁,住着锦书姑姑。 “怎么晚饭才吃了这么点儿?”锦书姑姑见隔壁房门敞开,便兀自走了进来。 哪怕是最高规格的宫女宿舍,已然十分狭小,一张三尺宽的小榻,外加一张条案,并一双绣墩。 那条案上放着卫嘉树方才取回来的晚饭,比从前在太妃身边做二等宫女,伙食条件也提了一等,有一大碗白净的米饭,上面盖着西红柿炒鸡蛋。 卫嘉树却吃了还不到一半。 她连忙起身,“锦书姑姑,我还不饿。” 锦书姑姑微笑道:“是因为天热才没有胃口吗?” 锦书打量着卫嘉树那纤细的腰身,还是……怕长胖? 锦书姑姑微微带笑,“年纪轻轻,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卫嘉树一怔,这位锦书姑姑这些日子,除了教导她一些寿宁宫的规矩和禁忌事项之外,也亲自给她安排了最好的住处和最好的饮食,对她也算是无微不至了。 “锦书姑姑,或许您不相信,但是我……原本真的只是想在太妃身边做个小宫女,从来没有其他奢想。”卫嘉树叹着气道。 美人叹息,也是一幅极美的画面。 锦书姑姑先是一怔,旋即微笑道:“你有这般容貌,又得了太后青眼,这辈子是不可能被埋没的了。” 我倒是巴不得被埋没,卫嘉树默默自语。 “好了,不要想太多,一切听太后的便是了。”锦书姑姑深深看了她一眼。 卫嘉树明白,自己不可能更改太后的意愿。 身为一个宫女,本就命不由人。 何况,高高在上太后娘娘也不会觉得她不愿意。 因为这可是天大抬举啊! 卫嘉树看着外头那轮明月,“我有些想家了。” 她所想念的当然不是卫家,而是现代社会的那个自由自在的家。 锦书姑姑:“你若是有出息,日后兴许可以见到娘家的母亲。” 卫嘉树摇了摇头:“早在我十岁那年,我娘就去世了。”——她也正是那个时候穿越过来的。 锦书怔住了。 第019章、侍疾宫女 这一日清晨,卫嘉树在寿宁宫后殿的耳殿中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佛像,这尊金佛宝相庄严,佛龛上香烟袅袅,映得佛祖面容影影绰绰,竟有些不真实。 这时候佛堂外传出宫女小声的惊呼:“皇上一大早就来给太后请安了呢!” 卫嘉树的手顿了顿,继续擦佛龛。 这已经是她来到寿宁宫第十日,每日的工作依然这般枯燥无味。 最近几日,皇帝每日都会来给太后请安。 只不过,她是打理后殿佛堂的宫女,前殿如何,与她何干?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太后虽有那份心思,但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她,一时半会儿不会把她赐给皇帝。 毕竟她是太妃身边出来的人,太后总要在手底下养她些时日,把她变成寿宁宫的宫女,才好出手。 卫嘉树真心盼着,太后养一段日子,就把她给忘了。 但卫嘉树并不晓得,惦记她的人不是太后,而是皇帝。 正殿,皇帝前脚离开,纪太后便忍不住叹了口气,“从前,皇帝可没这个孝顺。” 太监徐寿喜笑着道:“万岁爷孝顺,您老人家还不高兴?” 纪太后摇了摇头,“皇帝这样端重自持之人,没想到也会有这般模样!”纪太后忍不住蹙眉,这卫氏的容颜,的确是太过美貌了些。 徐寿喜低声道:“太后既明白皇上心意,不若择好日子,就把人给了皇上吧!反正,也是早晚的事儿。” 纪太后苦笑:“哪里是哀家要做恶人,而是皇帝实在太过心急了!那卫氏,前几日还是伺候顺康太妃的宫女,一转眼就成了皇帝的人,终究是不大好。” 徐寿喜道:“万岁爷是天子,纵有非议,也是非议卫氏,谁敢非议皇上、非议太后您?” 听了这话,纪太后叹了口气,“也罢!” 哀家毕竟不是皇帝生母,皇帝都这般眼巴巴盼着了,她若还不肯成全,怕皇帝心里要怨怪她了。 “只是,哀家也总得找个由头……” 太后如是想着,第二日乾清宫便传来消息,说是皇上晨起不适,今早的早朝都罢了。 这一瞬间,太后甚至都怀疑皇帝是不是装病。 但转念一想,皇帝素来看重朝政,想来不至于为了这点儿事装病。 便吩咐锦书,将嘉树唤了过来。 来到寿宁宫第十一日,卫嘉树第二次见到了太后娘娘。 太后打量着低眉顺眼的卫氏,这丫头这阵子倒是真的把佛龛打理得一尘不染,佛前供奉的鲜花也都是精心挑选最好的。 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皇帝病了,哀家放心不下,想着得有个细心周到的人去伺候才成。哀家瞧着,你就很细心。” 卫嘉树惊呆了,要不要这么心急?! “太后……奴婢入宫未久,没见过什么世面,怕是做不好这么重要的差事!”卫嘉树急忙找借口婉拒。 太后淡淡扫了一眼卫氏,瞧着倒是一副很焦急、很惶恐、很不想去的样子…… 但太后显然不信卫嘉树不想去御前,故而也懒得饶舌,直接吩咐锦书姑姑:“你带她去御前吧。” 卫嘉树:我凸,宫女没人权啊! 不,或许在太后这等大人物面前,她这种宫女,或许连个人都不是。 卫嘉树心中苦笑,只得低眉顺眼跟着锦书姑姑去了。 一路上,锦书姑姑一直不停地叮咛:“你只管放心,你是太后指派的人,没人敢欺负你。到了御前,你且安心为皇上侍疾,等皇上龙体康复,自有你一份功劳在里头。” 卫嘉树姣好的脸蛋木木的,此时此刻,她说什么也没用了,但锦书的好意还是要心领的,“多谢锦书姑姑这些日子的照料。” 锦书一怔,微笑道:“别哭丧着脸,有那个宫女有你这般造化?” 这份造化,她还真不介意让给锦书。 只不过嘛,锦书姑姑已经年逾三十,长相只能算是五官端正。 此时此刻,卫嘉树也只得如此苦中作乐了。 半个时辰后,卫嘉树已经站在了乾清宫的宫门外。 上辈子,她倒是去过故宫好几次,紫禁城的格局变化不大,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那一扇扇的玻璃窗,以及窗户内遮阳的窗帘了。 乾清宫的窗帘都是上号的织锦缎,在阳光底下,熠熠光辉,端的是奢华大气。 迎出来是一位白白胖胖,看上去十分和气的太监,“哟,锦书姑姑来了!”胖太监热络地跟锦书打招呼,目光却是落在了卫嘉树的脸上。 锦书姑姑连忙屈膝行礼:“姜总管好!” 竟是御前的总管!卫嘉树也赶忙屈膝一礼。 姜永福笑眯眯道:“锦书姑姑,这位姑娘是……” 锦书姑姑忙笑着说:“这是嘉树,太后听闻皇上病了,特意指来为皇上侍疾。” 姜永福白白胖胖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太后慈爱,皇上定然铭记于心!” “嘉树姑娘,请随我来吧!”姜永福笑眯眯,万岁爷的心愿如今可算是达成了!哎呦喂,这卫姑娘长得可真是比花儿还美,怪不得万岁爷念念不忘。 卫嘉树心下不解,御前的大总管犯不着对她如此礼敬吧?就算太后送她来是别有用意,这御前大红人也没必要如此客气啊! 卫嘉树乖乖应了一声“是”,便跟着姜永福走进了乾清宫。 乾清宫正殿高大宽阔,姜永福领着她快步走到了通往东侧暖阁的门前,他轻轻敲了两下,诚惶诚恐禀报:“万岁爷,嘉树姑娘来了。” 然后,里头便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卫嘉树一愣,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然后就见姜永福小心翼翼推开了一条只能容瘦子通过的门缝,然后让开他那胖乎乎圆滚滚的身躯,小声道:“嘉树姑娘,请吧。” 卫嘉树一脸不解:“公公,您不进去吗?” 姜永福胖滚滚的身子一哆嗦,明摆着这位姑娘日后是要做宠妃,他哪里受得起“您”字的敬称?姜永福弯下身子,笑容谄媚:“万岁爷只说了让您进去。” 卫嘉树:这真的是御前的大总管?不是跑腿小太监??? 卫嘉树此时此刻也没胆子晾着皇帝,她深吸一口气,就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暖阁十分宽敞,临窗是一架极大紫檀雕龙罗汉榻,榻中央有一方剔红倭角炕几,几上是叠放如山的奏折,还有一袭玄青色的背影。 那是个身形修长的男子,乌黑如漆的头发被玉冠束起,头发梳得光滑而平整,一身玄青色云锦圆领长袍,领口袖口皆是万字不断头,他左手撩起右手的袖子,正奋笔疾书批阅着奏折。 原来这就是天泽帝,穿着……有些素净,不过一看那衣料就知道,人家那是低调奢华。 卫嘉树缓缓走上前,止步在皇帝身侧后一丈外,便缓缓屈膝,跪了下来:“皇上,奴婢是太后指派来为皇上侍疾的宫女。” 不过……皇帝看上去,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啊! 宣承熠嘴角微微一翘,他搁下手中的湖笔,淡淡道:“平身,上前来。” “是!”卫嘉树只好起身,低垂着脑袋,低眉顺眼走到了罗汉榻前。 第020章、颜值能救命 第020章、颜值能救命 这内殿中燃了上等的香料,温和醇厚,正从那尊螭龙纹三足薰炉中袅袅散出。 香气如雾如烟,映得皇帝的半边侧脸有些模糊。 但即使有些模糊,卫嘉树还是不由一呆,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下一秒,皇帝将正脸转了过来,“怎么,不认识朕了?” 那张清秀儒雅,如小白脸般的面庞—— 可不就是那位阿飘君么!! 卫嘉树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 眼前的皇帝,和她前阵子数次夜会的鬼魂,竟然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阿飘是半透明的,而皇帝不透明。 阿飘素来只穿着中衣中裤、长发飘散,而皇帝穿着长袍,及腰长发束了起来! 这一瞬间,卫嘉树几乎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阿飘怎么可能是活人?! 这种事情,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啊不,她的确不曾见过,但无数小说影视剧,倒是有演绎过生魂离体这种状况!! 怪不得,阿飘屡次强调自己不是鬼! 原来,他说的不是置气话,而是真话!! 卫嘉树的脑海百转千回,她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什么生魂离体的现象了,现在最要命的是,她好像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刹那间,卫嘉树小脸惨白,白里透青。 搁在古代,她那些话,绝对是大逆不道,够砍头十八回的了,哦,大约还会连累举族满门! 她倒是不心疼卫渣爹的小命,但是她不想死啊!! 自穿越过来,她一直掩藏本性,装作温驯,就是因为她一直把生存摆在了第一位! 但是憋久了,实在难受! 原以为,死人是最能守口如瓶的! 没想到,阿飘不是死人! 而且特么的还是皇帝! 还是宣建国同志的孙子! 他妈滴,这厮真是个孙子!! 前前后后,他是故意在套她的话!! 卫嘉树瞬间心凉到谷底,完了! 她浑身一软,身子朝后一踉跄,双腿一颤,噗通倒在了地上。 乾清宫的方砖墁地……真他妈硬啊。 膝盖重重嗑在地砖上,膝盖骨都要碎裂了! 疼得卫嘉树眼圈瞬间一红,眼泪也飙了出来。 卫嘉树很怕疼,所以才更怕死。 泪眼朦胧中,她却看到一只横在半空中的大手。 这内殿别无第三人,那带着上等和田碧玉扳指的修长大手,显然是皇帝的手。 但嗖的,那只手又收了回去。 卫嘉树一懵,他为毛要伸手? 方才卫嘉树摔得太快太突然,宣承熠虽然下意识就伸手过去,但卫嘉树向后踉跄了一下,宣承熠终究是来不及扶住。 但宣承熠又立刻意识到,这卫嘉树说了太多胆大妄为的话,朕扶她作甚? 所以,宣承熠又立刻收回了手,却看到那惨白的小脸,泪眼红肿的秋眸…… 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竟然也有如此恐惧无助的样子。 宣承熠轻咳了两声,他本打算先敲打一二,但瞧着她这幅如临深渊的样子,倒是有些不忍了。 故而一时间,宣承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道:“你先起来吧。” 卫嘉树原以为头顶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即将落下,没想到皇帝却让她起来?她含着泪滴的秋水眸子一怔,仰头望着皇帝。 这一刻,阳光洒落在那张柔柔怯怯的小脸上,蘸了泪滴的乌黑睫毛颤动了两下,那水润的眸子里仿佛染上了一层希冀的光华。——那是求生的意志。 卫嘉树此时此刻的模样,当真是扣人心弦。 宣承熠也不由心头微颤,这个卫氏……柔弱乖顺的样子,倒是比张扬跋扈的模样惹人喜爱多了。 若她能一直如此……瞧那惶恐不安的样子,宣承熠又觉得有些不忍。 既然是美人,自然是笑靥如花的样子最美。 “你知道错了就好,以后,谨言慎行。”宣承熠本想板着脸训诫,但说出来的语气却忍不住再三温和。 卫嘉树呆滞,这什么意思? 不要她的小命了? 呆了片刻,卫嘉树突然发现皇帝一直盯着她的脸蛋…… 哦,明白了,卫小姑娘的这幅好皮囊救了她的小命。 一直以来,她都为这幅过于美貌的皮囊而忧心,可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竟还是这幅皮囊救了她的命! 卫嘉树侥幸之余,心下苦涩。 若换了是现代的她那副平平无奇的脸蛋,怕是骨灰都得被扬了吧? 卫嘉树垂下眸子,颤声道:“谢皇上不杀之恩,奴婢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宣承熠:不杀之恩……这有些言重了吧?如此美人,谁会忍心下杀手呢? 看样子是真把她给吓坏了。 宣承熠脸色又温和了几分,“好了,起来吧。” “是。”卫嘉树颤颤巍巍爬起来,忍不住揉了揉生疼的膝盖。 见她还是战战兢兢的模样,宣承熠好言道:“你放心,朕不会以言罪人。此事,就算是揭过了。” 不以言罪人?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乃们清朝最擅长文字狱! 额,不好意思搞错了。 那是辫子清朝。 这个宣氏清朝,貌似还真的没有搞过文字狱。 但是尼玛她说的那些话,比文字狱还严重啊! 随便拎出来几句都是大逆不道啊!! 虽说如今靠颜值暂且保住了小命,以后她是真的要谨言慎行了! 简而言之,要苟住、不能再浪了! 卫嘉树内流满面。 见她还是颤颤巍巍的小可怜模样,宣承熠叹了口气,原以为她胆子大,没想到竟这般胆小。 “会磨墨吗?”宣承熠问。 卫嘉树连忙飞快点头,“会!”说着,便急忙一把握起炕几上那上好的朱红色徽墨,一边添水,一边飞快研磨。 转瞬功夫,澄泥砚上就已经是一滩均匀的红墨了。 宣承熠点了点头,再度拿起湖笔,蘸红墨,继续朱批。 皇帝批阅奏折,书写回复意见,都是用红墨,所以称之为“朱批”。 大学士拿到批复后的奏折,就会根据“朱批”指使草拟圣旨,再请皇帝盖章,就可以颁布了。 所以,“朱批”约等于圣旨。 卫嘉树低头专心致志磨墨,奏折的原文和朱批她是一个字都不敢看。 一时间,殿中静谧,只能偶尔听见红墨摩擦澄泥砚的声音,以及湖笔在宣纸上落字的沙沙之声。 第021章、红袖添香 卫嘉树穿越过来之后,好歹读了三年书,卫渣爹是旧儒科举人,所以她学得自然是四书和毛笔字,所以磨墨也算熟练工种了。 女子细心,墨出来的红墨均匀细腻、浓淡适中。 宣承熠顿觉心情愉悦,红袖添香,果然是一件美事。 每次瞥眼,都能看到一张姣如朝花、沉静如水的面庞。 那白皙如玉的脸蛋恬静温婉,秋水般的眸子静默低垂,桃瓣似的嘴唇微微抿着……当真是赏心悦目。 宣承熠心情愉悦,批阅奏折的速度就格外快了几分。 珐琅西洋钟的不停摇摆,时间缓缓流逝。 殿外的日头高升,姜永福看着一头热汗赶来的贵妃娘娘,端的是无比为难,“奴婢知道,贵主子关心皇上龙体,只是这会子万岁爷喝了药,已经睡下了。万岁爷眠浅,若是奴婢放您进去,您再一不小心吵醒了万岁爷,怕是万岁爷要生气,那岂非害了您?” 姜永福言出谆谆,一副处处为贵妃考虑的仁厚模样。 夏贵妃今日穿着不似往日鲜艳华丽,只穿了件雪青色直襟暗纹罗衫,下身配一条杏黄色百褶马面裙,她急得脸蛋通红,来回踱步,“那、那本宫在此候着,等皇上醒来,你再通报。” 姜永福头大如斗,这位贵妃还真是固执啊,他只得道:“您瞧着日头这么毒,若是把您晒出个好歹,等万岁爷醒了,肯定要责怪奴婢的!贵主子您就当心疼奴婢,且先回去吧。” 夏贵妃一头汗水,嘴唇紧紧咬着,显然是不肯回去。 一旁的德馨嬷嬷忍不住劝慰道:“娘娘,四皇子这几日脾胃不佳,身边不能没有人陪,不如咱们先回长安宫,容后再来给万岁爷请安。” 听了这话,夏贵妃才突然想起自己刚到手的儿子,她心头的倔强一瞬间就松了泰半,“那……稍后皇上醒来,还请公公一定要转达本宫问候。” “您放心!”姜永福拍着胸脯保证。 这一切,卫嘉树都听得真真。 妈耶,这个大太监居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编瞎话?明明某人精神头倍棒,一本奏折接着一本地批阅呢!你丫的居然说皇帝喝了药睡着了? 我怎么没瞅见皇帝喝药,我怎么没瞅见皇帝睡觉? 卫嘉树小心翼翼偷偷瞟了皇帝陛下一眼,这位大爷似乎面貌平和,眼角眉梢微微带笑。 难不成姜永福这么说,都是皇帝提前授意过的? 是了,要不然借他仨胆也不敢扯谎骗贵妃啊。 也就是说,是皇帝在扯谎骗夏贵妃呢。 嗯,这人果然很缺德。 卫嘉树低下头,心中腹诽,面上温顺,继续磨墨。 眼下时节,正当炎热,明透的玻璃窗被一架苏绣山水屏风遮挡,因此阳光透过屏风晕进来便是极柔和的光线,而且还能起到保护隐私的作用。 毕竟玻璃窗太透明了,若是不加个窗帘什么的,站在窗外,完全可以窥探得一清二楚。 所以这个时代,又多了窗屏这种新式屏风。 因为夏日时节,少不得开窗通风,若是挂窗帘,难免会被吹拂起来,阳光晒人,而且隐私也得不到保障。 还是窗屏更好些。 那苏绣的屏风针脚细腻,薄薄的素罗,能透光,却不透人,素罗上绣的是浅墨色的山水,素雅中不失大气。 “咳!”皇帝陛下突然咳嗽了一声,“朕有些渴了。” 若换了从前,每隔两刻钟就会有太监端上冷热合宜的茶水。 但是今日,他吩咐了,不经传召,谁都不许进来。 所以,都过去半个时辰了,皇帝陛下还没喝一口水呢。 卫嘉树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定位,立刻放下红墨,屈膝道:“是,奴婢这就去。” 老呆在这个缺德又算计深的狗皇帝身边,卫嘉树也觉得压力蛮大的,能出去透透气自然是好事。 卫嘉树脚下飞快走出了东暖阁,却见是一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年轻太监领着四五个小太监候在门外。 年轻太监道:“奴婢是姜总管的徒弟张五德,卫姑娘,可是万岁爷传茶?” 卫嘉树点了点头:“皇上渴了。” 张五德立刻飞快扫一眼伸手的小太监,那小太监躬身一礼,立刻一溜烟就不见了影儿。 张五德道:“姜总管去御膳房敦促晚膳了,临走前吩咐了奴婢在此候着。奴婢是茶水房的管事太监。” 卫嘉树点了点头,“张公公好。” 说话间,那小太监已经捧着个乌漆茶盘走了进来,茶盘上是一盏明黄地龙纹盏,并四碟精致的小点心。 合着传茶,还附带茶点。 而且这速度也忒快了点吧? 茶水间的怕是一直都备着呢。 卫嘉树本想出来透透气,没想到上茶速度如此之快。 她也不敢耽搁,忙接过茶盘,便兀自回到了东暖阁中。 宣承熠刚刚批完手中的奏折,便见卫嘉树纤纤细步走了过来,那嫩白如羊脂的手端起茶盏,轻轻放在了海水龙纹几上。 这样纤细如玉的手,终日与草木泥土作伴,实在是暴殄天物——宣承熠的内心忽然这么想。 等他回过神来,四碟点心也都一一搁在了炕几上。 宣承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还是往日的口味,没什么新奇,只是…… “好像一股淡淡的佛香。”宣承熠似是自语,自是发问。 卫嘉树垂首道:“奴婢先前一直在寿宁宫打理佛堂。”所以多少会沾上迦南香的气味。 宣承熠心中暗道,是了,太后把她打发去佛堂了,所以朕每次去请安,都见不到她的人影。 “这个气味虽然醇厚,却有些老气了,并不适合你。”宣承熠品评道。 卫嘉树:……废话,这是太后宫里的香料!! 宣承熠又饮了一口茶,便搁下了,他打量着卫嘉树那张温婉静好的面庞,忽的又道:“华帏凤翥香甘甜温和,又有一丝轻柔妩媚,与你正相宜。” 看样子是个行家。 不过一个大男人研究这个,总让人觉得不太正经。 卫嘉树低垂额头:“奴婢不懂香。”——所以就不必对牛弹琴了。 宣承熠嘴角微微一翘,“你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卫嘉树沉默了。 她自然明白,自己靠脸保住命,那么日后……她显然是要成为皇帝的后宫三千之一了。 生存是第一位的。 皇帝虽然不是好玩意儿,但幸好长得还不错。 否则,她还不如吊死自己,兴许还能穿回去呢。 第022章、狗皇帝吃草! 一个时辰后,丽妃温氏前来请安,张五德直接复述姜永福的原话,说皇帝喝了药,睡下了,若是惊醒了,定会龙颜不悦。 不过丽妃没有贵妃那么固执,她语气有些清冷:“既然如此,本宫就不打搅皇上养病了。等皇上醒来,记得转达本宫问候。” “是!”张五德应声。 听着这口吻,总觉得丽妃对皇帝……似乎并不执着。 丽妃的亲姐姐昭宁贵妃是皇帝东宫良娣,皇帝一登基就封她为宁妃,后来元后故去,宁妃原是最有望成为继后之人。 只是宁妃早年曾经小产,伤了身子,因此元后故去不过两年,宁妃也去世了。 皇帝追封其为昭宁贵妃,又纳其妹入宫,一入宫便是妃位,仅次于皇帝亲表妹贵妃夏氏。 其实皇帝早就下达了口谕,说此番只是小恙,略作将养即可,无须嫔妃侍疾。 只是就算不需要侍疾,嫔妃们总得表示一下,以示慰问关怀。 因此过了一会儿,谨嫔派人送来了一盅燕窝、诚嫔送来一份手抄经文,谦嫔则带着大公主过来请了个安,自然了,还是没能进殿,只是在外头磕了个头。 然后就是谧嫔何氏,她特意挑了皇子们下学的时辰来到乾清宫,自然而然就遇见了太子和二皇子。 皇子们听闻父亲生病,焉有不来请安的道理?那些年幼的、未曾入读的也就罢了,但太子已经七岁、二皇子也有六岁了,因此尚书房一下了学,就立刻赶来慰问父皇。 结果就在乾清宫外不远处碰见了谧嫔何氏。 何氏是元后庶妹,也就是太子修仁的姨母,太子一听谧嫔也是去请安,立刻欣然邀约。 于是…… “万岁爷,太子、二皇子……还有谧嫔前往请安问候。”姜永福从御膳房回来,就遇上这茬子事儿,他滴溜溜走进内殿,向皇帝禀报。 宣承熠脸色冷了几分,“传修仁和修仲进来,至于谧嫔,让她退下。” 姜永福暗自腹诽,这个谧嫔就是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啊,以为和太子一块,就能进殿面见万岁爷了? 姜永福应了一声“是”,便飞快出去传话了,“万岁爷请太子和二皇子进殿,至于谧嫔娘娘,您请回吧。” 谧嫔那满含期待的脸一瞬间胀红,仿佛是被什么人扇了个耳光。 姜永福暗啐,连贵妃娘娘都没能进殿,你算老几? 而且万岁爷这会子红袖添香,最烦被人打搅!若是皇子们,那自是一番孝心,另当别论,你谧嫔又算什么? 见状,太子修仁一幅没心没肺的小孩子模样道:“父皇生病了不爱动弹,想必是不想见外人吧。” “外人”谧嫔心口如遭重击,谧嫔身子一颤,咬牙切齿道:“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目送谧嫔背影远去,太子嘴角浮起讥诮的笑。 二皇子修仲忍不住撇撇嘴,连自家亲姨母都如此对待……这位太子爷,还真是骨子里刻薄。 片刻后,两个差不多大小的萝卜头均是一脸乖巧地走了进来,卫嘉树立刻退到一旁,低垂着脑袋,尽量降低存在感。 但是,大约是小孩子个子矮,视线低,亦或者是因为这殿中只有她一个宫女,太子和二皇子双双请安之后,还是将目光瞥向了卫嘉树。 二皇子修仲一脸活泼可爱的笑容:“这位姐姐有些眼生,可是新来的?” 卫嘉树:…… 她屈了屈膝盖,正要回答。 宣承熠却突然咳嗽了一声,“是太后指派来为朕侍疾的。” 太子也露出甜美可爱的笑容:“还是皇祖母最关心父皇了!” 修仲立刻道:“儿臣也很关心父皇,父皇您的病情好些了吗?” 太子立刻插嘴:“儿臣见父皇气色尚好,身子应该没有大碍了吧?” 卫嘉树冷眼瞧着,这两位龙子凤孙,端的是嘴甜,只可惜,分明实是在较劲儿争宠呢。皇家的小孩子,也终究不是单纯的孩子了。 宣承熠面色冷静,不喜不怒,“朕没什么大碍,你们两个,只管好好读书,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太子和二皇子双双低下头,乖乖应了一声“是”。 然后宣承熠挥挥手,就打发了这两只崽子。 东暖阁再次安静了。 然后便是晚膳了,虽然天色还不晚,日头还老高。 不过这个时代的晚饭就是这么早,古人一天只吃两顿正餐:朝食、飧食。 朝食大约在上午十点享用,飧食一般在下午三四点开饭,除此之外,还有早点、宵夜两顿非正式餐点,因此倒是不担心饿肚子。 皇帝的正餐,倒也没有想象中奢靡,不至于动不动几百到菜。 不过卫嘉树粗粗一数,怎么也有四五十道菜。 据说是太祖立国,例行节俭,定下皇帝御膳至多七七四十九道菜的规矩,而后妃自然更不能越过这个数目。 差不多五十道菜,其实也不少了,足足摆满了两大张长条桌子。 啧啧,全都是山珍海味啊,闻着这香味,卫嘉树暗暗流口水。 以她如今寿宁宫宫女的身份,也只能吃个盖浇饭罢了,跟皇帝一比,当真是天上地下。 其实她不是要跟皇帝比,而是皇帝缺德,用膳就用膳,还非让她布菜伺候!! 麻蛋! 你吃着、老娘看着! 你喝着、老娘瞅着!! 这狗皇帝怎么没人性呢?! 卫嘉树面无表情地随便夹菜,她只秉承着每道菜最多三筷子的规矩,至于所夹的菜是不是皇帝爱吃的——鬼才知道! 卫嘉树进宫这么久了,还不曾吃过肉呢,她吃过的最好的菜也不过就是西红柿炒鸡蛋里头的鸡蛋,而且还炒得有点老了。 但面前,却是现代的她都不敢奢望的顶级美食——无他,丫的这里头多少国家级保护动物啊! 丫的吃野味,也不怕得传染病? 看着那香喷喷的香香肉,卫嘉树妒忌得都要飞上天了! 所以,她专门捡着素菜往皇帝盘里送! 吃!吃!! 给老娘吃草!! 老娘吃不到肉,你也别想! 丫的,谁叫你让老娘做布菜宫女?! 呜呜呜,那盘虾仁蒸饺看上去好好吃,皮都是半透明的,里头是粉色的、整只整只的大虾仁啊!! 宣承熠这一顿晚膳用得极好,他随手点了嘉树侍奉宴席,不过是打着秀色可餐的想法。 没想到嘉树倒是很懂朕的心思,夹的都是清淡爽口的小菜,绿油油、碧翠翠,看着就有胃口。 卫嘉树实在是忽略了皇帝这个身份,人家是皇帝,什么山珍海味、鲍参翅肚没吃过?人家早就吃腻歪了好伐? 而且要装病,整天没怎么动弹,自然没什么胃口,若吃些油腻的食物,只会倒了胃口。 吃饱喝足后,皇帝搁下了手中的象牙筷子。 卫嘉树暗自揉了揉手腕,丫的可算是吃饱了! 这一筷子一筷子给人夹菜,也是挺累人的! 第023章、挚爱虾仁蒸饺 皇帝擦了擦手,心下想着该赏她点儿什么好,忽的,宣承熠想起,嘉树方才布菜的时候,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瞥那道虾仁蒸饺。 宣承熠微微一笑:“你布菜不错,那盘蒸饺就赏给你了。” 卫嘉树眼眸瞬间亮了,蒸饺?难道指的是那盘虾仁馅儿的?! 没跑了,这蒸饺只有这一盘! 因是大虾仁馅儿的,卫嘉树一只都没夹给皇帝!因此那上好的珐琅大盘中,赫然是整整十只半透明的虾仁蒸饺! 人间极乐啊! 卫嘉树兴奋地只恨不得立刻抱走那盘蒸饺,但她总是克制住自己,没有失了规矩,连忙屈膝道:“谢皇上恩典!” 夕阳余晖中,卫嘉树捧着那盘虾仁蒸饺躲在殿外的角落里大快朵颐。 御膳房的厨艺当真没的说,虽然蒸饺已经凉透了,但还是十分鲜美,卫嘉树一口一个祭奠了自己的五脏庙,那叫一个满足! 入宫半年了,总算吃上一顿人饭了。 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擦手擦擦嘴,卫嘉树眼瞅着已经到了白班夜班交接班的时间了,便寻到领事太监姜永福胖滚滚的身影,快步上前,“姜总管!” 姜永福正急得满地打转呢,这才撤了飧食,怎么嘉树姑娘就没了影了? 卫嘉树的出现,让姜永福松了一口气:“哎哟喂,我的好姑娘,你方才哪儿去了?” 卫嘉树腼腆一笑,“我方才去角落里吃那盘虾仁蒸饺了。” 姜永福:“……” 卫嘉树又道:“对了,姜总管,这会子似乎到了交接班的时辰了吧?那我……”我是不是可以回宫女宿舍歇息了? 姜永福急忙道:“你是太后赏赐给皇上的贴身宫女,故而我给你排了一旬的上夜差事。” 卫嘉树:我有一句MMP不值当不当讲! 卫嘉树俏脸僵硬,晚上,守着一个好色的皇帝,很不安全的好伐? 虽然她也知道那也是早晚的事儿,但晚点总比早点好吧? 偏生这个姜大总管拉皮条没底线,丫的哪有让新来的守夜的道理?昔日在顺康太妃身边,有资格的守夜的,那都起码是两年以上资历的宫女!更不消说御前了! 卫嘉树叹了口气:“是,我省得了。但我今日白天当了差,那这守夜,便是从明天傍晚开始是吧?” 姜永福一愣,按规矩,的确是的…… 这宫里的规矩,若是排上守夜,那自然白日补觉歇息。 同理,若是白天当了差,那夜里自然不能当差了。 这倒不是人道主义,而是限制宫人,警告宫人不许太勤快,这叫争宠! 正在此时,太监张五德快步跑了过来,“嘉树姑娘,万岁爷传你呢!” 皇帝传唤,卫嘉树自不敢耽搁,连忙麻溜进去。 却见皇帝正坐在冬暖阁的禅椅上,手里端着一盏清茶,旁边的剔红龙纹茶几上则摆满了各色精致小点心。 唉,当皇帝就是幸福。 还这么多餐后点心! 只不过皇帝陛下貌似对甜点不怎么感兴趣,茶几上点心是一口都没动,对了,午后传茶配的那些茶点,皇帝好像也没吃…… 真他妈浪费。 卫嘉树满腹羡慕嫉妒恨。 她屈了屈膝盖,为自己的双腿默哀,这都站了一整天了,腿又酸又软。 她是真佩服那些服务行业人员,动不动一站一整天,甚至有的还穿着高跟鞋,居然还能跟个没事儿似的。 而卫嘉树就比较菜了,站上半日都觉得腿酸! 她就比较适合坐着和躺着…… 大概是因为她骨子里懒惰,不适合宫女这项辛勤的差事。 从前在寿颐宫,起码能做点自己喜欢的差事,悄咪咪还能给一团雪梳毛解压,但现在……她站着伺候了这狗皇帝一整天了好伐?! 现在到了下班的时辰了,能不能麻溜点儿放老娘走? 宣承熠将茶盏搁在身侧的茶几上,“怎么一转眼就没影儿了?” 卫嘉树只得再一次解释:“皇上不赏了奴婢一盘蒸饺么,奴婢方才端出去吃了。” 宣承熠:“……”朕赏的饭食,不应该收起来,等差事结束带回去吃吗? “饿了?”宣承熠问。 卫嘉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不是么!老娘早就饿了!! 尤其刚才给皇帝布菜的时候,好悬没把她饿成饿鬼!! 宫女虽然也是每日两顿正餐,但为了不耽误当差,朝食是天一亮就开饭,吃了就得立刻去主子跟前当差!然后是飧食,要伺候主子用了餐,才能回到宫女住处,去填自己那饿了一天的五脏庙!! 两餐制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尤其对宫女太不友好了! 卫嘉树点了点头,“宫女的早饭用得很很早,到这会子至少已经过了五个时辰了。” 十个钟头不吃饭,谁都会饿啊! 宣承熠一怔,他倒是并不晓得宫女何时用餐,如今一想,似乎也是,宫里头的宫女太监都是天一亮就得来当差,那早饭自然是要在此之前就用了。 卫嘉树又道:“不过这会子,奴婢已经不饿了。”十只蒸饺虽然填不满五脏庙,但起码已经解了饥馑。 宣承熠道:“放心,你以后都不会再饿肚子了。” 卫嘉树当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只有宫里的主子,才可以自定用餐时辰,虽然朝食和飧食基本定时定点儿,但还有早点和宵夜,可以自己做主传唤,想什么时候吃都成。 卫嘉树低下头:“皇上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退下了。” 宣承熠微微一懵:“退下?你要退去哪儿?” 话刚问出口,宣承熠才意识到,无论宫女太监,貌似白天和晚上伺候不是一波人,也就是说到了傍晚要换班了。 宣承熠看着眼前可餐的秀色,微微有些不舍得,但瞧着她似乎已经有些疲惫,便道:“那你退下吧。” 终于可以下班了! 内牛满面! 辛苦一整天的卫嘉树终于走出了乾清宫,却在殿门外赫然看到了一位身穿绯红织金缎衣,甚是华丽的女子。 这个女子梳着华丽的牡丹高髻,高髻上珠翠玲珑,女子面有急色,“这个时辰,皇上应该才用了晚膳,怎么会立时就睡下了?” 卫嘉树:听这声音,似乎是夏贵妃啊。 卫嘉树二话不说,低下头,正准备开溜。 然而,她虽然穿得只是寻常宫女衣裳,但脸蛋长得实在太出众了,再加上夏贵妃又焦急地盯着正殿,岂会没不注意殿中出来的人? “站住!你是何人?!”夏贵妃疾呼。 第024章、酸贵妃 夏贵妃语气不善,是因为卫嘉树身上的衣料可比御前宫女的衣裳次了一筹,因此夏贵妃立刻觉得这肯定是别的嫔妃派来的人。 姜永福急忙道:“贵妃娘娘,这是御前新来的宫女。” 一听是御前的宫女,夏贵妃立刻挤出个笑容,做出和善的样子:“是吗?御前何时添了这样标志的宫女?而且……还鬼鬼祟祟的!” 卫嘉树无语,你才鬼鬼祟祟,你全家都鬼鬼祟祟! 见状,卫嘉树也只得连忙上前,屈膝行礼:“贵妃娘娘万福。” 夏贵妃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宫女,一身粗糙的袄裙,通身的皮子却白嫩得胜过牛乳,夏贵妃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那是被脂粉一层层精心粉饰的容颜,竟还是不及这宫女的脸蛋白皙。 宫里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姿色卓绝的宫女了。 夏贵妃再跋扈,也终究不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欺负御前的宫女,她强行挤出个笑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卫嘉树只得回答:“奴婢卫嘉树,十六岁。” 一听这个名字,夏贵妃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似乎……当初顺康太妃身边那个宫女也叫嘉树来着? “你从前是伺候顺康太妃的?!”夏贵妃忍不住发出惊呼。 卫嘉树硬着头皮称“是”。 “这怎么可能?”夏贵妃一脸不可置信,太妃身边的宫女怎么会调到皇上御前?! 姜永福见状,只得忙解释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嘉树姑娘入了太后的眼缘,所以去了寿宁宫伺候。又因皇上病了,所以太后做主,让嘉树过来为皇上侍疾。” “太后……”夏贵妃更是不可思议,怎么太后还插了一手?!竟还把这个宫女送到了皇上御前? 如此一来,这个宫女便是太后钦赐,平白别的宫女出身的嫔妃高了一筹! 正在此时,张五德快步跑了出来:“贵妃娘娘,万岁爷刚刚醒了,请您进去呢。” 一听皇帝传召,夏贵妃立刻顾不得旁的,连忙整了整仪容,满怀希冀进了殿中。 卫嘉树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脱身了。这个夏贵妃娘娘,身上的酸味可真大!干脆改姓叫酸贵妃得了! 进了殿中,夏贵妃哪里还有素日里那高高在上的模样,瞬间便是百般温柔,先是关心了一下皇帝的龙体,然后,才忍不住酸意,提及了那个叫嘉树的宫女。 宣承熠瞬间眼神发冷,“怎么?你管着后宫还嫌不够,连朕身边的人也要管一管?!” 夏贵妃忙低下头,“臣妾不敢,臣妾只是问问,问问而已……”夏贵妃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已经几乎不可闻。 “好了!”皇帝摆了摆手,“朕乏了,你退下吧。” 夏贵妃咬了咬嘴唇,她才进来一小会儿,皇上就嫌她烦了…… 夏贵妃满腹委屈,瘪着嘴退了出去。 德馨嬷嬷见自家主子面带委屈之色,便晓得在皇上面前又吃了冷言冷语了,她立刻道:“主子,皇上病着,难免心情不好,您要多谅解才是。何况,今日前前后后嫔位以上的都来请安了,皇上只让您一人进殿,可见唯独对您高看一眼。” 听了这话,夏贵妃心里瞬间就好受了,“是了,皇上身子不舒服,心情自然也不佳,并非是故意给本宫脸色看。” 一想到别的嫔妃,如今都见不得龙颜,夏贵妃心里就平衡多了。 但是,那个叫嘉树的宫女……一想到这个宫女今日八成伺候了皇上一整日,夏贵妃又忍不住酸了,她登上贵妃仪舆,才离开乾清宫,便低声吩咐:“去查查那个宫女的来历!” 贵妃娘娘发话,不过一两个时辰,卫嘉树的履历立刻送到了贵妃案前。 来历很简单,举人之女、小选入宫,先是在顺康宫做了好几个月的莳花宫女,然后被谧嫔瞅上,谋取失败,再然后被贵妃惦记,也还是没能弄到手。 最后,竟被太后瞧上了,调去寿宁宫。 今日一早,太后才命其前往御前,为皇上侍疾。 作为一个宫女,有这等过往,着实不一般啊! 一想到当初在寿颐宫碰了一鼻子灰,夏贵妃脸色就很是难看。 德馨嬷嬷忙劝慰道:“只是个姿色略出众些的宫女罢了,就算是太后所赐之人,也终究只是个宫女。何况,如今不正是需要新人来分宠么。” “可是,她的模样,也太狐媚了些!”夏贵妃满腹酸意。 德馨嬷嬷叹道:“娘娘,这宫里永远不缺美人。有朝一日兴许还会有选秀出身的世家之女,这个卫氏,出身摆在那儿,日后再得宠,也终究上不了台面。与其是旁人,还不如是这样的人得宠。” 这些道理夏贵妃当然懂,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泛酸,“这些出身卑微的东西,到底是哪里好了?表哥怎么偏偏喜欢这样的?!不就是、不就是……长得漂亮了些么……” 说到最后,夏贵妃的语气又酸又涩,好似打翻了陈年醋坛子。 德馨嬷嬷满是怜惜,“男人,终究是喜好美色的。只是咱们皇上更念旧情,娘娘要从长远考虑,面对这些一时新宠,娘娘要贤惠大度一些,这样皇上才会欣慰,才会考虑让您继任中宫。” 夏贵妃吸了吸鼻子,忍下心头的酸涩苦楚:“嬷嬷,我知道了。我就是心里难受,我这般全心全意对表哥,表哥的心思却总不在我身上……” 德馨嬷嬷忙柔声道:“这六宫上下,若论皇上最厚待之人,莫过您了!不消说这位份最高,还手握六宫大权,甚至还让您抚养四皇子!” 说着,德馨嬷嬷压低声音:“奴婢之前的那些算计,以皇上的英明未必看不出来,但皇上还是让您抚养四皇子,可见皇上对您,真真是没得说!” 听了这番安慰,又看了一眼在碧纱橱中已经熟睡的可爱的孩子,夏贵妃眉宇的郁结终于舒展开来,“是啊,皇上对本宫已经很好了……” 这会子,卫嘉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窝,还没来得及用晚饭,锦书姑姑就来了。 锦书姑姑亲自过来,主要是跟她询问了一下龙体状况,卫嘉树自然不能说皇帝看上去根本不像个病人,只得捡着好听的说皇上气色还不错,胃口也不错,想必过不了几日就能康复了云云。 锦书姑姑这才安心,叮嘱她早些歇息,便离开了。 送走了锦书姑姑,卫嘉树这才掀开裙子,撸起裤腿,露出洁白纤细的小腿和微微发青的膝盖。 唉,今天一直都觉得膝盖酸乏得很,看样子果然是白天那一踉跄,膝盖触地,给磕伤了。 这个身子,着实娇贵。 不过问题不大,过两日应该就能消了。 这个时候,忽然飘来一个熟悉的男声:“膝盖怎么受伤了?” 第25章、凑不要脸狗皇帝(一更) 卧槽,这不是阿飘君么! 啊不,是凑不要脸的缺德吃草狗皇帝! 而且这厮的道德底线更低了! 以前起码还知道君子不欺暗室,不曾进入宫女宿舍! 现在倒是好了,直接就穿墙进来了!! 灵魂状态的宣承熠着一身月白云罗中衣,再加上这半透明的状态、以及那及腰的长发,丫的更像个鬼了! 卫嘉树强忍着想要掐死鬼的冲动,赶忙撸下裤腿,赤着脚丫子飞快下榻行礼。 宣承熠笑道:“如今倒是懂礼数了。” 我是懂礼数了,你丫的却是没有道德底线了!卫嘉树内心咒骂不已。 “你的膝盖何时磕伤了?”宣承熠仍然很不解。 卫嘉树不答话,只抬眼凉凉看着某只阿飘。 宣承熠怔了怔,忽的想起,白天嘉树见到他的时候,似乎吓了一跳,自己摔跪在了地上……难道就是那时候? “你这哪里像个宫女,也忒身骄肉贵了些。”宣承熠笑道。 卫嘉树强忍着道:“皇上训诫的是,是奴婢矫情了。” 宣承熠一怔,忙道:“朕不是这个意思。”——他不过就是打趣两句。何况身骄肉贵也没什么不好,这等女子,原就不愿屈居宫女卑位。 “做个宫女,本就是委屈了你。”宣承熠目光定定打量着她,这身粗糙的宫女袄裙实在是令明珠蒙尘,她若穿上华美的绫罗绸缎,饰以金玉珠翠……不,金太俗气,这样的仙姿玉质,唯有美玉珠翠方不辜负。 卫嘉树略一沉思,低声道:“奴婢从未这么想过。”——她的意思,她从不介怀宫女的身份,也不介意做上五年宫女。 这已经是隐晦地表达自己心思了。 显然宣承熠并没有脑补到这句自谦之言里头的深意,反而怜惜道:“你暂且委屈几日,朕会尽快为你安排。” 卫嘉树暗暗叹了口气,她不想要皇帝所谓的“安排”,她不介意委屈上五年,然后退役嫁人! 但她没胆子跟皇帝直截了当说,老娘不想做你的嫔妃! 因为她怕死! 拒绝皇帝是什么后果,她一点也不想尝试一下。 哪怕皇帝恼羞成怒置她于死地的概率或许根本不超过三成,她也不敢尝试! 自她穿越到这个时代,一直谨小慎微,一直把生存放在了第一位。 唯独对之前的“阿飘君”没有做到谨小慎微,这才有了如今的后果。 卫嘉树垂眸站在床边,脚下踩着自己的鞋子,一双光华白嫩的玉足在昏暗的小卧室内,亦是分外显眼。 宣承熠正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目光忽的一滞,那双半掩在粗糙裙子底下的双足……竟是那般小巧玲珑,嫩白的脚趾微微曲着,指尖还微微泛红。 宣承熠只觉得心口发热,忽的又不由自主想起了那细嫩的小腿和微微发青的膝盖……当真是美玉雕琢出的美人! 宣承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绮念,他飞快转移视线,扫视着这个逼仄的小屋子。 “这是……你的晚膳?”宣承熠的目光落在床头小柜子上那一大碗米饭上,白净的米饭上盖着一层煮得稀巴烂而且还黑乎乎的……貌似是白菜的东西。 宣承熠眉头皱得都打结了,她每天吃的都是这种东西?!怪不得她从前一直抱怨吃得是猪食! 原来真的不是嘉树矫情,这东西,可不就是猪狗般的吃食吗? 卫嘉树忙道:“那个是酱油放多了,其实味道应该还不错,白菜是加了肉渣一起炖的。”所以闻起来还蛮香,她这会子都没吃,是因为天气热,不想吃太热的东西,而且方才吃了十个虾仁蒸饺,倒是不怎么饿。 如今比起以前做寿颐宫宫女,伙食水准已经提高了不少了。 宣承熠叹了口气,心道,太后才赐了嘉树伺候他侍疾,他自不好立刻收用,原想着先委屈她个把月的。 如今看来,等朕“病愈”,就立刻降旨吧。 “好生歇……”宣承熠原想叮嘱她好生歇着,但瞧着这低矮的卧室,还有那顶多三尺的粗糙矮榻,这种地方,如何能歇息好。 “朕先回去了。”宣承熠低声道。 卫嘉树赶忙屈膝恭送狗皇帝。 麻蛋,可算是滚蛋了。 卫嘉树还偷偷打开房门,眼瞧着皇帝的的确确飘得没影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关门落锁,在此回到小榻上,端起那一大碗盖浇饭,大口吃着,祭奠五脏庙。 虽说这饭食跟御膳仍然是天差地别,但她这会子肚子饿了,倒是不觉得难吃。米饭有着天然的米香,菜有点咸了,但能够吃到肉渣,对于宫女,已经是难得的幸福了。 卫嘉树幸福地打了个饱隔儿,忽的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酸味。 于是扬起手臂嗅了嗅,果然是她身上味道。 自从穿越后,每日洗澡已经不可能了。 不过先前在卫家,起码夏天能每日洗澡。 入了宫之后,宫女每个月只有三次免费洗澡的机会,这还是宣建国同志监国之后修建了洗澡堂,给宫女太监提供的福利。 若想额外洗澡,就得自己额外花钱买澡票,倒是不贵,才十文,不过肥皂很贵,最便宜的也要三十文。 唉,为了维持相对干净,她的月俸禄基本是一个不剩,若不是她节俭,只怕就要花老本了。 唉,睡觉吧,明天再去洗吧。 一夜无梦。 醒来后已是日上三竿,卫嘉树推开房门便看到老高的日头,她瞬间囧了。 以前住在宫女大宿舍,从来都是竹韵叫她起床。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懒人,卫嘉树这觉多的坏毛病也延续到了这辈子,从前在卫家,她虽然丧母,但好歹是嫡出的大小姐,多睡一会儿自然无妨。 但进了宫,哪里能由得她偷懒? 可是早晨醒不来这个毛病,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幸亏有竹韵这个小闹钟,要不然,她不晓得得被罚多少回俸禄! 也幸亏,姜永福大太监安排她值夜班,今天白天不必去了,要不然……御前迟到,不晓得会被怎么惩罚。 只是这会子宫女食堂早就过了饭点儿了,肉疼的卫嘉树只得自掏腰包开小灶。 嗯,真香! 就是钱包痛得很。 第26章、通房宫女嘉树(二更) 吃饱喝足之后,卫嘉树想着这几日竹韵貌似是值夜班的日子,便去隔壁院子,敲开了旧日宿舍的房门。 果然见竹韵揉着惺忪睡觉走了出来,宫女宿舍低矮昏暗,午后的阳光过于刺眼,竹韵有些睁不开眼,良久才终于适应了,她缓缓睁开眼,却见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 “嘉树?”竹韵瞬间困意全消,她一把拉住卫嘉树的手,“你在太后那边,一切还好吧?” 卫嘉树一怔,是了,她被太后送到御前,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便道:“我还好。咱们一块去洗澡吧。” 竹韵郁闷:“又洗澡?”——这个嘉树哪哪儿都好,就是太爱干净了。宫女十日一休,所以大多数宫人都是趁着休沐日才去洗澡的,正好一个月三次免费洗澡的机会。 换了以前在家里,一年到头都洗不了几回澡呢。 这个嘉树倒是好,到了夏日,简直恨不得天天洗。 卫嘉树凑近了,在竹韵身上嗅了嗅,“你都馊了呢。” 竹韵脸微微发胀,“夏日天热,难免出汗。”三五日不洗澡,自然是有些酸的。 卫嘉树笑靥如花:“那就去洗澡呗,咱们互相搓搓背,也能舒坦舒坦。”——其实这才是卫嘉树的目的,她可以自己洗澡,但没法自己给自己搓背啊! 竹韵看着嘉树那动人的笑靥,脑子一迷糊,就点了头。 这宫里给宫女洗澡的澡堂子有点像前世上个世界的老旧澡堂子,可以淋雨,也可以泡在大池子里。 不过卫嘉树嫌弃池子里人多不干净,所以从来都是只洗淋雨。 哗啦啦的热水浇灌在洁白温软的胴体上,竹韵手里拿着搓澡巾,蹲在卫嘉树身后给她搓着后背。 大约是澡堂子里太热的缘故,竹韵一张小脸红得跟煮熟了似的。 卫嘉树美滋滋享受着竹韵轻重合宜的力道,这丫头,还真是搓澡小能手! “嘉树,瞧你美得……”简直不似凡人女子,竹韵看着眼前婀娜有致的玉体,又是羡慕又是害羞,甚至浑身气血都上涌了。 卫嘉树一愣:“什么嘛,我待会儿也会给你搓澡的啊!” 竹韵一呆,半晌才弄明白嘉树话里的意思,她可不是抱怨嘉树! 竹韵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生的真漂亮,肌肤白得跟牛乳似的。” 卫嘉树“噗嗤”笑了,旋即却又叹了口气,“有时候,漂亮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竹韵呆呆看着她,“怎么了?难道寿宁宫那边有人欺负你?” 卫嘉树摇了摇头,她转身从竹韵手上拿过搓澡巾,并且挪到竹韵身后,开始给她搓背。 竹韵虽说进宫吃胖了些,但也只是个不胖不瘦的女子,她骨架偏小,看上去仍然十分小巧,十七岁的竹韵个子甚至比她还要矮一些。 卫嘉树一边搓着竹韵软和的后背和肩膀,她小声道:“我……被太后送去御前了。” 竹韵瞪大了眼睛,她飞快回头,“你见到皇上了?” 卫嘉树苦笑了笑,其实早就见到了。 竹韵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是惊喜之色,她飞快扫了一眼四周,今日不是休沐日,又是大白天,所以澡堂里人很少,但竹韵仍然压低声音附耳问:“是不是……你要做娘娘了?” 卫嘉树哭笑不得:“我这样的出身,哪里有哪个福气?”——娘娘,那至少得是嫔位,才能被尊称一声娘娘。与她出身相当的吴美人,生了四皇子、肚子里还怀了第二胎,尚且只是三等世妇。 竹韵笑着说:“那做小主也是极好呀!恭喜你了,嘉树。” 卫嘉树低声道:“竹韵,我真的没想过……我只想做满五年宫女,然后回家嫁人。” 竹韵道:“回家难道就能嫁得好人家了?你父亲,似乎对你不大好吗?你若是做不成小主娘娘,回了娘家,难道就能嫁得如意郎君了?” 卫嘉树一时无言,她自然明白卫渣爹不是好东西,所以原打算自己找个靠谱的小帅哥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啊! “转过身去,后背还没搓完呢。”卫嘉树拍了拍她的肩膀,催促道。 竹韵笑嘻嘻转过身子去,她小声嘀咕:“这可是日后的娘娘小主给我搓背呢……嘻嘻!” 卫嘉树:“……”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二人才走出了女澡堂。 倒不是搓澡费时间,主要是洗头太费时了。 这个时代的女人,个个长发及腰,而且还特别费肥皂! 她刚买的肥皂,转眼就用掉了三分之一! 嘉树虽然洗澡频繁,但洗头已经努力降低频率了,亏得这个时节天气暖,头发干得快。 饶是如此,嘉树还是足足在在园子里晒了半个下午,才把那及腰长发晒干。 若是冬天,真的就只能忍着了! 幸好她这辈子不是油性头发。 因为肥皂是碱性的,所以卫嘉树不敢等头发完全晒干,就赶紧给自己擦了桂花头油。 然后慢慢晾干,最后把三千青丝挽成一个大大的螺髻。 螺髻,顾名思义,就像个海螺倒扣在头上,算是比较简单的发髻了。 但是,看久了的话,竟有点像……粑粑? 卫嘉树被自己的想法给恶心到了。 可没办法,宫女只能梳这种发髻,要么就用头绳扎两个包包,没错,就是那种哪吒头。 在哪吒和粑粑之间,她也只能捏着鼻子选粑粑了。 拾掇好发型,已经天色向晚,卫嘉树草草跑去食堂领了晚膳,飞快填了肚子,就往乾清宫去上夜班了。 o(╥﹏╥)o,最讨厌熬夜了! 啊,现在是要熬通宵了! 熬通宵就罢了,而且还要身体安全方面的忧虑。 唉,悲伤。 卫嘉树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大约就相当于通房丫头,随时都有被睡的风险。 全看那个狗皇帝色心有多重了。 抵达乾清宫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晚霞的余辉照在玻璃窗上,一片金红灿烂。 “哎哟喂,嘉树姑娘,您可算是来了!万岁爷都等急了!” 卫嘉树笑了笑,却笑得跟哭似的,这色鬼是等不及了吗?! 要不要这么快啊! 第27章、守夜宫女嘉树(三更完) 卫嘉树耷拉着脑袋再一次走进了皇帝的书房,此时此刻乾清宫已经掌灯,虽然灯火很多,但亮度终究跟现代的电灯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室内昏黄,甚是朦胧。 于这朦胧灯火之下,卫嘉树一张无暇美玉般的脸蛋端的是静好温软。 一瞬间,宣承熠也不免看得一呆,这个卫嘉树……比起卫氏更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 卫嘉树屈了屈膝盖,便主动上去磨墨。 靠近了之后,宣承熠忽的问道一股淡淡的幽香,“这是……什么香味?” 卫嘉树一愣,想了一会儿才道:“回皇上,就是桂花头油啊。”——她只擦了一点点,居然还是被闻到了。 乃是狗鼻子吗? “嗯,是么……”宣承熠脸色微赧,“闻着倒是不俗。” 卫嘉树:呵呵,不俗你妹的!这是最便宜的桂花头油,一瓶只要二十文! “晚膳用了吗?”宣承熠又问。 卫嘉树乖乖回到:“来之前,已经用了。” 宣承熠抬眼问道:“那,你还吃得下吗?” “啊?”卫嘉树略懵逼。 宣承熠指了指前头翘头案上的那个紫砂盅,“若还吃得下,那个便赐予你了。” 卫嘉树瞬间来了精神,还给她留了剩饭?! 真不戳。 卫嘉树忙快步走过去,打开紫砂盖子,香气瞬间扑面而来,惹得她口水四溢! 是鸡汤! 那汤汁奶白,一看就是小火慢炖了至少一个时辰! 而且这还有一股菌菇的香味,是小鸡炖蘑菇吗? 卫嘉树连忙屈膝道:“谢皇上!” 说着,她端起紫砂盅,便要退出去。 宣承熠却开口了:“你要去哪儿?” 卫嘉树讪讪:“奴婢……端下去吃……” 宣承熠嘴角一翘,笑道:“不必了,喜欢的话,在这里吃就成了。” 卫嘉树:……好吧,你不介意就成。 卫嘉树连忙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嗯!太鲜美了! 不过加的蘑菇似乎不寻常,卫嘉树仔细翻了一下,哟呵,加的竟然是茶树菇、竹荪和猴头菇! 而且还有党参和黄芪,原来还是药膳! “黄芪……不是给女人补气血的么……”卫嘉树喃喃自语。 宣承熠脸色瞬间黑了。 昏暗的烛光下,卫嘉树一门心思全在这盅鸡汤上,根本没注意皇帝脸色不佳,她不敢吃的太豪迈,只得用小勺子舀着,一口一口,连汤带肉,还有那菌菇全都吃了个干净,就差党参和黄芪没吃了。 她摸了摸自己被塞得满满肚子,这就叫幸福。 “乾清宫御膳房的手艺当真是一绝!”卫嘉树本来就喜欢喝汤,这鸡汤里虽然加了药材,但几乎吃不出苦味,这才叫合格的药膳! 宣承熠的俊脸仍然黑沉沉的,“这是长安宫小厨房的手艺!” 卫嘉树一愣,“什么宫……” What?! 长安宫?! “夏贵妃?!”卫嘉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盅鸡汤是夏贵妃送给皇帝的?! 见她这幅惊愕的可爱模样,宣承熠不禁莞尔,“是啊,贵妃宫里的厨子,手艺还不错吧?” 卫嘉树只觉得双腿发软,她弱弱问:“这鸡汤,是您喝剩下的吗?”——如果是剩下的,也就罢了。 宣承熠笑容灿烂:“朕都不晓得里头炖的是什么,你觉得朕喝过吗?” 卫嘉树嘴唇都白了,妈耶,这事儿若是让夏贵妃知道,不掐死她才怪! 她颤颤巍巍问:“贵妃娘娘……不会知道吧?” 宣承熠知道她胆子小,便也不继续吓唬她,“这可是乾清宫,她若是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朕自容不得她。” 卫嘉树一愣,皇帝当然容不得嫔妃窥探他的隐私。 也就是说,她安全了。 卫嘉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又急忙问:“皇上您不会告诉贵妃娘娘吧?” 宣承熠笑脸一僵,“朕是那种人吗?朕何时对旁人泄露你的秘密?”——而且,朕难道嫌弃后宫太安宁了吗?! 卫嘉树:貌似是没有的……但是你知道了我的秘密,这已经够可怕的了!! 卫嘉树缩了缩脖子,一言不合就变脸,皇帝这种生物,果然不好惹! 见她又是兔子般胆怯的模样,宣承熠叹了口气,“罢了,日后你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朕。”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她还真不想了解这只公老虎。 宣承熠又安慰道:“你放心,时常有嫔妃送些汤汤水水,朕不耐烦吃这些玩意儿,素日里都是赏给姜永福的。” 卫嘉树:怪不得姜总管那么圆润,合着是被皇帝给喂胖的! 突然有点同情(划掉)羡慕姜永福。 忽的,却见宣承熠从袖中掏出了一只小圆盒,撩在了桌上,“自己拿回去擦!” 卫嘉树一愣,忙上前拿起小盒子,一打开便是浓郁的药香。卫嘉树瞬间明白,这应该是化瘀消肿的药?连盒子都是铜胎珐琅的,小圆盒地步还印着“御药房秘制”的钤印。 “多谢皇上!”卫嘉树忙屈膝,虽然她膝盖其实已经没事,但这样的好东西转手也能卖不少钱呢…… 嗯,还是算了吧,要是皇帝知道,她把御赐之物拿去卖钱,怕是药丸。 还是留着吧,万一以后磕着碰着,也能派上用场。 忙将秘制药收了起来,卫嘉树又继续磨墨。 好在今晚,皇帝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批阅完了奏折,然后—— 额,然后值夜班太监领着四五个宫女太监进来,伺候皇帝净手、宽衣,那束缚了一整日的雕龙玉冠也被去下,三千青丝落下。 额……这可不就是阿飘君的常见妆容么——长发及腰,一身中衣。 再然后,其他人都退下了,皇帝的内寝殿中,就只剩下了孤男寡女。 啊不,皇帝并不能算是孤男,丫的有那么多小妾呢! 但是,皇帝就那么端端正正躺下了,貌似并没有对她下手的意思。 卫嘉树松了一口气之余,困意便席卷而来,眼皮开始打架。 宣承熠:朕还没睡呢,你倒是先困了。 宣承熠叹了口气:“罢了,朕又不起夜,你若是乏了,去书房榻上歇息吧。” 卫嘉树一愣,“这样,可以吗?”——好像不大合乎规矩吧? 宣承熠淡淡说:“朕说可以,自然就可以。” 能有地儿睡个觉,自然比熬通宵好一百倍! 卫嘉树没有犹豫,分分钟就退下,其实东次间书房和东梢间寝殿是相连的,只有一道珠帘幔帐阻隔。 皇帝书房的罗汉榻十分宽敞,上头又铺着锦缎条褥,甚是柔软,可比宫女宿舍硬邦邦的三尺硬床舒服了不知凡几! 还有引枕可以充当枕头,虽然没有被子,但这个时节又不冷。 卫嘉树关上窗户,脑袋一沾枕头,瞬间陷入梦乡! 真香! 第28章、采女嘉树(上) 宣承熠其实没有早睡的习惯,早早叫人进来服侍宽衣洗漱,是想着跟嘉树聊聊天、谈谈心的,没想到…… 难道她昨晚没睡觉吗?这么早就困了? 宣承熠睡不着觉,便索性下了龙床,脚下穿着一双紫檀木的木屐,哒哒哒便走到了外间,只瞧见那罗汉榻上,侧身缩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淡淡的月光自窗屏透进来些许,映在那如玉的侧脸上,那脸蛋上满是恬静,乌黑的睫毛静静垂着,呼吸声已经均匀。 “睡着了?”宣承熠有些无奈,睡得也太快了。 而且是在朕眼皮子底下,竟能睡得如此安稳,难道就不怕朕趁机做点什么? 宣承熠挑了挑眉,低声自语:“你呀,知道是朕君子,才敢如此放心大胆。” 正在此时,梦中的卫嘉树缩了缩身子。 如今虽是夏日,却已经过了最炎热的时候,到了晚上,若是什么都不盖,还是稍微有些冷的。 宣承熠脚下顿了顿,回到东梢间寝殿取了一件石青缂丝团龙纹披风,随手盖在了卫嘉树身上。 在女子中,卫嘉树算是中等身高了,但比起男子,自然是格外瘦小,一件男子的披风就能将她全身团团盖住,只露出一张恬静的睡颜。 “睡得可真香……”宣承熠嘟囔了一句,这才回去躺下了。 夜色沉静如水,宣承熠拿起床头的《太祖本纪》翻看着,他这本书他几乎倒背如流,如今他既知道太祖皇帝来历,再看此书,心境便全然不同了。 太祖的种种神奇事迹也都有了来由。 直到夜色渐深,宣承熠才放下了《太祖本纪》,合眸入睡了。 宣承熠这一觉睡得甚是安泰,睡了近四个时辰才醒来。 但此时也不过天蒙蒙亮,宣承熠正要唤人进来服侍,忽的想到睡在外间榻上的卫嘉树,也不晓得她是否睡得安泰,那罗汉榻到底窄小了些,也不知是否会翻下来。 于是,宣承熠默不作声,兀自穿上龙靴,悄然再次走到外间。 却瞧见,卫嘉树还是昨夜入睡的姿势,连身上盖着的披风也还是他盖上去时候的样子。只是头上螺髻松松垮垮,鬓边碎发略显凌乱,恬静中又有些慵懒诱人。 宣承熠心中一热,也该定下了。 他笑着低语:“倒是安静。” 不过候在外头的守夜宫人却听见了皇帝的低语,外头旋即响起了姜永福的请示之声:“万岁爷可起了?” “进来吧。”宣承熠淡淡说。 然后吱呀一声,通往东次间的殿门被推开了,姜永福领着七八个宫人,宫人手上捧着铜盆、面巾等盥洗用具,一个个低眉顺眼,跟在姜永福身后。 姜永福一进来便看到了躺在龙榻上的卫嘉树,当场眼球都要惊掉了!虽说万岁爷夜里不睡在这儿,但这罗汉榻也也算是龙榻了!哪里是什么人都资格躺在上头的? 更惊人的是,嘉树姑娘身上还盖着一件缂丝龙纹的披风!! 想也知道,这肯定是万岁爷亲手盖上去的! 就是不晓得昨晚……有没有成就好事。 姜永福忍不住道:“万岁爷,卫姑娘这……” 宣承熠淡淡说:“打今儿起,就该改口了!” 姜永福一惊,竟然这么快?! 宣承熠板着脸叮嘱:“小声些,别吵醒她。” “是!奴婢明白!”姜永福连忙压低声音,然后指挥一干宫人上前伺候皇帝更衣洗漱,全程安静无声。 其实没必要如此,卫嘉树睡得很死,只要别人过去大声叫醒,她是必定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所以皇帝更衣洗漱,又用了早点之后,卫某人还在酣睡。 宣承熠无奈地摇了摇头,朕这是养了一只小猪仔吗? 但瞧着那如花如玉的睡颜,小猪仔哪有这么可人,分明是睡美人…… 宣承熠嘴角翘了翘,低声叮嘱姜永福:“今日小朝会,朕也正好病愈,你且去替朕谢过太后。然后,再去传旨晓谕六宫。” 说着宣承熠指了指那份墨迹尚未干透的手谕。 “是,奴婢遵旨!”姜永福连忙磕了个头,便去办事了。 宣承熠自然是去参加所谓的小朝会了,本朝的规矩,十日一朝,但这指的是大朝会,也就是在太和殿举行的,除非皇帝病了,否则是不会缺席的。 而小朝会则相对不那么正式,也就是皇帝召见部分臣工商议一些朝政要务,地点是在不远处的养心殿。 所以其实养心殿才是皇帝的办公场所,乾清宫只是寝宫。 嫔妃们敢来乾清宫,是因为乾清宫属于后宫范围,而养心殿则位于前朝,莫说嫔妃不敢去,皇后无诏也是不能去的,否则便难逃干政之名。 就在皇帝走后一个多时辰,睡虫卫某人才幽幽醒来,她是饿醒的。 肚子咕咕叫得厉害,实在是睡不下去了。 唯有饥馑能打断睡眠。 卫嘉树揉着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爬了起来,“几点了啊?” “哎呦喂,我的小主诶,这会子都八点了!”旁边响起的是姜永福无奈的声音。 姜永福看着这位大梦初醒的新小主,初晨的阳光透过窗屏柔和地洒在那张慵懒倦怠的小脸上,那脸蛋白里透红,简直吹弹可破,眼角微微垂着,那美人痣都显得格外慵懒醉人! 天爷诶,这是何等天仙儿! 怪不得连万岁爷都不忍心吵醒。 “才八点啊……”卫嘉树撅着粉嫩的嘴唇嘟囔,她通常都是睡到九点十点的…… 诶,等一下! 卫嘉树一瞬间困意全消,丫的现在已经不是上辈子了! 由不得她随便睡懒觉啊!啊啊啊! 卫嘉树惊醒了,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什么,都这个时辰了?为什么没人叫醒我?” 姜永福连笑着安抚:“万岁爷吩咐,不许奴婢们吵醒小主。小主您昨儿可是累着了?” 姜永福的笑容瞬间别有深意。 卫嘉树懵了三秒钟,“姜总管,您叫我什么?” 姜永福笑容一哆嗦,“小主诶,您如今身份不同了,可不能随便用这个‘您’字儿!万岁爷今早就下了手谕,晓谕六宫,封您为正七品采女!” “恭喜小主!”姜永福拱手作揖,“历来宫女受宠,至多封个八品选侍,您这一下子就是采女了!” 卫嘉树呆住了,她就是睡了一觉,怎么醒来之后,立刻就是后宫成员了? “这、这也太快了吧?”卫嘉树如坠梦中,“跟做梦似的。” 姜永福嘿嘿笑道:“如今可不正是美梦成真了!” 美梦? 噩梦还差不多! 卫嘉树嘴角抽搐,这会子才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盖着一件缂丝龙纹衣裳,她吓得哆嗦,立刻窜到了地上,“这是怎么回事?” 龙纹这东西,在古代随便乱用可是会掉脑袋的! 姜永福连忙安抚:“您放心,这是万岁爷给您盖上的。而且御前的人嘴巴严实,没人敢乱说。” 卫嘉树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今早她受到了惊吓太大太多了。 姜永福笑眯眯道:“万岁爷如今已经病愈了,小主您衣不解带侍奉了两天两夜,万岁爷十分感动,又想着您是太后钦赐之人,所以越过选侍一级,直接封您为采女了,恭喜卫采女!” 卫嘉树:“衣不解带?两天两夜??” 我特么有吗??? 撒谎脸都不红啊!! 姜永福正色道:“这是万岁爷的原话,便是事实。” 卫嘉树:呵! 第29章、采女嘉树(下) 皇帝的手谕,对于六宫嫔妃而言,也同样是太快太突然了。 这会子,高位嫔妃才陆续得知太后赏赐了一个漂亮宫女为皇上侍疾,正疑惑太后竟也会如此“慈爱贴心”。 满以为,等过个把月,后宫可能就要添新人了。 这样的事,其实也不是新鲜事,选秀搁浅,六宫嫔妃中有不少宫女出身的,吴美人是其中混得最好的一位,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位采女选侍。 但万没想到,这个宫女才去侍疾了两日,皇上就“病愈”了,仅仅两日侍疾之功,皇上竟大加褒奖,还直接将这个宫女封为采女。 虽说采女也不过就是个中等的女御,只是个低位嫔妃,在贵妃、丽妃、四嫔眼中,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但是……宫女晋封素来是由选侍而起。 连吴美人当初也是从选侍一步步熬到世妇之列! 皇上竟然为这个宫女破了例! 只怕这个宫女,姿色更在吴氏之上!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个宫女还是太后所赐之人,也就标志着她的后台是寿宁宫!若要出手打压,就要仔细太后是否会不悦! 虽然太后不是皇上的生母,但皇上素来孝敬嫡母,那六宫上下,自然谁也不敢对太后不敬。 这个新晋的卫采女,竟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六宫嫔妃为这个卫采女犯愁,而卫采女本人也正在犯愁。 这朝食——吃什么好呢? 姜永福笑得像个大善人:“小主似乎喜欢吃虾,不若叫御膳房做一碗竹荪虾滑汤,再配一笼虾肉烧麦,和几个精致的小菜如何?” 卫嘉树听得口水四溢,“这、这合规矩吗?” 姜永福道:“您只管放心,万岁爷走前交代了,要奴婢们好生伺候您。” “那就有劳姜公公了。”卫嘉树强忍着才没有流口水。 虽然她不晓得这是否超了规格,但反正是在乾清宫,消息不至于外泄。 约莫盏茶功夫,两个小太监将抬了一张小方桌过来,旋即便是朝食摆了上来,一只精致的宫碗里是热腾腾的虾滑,一笼屉四只虾肉烧麦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还有一碟胭脂鹅脯、一碗烩鸽子蛋、一盘荷叶鸡,和满满一碗喷香泛红的胭脂米饭,以及两盘精致的素菜。 太特么丰盛了! 卫嘉树努力让自己吃得斯文一些,但终究还是速度略快,这些饭菜竟是一口气干掉了八成,吃得肚子都鼓了起来。 好饱~ 吃饱喝足,方才想起,这么好的饭食,可是有代价的。 卫嘉树正喝着茶水消食,姜永福便引着尚衣居宫人奉了成套的衣衫鞋袜进来。 她初才晋封,按规矩,当有两套量身定制的新衣,但量身定制是需要时间的,因此尚衣居特奉了一整套成衣,请她暂且凑合一下。 只见那是一件绣石榴花的主腰、一套玉白色细绫中衣中裤,配白罗袜与银红织金翘头履,桃红百蝶穿花圆领衫一件、葱绿细褶裙一条。 卫嘉树细细瞧了两眼,都是崭新的衣衫,料子也都上乘。 只不过这大红大绿的……未免有点俗气。 但再俗气,也比他身上这套宫女制服好多了。 便去内室,外加两个小宫女的服侍下,从内到外换上了这身光鲜亮丽的衣裳,连发髻也重新梳了一个温婉宜人的桃心髻,只不过她没有什么首饰,只簪着那只银簪,与衣裳相比,格外显得寒酸。 才刚换了衣裳,身旁的小太监急忙提醒:“万岁爷回来了,小主快去接驾吧!”卫嘉树慢吞吞挪动身子,才走出东次间书房就看到了皇帝陛下。 宣承熠今日穿着一件靛蓝色海水纹的圆领袍子,腰间系着碧玉鞓带,看上去略显素净,其实皇帝也不是每天都穿龙袍的,像小朝会这样的小场合也没必要穿吉服朝服,穿这样的常服是很寻常事情。 颜色纹饰虽然素雅,但料子却一点也不简单,那可是寸断寸金的缂丝。 在太阳底下,隐隐金光流转,显然是掺了金线织就的料子。 卫嘉树见状,赶忙行礼问安。 宣承熠只瞧见一个穿红着绿的女子迎面而来,被这配色惊了一下,定睛一看,那桃红的衣衫,鲜妍得夺目,衬得那张无暇美玉般的小脸白里透红,眼角的美人痣在桃红衣衫映衬下,别有一股妩媚动人之态。 葱绿的细褶裙随着莲步轻移而摇曳,露出一抹银红的小脚,就像是绿叶丛中藏着的一朵羞怯怯的娇花。 这让宣承熠不由地想起了昨晚的那双不逊羊脂美玉的玉足了…… “皇上万福!”卫嘉树曲着膝盖、拘着礼数,却良久等不到皇帝说免礼。 “咳!”卫嘉树只得忙咳嗽了一声,示意皇帝。 宣承熠这才回过神来,他连忙一把握住卫嘉树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免礼。” 卫嘉树顺势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皇帝一把牢牢握住,然后就这么被牵着进了东次间。 识趣的太监宫女们自然一个个都驻足外头,没那个不长眼的会跟进去。 进了东次间,卫嘉树想要挣脱,但她的力气明显不足,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挣不出来,反而把脸都憋红了。 宣承熠忍不住笑了:“这样害羞可不成。” 卫嘉树:…… “皇上可以松开手吗?”卫嘉树强忍着不满,瓮声道。 宣承熠眼角眉梢一扬,“你如今是朕的嫔妃了,莫说这只柔夷,哪怕是你整个人,也是属于朕的。” 好嘛,够霸道。 嘴上说得霸道,但宣承熠还是松开了手,笑着打量着那张胀红的脸蛋:“怎么样,还习惯这个新身份吗?” 习惯才怪! 卫嘉树低声道:“回皇上的话,不太习惯。” 宣承熠道:“朕知道,此事来得急促了些。朕原也不是性急的是,只是……” 后头的话,宣承熠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不碍事,你慢慢习惯。” 卫嘉树死死低着头,不答话。 宣承熠不喜欢她总是低着头的样子,于是用自己的双手捧着那张娇媚动人的小脸,强行扶了起来,他正色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不要总是这样低着头。” 卫嘉树:主要是因为咬牙切齿这个动作低头才能掩盖住。 宣承熠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卫嘉树,笑道:“红配绿,原是最俗气的,但是穿在你身上,竟是格外鲜妍。” 目光又落在她新梳就的桃心髻上,宣承熠微微蹙眉,“回头朕叫底下去给你取些像样的首饰。” 卫嘉树只得再次屈膝:“多谢皇上。” 宣承熠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鬓角,“这个少妇发髻,梳得极好,朕很喜欢。” 卫嘉树脸色微胀,差点忘了,在这个时代,有些发髻,是已婚妇女才能梳的。 她才十六岁啊!!! 但却已经是皇帝的小妾之一,理所当然就已经是已婚妇女了! 突然觉得心好痛! 第30章、采女侍寝(上) “怎么愈发安静了?朕记得,你从前是很活泼的。”宣承熠坐在扶手椅上,细看着眼前穿红着绿、沉静如水的女子。 卫嘉树道:“从前……不知道您的身份。” 从前我以为你丫的就是个稍微特殊点的死鬼而已啊!! 宣承熠笑道:“朕早就告诉过你,朕没死,是你不肯信。” 卫嘉树一时无言,只恨不得翻白眼。 她现在是明白了,阿飘不一定是鬼,或许还可能是狗皇帝。 宣承熠轻轻叹了口气,“朕知道,朕的身份,还是把你给吓着了。” 可不是么,这事儿忒惊悚了。 “别怕,朕会善待你的。”宣承熠语气分外柔和。 卫嘉树沉默着,善待?大概在狗皇帝眼里,给他当低级小妾,就是天大的恩赐与善待了吧。 卫嘉树垂下了眼眸,乌黑的睫毛卷翘着一并垂下,半掩着眼角的那颗娇媚的美人痣。 在这一片静默中,外头响起了姜永福的声音:“万岁爷,贵妃求见。” 宣承熠蹙眉,一脸不喜:“朕已经病愈了,她来做什么?” 姜永福忙道:“贵妃娘娘听闻皇上册了新人,所以特来请示关于卫采女的安置之事。” 贵妃代掌六宫事物,这事儿的确归贵妃管辖。 卫嘉树有不大想跟这位贵妃娘娘打交道,人家有身份有来历、有位份有权利,在皇帝的后宫,基本可以横着走。 这位贵妃若是脑子不进水,再稍微贤德一点,即使当不了皇后,皇贵妃也是十拿九稳的。 可惜这位夏贵妃貌似最爱吃醋,还很任性,要不是身边有个能劝得住的德馨嬷嬷,只怕后宫不知是何等场景了。 面对这样一位开挂般的皇帝表妹,卫嘉树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跟她打交道。 卫嘉树小声道:“奴婢可以回避一下吗?” 宣承熠抬眼道:“你如今是朕的嫔妃了,不要满口‘奴婢’。” 卫嘉树一怔,她只是习惯了…… “是,嫔妾可以回避一下吗?”卫嘉树小声的、柔柔的再度请求。 宣承熠面露满意之色,颔首, 卫嘉树二话不说,赶紧钻进内寝殿猫着。 少卿功夫,东次间就传出了贵妃行礼请安的声音,贵妃的声音欢喜而激动:“得见皇上病愈,臣妾终于安心了!” 用得着辣么激动么?卫嘉树心里嘀咕。 宣承熠的语气却有些不耐烦:“好了,有什么话直说即可。” 夏贵妃面容讪讪,她低头理了理自己的华美广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臣妾听闻皇上新册了一位采女,这位卫采女从前是宫人,如今位列女御,也该安置宫室、婢仆才是。臣妾想着,长安宫的东偏殿如今正可住人……” 这个主意,还是德馨嬷嬷的建议呢,既然吴美人走了,贵妃又需要新人来争宠,那位这位卫采女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德馨嬷嬷也说了,皇上未必会答允,顶多也就五分把握,如若不成,还请贵妃不必坚持,做出贤惠体贴之态,另做安置即可。 宣承熠如何不知自己这个表妹妒忌心重,连秉性温驯的吴氏都容不下,何况是嘉树了。 嗯,如今的嘉树虽然看上去温婉如水,但宣承熠永远忘不了她口齿伶俐、张牙舞爪的小模样。 宣承熠毫不犹豫道:“不必了,以后长安宫只给你一个人住!”——以夏淑离的性子,本来就不适合跟别的嫔妃同住一宫! 听了这话,夏贵妃却是心下一喜,她何尝喜欢在自己宫里放一个小妖精呢? 夏贵妃飞快扫一眼左右,见这室内无人,便撒娇般小声道:“多谢表哥。” 卫嘉树听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个夏贵妃这么肉麻吗? 宣承熠当然不喜欢这样的亲昵,他板着脸道:“你是贵妃,要时刻注意仪态端庄。” 夏贵妃满脸失落地应了一声“是”,又道:“那卫采女……不如就安置在长秋宫吧。” 宣承熠暗忖:长秋宫?似乎没有主位,除此之外,还住着谁来者? 这个坐拥无数后宫佳丽的狗皇帝已经不记得长秋宫还住着谁了,应该是个不重要的小嫔妃吧。 而且长秋宫离着朕的乾清宫也蛮近的。 于是,皇帝点了点头,“就长秋宫吧。” 夏贵妃一喜:“那臣妾立刻叫人着清扫,天黑之前定能拾掇出来。” 宣承熠:那么着急干什么?反正今晚嘉树又不会过去住…… 宣承熠挥了挥手:“无事贵妃就退下吧,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 贵妃满脸不舍,但既然是政务,她自然不敢打搅,只得应了一声“是”,乖乖退下了。 贵妃前脚落下,卫嘉树后脚就从内寝殿溜了出来,“皇上要批折子吗?嫔妾帮您磨墨吧。” 这事儿,她都是熟练工种了。 宣承熠却露出别样的笑容:“折子早就批完了。” 卫嘉树:合着刚才那话只是打发贵妃啊。 宣承熠瞥一眼外头的天色,深深道:“天色不早了,你且去多用些晚膳,然后,司寝嬷嬷自会安排一切。” 卫嘉树:Σ(⊙▽⊙“a 虽然知道都是皇帝的低级小妾了,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但卫嘉树心里还是闷闷的不舒服。 再看看皇帝荡漾的脸,看在这张脸还算年轻俊俏的份上,我忍! 作为一个现代人,这种事情,她倒是比较看得开。 为了生存嘛,不丢人。 人生在世,若想获得长久,就要从心。 默念三遍从心,她屈膝一礼,退下了。 晚膳依旧丰美,但卫嘉树心思迥然,胃口也不似朝食那么好,只兀自机械性地进食,知道感觉到肚子微撑,这才停下了筷子。 以为面白和善的年轻嬷嬷笑盈盈走了上来,“小主是初次侍寝,但也不必太紧张,皇上虽则年轻气盛,但也是很温柔的。” 卫嘉树:你咋知道他温柔,你听墙角了? 卫嘉树很想问出口,但还是憋住了,“那一切就有劳嬷嬷安排了。” 然后她就被司寝嬷嬷引着穿过西侧次间,来到了乾清宫的浴室。 宣太祖当年大力推进现代化改革,也大肆修改紫禁城,在每一座宫室内都修建了现代化的卫生间和浴室。 热气蒸腾的宽大浴室内,地上铺着雕凿了莲纹的青色瓷砖,墙壁上也填满了淡青色云纹方砖,在这古色古香的宫殿之内,这座现代的浴室,也依然是充满了古典风韵。 汉白玉砌成的巨大的圆形浴池,池中洒满了鲜艳的玫瑰花瓣,在热气蒸腾之下,格外馥郁馨香。 自有宫女为她宽衣解带,反正都是女人,卫嘉树也犯不着害羞,大大方方走入浴池。 泡个澡真舒服啊! 这里可都是干干净净的热水,不似宫女澡堂的浴池,不知被多少人用过多少次了。 可惜,卫嘉树才舒服了一刻钟,司寝嬷嬷便捧来了一件雪缎浴袍,“小主,时候差不多了。” 第31章、采女侍寝(下) 光滑柔软的雪缎浴袍,柔柔包裹住刚刚出浴的温软玉体,浴袍长至脚背,衣袖宽大,腰身亦是十分宽松,一条银红织金云纹的宽带束在腰间,束得腰肢纤纤盈盈,婀娜飘逸。 卫嘉树赤着微微泛红的双足,步履徐徐,走在猩红的地毯上,一步步走向皇帝的内寝殿。 宣承熠正坐在床头的扶手椅上,手中持着一卷书册,但眼角的余光早已不在书上,他不时地瞥一眼。 直到内殿殿门吱呀开启的时候,宣承熠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翩然走来的女子身上。 雪缎长袍,那是嫔妃侍寝所穿的衣衫,但即使是一样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却格外衬得肌肤如雪、白里透红。 行走间,时而露出一抹柔嫩雪白的玉足,那玉足白得丝毫不逊雪缎。 这样一个女子,美得无暇,只是眉宇间却有一丝清冷,像是冬日里的一捧雪。 “皇上。”卫嘉树走到皇帝身前一丈,便止住了脚步,她屈膝见礼。 宣承熠只高贵矜持地点了点头,然后冷眼扫了一眼左右碍事的宫女太监们。 姜永福见状,立刻领着一干宫人躬身鱼贯退下。 待到众人都退出了内殿,宣承熠这才迫不及待,他起身上前两步,一把握住卫嘉树微微发凉的手,兀自拉着她,一并坐到了龙榻上。 卫嘉树此时此刻,心里终究是别扭的。 她并不喜欢皇帝。 但她又没胆子说出口。 为了生存,为了小命。 结果,就走到了这一步。 宣承熠心情却是极开心的,他怀里揽着美人,轻声低语:“别怕,一切交给朕便是。” 皇帝嘛,当然经验纯熟。 卫嘉树心里轻“嗤”了一声,但终究还是默不作声。 内寝殿光线昏昏,宣承熠的手已经落在了她的腰间,为了方便宽衣解带,系的自然是活扣,宣承熠只是轻轻一扯,腰带无声松解,少了这道舒服,身上那柔滑的雪缎浴袍也随之萎落。 卫嘉树浑身上下,就这一件袍子!!! 所以…… 接下来,自不必多说。 司寝嬷嬷站在殿门外,竖着耳朵倾听,待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微微点头,然后对姜永福道:“姜公公,万岁爷没嘱咐备药,那这彤史……奴婢便记上了。” 姜永福笑脸和善,“那是自然,这位小主啊,可是极得圣心,以后怕是要时常劳动嬷嬷呢。” 姜永福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可算是成了好事了,万岁爷如意了,他们这些御前的奴婢才能有好日子过。 半个时辰后,姜永福见声音慢慢停了下来,这才推门入内,却不敢挑开龙榻帷帐,而是站在厚厚的密不透风的织金帐外,小声请示:“万岁爷,该送卫小主去偏殿了。” 此刻软玉在怀,宣承熠如何舍得撒手,便沉声道:“今日就免了。” “这……”姜永福知道这不合规矩,素来嫔妃侍寝结束后,都是要送去偏殿安歇的,哪怕是贵妃,万岁爷也不曾坏了规矩。 “是,奴婢明白。”姜永福如何敢跟皇帝唱反调?心想,这卫采女,还真不是一般得宠。 这会子,卫嘉树并没有听见皇帝与姜永福的对话,因为她已经沉沉睡去了。 皇帝这个身份的男人,的确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但经验丰富,和技术高超并没有必然联系! 想也是,皇帝嘛,本来就不需要顾虑女人的感受,自己舒服也就是了。 所以,技术水准,也就那样吧。 虽然体验不算糟糕,但也着实累人。 幸而此身年轻,柔韧性也极佳。 但饶是如此,一个钟头还是太久了。 所以一结束,卫嘉树立刻撇下皇帝,便去跟周公约会了。 貌似侍寝结束后,还得灰溜溜滚去偏殿碎觉? 嗯,反正会有人把她搬过去的。 其实,宣承熠原也没想坏了规矩,但是,这个软玉温香般的美人儿竟身子一软,竟直接迷睡在他怀里! 这身子到底是娇嫩。 看她熟睡不醒的样子,似乎着实累坏了。 宣承熠不由想起方才侍寝之时,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声音,娇软却又倔强。 若是将她送去偏殿,这一折腾,怕是会吵醒她。 罢了罢了,就破这一次例吧。 于是,宣承熠欢欢喜喜怀抱佳人,一并入梦了。 此时此刻,卫嘉树再一次坠入了梦乡,还是那个浓雾无边无尽的世界,她赤着脚,行走在迷雾中。 再一次听到了那稚嫩而熟悉的呼唤,“娘亲、娘亲——” 那呼唤声仿佛是钩子一般,勾得她冲破迷雾,冲向了声音的来源。 天地一片白茫茫。 在浓雾缭绕中,赫然是一株参天巨树,因为雾气太浓,她只能看到这颗树直插雾里。 好大的一棵树! 但是,这棵树……却一片光秃秃的,千千万万的枝芽上,连一片树叶都没有。 啊不,还是有几片叶子的。 在最邻近地面的巨大分枝上,生了几片嫩绿的叶子,仿佛是冬日过去,春日刚刚到来一般。 但是,这偌大的巨树上,竟然、似乎……就只有这么几片少得可怜的叶子。 啊不,在这跟分枝上,还挂着一只橙子般大、圆滚滚、散发着柔和暖黄色光的……果子?? 卫嘉树:“这是啥树?” “是世界树啦!”那发光的果子颤动了两下。 “卧槽,果子成精了?”卫嘉树惊得跳了起来。 果子沉默了三秒钟,“娘亲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嘉树一脸黑线地看着这颗果子,“我的确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生了一颗果子。”——话说,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诶?我知道我这是在做梦? 也就是说,这是清醒梦? 卫嘉树好奇地戳了戳那果子,结果手指头竟然穿透了那发光的果子,“跟鬼魂一样,没有实体?” “才不一样呢!”果子仿佛有些生气,“人家是世界树孕育的灵胎圣果!” “世界树?”卫嘉树看着眼前这颗光秃秃的巨树,看上去真是凄凉又凄惨,就那几片叶子,居然还能长出果子。 “等等?你既然是世界树孕育出来的,那为什么管我叫娘亲?”卫嘉树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果子摇曳了两下,笑嘻嘻道:“娘亲真笨,你就是这棵树啊!” 卫嘉树再一次瞅了瞅这颗光秃秃的、只剩下三五枚嫩叶的树,突然有点忧心自己的头发。 算了,我忧心个毛线球! 我这是在做梦啊! 第31章、我是一棵树 卫嘉树安心地点了点头,“哦,原来我是一棵树啊。” “没错哟~”果子欢快地摇曳着,“娘亲加油哟,快点在这个世界扎根,这样才长出越来越多的叶子!” “扎根?长叶子?”卫嘉树摸了摸自己的秀发,还好,木有秃。 “是哒,因为原来的世界灵气枯竭,世界树没法生存,所以才不得以迁移到这个平行世界来。娘亲在这个世界已经初步立足,所以本体才能够顺利初步扎根。” 卫嘉树:因为她成了皇帝的小妾,就算是在这个世界初步立足??? “唔……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卫嘉树很好奇,她的脑洞肿么就这么大,居然能做出这么离奇的清醒梦。 果子奶声奶气道:“娘亲努力提高自己的地位,最好是成为这个世界的最高统治者。” 卫嘉树嘴角抽抽,我特么真的从没这么YY过! “果啊,这个实在有点难。”卫嘉树轻轻摸了摸这个没有实体的灵胎圣果。 “啊咧?”果子疑惑地道,“娘亲为什么又给我改名字了?” “嗯?”卫嘉树好奇,“那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果子笑着道:“我叫肉肉,因为娘亲说,我长得胖乎乎圆滚滚,像多肉植物!娘亲,什么是多肉植物啊?” 卫嘉树:额,这种名字,的确像是她的风格,但是她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啊呸,想什么呢,我这是在做梦呢! 说不准肉肉什么的,就是她某次做梦的时候取的。 而梦这种东西,一般醒来之后,她就不怎么记得了。 只是这次的梦,跟以前不一样,她似乎格外清醒。 “那你就继续叫肉肉吧。”卫嘉树摸了摸圆圆的肉肉,虽然没有实体,但摸起来又一种暖呼呼的感觉,像暖水袋,又像是小夜灯。 “娘亲,你在新世界是什么身份啊?”肉肉好奇地问。 卫嘉树叹气:“皇帝的小妾。” 肉肉沉思了一下,“那娘亲努力当皇后吧。” 卫嘉树:娃啊,为娘办不到啊! “能不能放宽一下条件,当个宠妃不成吗?”卫嘉树笑嘻嘻爱抚着肉肉。 肉肉这团光球仿佛十分纠结,“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样扎根的速度会慢上许多……” “娘亲还是努力一下吧,就算当不了皇后,当太后也还凑合!”肉肉的语气很稚气,但内容却极其大气。 卫嘉树嘴角抽抽,难道当太后比作皇后简单吗??? 而且这个皇帝,怎么看都比较像那个辫子清朝的康熙,一看就是那种祸害遗千年的主儿。 老娘实在没信心把他熬死。 而且不当皇后就当太后,除非生个儿子,而且儿子当上太子。 但想想皇帝前头已经有包括太子在内的四个儿子,以及还在嫔妃肚子里没降生的不知男女的两位…… 这争夺储位的难度,真的不逊色辫子清朝九龙夺嫡啊!! 卫嘉树牙痛、心痛、肝痛、胃痛! “娘亲放心吧,肉肉会帮你的!等你怀孕了,肉肉去投胎!将来一定当上太子!”肉肉满是自信地道。 卫嘉树:……肉肉崽子,你是哪来的蜜汁自信? 啊,算了算了,都是做梦啦。 没必要太较真,她笑着抚摸着肉肉暖暖的身子,“好啊,娘亲就指望你了。” “等一下?你是男孩子?”卫嘉树看着这颗球,怎么都看不出性别来。 “人家是灵胎圣体,没有性别啦!”肉肉满是自豪,“不过当太子,还是做男孩子比较方便。” 卫嘉树嘴角抽抽,那还用说,华夏古往今来,只出过女皇帝,还没出过女太子呢。 忽的,卫嘉树感到十分疲乏,眼前巨大世界树和发光的肉肉渐渐模糊,渐渐消失。 而她也坠入了更深沉的梦乡。 再一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逛下昏暗的拔步床上,好像……是那张龙榻? 嗯,她没有被送去偏殿? “嗯……”卫嘉树发出倦怠的轻哼。 旋即外头一个脸庞圆润的宫女便掀开了帷帐,“卫小主终于醒了!” 卫嘉树揉了揉惺忪睡眼,瞥见一旁的珐琅摆钟上,竟然已经九点了! 卫嘉树惊了一下,“我睡了这么久?!” 这会子皇帝当然早就不在了,卫嘉树也完全不晓得这厮啥时候走的。 圆脸宫女笑着说:“小主侍寝辛苦了。” 卫嘉树脸皮微微尴尬,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换成了白罗中衣中裤。她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宫女,才发现她竟是一身褐色衣裙,这可是教引嬷嬷的打扮。 只是这位教引嬷嬷看上去十分年轻,顶多刚过二十五。 “这位姑姑如何称呼?”既然是御前的教引嬷嬷,卫嘉树语气也客气了几分。 “奴婢英落,服侍皇上已有十三年了。”英落脸上颇有几分感慨之色。 “十三年?”卫嘉树咋舌,虽说十三岁就可以参加小选,那这位英落姑姑也至少二十六岁了。皇帝登基才十年呢,也就是说这位年轻姑姑还是东宫旧人呢! 旋即,英落姑姑拍了拍手,三四个伶俐的宫女便捧了铜盆、面巾进来,服侍她洗漱更衣,又在此用了一顿丰盛的朝食。 卫嘉树擦了擦嘴角,“那我是不是该去长秋宫了?” 昨日,皇帝和贵妃把她安置在这个宫殿了,哪里应该早拾掇好了。 “怎么?这就急着走了?”忽听外头传来一个沉厚温润的声音。 宫人们忙不迭请安,卫嘉树也赶忙起身,屈膝见礼,“嫔妾呆在这里,不合规矩。” 宣承熠信步近前,附耳道:“不合规矩的事儿,昨晚已经做过了。” 提到昨晚,卫嘉树先是脸皮一红,然后才明白,皇帝指的是她昨晚没去偏殿安歇的事儿。 卫嘉树小声道:“皇上怎么没叫人把嫔妾送去偏殿?” 宣承熠嘴角抿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你睡得太香甜,不忍心。” 卫嘉树:我要是去偏殿睡,应该会睡得更香甜。 她不喜欢跟别人同床共枕,她就喜欢一个人霸占一张大床。 连她最喜欢的毛茸茸都别想分享她的床! 没想到穿越后,竟然破例了。 卫嘉树叹息,以后得精神着点儿,就算要睡觉,也得去了偏殿再睡。 否则鬼知道身边睡了个什么玩意儿。 “以后,嫔妾不会睡得那么快……”卫嘉树小声道。 宣承熠眼中带着笑意:“朕并不介意。” 卫嘉树:我介意!! 为了生存,卖身就算了。 床,就不卖了。 卫嘉树觉得,大约床才是自己的真爱。 第32章、英落姑姑 皇帝忽的抬手抚了抚她的鬓角,“这个随云髻甚好,配的簪子也相宜。” 卫嘉树一怔,方才英落姑姑给她梳头的时候,她还困倦着,倒是不清楚自己的脑袋被捯饬成了什么样。 “是英落的手艺吧?”皇帝侧脸看了英落一样。 英落屈膝道:“是,奴婢许久不曾梳这样的发髻了,技艺生疏了许多,幸亏卫小主不嫌弃。” 卫嘉树趁机偷偷往侧面的镜子里瞥了一眼,只见她还是那身红配绿的衣裙,只不过发髻不是温婉柔和的桃心髻,而是若随云卷动、甚是飘逸优雅的旋拧式发髻,看上去生动灵转,整个人都添了几分雅致气度。 那随云髻用一双卷云纹簪子固定,又斜插一只青鸾步摇,步摇下垂着珍珠流速,直垂至耳畔,玉色珠光映面,端的是相称。 卫嘉树看在眼里,极是欢喜。 见她露出笑靥,皇帝便道:“你既然喜欢,朕就把英落赐予你了。” 卫嘉树一惊:“可英落姑姑是御前的教引嬷嬷……”——人家前途似锦,何苦去伺候她一个低级嫔妃? 英落连忙朝她深深屈膝:“能伺候卫小主,是奴婢的福气。” 卫嘉树一怔,怎么英落自己好像是愿意的?? 这倒是奇了怪了。 御前教引嬷嬷,诚然到了别处,谁都得客气三分。 但御前的教引嬷嬷太多了,英落只是其中之一,除了梳头,便没有拿得出手的手艺。而皇帝梳头,又不需要那么多花样,英落的本事自然就显示不出来。 若是别的小主侍寝,都会带上陪嫁心腹宫女,梳头这差事,也都是交给自己的宫女,自然也没有英落上手的机会。 只有宫女出身的嫔妃,才没有陪嫁。 而若是皇帝一时临幸的寻常宫女,英落又不敢轻易托付。 这位卫小主虽是宫女出身,却不是等闲宫女,一则她是太后赏赐之人,二则,这几日在御前,英落也亲眼瞧见这位小主是何等国色、何等得万岁爷宠爱。 再加上这位卫小主秉性温和,而且还读过书。 所以英落才主动求了姜永福,来伺候卫小主更衣梳头。 卫小主得宠,身边有没有陪嫁心腹,皇上极有可能会给她指派一个御前老人服侍。 当然这只是有可能而已,即使没被指过去,也能结个善缘。 皇帝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当然不可能把卫嘉树留在御前,他有些不舍地道:“你先去长秋宫住下,日后……若有什么地方受了委屈,便叫英落立刻来禀报朕。” 凭她这出身,不被挤兑才怪。 若是等闲小事,卫嘉树自如不会不识趣地叫英落来告状,但她还是柔声应了,并谢过皇帝。 乾清宫外,早已停了一顶小小的肩舆,采女这个级别,当然无法乘坐华美的仪舆,但有人抬着,已然是难得的待遇了。 英落姑姑在前引路,两个小太监稳稳抬起卫采女,便朝着东六宫而去。 英落一路上与她道:“小主,长秋宫分属东六宫,就在夏贵妃娘娘长安宫的东面。” 卫嘉树脸色有点苦:麻蛋,她这是要跟夏贵妃做邻居?? 这位可不是什么好邻居。 “长秋宫没有主位,不过东偏殿住着一位白婕妤。”英落姑姑压低声音道,“白婕妤的姑母嫁给了夏贵妃的叔父,所以,白婕妤是贵妃的表妹。” 卫嘉树:坏消息+2 英落继续道:“长秋宫从前还住着两位选侍,不过自从白婕妤封了婕妤之位后,那两位选侍便搬出了长秋宫,别宫而居了。” 卫嘉树:别宫而居?只怕十有八九是被白婕妤给挤兑出去的吧? 坏消息+3! 英落小声道:“贵妃娘娘将您安置在长秋宫,所以小主稍后最好先去给贵妃请个安,白婕妤那里最好也拜见一下。至于别的娘娘小主,以后慢慢自会熟识。” 卫嘉树揉了揉眉心,“多谢姑姑提点,我省得了。”——身边有个老人,的确是如有一宝啊。 虽然这英落姑姑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比起那些小宫女,的确是经验丰富、熟知宫事的老人了。 光天化日之下,英落姑姑有些话不便说,因此只陈述了一下长秋宫的状况。 过了一会儿,肩舆缓缓停在了长秋门,里头,便是长秋宫了。 卫嘉树深吸一口气,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怕个毛啊! “小主小心门槛儿!”英落顺势扶着她的手臂。 嗯,宫里门槛的确都挺高的。 幸好不是那个鞭子清朝,不用穿那诡异的花盆底鞋。 映入眼帘是宽阔的殿前庭院,又大红大紫的花木,看上起很符合老人家的审美,嗯,这位白婕妤审美…… 正殿甚是华丽宽敞,不过如今没有主位,所以正殿的大门紧紧闭着。不过正殿外的廊下却搭了帘子、设了桌椅。 那椅子上赫然坐着一位身穿桃红色织金袄子的宫妃,那宫妃手中摇这一把绣了朱红牡丹的团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曳着。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就是白婕妤了。 果然,英落姑姑附耳道:“小主,这就是白婕妤了,既碰了面,还是去请个安为好。” 卫嘉树叹了口气,只得信步上前,屈膝见礼:“采女卫氏,给婕妤请安。” 那白婕妤生得肌肤白皙,颇有几分颜色,一身鲜艳的桃红袄子,更衬得她美艳逼人。 只是,好巧不巧,卫嘉树也穿了一件桃红百蝶穿花圆领衫,鲜艳的衣衫衬得她肤白貌美,却又毫不俗艳。 白婕妤,与卫嘉树一比,这份美艳,生生有些俗艳了。 白婕妤凤眼扫了卫嘉树一眼,当即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卫嘉树:撞衫这种事儿,怪我咯?! 白婕妤打量着卫嘉树那桃红的衫子、白皙无暇的脸蛋,瞬间气得鼻子半歪,她一甩扇子,鼻孔哼了一声,起身、一跺脚、一扭身子,气呼呼便回了东偏殿。 卫嘉树:乃今年才三岁吗?? 见状,英落姑姑忙扶着自家小主去了西偏殿。 这里果然已经拾掇一新,里头还候着两个眼生的丫头,一见小主驾临,二人立刻磕头请安。 卫嘉树知道,这是夏贵妃安排的人,也不敢信任,问了名字,便打发去外头候着了。 英落小声道:“小主,奴婢还是去一趟针线局催一催吧。” 皇帝昨儿吩咐针线局给她赶制两身衣裳,要不然光身上这一套,哪里够穿? 卫嘉树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从里头抽出两张十两面额的银票,递给英落。 英落忙道:“打点针线局,十两就够了。” 卫嘉树道:“另外那张是给你的。” 英落怔住了。 卫嘉树叹息:“你原是御前的教引姑姑,如今来伺候我,已然是委屈你了。” 英落急忙道:“能伺候小主,是奴婢的福分,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实在太折煞奴婢了!” 卫嘉树道:“你只管收着吧,还有这些银票,你也替我好生打理着。我呀,就这点儿家底了,以后……咱们怕是要省着点用了。” 人家是御前教引姑姑,肯来伺候她一个低级嫔妃,怎么也得付出点儿信任和重任。 英落是卫嘉树如今唯一依靠得上的人了,自然不能吝啬这点小钱儿。 英落眼圈微微泛红,“小主放心,奴婢绝不辜负您!” 第33章、采女俸禄几何? 英落去了针线局,卫嘉树便好奇地欣赏着自己的寝殿,这西偏殿虽为偏殿,但也足有两间深进、三间面阔——也就是长度约三室、宽度约两室,也就是六间屋子的面积。 自然了,实际上并不会被划分成六间。 因为采光的玻璃窗都是面向长秋宫庭院的,所以大致被分成了四间屋子,正中间是明间,相当于大客厅,也充作饭厅使用。 明间两侧是半隔断的南北次间,北面次间是寝室,寝室内还划出了一小块书房区域,但书房与寝室之间只有一道屏风作为阻隔,所以算一个房间。 而南面次间便是卫嘉树心念已久的现代化卫浴间了,这卫浴间是切切实实分成了两个小房间,一个卫生间,里头还有抽水马桶,不过不含洗漱功能,因此卫生间很小,约莫也就三五个平方,倒也足够使用。 而沐浴间也并不宽敞,只有一个圆形的小浴缸,不用过来洗她是绰绰有余了。 更难的是,这现代化的卫生间和沐浴间居然都装饰得古色古香,小浴缸是用枣红色磨砂瓷砖砌成,浴缸底部雕凿海棠花纹,起到了极好的防滑作用。 总之,这些现代化的产品都很好地融入了这座古典宫殿。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这个清朝的紫禁城自太祖年间大修之后,甚至已经有了完备的集中供暖系统,不但为紫禁城供暖,京中上层达官显贵也已经在供暖之列。 就是那种在现代的老旧小区甚至还依然存在的暖气片,不过被漆成了红木色,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低矮的鞋柜。 虽然底层百姓还享受不到集中供暖的福利,但烧煤取暖在北方稍殷实的人家已经很普遍了,烧自然是那种带炉筒子的煤炉。 卫嘉树入宫之前,在卫家就是靠着这种东西取暖。 古代的建筑,密封性不良,所以倒是很少出现煤气中毒。 只不过,到底不如集中供暖干净、方便、还安全。 一到冬日,紫禁城各宫各殿的暖气片里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入充足的热水,让这保暖性能不佳的偌大的宫殿也能一派暖煦。 所以,但凡是太监宫女,都是盼着能进殿伺候的。 图的就是冬天能蹭个暖气。 仔细打量了自己的偏殿,卫嘉树表示十分满意。 约莫半个时辰,英落姑姑怀里捧着一套崭新的衣裙回到了长秋宫。 “小主,针线局已经为您赶制好了一身新衣,另外那套会在三日内送来。不过这套衣裳稍微寻常了些,小主且将就一下吧。”英落柔声道。 卫嘉树定睛细看这身衣裳,说是一身新衣,足足有六七件呢。 一整套水红色软罗中衣中裤,月白色素锦的贴身小衣、小裤,外头则是一件素雅温柔的雪青色素罗交领短袄,下身是一条淡青色暗花罗马面裙,还有一件莲紫色暗花罗披袄。 这些衣裳的确是比较简洁的款式,只有那短袄的领口绣了简单的淡青色云纹。 “这颜色配得极好,很是雅致。”卫嘉树倒是蛮喜欢的。 若搁在后世,想做这么里里外外一套汉服,还是这么好的料子,少说也得几千块。 “小主喜欢就好。”英落忽的朝外头瞥了一眼,“内务府指派的宫女太监,小主还是传召进来,训诫几句吧。” 卫嘉树点了点头,叫英落把这些衣裳收起来,便端坐在小书房的美人榻上,将候在偏殿外的宫女太监给传唤了进来。 采女这个位份的嫔妃,有两个二等宫女和两个粗使太监,太监负责做些粗重活,比如抬抬肩舆什么的,今日把她抬回来就是这俩太监。 至于两个宫女,瞧着不过才十几岁的样子,穿着她无比熟悉的绿色衣裙,低眉顺眼跪在地上,齐声称:“给小主请安。” “抬起头来。”卫嘉树端着脸,不带丝毫笑容,英落则侍立一旁,原本和善的圆脸此刻也格外严肃。 两个小宫女都是眉目清秀的长相,两个太监则黑一些,看着还算憨厚的样子。 卫嘉树轻咳了一声,语气和缓了几分,“我知道,做宫女太监不容易。” 说着,卫嘉树脸色再度一般:“所以,你们若是盯着我一举一动,报给你们背后的主子,便也罢了!但除此之外,若还敢做旁的事情,你们便要小心自己的脑袋了!” 被监视这种事情,可说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反正,她也不会让信不过的人进入她的内室,所以能打探到的也只是表面消息罢了! 一听这话,宫女太监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磕头,口称“不敢”。 “好了!”卫嘉树揉了揉眉心,“日久见人心,你们若真的忠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打今儿起,你们都听英落吩咐,没有本小主和英落姑姑差遣,不许进内室!” “是!奴婢一定谨遵小主吩咐!绝不敢有违!”四人连不迭磕头应声。 敲打过后,英落便给四人指派了差事,然后她才低声道:“小主,您……怎么竟容他们……” 卫嘉树叹息:“我就算说不准,难道我的一举一动就不被泄露了吗?” 英落叹了口气,一时无言。 “不打紧,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就算她真的要做见不得人的事儿,也会关起房门再做。 正在这时候,外头传来小宫女的声音:“小主,御前的张公公来了。” 原来是皇帝派人来送赏,来的是一个叫张三顺的掌事太监,卫嘉树刚从内室走出来便看到了琳琅满目的绸缎首饰,这个狗皇帝,出手倒是挺大方的。 织金、缂丝、云缎,统共十几匹上等料子,还有两匣子首饰,端的是金玉交辉,华美无比。 “多谢皇上赏赐,有劳公公走这一趟了。”说着她连忙暗示了英落姑姑一眼。 英落二话不说,悄无声息塞了一张叠成小小一团的银票。 张三顺的笑容瞬间更加灿烂了。 卫嘉树却有些忧心,她那点银子,能支撑多久? 当了小主了,生活水平虽然直线上升,但开销貌似也暴增啊。 赏赐英落十两、针线局打赏十两,方才给张三顺的银票,貌似也是十两。 妈耶,才当了两天采女,存款直降三十两啊! 卫嘉树忍不住问:“英落,我这个采女,俸禄几何啊?” 英落呆了片刻,大约是没想到小主竟然会问这个问题,她忙道:“回小主,您每月俸禄是十两银子。” 卫嘉树:好嘛,这个月收入是复数! 第34章、侍寝是个体力活 “对了,小主,膳房那边,照例得赏赐一笔暖灶钱……”英落姑姑小声道。 卫嘉树强忍着心痛问:“要多少?” 英落姑姑大约是看出自家小主心疼了,所以连忙道:“不必太多,二三两银子就成。” “还有小橘、小椿、小石头和小林子,小主最好每人赏赐一两半两的……” 卫嘉树:我的钱包啊……o(╥﹏╥)o 虽然听着都不多,但每天都这么花销,可怎么撑得住啊! 英落连忙安慰道:“小主放心,像膳房、针线局这些地方,一年赏赐一两回也就是了,还有奴婢这些底下人,非到年节不必恩赏。” 听了这话,卫嘉树心里好受了些。 英落又道:“其实小主平日恩赏,其实也未必一定要赏赐银子,譬如这绸缎衣料、或者珠宝首饰,只是皇上今日赏赐的这些都太珍贵了,小主即使自己用不了,也可以拿来送礼。这宫里娘娘小主多,时常有各种生辰芳诞。” 卧槽,貌似这才是要大出血的大开支啊! 不过,貌似只要她一直得宠,以皇帝的阔绰,她应该是不缺值钱的东西。 所以普通嫔妃之间的迎来送往,应该不必动用她的私房钱。 想到此,卫嘉树安心地点了点头。 约莫下午四点半,宫女小橘提着食盒,一脸诚惶诚恐,“小主恕罪,今日白婕妤点了好几道费时费力的菜,所以您的飧食稍微迟了些。” 东西六宫也是各有膳房,如长秋宫的膳房就位于后殿的耳殿,哪怕她给了暖灶钱,膳房也不敢把她的晚膳排在白婕妤前头。 卫嘉树晚膳本来不喜欢吃得太早,便柔声道:“不碍事。” 小橘这才连忙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嫔妃每日的膳食倒是没有具体规定几道菜,只不过按照位份高低,内务府会派送数量不等的食材。 譬如她这个采女,每月粳米一升、白面五斤、鸡鸭各三只、猪肉十斤、羊肉五斤,新鲜蔬菜则是按日发放,每日两斤,油盐酱醋等物若干。 看着貌似不是特别多,但也是绝壁吃不完的,而且膳房也会悄咪咪贪墨一部分,通常是每日的剩肉,这种事情宫里素来是睁一只眼闭只眼。 因给了暖灶钱,所以这饭食烹饪得还不错,一大碗白花花的米饭、两只花卷——这是主食,另外还炖一只鸡,炒了三盘菜,荤素搭配,咸淡适中。 虽远不及乾清宫御膳房,但在没有味精的年代,已经是很不错的厨艺了。 卫嘉树擦了擦嘴,表示很满意,“小橘,去浴室放水,我要泡个澡。” 能舒舒服服在自己的浴缸里美美的泡个澡,是她穿越后,渴望已久的事情了。 英落姑姑却道:“小主,沐浴的事儿还是稍微缓一缓吧。” 卫嘉树一愣,有些不解。 英落忙附耳道:“兴许,您要去乾清宫沐浴呢。” 卫嘉树:…… 然后过了才一刻钟,敬事房的人就来了。 “奴婢恭喜卫采女,万岁爷今儿翻的您的牌子,您请拾掇一下,暖轿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敬事房太监笑得像个拉皮条的。 啊不,本来就是。 卫嘉树暗自叹了口气,好吧,嫔妃这个职业,的确有这么个义务。 英落姑姑笑脸灿烂,二话不说主动上前,给这死太监塞了银票。 卫嘉树:我的钱啊!! 她的心肝都在痛! 侍寝就算了,居然还得自掏腰包给赏钱! 这让她有一种花钱被嫖的感觉。 巨亏本啊! 英落姑姑又道:“小主还是换身衣裳再去侍寝吧。” 卫嘉树只得僵硬地回到内室,换上了那身刚刚从针线局取回来的素雅套装。 英落姑姑又重新给了她梳了头,虽然还是随云髻,但这次她特意从皇帝赏赐的首饰中挑了一对点翠祥云簪子、并一支翠玉衔珠钗为她点缀鬓角,又取了一双红玛瑙耳环为她带上。 鲜艳的红玛瑙,衬得她肤白如雪,衬得眼角的美人痣别有一股妖娆动人。 如此一身素雅中不失风采的装束,她脚步轻盈走出了偏殿,却正瞧见白婕妤正站在对面东偏殿的廊下,那脸上的酸意已经抑制不住,几乎要涌出来了。 卫嘉树:你酸个毛线球啊! 敬事房太监忍不住催促:“小主,快一些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好吧,某人的确很急色。 乘着敬事房的暖轿,卫嘉树悠哉悠哉就抵达了乾清宫。 然后自然是去乾清宫的大浴室洗白白,只穿上一件浴袍就去往皇帝的内寝殿。 然后……嗯?皇帝不在?? 司寝嬷嬷道:“皇上还在养心殿与诸位大臣商议朝政,小主暂且在此稍后片刻。” 还挺勤政。 但勤政之余也没忘了翻牌子。 又勤政又好色。——卫嘉树心底给出不客气的评价。 有宫女端上了茶水点心,这也算是不错的宵夜了。 皇帝的内寝殿十分宽敞,比她的长秋宫西偏殿还要宽敞。 卫嘉树没去拔步床上等着,而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喝着茶水、吃着点心。 等到她点心吃完,心里也渐渐不耐烦的时候,皇帝才终于姗姗来迟。 但心里再不耐烦,她也不敢表露出来,而是忙起身,温婉行礼。 皇帝忙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扶起,“可是等急了?” 卫嘉树小声道:“正事要紧,嫔妾不急。”——她只是不耐烦而已。急个毛线,急着等他来滚床单吗? 嗯,这种事情,她体验过一次了,纯粹从感官上来讲,不好不坏吧。 但宣承熠的目光已经十分热切,“朕原是想早点回来的,是那几个御史实在太啰嗦了……” 宣承熠忍不住抱怨道。 卫嘉树不敢接话,接了话那可就是后宫干政了。 宣承熠看着眼前纯白衣袍的美人,也没什么心思言说那几个糟老头子的啰嗦话,便执着卫嘉树柔弱无骨的小手,兀自走向龙榻。 左右宫人早已识趣地退了下去。 少卿,便听得里头甚是热烈。 如疾风骤雨、如狂风压境、如海浪翻涌…… 时间,是上一次的两倍。 卫嘉树第二次侍寝才明白,丫的这原来是个体力活啊!! 第35章、狗皇帝是衣食父母 “万岁爷,该送卫采女去偏殿了。”龙帐外响起司寝嬷嬷小心翼翼的声音。 宣承熠怀抱软玉,哪里舍得松手? 但卫嘉树却毫不犹豫从他怀里挣脱,从被窝里摸索出自己的贴身小衣,又飞快穿着中衣和中裤,嘴上忙道:“嬷嬷请稍等。” 卫嘉树的举止,无疑是谨守规矩礼仪的,但宣承熠却心里不大舒坦了。 方才还云雨琴瑟,这会子身上汗水还没消呢,衣裳倒是穿得快! 穿好中衣中裤,便没有风光泄露的风险,但某人还露这大半个胸膛在被窝外呢。 卫嘉树连忙给皇帝陛下拉好被子,把他严严实实盖住,并掖好被角,省得被别人看见了长针眼。 这般举动,却被宣承熠视为不舍,宣承熠一只手臂从被窝里伸了出来,一把将才刚爬起来的卫嘉树给拉入了怀中,他低语道:“若是不舍得朕,朕可以特许你留下。” 卫嘉树被他这一拉一拽,生生给抻了腰身,麻蛋!这可是运动过量后的小嫩腰啊!又酸又疼,心下不由火冒三丈,一时没忍住,抱怨之语脱口而出:“我的老腰啊——” 宣承熠一愣,忽的想起方才的激烈——昨夜是嘉树初次侍寝,他自然少不得处处温存,不得尽兴,故而今夜,有些失了节制。 他连忙伸手去揉着那小蛮腰,“腰身受伤了吗?不打紧吧?要不要传太医?” 传太医??!! 开个毛线球的玩笑?! 老娘的老脸要不想丢个干净! 卫嘉树强忍着羞愤,咬牙道:“不妨事,嫔妾歇息两日就是了。” 这是告诉某只色龙,麻烦别继续翻他的牌子了。 要不然,腰肢酸痛是小事儿,六宫的妒火才是大事! 温热的大手一下下揉搓着那纤细柔嫩的腰肢,揉得竟还蛮舒服的——真是看不出来,皇帝陛下还精通按摩推拿? 被揉搓了一阵儿,卫嘉树稍微缓过劲儿来,这才小心翼翼爬了起来,“多谢皇上,嫔妾好多了。” 宣承熠的大手一时空落落的,不由地想起那细嫩的小蛮腰,还有方才……如杨柳般摇曳的模样…… 宣承熠心底隐隐发热,他忍不住再度伸出了安禄之爪,妄想再度揩油。 但卫嘉树已经掀开了帷帐,此刻侍立在帷帐外的,除了御前司寝嬷嬷,还有她的教引姑姑英落,以及四五个守夜宫女。 英落见她出来,连忙上前先伺候着卫嘉树穿上鞋袜,并低声道:“偏殿那边已经拾掇妥当了。” 卫嘉树点了点头,在她的服侍下穿上了外头的衣裳。 只是头发早已散乱,英落不敢耽误时间,只给她梳一个松散的低髻。 卫嘉树拾掇妥当,这才忙朝着榻上的皇帝屈膝一礼,“皇上,那嫔妾就先退下了。” 宣承熠眼神略微幽怨。 卫嘉树行礼之后,便叫英落扶着,忍着不适,离开了正殿。 乾清宫的偏殿,虽为偏殿,却比有些宫殿的正殿还有宽敞几分,足足面阔三间的殿宇,里头床铺被褥暄软而舒适,卫嘉树只恨不得睡死在上头。 但她出了一身的汗,满身脏污,实在不舒服,便道:“英落,这里也有沐浴间吧?” 英落点头:“里头就是。” 说罢,英落有些疑惑:“小主……难不成是要沐浴?” 卫嘉树道:“出了一身的汗,实在太难受了!”说着,她立刻便要爬起来。 英落有些着急,她连忙道:“小主,您才刚侍寝完,最好还是不要沐浴……这样才能尽快怀上龙胎。” 卫嘉树脸色忽的有些微妙,怀孕?!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她这个小身体,才十六岁啊!! 虽说太祖延迟了女子的婚嫁之期,但只是满十五周岁,也还是太年幼了! 好歹也得等十八周岁吧? 反正卫嘉树不想怀孕! 那么,就更得好好洗澡了! 卫嘉树扶着墙爬了起来,“放心,我只是稍微冲个澡,不碍事。”——一定要冲干净!卫嘉树心里默默道。 英落劝阻无果,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家小主固执地进了浴室,哗啦啦的声音响了半晌。 里里外外洗干净的卫嘉树回到床榻上,终于安心入眠了。 好吧,其实并不安心! 不整点避孕药吃,终归不安全。 哪怕这几天并不是排卵期。 翌日清晨,太监张五德将早膳送来偏殿,其中赫然有当归老鸭汤、虫草乌鸡汤这两道药膳,而且貌似都是有滋阴补气血之效的…… 张五德笑容谄媚:“这是万岁爷亲口吩咐的,说小主昨夜辛苦,所以叫御膳房给你炖两道滋补的药膳,好生补补。” 卫嘉树:感觉被鄙视了体力…… 卫嘉树面无表情道:“多谢皇上美意。” 送走了张五德,英落立刻给她盛了一碗乌鸡汤,“小主快趁热喝吧,这乌鸡十分难得,在后宫里,至少要嫔位才能享用呢。” 卫嘉树:合着我还得感谢皇帝破格赏赐了?! 卫嘉树心下很是不爽,但美食毕竟是无罪的,她这会子又饿得肚子都要扁了——她会跟人置气,但绝对不会跟美食置气! 卫嘉树大口吃完了这碗乌鸡汤,别看这乌鸡乌漆嘛黑的,炖出来的汤汁却是奶白香甜,鸡肉也细腻鲜美,端的是令人食指大动。 英落笑颜灿烂:“皇上当真宠爱小主,两次侍寝,都叫御膳房给你备了早膳呢。” 卫嘉树一愣,难不成给皇帝暖被窝,居然还不管饭?!!! 卫嘉树惊呆了,“难道不是侍寝的嫔妃都不——咳!”——差点把“管饭”二字脱口而出。 英落笑着说:“当然不是了,嫔妃侍寝,虽然可以在皇上的偏殿过夜,但天一亮,就要立刻离开乾清宫。” 真他妈拔那啥无情…… 卫嘉树夹起一块陈皮兔肉,狠狠撕咬。 吃饱喝足后,卫嘉树本想拍拍屁股走人的,英落却连忙拉了她一把,“小主,万岁爷这会子还在正殿呢,要不您……去谢个恩再回长秋宫?” 卫嘉树:谢恩?谢啥?谢皇帝一睡? 卫嘉树瞄了一眼餐桌上的残羹冷炙,好吧,这顿饭的确蛮可口的…… 那道砂锅煨鹿筋实在是太特么好吃了,可惜她只有一个肚子,没吃完…… 她强忍着才没有说出“打包带走”这句丢人现眼的话。 卫嘉树叹了口气,她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肚子,“好吧,去谢恩。” 虽然皇帝人品道德都很差劲,但人家好歹自己的衣食父母。 第36章、白婕妤 卫嘉树才刚走出偏殿殿门,迎面就遇上了御前的领事太监姜永福。 胖胖的姜总管笑得像一尊弥勒佛,“给卫采女请安!小主,万岁爷请您去正殿。” 英落姑姑立刻笑颜如花:“皇上和小主可真是心有灵犀,小主也正要去正殿请安谢恩呢。” 卫嘉树斜眼瞥英落:分明是你的主意…… 乾清宫正殿弥漫着一股清雅甜美的香气,那香气来源便是皇帝身侧那尊仙鹤式的鎏金薰炉。 “给皇上请安!”卫嘉树兀自上前,墩身一礼。 宣承熠微微一笑,忙抬手虚扶了一把,“你闻闻,这个气味不俗吧?” 卫嘉树一愣:“这香味和皇上往日用香料很是不同,闻着……很是清甜。” 宣承熠笑道:“这正是华帷凤箸香,朕料想你定会喜欢。” 然后,便见姜永福亲自将两只螺钿漆盒捧了上来,里头装的,自然就是所谓的华帷凤箸香。 卫嘉树正要谢恩,宣承熠又道:“你那里怕是没有合宜的薰炉,姜永福,你去库里找找,朕记得有一只不错的宣德炉。” 宣德炉? 是她想象中那种古董宣德炉吗? 貌似在后世,那都是拍卖行都难得一见的价值连城的珍宝啊! “多谢皇上!”虽说不能拿去拍卖,但值钱的东西,她是不会嫌弃的。 宣承熠微微一笑,“长秋宫那边,若是缺了什么,只管跟朕开口。” 卫嘉树觉得,做皇帝的小妾,最好还是不要太贪心…… 但是,她还真缺东西。 “嗯?怎么了?”宣承熠似乎看出那张姣好脸蛋上的犹豫之色,“有话只管说,在朕面前,你不必拘束。” 不拘束才怪,这可是掌握天下大权、也掌握着她小命的封建皇帝啊! 但卫嘉树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嫔妾瞧着,嫔妃的份例里头,似乎没有笔墨纸砚这些东西……” 听了这话,宣承熠忍不住笑了:“朕还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不成,叫你这般扭扭捏捏。” 说着,宣承熠吩咐姜永福:“去库里挑些好的,回头送去长秋宫。” “是,奴婢明白!” 卫嘉树其实更想要钢笔……宣太祖这位来自现代的哥们,毛笔字写得如狗爬,所以这位仁兄灵机一动,就发明了铅笔,又废了老鼻子力气,造出了钢笔。 铅笔廉价而亲民,对底层读书人而言是福音,而钢笔……就着实造价不菲了,甚至比顶级的毛笔还贵得多! 而且只有皇家造办处才能造出最好的钢笔,素来,这些顶级货,除了皇家享用,皇帝也只是偶尔赏赐宗亲勋贵而已。 寻常百姓连见都难得一见。 因此卫嘉树没有点名说要钢笔。 但宣承熠知道她来自未来,又查过她此生的所有细节,因此知道卫嘉树毛笔字其实写得很一般。 宣承熠心念一动,忽的吩咐道:“再加上一支钢笔吧。” 卫嘉树眼睛瞬间亮了,比起软趴趴的毛笔,她还是更习惯用硬笔,甚至上辈子还练习过硬笔书法,能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她的钢笔字甚至比圆珠笔字还要好得多。 “多谢皇上!”卫嘉树这一次感谢就真诚多了。 宣承熠嘴角一翘,顿时明白,自己猜中了美人心思。 他挥了挥手,屏退左右,“上辈子,你学过钢笔字?” 卫嘉树点了点头,“嫔妾更习惯用硬笔,毛笔字……一直不得要领。” 宣承熠道:“钢笔字要学好也并不容易。” 反正她觉得比毛笔字容易多了。 宣承熠忽的低声问:“那个时候,用钢笔的人难道比用毛笔的更多?” 卫嘉树点头:“在三百年后,毛笔字……只有书法爱好者才会用。毕竟钢笔写出来字更小、更快,也更节省纸张。” 不过那个时候最普及的是圆珠笔,钢笔毕竟还需要灌墨水,不及圆珠笔方便。 宣承熠微微颔首,“倒也是,朕虽有心推广,但钢笔制造费时费力,造价也过于昂贵了。” 卫嘉树道:“随着工艺改进,造价会慢慢降下来的。”——在另一个位面的三百年后,普通钢笔也就几块钱。 二人闲聊间,姜永福便已经将钢笔取了来,一只精致绝伦的剔红捧盒,内衬雪绸,里头静静躺着一只精工制作的钢笔。 这只钢笔,充满了古典韵味,上头錾金雕刻百福流云纹,看上去简直像是工艺品。 啊不,本来就是工艺品。 典雅精致得令人爱不释手。 因为皇帝赏赐的东西太多,所以只得劳动御前太监,将宣德炉、华帷凤箸香、文房四宝等物送去了长秋宫。 至于那只工艺品级别的钢笔,卫嘉树则是自己揣着回到了长秋宫。 这阵仗,当真是不想惹人瞩目都难。 所以,这不,又惊动了同住一宫的白婕妤。 白婕妤看着那大大小小的锦盒一波波送进西偏殿,又酸又妒,气得脸蛋都变形了。 卫嘉树客客气气送走了御前的太监,正要回房歇息,却见白婕妤迎面而来。 卫嘉树只得屈膝给白婕妤请安,没办法,她只是个七品采女,而白婕妤是正四品的世妇。 白婕妤鼻孔出气哼了一声,那好看的鼻子都歪了半边儿,“卫采女还真是得皇上宠爱!昨日赏赐绫罗绸缎,今日又是更胜昨日!怕是这小小偏殿都放不下了吧!” 卫嘉树倒是不生气,她面带微笑道:“您放心,放得下的。” 白婕妤一通冷嘲热讽,结果就换来这么句不软不硬的话,生生噎得白婕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反正白婕妤这个醋坛子,卫嘉树自问没本事安抚好,准确说,只要她得宠,白婕妤就不可能看她顺眼。 既然如此,礼节上别被挑出错就是了。 白婕妤贝齿咬得咯咯作响,“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我便要瞧瞧,你能得宠几日!” 卫嘉树微笑道:“多谢婕妤关怀,嫔妾今年才十六岁,距离年老色衰怎么也还有十年八年。” 白婕妤气得险些岔气,她怒极反笑:“好!好!咱们走着瞧!” 说罢,白婕妤狠狠一甩袖子,扬声道:“准备肩舆,去长安宫!!” 这是……要去跟她贵妃表姐告状吗? 卫嘉树倒是并不意外,但她并不想忍。 人生在世,若是被欺负到门上,还要忍气吞声,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英落扶着她回到殿中,她屏退了左右,低声道:“小主,您太冲动了。” 卫嘉树淡淡道:“就算我肯忍一时之气,她也未必肯与与我和平共处。” 英落一怔,这位白婕妤的确不是好相与之辈,“也罢,只要小主得宠一日,便无须畏惧白婕妤。至于贵妃娘娘那边——” “小主还是备上一份厚礼,稍后去请个安吧。”英落道。 第37章、闭门羹真好吃 卫嘉树叹了口气,道:“请安是应当的,厚礼就算了。我如今有的东西,全都是皇上赏赐的,若是转手送给贵妃,保不齐贵妃以为我是在炫耀呢。” 英落姑姑微微颔首,“还是小主思虑周全。” 长安宫。 自从夏贵妃得了四皇子修俭膝下承欢,又撵走了碍眼的吴美人,夏贵妃心情甚是愉悦,连卫氏突蒙圣宠,夏贵妃也只是拈酸吃醋了半日,被德馨嬷嬷劝了几句,便又将心思都放在了白胖可人的四皇子身上。 “俭儿乖,我是你母妃。”夏贵妃此刻别有一番温柔慈和。 四皇子手里正拿着积木玩耍,被夏贵妃哄了几句,便稚声稚气唤道:“母妃~” 这一声奶甜的呼唤,可把夏贵妃甜到了心里,“嬷嬷!你听见了么!俭儿见我母妃了!!” 德馨嬷嬷眉开眼笑,四皇子刚抱来时,着实哭闹了几日,贵妃一直耐着性子哄着宠着,可算是叫他改了口了。 “恭喜娘娘。”德馨嬷嬷此刻看着四皇子,也是越看越顺眼。 正在殿中其乐融融的时候,白婕妤求见。 夏贵妃撇撇嘴,“肯定又是跑来抱怨的。”——卫氏这等狐媚之姿,若是安置在偏远的地方,皇上不高兴,她也不安心,可搁在自己宫里,又难免碍眼,所以夏贵妃才选择了长秋宫。 长秋宫没有别的嫔妃,只有白婕妤,算来还是她的姻亲。 彼时贵妃入宫未久,夏家二房便打着帮着贵妃的名义,送了二太太白氏的侄女白颂雪入宫。 这件事,贵妃心里其实并不怎么高兴。 不过白氏入宫后,倒是乖觉,立刻就巴结上贵妃,处处甜言讨好。 再加上丽妃入宫,隐隐觊觎贵妃手中六宫大权,贵妃这才收了白氏入麾下。 这白氏姿容美艳,一入宫就封了美人,又有贵妃扶持,因此倒也得宠了一阵子。 只是白氏娇奢悍妒,时常惹是生非,虽然只是些不起眼的小事儿,但终究还是惹了皇上厌烦,很快就失了宠。 这白氏失了宠,贵妃倒有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对白氏十分照拂。 当初吴氏诞下四皇子,位份与白氏平起平坐。 为此白氏十分不忿,在贵妃面前哭求不休,贵妃便亲自求了皇帝,晋了白氏婕妤之位。 但是白氏封了婕妤之后,便再未侍寝。 德馨嬷嬷低声道:“左不过就是些酸言妒语,娘娘若是不想听,奴婢找个借口打发了白婕妤便是。” 夏贵妃此刻心情好,便道:“还是让她进来吧。” 德馨嬷嬷心道,贵妃到底还是念母家亲眷情分啊…… 片刻后,白婕妤一脸委屈酸涩地扑了进来,当即便是泪落滚滚:“贵妃姐姐要给嫔妾做主啊!” 夏贵妃揉了揉眉心,“这是怎么了?” 白婕妤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还不是那个卫氏!不过才承宠了两日,就不把臣妾放在眼里了!今日她侍寝回来,那副的狐媚劲儿,简直是——太膈应人了!” 卫嘉树若是听见这话肯定要喊冤,麻蛋我在你面前狐媚个毛线球!老娘又不搞姬! “贵妃姐姐,您掌摄六宫大权,一定要好好管管她!要不然这长秋宫,简直就是她的了!”白婕妤委屈地直哼哼。 夏贵妃也是听明白了,白氏根本没逮到卫氏什么错处,说的全都是没用的酸言妒语,夏贵妃便道:“那你就好好盯着她,她若是有逾越之处,本宫自然可以依照宫规处置。” 只要能抓住错处,夏贵妃自然也不介意教训一下这个新宠。 这个答复,白婕妤自然十分不满意,“可是,臣妾好端端的长秋宫,因为进了这么个玩意儿,到处都是狐媚气!臣妾真是一日都不得安宁,连觉都睡不好了!” 夏贵妃就挺能吃醋,但比起白婕妤还是逊色不少。 见状,德馨嬷嬷忙道:“如今卫采女新人得宠,贵妃娘娘也不能无端端给她颜色瞧,娘娘执掌六宫,处处都要依照宫规办事。” 听到德馨又是这套说辞,白婕妤心里烦得不行,却也知道德馨是贵妃的乳母,非同一般宫人,白婕妤强忍着怒气,轻哼道:“难道贵妃姐姐还治不了她小小一个采女?!” 夏贵妃如何看不出,白婕妤这是想让她出手修理卫氏呢!夏贵妃也不傻,卫氏正当得宠,若是非要寻她麻烦,岂不是惹皇上不痛快? “不是治不了,而是不值当。”夏贵妃笑看着自己刚哄到手的乖儿子,“你说是不是啊,俭儿?” 看着白胖一团的四皇子,白婕妤满是羡慕,嘴上却嘟囔道:“四皇子再好,终究没有记在姐姐名下。” 夏贵妃脸色微微黯然,她不是不想修改宗室玉牒,但皇上怎么可能容许? 白婕妤见夏贵妃不言语,又立刻道:“有吴美人在一日,四皇子就终究不是姐姐一个人的。” 德馨嬷嬷脸色一变:“白婕妤慎言!” 白婕妤立刻怒瞪德馨。 夏贵妃也立刻嗔道:“在俭儿面前,不许说这些!” 白婕妤顿时气鼓鼓,“表姐!” “好了!”夏贵妃已然有些不耐烦,“你只管好生盯着卫氏便是,其余的,不用你管!” 白婕妤看出贵妃不悦,只得悻悻应了一声“是”,灰头土脸离开了长安宫。 卫嘉树是特特等白婕妤回来了,这才前往长安宫给夏贵妃请安。 一入长安宫,她就被夏贵妃身边的小宫女请去偏殿吃茶。 然后,她在偏殿坐了两刻钟,然后被告知:“贵妃娘娘今日身子倦怠,就不见采女了,采女还是请回吧。” 卫嘉树:那感情好! 她本来也不想跟这位夏贵妃打交道,能不碰面,再好不过。 她看了英落一眼,“既然贵妃不适,那我就告辞了。” 卫嘉树算是看出来了,人家贵妃娘娘傲气着呢,不屑于理会她这一介小小采女。 卫嘉树心情愉悦地走出了长安宫,便对英落道:“我瞧着时间尚早,咱们去御花园转转吧。” 英落微笑颔首,忙扶着她登上了肩舆。 第38章、吴美人、顾婕妤 经过宣太祖之手改造过的紫禁城,已经与她记忆中曾经游览过数次的故宫大相径庭。 不过御花园还是维持了古色古香的古典韵味,再加上几分小桥流水的江南意蕴,的确是个风景雅致的皇家花园。 素日里,嫔妃若是闲来无事,也会时常来此散步赏景。 眼下,已经过了最炎热的三伏天,御花园风景正好,卫嘉树闲庭信步,看着花木葱茏。 忽的,正瞧见前头的八角四方亭中坐着一位身穿藕色云锦袄子的宫妃,她梳着温婉的桃心髻,手持海棠团扇,面容秀雅清丽,体态略显丰盈,身旁还跟着四五宫婢,似乎正在此歇脚。 卫嘉树正疑惑是哪宫的小主娘娘,英落已然附耳道:“小主,那是永庆宫的吴美人。” 卫嘉树心下微讶,就是那位被夏贵妃夺了四皇子的吴美人?听闻吴美人如今的身孕尚未满三个月呢,如今瞧气色神态倒是都还不错的样子。 吴美人论位份足足比她这个采女高了两级,卫嘉树自然不能视而不见,只得信步上前,屈膝道:“嫔妾长秋宫卫氏,见过吴美人。” 吴美人的确是个美人,虽非绝色,但眉宇之间颇有几分温婉宜人,她绽开笑容,眉眼如水打量着卫嘉树的容颜,旋即笑道:“我入宫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卫采女这这般姿容卓绝之人。” 卫嘉树忙道:“美人过奖了。” 吴美人眉目一顿,忽的低声道:“采女册封位份也已经三日了,可曾去给贵妃娘娘请过安了?” 卫嘉树忙回答:“嫔妾正是刚从长安宫出来。” 吴美人点了点头,若有深意地道:“那就好,在这宫里,最要紧的,就是莫要失了礼仪。” “多谢美人指点!”卫嘉树连忙致谢,又飞快道:“对了,时候也不早了,嫔妾也该回去了。” 卫嘉树这急于离开的态度,让吴美人妙目一怔,旋即点头:“也好,与我太亲近,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 卫嘉树装作一副没听懂的懵懂样子,她屈膝一礼,便离开了御花园。 回到长秋宫西偏殿。 英落关上房门,低声道:“吴美人虽然性子极好,但毕竟是贵妃所厌恶之人,小主的确不宜与她太亲近。” 卫嘉树摘下耳朵上沉甸甸的白玉葫芦耳环,低声道:“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急于告辞的。” 英落不解:“那小主为何……” 卫嘉树幽幽道:“她被贵妃夺了四皇子,竟也能不哭不闹,安然度日,可见她城府不浅。” 英落眉心一紧,一时无言。 卫嘉树道:“其实我也能理解,吴美人若是哭闹不依,只会惹来皇帝的厌烦,和贵妃更多的仇怨。她这么做,也是权衡利弊之下的最优选择。” 英落点了点头,“身在后宫,的确有许多不得已。” 二人说这话,宫女小橘敲了敲房门,禀报道:“小主,内务府把您这个月的份例送了来,另外还有有些家具摆设之类的杂物。” 后宫添了新人,内务府自然也要按照位份送上相应的锅碗瓢盆,虽说偏殿里家具齐全,但也可以添置一些屏风啦、香几啦、西洋钟啦。 因她这个新人貌似还挺得宠,因此内务府送来的东西都还不错。 只是有些陈设用具,是有身份限制的,譬如说筷子这一项,内务府送来的是只是两套乌木镶银筷子,据说是世妇以上才能享用象牙筷子。 甚至连瓷盘、家具的纹饰花样也是有规定的,世妇以上才可以用鸾纹。女御只能用一些吉祥纹样。 不过也不打紧,内务府此番添置的几件小家具和摆设都是质料上乘之物,一一添入偏殿,果然比从前增了几分气派。 卫嘉树少不得又得咬牙叫英落赏赐了内务府派来的太监。 钱包再度缩水! 用了晚膳之后,暮色初降,英落前来禀报:“小主,敬事房那边传来消息,皇上今日没翻牌子,只在午后去看望了顾婕妤。” 至于英落为什么能得到这些消息,还不是花了钱打点了敬事房了? 卫嘉树再一次为自己的钱包默哀。 至于这位顾婕妤,似乎身孕已经五六个月了,自然是不可能侍寝的。 宣承熠绝非清心寡欲的皇帝,今日原本也是打算随便翻个牌子的,虽说嘉树扭伤了腰身,今晚不能继续翻了,但皇帝的枕边何愁没有美人。 但就在这时候,太医院传来消息,说是顾婕妤胎动不适,已经连忙请了太医去安胎。 宣承熠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骨血,又想着也的确有些日子没见顾氏了,于是便亲自驾临,前去探视。 顾婕妤的胎动自然没有大碍,太医第一时间向皇帝禀报:“请皇上安心,顾婕妤的胎相没有大碍,想必是腹中小皇子身强体健的缘故,所以才格外闹腾些。” 腰身丰盈的顾婕妤也是一脸惶恐又欢喜之色,“臣妾不过就是胎动罢了,没想到竟惊动了皇上,是臣妾的不是。” 说着,顾婕妤连忙扶着粗重的腰身屈膝赔罪。 此刻,宣承熠自然看出来,顾氏这是这在争宠呢。 宣承熠也没有去扶,只淡淡说:“没事就好。” 顾婕妤面赛芙蓉,红润的脸蛋上带着几分不安:“臣妾……是不是叨扰皇上政务了?皇上没有生臣妾的气吧?” 宣承熠神态还算温和:“你安心养胎,不要想太多。” 顾婕妤咬了咬朱唇,垂下头去,低声称“是”,满面温顺,心下愈发慌乱了:皇上是不是看出她是故意借腹中孩子争宠了? 宣承熠见多了后宫女人的手段,像顾氏这样的,没有伤及腹中孩子,只不过就是稍微小题大做一回,其实宣承熠倒是不至于生气。 只是多少有些烦,但又见顾氏腰身已重,便安抚道:“你好生安胎,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叫人吩咐内务府。等日后诞下皇子,朕就封你为嫔。” 听到这样的许诺,顾婕妤大喜,她连忙屈膝行礼:“多谢皇上恩典,臣妾一定好生保重自身和腹中孩儿,一定给您生一位健健康康的小皇子。” 宣承熠:顾氏倒是够自信……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怀的是个小公主? 倒也无怪乎顾氏如此笃信,主要是因为顾婕妤怀孕之后就立刻改了胃口,极为嗜酸,而且随着肚子渐大,也愈发尖尖,再加上腹中孩子的强健,处处都符合民间所说的怀男胎的迹象。 第39章、美人心计 翌日清晨。 英落姑姑双手灵活地为卫嘉树梳头,小橘则在一旁打下手。 正在此时,殿外忽的传来“喵呜”的叫声,原本晨起犯困的卫嘉树陡然来了精神。 太监小石头在殿外扬声禀报:“小主,咱们殿外来了一只狮子猫,也不知是哪宫的。” 狮子猫? 卫嘉树忙道:“是不是鸳鸯眼的?” “是啊,小主!” 卫嘉树大喜,那不就是顺康太妃的一捧雪么! 这小家伙倒是机灵,居然跑她这儿来了。 卫嘉树见发髻已经梳就,连耳环都未来得及佩戴,便快步走出偏殿,果然瞧见廊下正冒着一团雪白无瑕的上等毛茸茸! “哟,果然是你!”卫嘉树蹲下身子,朝一捧雪伸出手臂。 一捧雪倒是极机灵,它四爪灵巧,轻轻一蹬,便跳进了卫嘉树怀里。 “真乖!”卫嘉树笑逐颜开,一双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rua~ 喵了个咪的,几日不见,一捧雪的毛更加丰盈柔软了,撸起来的手感实在是棒棒哒! 英落微笑着问:“小主认知这只猫?” 卫嘉树笑眯眯道:“这是一捧雪,是顺康太妃的爱宠。” 一听顺康太妃,英落瞬间就明白了,自家小主早先可不正是顺康太妃身边的宫女么。 英落忙道:“那奴婢把它送回寿颐宫吧。” 卫嘉树笑道:“不着急,留它吃顿便饭,稍后我亲自送回去。” 留它吃顿便饭??怎么听着像对待亲朋好友? 卫嘉树连忙吩咐道:“去跟小厨房说一声,今日的朝食再加一盘小鱼干。” 如今的她不同以往了,她食物充足,养得起猫了! 卫嘉树狠狠吸一口一捧雪,嗯,这种感觉,太幸福了! 英落笑着说:“小主若是喜欢猫,不妨去猫舍挑一只。宫里的嫔妃闲来无事,都喜欢养个猫儿狗儿的。” 卫嘉树不禁有些心动,但转念一想,去猫舍挑猫,貌似也是要给打赏钱的吧? 想到此,卫嘉树肝疼得紧。 “还是缓缓再说吧。”卫嘉树强撑着笑了笑。 这一顿朝食,卫嘉树的胃口不错,一捧雪的胃口也极好,它恰了一整盘小鱼干,吃得身上都沾染了不少碎渣。 卫嘉树小心翼翼给一捧雪擦干净,心下很是不舍,但是再不舍,这又不是她的猫,还是要还回去的。 便道:“寿颐宫不算太远,今日就不必准备肩舆了。” 走着去,路上也能多抱一会儿、多撸一会儿。 午后的阳光甚好,美人抱着美猫,言笑晏晏。卫嘉树如今这副皮囊,不消说,自是一等一的美人,而一捧雪也毋庸置疑,那是猫中的大美人,它浑身雪白,仪态优雅,双眸宛若异色宝石,在太阳底下,美猫慵懒地歪在美人怀里,那叫一个惬意。 就这样,卫嘉树抱着一捧雪,一路走过了吴美人的永庆宫。 也是巧,宣承熠今日顺道过来看望养胎的吴氏,抵达永庆宫,他才刚下了龙舆,便看到一袭熟悉的倩影,虽然只是个侧影,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宣承熠很肯定,那就是嘉树! 她怀里……似乎还抱着一团白白的……是猫吗? 她好像很喜欢猫。 宣承熠站在永庆门外,面带思索之色。 太监姜永福小心翼翼道:“万岁爷,您……” 宣承熠这才回过神来,便低声吩咐道:“去挑一只猫,送去长秋宫。” 姜永福立刻心领神会,送去长秋宫?那肯定是赏赐卫采女的啊! “是,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 宣承熠这才昂首挺胸进了永庆宫。 吴美人虽然怀着身孕,但还是万般温柔小意,亲自为皇帝奉茶。 宣承熠像是例行公事般询问了吴美人的胎相,吴美人温柔一笑,“太医说,嫔妾的胎相安稳了许多,故而这几日,臣妾每日都回去御花园散散步。” 宣承熠微微颔首,顿时放心了不少。 吴美人又微笑着说:“臣妾昨日在御花园,还遇卫采女了呢!” 宣承熠顿时来了兴致。 吴美人抿唇一笑,道:“嫔妾原本一直觉得桃红色俗艳,直到昨日见到卫采女穿了一件百蝶穿花的桃红衣衫,不但不俗,反而光华明丽、甚是喜人。” 宣承熠微微颔首,淡妆浓抹总相宜,说的便是她,从前穿着宫女的荆钗布裙,也依然难掩姿色,更何况是锦绣绸缎了。 “你与卫氏,看样子很谈得来。”宣承熠一脸满意之色。 吴美人忙点头道:“嫔妾很喜欢卫采女,自然是盼着与她多亲近。只不过,卫采女见到嫔妾,似乎还有些拘谨的样子。” “拘谨?”宣承熠一怔,她对朕……似乎也很拘谨,不似之前那嬉笑怒骂的鲜活的样子。 “她新入后宫,自然是会有些拘谨的。”宣承熠轻轻叹了口气。 宣承熠又扫了一眼吴氏的腰身,如今尚未显怀,不过人已经胖了些的样子,“你好生安胎,修俭……等你生下这一胎,还是要让修俭与你多亲近些才是。” 吴美人俏丽的眸子忽的染了一层水意,她眼中难掩激动之色:“嫔妾还可以再见四皇子吗?” 宣承熠心生怜意,“那是自然,毕竟你才是修俭的生母。贵妃虽抚养修俭,但也只是他养母,你就只当修俭是多了个母亲疼他。” 吴美人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嫔妾不敢与贵妃娘娘相争,只盼着日后能偶尔见一见四皇子,便心满意足了。” 宣承熠叹道:“这件事,难为你这般懂事。”——若是吴氏抵死不肯,他也会有些为难的。 吴美人垂下眸子,她柔声道:“皇上厚待嫔妾,嫔妾……自然不愿看到皇上为难。贵妃娘娘是皇上嫡亲的表妹,皇上看重母族情分……” 说着,吴美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眼中也再度积蓄了泪花,“皇上日理万机,为了朝政已经够辛苦的了,嫔妾不愿皇上辛苦之余,还要为后宫烦心。” 宣承熠揉了揉眉心,自从夏淑离入宫,的确给朕添了不少烦心事儿。 “你能如此深明大义,朕很是欣慰。”说着皇帝又道,“等你诞下这一胎,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会晋你为婕妤。” 听到这话,吴美人连忙起身谢礼:“多谢皇上。皇上怜惜子嗣,这般加恩嫔妾与顾婕妤,果真是一番慈父之心。” 宣承熠脸色忽的一变,“顾婕妤?!” 吴美人露出怔忡之色,“是啊,皇上不也许诺,等顾婕妤诞下皇子,会封她为嫔吗?” “你如何知道的?”宣承熠的脸色有些沉重。 吴美人露出几分惶恐之色:“这件事……满后宫都听说了呀。” 听到这话,宣承熠如何不明白,是顾氏特意将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 “她倒是心急!这是怕朕日后不履行诺言吗?!”宣承熠语气有些重。 吴美人连忙安抚:“怎么会呢?皇上一言九鼎,岂会毁诺?想必是顾婕妤太过高兴了,所以一时说漏了嘴。” 宣承熠心下冷哼,说漏了嘴怎至于一日之间后宫皆知?! 第40章、干瘪的钱包君 寿颐宫。 卫嘉树再临此地,心情不禁颇为感慨。 寿颐宫的花坛还是那样繁花葱茏、枝叶扶疏,即使没有她的打理,也依然欣欣向荣。 大宫女兰茵迎了上来,她的面色稍稍有些复杂,但还是以礼相待:“卫采女,您怀里这……”今日一大早一捧雪就不见了,寿颐宫上下可都急坏了,这小东西倒是惬意,居然猫在卫采女怀里,懒洋洋、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 卫嘉树微笑道:“也不知怎的,一捧雪竟跑去长秋宫了。我怕太妃惦念,所以就赶紧送了来。” 卫嘉树这纯属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分明把玩了半晌。 兰茵忙道:“多谢采女!竹韵,快把一捧雪抱去偏殿。” 再次见到竹韵,卫嘉树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丫头还是从前的模样。 竹韵也忍不住多瞅了卫嘉树两眼,竹韵知道,嘉树如今是真的成了小主了,一身绫罗绸缎,头上的金簪都能买她这样的丫鬟俩了。 卫嘉树这才将一捧雪送到竹韵怀里,她叮嘱道:“我刚才给它吃了些小鱼干,记得今日不要给它喂食太多。” 竹韵果不其然闻到了一股淡淡道鱼香味,顿时就觉得肚子饿了,这个一捧雪,也太有福气了,天天大肉大肉!怪不得这么胖! 竹韵捏了捏一捧雪的下巴,“知道了,小、小主。”突然改了称呼,竹韵也很不习惯。 竹韵打量着嘉树满身华贵,跟戏台上的神仙似的好看,再加上如今传言说,卫采女很得宠,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小主,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卫嘉树妙眸一怔,她过得……还好吗? 物质上,自然是好的。 旁的,她貌似也那份资格矫情好与不好。 她含笑如花,道:“我很好,你放心。” 竹韵脸一红,她果然问了句多余的废话。 卫嘉树又问:“太妃娘娘……还好吗?” 兰茵忙道:“回采女,太妃安好,只是今日一早就去与陈太嫔宫打牌去了,这会子还没回来呢。” 幸好一捧雪在太妃回来之前就找到了,要不然太妃肯定要生气。 卫嘉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还烦请兰茵姑娘替我转达对太妃的问候。” 兰茵忙屈膝称“是”,又亲自送了卫嘉树出寿颐宫。 回到寿颐宫,兰茵忍不住叮咛竹韵:“我知道,你从前与卫采女关系要好,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要注意些规矩,不该问的话不要多问。” 竹韵耷拉着脑袋“哦”一声,神情恹恹的,宛若一只病猫。 卫嘉树回到长秋宫已经是晌午了,倒也是巧,卫嘉树屁股还没坐热,御前副领事太监张三顺便提着一只精致金丝笼子来了。 那笼子里铺着厚实的软垫,垫子上赫然是一只半大的临清狮子猫! 张三顺笑得谄媚:“这是万岁爷亲口吩咐、猫舍精心挑选出来的狮子猫,虽说不是纯白的,但也是上等的花色,叫做‘鞭打绣球’,这眼睛也是金碧双色的鸳鸯眼,极是难得呢!” 所谓的“鞭打绣球”,就是尾巴纯黑,外加脑袋上有一块圆形色斑,尾巴相当于鞭子,脑袋上那坨便是绣球。 这只鸳鸯眼狮子猫,以纯白为底色,尾巴黑色、脑袋上则顶着一小块橘红色的……嗯?还特喵的是心形?! 卫嘉树眼睛都亮了,“这个小东西长得真是可人!有劳公公跑着一趟了。” 说罢,又对身旁的英落吩咐道:“英落,你且好好送一送张公公。” 红日西斜,英落送走了张三顺,施施然回到了卫嘉树身边,她附耳道:“小主放心,奴婢给了张三顺十两银子。” 卫嘉树捂住自己心口,宛如西子捧心。 “我还剩多少银子?”卫嘉树心痛地问。 英落一愣,然后才道:“还剩下一半有余呢。” 卫嘉树:她才当了几天小主,存款居然缩水了将近一半!!再这么下去可怎么了得?! 不行,得想法子赚钱! 氮素,小到香皂镜子玻璃铅笔港币、大到军工、纺织、蒸汽机,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产物,早就被宣太祖给包揽了! 她根本没有什么好“发明”的了! 前有理工穿越前辈,真是个灾难啊! 至于做个文抄公什么的,妈耶,谁特么背得下《红楼梦》? 而且就算背得下,红楼里那么多风月之事,若是作者是女儿家,就等着被文人的口水给喷死吧! 卫嘉树揉了揉胀痛的脑袋,“我再想想吧……” 宣太祖手底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漏网之鱼…… 倒也不是没有,比如说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成果,氮素!她一个美术生,理科渣滓啊!就算有法子,也是她能复制的! 她知道电灯泡里是钨丝,难道就能复制爱迪生的成果了? 她知道发电的原理,难道就能建发电场了? 她也知道电话电报的原理,但让她做出个电话电报,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卫嘉树瞬间只恨不得吐血,老天爷啊!我快穷死了! 宣太祖啊,您能不能别什么都包揽了,就不能给后辈一点赚钱门路吗? 英落看出了自家主子的烦忧之处,她略一思忖,便道:“小主的娘家,不知可否富庶?” 卫嘉树一愣:“你是想让我跟娘家人要钱”——卫嘉树蛾眉颦蹙,她立刻想起她那个令人作呕的渣爹,心情一瞬间就不美丽了。 英落一怔,“小主母族也不宽裕吗?” 卫嘉树摇头:“那倒不是,我父亲是个举人,还当过几年县丞,又有祖上留下的产业,家中虽不比吴美人娘家世代皇商之富,却也实属殷实之家。” 英落点头,她也认为合该如此,要不然小主之前也没法一下子拿出二百两银票。 卫嘉树叹气道:“我与娘家,有些问题。除非万不得已,我不想跟卫家要钱。” 英落看出自家主子似乎颇有难言之隐,便也不去深问,她低声道:“若小主实在是到了银子紧缺的时候,奴婢倒是有些门路,可以把宫里的东西卖出去,换些银子。” 卫嘉树一喜:“还有这样的门路?” 英落叹道:“只是这门路不光彩,而且只能出手一些没有标记的东西,譬如绸缎衣料。而且,要给倒卖之人,四成的佣金呢。” 卫嘉树暗道一声真黑,但她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合宫规,自然少不得被宰一刀。 英落幽幽道:“毕竟,月底就是丽妃娘娘的生辰了。” 卫嘉树:我凸!又要大出血了?! 但是想想那足足四成的佣金,当真是令她心痛欲碎啊! 正在这个时候,小石头在殿外扬声禀报:“小主,敬事房的陆公公来了!” 卫嘉树:毛线球? 不是说了要休息几天呢! 啊,她这才歇了两天一宿啊!! 混球啊,好歹给个双休啊! 第41章、滚床单吧?滚! 卫嘉树揉了揉沉痛的眉心,钱包日益干瘪不说,工作还这么辛苦~我怎么那么悲催啊~o(╥﹏╥)o 狗皇帝! 明明都说了,她扭了腰,要好好休息两天的! 卫嘉树一边心里怒骂宣建国他孙子,一边还得赶紧重新梳妆,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她抱了一捧雪那么久,身上都是猫毛,可不能这副样子去侍寝。 卫嘉树连忙叮咛道:“小石头,你好生照看小爱。”——她花了十两银子的小可爱,还没好好撸一撸呢! 太监小石头一脸懵圈,“小主,小爱是谁呀?” 卫嘉树怜爱地瞟了一眼猫在金丝笼子里舔爪子的鞭打绣球狮子猫,因为这个小可爱头顶橘色爱心,所以就叫它小爱好了。 嗯,不管公母,都叫这么名儿! 今日敬事房来得格外早,卫嘉树仓促用了晚膳,便乘着敬事房的轿子,往乾清宫去了。 这一次,宣承熠特特早早从养心殿回来,以免佳人久候。 内务府倒是十分麻利,不过两三刻钟光景,人就送来了。 宣承熠见佳人翩翩走来、盈盈行礼,不禁心情甚好,他连忙抬手道:“不必拘礼,到朕身边来坐。” 宣承熠正坐在临床的罗汉榻上,卫嘉树也只得细步上前,侧身坐在了皇帝身旁。 宣承熠顺势一把握住她的手,这个举动,卫嘉树很不习惯,她本能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还是忍住了。 都睡过两回了,揩油这点小事,没什么不能忍的。 宣承熠目光在卫嘉树纤细婀娜的腰间扫过,轻笑道:“你的腰身倒是恢复得蛮快,又是去给贵妃请安、又是去御花园,还跑去寿颐宫送猫。” 这哪里像是扭伤了腰身? 卫嘉树心中大为懊恼,她去长安宫,未能被贵妃接见,她一时高兴,就去御花园玩了…… 这个狗皇帝,也是够狗的! 丫的居然监视她! 不过卫嘉树的身子骨却是恢复力相当不错,她的体质虽然跟强健不沾边儿,但回血向来极快,前一天哪怕累成一条狗,只要一觉睡醒,乏累不适便通通一扫而空。 这份体质,没想到穿越之后,还是没变。 卫嘉树声音幽微:“皇上怎么知道臣妾的一举一动的?” 宣承熠一怔,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朕今日去看望吴美人,是他跟朕说,昨日在御花园瞧见你了。” 那你丫的又是怎么知道我去给贵妃请安,还有去给顺康太妃还猫?! 卫嘉树这番话没有问出口,她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皇帝? 穿越到封建时代,处处都要小心,方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儿! 宣承熠忽的笑道:“朕叫人给你选的狮子猫,你可还喜欢?” 提到那只小可爱,卫嘉树眼睛一亮,连忙道:“多谢皇上赏赐,臣妾很喜欢。” 这般眼睛明亮的样子,可见是真的喜欢,顿时,宣承熠也不禁心情大好,“你喜欢就好。”——果然女子多半都更喜欢猫一些。 宣承熠笑着说:“朕今日听吴氏说,你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呢。” 卫嘉树瞪大了眼睛,妈的,宫里头的人都这么能编瞎话吗?! “是么……那样就算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了?”卫嘉树语气不冷不热,半是自语。 宣承熠便道:“你若喜欢,可以多去永庆宫走动,若是不喜欢,就算了。” 吴美人怀着身孕,她可不敢离得太近了。 况且…… “嫔妾若是与吴美人亲近,怕贵妃娘娘会不悦。”卫嘉树小声道。 宣承熠听得微微蹙眉,“贵妃……”夏淑离的性子,的确是太不贤惠了些。 忽的,宣承熠问道:“你去长安宫请安,贵妃给你脸色瞧了?” 卫嘉树一愣:“皇上怎么会这么认为?” 宣承熠叹道:“她的性子,朕还不清楚吗?” 卫嘉树“哦”了一声,语气轻快地道:“贵妃娘娘倒是不曾给嫔妾颜色瞧,因为嫔妾去请安,并未见到贵妃,只在偏殿吃了杯茶。” 宣承熠看着她脸上的轻松之色,忍不住笑道:“你被晾在偏殿,倒是一点不生气。”——明明满身傲骨,动不动就甩脸子发脾气,动辄辱骂太祖、辱骂朕,还指责后宫腌臜。如今吃了闭门羹,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朕真的是越来越不懂你了。”宣承熠叹道,他原本以为,已经很了解嘉树了,如今看来,这个女人的心思,还真是不好猜。 卫嘉树一脸古怪,不要一副她的心思是海底针的表情好伐? 卫嘉树道:“贵妃毕竟贵妃,嫔妾只是个小小采女,她若是能永远不理会嫔妾、当嫔妾不存在,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宣承熠细细品味着这番话,却听出了浓浓的避世宁人的意味,嘉树她……这是唯恐招惹夏淑离啊! 这让宣承熠不由地生出几分怜意:“你也不必如此畏缩,一切都有朕在呢。” 卫嘉树心里不屑地撇撇嘴,皇帝这种生物,才是最靠不住的! 我要是信你依赖你,怕是都不晓得怎么死的! 卫嘉树低下头,“在这后宫里,以夏贵妃位份最高,六宫嫔妃何人敢不礼敬?何况宫中尊卑有序,嫔妾不敢坏了规矩。” 莫说是她一个小小采女,就算是诸皇子、公主之母,也不敢与夏贵妃争锋。 卫嘉树的谦顺,让宣承熠倍感心疼,宣承熠手里执着那香软的素手,“咱们是枕边人,便是世上最亲近之人,你不必与朕这般见外,更不必这般拘束。” 卫嘉树默默吐槽:那你的亲近之人未免也太多了点儿,都能组好几个足球队了…… 若是满后宫嫔妃都不跟皇帝见外,也不跟皇帝拘于礼数,只怕皇帝要雷霆暴怒。 卫嘉树低头道:“嫔妾从前不晓得皇上身份,所以才那般失礼,如今知道了,又怎可无状?” 宣承熠心下一叹,终究还是拘谨了,朕的身份,或许应该慢慢让她知晓,便不至于如此惊吓了。 宣承熠叹息:“罢了,日久见人心。”——大不了朕以后对嘉树更好些,日子久了,她自然会明白,朕对她是真心的。 宣承熠声音忽的火热而低哑:“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这意思就是,滚床单吧。 卫嘉树很想怒骂一句“滚”。 但为了小命,她忍了。 才册位份不过五日,便侍寝了三回,卫嘉树这个小采女,在后宫也算是出了名了。 第42章、降为美人(第一更) 八月底的清晨,阳光明媚,卫嘉树乘着肩舆回到长秋宫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 这会子白婕妤已经用过了朝食,正坐在正殿外廊下的椅子上,她粉面含妒,瞧见卫采女面色慵懒而归,便更是气不打一处,当即对着身旁的宫女道:“吩咐底下,好好清扫一下长秋宫,这股子骚味,冲得本婕妤都要犯恶心了!” 白婕妤声音尖锐,卫嘉树想装作没听见都不成。 况且白婕妤位份在她之上,碰了面,她也不能视而不见。 英落难掩怒色,她低声道:“小主,白婕妤的嘴巴也忒……” 卫嘉树淡淡一笑,“不妨事。”——像白婕妤这样,万事都写在脸上、宣之于口的,在后宫里绝对是稀罕物种。 她施施然上前,屈膝一礼,她眉眼含着娇俏的笑意:“白婕妤这两日犯恶心吗?莫不是有喜了?要不要传太医来诊治一下?” 这话可是直戳白婕妤的肺管子,谁不晓得白婕妤都一年没侍寝了,若真的有喜了,那便是皇帝绿了! 白婕妤当场气得柳眉倒竖,真是可惜了她那双妩媚的蛾眉了,“小贱蹄子!放你他妈的狗臭屁!” ———— 话说宣承熠自是一大早又去养心殿议政了,最近政务不多、四海安宁,故而皇帝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回到了乾清宫。 宣承熠忽的想到了昨夜的枕边之人,便问:“卫采女回去了吗?” 姜永福连忙道:“卫小主刚刚在偏殿用了朝食,这会子才刚走。” 宣承熠顿觉遗憾,便道:“也罢,今日难得有空暇,就去长秋宫坐坐吧。哦,对了,长秋宫那边不必通报,朕要给她一个惊喜。” 宣承熠很想知道,这样晴好的日子里,她在做什么? 今日阳光晴好,宣承熠心情明媚地抵达了长秋宫,结果就听见那一声尖酸的叫骂:“小贱蹄子!放你他妈的狗臭屁!” 宣承熠瞬间脸色奇臭无比,这是朕的后宫?这分明是泼妇叫骂的市井!! 皇帝驾临,即使没有特意通报,但这阵仗,一进了长秋门,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一瞬间,宫女太监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卫嘉树与白婕妤虽不需要行此大礼,但白婕妤显然是吓坏了,又瞧见皇帝陛下龙脸上阴云密布,她顿时双腿如被抽去了筋骨,噗通一声软跪在地上。 宣承熠脸色难看至极,他也不叫免礼,语气也格外严厉:“后宫最重规矩礼仪,方才是谁在叫骂?!” 白婕妤瞬间脸色煞白如土。 卫嘉树挑了挑眉,她还以为白婕妤有多厉害,皇帝一来,跟个见了猫的老鼠似的! 英落姑姑正色道:“回万岁爷,是白婕妤开口辱骂卫采女。” 宣承熠看向一旁低眉顺眼的卫嘉树:“白氏狂悖无礼,为什么不与朕说?” 卫嘉树一愣,以前白婕妤也没这般口吐芬芳啊…… “回皇上,白婕妤她……”卫嘉树正斟酌着,是要告状呢,还是装一波圣母白莲花。 她犹豫的片刻,白婕妤已经手脚并用爬到了皇帝跟前,她大声叫道:“皇上!是卫采女无礼在先,臣妾气急了,才反驳几句!在场众人都可以作证啊!” 宣承熠皱眉,嘉树的本性……的确是吃不得亏的,难不成她真的说了什么? 白婕妤立刻哭嚎:“卫采女她居然说臣妾有喜了!嫔妾清清白白做人,怎能容她这般污蔑?求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卫嘉树姣好的脸蛋上写满了无辜之色,“是白婕妤自己说犯恶心,我才关心你几句,问你是不是遇喜了,要不要请太医。” 听到这话,白婕妤怒目圆瞪:“你、你分明知道……”她已经一年多没侍寝了,怎么可能是遇喜? 卫嘉树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知道什么??”——她料定,白婕妤这么高傲的人,断断不会自己说出,自己都一年没被皇帝召幸这种丢脸之事。 英落姑姑立刻补刀:“白婕妤,我家小主被册为嫔妃才不过几日光景,哪里晓得您都一年都没侍寝了?” 此话一出,不但是为卫嘉树洗白,更是狠狠踩了白婕妤的脸面。 一瞬间,白婕妤满是脂粉的脸都掩盖不住铁青与羞恼,她当即大怒:“贱婢!你算个什么东西?哪里轮到你多嘴?!” 啧啧,在皇帝面前,如此辱骂皇帝身边出来的教引姑姑。 这个白婕妤,真是又坏又蠢。 宣承熠也算是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本她只打算训斥白氏几句、再禁足些日子,没想到这个白氏当着他面儿,还敢这般口出污言秽语! 宣承熠脸色一沉:“放肆!英落是朕赐给白婕妤的教引姑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白婕妤脸色一白,英落是御前出来的人??不是内务府指派的? 宣承熠重重一哼,“在朕面前,你都敢如此狂悖,平日里还不知是何等嘴脸?!” 说罢,宣承熠吩咐身旁的太监姜永福:“传朕旨意,婕妤白氏御前失仪,着降为美人,即日起禁足思过!” 至于禁足多久,皇帝没说,那就是无期限了。 白婕妤,啊不,白美人瞬间神色惊愕,她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是惊恐,她连忙咚咚磕头,“皇上恕罪!都是卫采女对嫔妾不恭敬,嫔妾才一时忍不住,都是卫采女的错啊!” 卫嘉树差点没翻白眼,这个时候还想着推卸罪责?你丫的若是赶紧磕头认错,兴许还能减轻惩罚。 白美人磕头不止,泪落不止,倒是一副即为委屈可怜的样子,“嫔妾好歹出身世家,又是夏贵妃的表妹,求皇上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 “闭嘴!!”宣承熠早就烦透了白氏,他连夏淑离都没多少情分了,何况区区白氏! 宣承熠早就知道白氏性子不安分,处处欺人,所以才冷落了她。 如今,这个白氏居然敢欺负到嘉树头上,当着朕的面,就敢这般放肆,朕不在的时候,还指不定是什么嘴脸呢! “堵上嘴!押下去!”宣承熠冷冷吩咐。 然后,白美人就像是麻袋般,被御前太监生生拖了下去,毫不怜香惜玉。 第43章、多肉白美人(第二更) “皇上怎么突然就来了?”卫嘉树虽然做嫔妃没几天,但也知道皇帝驾幸六宫的规矩。素来,御前都会提前通知,命一宫嫔妃早早准备迎驾,以免失了礼仪。 宣承熠重重吐出一口气,“朕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他满是厌恶的冷眼扫了一眼东偏殿,眉头深深皱起。 卫嘉树默默为白美人默哀三秒钟。 长秋宫的首领太监乔德岱已经连忙将正殿殿门打开,恭迎皇帝入殿,“皇上容禀,长秋宫并无主位,故而正殿略显清冷,不过奴婢们都是每日洒扫,里头十分干净。” 正殿每日洒扫的规矩,还是白婕妤……啊不,是白美人吩咐的。 东西六宫都有首领太监,负责打理一宫事务,因此首领太监素来只听命于一宫主位。但白氏是贵妃表妹,平素里,除了没有住进正殿,都是以主位自居,平日里没少吩咐差遣乔德岱。 白氏一直视长秋宫正殿为自己的囊中物,哪怕皇帝已经一年多不曾驾幸,亦不许宫人怠惰洒扫。 只是因无人居住,正殿的一应摆设都有些陈旧了。 卫嘉树连忙低声吩咐小橘去西偏殿取了熏炉,并燃上一炉华帷凤翥香,这才驱散了几分清冷。 看着这座正殿,宣承熠嫌弃地撇撇嘴,他转脸吩咐姜永福:“回头叫人好生拾掇一下!”——要不然,以后都没法住人。 “是,奴婢遵旨!” 卫嘉树一愣,心想着正殿又不住人……但转念一想,皇帝日后怕是会经常驾临,哪怕只是稍微坐一会儿,那也得捯饬得富丽堂皇。 英落亲自端了茶水上来,宣承熠端起来闻了一下,旋即就蹙起眉头,然后嘴唇都不沾一下,就撂下了。 卫嘉树:狗鼻子!够挑剔! 英落一脸惶恐:“皇上恕罪,长秋宫只有六安瓜片,实在没有别的茶。” 六安瓜片是宫里给低位嫔妃的份例茶,其实品质是很不错的,不过以她的位份,每个月才六两六安茶,她还得省着点儿喝。 宣承熠道:“回头朕叫人送几罐好茶来。” 卫嘉树:这是给她的,还是留着皇帝自己来的时候喝的? 她略思考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了,便曲了曲膝盖,既可以算是谢恩,也可以说是“遵旨”。 宣承熠打量着眼前莹然纤纤的佳人,如玉无暇的脸蛋上仍不见丝毫恼怒委屈,“白氏的事儿,是朕一时忘了。” 卫嘉树一脸懵逼,“忘了什么?” 宣承熠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朕忘了,白氏也住在长秋宫了。”——朕若是知道,当初也不会把嘉树安排在长秋宫了。 话说回来,这可是贵妃所建议……难不成夏淑离她是故意的?! 宣承熠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对于白氏的印象,宣承熠还停留在一年前,此人动辄打骂宫人,还欺凌一宫嫔妃,好像长秋宫之前住个选侍还是才人来着,后来生生被她给撵了出去。 彼时还是灵魂状态的宣承熠便彻底厌恶了白氏,他吩咐了姜永福,姜永福又去暗示了敬事房,自那之后,白氏的绿头牌便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时日久了,连宣承熠都忘了长秋宫住着个谁了。 卫嘉树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无语中,你自己的小老婆,你都不记得住在哪儿了? 要知道白婕妤可不是底层的小采女、小选侍!而是位列世妇第二等的四品婕妤啊!论位份,仅次于贵妃、丽妃和四嫔! 这都能忘?! 卫嘉树嘴角抽抽,“您还真是贵人事忙。” 宣承熠脸色更加尴尬了,他忙咳嗽了两声,“对了,朕之前赏赐了一支钢笔,你最近写了不少字吧,拿来给朕瞧瞧。” 卫嘉树:怎么一副班主任检查作业的态度? 额,而且糟糕的是,她根本没写几个字啊! 实在是太久没写钢笔字了,一时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所以写了半页就撂下了。 英落却已经替她应下了:“皇上稍等,奴婢这就去取!” 卫嘉树:…… 皇帝看了之后,大概会发飙吧? 明明是她自己开口讨要钢笔,结果都好几天了,就写了那几个破字…… 英落的手脚倒是极快,转瞬功夫便取了一沓宣纸来——嗯?为毛有这么多页?她明明只写了不到一页,嗯,就是最上面那张,也就七八行钢笔字。 宣承熠扫了一眼上头的字,旋即蹙眉:“就写了这点儿?”——字倒是写得还凑合。 卫嘉树一脸大写的尴尬,“嫔妾很久没写钢笔字了,有点找不到感觉,所以……” 宣承熠摇了摇头,仿佛看到了一个消极怠工的坏学生,他摇着头便翻到了下一页。 那洁白如雪的宣纸上赫然是……一盆盆植物。 卫嘉树:她想起来,她嫌弃写字无聊,所以让英落弄了一套彩色铅笔,闲着没事,就画了几幅彩铅画。 卫嘉树上辈子是个美术生,素描的功底倒是还凑合。 宣承熠却是看不懂了,“这上头画的是什么花儿,朕怎么一个也不认识。” 卫嘉树无语:你能认识才怪!老娘画的是多肉植物! “嗯,这个、那个……”卫嘉树扫了一眼周围,这么多人,你叫我怎么说啊! 宣承熠看到那张俏丽脸蛋上写满了为难之色,忽的便明白了,他立刻正色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御前的一群、外加卫嘉树身边大猫小猫两三只都退出了正殿。 偌大的正殿便只剩下她与皇帝两人。 皇帝指了指身下的罗汉榻,“坐下慢慢说。” 卫嘉树不喜欢罚站,自然毫不犹豫上了罗汉榻上,她笑着道:“皇上,我的画是多肉植物,这些……我三百年后家里养的花。” 宣承熠点了点头:“的确长得肉嘟嘟的。” 卫嘉树立刻忍不住开始给他安利:“这个叫桃蛋、这个叫玉露、这个是胧月,还有这个是桃美人!” 宣承熠不禁露出微笑:“名字取得倒是雅致。那个这个叫什么?瞧着与这个桃美人很像。” 卫嘉树脸色微微尴尬,“这个白色的,叫白美人。”——没错,跟隔壁那位一个称谓了。 宣承熠:“……” 卫嘉树尴尬地笑了笑:“它真的就叫白美人。”——我都替多肉君白美人觉得委屈了。 宣承熠摆了摆手,“罢了,不提那俗物!” 宣承熠飞快翻了下一页,他看着宣纸上那只紫灰色的圆滚滚的小东西,忍不住纳罕,这又是个啥? 第44章、她真不是故意坑贵妃!(三更完) “老鼠?”宣承熠从圆滚滚脸上找出了老鼠的特征,但是,老鼠哪有这么胖的? 卫嘉树小声道:“这只是龙猫。” “是猫?”宣承熠实在看不出这只所谓的龙猫到底哪里像猫了,胖的像猫?? 卫嘉树连忙道:“其实也不是猫,从品种上来讲,的确是只老鼠,但是这种老鼠,叫做龙猫。” 宣承熠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是一只大老鼠,却非要叫猫!而是还是龙猫这等大气的名字! “它有什么能耐?”宣承熠看着这只肥猫般大老鼠,似乎觉得它配不上这个“龙”字。 卫嘉树汗了一把,宠物有什么能耐,那不是明摆着的吗,“它可爱,性情也温驯乖巧,摸起来的手感也特别好。”——她的一个租客就养了只龙猫,rua起来的手感简直不要太美妙! 宣承熠脸上似乎写着“就这”二字。 卫嘉树无语凝噎,“皇上,这是宠物。”——宠物诶!你还想让它飞天遁地不成。 “老鼠还能当宠物?”宣承熠不禁感到惊讶。 卫嘉树:这是哪来的土包子? 哦,抱歉,是三百年前的封建土包子。 卫嘉树叹了口气,只得耐心地道:“我们那个时代,老鼠做宠物是很常见的事情。比如说仓鼠、荷兰豚鼠,都是很可爱的小宠物。” 宣承熠微微摇头,“养猫养狗,朕可以理解,养老鼠……”他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卫嘉树撇嘴:还有人养蜥蜴、养蛇、养蜘蛛呢……跟这些人比起来,养老鼠都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宣承熠看着宣纸上这只胖乎乎的大老鼠,看上去,倒是也还算可人,“你若是喜欢,朕可以叫人去搜寻这种老鼠。” 都说了是龙猫了。 卫嘉树摸了摸鼻子,“皇上,这种紫罗兰色的龙猫,这个时代……应该是木有的。”——所以,哪怕你是皇帝,哪怕这个大清的航海水准已经可以去南北极之外的任何一个大陆,也是找不到这种龙猫的。 宣承熠一怔,他原以为多半是海外某个小国的小动物,没想到……竟然未来才有的宠物。 一时间,宣承熠无言。 “那你说的那些多肉植物……”宣承熠缓缓开口。 卫嘉树道:“多肉植物原本是长在缺水的沙漠里的植物,后来经过一些特殊的繁育手段,才有了那些胖乎乎的品种。” 宣承熠叹了口气,“朕知道了。”——她喜欢的小宠物、喜欢的花儿,朕都没法给她。 而这些东西,似乎在未来,并不是太稀罕的东西。 宣承熠又翻到了下一页,宣纸上画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小猫咪,“这猫的耳朵怎么是折下来的?” 卫嘉树笑眯眯道:“这是苏格兰折耳猫,特别可爱。” 见她笑得甜美,宣承熠不禁心头舒缓了不少。 卫嘉树又急忙道:“这种猫现在也是没有的,是未来才繁育出来的品种。”——所以你可别又说叫人去搜寻。 宣承熠脸色微微难堪,“你不必特意说明!” 卫嘉树摸了摸自己鼻子,好吧,貌似伤到皇帝陛下的自尊心了呢。 但画作上这只折耳猫实在是可人极了,圆溜溜的脸、乌溜溜的眼,微微歪着脑袋,似乎在卖萌。 “这种猫是怎么繁育出来的?”宣承熠不禁好奇,这种特殊繁育方法若是用在繁衍战马上…… 卫嘉树:“这个……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 宣承熠蹙眉:“繁衍牲畜而已,哪有什么光彩不光彩的?” 卫嘉树“哦”了一声,既然你想听,那就我说了…… “大概是一九几几年吧,苏格兰人一户人家里,一窝猫仔里意外诞生了一只耳朵折起来的小猫,大概是觉得这样模样很可爱,然后就有人特意着手培育,培育的方法就是让折耳猫不断近亲繁殖,这样才能保证折耳这个特征最大程度被延续下去……”卫嘉树缓缓道,其实不只是近亲繁殖,甚是还会回交。 果不其然,宣承熠被惊到了,惊讶之余,脸上难掩恶心之色。 卫嘉树继续道:“这样一代代近亲繁殖,就会产生稳定的折耳猫。但是,这样的折耳猫几乎都存在先天缺陷,所以这种猫寿命都比较短。” 宣承熠脸上难掩厌恶之色:“那为什么要繁育这种猫?!” 卫嘉树幽幽道:“因为人类觉得可爱。”——所以才会有折耳猫、布偶猫、博美犬。 宣承熠沉默了,“禽畜如此,人亦如此。” 卫嘉树:这话貌似是说近亲繁衍的恶果,又好像是在骂人跟禽兽似的…… 卫嘉树忽的想到皇帝跟夏贵妃的亲近结合,额,貌似她之前说了表亲结婚,造成畸形儿的概率会比较高。 她真不是故意坑夏贵妃啊! 卫嘉树忙道:“其实表亲之间的话,后代不一定有缺陷,基因缺陷的概率好像也就几百几千分之一。”——具体的统计数字,她记不大清了。 宣承熠幽幽道:“那也大可不必了。”——朕又不缺子嗣,没必要冒这个风险,让夏氏生育。 卫嘉树:我这真不是故意坑夏贵妃! “大可不必?”卫嘉树默默咀嚼着这几个字,不必让夏贵妃生育,那么皇帝必定是用了某些手段给夏贵妃避孕了。 卫嘉树忽的想到,宣太祖貌似也“发明”一些现代药物,除了治病救人抗生素,貌似还有避孕药……这种药很受八大胡同欢迎呢。 明明都已经发明了小雨伞了! 明明小雨伞更安全,不但概率高,而且还能阻隔很多疾病传播。 却偏偏的避孕药广受欢迎。 卫嘉树内心忍不住吐槽,这就是男人的劣根啊。 一想到夏贵妃被皇帝下了那种药,卫嘉树都忍不住心生怜悯了。 虽说现代化的避孕药对身体伤害很小,但也架不住长时间多次使用——额,貌似夏贵妃侍寝次数不多。 但这种东西,终究对身体有害。 明明有无害的方式…… 哎,在这个时代,女人没人权啊。 忽的,宣承熠一把握住了那只柔软的手,笑着说:“朕倒是盼着你能早日有喜。”——这样也能名正言顺提一提位份。 卫嘉树低下头,啊,有没有法子弄点避孕药吃吃啊…… 貌似,她并没有这样的门路!避孕药更是宫廷禁用之物! 她才十六岁啊! 禽兽!! 去死! 第45章、宣太祖的龟孙子 “对了,你似乎还不曾以嫔妃的身份去给太后请过安。”宣承熠眸子定定看着对面那低沉着的小脑袋,嘉树似乎有些害羞了呢。 但对于生儿子这件事,宣承熠还是极有信心的,他一生光儿子就有十九个,这还不算早夭的,公主也有十几个呢。何况朕如今正当年轻,只要朕愿意,嘉树很快就会有孕。 提到太后,卫嘉树忍不住道:“太后那边,并非嫔妾不愿意去请安。而是,太后常年礼佛、喜欢清静,素日里也是不怎么见嫔妃的。”——准确说,太后是不见低位嫔妃,嫔位以下的,太后也只见她母族的纪婕妤,以及出身侯府的顾婕妤。 连吴美人这个皇子之母,都不得太后待见呢。 宣承熠微微一笑,道:“太后性子朕自然清楚,你只管去便是。” 卫嘉树看着皇帝的笑容,忽的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这真是塑料母子情啊。 “之前在寿宁宫,你没有受委屈吧?”宣承熠关心地问道。 卫嘉树忙道:“嫔妾之前在寿宁宫,也就是打扫一下佛堂,差事简单,一应吃住又有锦书姑姑照拂,怎么会受委屈呢?” 宣承熠微微颔首,“锦书自然不敢不尽心。” 卫嘉树心下一紧,皇帝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锦书姑姑照顾她,不是因为太后的吩咐,而是…… 卫嘉树心底发凉,这个狗皇帝,连自己亲妈都监视! 啊不,太后不是他亲妈。 但即使如此,这厮也太过分了吧? 等等,她之所以会被太后突然要去,又被太后赐去御前——太后的种种行为,都与她从前的风格不相符! 难道说—— 卫嘉树低声道:“嫔妾忽然得到太后青眼抬举,难道都是因为皇上?” 宣承熠嘴角一翘,笑得有些自得,“朕若有所求,太后必不会拒绝。” 一瞬间,卫嘉树心哇凉哇凉的! 去你妈的,合着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事儿!!! 这个狗皇帝,又阴、又坏、又损!! 宣建国!你咋生出这么个龟孙子来的!! 专坑我这个后辈穿越者!! 卫嘉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不能生气、绝对不能生气! 她小命还捏在这狗皇帝手里呢! 跟皇帝翻脸,约等于找死。 卫嘉树咬了咬嘴唇,露出委屈的神色:“皇上原来这么喜欢骗人的吗?” 这话,倒像是怨妇之言了。 宣承熠背着委屈的小眼神弄得心里有些乱糟糟的,“朕……是喜欢你,才为你费了这么多心思。” 去你妈的!卫嘉树内心叫骂,被你喜欢,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宣承熠抬起手,轻轻理了理卫嘉树鬓角的一绺碎发,轻声细语宛若在耳畔呢喃,“好了,莫要使小性子。” 使小性子?不,老娘其实更想扁你一顿。 但是吧,就算不论身份,这体力上差距也是巨大的。 嗯,她很确定,她打不过眼前这个缺德的龟孙子。 卫嘉树惆怅地叹了口气,她这辈子,也只能忍了这个龟孙子了。 宣承熠又叮咛道:“以后受了委屈,不要瞒着朕。” 卫嘉树:老娘这辈子最大的委屈,就是遇见了你! “是。”卫嘉树低下头,诺诺应了。 宣承熠又好言叮嘱了几句,便回乾清宫批折子去了。 卫嘉树亲自送皇帝出了长秋宫仪门,而后才回到了西偏殿。 英落姑姑一脸笑意,“小主喝口茶润润喉咙吧。” 跟皇帝掰扯了半晌,的确有点渴了。 皇帝所嫌弃的六安茶,此刻卫嘉树喝着却是入口馨香,端的是好茶!搁在后世,这品质,起码上千元以上级别的。 一口气干掉一大盏茶,卫嘉树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英落低声道:“多亏有皇上做主,否则小主还不知要受那白氏欺侮到几时呢!” 卫嘉树搁下手中的茶盏,擦了擦嘴角,“只是夏贵妃那边儿……” 英落微微一笑:“小主放心,皇上可是以‘御前失仪’的罪名问罪白氏,夏贵妃娘娘若是聪明,便会顺从圣心,训斥白美人。” 是了,夏贵妃再强势,也不敢跟皇帝对着干。 正在此时,太监小石头快步进来禀报:“小主,长安宫的德馨嬷嬷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卫嘉树忙露出笑容:“快请!” 片刻功夫,便见便见德馨面带和气的笑容迎面而来,“奴婢给卫采女请安。” 卫嘉树端坐在花梨木扶手椅上,笑容如春风,语气温柔亲和:“德馨嬷嬷好,可是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德馨嬷嬷叹了口气,道:“白美人在皇上面前失仪,贵妃娘娘听闻之后,又是生气、又是伤心,所以特遣奴婢来传贵妃娘娘口令,罚白美人半年俸禄,并明她抄写宫规、女训思过。” 卫嘉树温柔地点了点头:“贵妃娘娘秉公执法、大义灭亲,嫔妾心中十分敬服。” 德馨嬷嬷目光定定打量着面貌温柔如水的卫采女,又道:“贵妃娘娘还听说这些日子,白美人对采女多有欺压,故而还让奴婢带了些金锞子……”——对于这份赏赐,德馨嬷嬷心下有些尴尬,黄白之物,终究是俗了些。 但是,卫嘉树看到那盘金子,眼睛瞬间比金子还锃亮,“多谢贵妃娘娘赏赐!这金锞子真是太……太精美了!”——其实她想说,这金锞子太值钱了,她正缺钱呢! 德馨嬷嬷愣住了,这卫采女是装的?还是真的欢喜? 罢了,就算是装的,起码知道礼敬贵妃娘娘。 想到此,德馨嬷嬷略略安心了几分,“卫采女喜欢就好,奴婢还要去东偏殿传达贵妃责罚,就先退下了。” 英落见状,连忙主动送德馨出了西偏殿殿门。 德馨嬷嬷端详着英落,道:“这位姑娘好生眼熟。” 英落微微一笑,作为贵妃身边的大嬷嬷,岂会没有不知她来自御前,但英落还是主动道:“奴婢原先是在御前伺候的。” “原来是御前出来的人,怪不得格外稳重。”德馨嬷嬷面露赞许之色。 英落又低声道:“其实,奴婢早年还伺候过景安太后。” 听得这话,德馨微微吃惊,却是暗自记下了。 第46章、卫才人(上) 回到西偏殿,英落微笑着禀报:“奴婢方才给了德馨嬷嬷五两银票。” 卫嘉树正把玩着夏贵妃送的金锞子,心情甚是美丽,也不介意损失的那五两银子了。 这里足足有十颗金子呢,精致玲珑的梅花金锞子,每颗大约三两重,合计三十两,折合成白银就是三百两! 哦!老娘有钱了! 见自家小主心情极好的样子,英落也忍不住笑了,“最近账上银子确实不多了,再过些日子又是丽妃生辰,如今不必倒卖绸缎,也足够捯饬一份像样的贺礼了。” 英落又道:“小主,奴婢方才特意告诉了德馨嬷嬷,奴婢曾是景安太后身边旧人。” 听了这话,卫嘉树惊讶了,“你还伺候过景安太后?怎么之前没跟我说?” 英落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小主没问,奴婢若是特特说了,倒像是故意显摆了。而且,奴婢只在景安太后身边伺候了两年,彼时还是景贵妃的太后娘娘就去世了,然后奴婢就去了东宫。” 皇帝宣承熠是十二岁被立为太子,十五岁登基,而英落在光在皇帝身边就伺候了十三年,也就是三年东宫侍女外加十年御前宫人,还有再景安太后身边两年……卧槽,她都入宫十五年了? 卫嘉树忍不住好奇心,问道:“英落,你多大年纪了?” 英落微笑着说:“奴婢刚好三十岁了。” 卧槽,我以为你刚过二十五! “你看上去倒是不像。”卫嘉树打量着英落那张圆脸,看上去就像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小主过奖了。”英落略有些不好意思。 卫嘉树略一思忖,“夏贵妃是景安太后的亲侄女,你又是伺候过静安太后的人,夏贵妃若是知道此事,恐怕会生出收买之心。” 英落正色道:“奴婢是皇上赐给小主的人,日后自当一心效忠小主!” 卫嘉树微笑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要不然,英落何必到她身边,直接转职去长安宫不就是了? “对了,御前有很多景安太后旧人吗?”卫嘉树忽的有些好奇。 英落点头:“当年太后娘娘去世,身边半数宫人都去了东宫。直到如今,御前两成人手都是景安太后昔年旧人,仅次于东宫旧人。” 说着,英落不禁叹息,“也正因如此,景安太后旧人与东宫旧人之间颇有不睦。”——因此,御前绝非什么安身之处。 卫嘉树微微惊讶,合着御前宫人之间的争斗得厉害呢。 卫嘉树好奇地问:“既然御前有那么多景安太后旧人,那么夏贵妃……没有试图收买吗?” 听了这话,英落忽的浑身一颤,脸色也有些发白,“叫小主猜中了,夏贵妃刚入宫没多久,就收买了一个御前的太监,正是伺候过先太后的。但是,这事儿被皇上知道了。” 卫嘉树更好奇了:“皇上是不是很生气?” 英落点头,“皇上亲自下旨,将贵妃叫去御前,当着贵妃的面,将那个太监乱棍打死了。当时,贵妃吓坏了,几乎当场晕过去。” 卫嘉树:这就叫杀鸡儆猴啊! 英落不禁叹息:“这件事还牵累不少景安太后旧人,奴婢如今想来,仍然后怕不已。” 卫嘉树道:“夏贵妃应该也是后怕得紧吧?” 英落幽幽道:“她一入宫就是贵妃娘娘,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偏偏要去收买御前太监!虽说那个太监,也不过就是不动声色说几句夏贵妃好话,甚至都没敢透露皇上圣踪。 卫嘉树腹诽:夏贵妃当然不知足,人家明摆着想当皇后呢。 “以夏贵妃的出身,入宫都五年了,按理说,就算当不了皇后,也该是皇贵妃了。”——原来是她触了皇帝底线了。 卫嘉树摇了摇头:“当初,德馨嬷嬷难道就没有拦着?” 英落低语道:“此事虽然风险不小,但若是成了,好处也是极大的……” 是啊,若是能瞒得过皇帝,御前多了一个能说上几句好话的人,那对夏贵妃而言的确是莫大的好处。 可惜,可惜皇帝会离魂。 想要背着皇帝耍手段,简直难于登天! “其实,夏贵妃刚入宫的时候,皇上对她是极好的,还将好几位伺候过景安太后的御前太监和嬷嬷赐去长安宫,伺候夏贵妃。可惜……”英落摇了摇头,可惜夏贵妃太不知足。 “夏贵妃的恩宠即使不及刚入宫的时候,皇上还是把四皇子给了她。”卫嘉树幽幽道,所以在皇帝心里,夏贵妃的分量依然远超一般嫔妃。 英落道:“景安太后早逝,是皇上心中最大的遗憾。” 所以皇帝才格外厚待母族,景安太后的两个兄弟也全都封了候,其兄为承恩侯,其弟为益安候。 一门双候,何等荣耀? 卫嘉树都不禁有些羡慕夏贵妃了,不用生孩子,还能当贵妃,啧啧,羡煞老娘也! 此时此刻,宣承熠回到乾清宫,却是陷入了犹豫中。 朕如此宠爱嘉树,竟还有人还欺侮她…… 说到底还是位份太低了啊。 “姜永福,去传朕口谕,晋卫氏为才人。”——先晋个才人,等有孕了晋美人,生下头胎就可以封婕妤了,然后生二胎,就能封嫔住进正殿。嗯,差不多三年应该可以了。 卫嘉树若是晓得皇帝打着让她三年抱俩的主意,估摸着会气得想要锤爆他狗头! 因皇帝责罚了白美人,所以今日的晚膳来得格外早些,显然长秋宫小厨房是先给她烹调晚膳了。 而且晚膳也格外丰盛了几分。 卫嘉树吃得肚子滚圆,很是尽兴。 晚膳过后,她正与英落商量着该给丽妃准备什么寿礼,正在这个时候,御前的跑腿太监张三顺来传皇帝口谕了。 “上谕:采女卫氏,温恭柔顺,秉性淑良,着晋为正六品才人!” 卫嘉树:Σ(⊙▽⊙“a……这升级速度是不是快了点?? 跪在她身边的英落忙提醒道:“小主,快谢恩啊!” “哦哦!”卫嘉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叩首,“嫔妾谢皇上隆恩。” 貌似才人俸禄比采女多了五两呢。 涨工资了,真不戳! 第47章、卫才人(下) 卫嘉树正为自己涨了工资而高兴不已,但六宫嫔妃得知她涨工资的消息,便没人高兴得起来了。 最气急败坏的当属住在对面的白美人,白氏虽被禁足,但架不住张三顺传旨嗓门响亮。 才挨了德馨嬷嬷训诫、又被贵妃罚了半年俸禄的白美人气得抓起条案上的汝窑四美赏瓶,当场就摔在了地上。 白氏素来脾气暴躁,东偏殿的宫女太监顿时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唯独只有陪嫁大宫女才敢勉强劝两句:“小主,御前的人怕是还是没走远,若是被听见了,可如何是好?” 白美人的美人面上满是妒恨之色,“那贱婢如今都是才人了,论位份竟比我低了一级!日后若是诞下皇子,岂非要跟我平起平坐了?” 一想到自己如今的位份已经与吴美人平起平坐,白美人心里就够窝火的了。 “小主,皇上已经雷霆震怒,您不能再被挑出过错来了。”大宫女苦苦哀劝。 白美人却已经恨急,眼珠子都要沁血了,哪里还听得进苦口良言? “不行!那吴氏就是因为生了皇子,才敢对我不恭!我绝不能让那个贱婢也怀上龙胎!”白美人眼中满是恶狠之色。 旁边几个心腹宫人全都吓得直哆嗦,白美人这真是疯了! 翌日清晨,卫嘉树特特早起,穿上针线局刚刚送来的一身新衣,端重的雀青色暗纹长衫,配的是赤金梅花的子母扣,领子温柔贴合颈部,显得玉颈修长,长衫过膝,只露出一抹蜜合色百褶裙的玉兔捣药织纹底斓。 这一身端庄素雅,缺又不失身份,英落也特意为她梳了一个温婉柔和的桃心髻,髻上点缀皇帝新赏的金累丝不摇与珠钗,平添几分贵气。 卫嘉树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这一身略显老气,但雀青色很显白,趁得她面如积雪,白得发光。 这样一身的装束,去觐见太后正合适。 八月底的早晨,倒是并不炎热,今日天气甚好,寿宁宫殿外廊下摆着姹紫嫣红的花木,端的是花香袭人。 迎出来的是锦书姑姑,锦书屈膝一礼:“给才人请安,太后娘娘素来喜静,平素并不大接见嫔妃,所以……” 卫嘉树身旁的英落连忙道:“锦书姑姑容禀,其实是万岁爷吩咐我家小主来给太后请安。” 听了这话,锦书姑姑微露惊色。 卫嘉树柔声:“我以前伺候过太后,自然知道太后娘娘喜静,所以先前才一直不敢叨扰。但昨日,皇上得知我还未给太后请安,觉得不大妥当,故而才有此吩咐。” 锦书不禁暗叹,卫小主还真是得宠,皇上此举,分明是想用太后的旗子给卫才人做虎皮呢。 “奴婢明白了,还去小主稍等。”说着,锦书便回殿中复命了。 锦书话语委婉,将圣意转达,太后的脸色顿时有些不悦,“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的太监徐寿喜连忙道:“万岁爷这是吩咐卫才人要好生记得太后恩德呢!若无太后做媒,卫才人哪有今日?” 太后脸色这才和缓了些,“罢了,让她进来吧。” 卫嘉树哪怕此时身份不同以往了,但进了太后的寿宁宫,还是得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磕头请安。 太后瞧着这卫氏举止谦恭、衣着端庄,脸上略见晴色,“如今皇帝宠你,便是你天大的福分,日后需端重身份,恪尽嫔妃职责,更要好生服侍皇帝。” 卫嘉树心里不爽,面上却是极温婉柔顺,“嫔妾谨记太后教诲,日后一定恪守本分。”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起来吧。” 英落这才连忙将自家小主搀扶了起来。 太后只见卫氏衣着端庄素雅,却仍然难掩风貌,那皮子好似牛乳一般,眼角的美人痣更是温柔妩媚,这样一身端重沉稳的衣着,穿在她身上,却是别具风情。 太后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哀家乏了,你退下吧。” 卫嘉树心下一喜,她还以为今日少不得要听些唠叨呢,没想到太后只随便训诫了两句就放人了? “是,嫔妾告退!”卫嘉树屈膝一礼,连忙躬身退出了寿宁殿。 出了太后的正殿,卫嘉树长长吐出一口气,顿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这是实话,太后的殿中燃着浓郁的迦南香,她实在闻不习惯。 被英落扶着,卫嘉树快步走出寿宁门,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不过三十岁出头,却穿着老气的酱紫色衣衫,可不正是顺康太妃么! 卫嘉树怔了怔,连忙向她屈膝请安:“太妃娘娘金安。” 顺康太妃看着一身沉稳宫妃打扮的卫嘉树,也不禁怔了怔,“是卫采……不,该叫你卫才人了。” 此刻身在寿宁门外,卫嘉树自然格外谨慎,她温柔一笑:“都是太后福泽庇佑。” 顺康太妃往寿宁门内瞅了一眼:“才人这是来给太后请安的?” 卫嘉树点头:“是,刚刚才请了安。” 顺康太妃不禁讶异,居然见着太后的面儿了?太后素日里,婕妤以下素不接见,今日竟见了个才人? 太后是何等看重家世门第?连夏贵妃,说到底也并无忤逆之处,但只因夏家是靠着景安太后的裙带关系才有今日,故而太后打心眼里颇有几分瞧不上。 素日里能得太后几分青眼的,也就只有开国八公之后的丽妃温氏、开国郡侯之后的顾婕妤,以及太后的母族侄女纪婕妤了。 卫嘉树小声道:“是皇上觉得,嫔妾应该多来给太后请安。” 顺康太妃瞬间了然,复又不禁惊讶:“皇上对才人当真极好。” 卫嘉树低眉顺眼道:“都是太后和皇上的恩典,否则嫔妾哪有今日?” 顺康太妃瞧着眼睛这个一板一眼、举止端重温婉的卫才人,想想昔日,哪怕在她宫里做莳花宫女的时候,嘉树尚且有活泼可人的时候,如今…… 此时的嘉树,简直就像是一只笼中鸟。 顺康太妃忽的叹了口气,旋即道:“才人身边如今可有得力的人手?” 卫嘉树一愣,忙道:“嫔妾身边的英落姑姑是皇上指派的,处处都十分周全,其余几个宫女太监……难免有些粗笨。” 顺康太妃道:“我身边的竹韵倒是十分勤快,若是才人不嫌弃,我回头就吩咐她去你身边伺候吧。” 听了这话,卫嘉树不禁惊讶:“嫔妾怎好要太妃身边的宫人?何况,嫔妾只是个才人,还不知能有几日福气呢。” 顺康太妃笑了笑:“才人的福气长远着呢,况且竹韵这丫头一直惦念着此才人呢。” 听了这话,卫嘉树不禁松动了,她身边除了英落,其余的她是一个都不敢信任。但英落总不可能一天十二时辰陪伴她身边,若是能再有一个信得过的人…… “那,嫔妾多谢太妃。”卫嘉树没禁得住诱惑,顺嘴便应下了。 罢了罢了,她日后若能混到世妇之位,身边有了一等宫女的缺额,便立刻给了竹韵。日后以一等宫女的身份退役,再多给她添一份嫁妆,也算不辜负了。 第48章、发苦的甜羹(1/4) 太监小石头和小林子一前一后抬着一顶小小的肩舆——这抬肩舆的差事可不轻松,好在肩舆上的女子身量轻盈,加之肩舆也是最小号的、所用木料也只是寻常榉木,而非沉重的上等红木。 但迎面而来的两个太监可就不轻松了,那是两个身强力壮的成年太监,宽阔的肩膀上是一顶宽大舒适的花梨木肩舆,肩舆上坐着一位腰身丰盈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玫瑰紫云锦圆领长袍,梳着华美的朝天髻,那发髻上是成套的金累丝首饰,在太阳底下,端的是耀眼夺目、贵气万千。 一见来人,英落就连忙吩咐:“快落轿!” 肩舆也是一种轿子,不过是明轿,大约是四面透明的意思吧——三百六十度全景采光,你值得拥有! 卫嘉树被英落扶着起身,连忙对着来者屈膝见礼:“给顾婕妤请安。” 眼前那宽大红木肩舆上的,可不正是身怀六甲的顾婕妤么。 这顾婕妤,跟之前的白婕妤可不是一个档次的人物。 且不说顾婕妤出身永靖侯府,光她那鼓鼓的腹部,便让人不得不礼让三分。 何况,皇帝还许诺,只要顾婕妤诞下皇子,便封她为嫔。 皇帝对嫔妃素来吝啬,二皇子生母谨嫔徐蘅芷、三皇子生母诚嫔沈玉荣都是东宫旧人,十几年的老资历了,尚且都只是嫔位,且二人都是官宦之女,虽说家世门第不算多高,但母族父兄都是中等以上官职。 而且据她所知,二嫔可不只为皇帝诞育了一位皇子,诚嫔早年曾诞育皇帝长子昌瑞、三子昌寿,谨嫔则诞下了皇帝的次子昌宁。 只是这三位皇子都在襁褓中夭折了,所以太子才成为了皇帝的长子。 有这等资历,徐氏、沈氏都尚且只是嫔位。 而顾婕妤入宫才四年,只要能诞下皇子,便能位列九嫔之位了。 这就叫好命啊。 顾婕妤高高坐在肩舆上,也不叫太监落轿,她扶了扶满是金玉的鬓角,一双凤眸居高临下睨了底下屈膝请安的女子一眼,轻轻哂笑:“你是何人?本婕妤从前可没见过你。” 卫嘉树:这种事情,猜也猜得出来了吧? 英落忙道:“回婕妤,我家小主是长秋宫卫才人。” 顾婕妤这才淡淡“哦”了一声,“原来是卫才人。”她飞快上下扫了卫嘉树一眼,旋即掩唇笑了:“卫才人年纪轻轻,怎么穿得这样老气?” 卫嘉树:还不是为了见太后? 卫嘉树抬眼道:“婕妤这身衣裳倒是鲜亮又华丽。” 顾婕妤骄矜地理了理自己盘金绣五彩云纹的袖口,“都是内务府送来的东西,不过寻常货色罢了。” 云锦还寻常?装逼遭雷劈啊!卫嘉树内心止不住地吐槽。 说着,顾婕妤困倦地揉了揉眉心,“我乏了,回吧。” 顾婕妤那华美的肩舆略过卫嘉树身侧,平稳前行。 卫嘉树再度曲了曲膝盖,这才登上了自己的小肩舆,兀自回长秋宫去了。 英落捧了茶水给卫嘉树,“小主,顾婕妤素性高傲,您别往心里去。” 卫嘉树淡然一笑,“侯府贵女,的确是见识到了。” 英落忙道:“其实,顾婕妤只是永靖侯的侄女,故而也不能算是侯府贵女了。” 是了,若真是永靖侯嫡亲之女,怕是早就封嫔了。 只不过,顾婕妤的祖父,却是实打实的开国初代郡候,但顾婕妤的父亲只是老永靖侯的嫡次子,所以老侯爷去世后,爵位传给了顾婕妤的伯父。 卫嘉树苦笑:“即使如此,我与她相比,依然是天差地别。” 英落忙宽慰道:“小主不必气馁,您若是诞下皇子,何愁不能封婕妤之位?” 卫嘉树心道,嫔位以下,倒是都不算太难,但若想封嫔可就不容易了。 “吴美人可是四皇子之母,如今已经怀了第二胎,位份也还只是美人呢。”卫嘉树叹息道,若论出身,她跟吴美人算是一个等级的。但人家吴美人是皇商世家之女,老鼻子有钱了! 英落低声道:“吴美人没有怀上四皇子的时候,位份只是采女而已。所以,可见在皇上心中,小主更胜过吴美人。” 下午过半,敬事房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皇帝今日召幸的是谨嫔宫里的冯选侍。 似乎谨嫔、诚嫔宫里都养着年轻漂亮的小嫔妃呢…… 可谨嫔、诚嫔年纪也都才二十六七岁,尚且年轻,但已经很少侍寝了。皇帝爱惜子嗣,素日里也只是偶尔抽空去坐坐。 卫嘉树倒不是怜悯她们,反倒是羡慕她们。 一宫主位,还有儿子作为日后的养老依靠,还不用费力侍寝,多完美的日子啊! 今日既然不必侍寝,卫嘉树便美美地泡在自己的五尺小浴缸内,浴室内蒸汽弥漫,云雾缭绕,这叫卫嘉树不禁想起了之前做过的那个清醒梦。 梦中的世界也是这般雾气弥漫。 英落捧了一盏银耳莲子羹进来,“今日的甜汤炖得极好,银耳都出胶了,小主快趁热用了吧。” 虽说银耳也不是低位嫔妃份例里的东西,但她如今得宠,所以内务府特意送了些不错的食材。 卫嘉树用小勺舀了一勺浓稠的银耳莲子羹送入口中,入口端的是甜腻,但是——于甜腻中确有一丝丝苦味,“里头加了百合吗?” 卫嘉树疑惑地问。 英落点头,“里头加了少许甜百合。” 甜百合?不是龙牙百合? 不应该啊。 卫嘉树仔细检查了一下,又舀了一小块百合送进嘴里,的确是甜甜糯糯的。而莲子,也是去了莲心的,不可能有苦味。 “怎么了小主?是甜羹哪里不妥吗?”英落连忙询问。 卫嘉树支着下巴道:“这甜羹虽甜,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味。” “怎么会?”英落有些不敢相信,这银耳莲子羹怎么可能有苦味? “小主先别吃了,让奴婢尝尝。”英落捧起银耳莲子羹,连忙抿了一小口,她仔仔细细品味着,但是…… “奴婢尝不出来。”英落一脸古怪之色,明明十分甜腻,哪有苦味? 卫嘉树实在没法解释,因为她的舌头特别灵敏,但凡是入口之物,只有要一丝一毫变质或者不新鲜,她都能一口尝出来。 两辈子都是如此。 也就是说,她是个天生的老饕。 那一丝苦味,似乎是某种药物,却不是羹汤里常用那些当归、黄芪、党参之类的东西。是她没有吃过的东西。 放在甜羹里,被甜腻的口感几乎完全盖住。 但架不住某人的舌头比狗鼻子还灵敏! 卫嘉树低眉思索无果,便接过甜羹,又送了一勺进自己嘴里,这到底是什么药? 吃着像是某种西药…… 第49章、忽悠肉肉(2/4) “娘亲?你为什么要吃避孕药?” 脑海里乍然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有些气恼的声音。 这个声音——卫嘉树瞪大了眼睛,肉肉?! 避孕药?卫嘉树心中大呼,这银耳莲子甜羹里放了避孕药?! “是啊,娘亲你若是吃了不好的东西,我可以感受到,因为伦家长在你身上啊。” 卫嘉树心中更惊讶的是,那个叫肉肉的灵胎圣果,难道不是她做一场梦吗? 难不成,她真的是世界树?真的孕育了一枚像小夜灯的果子? 卫嘉树故作镇定地放下银耳莲子羹,她揉了揉太阳穴,“许是我泡澡泡得时间久了,脑袋有些晕乎,嘴里也有些发苦。” 英落连忙取了浴巾和浴袍来,“小主既然不舒服,今日就早些歇息吧。” 回到寝室,卫嘉树躺在柔软的高床上,空气里弥漫着华帷凤翥香甜美的气息,她忍不住想,到底是谁给她下了避孕药? 她的得宠,显然已经让很多人心里不快了。 结怨最深的,是住在对面的白美人。 其次是夏贵妃,这位贵妃娘娘酸劲儿可大着呢。 然后,顾婕妤貌似也看她不爽。 所以一号嫌疑人是白美人。 卫嘉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小声道:“肉肉,你在吗?” 脑海里立刻响起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娘亲,你在心里跟我说话就好了。” 卫嘉树了然,立刻心中默默道:我怎么去你那边儿? “我这边?”肉肉的声音有些迷茫,“娘亲,我就长在你的本体上呢,你既已扎根,随时都可以过来吖。” 随时都可以过去? 怎么过去? 睡一觉,梦里去? 卫嘉树闭目沉思,难道不睡觉就不能过去? 刚这么想,她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株巨大的世界树下! 浓雾笼罩的世界,千万枝丫的巨树,以及巨树上那枚橙子般大的小夜灯。 卫嘉树瞪大了眼睛,这就进来了? 肉肉欢快地抖动了两下,“娘亲,你好久都没进来看我了!” 卫嘉树摸了摸并没有实体的肉肉,“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竟然是一棵树??? 卫嘉树看着这颗荒凉的巨树,心下有点凉。 “娘亲,你快看,又长出来好多叶子你!”肉肉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卫嘉树定睛一看,只见那离地最近的巨大分枝上,已经长出了一小簇绿油油的叶子。 那叶子仿佛是翡翠雕琢一般,半透明叶片,清晰的脉络中隐隐有光华流转。 “终于要复苏了。”肉肉很是感慨,“娘亲最近进度喜人,加油呀~” 卫嘉树:难道是因为他晋了才人? “娘亲加油,等你怀孕了,我就去投胎!”肉肉欢喜地道。 卫嘉树一愣,差点忘了这茬子事儿。 上一次,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所以才没有反驳肉肉的主意。 其实,她怎么可能愿意跟皇帝生崽子? 更何况,她才十六岁啊! 卫嘉树捂脸,“肉肉啊,这事儿不急。” 肉肉不高兴地道:“怎么不急,伦家在这里呆了好久好久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又烦又无聊!而且,娘亲早晚要生孩子,为什么不早一点?” 卫嘉树叹气:“我现在的身体才十六岁,太早孕育,对身体没有好处。” 肉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讷讷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卫嘉树只得哄道:“怎么也得等我十八岁吧。” 其实到了十八岁,她也不想生啊! 虽然,肉肉的确很可爱! “好吧,那我再等两年。”肉肉的声音有些低迷,像是个莫得玩具的小可怜。 卫嘉树忽然有些不忍心了,在这么一个空荡荡世界里,只有这么一株凄凄惨惨的巨树。 整日所见,不是巨树就是迷雾,这孩子……怕是要得抑郁症啊。 肉肉叹了口气,“那我睡一觉,等娘亲怀孕了,一定要叫醒我。” 卫嘉树:……?你丫的一觉可以睡两年??? 然后,那小夜灯般的果子光满便暗淡了下去,好像……真的睡了?? 好吧,世界树的果子,不能把它视为人类小婴儿。 人家无聊的时候可以碎觉啊! 卫嘉树心里那一抹不忍立刻消散殆尽,娃子啊,你好好睡吧。 封建时代的皇家孩子实在不是好的投胎选择,要么怎么说不幸生在帝王家呢。 若是皇子,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卷入夺嫡争斗。 若是公主,还得嫁人。 在这个时代,哪怕是公主,也没权利阻拦驸马纳妾,婚姻若是不幸福,甚至都不能离婚。 所以,肉肉啊,美美的、长长地睡一觉吧。 你转世做人这事儿,下辈子再说吧。 卫嘉树心念一动,便离开了世界树的世界,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英落欢喜地跟她禀报了好消息:竹韵来了。 卫嘉树不禁心情澎湃。 片刻后,便见竹韵心情激动地走了进来,屈膝行礼:“给才人请安!” 卫嘉树连忙亲手将她扶了来,“昨日太妃说让你来我这儿,我还有些犹豫呢。” 竹韵小脸一呆,讷讷道:“小主不喜欢奴婢吗?” 卫嘉树笑逐颜开:“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你在太妃身边,日子清闲,太妃又宽和仁厚,而我只是个小才人罢了。” 竹韵连忙道:“才人是有大福气的人!以后定能当上娘娘!” 娘娘,可不是什么嫔妃都有资格被如此尊称的。 起码要位列九嫔。 卫嘉树笑着戳了戳竹韵的额头:“你倒是对我有信心!”——反倒是她自己一点都没这份信心。 诚然,皇帝如今很宠爱她。 但这一切都是这幅皮囊所赐,等有朝一日她年老色衰,膝下又没有孩子,凭什么封嫔呢? 只是这些,卫嘉树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祸从口出,这四个字有多可怕,她已经体验过一回了。 卫嘉树笑了笑,便对竹韵道:“这是英落,先前是在御前伺候的教引嬷嬷,你呀,以后都跟英落学便是了。” 竹韵看着眉眼年轻的英落,不禁有些惊讶,这位英落姑姑都已经超过二十五岁了吗? 竹韵连忙屈膝见礼:“见过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