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退婚 黑暗中,只有许意章一人。 她慢慢走着,掌心握着只手电筒,有种全世界暗无天日的孤寂感。 忽然身边穿过一个人,很高,戴着黑色的渔夫帽,纯黑卫衣。 他很快就离许意章远去,只留下她一个人。 许是心里害怕,许意章对着他大喊:“喂,你等一下。” 那人顿了一下,没有停下来,但缓了脚步。 下一秒,一只手电筒亮起。 来自男人掌心的手电筒,照在前方,他没有说话,但他回头了。 黑暗中,男人静静凝视着她。 其实,是看不清脸的。 但许意章笑了。 因为她知道男人停下来是为了等她。 她也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B大的法律系男神—— 韩深。 无言的温暖从心底里漫起。 许意章追上去,唇角漾着灿烂笑容,“我知道你是谁,法律系的高材生韩深是不是?你好,师哥,我叫许意章……” * “刷——!”地一声,窗帘被拉开了。 阳光刺眼。 楚慧心一边把窗帘拢好一边说:“意章,大伯母送了项链过来,说是给你跟韩深当结婚礼物的,你快起来过个眼。” 许意章睁了睁眼,想继续睡,又倏地坐起来了。 头有点疼。 她用手按着,去寻找那个每日叽里呱啦的粘人小作精,她的女儿小星星。 “小星星呢?”许意章有些缓不过来,半眯着眼睛,很懵。 她女儿哪去了? 平时睡醒都要第一时间赖她的。 “什么小星星?”楚慧心的表情比她还懵,“是新买的首饰吗?” “不是,是我女儿啊。”许意章披头散发就想起来找,忽然,她呆住了,因为她发现,满头白发的楚慧心变成了满头黑发,还年轻了很多…… “妈,你染头发了?”她很吃惊,扭头,撇到旁边的镜子,自己竟然也变成了长头发。 明明生小星星时,为了方便照顾小孩,她把一头秀发给剪了啊……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无名指上出现了一枚铂金戒。 这枚戒指是韩深婚前送她的求婚戒,后来出去玩被弄丢了……大概从很早开始,就预示着这是一段失败的婚姻吧? 她忽然就缓过神来了。 原来她已经死了。 韩深跟她提出离婚的时候,她回顾这些年的付出,失魂落魄离开宅子,然后,就被车撞死了。 死前她回忆起跟韩深的第一次见面。 就是那一次。 造就了这一场孽缘。 然后,她就重生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看着镜子,从镜中看到无名指上的铂金戒,眼神中的愤怒渐渐汹涌…… 是啊,这个男人耽误了她半生,本以为是她的港湾,却没想到,她人生中所有的风雨,都是他带来的…… 要是没跟他结婚,她现在不知过得多潇洒…… * 早上九点半。 “呐,这就是你大伯母拿过来的项链,看看。”楚慧心把一条纤细的项链拿给许意章掌眼。 许意章咬着叉烧包,淡淡看了一眼,“您先收着吧。” 脸上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楚慧心戴着老花镜,一听这话就觉得有蹊跷,“怎么了?昨晚跟韩深拌嘴了?” “没有啊。”许意章内心平静,同时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戳着,找韩深的名字。 楚慧心担忧地说:“昨晚试婚纱,他没来是他的不对,但上级非要见他他也是没办法的嘛……” 楚慧心的性格就是这样,宽容随和,永远的和事佬。 许意章瞅了她一眼,“没呐,我真没生气,您别担心,吃饭吧。” “那这项链?” “您先帮我收着。”说这话时,许意章已经找到韩深的微信了,她把剩下的包子一鼓作气塞进嘴里,打开跟韩深的对话框。 许意章:【中午见一面吧。】 韩深过了大概半小时才回复:【中午只有半小时时间。】 意思他很忙。 但许意章不Care,慢悠悠戳着键盘:【半小时够了,你现在是在青科对吧?我中午过去找你。】 要分就快刀斩乱麻。 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 * 中午。 推开星巴克的玻璃门,许意章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角落里的耀眼男人。 跟记忆里一模一样,韩深穿着微旧的衬衣,袖子卷边,正对着笔记本做案件分析。 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很静。 眼神一如既往深黯,也预示着,他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 其实,他确实有能力,只是迫于那样的原生家庭要从低做起,没有资源的人生,在优秀都不可能一开场就满堂红的。 她走过去,直接把戒指盒推到桌上。 里面是那枚订婚戒。 韩深送她这枚戒指的时候,没什么钱,不,他目前也没什么钱,刚毕业,进入清科律所实习,尽管清科大名鼎鼎,也不可能给一个实习生开天价薪酬,因此,他的生活忙碌而贫困。 这大概是每个律师初期都要经历的窘境,前期就是无尽的加班学习+低廉薪酬。 后期根据专业领域兼扎实功底才能厚积薄发。 可那时,她爱他,就连收那枚戒指,都怕男孩会后悔,火急火燎抢了过来,爱不释手地戴在无名指上,然后傻傻地笑。 那时爱情的甜蜜从她每一个毛孔里溢出来,让她忽略了真实婚姻生活背后的柴米油盐。 那时她想,她要一辈子跟着韩深。 后来她也确实嫁给韩深了,但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给你点了拿铁。”眼角余光瞥见她坐下,韩深翻着手里的资料,头也不抬。 许意章拿起咖啡尝了一口,说道:“好久没喝了。” 婚前的零花钱都是父母给的,许意章想花就花,嫁给韩深后,因为很快就有了小星星,她不再舍得花那些冤枉钱了,她怀孕时严重孕吐,因此没有工作过,孕期产检和补品,还有家中的日常开支都是韩深在付,所以许意章没有再喝过咖啡。 其实她想过的。 一开始,他们就不应该结婚,刚刚毕业,两人都没什么钱,就那么快投身到婚姻里,已至于一个忙碌不归家,另一个在家中品尝丧偶式育儿的孤独。 这段婚姻从来不理想。 或许,是聚少离多造成的。 或许,是相对无言造成的。 又或许,是经济拮据造成的。 总之最后的最后,身成功就的韩深站在金字塔的尖端对她说:“许意章,我们离婚吧。” * 从记忆里出来,许意章的目光寸寸梭巡过男人的五官,最后停留在那双黑漆漆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瞳仁上。 这个男人,永远冷静,自律,分寸不乱,喜怒不形于色。 她却爱惨了他。 “我们分手吧。”许意章把杯子放下,挑明来意。 与其几年后离婚收场,不如现在就分手。 很庆幸,她重生在未婚未孕之时。 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韩深修长的指敲打在键盘上,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并没有抬头。 就连她说分手,他都心不在焉,事业狂魔无疑了。 许意章忽的就笑了,眸子晃了晃,竟有些悲伤,但这抹悲伤,并不是因为要分手,而是……她在这段感情里沉溺了这么久,到今天,才清醒地明白了自己在韩深心里地位,对于他来说,事业第一,孩子第二,父母第三,而她,仅仅排在第四位…… 她为了一个把她排在第四位的男人,放弃了二十几岁最美丽的青春年华,提前做起了全职太太,最终,相对无言,背道而驰,只换来满身伤痕…… 所以,既然老天让她重来一次,她决定,要重头开始,好好活自己的一生,过成,心目中理想的模样。 也不管他听到了没有,许意章拉过包,站起来的瞬间,韩深的目光才跟着移动过来,漆黑的瞳孔望着她,深沉而莫测,“怎么要走了?刚说到哪里了?” 许意章浅薄一笑,真奇怪,面向这么薄情的男人,她当初是怎么看上的?甚至迷恋到了无可自拔的地步? 大概是小时候毒奶粉喝多了长成了恋爱脑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在韩深深邃的目光中,一字一顿地说:“我说,韩深,我们别结婚了,就此别过吧。” 韩深微微错愕。 许意章笑了起来,那是一个堪称完美的体面笑容,从前,她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而珍视的,没有这么放纵而轻视过。 “以后常联系,就这样,拜。”轻声说完,她转身出了星巴克。 落地玻璃窗外,阳光充沛,她纤瘦的身影走入拥挤的人潮里,走得直直的,就这样消失了。 韩深有些不明白许意章刚才的意思,认为她在闹小脾气,划开桌上黑色手机的界面,骨节分明的指徐徐拨通许意章的号码。 然而—— “你拨打的号码已经关机……” 韩深皱了皱眉。 她到底在闹什么? 002 趋利避害 许意章独自走了一段路,唇角的弧度,从刚才的喜悦中慢慢淡了下来。 刚才的一切是场劫难,她勇敢走出来了,但下面,还有一场更深重的劫难——来自父母的关卡。 她分手了。 是的,在重生的第一时间里,选择了跟那个曾认为会相濡以沫的男人分了手。 但婚礼的酒席已订,婚纱照已拍,亲朋好友们已悉知,这时候来选择退婚,无疑是骑虎难下。 可……既然都知道几年后的遭遇了,如果还一头扎进去,只能说明她懦弱不敢面对。 嗯,几年后这段婚姻会失败的。 她不过是提前做了结束,好过每日沉浮在那些绝望压抑的日子里。 只要勇敢走出来,未来的空气都是新鲜自由滴。 她吸着气,就看到一块大广告牌。 “生活坏到一定程度就会好起来,因为它无法更坏。努力过后,才知道许多事情,坚持坚持,就过来了。” 这句话,特别符合她现在的心性呢。 许意章静默了许久,似乎是被这句话安慰了,笑了笑,掏出包里的手机。 开机,给自己的好朋友秦甄拨号。 几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拨通,她心里有点紧张。 “狗子,啥事?”电话那边,传来了秦臻鲜活清脆的声音。 许意章眼眶一热,差点就哭出来了,“狗子,我能去你家住一段时间吗?” 秦甄的声音有些变调,“怎么了?你家那么大,还不够你住啊?” “唔……”她拉长尾音,“我和韩深分手了。”暂时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说,打算回避一下。 父母这一关,她还是不敢立刻直面的,尤其许父的性格,她怕会被骂到狗血淋头。 或许,人下意识是会趋利避害的。 “怎么回事?”秦甄一脸迷茫,“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忽然要分手?”许意章爱惨了韩深,怎么会和他分手? “这个我回头在跟你说吧。”许意章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说起。 “那……好吧,只是你什么时候过来?我现在还在上班呢,要不你过来我公司等我吧,等晚上下班了我们再一起回去啊?”秦甄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大概是怕她会想不开吧。 许意章笑了笑,秦甄还是对她这么好,不枉她们是最聊得来的好闺蜜。 只是,秦甄未来的婚姻更加糟糕。 许意章的眼睛暗了暗,决意要一同更改她的人生。 她拦了一辆计程车,直接去了秦甄的公司。 秦甄的公司在陆华大厦第27楼,是她表哥傅祁然的公司,目前属于创业阶段。 刚刚毕业的年纪,正都是奋斗的年纪。 许意章从电梯出来,按了按2703号公司的门铃。 门口的玻璃门没员工卡是开不了门禁的,她只能站在这里等人来。 很快,就有一个小姐姐开了门,“请问,你找谁?” “我找秦甄。”许意章报了名字。 “你找秦甄啊,她现在在里面开会呢,你先进来吧。” “好,谢谢。”许意章进来,略有些拘谨。 可能公司成立不久,并没有太大,大约五六百平,有七八十个员工。 此时,全公司的员工都坐在会议室里开会。 大面玻璃窗内,一个带着薄片眼镜的高大男人在讲话,其他人都静静坐着,似乎在认真聆听他讲的内容。 这个讲话的男人,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傅祁然,他穿着白色的衬衣,修长的手里握着只马克笔,正在白板上写下一堆英文术词。 秦甄坐在桌尾,许意章跟她对视的时候,她已经眼尖地发现她了,隔着玻璃用手小幅度地用手跟她打招呼。 许意章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候,傅祁然好像发现了秦甄的走神,视线往玻璃外望过来,就看到高挑动人的许意章。 她背着一个挺淑女的粉色包,身上是今年流行的深棕色大摆裙。 及腰长发是自然的黑色,垂在两肩,没有烫染,也没有做造型,但意外的适合她的气质,很恬淡好看。 而且,她扬唇冲他笑了笑。 傅祁然愣了愣,回她一个浅淡的点头。 他们两也算是校友,只是傅祁然高他们两届,是前年的毕业生,实习后就出来自己创业单干了。 一般有野心的,都不会长期打工,尤其是傅祁然这种家境比较好的,累积了一定经验就会厚积薄发,这不,公司才成立两年就请了七八十个员工,很精干了。 * 会议结束,一行人往外走。 秦甄也出来了,还有几个留在会议室里,继续跟傅祁然交流。 “狗子,你来得真是不巧,我们刚刚在开会,耽误了一些时间。”秦甄捧着一沓资料,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办公位,拉了张椅子让她坐,“你先坐在这里,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等我一会儿,等下下班了我们一起去吃饭。” “好。”许意章连人带包坐下,拿出手机消遣时间。 秦甄在电脑前忙碌,下班前的半个小时,通常都是忙碌的。 没多久,傅祁然走到秦甄身边来,修长的腿就立在许意章眼下,好像没有注意到许意章,停下的时候还碰了她的大腿一下。 许意章反射弧度收回腿,从手机抬头望了傅祁然一眼。 傅祁然似乎没有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低声在跟秦甄说话,“谁叫你私下跟德琳换工作的?” 秦甄愣了一下,解释说:“德琳说那个项目比较有挑战性,她想试试自己的潜能。” 傅祁然蹙眉,有些不悦的气息在身周缭绕,声音压得很低沉,“秦甄,你要明白,我让你在公司里,是想培养你做管理者,这是舅妈给我的指令,也是她对你的期待。但要是你总这么迷迷糊糊的,连我给你指定的工作都分不清重要和不重要,随便跟人交换,那以后在公司,我就不会再给你指派重要的工作了。” 秦甄被傅祁然训了几句,眼圈有些发红。 是的,她是个爱哭的女孩,同时,她也是个没什么野心没什么心机只想安安分分过好每一天,简简单单的女孩。 这样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做管理者,担不起这份责任,若强行塞到她手里,只会让她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003 韩深找来 许意章太明白秦甄的感受了,她父母望女成凤,她却远远达不到父亲心中的期望,所以,秦甄在她父母眼里就被视作一个“不争气的小孩”一个无法做领头羊的“长女”。 因为平凡,她承受了太多压力。 许意章从包里掏了一张纸巾递给秦甄,秦甄低着头,没接,不想让人看见她的眼泪。 傅祁然见状,也感觉到自己过分了,跟许意章对视了一眼。 许意章目露责备。 虽然跟他不熟,但教训就不能私底再下说吗?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尽管那些人可能听不见,可大家看这阵势,也知道秦甄是被傅祁然训了。 他一个当老板的,气度情商就这么低? 傅祁然事后也觉得这么做不妥当,但当时他确实挺生气的,他的公司刚刚成立几个月,正是培养人的要紧时刻,本来看在她是亲戚的份上,在加上傅祁然小时候跟这个表妹挺亲近的,把她当亲妹妹,就有意扶她上位,可这段时间观察下来,他觉得秦甄真的不适合做管理者,其一没有尖锐的察觉力,其二没有信服力,更不会安排工作,属于那种只能做浅显工作的办公室小妹。 他自己也感到挺惋惜的。 * 六点钟。 公司准时打卡下班。 秦甄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桌子,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又跟着没事人一样,背了包对许意章说:“好了,走吧。” 许意章不知道怎么安慰,就往前走两步挽住了她的手臂,紧紧搂着。 她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啊,她怎么舍得她难过。 秦甄的视线往下,看到她的手,轻轻笑了一下,“没事呢。” 许意章眉目里有些担忧,“真没事?” 秦甄轻轻摇头,“习惯了。” “你表哥是不是很凶?”许意章只是认识傅祁然,也曾在学校听过他的名号,但并不了解他。 “还好,他平时不怎么生气的,就是工作的时候比较暴躁一点。” “也是个工作狂?” “也是个?”秦甄的表情很疑惑,“还有谁是?你家那位?” “没有。”许意章拒绝谈论韩深,她已经跟过去不一样了,不再时时把韩深挂在嘴上夸奖着,笑着说:“想吃什么?” 秦甄想了一下,情绪并不高涨,“有点不想去外面吃了,感觉没啥胃口。” “那回家叫外卖吧?” “行。” * 夜里八点。 两人在秦甄布置得挺温馨的小房里嗦着螺蛳粉,久违的酸爽感觉让许意章觉得很爽,也不顾烫热的往嘴里狂吸了两口。 跟韩深结婚后,因为韩深讨厌这股味道,许意章没在吃过这玩意,后来有了小星星,许意章自发的为了孩子不吃,只能说女人都是伟大的。慢慢的,她就长成了一个叫“妈妈”的工具人,为了孩子,舍弃了自我,爱好,时间,全部…… 所以,重生的感觉太好了! 尽管想念的小星星不在了,但许意章想,人生总有遗憾嘛,就算她按着之前的剧本去跟韩深结婚,也会走到离婚然后死亡的。 而离婚,对孩子的伤害是多么大啊,许意章宁愿小星星不再经历这抹伤痛。 况且,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老天让她重生,大抵是为了让她填补上一世的遗憾吧,上一世,兴许是为了爱情,为了父母,她选择了一条普通人的规规矩矩必经路,长大,恋爱,结婚,生子…… 社会核心价值和父母期待的,她完成了百分之90,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为自己活过。 还好,她可以重来一次。 而且还见到了无忧无虑的秦甄呢,婚后的秦甄,重度抑郁症,死气沉沉,许意章不想在见到那样的秦甄了。 她那时太心疼她了,可她没有能力去救她出来。 “在点两杯奶茶来喝喝吧。”想到这,许意章拿起手机。 人生得意须尽欢,能狂欢的时候就应该狂欢。 “够啦!你不减肥啦?吃螺蛳粉就算了,还敢喝奶茶?也不怕到时候婚礼肿得像头猪啊?”秦甄抢走她的手机,不让她点,“再过一个月就是婚礼了,你克制着点,到时候拍婚礼记录片才好看!” 许意章很无所谓地挑了下眼角,“没事,我不减了,婚礼到时也不可能进行了。” “为什么?!”秦甄大大的吃惊。 许意章咬着筷子,“不是说了吗?我们分手了,而且,是不可能再和好的那种。” 秦甄愣了愣,“你说什么傻话呢?你那么喜欢他,追了那么久,现在能跟他结婚,你怎么突然又翻脸?” 许意章嗦了口粉,刚想说话,手机就响了。 她低头瞥了一眼。 居然是韩深。 这棒槌,分都分了,还打电话来干嘛。 “喂。”许意章懒洋洋接起。 “下来一下。”电话彼端的声音很是低沉。 许意章立刻就意识到韩深去了她家,瞪了瞪眼珠说:“你在我们家楼下?” “不然?” 他们平时约会的地点就是许家楼下的商场或咖啡厅,一直没什么新意。 许意章冷下脸说:“我不在家里,你找我什么事?” 照以前,她早乐颠颠跑下来冲到他怀里撒娇了。 所以她今天的反应韩深很是不理解,哑着嗓音淡淡开口,“今天怎么忽然走了?” 许意章忽然就有些想笑,“大哥,我今天跟你讲的你都没仔细听?” “为什么要分手?”韩深握着手里的订婚戒,这是她下午走后,他才发现的。 “为什么?”许意章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愤怒和气闷,“因为我想了想,觉得我们实在不适合,无论是从哪一个方面,我们都不登对,所以我不想结婚了,免得婚后跟着你受苦。” “这是你的真心想法?”也许是许意章的话过分了,他的音色逐渐冰冷。 还真心想法? 许意章听了想大笑。 不是真心想法还能是口是心非?您老也真够自信的。 “对。”许意章的声音透着嘲弄,“非常的真心,认真思考过,就觉得,我这么天生丽质的人,怎能找你这种什么都没有的?” 004 我不想嫁给你了 多年的孤寂和压抑,让她早就对他有了恨,这下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住了。 “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不说,但现在我们结婚,请问您老哪一点上心?你们家人又哪一点上心?韩深,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你带我见过你父母吗?结婚,我们家可以不要彩礼,也不要求你有房子,还陪嫁车给我们小两口用,可是,就从我们订婚开始,都是我父母在操办,你父母呢?露过面吗?你是孤儿吗?怎么就连你结婚他们都不出现?他们到底哪去了?还是说,他们就压根看不上我,觉得我配不起你,想玩眼不见为净那一套逼我自己长点自知之明吗?”她的声音夹杂着戾气穿过他的耳膜。 确实,这股怨气许意章鲠了好久了。 以前因为爱韩深,她把所有委屈都吞下了,只愿韩深余生好好待她。 可是她们一家的真心换到了什么? 她跟韩深结婚后就没见过公公婆婆,就连她怀孕婆婆也没有提出来要照顾她,假如他们是离世了,许意章可以原谅他们,但他们是真真实实活在人世间的,却从来没想过来B市见一见他们。 这对公婆,怎么就能如此铁石心肠呢? 要不是许意章顾忌着自己是重生的,真想质问韩深父母一句,儿媳妇不见,孙女也不要?她小星星那么可爱,不值得爷爷奶奶来看望一眼? 以前楚慧心总劝她,公婆不来就算了,这样她跟韩深反而能亲近许家,过年过节都在许家,许家父母乐见于此,可事实却是,许意章像一个单亲的,常年自己带着孩子去娘家关心问候自己的父母,至于那个叫韩深的,天天忙,天天忙,她跟丧偶真是没什么区别。 她以前单纯可以听自己父母的劝。 但现在,她是个经历过几年婚姻的女人了,其中的心酸她全吞在肚子里,她不可能在欺骗自己,就像,你见过了太阳,就不能在说火把的光是最亮的,在怎么骗自己都虚假。 只能说,她以为自己选到了一双最漂亮最理想的鞋子,穿进去,别人都夸她有品位有眼光。 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被那双不适合的鞋子磨得满脚溃烂,却无法告诉世人,她的内心有多么的苦楚荒凉。 “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分手?”面对她的怒火,韩深总是平静而冷清的,“我一早就跟你说过,你们家的车我不要,我们还年轻,以后什么都会有的。” 是的,以你的能力,当然什么都会有的。 只是最后什么都有了,感情却消磨殆尽了。 她承认,她有很多不甘,但比起不甘,她现在更想要的是远离。 也许是因为伤得够深了,所以她坚信远离韩深就可以减少不幸,可以重新获得曙光,她淡淡一笑,只是叹息,“太多原因了,韩深,我真的不想嫁给你了。” 那几年的时光,她真的不愿再去重游一遭。 韩深终于没在说话了,电话彼端轻轻浅浅的呼吸着,许意章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沉默地等着。 或许,韩深也想要挽回一些尊严,他过去在她面前一直是冷漠矜骄,所以唇掀起,他只说了一句,“既然是你希望的,我会成全你。” 许意章讽刺一笑,挂了电话。 是的,目的完成就行了,不必在多说,毕竟韩深将来是明日之星,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 * 许家楼下。 韩深在斜映的街灯里站了许久。 电话挂了后,他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过了一会,他扭头往小区外走,上了一辆计程车,没有去做什么放纵自己的行为,而是拿出了包中的文件,双目认真的浏览着。 也许,没有成功就没有爱情。 成家立业这四个字,应该倒过来念一念—— 业立,家成。 否则一败涂地。 * 挂了电话,秦甄一脸“缓不过劲”的表情,“你,真的跟韩深分手了?” 许意章垂下眸,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我是认真的。” “可……你们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喜帖和婚庆都弄好了,这时候分手……”怎么收场啊?就连秦甄都不敢想象这个画面,“你父母知道了吗?” “到时候能退的就都退了吧。”许意章事不关己的口气,“找个时间,在跟我爸妈说。” 反正都要结束,能退的就退,省点钱过日子吧。 “你疯了!”秦甄不赞同,“这时候怎么能结束?你亲戚们都知道了,你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了。”许意章本来想继续吃,可粉到了嘴里好像怎么都咽不下去,她低低地说:“我打算找个工作,先奋斗几年,在考虑以后的事情。” 也许她今后的人生里,不会再有“结婚”这项计划了。 要提前存好钱,买好保险,施行独居养老计划。 * 夜里刚跟秦甄说到要找工作的事情,第二天,秦甄就给她打了个电话,“狗子,你真要找工作吗?” “找啊。”许意章躺在秦甄家的床上,抱着绵绵的被子,“有好推荐吗?” “我表哥的公司正在招人,你要来试试吗?” 许意章垂眸想了想,傅祈然虽然是个年轻老板,但他看起来蛮有实力的,跟着他干估计可以学到挺多的吧? 现在因为不打算结婚了,事业就成了许意章头号在意的事情,可能她已经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现在看事远比以前思虑周全,半响,说道:“什么时候面试?” 能跟秦甄在一个公司,又能学到不少东西,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下午就可以,你今天要过来吗?” 许意章看了眼时间,现在十一点半,她颔首,“估计可以去,下午几点?” “2-4点是面试时间。” “好。”许意章应了一声,起床到秦甄家的简陋卫生间,这都是打工人租住的简陋民房,当然好的房子也有,但租金可就不亲民了,秦甄已经算是热爱生活的一类了,家里布置得很温馨,还放了两盆绿植,简称房子是租的,但生活是自己的,很有仪式感。 005 和傅祈然一起吃饭 两点半,许意章赶到秦甄公司,因为没回家,她穿了秦甄的衣服。 一条简单的黑色裙子。 她走进公司,一双淡淡笑意的眼睛像是缀满了星光。 光是形象,就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她走进傅祈然办公室的时候,公司的男同事都激动得讨论着,“这个好漂亮啊!要是留下来就好了。” “面试官,你好。”许意章站在傅祈然跟前。 由于公司HR一职目前空缺,招聘工作由傅祈然亲自完成。 傅祈然抬眸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拿过旁边的眼镜盒,取出眼镜,戴上,俨然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这是我的简历。”许意章把刚新鲜打印出炉的简历放到傅祈然桌上。 傅祈然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一条浅金色项链,一点都不紧张,相反,她从容得很。 今天来的面试者都是挺紧张的。 可能迫于他的威严和气场。 但她居然丝毫不紧张。 傅祈然笑了笑,没说话,低头翻开她的简历。 简历一栏校园是名校B大,但其他部分很空白,没有实习经验。 他沉默片刻,抬眸颇有礼貌地问:“简历没什么问题,但你好像没有实习经验?” “是的。”许意章坐在椅子上,V领称得她脖子很长,很白皙,很自信,“我毕业于B大外语系,平时除了完成基础学业,也参加一些课外活动,比如辩论,研究……” 一番介绍娓娓道来,音量适中,语气也令人舒服。 傅祈然点点头,“英语方面怎么样?” 许意章笑笑,用非常纯正的英文说:“虽然我的实习经验非常缺乏,但还是希望贵公司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留在这里学习……” 当初大学,要不是因为爱上韩深着了魔,她也算是个学霸人物。 一个人长得美就算了。 还颇有能力。 以傅祈然的眼光来看,许意章是个非常优秀的种子,以她的学历完全可以投更有前景的大公司,但她选择了他这样微小年轻的创业型公司,实属是委身向下兼容。 所以傅祈然是很满意她的简历,扶了扶眼镜说:“没什么问题,我通过你了,觉得适合的话,明天就可以来上班。” 现在公司属于创业期,对人才的要求没有那么渴望,毕竟他清楚,人才都更向往大企业。 “好的。”许意章笑了笑,拿回自己的简历,盈盈走出了办公室。 “怎么样怎么样?”秦甄立刻挨过来问。 许意章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秦甄比了个剪刀手,“耶!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共事了。” 其他男同事听到她被留下来了,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这样的美女同事,当然是每个男人都向往的啦。 * 出了陆华大厦,许意章先去查下银行卡,里面有十万七千多块钱。 七千是她的。 另外十万是许父给她存的。 前几天许父说要给她打十万去买结婚用的东西,现下就到账了。 她望着那十万块钱,觉得她父母真是一对好父母。 只可惜她自己选错了男人。 才让她父母操心至此,连办置结婚的东西,都要他们两老掏养老金。 现在想想,她书读那么多,是都读到肚子里去了吧?父母把她养大教育成人,好不容易读个名校,骄傲不到几年,一毕业就要结婚,之后养小孩就没有收入了,记忆里,她似乎没怎么孝顺过父母。 可能是为人母过,她懂得了做父母的艰辛,主动给楚慧心打电话,打算对两老做个交代。 如果他们接受不了,她只能先在秦甄家里住一阵子。 如果他们能接受,她就回去住。 楚慧心正在招待亲戚,接到电话乐呵呵地说:“意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舅妈给你送了个手镯过来,说是给你跟韩深的结婚礼物,她现在在家里坐着呢,等你回来喝甜汤。” 许意章闻言,到嘴的真相又没勇气说了,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您先帮我收着吧,我最近有点忙,明天回去。” 她想着,还是先把工作敲定好在回家去面对吧。 这一刀一定要挨的。 “那你明天把韩深也叫过来啊,天气转冷了,妈给炖点鸡汤补补身子。”楚慧心是个典型的南方城市女人,很会做菜煲汤,她嫁给许父时许父就有房子了,因此婚后她没有工作过,生了两个女儿,许意章是长女,妹妹许意烟目前就读大学。 许父为人严肃自律,但对老婆孩子都不错。 所以,幸福一生的许母待人总是温和宽容,就算韩深家境贫困,她也从来没有看轻他,相反,她很疼韩深。 “在说吧。”许意章应不了楚慧心的要求,敷衍地说:“妈,我先去买两身衣服,回头聊。” “是要多买两套,马上就结婚了,闺女,别省钱啊,去买几套好的,妈要看着你漂漂亮亮跟韩深结婚。” 许意章闻言,心脏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 她垂下眸,假装没听清这句话,匆匆摁断了通话。 * 第二天,她穿着新买的长西装裙子,跟秦甄一起进了公司。 有熟悉的人带就是好,秦甄拉着她把全公司的人介绍了一圈,大家对她的样貌都挺好有感的,互相喝着咖啡和热茶打招呼。 许意章是新人,刚到公司也没什么事做,就是坐着看资料或者做点简单的打杂。 中午的时候,大家一起点餐,秦甄拿着手机过来问她,“中午吃酸菜鱼吗?” “中午就吃?”许意章有些诧异,工作餐不都是很简单的吗?吃酸菜鱼可能要耗掉很多时间吧? “我表哥点的。”秦甄低声说:“他刚叫我点的,然后说他一人吃不完,让我们一起吃。” 许意章转眸看了眼办公室里的傅祈然,办公室是落地窗的,可以看到里面的一举一动,他正在敲打键盘,许意章说:“你确定他说的是叫我们两个一起吃?而不是只叫你一个?” “我叫了三份饭。”秦甄低声说:“你知道的,我怕他。” 秦甄不敢单独和他一起吃饭。 许意章嘴角微微抽搐,“你作死啊,你是他亲戚,他才叫你一起吃,结果你还把我叫上,等下他一看多个人蹭饭不得很无语?” “这倒不会。”这点秦甄很自信:“他没那么小气的。” “好吧。”许意章拿着钱包站起来,“既然他请我们吃饭了,那我请你们喝饮料吧,我现在去买。” 006 韩深来访 十几分钟后。 三人围坐在傅祈然办公室里的茶几上吃饭。 许意章把买来的水果茶分给两人。 傅祈然看了一眼,抬眸,“你买的?” “嗯。”许意章应了一声,帮秦甄把酸菜鱼的包装拆开,又去掀饭盒盖子。 傅祈然随手想把盖子扔了,许意章拦住他,“别扔,用来吐骨头。” 傅祈然疑惑看了秦甄一眼,“这不是巴沙鱼么?” 巴沙鱼是没有刺的。 “是啊。”秦甄应了一声,又去看许意章,“巴沙鱼没有刺的。” 许意章:“……” 氛围尴尬得很。 她决定不说了,认真吃饭。 傅祈然翻着手机,就开始一边吃饭一边问秦甄工作上的事情,秦甄战战兢兢回答,傅祈然一边指导。 这顿饭吃得不太轻松。 末了,傅祈然转头问许意章,“还适应吗?” “挺好的。”许意章吞下鱼肉回答。 “资料看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都记住了。” 傅祈然有些诧异,“就都记住了?”记性这么好? 许意章点头,“我记性比较好。”这是真话,她看过一眼就能记得很深。 但跟老板这样说话,大有装逼的嫌疑。 秦甄听得那是一个害怕,就怕她表哥一个抽风就开始为难许意章。 但傅祈然还算有点人道主义,只是点点头,就放下筷子走了,然后吩咐秦甄,“把那个水果茶也报销吧。” 许意章咬着鱼肉愣了愣,赶紧说:“不用。” 他请他们吃酸菜鱼,她才点的水果茶。 傅祈然淡淡道:“照你这请法,一个月还能剩什么钱?”说完,拿着手机出去了。 秦甄说:“报销挺好的,你别拦他,3杯水果茶七十五块钱呢。” 许意章无奈地说:“本来就说好是我请啊。” “没关系的,表哥家里很有钱的,他不缺这个。” 许意章心想,不缺是一回事,但她说了请,回头又报了账,等于她又喝了傅祈然一杯水果茶,脸皮再厚也实属有些不好意思了。 * 下午依然是看资料。 晚间六点,同事们陆陆续续下班,许意章收拾好东西,对秦甄说:“狗子,我今晚要回我家,就不去你那了。” “好。”秦甄应了一声,又似想到了什么,扭头小声问她,“是要回去坦白吗?” “嗯。”许意章眉目间藏着点点焦虑,“总是要面对的。” “怕不怕他们受不住?”秦甄想劝点什么的,“你,要不要在考虑一下?” 在她眼里,韩深很优秀啊,B大法律系高材生,长得一表人才,完全是女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对象啊,她实在想不通许意章为什么要分手? 可能是想到了父母,许意章心不在焉地说:“明天我在跟你说吧。” 现下这个心情,她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转身出了公司,她上了一趟公车。 大概要坐七八站才到家里。 她随便选了一个位置,望着窗边,目光渐渐变得涣散。 许是人发呆,就会有记忆涌现,她望着窗外风景,记忆宛如齿轮般转动起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观灯般在眼前重现,等到了家里,她已是泪流满脸。 用指尖擦掉眼泪,她双手插在兜里,从车上下来。 路两旁熙熙攘攘,她有种宿命即将要终结的感觉,深叹一口气。 只要过了父母这一关,这段孽缘,就会真正成为过去。 只是望着头顶的大厦,她还是有些怯弱。 害怕,焦虑,无助,未知的迷茫……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手脚都是冰冷的。 终于,电梯停在了16层。 许意章从电梯里走出来,只是幻想了一下那个交代的画面,她的眼圈就不由自主地红了。 她不敢想象父母听到那些话会是什么反应。 拧门把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是没有力气的。 她想象着,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然后,她就看到了在玄关处换鞋的楚慧心,那个背影,如此单薄。 她觉得自己很不孝。 不受控制咬住嘴唇,声音就鲠了,“妈……” 她想问:爸爸在不在? 可楚慧心已经先她一步开口,“回来了?家里没香菜了,妈正要出去买点。” 许意章偏头平息了一下情绪,压着嗓子问:“买香菜干嘛?” “熬了鸡汤啊,煮完才发现没有香菜。”楚慧心一脸欢喜笑意,“韩深过来了,正跟你爸和你大伯他们说话呢。” 许意章愣了一下,悲伤情绪忽然转怒,“他来干嘛?!” 都说要分手了,还来凑什么热闹? “嘘!你小声点。”楚慧心瞪她,“你堂哥跟他老婆闹不和,现在要离婚争孩子的抚养权呢,韩深他不是律师嘛?你爸就让他过来跟你大伯讲讲这方面的事情。” “噢。”原来是许爸让他来的,许意章有些尴尬,摸着鼻子,“那现在在里面吗?” “几人就在客厅谈呢。” 许意章点点头,没在说什么,换鞋进去了。 不过没想到,她昨晚对韩深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今天他还肯来。 而且居然没跟她父母透露什么。 说实话,这让许意章的心情更复杂了。 穿着室内鞋进去,客厅里确实坐了几个人,大伯,大伯母,堂哥都来了,许爸爸坐在边上,骄傲地看着韩深给堂哥他们讲解法律知识。 桌上还放了些礼盒跟茶叶,大抵是堂哥他们要用来感谢韩深的。 许意章见此,喊了声“爸,大伯,大伯母,堂哥”就进自己房间去了。 可能因为划清界限了,她不想去客厅呆着,以免更加尴尬。 * 晚饭时间。 大伯和大伯母他们都回去了,楚慧心把鸡汤端到桌上,喊许意章出来吃饭,“意章,吃饭了。” “来了。”许意章应了一声,出来就看到许爸跟韩深站在门口说话。 许爸那意思就是挽留韩深吃晚饭,特别的热情。 韩深抿着下嘴唇,眼神意味不明。 看反应似乎有些纠结,不会是在考虑说出他们分手的事情吧? 许意章顿时变得很心虚,这会是吃饭时间,她可不想她父母因为这事没胃口了这一桌子美食。 要说,也等吃完在坦白吧。 “意章,阿深怎么回事啊?叫他留下来吃顿饭都这么拘谨,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许父一脸慈祥笑意,还叫许意章去帮忙劝。 007 老公,电话来啦~~ 要是以往,许意章早就笑着过去挽他手臂了。 但现在她的表情很僵硬。 可为了不让父母担忧,她只能暂时笑脸相迎,“吃完在回去吧。” 韩深与她对视,眉头下意识皱了皱。 这个反应让许意章挺不爽的。 果然! 狗男人! 一提出分手就迫不及待想划清界限了! 所以她分得没错! 就这狗男人,就应该早点踹开! 不过面上还是扯出了一丝笑意,“来都来了,吃完在回去加班也一样。” 说完,她就走去帮忙盛饭,不再说挽留的话。 如果他非要走,她也不会在留。 可能韩深也不想在这个当口伤许家父母的心,于是转过身来,在许父的热情招待下,来到了餐桌。 他站在餐桌前的时候许意章已经在喝汤了。 她垂着眸,五官十分精致,长长的头发用发圈扎着,身穿丝质粉色睡衣,一如他记忆里那个熟悉美丽的模样。 他凝视她许久,才轻轻坐下来。 “来来来,韩深,喝汤。”楚慧心把汤送到韩深跟前,里头放着两根鸡腿,足以看出两老对他的喜爱。 韩深的表情深黯不明。 两老的厚爱,着实让他无所适从。 他向来是情感淡漠那一栏的。 能游刃有余的享受孤独。 却难以承受热情。 “谢谢楚姨。”韩深低声说。 楚慧心边解围裙边说:“还叫什么姨啊?再过一个月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叫我妈也行。” “噗!”许意章差点把嘴里的鸡翅喷出来。 刚好这时候。 韩深的电话响了。 铃声居然是:“老公,电话来啦~~老公,电话来啦~~~” 那熟悉的声音,正是出自许意章的口。 过去她是绞尽脑汁让韩深换这段她自己录的铃声,想向所有人宣布,他是有主的。 结果这会,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许意章一脸烦闷地转头看韩深,意思是:你他妈分手了不知道去换掉铃声啊? 而许父跟许母,早就心照不宣笑成了一团。 女儿和未来女婿关系这么好,他们两老看得脸都红了。 韩深倒是没什么表情,平静地接通电话,说了几句,便对许父许母说:“公司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 “汤喝掉再去。”楚慧心催他喝,“特意给你熬的,怎么能不喝就走呢?这多伤我的心啊……” 韩深为了摆脱这抹热情,只好把鸡汤喝了。 他起身往外走。 楚慧心立刻用眼神示意许意章,“去送送啊。” 许意章不愿意,“我在喝汤呢。” “送完在回来喝。”楚慧心可不许她这么没礼貌,未婚夫来家里帮亲戚解决问题,她怎能不热情一点? 许意章一脸无奈,本不想搭理楚慧心,可没想到,楚慧心居然拿走了她的碗,有些指责的意思说:“你最近怎么回事?对韩深这么冷淡,你是不是跟他怎么了?” 这话一开腔,许意章就知道楚慧心要滔滔不绝了,她立刻做投降动作,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就去送,别再说了。” 她穿着拖鞋从门口追出来。 韩深在楼道口在等电梯,目光冷澈。 “我送你下去吧。”许意章双手放在兜里,没什么表情。 “不用。”他淡淡回答,并没有扭头。 看样子,是不想搭理她了。 但许意章没动,等电梯来了,还跟着他走了进去,里面没人,所以两人站得比较远。 韩深默了一会,似乎对现在的许意章感到迷惑和陌生,偏头觑了她一眼。 按过去,她早就撒娇哄他了。 但是现在,她一脸冷漠地望着头顶的楼层显示灯。 接收到韩深的目光,许意章一脸漠然地说:“刚才没跟我爸妈说什么吧?” “你认为我是这么多嘴的人?”韩深唇角闪过一抹嘲讽。 许意章说:“本来想跟爸妈提的,看你过来了,就没提,他们煮了那么好一顿饭菜,不想影响他们的胃口。” 韩深没说话。 许意章继续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帮了我堂哥的忙。” 韩深依然没说话,很快,电梯落到了一楼,门开了。 外面没人。 韩深也没有走出去。 似乎在等什么。 但是电梯门合上了,他依然没动。 许意章愣了愣说:“电梯到了,怎么不出去?” 听到这话,韩深才回过头来,双目带着探究。 他本就是不苟言笑的人,这一凝视,就让人倍感压力。 许意章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回去吧,以后能不见面就不见了,同时也希望,你过得好。” 听到这话,韩深似乎耐心耗尽,平静的声音里透出丝丝失望的尖锐,“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快步出了电梯。 许意章肯定不会追出来。 一个人站在电梯里,等着门合上,才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 * 隔天。 许意章刚到公司,秦甄就拉着她问:“怎么样?昨晚阿姨跟叔叔怎么说?” 许意章解开围巾放下包,“还没说呢。” 昨晚本来想说的,结果楚慧心忽然来了个亲戚的视频电话,接着就跟对方一顿孟夸韩深,搞得她更不好意思说了。 “怎么又没说了?” 许意章淡淡叹了一口气,把昨晚的事情说了。 秦甄说:“那真是太不巧了,而且韩深还给你堂哥做法律解答,那之后他们要是还要找韩深呢?” 许意章想了一下,这还真有可能。 众所周知,都知道去请律师是不便宜的,因此身边有这样的人,就显得很珍贵。 她撑着下颌想了想,再次叹气,“那我也不知道了。” 虽然心情不怎么样,但上班时间她不会唉声叹气的,成年人了嘛,哪能天天为了自己的心事耽误工作的进度?那是不成熟的表现。 所以许意章主动去找事情做。 “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许意章问坐在她旁边的康德琳。 这女人就是秦甄嘴里那个很上进很懂得争取的女人。 康德琳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昨天给你的资料都看完了?” 许意章:“看完了。” “记性还不错啊。”康德林称赞她一句,“不过暂时没什么事做了,你先回去坐着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OK。”如此,许意章就没事干了,去茶水间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走回来,看着办公室门口乱得不得了的资料桌,转头问大家,“这里需要我帮忙整理一下吗?” 008 欣赏 公司里的人都在忙,没人回答她。 许意章无奈。 回到座位,无所事事让她觉得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她走回办公室那里,用手扒拉一下那张混乱的资料桌。 依然没人理她。 她便自己看了会那张桌上的资料,回来拿来笔,标记纸,坐在那上面开始整理。 婚前她对整理那是一窍不通。 不过婚后,她用空余时间学习了整理术,对这方面的归纳了如指掌。 一个上午过去。 忙完的秦甄从会议室里出来,看见她在整理资料,大惊失色,“我的天!狗子,你整理这个资料做什么?” “这里太乱了,我看没人弄,就想着帮忙整理一下。” “这不能动的!”秦甄表情急躁,“这是我表哥的资料桌,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怎么放,其他人都不能动的,不然他找不到的话会大发雷霆的。” “没那么夸张吧?”许意章拿着笔,心想她上班第二天就闯祸了? “你看见这张桌子在这么明显的地方都没人去整理,就不好奇是为什么吗?” “以为大家都没空。”许意章鬼知道是因为“傅祈然喜欢凌乱美”? 刚好这时,傅祈然到公司了,进来时还有说有笑的,跟同事们打招呼,结果看到这张资料桌被理得整整齐齐的,表情就变了,“谁动了这张桌子?” 他的声音低沉又凛冽。 秦甄咬着唇不敢说话。 许意章心里叹了口气,举手,“我整理的。” “谁让你整理的?”傅祈然转头看向其他同事,“难道没有人告诉她,这张桌子不要靠近吗?” 全屋沉默。 只有康德琳小声说:“我有跟她说过先在座位上坐着,有安排我自然会喊她。” 傅祈然闻言,视线转到许意章身上,颇有威圧感。 许意章默了默,为自己解释道:“我只是帮忙做了下整理。” “多事。”里面的资料非常杂乱,很多东西是只有傅祈然一个人能找到的,一旦整理就很难在找出来了,因此傅祈然很是不痛快,但也没说什么,拿着外套转身进办公室去了。 外面静默了好一阵子,然后大家都去做事了。 只有许意章有点无所适从,她左右看了看,没人理她,就拿着笔回座位去了。 虽然傅祈然没把她叫去办公室骂,但从刚才的反应来看,他是很不爽的,大家也都看到了。 许意章当然不可能不在意,毕竟人家是老板嘛,她搞出来的事,着实很膈应。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傅祈然忽然需要资料,他叫康德琳出来替他找,但是康德琳出来看了眼码得整整齐齐的桌子又回去了,这时候文件不好找,康德琳可不想揽麻烦挨骂,就回去告诉傅祈然自己没找到。 没办法,忙得焦头烂额的傅祈然只能自己出来找,眉头紧紧皱着,很是暴躁的样子。 然后他站在那张桌前用眼神梭巡着文件。 许意章早就留意到这一幕,这是她搞出来的麻烦,她自然要出来解决的,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傅祈然,“您想找什么文件?” 傅祈然看了她一眼,很不善的眼神,仿佛是为了让她难堪,随意提了一句,“风驰公司的资料。” 许意章低头在那堆整整齐齐的文件上看了一眼,就抽出一份文件给他。 傅祈然接过,翻开,然后眼神忍不住抬起来重新打量她,很是标志的漂亮脸蛋,透着丝想弥补错误的小心翼翼,他开口道:“还有中卉公司的资料。” 许意章在度俯身,又准确抽了一份文件出来,“这个,您看下是不是?” 傅祈然看完文件表情就变了,神情中的烦躁逐渐恢复为温润,“这里面只要是我想找的文件,你都能帮我找到是吧?” “应该差不多吧。”许意章点头。 傅祈然忽地就笑了,原来她的整理并不是简单的把东西排列整洁,而是做了全部标记的整理术,可以有效提高整体工作效率,他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欣赏,“做得很好。” 许意章这才笑了。 其实懂整理术的人大公司也会有,但傅祈然只是创业型公司,能碰到这样的全能型人才是一种幸运。 进办公室前,傅祈然对她说:“以后帮我找资料的工作就交给你。” “好。”许意章微笑,那是一种由衷的欢喜。 是啊,谁不喜欢被老板欣赏? 等她回了座位,秦甄才过来问她,“刚才没事吧?” “没事。”许意章笑笑,“他还夸我了。” “真的?”秦甄大感惊讶,“我表哥很少夸人的,你是真的很棒!” 许意章微笑,“做事吧,不然被他看见,又以为我们浑水摸鱼。” “好。” 不多时,康德琳从办公室里出来,很突然地转过来跟许意章说话,“你真厉害。” 许意章不明所以的挑挑眉,“什么?” “你知道刚才老板跟我说什么吗?” “嗯?” “老板说,调你去协助他工作,以后他的事让你负责,一下子成了老板心目中的红人是什么感受?”康德琳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紧紧盯着她,颇有些酸。 许意章淡淡道:“我也没猜到。” 她确实没猜到,没想到傅祈然还挺欣赏她,才实习第二天就能去替老板分忧了,这转正指日可待啊。 不过有机会向上爬,她肯定会去的,虽然一朝回到了23岁,但其实她的心智已经29岁了,不再像那些小女孩一样无所谓了,她很明白,人生中若有什么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那就是事业。 * 翌日,傅祈然来到公司,他有时早上会有高尔夫应酬局,就会下午来。 他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整间办公室都焕然一新了,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很符合他的洁癖审美。 秦甄进去给他送咖啡,傅祈然问道:“办公室谁帮我整理的?” “还能有谁?”秦甄眼神晶亮,“当然是许意章啦,她还把茶水间的咖啡机和饮水机全清理了一遍,今天同事们都在夸她呢。” 傅祈然望了眼办公室外面,许意章现在被调到离他门口很近的地方,抬眼就能望见她的背影。 009 期待和落寞 “这么勤劳?”他现在对她挺欣赏的,学历有,能力有,就不知道爆发力怎么样了。 秦甄说:“听说她早上是七点钟来的。” 傅祈然没说话,再看眼她的背影,就去做事了。 上午傅祈然要开例会。 许意章首次被叫进去旁听。 对此有些人就酸了,跟康德琳关系较好的苏丹说:“才上三天班就能旁听了,特殊待遇啊。” 康德琳对着镜子抹口红,笑着说:“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人家有能力呗。”苏丹嘴上这么说,但看许意章眼神是不屑的。 是啊,她凭什么刚来就得到重视啊? 她干了一年多还没被老板夸奖过呢,更何况那张狐狸精妖媚脸,看着就讨厌。 苏丹说:“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老在老板跟前晃呗。” 康德琳仍笑着,“可能人家志愿跟我们不一样,想当咱们的老板娘吧。” 苏丹冷笑,“就她?” 其实老板嘛,有能力就算了,还长得年轻帅气,典型高品格人群,自然而然就成了众未婚女员工心目中的理想型。 反之,未婚没对象的要是不对他心动,才叫格格不入。 办公室内。 傅祈然宣布已经接到了风驰公司的授权,要为他们公司量身定做一个策划案。 策划案分为两小组,一组以康德琳为首,另一组以秦甄为首。 顿时有人欢喜有人忧。 跟康德琳一组的都很兴奋,和秦甄一组的都很沮丧。 众所周知,秦甄就是公司里的“皇亲国戚”,只不过是老板强行扶持她,事实上她根本没什么能力。 看到秦甄唉声叹气的,许意章主动过去请战,“狗子,你这个策划案我能不能也一起参加啊?” “你想一起做?”秦甄问她。 许意章点头,“是啊。”想掌握什么,就要主动去争取。 秦甄看了眼办公室里的傅祈然,“不知道表哥肯不肯。” 许意章跟着她的视线瞥了傅祈然一眼,小声道:“别让他知道不就好了?” 因此,两人就私下打成协议了。 下午,许意章除了偶尔去帮傅祈然找资料外,其他时间都在帮助秦甄这边寻找策划案相关资料。 这方面她并不擅长,这也是她想加入策划小组学习的原因。 不过她始终是实习生,所以做的都是些助辅工作,比如翻查资料什么的。 但她依然乐此不疲,整个下午到晚上,都在查阅资料表格,很快,时间就到了夜间十点半。 公司该走的人基本都走光了。 秦甄早已困得不得了,抱着背枕趴在桌上睡觉。 许意章叫醒她,“狗子,回家啦。” “你弄好了吗?”秦甄醒来,双目朦胧,“好冷啊。” 刚醒来的人被冻得鼻涕直流。 许意章把围巾给她,“给你围着,回家吧。” “今晚你回家吗?” “嗯。”总是有自己的家,不能老无偿到在闺蜜家寄宿啊。 * 十一月底的风已经很凉了。 许意章赶上末班车地铁,地铁上全是人,都是赶着末班车回家的城市打工人。 地铁上的人或坐或站,都在看手机。 都是低头族。 许意章左右看着,觉得重活一世,真是不一样。 以前她哪知道上班的疾苦? 毕业后就结婚变成全职太太了,没机会体验到上班为自己而奋斗的乐趣。 出了地铁,在走几十米就到家里了。 其实她家条件算挺好的,在大城市有房,还是地铁口的房,算是小资家庭了。 路过一家便利店,她进去要了一份鱼蛋,挤了很多甜辣酱,拿在手里一边吃一边往家走。 然后,她就见到了坐在她家大厦门口的韩深。 不知道在那干嘛,黑色书包放在边上,微微仰着头,俊美非凡的脸庞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在这做什么?”许意章问他。 韩深闻言,像是蓦地就怔在那里,好久,才扭过头来。 看见她的着装以及手里一沓文件,有些反应过来,“找工作了?” 从说退婚到真正的结束,不过几天时间,她怎能如此轻松的就恢复过来? 而他,却时常感到不适应。 坐在这个位置,眼前浮现的都是她的巧笑倩兮,过去他们总这样约会,许意章叽叽喳喳说话,他静静聆听。 也许,这次不舍的人是他吧。 “嗯。”许意章没有瞒什么,“毕业了嘛,总是要为未来奋斗的。” 他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她,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许意章能感觉他眼里有微微热光。 似乎在期待什么。 是吧,她突然提出分手,然后就不在联系了,对尚在热恋里的人可能很不适应吧。 尽管韩深是内敛不善言辞的人,也很难一下子接受。 “很晚了,回去吧。”许意章低头从包里掏出门禁卡,这时候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简单问候就好,不要过多的关心,否则很容易引起对方的误会。 韩深眼底闪现一抹失落,自嘲笑笑,拿起包,转身就走。 许意章开了铁门,却停住脚步,没有走。 回头。 韩深行走的背影挺拔却落寞。 其实何止他呢? 看着楼下这些熟悉的风景,她也有些回到过去了。 上大学时,韩深是住校的,许意章是住家的,他们每次约会都在周日,在许意章家楼下。 每个周六许意章就会满怀期待的给韩深打电话,催他快点来见她。 如果他迟到了,就会叫许意章先去哈根达斯吃点冰淇淋。 许意章是生气又觉得他体贴。 他赶到了,她就嘟着小嘴开始叨念,但韩深摸摸她的头,她又好了。 两人的约会总是很简单,喝下午茶,看电影,吃晚饭,散散步就回家了。 有时许意章不舍得他回去,就老赖着他到公园亲亲抱抱。 韩深比她还含蓄,要亲密总要等到了公园深处才敢,不肯在路上就随意搂抱。 时常是抓住她作乱的小手,眼神深黯地望她,“别在折腾我了。” 许意章笑得像朵花一样,“你别走,别回去,我舍不得你。” “舍不得也别乱摸。”韩深阻止她。 她还是要乱来,在他身上乱扑腾,“我看看,我看看。” 010 司机 “看什么?”到了公园的隐秘角落,韩深还是矜持。 反而许意章更主动,伸手去掀他衣角,“我看下你腹肌呗。” 韩深脸都红了,拨开她的手,“不要,冷。” “不冷,我手暖的,不信你试试。”她把手放到他脸上,黑漆漆的漂亮眼睛看着他,格外的无辜,“是不是?我手是暖的?” 韩深整个耳根都是红的,脸色僵硬地说:“暖也不要。” “那你在陪我会。” “很晚了。” “不准,一个礼拜才约会一次,我舍不得你。”她紧紧抱着他,闷闷的音调带着浓厚不舍。 韩深叹气,摸她小脑袋,“平时在学校不是经常见的吗?” “那不算约会,只是见面……” 韩深被她这话说的,心口泛起了一丝酥麻。 老实说,这么多年的感情要一下子放下是不可能的,但比起荒凉的结局,许意章更想要的是随心潇洒的人生,只要退出婚姻这个坎,将来至少能省80%的麻烦,她不愿委屈自己再去遭一次罪,就当这一世,她是来离经叛道的吧。 * 第二日她很早就起来。 楚慧心早已准备好早餐,因为许父有晨运的习惯,晨运回来就要吃早饭。 许意章盛了豆浆坐在楚慧心对面撕油条。 楚慧心问她:“你最近怎么天天早出晚归?还带了那么多资料?你这是找工作去了?” 这不是马上要结婚了么?许意章怎么忽然去工作了? 细心的楚慧总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 许意章喝着豆浆,愣了一下,是呢,要退婚的事情还没告诉父母,心里想说,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楚慧心说:“韩深他知道你找工作了吗?” 许意章点点头,“知道的。” “那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我总是成年人了嘛,毕业了就要找工作奋斗的。” 楚慧心眼神狐疑,像是在思考什么,“那就是到时候结婚后也继续工作是吗?” “嗯。”这是敷衍句。 她是想说,但是马上要去上班了,这会不是说的时机。 其实上一世她结婚后也找过工作,可是等她找到工作时就发现怀孕了,为了不欺骗公司她就没有去,再者她孕吐十分严重,根本没法在岗位上呆着,后来孕中期不孕吐了也不好找工作了,再后来小星星出生了,她就沦为带娃工具了,哪还有机会出去做个职场俏佳人。 谨防楚慧心又关心起她来,她吃完早餐就赶紧溜了,到公司发现才七点半。 来得是早了点。 用工牌刷开门,她先是把自己的工作位置整理了一下,又去整理傅祈然的工作范围,最后冲了一杯咖啡坐在电脑前继续给秦甄的策划案找资料。 忽然,公司门“滴”了一声。 门禁开了。 应该是有员工来了。 许意章回头,想跟同事打个招呼的,却没想到,来人是傅祈然。 他穿着休闲西装,身材挺拔。 新派工作环境基本不要求西装革履了,大部分着装悠闲,更追求时尚舒适。 “这么早?”傅祈然看她一眼。 “嗯。”许意章不知道说什么,笑了笑,又回头做事了。 傅祈然进办公室去拿文件,出来经过她身边,又转过来,看了眼她桌前的资料,大概是好奇她一个新实习生到底在忙什么。 新人有这么多事做? “各大超市的评估,你在做什么?”傅祈然望她的双目,带着探究。 许意章神情平静,淡淡道:“我帮甄甄找些资料。” “她叫你做的?” “不是,我自己想做的。” 傅祈然没说话。 许意章补了一句,“可能是新人吧,来这儿感觉每天挺清闲的,没什么事做,就自己主动找点事做。” 傅祈然不觉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可能很少见到这样上进自主的员工,他笑着说:“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这公司就完美了。” 这话听着随口,却带有赞扬的意思。 许意章笑笑,“这是夸奖?” “当然。” 她点点头,唇角弧度明显。 傅祈然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扭头问她,“会开车吗?” “会。”许意章点头,“驾照十八岁就拿了。” “今天司机请假了,你来帮我开车?” 许意章看了眼自己做了一半的预览表,说:“要去多久?” “半天或者一天。” “那,我这个工作可以带去做吗?” “可以。” 许意章把东西收拾一下,给秦甄发了个消息,告诉她她给傅祈然当司机去了,别扣她旷工。 秦甄收到微信都惊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怎么去给他当司机了?】 许意章背着电脑包,一边等电梯一边打字:【他看我在公司,就问我会不会开车,说他司机请假了,让我给他开车。】 秦甄:【牛逼啊,才上班几天,就混到这个地位了。】 许意章憋着笑:【您老过奖了。】 “在笑什么?”傅祈然在电梯里问她,她瘦瘦的,背着个黑色电脑包,好像显得更瘦了呢。 “没。”许意章放下手机,“跟朋友聊天。” “用上班时间?” 许意章愣了一下,解释道:“抱歉,刚才是等电梯时间。” 他笑笑,没说什么,出电梯去了。 许意章跟着他去地下库取车。 傅祈然说:“我坐在后面可以吧?” “可以啊。”许意章爽快答应,如果他坐在前面,她才会有压迫感呢。 傅祈然上了车,戴上了蓝牙耳机,风致楚楚,“下面你听到的所有话,都要绝对保密。” “明白。”商业机密嘛,她肯定会遵守规则的。 然后傅祈然就开始通话,翻资料,交流。 许意章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需要司机了,因为他在车上的时间也是工作的,要是没有司机,他可能会浪费很多时间。 “要去哪里?”许意章适时提问。 傅祈然看她一眼,“先去我家取衣服,然后去北亭湾高尔夫球场。” “好。”许意章把导航打开,输入傅祈然家的地址,竟然离公司很近,果然工作狂啊,把家都搬到了公司附近。 很快,就到了傅祈然家。 他把资料书全放到旁边座椅,“我上去拿东西,你在这等我,记住,不要翻我的东西。” 许意章“嗯”了一声,心想用得找这么防人么?她又不是什么盗窃机密贼。 011 戴绿帽??? 傅祈然拿完东西回来。 许意章启动汽车。 然后傅祈然吩咐了一句,“不要回过头来。” 许意章刚想回头,就见他脱下了上衣,然后换上了运动服。 许意章:“……” 卧槽! 不会在家里换完在出来吗? 而且,不会还要在车上换裤子吧? 但幸好没有,他换完上衣就算好了,然后继续看资料。 许意章安静开车,等快到目的地了,主动问他:“中午需要帮你准备午饭吗?” 傅祈然没想到她这么体贴,望了她一眼,“可以。” “想吃什么?” “辣的。”他只给了这么一句话。 结合之前的酸菜鱼,让许意章判断出,傅祈然是个爱吃辣的。 中午,傅祈然从高尔夫场出来,就看到自己的车停在门口。 车窗降着,许意章盘着腿,抱着笔记本,正对着电脑做浏览表,长发静静垂着,在微风中,感觉每一丝都那么柔软。 他看了一会,走过去,拉开车门,“一直在这里等着?” “没,你给我消息时我才过来的。” “嗯,那你挺准时。”傅祈然把安全带扣好。 许意章笑笑,“我最注重时间观念,坐好了吗?我带你去吃饭?” “带我去吃饭?”傅祈然一脸奇怪。 “你不是说你中午想吃辣的吗?我为你找了一家,刚才已经交代好了,现在过去估计刚好可以吃。” 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傅祈然翻开文件,“嗯”了一声。 许意章带他去的店,就在半路上,是一家简陋普通的湘菜馆。 进去的时候傅祈然还有几分犹豫。 许意章笑着:“店面虽然普通,但菜很地道,你不是喜欢吃辣吗?可以试试阿姨做的湘菜。” 她以前跟韩深的家,就在这儿附近。 她经常跟韩深来这儿吃饭。 韩深也喜欢辣,许意章经常迁就他,不过她也不讨厌辣,就是辣和不辣都能吃而已。 两人进去,许意章热络地跟老板娘打招呼,然后上了二楼,选了个窗口的位置,“阿姨,刚才打电话叫你准备的那些菜,现在都弄好了吧?” “刚弄好呢,现在正出锅,都是热的,你们等着哈,我去帮你们端上来。”老板娘很热情,跟许意章拉了几句家常才离开。 许意章娴熟给傅祈然洗杯子。 过去,她也很爱喜欢这样照顾韩深。 也许是因为楚慧心吧,从小耳濡目染,就很喜欢主动关心照顾别人。 傅祈然接过她递来的茶,笑了笑,“谢谢,这儿都有什么好吃的?” “剁椒鱼头跟辣子鸡肯定就是最经典的啦,我就点了这两个菜,不然怕吃不完。” 这两道菜,许意章印象非常深刻。 许是来到了熟悉的环境,有些记忆又开始涌现…… 记得她跟韩深结婚时,因为韩家父母没有来,所以习俗都是按着许家这边来的。 那天早晨三四点,造型师就来家里给许意章做造型。 楚慧心在一旁一边哭一边笑。 然后摸她的头发,给她戴上首饰,接着韩深就来了,许父在外面跟韩深说话。 许意章想跑出去,楚慧心叫她在等等,打扮好了再去。 客厅里。 许父许母坐在沙发上。 韩深西装革履,许意章洁白婚纱,两人跪在地上,给许父许母两人敬茶,然后两老给他们发红包。 接着就去礼堂,交换结婚戒指,然后先回家,因为晚宴在晚上,所以两人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 那一天,许意章真正意义上成为韩深的妻子,他家里的女主人。 到了家中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就开始扑腾韩深,然后就被反扑,折腾好几个小时,两人都饿得肚子咕咕叫。 然后就出来找东西吃,不想走远,就手拉手到了这家湘菜馆。 可以说,他们那天结婚,真正记住的味道,就是这个湘菜馆的菜。 婚庆上因为太忙太紧张了,根本就没吃什么…… 新婚的时候,两人还是幸福的啊。 为什么到了最后,两人就相对无言了呢? 其实这个问题,她到死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明明她那么爱韩深,却又走到了恨他入骨的地步? “真的挺好吃的。”尝了一口鱼头的傅祈然说,拉回了她的思绪。 许意章回神,眼神中似有莹莹泪光。 人偶尔就是会矫情的吧。 她把眼泪眨回去,“嗯”了一声,“辣子鸡也很正宗。” 傅祈然吃了一块,“你怎么知道味道正宗?你不是B市人吗?” 许意章愣了一下,笑了,“老板娘告诉我的。” 其实,是韩深告诉她的。 虽然早已决定摒弃他重头来过,可是有些时候,就是会被潜移默化的影响。 “今天怎么想起来这吃饭了?”阿姨似乎在招呼着谁,声音越来越近,好像是往楼上来了。 “带朋友过来聚聚。”随着这抹熟悉的声音,几个身影从楼下走上来。 现时二楼只有四五桌客人在吃饭,因此空旷,一目了然。 许意章扭头,就看到了韩深以及他身后两对男女,两个男的是他以前的舍友,两个女的,是许意章以前的同学。 因为大学时,两人在一起,因此身边的朋友也玩到了一起。 现下见面,场面就有点奇怪了。 毕竟,大家都以为许意章马上跟韩深结婚了。 可,现在的许意章,坐在另一张桌子,跟一个陌生男子一起吃午饭。 “意章。”女同学宋灵灵叫她一声,眼睛左右看着她和傅祈然,“你来这里吃饭?” “嗯。”对待这群同学,许意章早已没了以前的热情,大概是毕业后大家渐渐来往少了,现在见到,就有种熟悉陌生人的感觉,她笑了笑,“跟我老板,这位。” 许意章主动介绍了傅祈然。 宋灵灵看了傅祈然一眼,“你好。” 傅祈然礼貌点头,“你好。” 宋灵灵看完傅祈然,又去看韩深,他们都没透露过分手的事情,因此大家觉得气氛怪怪的。 许意章这……该不会是在给韩深戴绿帽吧? 韩深的注意力却是桌上那两道菜,剁椒鱼头和辣子鸡。 他整个人的气息甚至是滞住的。 每次他们来这吃饭,必点的两道菜。 她说分手,并且决绝,都没有这两道菜给他的冲击力大。 你可以分手。 可如果你把另一个男人带到这里,品尝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甜蜜,那么,他的五脏六腑就要炸了。 尖锐的嫉妒,让他呼出的气,都彷如带着烧心火焰。 012 谁当初说非我不嫁? “意章跟她老板在这里吃饭呢,要不我们换个地儿吃?”苏灵灵看着韩深越来越不对劲的脸色,屏息地提出这个建议。 男生马上去揽韩深的肩膀,“走吧,换个地方。” 大家好像都默认了许意章出轨一样。 这时候,许意章却站起来,平静转眸,对所有人说:“没事,我们已经吃完了,马上就走了,你们吃吧。” 然后她扭头对傅祈然说:“老板,我先去付账,你去门口等我。” 跟老板出门,肯定是先买单再报销的。 傅祈然点点头,拿起自己的手机就跟她下楼了。 许意章去付账。 傅祈然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又看一眼腕表,12点半,时间掌控得刚刚好,这会回公司,估计到了就是午休结束时。 她的专业和守时,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 楼上。 气氛噤若寒蝉。 韩深低垂着眉眼,满身寒凉。 所有人气都不敢喘。 他向来是沉稳而内敛的,何曾几时,同学们见过他这样的反应? 整个空气,就像是被滞住了一样。 宋灵灵知道气氛不好,但还是忍不住八卦一句,“那个……刚才那是什么情况啊?” 这话明显是冲韩深去的。 韩深冷眸看了她一眼。 宋灵灵立刻不敢问了,但心里却笃定,许意章给韩深戴绿帽了,刚毕业呢,就贪慕虚荣想换个有钱男人了。 * 回到公司,许意章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着资料把键盘敲得劈啪作响。 每一下频率都很正确,不是在发泄,而是在认真工作。 傅祈然从办公室里看了她几眼,见她始终神态平静,觉得这个女人太不可思议了。 中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出点问题了,她却丝毫没有受影响,对工作干劲十足。 夜间许意章还加了会班,终于把浏览表做完了,转手递给了秦甄。 秦甄翻了几页资料,愣了,“做得很好啊,不过这么多,你是怎么两天内搞定的?” 许意章慢悠悠喝了口热茶,说:“争分夺秒。” 没错,她在争分夺秒把握机会。 中午韩深的低落情绪她看见了,她不是不动容,而是,不想再去深究。 毕竟这段感情终将成为过去。 从办公室里出来,她坐上了回家的公车。 路上,她一再抚慰自己,什么都不要去在意,事业才是她目前的正道。 到了家里,她掏出钥匙,只觉身后有一道阴沉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扭头,就见韩深冷着脸站在一块蓝色路标旁,眼神盯着她,很深很沉。 许意章没想到他居然会找来,愣了愣,说:“怎么过来了?” 他似乎是喝了酒,眼神有些飘忽,慢腾腾呼着气问她:“你真的要分手?” 她没马上说话。 只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韩深。 她过去一直以为韩深对什么都没有所谓,他们在一起,是她先主动的,他们恋爱,是她胡搅蛮缠的,他们结婚,是她死皮赖脸要的…… 她从来没想过,韩深会有这样不舍的一面。 她以为,她说分手,韩深一点伤心都不会有。 可现在喝得醉醺醺的人,是他。 等在门口这里,目不转睛盯着她等一个答案的,也是他。 但是,许意章还是点了头,说了一句,“嗯。” 闻言,他眼中的光亮都暗了下去,“因为中午那个男人?” 许意章摇头,抬眸望他,他也直勾勾望着她,明明他眼里,有那么深的不舍。 “韩深,放过我,也放过自己吧。”就算在选择纠缠下去,也不过走到分崩离析而已。 “是因为那个男人?”他的声音变得幽冷,固执地想要答案。 许意章心里叹气,“跟他没有关系。” “那为什么不结婚了?”这个问题藏在韩深心里许久了。 他来的时候,想过了很多问题。 为什么那么喜欢我,又要放弃我? 为什么你先招惹的我,却又告诉我,你我不配、 是因为那个年轻有为的男人? 这些东西,我以后都会有的,为什么你不愿等我? 想了很多很多,可是这会,他却不知道怎么说了,他原本矜娇,不曾为谁低下头过,可现在,他却这样的不舍。 许意章知道他有太多的疑惑,如果当年韩深忽然告诉她要分手,她可能也会如此难受的吧? 因此她只是放缓音调说:“我们不适合结婚。” 他几乎是冷笑,“当初是谁说非我不嫁的?” 许意章原本只是想安慰安慰他,让他好好放下,可当她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免不了痛了,被过去那根刺梗的。 是啊,她当初是非他不嫁,可是最后她得到了什么? 满身伤痕。 是的,韩深送了她满身伤痕,最后告诉她,我们离婚吧。 她到底又得到了什么? 想到这,她的心忽然变坚硬起来了,憋回眼里的泪,淡淡说道:“就当我没说过这些话,不必在纠缠。” 说完,她拉开了门,消失在楼道间。 * 回到家里,她一进门,楚慧心就关了跟亲戚的视频电话,拢好围巾问她:“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吗?家里还有汤,妈去给你热一下吧?” 许意章低着头,长发下的眼睛里蓄满了泪。 她慢悠悠蹲下身子换拖鞋,始终没有看楚慧心一眼。 楚慧心沉默望了她一会,好像预知到什么了,静静站在玻璃门旁边,看她换好了鞋子,才轻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许意章摇头,绕过她想走进去。 楚慧心说:“舅妈送来的龙凤镯你还没看呢,要不要先看一下?给你跟韩深的结婚礼物……” 听到这,许意章的脚步静止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说:“妈,我跟韩深不会结婚了。” 楚慧心闻言,眼神就变了,走过来拉她的手,“意章,这是怎么了?你们两吵架了?” 许意章僵硬地压低声音,“我们两都觉得刚毕业就结婚不现实,想先奋斗各自的事业……” “你们在闹儿戏吗?”楚慧心顿时勃然大怒,“你们结婚这事,亲戚们都知道了,喜帖也都下了,这时候说不结婚了,你要我们做父母的脸面往哪搁啊?” 013 你想让父母蒙羞吗? 许意章想说什么的,可是她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开口了半天,只是哽咽。 楚慧心满眼都是泪,转头就去喊许父,“老许,你出来,你女儿说她不跟韩深结婚了,你出来。” 许爸爸在卧室看新闻,听到这话,披了见外套从床上起来,“怎么回事?” 楚慧心走过去对着许爸爸说了一通,“你看看你女儿,前阵子闹着要结婚,我们不肯,她还威胁我们说,要是不给她结婚,她以后就都不结婚了,现在同意他们结婚了,把亲戚的礼都收了,她又说不结了,说不是结婚的时机,要先奋斗事业……” 楚慧心长篇大论,许爸爸只是沉默着。 楚慧心说完许爸爸,又过来拉许意章的手过去,“你过来,你自己跟你爸爸说,你到底要怎么样?” 许意章被拉着上前,许爸爸望了她一眼,平时总是很严厉的男子,这会却只是冷凝地望着她。 许意章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委屈得不行,低下脑袋说:“我不能跟他结婚,亲戚们的礼,你们还回去吧,酒店的婚庆,我会自己打电话去取消的,至于爸你给我的十万块钱,我会全部转还给你的……” 许爸爸盯了她一阵子后,才抽了口烟说:“为什么忽然又说不结婚了?” 他的眼神很深,像是在探究许意章眼里的真正原因。 许意章摇着头说:“不会幸福的,爸,妈,你们相信我,我跟韩深在一起的话,一定不会幸福的。” 楚慧心满眼都是泪,她抽了张纸一边擦一边抱怨,“当初你说你要韩深在一起,我就告诉你,不适合,他家境普通,又刚刚毕业,有实习期,哪有经济能撑起这场婚姻,但你就偏鬼迷心窍,说他优秀有能力,以后一定会给你幸福的,我们都是因为相信你才给他机会,可这婚刚订没多久,你就告诉我们你不结婚了,你这不是头脑发热闹小孩脾性吗?” 许意章咬着唇,哽咽着。 许爸爸看了楚慧心一眼,“好了,你先别说那么多了。” 楚慧心瞪着许爸爸,“我说得没错吗?当初是她非要跟韩深在一起,我们现在接纳了,她又搞出分手这一招……” 许爸爸似受不了一样,深叹了一口气,转眸看许意章,“你没有任何原因,就要跟他分手吗?” 许意章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父母未来的事情,只是闭紧嘴巴沉默着。 许爸爸说:“阿深这孩子我跟你妈接触后都觉得他不错,专业能力有的,又是名校毕业出来的高材生,将来肯定不会被埋没的……” 许意章依然摇头,他是什么都会有的,可是,他最后不爱你们的女儿了。 如果爸妈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还会坚持让她嫁给他吗? 兴许两老如果知道了,肯定就会释怀的吧。 想到这里,许意章眼里的坚定又亮了起来,看着许爸爸,虽然眼里都是泪,虽然声音哽咽得厉害,但她还是要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爸,我以后一个人会过得很好,我希望你们能相信我。” 闻言,楚慧心呆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的神情就是魂不守舍,“你说说你到底要干什么啊?都这个地步了,你说你要一个人过,你让我跟你爸爸怎么跟亲戚们交代啊?话都说出去了,礼也都收了……” 许爸爸抽着烟,整个人也是乌云密布的样子,像是在忧愁,沉默了半响,才又扭头问她:“现在爸爸反过来问你,这事现在亲戚们都知道了,喜帖也下了,你说这事怎么善后吧?” 对许意章来说,这个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但是这些代价她必须受着,因为这是她重生的劫数。 她说:“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不起你们,以后我不会在这么任性了,任何事情,我都会考虑到清清楚楚……” “我现在不想听你保证什么,我就想问你,这些事情怎么解决?”楚慧心感觉天要塌下来一样,她不敢去联系亲戚们,再告诉他们,她女儿不结婚了,临结婚前,半只脚踏进去,又说不结了,这是想逼父母蒙羞去死? 许意章回答不上。 许父的眼神也很黯淡,像是很失望,“闺女,我希望你想清楚,如果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爸妈是可以把礼都帮你退回去,可从此以后,你在亲戚们眼里就是个笑话了,连带着你爸妈,都成了大家眼里的笑柄,我跟你妈都到这个岁数了,你忍心让我们两每次去参加亲戚的聚会都被大家指指点点?” 许父打心眼里还是希望许意章能结婚的。 毕竟韩深除了家境普通一点,人真的不错。 他认为韩深这样的人才,还是属于优秀女婿那一挂的,令很多人羡慕。 可闺女就是鬼迷心窍了一样。 听到他这句话,竟然来了一句,“那要是离婚,应该会更蒙羞吧?” 楚慧心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许意章,“你要做什么?我们不同意你退婚,你就要离婚是不是?” “那不然我有什么办法?”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许意章也感觉自己很痛苦,她按着脑袋,满眼是泪,“我已经说了,我今后一个人会过得很好,如果你们不愿意,那我可以结婚,可是有些话我会说在前面,我跟韩深一定不会幸福,届时我们离婚了,我希望你们都能平静接受。” “你真是胡来!”楚慧心声音都尖利了,“你这是在威胁我跟你爸爸吗?” “我没有威胁你们!”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许意章不如实话实说,“我只是把实话说出来,你们非让我跟他结婚,我们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楚慧心说:“当初我不让你们在一起,你也是威胁我们,不答应你们你就孤独终老,你现在又威胁我们?!” 过去许意章是任性荒唐。 可今天的许意章,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天真叛逆的女孩了,她对楚慧心说:“当初你说得都对,是我脑子自己糊涂非要跟你们杠,但现在我自己想清楚了,没有经济的婚姻就是一地鸡毛,我们未来还要生活,养孩子,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哪里负担得起?” 014 一夜成名 楚慧心急躁地大喊:“我早就说过了!当初你不听,现在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楚慧心这辈子就没受过苦,她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暴走的,因为在她眼里,婚姻都是很幸福的。 倒是许爸爸,为她说了一句,“你别说这些了,现在意章是不要结婚,你说过去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楚慧心怒吼道:“我是为她好,我怕女儿成为大家眼里的笑柄,我跟你不一样,男孩子退婚没关系,只要他以后优秀,还是有大把的人嫁给他,可是女孩呢,就算优秀,人家也要说她肯定是有什么毛病才让人家退婚的!” 许爸爸眼神凌厉,夫妻两就差为这事吵起来了。 许意章大喊道:“你们别吵了!” 楚慧心转头望她,“许意章,你再告诉我们一次,这婚,你到底是结不结?” 许意章愣了愣,那一瞬间,她眼里出现了失望,然后她实在是不想吵,便扭头跑回自己房间,反锁住了门。 楚慧心似乎也觉得自己伤到了她,便没有再追过去,垂着身子站在客厅里,神思恍惚。 许爸爸也在自己的忧愁里,沉默地抽着烟。 * 第二天。 许意章醒来自然是红肿着眼,她哭了一夜,为过去的感情哭,为父母的不认同哭。 她觉得自己活得真失败。 可日子还是要过,她望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还是起床换衣服洗脸。 房间外面有兵兵乓乓的声音,是楚慧心在煮早饭。 许意章站在房间门后,动作退缩,心里却不允许自己懦弱。 于是她拎着包抬头挺胸走出来,告诉自己,在坚持坚持,就能走过黑暗。 许爸爸已经出去散步了。 昨晚深夜的事情让一家子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今天的每一个人,都需要时间平复心情。 果然,楚慧心没有跟许意章说话。 或许连她都不知道能跟女儿说点什么。 相劝吧,她那么坚决。 不劝吧,又怕她沦为亲戚们的笑柄。 她心里为女儿矛盾而难受。 许意章也认为自己让父母蒙了羞,不知道该说什么,带着愧疚的心情出了门。 路上,她收到了微信消息。 以为是秦甄发的,却没想到是韩深。 韩深:【我即将要出发了。】 许意章愣了一下,自动代入韩深这话是要离开这个城市的意思,缓了半响情绪,才按动键盘:【要走了?】 韩深:【嗯。】 许意章:【要去哪里?】 韩深:【S市。】 许意章握着手机,长久地看着最后这条信息。 一切轨迹好像跟上一世不一样了,她结束了跟韩深婚礼,于是,韩深去了S市? 未来又会是怎么发展的呢? 许意章有些奇怪,低头触动手机键盘:【以后不回来了吗?】 就算她决意要结束这段感情,这还是有些不舍。 毕竟,他们是一起生活过好几年的人了。 一旦他真的离开。 是不是就意味着,小星星将永远不可能出世了? 许意章忽然就悲伤得不行,这个孤助无援的时刻,她确实想念小星星了,因为在上一世,她所有的怨念和不开心都是被小星星治愈的,全世界,只有她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全心全意爱着她。 半响,手机又响了。 韩深回复微信:【有个电视台节目,想邀请我去做法治科普,要封闭拍摄两个月,所以后面这两个月,我可能都不会回复你消息了。】 原来是要去参加节目。 许意章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悲伤被莫名驱散了一些,低头敲下一段话:【祝你成功。】 很久之后,许意章才想起这段对话,在上一世也曾出现过。 那是当她在电视里看到韩深的时候。 他以全新的形象,出现在电视机里一档一开播就成为收视率第一的节目里。 电视里,有名望的主持人在问他一些法律问题,他坐在长桌一侧,西装革履,慢慢用和煦的声音回答主持人的疑虑,宛如空中那高高在上耀眼的太阳。 不过就一个月,韩深跟之前的模样天壤之别。 “卧槽!那不是韩深么?”秦甄指着食堂里的液晶屏幕喊起来。 许意章收回看电视的目光,平静地说:“嗯。” “他被邀请去做节目了,这么厉害?”秦甄完全是懵的,韩深这也太牛了吧!才毕业呢,就能跟有名的主持人同在一个节目里了,而且放眼望去,食堂里的人无论是男是女,都崇拜地望着电视里那个耀眼的男人,觉得他又帅又有才华,简直是逆生长人才精英! 许意章戳着碗里的饭,“不知道呢。” 自从那段告别后,韩深就没在出现过了,许意章都不清楚,韩深自己知不知道这是边录边播的节目。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火了吧。 “这也太牛了吧!”秦甄满眼崇拜,对许意章说:“你两现在是分手了?” “嗯。”许意章颔首,半响站起来说:“吃完了,走吧,回去上班。” 她走到食堂门口,耳边是韩深在电视里徐徐的声音,那一瞬间,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呆掉了。 一个月前…… 他说他要参加一档电视节目。 这几句话,似乎上一世也发生过,当时就在他们结婚前,所以韩深为了跟她结婚,放弃了那一次机会。 当时许意章还觉得很幸福。 可是现在,她浑身都感到冰冷, 身上的血液似乎从脚底冲了上来,原来,上一世的韩深,如果不是被婚礼绊住,他在这么年轻就成功了。 不必跟她走进婚姻的围墙,艰苦了几年才成为佼佼者。 许意章整个人的表情都空白了,原来这场婚姻里,不止他耽误了她,她也同样耽误了他。 结束了这段婚姻,韩深就成功了。 是的,他是真的成功了,他的风度和谈吐在节目的放大下,成为了人人议论的青年才俊。 他从S市回来,就彻底封神了。 公司的职位不止转正,还连生几级,甚至成为了清科律所的门面担当。 许多法治节目都向他投出了青睐的橄榄枝。 就连B市,也邀请他去做城市的法律宣传。 他一夜成名,从B市机场出来,迎面就是一堆疯狂崇拜他的粉丝。 有颜,有才华,有能力,微博一再登上热搜。 015 父母撮合 许意章看着微博上的搜索热点。 韩深的名字出现在第二,因为他成为了城市的法律宣传人,真是黄袍加身了。 而且此次热搜,还有一个叫孟晚星的女孩,她跟韩深参加了同一档节目,两人金童玉女,一个是法律高材精英,一个是法律俏佳人,站在一起,如此的登对,都成为了这次节目的爆点。 但许意章不感到可惜。 反正最后他们都不可能在一起的,倒不如祝韩深,前程似锦,美人在怀。 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许爸爸跟楚慧心都接受了她跟韩深退婚的事实。 虽然当时的情况非常痛苦丢脸,但许爸爸作为父亲,还是替许意章顶去了所有责任。 是他亲自提出,要为许意章去打退婚庆的电话。 许意章一面对家人感到愧疚,一面又对此感到感激,她的父母,最终还是最爱她的。 虽然痛苦和不舍,还是选择了尊重她的决定。 只是之后,许爸爸就不怎么出去下棋了,楚慧心也不怎么约亲戚来喝茶了,因为在他们眼里,他们是蒙羞的,不敢出去面对外人,两人经常结伴喝茶,叹气,但到底没在生许意章的气了。 他们甚至还怕许意章会想不开,尽量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 这件事终于全部落寞。 许意章略有忧愁地度过了这段时间,努力的工作着。 只是今晚回家,一切都有些异常。 许意章才到家门口,就听到了楚慧心多日不曾出现的开怀笑声。 仔细辨认,其中还有许爸爸的声音。 许意章觉得父母能这么开心,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连走进家门的脚步,都轻松了很多。 结果进了家门,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韩深,在他们家里。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让两老很高兴,还一个劲的夸他,“现在,真是一表人才了,不错不错……” 这是许爸爸夸的。 “难得你还有心来,以前是我们两老误会你了……”这是楚慧心的声音。 许意章奇怪,他到底说了什么,让两老对他解除了误会。 没等许意章走进去。 楚慧心就又说:“晚上就留在这里吃饭吧,意章应该快回来了。” “那就谢叔跟姨的款待了。”韩深风度翩翩地说。 许意章蹙眉。 完了,怎么觉得这气氛很不对劲? 她慢腾腾走进去,声音又不敢大了。 客厅里的许爸爸看到她,连忙和事佬一样地咳了几声,“意章回来啦~” 许意章表情有些僵硬,扭头。 韩深还是过去里眼神深深的模样,俊脸笼罩在灯光里,让人觉得他眼里似乎有笑意淌过。 许意章有点无语,韩深却冲着她点了点头。 如此,她就不好摆架子了,也点了下头,进房间去了。 没多久,韩深就进她房间来了。 她的房间他以前也来过很多次,但分手后,是第一次。 许意章坐在电脑前,表情有些不解,“来做什么?” 韩深在她屋里转了一圈,整个过程都带着意气风发,好像在炫耀他现在的成功,半响,眼含笑意地说:“你的房间还是老样子。” 许意章歪过脑袋,有些防备地瞅他,“你刚才跟我爸妈说了什么?” 两老为什么那么高兴。 “也没说什么。”韩深看着她电脑桌前的相框,里面的人物正是她跟他,他瞥了一眼,眼底便有了些笑意,“阿姨刚才问我,我们为什么分手……” 他的话故意不说完。 但却一下子吊起了许意章的好奇,她瞪着眼睛问:“你怎么回答的?” “我也不知道原因。”他的音调忽然降低,看着她,“所以我跟叔和阿姨说,可能是你觉得我们事业还没有成功,想缓一缓在说。”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许意章呆了,这个男人竟然就凭自己之见这么说了,这下,许父许母肯定又有期待了。 “之前不是你说的么?”韩深走近她,眼神倾过来,似乎带着逼厌,“你说你是温室里的小公主,过惯了好日子,我却什么都没有,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许意章愣了愣,回过神来,“我没说错啊。” “现在,都有了。”他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似乎带着一丝期待,“你想要的,我都有。” 许意章心里有些酸楚。 为什么呢? 上一世他成功了,却对她说:我们离婚吧。 这一世他成功了,却对她说:你想要的,我都有。 难道是因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因为她拒绝了韩深,才成为了他心里的白月光? 许意章真的想不透韩深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却从来没有懂过他。 半响,她摇摇头,只是低声说:“抱歉,已经不行了。” 韩深眉心蹙了一下,“为什么?” 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是不行?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许意章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不要在坚持了,这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 迟来的深情,一文不值。 没有任何意义。 她已经决定将过去的一切锁在暗房里,永远不会在打开。 现在她的事业在上升期,她更加不会去参合什么爱情和婚姻,都是虚的东西。 韩深简直无法置信,差点就失态质问她到底为什么。 但刚好楚慧心叫两人吃饭,就打断了这场对话。 整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 不是滋味是因为,许父许母在一个劲撮合他们,韩深又没有拒绝,因此就显得许意章很尴尬烦躁。 她整个人都很郁闷。 吃完饭韩深告辞,楚慧心还沉浸在刚才的欢喜里,对许意章笑吟吟地说:“你之前跟阿深分手,无非就是气他对婚礼不上心呗,现在他既然肯回来求和,你就别跟他犟着了。” 在楚慧心心里,她觉得女儿深爱着韩深,不然以前也不会义无反顾要跟他了。 许意章回头,“没有的事情,我跟他分手的原因很复杂,你们别再猜也别再撮合了。” 楚慧心不以为然,兀自倚着门开心地说:“我看得出阿深这孩子是真心喜欢你的,这不,一从S市回来,就来探望我们两老了,我觉得之前退婚的事情还是草率了点,应该在好好考虑的。” 016 全勤矛盾 “妈!”许意章皱着眉,“我真没跟你开玩笑,我跟他不可能了,你们真的别在想这事了。” 这话就让楚慧心有点不高兴了,她拉着脸说:“阿深这孩子到底有什么不好?一表人才,事业有成,还对你一心一意,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许意章一脸黑人问号脸? 她到底闹什么了? 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 许意章无奈地说:“我真没闹,我们两不可能。” “那你说!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人?”在楚慧心眼里,韩深这样的就是最好的了,她甚至都没见过比他更优秀的,刚毕业就事业有成了,简直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 许意章自知劝解不了楚慧心,也就不再说了。 * 上午十点。 会议室在开会。 许意章坐在秦甄旁边,下颌支着只笔。 她在公司一个月了,已经转正,渐渐熟悉了办公室里的模式。 办公室分为好几个区域。 他们这个区域是营销市场部,共分两派。 这好像是所有公司都无可避免的事情,会渐渐拉帮结派。 营销部自然而然分为康德琳派和秦甄派。 康德琳叫实力派。 秦甄叫皇亲国戚派。 许意章跟秦甄是好朋友,就自然分到了秦甄派,其余下面的人有的是主动有的是被动,总之和哪边亲近就成了哪一派。 这一天,策划案最终还是选定了康德琳的A组,她们全体小组受到夸奖,还有额外的奖金。 秦甄这边因为一些失误,被傅祈然在办公室里公开点名批评。 从办公室里出来,秦甄的眼睛是红的,不小心撞到了康德琳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抱歉”,就匆匆跑去洗手间了。 康德琳捂着发疼的肩膀瞪了秦甄的背影一眼。 苏丹冷笑着说:“没能力就别当组长呗,占着茅坑不拉屎,做不好事,只会天天挨骂。” “人家是皇亲国戚!”另一个女同事梁诗文拿腔作调地说:“就算开了你我,也不会开了她,看着吧,就算没能力肯定也要扶她上位,谁叫咱们没那个命啊。” 许意章就站在几人身后,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前面那些人知道她在,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苏丹说:“某人啊,上蹿下跳,以为自己大胆表现就能升职,结果跟错了人,次次策划落空……” 说完,还回头看了许意章一眼。 许意章若无其事的表情,瞥了她一眼,“让让。” 苏丹让开了身子,但眼神很不屑。 许意章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个样子,这个部门也就这些人,何必正锋相对? 但显然别人不是这么想的,不止工作上处处排挤,环境里也是各种孤立,秦甄因为能力问题,一直护不住下面的人,因此下面的人老被拎出来背黑锅,一有什么事就把脏水泼过来,导致这边也是怨念颇深。 其实秦甄已经很努力了,因为天资不够聪明,她晚上经常留下来加班,或者回家了继续学习网络课题。 她拿着啤酒瓶告诉许意章,“其实不想老哭的,可是每次表哥说我,我就忍不住……” 她自己也不想这么脆弱,可是好像控制不了自己。 许意章坐在茶几边上,拿自己啤酒碰她的啤酒,“我懂你,泪失禁体质。” “那是什么体质?”秦甄望她,微长的发丝滑到下巴,她的眼睛泪朦朦的,看着就可怜。 许意章说:“情绪一激动就会忍不住想哭。” 秦甄点点头,“对!我就是这样的,别人一大声说话,我就觉得很委屈,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懦弱?” “不懦弱啊,情绪特点而已。” 秦甄忧愁地说:“不知道康德琳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已经尽量忍着她们了,为什么她们还是不满意?有时候觉得好痛苦啊,好多负能量无处宣泄。” 许意章笑笑,揽住她的脖子,“跟我讲就好啦。” 秦甄窝在她怀里,轻轻地说:“要是有个男朋友就好了,真希望在我难过压力大的时候,有些排解我的苦楚。” 许意章抿住唇,沉默了良久,才低声说:“没用的,每个人都需要靠自己,把期望放在别人身上都会失望。” 办公室争斗确实让人身心俱累。 可别人开始了,就由不得你不接受了。 比如这次,因为12月底冷空气来袭,傅祈然为了鼓励员工准时上班施行了叠加全勤奖。 原本的将近是500,现在涨到1000元,当然全勤没守住,就一千元一起失去了。 为了鼓励员工,全勤叠加奖从当月就开始生效,也就是本月有全勤的,都可以直接就拿一千元。 五百元,看数字好像不大,但对某些人来说,可以做半个月饭钱了。 当月许意章和秦甄都拿到了全勤的1000元,她们两住的近,基本不会出现迟到的情况。 但奇怪的是,苏丹竟然也拿到了全勤1000元奖励。 工资条本来是互相看不到的,是因为苏丹自己想炫耀,把工资条晒在朋友圈里,因此就被人看到了。 她家离得远,据说每天到公司需要做一个多小时地铁,因此寒冷的冬天经常迟早。 傅祈然的公司迟到是按时间扣钱的,一分钟1块钱,不是很苛刻。 但是经常迟到的苏丹竟然拿到了全勤奖,这可是大大的猫腻。 吃午饭的时候,秦甄把这事告诉了许意章。 许意章思索之后有了结论,“那就是有人帮她包庇呗。” 秦甄点头,“肯定是。” 说完就没话了,她就是这种不多事不参合的性格,就算知道苏丹平时老挖苦她,也不敢去做得罪人的事情。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秦甄一揭发这个事情,就要揭露谁包庇苏丹的问题。 到时候如果他们不能被辞退,那秦甄就要四面楚歌了。 当然许意章也不会去做这个事情,苏丹业务能力不错,万一这事是老板默许的呢? 可就在第二天,苏丹就来找许意章的麻烦了。 她扣了扣许意章的桌面,趾高气扬地说:“许意章,你那个全勤表格有点问题啊。” 许意章停下敲打键盘的动作,“什么问题?” “我听同事说,你这次拿了全勤奖?” 许意章点头,“嗯,然后?” 017 穿小鞋 “但是我明明记得你迟到了一次。”苏丹双手环抱,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还迟到了一个小时,那天,还下着雨,你来的时候衣服都淋湿了,对吗?” 许意章回忆起那天的事情,也不立刻解释,而是转眸望她,“听说你这次也拿了全勤奖励?一千元?” 苏丹闻言表情立刻变了,看来她还不知道大家私下在传她全勤表格的问题,还以为隐瞒得很好。 许意章继续说:“我记性挺好的,也记得你上个月好像迟到了好几次,每次来了都是说,地铁人太多了。” 苏丹面无表情,但可能是心虚,不敢回答她的问题。 许意章笑笑,“我就挺好奇你是怎么操作的,迟到那么多次,居然还有全勤奖?” 她可不是秦甄的性格,被人说了还嘴笨的不知道怎么回复。 苏丹也确实后悔过来找许意章麻烦了,她本身也不干净,如果换个人来,可能还好点,但话都捅到明面上来了,她就无法不面对了,恶狠狠说了一句,“关你什么事?要你这么多事?” 许意章不怒也不恼,摊摊手,“那我有没全勤奖,又关你什么事?” “这事我只是个中间人,不是我要找你,而是诗文说的。”这就把另一个女同事梁诗文给捅出来了。 许意章转眸看了下梁诗文的方向,她确实没迟到,但她不像苏丹那么没脑爱出头。 不过她不会因此就去找梁诗文的,而是继续对苏丹说:“是吗?她怎么说的,你说给我听听。” 这话苏丹要是说出来,就真的没脑子了。 苏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怒道:“反正你的全勤奖有问题,你那一千块拿得不干不净,你必须还回来。” 其实她不来找麻烦,许意章就当也不知道苏丹那事。 但她既然要找上门来,许意章手里的证据也不少,她笑着说:“倒不如就查查监控吧,看下你每个月迟到的次数和我迟到的次数。” 至此,苏丹是被她怼得哑口无言了。 但因为这事被揭露出来,康德琳就必须出来做主了,她自己不主动出来也会有别人要出来的。 下午,苏丹先被傅祈然叫去办公室问话。 没多久,苏丹就心情雀跃的出来,表情一改早上的乌云密布,一看就是没受到惩罚。 然后许意章也被叫去了傅祈然的办公室。 她进去之前敲了敲门。 傅祈然:“进来。” 许意章推开门,傅祈然戴着薄片眼镜在看资料,许意章来之前就猜到了,傅祈然果然知道苏丹的行为,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她走过去坐下,没有开口。 傅祈然看着资料问她:“早上你跟苏丹是什么情况?” “她一来就说我全勤表有问题,说我压根不应该拿那一千元奖金。” 傅祈然显然不是很在意这一千元的小事,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应该拿吗?” “应该。”她回答得自然而然。 傅祈然抬眸。 许意章淡淡地说:“那天早上我迟到,是因为你叫我去你家帮你拿资料,如果不是去了那一遭,我不会迟到,而且当天你口头上有答应我,是不算迟到的。” 傅祈然点点头,“果然记性很好。” 许意章没在说话,她不像苏丹一样进来就滔滔不绝抱怨许意章的各种不是。 许意章这淡然处之的做法,可比苏丹高明得多。 于是傅祈然主动开口,“其实这事我知道。” 所以嘛,这真是老板默然的事情。 许意章没有感到意外,毕竟新型公司难以留住人,一旦招到业务能力强的还是能留就留,除非公司完全不缺人的情况下才会考虑涮掉她。 对傅祈然来说,全勤只是小恩小惠,只要她能好好效忠公司,一个月多给她几百没什么问题。 傅祈然说:“你刚来公司没多久,还是尽量好好跟同事相处。” 许意章知道他这话是劝她,她只是个员工,不至于不知好歹地跟老板犟嘴,于是点点头,“嗯,事情你了解就好。” 傅祈然知道小题大做的人是苏丹就行了,反正她问心无愧,也没打算计较出个什么。 回到位置,她平心气和的工作。 康德琳瞅她一眼,见她气定神闲地,出声问她:“没事吧?” 真关心和假意打探许意章还是能分辨的,笑了笑,冲康德琳说:“没事,我又不心虚。” 康德琳一副无辜的样子,“什么意思?” 其实她都知道,傅祈然已经跟她说过许意章全勤的问题了,她是因为老板的事情耽搁的,理论上不算迟到。 但这会康德琳要做好人,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许意章笑笑,“某人贼喊抓贼,最终抓住了自己,是不是有点好笑?” 康德琳的笑容有些尴尬,“还是听不懂。” 许意章弯住眼,颇有些腹黑地说:“听不懂可以去问问老板,他是最懂的。” 康德琳的眼神闪了闪,冷了。 从这天开始,苏丹就彻底仇恨许意章了。 比如有时候秦甄去出差,苏丹就过来让她去整理仓库的礼品。 许意章第一次整理礼品,很多问题都不清楚,过去问苏丹需要注意什么,苏丹只顾自己打电话,根本不搭理许意章。 许意章便只能以自己的理解来整理物品。 等东西差不多收拾好,苏丹才大摇大摆过来地问她,“礼品都整理好了吗?” “整理好了。”许意章把单子给苏丹看。 苏丹掀开浏览了一遍,忽然发火,“谁叫你礼品这样整理的?” “没人跟我说怎么整理。”许意章看了眼后面十几箱礼品,都是她一个人整理好封箱的,特别的繁重辛苦。 “你这些全弄错了。”苏丹高贵的手指在那十几箱货上转了一圈,“产品除了写单子,还要全部标注在箱子外面,还有序号,你箱子外面什么都不写,光给我的一个单子有什么用?我哪知道哪箱跟哪箱?难道要我需要的时候一箱箱拆开自己看?”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许意章的表情就冷了,她冷淡看了苏丹一眼。 018 烦躁 虽然知道她看不顺眼她,但她没想到,她居然会利用职权这样给她穿小鞋,耽误时间不说,还得重新整理。 “这样看着我干嘛?自己不清楚怎么整理不会过来问?什么都要人说的明明白白一清二楚才能知道?”苏丹一副冷嘲热讽的样子,走进仓库里,用美工刀扒拉了一箱礼品,看了看箱子里面,见礼品都整整齐齐的,箱子内的整理没什么可说的,就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这些东西全要重新整理,把礼品号标记在箱子外面,弄好了再去做一张表格给我……” 说完,把手里的单子塞给她,迈着高跟鞋立刻了。 许意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这口气的。 可能她已经不再年轻,对事不会再那么任性冲动了,深呼吸几口,只在心里骂了她一句:“真她妈傻X!” 随后还是耐着性子,把礼品一箱箱拆开整理了。 这重复整理就导致了时间延长,自然而然就过了上班时间。 许意章为了不让苏丹在挑到她的错处,就主动加班,将所有礼品都录成表格,一张张的,贴在箱子外面。 整洁但是繁琐。 可为了不让穿小鞋,她只能对着电脑拼了。 夜间八点半,傅祈然从办公室室里出来,见她还在对着电脑对表格,问候了一句,“怎么还没下班?” 对新员工来说,他公司不至于那么多事要忙吧? 这是在假意忙碌做给老板看? 许意章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忙了,“在整理仓库的礼品,拜拜。” 最后一句是礼貌地向老板问别。 但傅祈然并没有走,而是沉步过来,就停在她前面。 打印机正在滴滴滴地出纸。 傅祈然随手拿了一张,许意章立刻叫起来,“别拿,顺序等下给弄乱了。” “这是什么?”傅祈然一目十行,然后就明白了,皱着眉说:“礼品的明细表格。” “嗯。”她没打算做多余的解释。 “这些不是主要产品,花那么多时间做这个,没什么意义。”而且很麻烦。 许意章意简言赅,“做都做了。” 她没这么做,明天苏丹还得找她麻烦,她总不能老是找老板的庇护,这样时间久了,大家肯定要传她想做老板娘。 她个不婚族,可不想听到别人这么议论她。 “你也不嫌麻烦。”虽然竭尽全力做好每一件事,可这件事,真是有点浪费人力时间了。 许意章没有跟他解释什么,因为,她真的没打算做“老板娘”。 之后傅祈然走了,许意章把打印出来的单子拿到仓库里,一张张贴好,在拍上照片,才收拾东西回家。 打工族下班时间都在深夜。 并不像电视里一样,下班后继续灯红酒绿。 许意章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一瓶水,想起苏丹今天的所作所为,神思里有一缕不快。 到了家里,十点半。 玄关隐隐传出些说话声。 许意章猜想,家里有客人,她推开家里的门,玄关处放着几双鞋子,男女的都有。 她进去,客厅果然不少人。 是想跟儿媳妇打离婚官司的堂哥一家还有韩深。 依然是上次那个问题,孩子的抚养权。 堂哥跟堂嫂结婚五年,有个四岁的儿子,婚后由于三观不合导致婚姻破裂,离婚时,双方执意要孩子。 照堂哥的话来说,这孩子是他们老许家的根,必须跟着他们。 堂嫂那边则是认为孩子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加上她将来不打算再婚了,所以她一定要这个孩子。 双方家庭条件都还行,也正是因为还行,两人都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孩子。 许意章看着韩深知无不尽地给大伯一家做法律顾问,心里眼里都感觉很难受。 因为她觉得堂嫂跟她的遭遇有着同工异曲之处。 上辈子走到最后,她也是面临这样一个地步,如果当时她没有死,可能后面她面对的就是堂嫂此刻的困境。 一个女人,为了孩子放弃了自己的青春,事业,所有,好不容易孩子长大一些了,却要因为没有收入来源在离婚的时候被男方抢走孩子,之后这个女人就什么都没有了,只得到了一个“脱离社会几年,什么都没有”的教训。 而男的,只要还足够优秀,基本没有成本损失。 许意章此刻的心情是很愤青的。 她认为堂嫂这场婚姻里就只剩下这个孩子了,他们还要剥夺走,实在没有人性。 于是楚慧心跟她说话她都没有搭理,低着头就进房间去了。 楚慧心跟过来敲门,“吃饭了吗?晚上有留饭给你。” 许意章从暖黄的灯光看了楚慧心一眼,问她:“堂哥抚养权那个事情,确定要上法院了吗?” 楚慧心点点头,以自己的见解说:“等孩子争过来了,你大伯母要带他回老家去生活。” “韩深帮他们打这场官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有一口气上不来。 楚慧心说:“你爸是这个意思,就不知道韩深他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其实孩子给你堂哥才是对的,她一个女人离婚了不要孩子好过一点,去了娘家都是外人,在你大伯这边,起码都是亲人……” “如果是你女儿呢?”许意章忽然打断她,说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话。 楚慧心没听懂,“什么?” “如果反过来。”许意章心里有种兔死狐悲的怅然,“堂嫂是你女儿,她很想要孩子,你还会觉得一个女人离婚不要孩子更好过一些吗?” 楚慧心愣了愣,下意识直接回答,“那肯定得要孩子啊。” 许意章听到楚慧心这句话,忽然就释然了,幸好生她的人,没有让她选择抛弃她生的人。 假如上一世没有死,她父母应该也是不会嫌弃她的。 她瞬间就感觉温暖多了。 只是她心里,更怨恨韩深的存在了,上一世自己抢孩子就算了,这一世还要替大伯一家抢孩子。 她不由烦闷了一会,等韩深进到她房间,她还潜意识以为自己出现的幻觉,太恨所以用一种极其怨毒的目光看着他,冷冷说了一句,“渣男!” 019 不要插手 她咬牙切齿瞪了他好一会,直到韩深的手机响起,她才惊觉这是真的。 她愣了愣,无语低头。 “楚姨说你心情好像不好……”韩深尝试着开口,奈何他并不是那种擅长找话题的人,因此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冷不热。 许意章抿了抿唇,“没什么。” 她下意识想转身,又想到了什么,扭回头问他:“堂哥跟堂嫂的抚养案,你要接?” “许叔是这个意思。” “你这人没有主见吗?”许意章瞪了他一眼,“我爸妈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自己没有自己的想法?” 跟她都不可能结婚了,为什么还要参合他们家的事情? 她特别不希望韩深插手这次的事情,会让她觉得,他上一世也一定会这么绝情的待她。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怒火,韩深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不声不响站了一会,出去了。 许意章气得不轻。 心脏绷得紧紧的,跳得很慌,很快,有种难以形容的失重感觉。 总之,心情很难受,她按了按太阳穴,无处排解的烦躁。 想去洗个澡缓解一下情绪。 站了起来,就看到韩深又从门口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汤,“阿姨让我拿给你的。” 他把汤放下。 许意章的视线跟着他移动。 韩深自顾自坐下,一副打算好好谈谈的架势,“你是不是不太想我接这个案子?” 许意章心说废话么?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说了出来,“我们家的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要不是许叔拜托我……” “其实你可以不理。”许意章打断他的话,神情烦得很,“反正我们不会在一起,你做这些毫无意义,只会让我爸妈还怀有希望而已。”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得这么抗拒我。”韩深真的想不明白,某一天许意章就忽然生气了,之后就对他一直很冷淡,直到今天一个多月过去了,她还在抗拒他的情绪里,他不知道她是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尝试挽回她了,“过去我可能做得不够好,令你失望,但以后我会注意的,多在意你的情绪,心情……” “跟这个没有关系。”许意章不想听他接下去的深情款款,男人总是等到彻底失去了才会醒悟,可她要这醒悟来干嘛?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还无法消解她生活中的烦恼和事业上的阻碍,爱情,从来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不是什么生活中的必需品。 尤其堂嫂这件事,让她完完全全的清醒。 你说你付出一切后,到底剩下什么了?还不如将这有限的时间,拿来奋斗自己的事业,房子,车子…… 对! 她现在就是这么的现实,谁都劝阻不了她。 许意章还是原先不愿跟他沟通的状态,只说了一句,“我们之间已经成为过去,不用再谈。我只是希望,你做什么事之前好好想一想,我堂哥跟我堂嫂这件事,你真的认为孩子跟着爸爸爷爷奶奶方更好?” “爸爸方这边可以给孩子更好的生活。” “你凭什么认为妈妈那方就不行?而且,我堂哥是打算把孩子弄回老家给爷爷奶奶带,这孩子一旦跟了爸爸,就等于父母都没了,男人有几个会真的带孩子?还不是把孩子给他父母了。但他要是跟着妈妈,我相信堂嫂再苦再累都会把他带在身边,这样爸爸偶尔来看看他,他依然有爸爸妈妈。” 韩深终于明白许意章在气什么了。 她气所有人都在剥夺妈妈的孩子,每个人想的都是跟着爸爸条件好,妈妈离异不带孩子未来容易点,但没有人想过,妈妈心里自己想不想。 “孩子是她带大的,四年,一千多个日夜,好不容易到幼儿园的年纪了,现在说抢走就抢走。”许意章真的很不爽,这个社会对女性太不公平了,男人离婚后孩子大部分是给父母带,而女性离异如果带娃都基本是自己带,因为社会普遍认为妈妈是孩子的第一责任人,双方所承受的舆论压力根本不一样。 许意章说:“但凡你有点良心,我希望你不要做这件事。” 她知道韩深的业余能力,如果韩深真的插手了,堂嫂几乎没有可以对抗的能力。 如果是别人来打这个官司,许意章不在乎,因为她不知道,没看见,但现在他们就在他们家客厅,商量着怎么帮堂哥争夺孩子。 在一个,孩子跟着妈妈一起长大,一千多个日夜,谁又问过孩子,他到底想跟着谁? “不用这么生气。”韩深保持着风度的样子,神情平静,“我知道,你认为孩子跟着妈妈比较好。” 事实上他挺高兴许意章是这种反应,代表着她有责任心,爱心,假如他们两有共同的孩子,她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韩深心里赞赏她,便抬起眼睛望她,那眼底清澈得像是有星星,“只是母亲方有抑郁症,目前不适合抚养孩子。” “那你们剥夺了孩子,才是真正的要她的命,而且还要带回老家。”许意章光是想想,就知道堂嫂心情有多痛苦,“一个被带回老家的孩子,哪怕母亲一开始决定要每周都去看他,最后也不可能真的完全实现,遥远的路途,加上每次颠簸,坐车,转车,花上一两天的长途跋涉才能见到孩子,哪个需要工作的成年人能做到?平时生活已是被所有工作充斥,好不容易周六日休息一下真的有这个精力去长途跋涉赶路?” 许意章联想到小星星,如果上一世她没有死,可能她之后的人生就是得到一笔钱,然后去奋斗事业,每个周日或者节日飞奔去看望小星星。 兴许每次小星星都会哭喊着说“妈妈别走!” 然后她狠心离开。 慢慢的,小星星适应了“妈妈每次都会离婚”的结果,她不再试图挽留她,但她的眼睛会一次比一次黯淡。 “大人离婚,伤害的从来都是孩子。”说到最后,许意章眼里已经有了泪,但她不想让他眼睛,抬手用指尖拭去了。 可韩深还是注意到了,见她别开头,只是静静望着她的后脑勺。 020 康德琳不痛快 那晚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她的状态不适合谈话,韩深不想让她继续难过下去,就没有在说。 许意章想了一夜的小星星,梦到她出生时莲藕节一样胖胖的手,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瞳仁,她长得像韩深,有一头柔软的长发,长长的睫毛,完美的五官,那时候她很骄傲小星星的长相,觉得她找对了人,所以生出了一个天使宝宝,到哪都被人夸好漂亮好可爱…… 可后来感情不好的时候,她又介怀小星星长得像韩深,她在想如果小星星长得像她就更完美了。 然后天亮了。 她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惊觉自己做了一夜的梦,眼角的泪已经风干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6:50。 她打开微信,点开了韩深的头像。 许意章:【其实孩子跟着我堂哥,没我们想象中的更利于孩子的成长,因为如果孩子在老家,虽然条件不差,也有爷爷奶奶的照顾,可因为母亲长久没能来探望,加上父亲过年过节才回家,孩子自然而然就成了留守儿童,韩深,如果你也有个孩子,你是更愿意她跟着妈妈,在妈妈有爱的环境里长大,还是跟着一个像没有的爸爸,就那么缺爱的长大?】 她直接发完这段话,怕显得太武断了,又发了几句。 许意章:【当然,我不是说所有的爸爸都没有责任心,但我堂哥那个人,我知道的,他是有生意在做,收入也可以,但他喜欢喝酒,我堂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跟他离婚的,一个喜欢去喝酒玩乐,对老婆都不上心的人,怎么可能离婚后就忽然变成一个绝世好爸爸?到时候孩子还不是丢给他父母带?】 许意章:【我大伯跟我大伯母,两人也是好人,我不是隐射他们什么的意思,是我私心里认为,孩子还是跟着妈妈比较好,老人长到这个年纪了,就好好去过退休生活吧,不要在理会年轻一代人的事情了,而且,我堂嫂也想要孩子,你看,她就算得了抑郁症,也不舍得丢弃孩子,这足以说明,她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妈妈,还有堂嫂的家境并没那么差,孩子给了她,我相信孩子的外公外婆也会帮忙照顾的,加上孩子爸爸偶尔去探望,带孩子出去玩玩,吃点东西,买点礼物,这不是更好的成长环境么?】 长篇大论完,她想不到可以说什么了,便关了手机去洗脸。 其实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家庭不管是好是坏,都会有很多鸡毛蒜皮的事。 许意章选择不结婚了,虽然减去了婚姻的麻烦,但多了事业上的矛盾,也许,人生就是场修行吧。 总有这样那样的麻烦等着人去面临和解决。 到了公司才八点,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小时多,这就是住得近的好处。 当然,许意章也喜欢这种独处的环境。 公司里里灯没有开,整个环境暗暗的,她拿着一杯从KFC买来的早晨咖啡,对着落地窗慢慢地喝。 当一个成年人长大了,工作了,还跟父母一家几口住在一个房子里,就会发现诸多不方便。 有时候情绪敏感了,悲伤了,痛苦了,不想被人看见的时候,都会觉得无处可躲,因为你躲在房间里哭,不敢太大声,中途又怕父母来敲门,走在路上,也不想行人看见你的眼泪,坐在马路更觉得赤裸裸的悲伤很丢人现眼,所以,这时候有个独处的空间就会很舒服。 许意章想,如果韩深在经常来他们家,可能她要选择搬家了。 而且她已经长大了,是应该主动去脱离原生家庭学会成长和生活了。 * 苏丹打完卡后,就去找康德琳说话,然后就去帮康德琳冲咖啡。 康德琳派的,苏丹是头号狗腿。 康德琳在自己位置上翻着文件,片刻后看到许意章桌上废纸,随手拿起来一看,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她拿手机发了条微信,苏丹跟梁诗文两人就过来了。 许意章到位置的时候,三人聚在那里说话。 许意章坐下,康德琳拉了一下两人的衣服,示意她们别在说了。 苏丹的表情看着很不爽,一等许意章坐下就问:“你昨晚把礼品都整理了?” “嗯。”许意章扭头看她,“不是你说的吗?要把明晰都列在箱子外面。” 苏丹只是要她列产品序号,谁知道,她不辞辛苦把所有数量都列出来了,非常繁琐,但巨细。 “谁叫你弄那么麻烦的!”苏丹的脸色都不好看了,不像是想继续整她,而是觉得自己踢到铁板闯祸了,有些焦虑地说:“就一些礼品,随便整整就好了呗,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许意章不明白她态度为什么变得这么快,但心里有些爽,淡淡道:“不麻烦,我只写产品序号的话,怕你下次找不到,索性列表整张整出来,你以后要找那个产品,肯定清清楚楚,不需要在多问我一次了吧?” 她看得出,苏丹是真的不痛快,连带着康德琳和梁诗文都不痛快。 但她不知道她们在不痛快什么。 直到许意章在厕所里偶然听到她们的对话。 梁诗文以为厕所里没人,拉着苏丹说:“谁让你叫她去整理礼品的?现在搞得这么明细,缺一两件一追究马上就被发现了。” 苏丹苦着脸,“鬼知道她这么大动干戈,我本来就是想治治她的气焰,谁晓得她要做这么细的表格。” “她本来就很懂整理。”梁诗文说:“你没看刚才德琳的表情,她这次是被你气死了。” 许意章呆在隔间里,正在思索康德琳气什么,她们两就走了。 她边思考边走出去,碰到秦甄,就一起走回办公室,此时是午休时间,好几个同事都围着康德琳的桌子说话。 好像是康德琳买了新衣服,在试给大家看。 许意章瞟过去一眼,见康德琳披上一件浅粉色大衣,两边口袋各嵌一朵蝴蝶结,看款式和质量都不是什么高档货,反之,透着一股俗气。 021 把柄 没错,康德琳业务能力不错,长得也不错,可品味一直不太行,许意章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俗气,但介于大家不熟悉,她没说什么。 秦甄趴在许意章耳边说:“俗死了。” 许意章笑了,她是认同这句话的,但反观其他同事,都在夸奖康德琳的外套,说得特别违心。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跟秦甄关系不错的女同事任冰雅走过来,对着秦甄大眼眨小眼一会,才憋着笑意说:“你们看见她那个外套了没有?” 秦甄说:“看到了,觉得不好看啊。” 任冰雅使劲点头,“就是,觉得好俗气啊,她怎么老是买粉色的,以为自己是公主吗?” 秦甄看了人群中的康德琳一眼,她被人围着,笑颜如花。 秦甄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好像很喜欢粉色,我看她桌上的东西基本都是粉色的。” “都是便宜货。”任冰雅小声说:“你们知道吗?康德琳家境很不好。” 任冰雅就是办公室里那种爱打听别人事情又喜欢八卦传播的女孩,她自个津津有味地说着:“康德琳她爸妈都爱打麻将,在外面欠了很多钱,她每个月的工资百分之九十都要补贴她爸妈的赌债,还有一个弟弟在读大学,钱都是她出的……” 任冰雅后面的话许意章没有在听,她只记得任冰雅那句“康德琳家境不好”,她联系起今天厕所里听到的话,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许意章沉默半响,看着秦甄说:“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 秦甄被她这个眼神弄得怪紧张的,“什么?” 许意章在看一眼康德琳,她穿着那件粉色大衣,言笑晏晏地跟大家说话。 在这里,她是众星拱月的。 她忽然就叹了一口气,“算了,没什么。”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秦甄奇怪许意章的反应,怎么一会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都被她弄懵了。 许意章淡淡地说:“没有。”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旁边都是说话的人,她却没有搭理,独自发呆着。 她终于明白,康德琳为什么对礼品整理那件事情那么生气了。 公司的礼品因为都是送给大客户们的,所以选用的都是一些高端礼品,比如大牌护肤品,化妆品,香水,每一件产品都值大几百元。 但因为礼品是送出的,不算公司的产品,所以大家对这个东西没有严格管控,因此平时都是随便整整,每隔一段时间整理丢几件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傅祁然为人大方,通常不会在意丢失的几件礼品。 可正因为他这个态度,加上礼品都是“随便整理的”,因此,就有人钻这个空子。 过去整理礼品,不会像许意章一样每样礼品都放在一个位置,然后写上序列号,丢了也就不明显,如今礼品过了她的手,被她全部整理明晰,加上明确位置,下次在丢就能清楚得知道,产品不是放丢了,而是被人偷了。 那么这个结果,对于那些打礼品主意的人,就等于没了空子可钻,所以,长期缺钱的康德琳,能不生气么? 一开始她还不理解康德琳为什么生气。 现在看来,她是主谋,梁诗文跟苏丹是帮凶。 但有些事,她有联想没有证据是不能乱猜测的,于是她打开公司的微信群,从里面挑选了康德琳,梁诗文跟苏丹三人,点击申请好友。 接到她好友申请的三个人都有点遗憾。 康德琳坐在她旁边,看到她邀请便扭头问她,“有什么事?” 群里可以问的事,加她做什么? 许意章笑笑,回答:“有些话在群里问不太好,想把琳姐加上,有事就可以直接问。” 康德琳找不到反对的话,只能通过她。 但她比较聪明,先选了屏蔽她的选择才通过了好友。 其余两人都貌似不像加她,压着消息没通过,许意章看她们过来找康德琳,还主动提了一嘴,“苏丹,诗文,我加你们微信好友了,你们通过一下。” 梁诗文瞥了她一眼,小声对苏丹说:“她加我干嘛啊?” 许意章坐在侧面,一眼就看清了她的口形,弯唇笑笑,“平时吃饭逛街什么的,可以约着一起啊。” 原来是想巴结她们。 苏丹翻白眼,“没什么好逛的。” 梁诗文倒是没跟许意章闹那么僵,就打开手机通过了她,笑笑,“可以了。” “嗯。”许意章笑笑,其实她已经大概知道她们做什么了,只是想要一个印证而已。 虽然没打算对她们做什么,但人就是有天然的探索精神,知道比不知道好,要是能握个把柄在手,她们以后还敢对她怎么样? 也许,人性磁场向来如此,你软弱,别人就想随意拿捏你。 而一旦你狡猾聪明,对方可能更忌惮你。 她一个要一心追求事业的人,可不能总让对方穿小鞋啊。 一个下午忙碌过去,到晚上,许意章才拿起手机来看,韩深一天都没有回复她的消息,也不知道看见了没有。 她打开梁诗文的微信,这只是一个工作号,并没有生活私事。 看来她们都防着她。 不过无所谓,手脚总是不干净的人,某一天一定会再次露出破绽的。 * 她进家门的时候,又看到了几双鞋子。 不用猜想就知道是堂哥一家。 怎么最近天天来? 许意章其实觉得挺烦的,天天把自己家的烦心事弄到别人家来商量,也是很叨扰别人的。 她面无表情走进去,也不去管客厅里的人,自己回房间拿手机给秦甄打电话。 “甄儿,我想问下,你附近还有房子出租吗?” “什么情况?你要搬家?” “嗯。”许意章把手机夹在脖子上,换上睡裤,“不想在家里住了,想自己住。” “你想搬来我这儿住?” “嗯。”许意章点头,其实成年人并不会说跟谁关系好就会提出一起住,很多人都不喜欢跟人同住,虽然平时关系挺好的,可一旦住在一起,缺点暴露出来,就很可能反目成仇。 022 再者,因为太熟了,住一起谁也不好意思提生活中费用的问题,假如不提,某一方长期吃亏,一段时间也得爆发。 还有家务,做饭两大核心问题。 分配不均都会产生怨念。 加上许意章还有两个毛病,一个是洁癖,一个是浅眠。 她的浅眠状态是睡着时候只要有人打开门,她就会醒来,跟她这样神经敏感的人住一起,其实是室友更痛苦。 她不想因为浅眠被打扰而痛苦,也不想半夜熬夜放歌会打扰到别人,所以她决定自己住,差不多跟秦甄住附近,平时有个人一起吃饭逛街什么的就可以了,回家了还能独处一室安静,难过了伤心了痛苦了有个地方可以呆一呆,就足够理想了。 秦甄问她:“你想找什么样的房子。” “跟你的差不多就行了,不过我要一房一吧吗,要有阳台,能见到阳光进来那种。”秦甄的是单间,有阳光没阳台,许意章更想要一个独立阳台,可以坐在阳台里看看风景吹吹风,单间通常都不带阳台。 “这样啊,那我帮你问问房东吧。” “行。” 挂了电话,楚慧心又来找她,“闺女,有甜汤,喝吗?” 其实楚慧心真的是个好妈妈,可中国父母跟孩子经常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没有边界感。 许意章的房间她从来是想进来就进来,从不敲门,也从不管时间,有时候大半夜楚慧心要找被子也会进来,没结过婚之前她不觉得有什么,可结过婚之后她觉得很不自由,可能是她成熟了,希望自己的生活更有隐私和空间吧。 她扭头说:“喝。” 楚慧心给她舀了一碗甜汤过来,两人坐着聊天。 许意章问她:“大伯母他们回去了?” “回去了。” “他们怎么天天来?” “还不是因为你堂哥的事情。”楚慧心喝了一口甜汤,又问她:“是不是你跟韩深说了什么?” “什么?” “你大伯母晚上说,下午韩深把你堂哥单独约出去了,两人不知道谈了什么,晚些回家的时候,你堂哥就说想把孩子给你堂嫂,你大伯跟你大伯母哪里肯?就过来跟我们两老诉苦……” 许意章喝甜汤的动作一顿。 还以为韩深没有看她的微信,没想到,竟然把堂哥给约出去谈了。 只是每个家庭,都是长辈那一关不好过。 她看着碗里的汤圆说:“妈,其实你们不觉得,孩子跟着堂嫂更适合一点么?” 楚慧心皱皱眉,“哪里的话?你怎么会这么想?是不是你堂嫂私下找你说了什么?” “没有。”她摇头,“我就是想,孩子跟着妈妈是最好的。” “你不懂。”楚慧心叹着气说:“一个女人离异带着孩子,哪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啊?你想,孩子要是跟爸爸,那他至少有爷爷奶奶管,哪怕以后爸爸再婚了,爷爷奶奶还能继续管,而且爸爸家有财产,再不济将来也能得到点。可要是跟着妈妈,通常妈妈娘家那边要是有兄弟,那基本财产是跟她没关系的,离婚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了,没钱没势,还要带着一个孩子生活,工作,有这么容易?就算好不容易要再婚了,人家都不愿意要带男孩的女人,那万一再婚的人不要孩子,外公外婆又不接管,你说这孩子怎么办?这女人也不好过啊。” 楚慧心说的都是老一辈的思想,那代人基本都是这么想的,许意章心里不认同,反驳道:“堂嫂不是说她不会再婚了吗?” “孩子,你想得太简单了。”楚慧心说:“她是现在受了伤,才这么说,以后真碰到好的,难道她还不结婚?而且她自己不结,她家人就能同意?她又不是说事业有成,也不是女强人那一类的,难道要一辈子靠着父母生活?可父母也有老的一天啊,不可能管她一辈子的,再者,你堂嫂家里还有两个弟弟,现在是还没结婚,到时候结婚了呢?两个弟弟都娶了老婆住进家里,那些媳妇儿能不嫌弃她的存在?能不想着法子要她走?到时候她带着一个孩子怎么办?” 许意章没说话。 楚慧心接着说:“如果她不要孩子,其实还好过一点,就回自己家去休养休养,等身体好些了去工作,攒点钱。带着个孩子,日子是难以想象的,而且孩子更不是白白长大的,他需要我们花很多心思去培养,你选择带孩子,你就无法工作,你工作了就照顾不到孩子,把孩子放在外公外婆家,就真的比爷爷奶奶家好吗?而且爷爷奶奶是一直看着孩子长大的,在爷爷奶奶家,孩子反而可能适应。” “我觉得这些都是你的想法。”许意章忍不住说了一句,“现在年代已经平等了,外公外婆也没那么绝情吧?而且孩子更想跟着妈妈。” “也没有不让她看啊。”楚慧心说:“而且你堂嫂意思是,孩子跟着她,要你堂哥每个月给三千元抚养费,你堂哥这边则是意思孩子给他们家,他们不要妈妈给抚养费,相比之下,还是把孩子要过来划算,不然孩子跟着人家姓,还要给抚养费,爷爷奶奶想见的时候也见不到,这多难受。” 因此,其实大人还是站在自己的利益上考虑的,没有想过孩子更想跟着谁。 许意章知道自己是说不通父母的,老一代的人生活在那个环境里,思想已经固化,她无论如何都颁不过他们的思想了。 尽管楚慧心说得有一定道理,可时代不一样了,女方父母不一定就真的会如上一代大部分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种思想,这只是她自己推断的想法而已。 她决定问问韩深。 打开手机,正想发微信给韩深,就收到他的消息。 韩深:【叔叔阿姨有骂你没?】 许意章躺到床上回复:【为什么骂我?】 韩深:【你堂哥的事情。】 许意章:【你下午是跟我堂哥说了什么?怎么他同意孩子给我堂嫂了?】 023 些许期待 韩深:【你堂嫂最近找了一份工作。】 许意章静静看着他的消息,等着他继续说。 韩深:【女方家境可以,加上家人支持,有稳定收入来源,一般法院更倾向于将孩子判给母亲一方。】 许意章看着法律科普点点头,虽然韩深看不见,她还是点着:【你跟堂哥分析的?】 韩深:【嗯,我有跟他说,与其打这场不好打的官司,不如私下把协议拟好一些,比如规定孩子必须留在这座城市,每周探望一次,他平时反正都要忙,孩子跟着母亲,每个周末去看望一下,带孩子玩玩,跟他现在的生活其实差不多。而且比起让爷爷奶奶带去老家,孩子还是跟着妈妈生活心理健康一点,加上外公外婆都支持女方要孩子,如果他们能和平解决,孩子其实多了很多个爱他的长辈。】 许意章第一次见韩深说这么多话,不是冰冷冷的公事公办,而是多了几丝人情味。 真是难得。 看来他是把她的话听进耳里了,虽然没有回复,但先去动手解决了。 这就是韩深的性格,办不到的不承诺,能办到的会实现了在说。 其实,他真的算个好人。 许意章忍不住打了一句“谢谢”,又删掉,问他:【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你才去做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有一些奇怪的期待。 韩深:【起初叔叔拜托我,我以为你也想我帮你堂哥。】 说到这里,他的话断了,然后又发了一条过来。 韩深:【后来听到你说那些话,我心安了一些,本来我就不想接这个案子。】 尤其那个女人还有抑郁症,他也不忍心把一个母亲逼上绝路。 他说:【下午就想跟你堂哥沟通一下,没想到他自己其实挺愧疚的,把你堂嫂弄成这样,他说他也不想的,我给他分析了后面的事情,他告诉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他本就是无拘无束的人,就算没有孩子在身边,也不会觉得多孤单,但孩子是你堂嫂的命,要是剥夺了,可能你堂嫂真会想不开,他也不想伤你堂嫂太深,只是你大伯跟你大伯母两人很想要这个孙子,所以父母这一关不好过。】 许意章赞同的点着头。 堂哥还算有点良心,不过父母那关确实麻烦。 她触动屏幕回复:【那你让我堂哥选孩子跟着我堂嫂,是不是就得罪我大伯跟我大伯母了?】 韩深:【何止他们,估计你爸妈也……】 许意章可以想象到,他的表情此刻是多么的无奈。 下次来她家,估计会很尴尬。 长辈拜托他打官司,结果他站在对家那边,这多尴尬啊? 想到这,她有点想笑。 这个她曾认为是冷血动物的男人,没想到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她忽然就挺好奇一个答案的,没什么思索,就把那个问题问出去了:【韩深,假如我们有个孩子,现在要离婚了,你有钱有势,我什么都没有,但是我想要孩子,你会同意把孩子给我吗?】 过去她这么问,韩深肯定会冷漠地回复“为什么这么问?” 但今晚他没像过去那么不识相,回了一个叫人温暖的字。 韩深:【会。】 她愣了愣,坐起来,抱着抱枕继续问:【你的孩子,你自己不想要吗?】 韩深没有回复。 可能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后,他回复了:【孩子给你,我们还能和平相处,要是孩子跟着我,我想你可能会恨死我吧。】 兴许是隔着网络的关系,这段回复看起来很温暖。 跟他冰冷的外型一点都不符合。 许意章感动了。 心口漾出圈圈暖意,如果上一世她没有死,他们离婚,他真的会把孩子给她吗? 如果他做到了。 兴许她可以不恨他了,就算他曾伤她那么深,她也可以因为他这个决定,放下所有怨恨。 只是世界没有如果。 许意章沉默片刻,再回复:【虽然我们没能走到最后,不过你这么说,我很感谢,今后,祝你幸福。】 韩深:【其实我们可以要孩子的。】 许意章:“……” 什么鬼? 这家伙在转移话题?牛头不对马嘴。 许意章硬邦邦回了句:【不要开这种玩笑。】 不想给机会,所以满身都是刺。 韩深:【哎。】 许意章:【什么?】 韩深:【你不喜欢,我不说了。】 许意章:【嗯,洗澡了。】 说完她就丢了手机去洗澡,回来又忍不住拿起手机看,想看看他还有没有发什么。 但…… 没有了。 许意章放下手机,叹了口气,拉高被子睡了。 * 第二天,公司来了一批新礼品,针对寒冬要送给客户的高级围巾。 礼品单一到傅祈然手里,他就想到了那个心细如尘的人选,抬眸看了办公室里的康德琳一眼,“新来的礼品单,给许意章负责。” 康德琳眼眸一闪。 过去礼品单都是她下面的人负责的,这次傅祈然直接跳过了她和秦甄,把任务给到许意章手里。 看来许意章在老板眼里的地位真的很不一般。 老板对她的名字记得很深。 这是很有危机的事情。 康德琳立刻说:“礼品的事情一直是诗文负责的,她一直做得挺好的。” 傅祈然在看文件,闻言瞥了她一眼。 康德琳依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硬着头皮说:“是不是诗文哪里做得不太好?” 傅祈然喝了口咖啡,“没有,就是觉得许意章的整理工作做得比较好。” 康德琳:“可是突然换人,诗文可能会想多。” 傅祈然沉吟片刻,现在的年底,项目颇多,他并不想员工闹矛盾,于是就点点头,“那就继续交由诗文做吧。” 康德琳笑了笑,“好。” 康德琳从办公室里出来,直接拿着礼品单去找梁诗文。 许意章在自己位置上忙碌。 这个新员工,虽然来得不久,但她自己会找事情做,渐渐的,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喜欢找她帮忙,认可她的能力。 康德琳就坐在她旁边,每天看着她忙进忙出,她心里一直认为许意章是有威胁的。 如果秦甄的位置换成许意章来坐,康德琳可能会忌惮几分。 024 红包 下班时刻,许意章还在忙碌,就留下来加会班。 可偏偏奇怪的是,从来不加班的苏丹和梁诗文两人今晚都加班了。 忙的还是仓库里的礼品事情。 就百来件礼品,两人需要忙这么久吗? 许意章起先想的是,这业务能力也太烂了吧?随后经过茶水间的时候,去了仓库一趟。 她去的时候没有想什么,就想看看两人在干什么。 结果就看到两人一个在包礼品,一个在按手机不知道干什么。 她便站在门口看了一会。 梁诗文先发现的她,惊恐地“啊”了一声。 苏丹在发微信,对面的人不知道是谁,她说了一句:“经典花色的有30条,是最多的。” 听到梁诗文的“啊”,她也猛地抬起头来。 两人看到门口的许意章,都不由瞳孔震颤起来。 那是一种心虚到了极点的表情。 苏丹甚至结结巴巴地,“你……你怎么来了?” 许意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赋奇才,反正在看她们表情的事情,她就猜到这情况有鬼。 然后她挑衅般扬了扬眉,反问她们,“你们在这干嘛?” “没……没干嘛啊。”苏丹立刻把手机按黑屏,藏进口袋里,脸色雪白地看着她。 梁诗文也赶紧把摆在地上的围巾都收起来。 许意章瞥了一眼,猜到摆在地上的围巾应该是她们刚才在拍照。 她走进去,眼睛盯在梁诗文身上,“干嘛给围巾拍照?” 送客户的东西,需要拍照? 梁诗文回答不上,苍白着脸说:“没什么。” 许意章想去捡地上的围巾。 苏丹立刻过来拦她,“你下班了怎么还不回家?” “加班呢。”许意章笑笑,见她拦着,也就不去拿,笑眯眯看着她,“就来百件礼品,怎么要两个人加班?” 苏丹:“我是来陪诗文的。” 平时她们哪会问什么回答什么啊?都是对她爱答不理的,所以这么乖巧心虚的样子,就显得更有破绽了。 许意章弯起唇,故意说:“那要不要我帮忙啊?我整理东西很快的。” “不用了。”苏丹完全不想让她靠近那些礼品。 许意章就没有纠缠下去,笑了笑,说:“那我先走了。” 本来她就是想口嗨几句,没想到第二天,她来上班,拉开抽屉的时候,发现里面放着一个红包。 许意章微微蹙眉。 红包? 谁给她的? 她拿起来一看,红包还是实心的,里面放着五百元。 许意章的脑子一直很好用,她一下就联想到昨晚的事情,转头看了康德琳一眼。 康德琳在看电脑,但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偶尔转头瞥她一眼。 见她扭过头来,便笑笑,带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本来许意章还没多想,但这下,她真的要多想了,忍不住就支着下颌思索更多起来。 没多久,梁诗文跟苏丹两人就来拉她去茶水间。 里面没人。 梁诗文拿着一次性杯子给她接了杯热水,“天冷,多喝点热水。” 许意章摸不着头脑地接过来,喝了一口,等她们开腔。 见她喝了,梁诗文跟苏丹两人都笑了,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苏丹没话找话地说:“今天可真冷啊。” 梁诗文:“我来的时候冻得鼻子都红了,昨晚也是好冷,睡觉总感觉背后都是冰的……” 两人自说自话,许意章就是不接腔。 终于,苏丹切入主题了,“那个……意姐,以前对你那样,都是因为秦甄跟德琳的关系,不是主要针对你哈,希望你别介意,毕竟先前大家是竞争关系嘛……” 许意章默默喝着热水。 梁诗文小心翼翼问她:“早上那个红包,意姐你看见了吧?” 许意章点点头,终于看了梁诗文一眼。 梁诗文有些许谄媚地说:“希望你收下这个红包,就忘了昨晚的一切,不要跟其他人提起我们昨晚在仓库的事情哈。” 其实许意章没弄懂她们昨晚在干嘛。 只是她们自己心虚,怕许意章猜到了或者听到了什么,封了个红包,想堵她的嘴。 许意章想了想,轻声问:“你们偷拿公司的礼品去卖啊?” 这是她的猜测,还没得到证实,也没有证据。 可下一秒两人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完全是不打自招。 许意章觉得有点好笑,本来她只是有点怀疑,没想到几人就怕得给她封红包了,这下猜测变成了证实。 吓得那两人的脸色也铁青了。 苏丹心理素质不够坚强,在她探究的眼神下立刻支支吾吾地说:“就这一次……” 梁诗文猛瞪了苏丹一眼,暗指她说错话了。 不会回答别说就是了,承认不等于找死? 许意章说:“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吧,之前那些礼品我整理的时候,就发现比上一次整理少了二十几样……” 梁诗文这下更恨苏丹了,之前她要是不给许意章穿小鞋,不至于让她查到这个漏洞。 这昨晚,加上今天的红包还有之前丢失的礼品,这一切都成了指证她们的罪证,她们完全没想到,许意章这么聪明,就把几件事窜连起来了,以前从没有同事察觉过。 梁诗文小声说:“我们也没有危害公司啊,那些东西放着也会过期的。” 许意章忍不住笑了,“会过期,你们就可以做主了?” 又不是她们掏钱买的礼品?有什么资格处置? “红包不是已经给你了吗?”似乎是不知道回答什么,苏丹转了个话题。 许意章把口袋里那个红包拿出来,睫毛垂着,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我好像没说我要收吧?” “你!”苏丹眼底有了点惯性的不耐烦。 梁诗文拦住她,嗓音似压着怒火,有点生气又无可奈何,“许意章,我们没得罪你吧?” 过去也不过是偶尔刺她几句,但没造成实际的伤害啊。 怎么她这人就小肚鸡肠,不至于吧? 许意章说:“你给我这红包算什么?同流合污吗?” “没。”梁诗文尝试着解释,“我们能赚的,都分一份给你了。只是希望,你当做没看见,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们几个也会当做没发生的。” 025 傅祈然问话 许意章想了想,是有点道理。 她们坑的傅祈然的,公司的钱,总之不是她的。 可这做法总是不对,到时候万一她们被揭了,会不会拉她一起陪葬啊? 现在来求情,也不过是怕事情败露,被公司开除。 年底开除是没什么,只是可能年终奖和分红可能都没了,那笔钱总是比偷赚的小钱要多。 许意章自己想着,没说话。 她们两怕许意章不同意,有些着急。 苏丹就不是那种沉稳的性格,压低声音就把另一个人给捅了出来,“其实我们做这个事情,也是因为德琳,她很惨的,她爸妈欠了很多钱,她弟弟又要她交学费,所以……” 所以才有了这个欺上瞒下的“偷卖礼品”事件。 老实说,许意章也没讨厌康德琳到那个地步,不至于要置她于死地。 但是红包她不收,万一这事被揭发,她不想给她们陪葬,区区五百元,她还是拎得清。 所以她把红包还给了梁诗文,从茶水间里出来。 另外两个人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在里头搔头抓耳。 梁诗文说:“你好端端就要去惹她,她跟秦甄那蠢货一样吗?现在好了吧?搞得事情都被人知道了。” 苏丹心里不服气,可事情因她而起,她可不敢理直气壮,抱怨着:“谁知道她脑子就那么好用,我就是叫她整理个礼品,就被她抓到这个把柄,鬼知道她是怎么察觉的。” “现在怎么办?她红包又不收,怎么跟德琳交代?” “我怎么知道?会不会嫌钱少啊?就给了她五百不够堵住她的嘴呗!” “五百元还不够?”梁诗文冷笑,“她什么都没做!辛苦都是我们,她还想分多少钱?真无语……” * 许意章回到座位继续忙碌。 康德琳在看微信,似乎是收到两人的意思了,转眸看了许意章几眼。 许意章当做没有看见,还去跟秦甄说了会话。 接着她就发现,今天康德琳心情很不好,别人跟她说话没几句就会挨骂。 中午,秦甄又帮傅祈然点了炭烤牛蛙,因为分量多,秦甄拿着手机跟许意章说:“我点了三份饭,表哥说叫你一起吃。” 许意章:“……” 他妈的! 又是上次那种事情。 这次她想了想,觉得可能上次点了饮料太贵,导致傅祈然也不好意思白嫖。 所以这次她降低档位,买了几瓶常见品牌饮料。 拎着袋子进去吃午饭,傅祈然跟秦甄两人已经把外卖袋子掀开在吃了。 许意章把饮料分给两人,“这个很辣,配着饮料吃。” “谢谢。”傅祈然接过,打开放在旁边,一边吃饭一边问两人,“最近有人举报公司有员工偷卖送给客户的礼品,你知道这事吗?” 话是问秦甄的。 许意章眼皮却抖了一下。 秦甄吃了口饭说:“不知道啊,没听说。” 傅祈然深深看了她一眼,似觉得有些失望,叮嘱一句,“有时候要多观察一下下面的人都在干什么?” 秦甄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了。” 其实她想实话跟傅祈然说,她就不是当管理的料,她爸妈为了这,搞得她强行被捧着,上面不讨好,下面的人也不喜欢她,额外还要被她父母各种嫌弃无能,说实在,她心里很累。 难道一个人没有上进心就不配为人吗? 想要过简简单单的生活就不可以吗? 傅祈然看她闷闷不乐,就转移了话题,“最近姨妈打电话给我,问我公司有没好的男孩子……” “噗!”秦甄一听这话就知道什么意思,下意识立刻拒绝,“没有,公司的男孩子我都不喜欢!” 许意章坐在旁边也觉得无语。 这些长辈,为什么就总爱赶鸭子上架去结婚呢? “你过了年就25岁了。”傅祈然说:“姨妈的意思是让你先找个不错的谈谈,不适合了在说。” 其实他也挺冤的,只怪他妈跟秦甄的妈感情好,他天天被押着坐好大哥。 姨妈什么事都来麻烦他,他其实很烦,可不做又会被叨念。 秦甄戳着饭说:“你过了年还28岁了呢,怎么不先催你结婚?”催她干嘛?她还小呢。 傅祈然:“男人可以晚一点。” “才不是呢!”秦甄说:“你妈老托我妈给你介绍女孩子,上次我妈还问我身边有没有不错的女孩子呢。” “……”傅祈然瞥了许意章一眼。 许意章被看得莫名其妙。 然后傅祈然说:“我不着急。” 秦甄说:“那我也不着急。” 许意章全程没吱声,但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一等吃完午饭,就拉着秦甄到一边说:“甄儿,我给你说件事。” 秦甄玩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你先别玩手机。”许意章觉得这件事很重要,她轻声说:“年底回去不要相亲。” 她想不起来秦甄到底是怎么认识的那个渣男。 但她记得秦甄是25岁结婚的。 因为她在这一年遇到了很多不顺心的事情,起先工作一直没有起色,父母总是骂她没用,一通话就是领一顿责骂,然后加上她奶奶有心脏病,希望她快点结婚,诸多痛苦让她最后把婚姻当做救赎自己的筹码。 她以为结婚可以令她摆脱一切,可以摆脱不如意的工作,不如意的原生家庭,结果却是遭遇了更严重的重创。 其实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不要因为人生失意,听了几句安慰,甜言蜜语,就觉得这个人可以托付终身,万一这个人,是隐藏型恶魔呢? “不太可能。”这年纪父母都开始着急了,不催都要被三姑六婆骂对自己不上心,她马上就25岁了,怎么躲得过这玩意,秦甄失落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那两人,你觉得我可以不去吗?” 是的,她父母是控制型父母。 不是说恐怖,是压抑,没有自由,不听话就是不孝顺没道德不如生块叉烧。 许意章拉着她的手说:“如果他们非要这样,我告诉你,你别回去,别让他们这样对你。” 026 她记得很清楚,秦甄的爸爸也是有家暴行为的,只是不严重,偶尔扇她妈个耳光扯头发什么的。 那个年代的人都不敢离婚,通常都是忍受着家暴的。 所以之后秦甄遇到了隐藏型家暴男,想要离婚,她父母一直不同意,还说是她自己选的,说当初也没要她非要嫁给那男的,是她自己选择的婚姻,说离婚不会帮她带孩子,因为离婚带孩子回去丢他们两老的脸。 现实就是这样,父母死命催你结婚,给你各种压力,最后碰到不好的人,他们一句“人是你自己选的”,就把这个女儿打落了十八层地狱。 当年秦甄结婚后就跟男的回他们家乡了。 许意章自己过得不好,没能力跨市救秦甄于水火之中,而且她自己也不敢说,导致最后见到她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精神力了,整个表情都是呆滞的,很瘦很苍白。 许意章后悔过当初没有阻止秦甄,所以现在,她一定会阻止,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救她,她就真的完了。 “人始终都要结婚的吧。”秦甄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她就是比较传统的女孩子,在这方面还是看不开,“不然老了就没人照顾了,到时候要是一个人死在出租屋里,可能连个发现我的人都没有。” “你别傻了。”许意章哼了一声,波澜不惊开口,“找的人不对,你生孩子都没人陪你去医院,更何况生死?你以为你找的就一定跟你恩爱到白头?万一是彼此仇恨到死呢?那么就算你死在房间里,他可能都没发现你死了,何必去结这一趟婚给自己添堵。” 这些话似乎是震到秦甄了,她长大了嘴巴,“不至于吧?” “很至于!”许意章笃定万分,“结婚,除了要给那个人生孩子,还得充当免费的保姆,就算你是新社会职场女性,一旦有了孩子,每次要做退步的都是你,孩子闹了,病了,什么事情都是做妈妈的请假,一个正常运作的大公司能容忍一个女人经常为了孩子的事情各种请假?再者你以为当职场女性就比全职妈妈好吗?回家照样带孩子,男人工作了一天累了自己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女人累了呢?不,女人没有累的时候,因为她是一个“母亲”,这个社会要求她要赚钱养家,还要照顾家庭……她带孩子之余还要做家务,还要被公婆挑剔这啊那的,工作上因为经常请假也很难得到升职机会了,要是丈夫在差点,那基本就是丧偶式婚姻了……” 她一口气说完,喘都不喘。 确实,结过婚的她很明白婚姻的弊端,对新派女性来说,婚姻已经不是必需品了,除非两人很相爱,也有经济能力支撑起一个家。 说到这,就听到傅祈然说:“你们来了。” 许意章跟秦甄扭头,就见到傅祈然跟韩深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站在她们前后方,傅祈然站在公司大门门口,韩深和那个陌生男人站在她们身后,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听了多久的墙角。 几人的目光都在许意章身上。 她刚才说得太激动,一下子没控制音量,现在在看秦甄的表情,她已经呆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傅祈然的表情还算自然。 韩深身边的陌生男人表情也还行。 倒是韩深,眼神一动不动地盯在她身上,似乎是在思索什么,眼珠的颜色有点淡。 许意章没吱声。 这一刻很尴尬,不过她心里千回百转,傅祈然跟韩深?怎么会认识? 过了没多久,秦甄才把打听到的消息发给许意章。 秦甄:【表哥最近一批货被物流公司弄丢了,现在赔偿谈不拢,要请律师打官司,那个我们都不认识的男人是表哥的朋友,他认识清科的律师,就引荐给表哥,结果是韩深……卧槽!这事太劲爆了。】 许意章:【……】 这都什么孽缘啊? 就这样都能认识上? 秦甄:【你两是真的分手了?】 许意章:【是真的。】 秦甄:【那现在见到会不会很尴尬?】 许意章:【还好吧。】 秦甄:【咱们微信同学群那些人说的话……你之前有看见吗?】 许意章:【没看见。】 微信群她是万年屏蔽的,鬼知道里面说了什么。 秦甄:【……】 过了一会,秦甄发了一些微信截屏给她,都是同学群里之前的对话。 万文博:【在电视上看到学长的节目了,好厉害啊,这么年轻就能主持法政类节目了,对了,他跟意章不是要结婚了吗?是这个月还是下个月?】 宋灵灵:【他们分手了哦。】 这段对话来之一个多月前,韩深的节目刚播出的那几天。 宋灵灵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所有同学都争先恐后出来问为什么。 艾芝兰:【为什么分手???】 彭雨:【对啊,他们不是感情很好的吗?】 这两是许意章之前的舍友。 这个群虽然叫同学群,但只有两个宿舍的人,一个是许意章之前的宿舍,另一个是韩深的宿舍,微信名:【舍友情】。 刘子安:【你们都别问了,总之他们不会结婚了。】 万文博一脸迷惑:【为什么分手啊?明明感情那么好……】 宋灵灵:【当然是因为某人怕学长给不了她幸福,提前红杏出墙找了她们老板……】 艾芝兰:【啥?你在说谁?】 宋灵灵:【哪个出轨我就说谁呗。】 彭雨:【你意思……意章她喜欢上别人了?】 宋灵灵:【亲眼所见,单方面出轨,非常的精彩。】 许意章看着宋灵灵的话,皱了皱眉,在看一眼时间,一个多月之前,然后后面的几张截图是昨天的。 是一个五人群。 她们之前的宿舍一共六人,宋灵灵把许意章单独排除在外又拉了一个隐私小群。 宋灵灵:【最近才知道,原来许意章出轨就算了,还提出退婚噢,哎哟,她够有脸的。】 彭雨:【真的假的?她退婚了?真不结了?是不是出轨被学长抓到了啊?】 这个群里,她们说的话显得赤裸得多,可能是没男生在场,可以彻底畅言心中所想了。 027 宋灵灵:【可能是吧,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爱慕虚荣的女人谁敢娶啊?之前刚毕业,她爱答不理的,现在学长事业有成,估计她心里都呕死了吧?】 艾芝兰:【自己作呗,有那么好的男朋友还去搞外遇,要是我有学长这样的男朋友,我做梦都要笑醒,不过散了也好,是她自己目光短浅,没看到学长的无限未来。】 彭雨:【挺可惜的,学长这么优秀的男人……】 宋灵灵:【可惜什么啊?她自己耐不住寂寞怪谁?还以为自己的天仙呢,想配玉皇大帝?】 许意章看完这段话,心里相当不舒服,想到微信上去怼宋灵灵,但介于图片是秦甄发给她的,她只能忍着,压下怒火去问秦甄。 许意章:【她们单独拉了小群?是谁的主意?】 秦甄:【宋灵灵拉的,把我也拉进去了,我偷给你截了图,不敢说话。】 许意章:【群是昨晚才建的?】 还单独建小群说她坏话,真是牛逼坏了。 秦甄:【我看了一眼,群建了挺久了,但她们是昨天拉我进去的,本来想跟你说,又怕你不高兴,才忍到今天告诉你。】 许意章沉默了片刻,【随便她们吧。】 不过塑料同学群,反正毕业了,以后基本不会在见到了。 她压下心中这股不舒服,刚想去做事,就见抽屉里又出现了一个红包,这次比早上厚一点,足有1000元。 许意章:“……” 她们还不死心? 许意章看了康德琳一眼。 康德琳手里捏着一份文件,似有点紧张,压低说:“去聊两句?” 许意章挑了挑眉,跟她出去了。 到了公司外面的休息区域,许意章倚着栏杆吹风。 康德琳手里捧着个纸杯,沉默片刻,开口:“许意章,其实我们也没什么过节吧?” 许意章赞同地点点头,除了那一个小鞋和几句讽刺的话,她们确实没把她如何。 康德琳低头,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我在公司干了三年了,公司刚成立,我就来了,我其实学历不怎么样,幸好老板更看重能力,我才能升到这个职位。” 许意章没吱声,但她知道康德琳想说什么。 康德琳有个负债累累的家庭,而傅祁然的公司给了她一份不错的工作,是个小领导,薪酬也满意,所以她是那三个人里面最怕被炒鱿鱼的,苏丹跟梁诗文两人只是普通职员,大不了走了就是,但康德琳在这里大有前景,她换个公司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 “要不是因为我父母欠太多债,我当初也不会做这种事……”她试图让她同情她,声音里透着讨好,“这一千块是我私人给你的,我只是希望你当做没看见我们的事情,至于以后,礼品工作你想要,我就交接给你,以后你想要争取的,我就会尽我一分力帮你,只要我还在这里,你就会跟着我平步青云。” 言下之意,是要拉她进她的阵营。 许意章淡淡道:“抱歉,我来这里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拉帮结派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康德琳想把红包塞过来。 许意章扬手拦住了,“红包不必了,傅祁然最近在调查礼品丢失的事情,你们好自为之。” “他已经知道了?!”康德琳心尖一跳,“下午你在老板办公室里吃饭,是不是你们说了什么?” “我可一句话都没有说。”许意章语气温淡,还是透露一点给她,“他自己知道的,但至于怎么知道的,我就不清楚了。” 没有永远的敌人,康德琳没有侵犯到她的利益,所以她只是不太喜欢她,但不至于怨恨她。 傅祁然已经知道偷窃礼品事件了,估计查一查就能查到康德琳头上,她没必要去告小状,说不定傅祁然已经知道了,只是压着不说呢? 永远不要去猜老板的心思。 也不要主动去参与员工之间的争斗,站中立派总是没有错。 说完话她就回去工作了。 下班时间她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韩深从办公室里出来,想了想,沉步走到她桌前,“要回去没?” 许意章的表情片刻惊愕后,冲他点头,“要走了,你跟我老板谈完事了?” “嗯。”他颔首,双手插在兜里,“我送你回去吧。” 她蹙眉。 然后就听到身边的同事问:“呀,意章,你认识清科的律师啊?” “你男朋友?” 许意章:“……不是。” “朋友吗?” 许意章:“嗯。” 转头对韩深说:“走吧。” 不想被人评头论足,所以赶紧收了东西跟韩深一起离开,走之前,听到傅祁然把康德琳叫去了办公室,她看过去一眼,办公室里的傅祁然脸色很严肃,她直觉有事,抿了下唇。 楼下。 韩深取了车来,是一辆LX,六七十万。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换了几十万的车,果然不结婚的他,赚钱速度很迅猛。 她记得上辈子,韩深买的第一辆车也是LX,这一直是他的梦想,只是平时他不会挂在嘴边。 很多事情和上一辈子很像,又不太像。 韩深问她:“一起吃个晚饭?” 她挑眉,“有事跟我说?” 说完就后悔话说快了,太了解他了,一露反应就猜到有事。 韩深瞥她一眼,表情也有点迟疑,“有。” 那一瞬间觉得许意章跟他太默契了,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两人到了餐厅,刚落座许意章就拿着菜单自顾自看起来,如果论上上辈子,他们相当于在一起生活五六年了,很多事情都处成自然而然了。 就像现在,许意章一到地就惯性坐在左边的位置,看见他桌上有杯柠檬水就把服务员叫了过来,“换白开水,他不喝柠檬水。” 服务员把水收掉,韩深奇怪地看着她,虽然他确实不喝柠檬水,可许意章怎么知道? 过去他从没在她面前表现过。 然后她看着菜单,一边点头一边问他,“对了,你不吃芝士跟豆类的对吧?” 韩深喝水的动作一顿,掀眸望她。 许意章说:“玉米你不吃,西红柿你不吃,猪肉你不喜欢,面也不喜欢,那点点牛肉类跟海鲜的吧?扇贝跟蟹可以吗?在点个荷叶饭?” 韩深听着她一阵叨念,全程眼神深谙不明,末了,点点头。 028 许意章跟店员点完菜,把菜单还给了店员,“点了四菜一汤,汤是鸡汤,有吩咐他不下香菜,可以吗?” 韩深眼神深邃,“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的那些东西?” 许意章一愣,忍不住懊恼。 糟了! 跟他结婚好几年,把他的喜好记得太深了,包括他们的各种纪念日,彼此的生日! 虽然没感情了,可有些东西肌肉记忆太深,只要触碰到就会像自己不喜欢的一样自然而然去避开。 她下意识挠头,“猜的。” “猜得这么准?”他眼神狐疑。 “所以,我都猜对了?”许意章微笑,装傻。 韩深默了默,淡淡点头,“嗯。” “那证明我聪明呗,菜来了,快吃吧……”她说着,赶紧去拆碗筷,服务员刚好端菜上来,她就借着此由埋头猛吃。 整个吃饭过程她没有再说话。 然后十几分钟后,她就被撑饱了,停下来喝口水,就发现韩深一直在看着她。 他一口都没吃,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望着她。 许意章心里叹气,“做什么不吃?” “怕你吃太急呛到了。” “……”许意章皱眉,“你想多了,快吃吧,我都要吃饱了。” 韩深这才起筷吃饭。 这时候许意章已经吃饱了,不想在吃,就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鸡汤里找肉吃。 韩深皱了皱眉,忍了一会,没忍住,压低嗓音说:“别翻菜。” “找个鸡翅吃。”她喜欢吃鸡翅,此时已经吃饱了,只想找个喜欢的啃啃。 韩深看她一眼,她还捞,他只好给她递勺子,“用这个找吧。” 许意章本来想接,想了想,韩深好像很不喜欢别人翻菜,只好把筷子放下,“算了,我不吃了,饱了,你吃吧。” “吃吧。” “不吃。” “吃吧。” 许意章没有在应话,拿着手机假装看消息,转移这份尴尬。 韩深等了等,终于,拿起公筷跟勺子,在鸡汤里帮她找了一个鸡翅出来,放进她碗里,“吃吧。” 许意章:“……” 用得着这样吗? 她都说不要了,他还要纡尊降贵帮她找鸡翅?不是最讨厌别人翻菜的吗?怎么现在这么没有原则了。 她看了一眼鸡翅,心里挺想吃的,但嘴上还是说:“算了,饱了。” 韩深还是那句:“吃吧。” 许意章再看一眼鸡翅,有点没忍住了,伸手去捞筷子,“好吧,那我在吃一个。” 韩深笑了笑,低头默默吃饭。 没多久,许意章就把鸡翅啃完了,韩深见状,动作自然的拿勺子帮她捞汤里的另一个鸡翅,“还有一个,你一起吃了吧?” “不用了。”她拿着纸巾在擦嘴,“我已经吃饱了,这个是你的。” “没事,我不喜欢吃这个。”他把鸡翅放进她碗里。 许意章:“……真不用。” 韩深没在说话,拿起筷子吃自己的。 许意章秉着不能浪费的精神,又吃了一个,撑得肚子圆滚滚的,“这下真吃饱了。” 她看他吃得差不多了,问:“是找我什么事?” “下午在你们公司,听到你说那些话。” “嗯?” 韩深看了她一眼,“你认为的婚姻就是那样的?” 许意章心想:叫我来吃饭,就为了说这个? 她挑了挑眉,“啥?” 韩深似乎想说什么,又怕说得太露骨,找了句比较中间的话问:“你为什么会认为婚姻是那样的?” 许意章心说废话,我结过一次婚了还能不知道。 而且我那场丧偶式婚姻,还是您老人家赐给我的呢,终身难忘! “嗯?”他隔着桌子倾了倾身,好像很想知道答案。 许意章本能想与他远离,隔断他眼里的期待,就转开了视线,“这不是我认为的,是事实。” “你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不想跟我结婚?” “……” “其实我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如果你给我机会,我会让你幸福的。” “……”许意章心说:屁!不相信。 伤害一次就够了! 她不会沦陷第二次! 于是她立刻摆出一张冷脸,面无表情道:“不要!” “婚后你想上班的话,我也会尊重你。” “……” “我明白,刚毕业就结婚是有点仓促,毕竟我们都还年轻,其实可以再谈谈的,许叔跟楚姨也挺看好我们的……” 许意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拧眉沉默着,片刻后,才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缓慢道:“我是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你能明白吗?” 韩深:“为什么?” 许意章说:“没为什么,人的一个选择而已。” 韩深哑巴了。 许意章继续说:“只要我没有危害社会,选择独善其身做个不婚族,这没有问题吧?” “你跟我谈着谈着,忽然就想要去做不婚族?”韩深把自己想了很久的话说出来,这怎么听,都很荒唐? 一个人恋爱谈得好好的,忽然某天灵光一现想要做不婚族了? 而且,还是她先招惹的他? 乍听就是很不靠谱啊。 “可以这么说吧。”许意章顺着他的话给他最后一击,“谈恋爱后才觉得,自由更可贵,我好像不是那种喜欢依赖别人的人,可能我们家族的人天生就是喜欢自由自在的吧,我堂哥是,我也是,我们都喜欢无拘无束。” “……”韩深无言以对。 最后他就是挺失望的,但也无可奈何,许意章就是一副想一刀两断没得商量的样子,任他是在想挽回也毫无办法。 夜晚。 许意章在床上看着韩深的微信。 她现下就挺想把他给删了斩草除根。 但又隐隐觉得,删了他好像不太好,就在这想删不删的犹豫间,电话响了。 竟然是傅祁然打来的。 许意章看着那个电话,心想不是来找我问康德琳的事情吧? 结果,她真猜对了。 傅祁然在电话里问她:“公司那些礼品的事情,你有没有知道些什么?” 许意章咬着下嘴唇斟酌,她也不清楚傅祁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特意打电话来问她,不会是怀疑她也是共犯吧? 029 她慢吞吞说:“不知道吧。” “不知道吧?”傅祁然下意识觉得这个回答有问题,“怎么会说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就礼品那件事。” 许意章心里叹气,持续装傻:“我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有客户举报,公司有几个员工偷礼品私下买卖。” 原来是客户举报的啊。 许意章心安了一些,就听到傅祁然说:“我查了这两天的监控,发现有些时间段的监控短路了,好像是被人关掉了,但是我看到一个监控,是你跟苏丹还有梁诗文在茶水间的,她们两给了你一个红包,为什么?” “!!!” 草! 大意了! 许意章后背冒出一些汗,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这事你也有参与?”傅祁然问。 许意章心里纠结着,交战着,在考虑说不说,不说吧,他肯定觉得她也有份,说吧,又觉得自己很小人。 斟酌了在斟酌,她只好压着气说:“反正跟我没关系。” “那他们为什么给你红包?” 许意章没答话。 傅祁然等了一会都没有答案,便说:“我知道,这件事跟康德琳有关,她们三都跑不了。” “……”原来基本都知道了啊,那还打电话问她干嘛?许意章叹气说:“我只是无意撞见,但我不知道她们做了什么,然后第二天她们就给了我个红包,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给我。” “你不知道为什么给你,为什么会拒绝?” 许意章这会抱着电话,庆幸当时她没收这个红包,不然这会她真是共犯了。 她说:“她们说叫我当做没看见昨晚的事情,要是我听话,以后在公司其他事情她们会让着我,帮着我的。” “你是这么柔弱的人?” “……”许意章心说:你他妈什么意思?我看着很剽悍?她暗自翻了个白眼说:“大老板,我只是个新人,我当然怕职场小鞋了,她们可都比我级别高,业务能力强,我可不敢得罪,至于红包,我当然不敢要了,无功不受禄,我又没卖什么,我凭什么分钱啊是不是?” 傅祁然:“……” 说得有点道理,就是挺刺耳。 傅祁然说:“之前我还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礼品的表格做得这么细,现在想想,原来你先前是在提醒我?” “……”这个真是误打误撞。 “你确实很聪明,做事效率高,脑袋瓜子也转得快……” 听这段赞美,许意章挺脸红的,主要觉得德不配位啊,她虽然努力,但也算为了向上爬啊,有目的的呀。 末了,傅祁然说:“这件事你知道了,先别在公司说,现在是年末,公司有很多项目要完成,等年底指标完成了在涮掉她们不迟。” 许意章:“……” 心说还是老板你狠啊,原来心底早有打算了,就是想利用完了再说。 “那我睡了?”许意章不知道说什么了,转了个话题。 傅祁然似乎还不舍得挂掉电话,沉默了片刻,问她:“你每天都这么早睡?” 许意章看了眼闹钟,十点半,她说:“不早了,十点半了。” “每天都是十点半睡吗?” “是的。” 傅祁然点点头:“对了,你是本地人对吧?春节应该不用早请假回家吧?” “嗯,我不用请,直接上到除夕那天晚上。” “不用陪男朋友?” “……老板,我没男朋友。” “今天那个清科的律师不是吗?我看他在办公室谈案子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看一眼你。” 许意章抿唇,“过去了。” “分手了?前男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隔着电话,许意章总觉得傅祁然的话有点幸灾乐祸。 许意章说:“老板,我,不婚族,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所以也不会谈恋爱,你不用担心你的下属干着干着忽然跑去结婚或者生孩子,她非常的热爱这份工作,甚至,可以奉献所有青春,所以有提拔机会请老板考虑考虑这位下属,好了,我现在真的困了,要去睡觉了。” 傅祁然笑了笑,竟然温柔地说:“好,晚安。” “……”日了狗了! 什么神奇反应? 许意章抖掉一身鸡皮疙瘩扔了手机睡觉。 * 第二天,她就发现傅祁然对她的态度很不对劲。 刚进公司,就一副跟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很神奇地冲她眨了下眼睛。 许意章的表情空白了片刻,皱着眉。 什么鬼啊? 没一会,秦甄就带着一脸震惊过来跟她说话,“章子,我跟你说件事。” 许意章忙里抽空看她一眼,“怎么了?” “你是不是跟我表哥有点什么?” “啊?” 秦甄压低声音,“他刚才把我叫进办公室,问我,你喜欢吃什么?” 许意章:“……” 秦甄:“还问我,你喜不喜欢花。” 许意章:“……卧槽!什么鬼啊?” 秦甄猛摇头,“我也不清楚,就是觉得,他好像在打听你。” 许意章:“……” 自从秦甄说了那些话之后,许意章就觉得傅祁然的视线好像总是粘在她身上,只要她稍微动一下,或者站起来,就会感到有一抹堪称为“慈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恨不得上厕所都关注着,十分的强烈让人难以忽视。 许意章觉得快疯了。 为什么呀? 这家伙怎么忽然就抽风了? 该不会被家里逼相亲逼傻了吧? 看见母猪也觉得赛貂蝉? 呸呸呸! 她才不是母猪! * 另一边,韩深也总是给她发微信。 许意章看着他总是发个表情就没下句话的表达方式,心里非常的纳闷。 她不就是想做个不婚族嘛? 怎么反而变成一个香饽饽了? 韩深还每天都来她家,让她避无可避。 不过他到底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所以只是来做客,并没有缠着她做什么,这到让许意章松了一口气。 而傅祁然的电话,每晚准时报到。 为了杜绝这抹尚未萌芽的暧昧,她每次都是咳两句,然后就捏着嗓子用一种迷茫的声音说:“喂,谁呀,我在睡觉呢……” 傅祁然沉默一下说:“这么早就睡了?还没九点呢。” “嗯,工作太忙了,累……” “我好像没分派多少任务给你吧?” “……”许意章噎了一下,“生活累,不止工作。” 030 “工作完一天回家还那么多事情做吗?” “对……”她尽量放轻声音,让自己显得困一点,“家里家务太多了,干完整个人就困得不行了……” “……”傅祁然的脑回路可能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听到这些的反应居然是:“家里的家务都是你干的?你还会干家务?” “……”这不是废话?还能不会干家务?只想快点结话题的许意章表情有点郁闷,“嗯,爸妈年纪大了,我干了家务,他们就不用那么累了。”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挺孝顺。” “……”这种赞美许意章不喜欢听,她虽然不是坏女孩,但不喜欢别人给她随意贴标签,敷衍般道:“我要睡了。” “好吧。”他放低音量,“好好休息。” 终于结束电话,许意章叹了一口气。 她就想老老实实当个不婚族,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 几天后,秦甄终于帮她找好了房子。 跟她同一栋楼房,不同层,秦甄住七楼,许意章的在十一楼。 因为楼层不同价格也不同,许意章的房子是一房一的,加上高楼层一个月房租是两千多。南方城市的电梯出租屋,楼层越低租金越低,因为潮湿和噪音大,楼层高空气好光线足噪音低价格自然就上涨。 许意章计算了一下这个价位的房子,算出每个月大概花销,然后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搬家。 住家里是可以节省租金,但也相对不自由。 她想先去试试独立,不行就在回来吧,毕竟还打算买房子呢,如果平时不节省一点,那房子的事就遥遥无期了。 成年人,还是要为自己的将来多做点打算。 而搬出去这件事,她决定在今晚吃完饭时就告知父母。 结果吃饭时间,韩深又来了。 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黑色公文包,面色温淡地走了进来。 这人,是把这里当成他家了吧?天天来!而且,她爸妈还不说他,上次搞砸堂哥那宗案子,许爸居然不怪他,依然把他当成女婿候选人一样慈爱待他。 许意章真是有些不高兴了,眉心微微蹙着,明显不欢迎地说:“你怎么又来了?” “许叔让我过来吃饭。”韩深把鞋子脱下,家里还专门为他准备了男士拖鞋,韩深伸手取之,换上。 许意章:“……” 妈的跟入赘的似的,天天来蹭饭,赶都赶不走。 “意章你说什么呢?”许父从厨房里出来,瞪了她一眼,转头对韩深笑眯眯地说:“阿深,你来了,进来坐。” 许意章:“……” “意章,进来帮忙。”那头,楚慧心也喊了一声。 许意章只好进厨房去帮楚慧心端汤。 出来韩深在帮忙摆筷子,许意章忍不住凑过来,在他耳边一脸不高兴地说:“你来之前就不能跟我说一声?我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跟我爸妈说。” 韩深闻言微微挑眉,侧目:“什么重要的事情?” 许意章瞅他一眼下颌,靠得太近很不自在,她退后一点说:“跟你没什么关系,要不你找个借口先回去?” “许叔让我晚上陪他下几盘棋。” “……你不是天天晚上陪他下吗?少下一晚上不碍事吧。” “其实这事都是因为你。”韩深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许意章不明白,“什么什么因为我?你什么意思?说明白一点。” 韩深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怪冷淡的,看得许意章莫名心虚,她摸了摸脖子,就听韩深说:“许叔原本就很喜欢下棋,每晚都要出去散步下下棋,自你退婚后,他再不去了,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许意章愣了一下。 韩深继续说:“他们两老因为你那事,现在愧对亲戚,都逃避去社交了,有时间,要关注一下自己父母的心里状况……” 剩下的话许意章没有在听。 她就是有种忽然醍醐灌顶的感觉,是啊,因为她执意退婚的事情,家里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处在低气压状态,后来韩深重新登门拜访,两老的情绪才渐渐好转,但依然很少出去,好像有了一种怕被外人嘲笑的敏感思想,除了必要外出两人基本都呆在家里,楚慧心不在天天兴高采烈地跟亲戚聊微信电话,许父也不在时时跟邻居下棋运动,封闭了自己的生活,不再向外社交…… 她叹了一口气,对韩深说:“这段时间,谢谢了。” 谢谢他照顾了两老的情绪跟心理,每日拜访,原来不是为了来恶心她,而是顾忌她父母的心理和身体健康。 两老心里有期待,才慢慢变回以前外向的样子。 原来她结婚不结婚,父母都是要经历这些心里状态的,假如上一世没有死,她离婚回家,兴许父母也会是这样的状态,唉声叹气总之是免不了的。 “可以吃饭了。”楚慧心把最后一道青菜端出来,满脸欢喜笑意。 只要他们在一起,父母就会很开心。 韩深对她说:“去洗手。” 许意章于是就跟着他一起进了洗手间。 韩深背对她在洗手。 许意章默默看了他一会,然后沉默洗手,出来吃饭。 净了手,韩深落坐在许意章旁边的位置吃饭。 楚慧心很会烹饪,每天吃饭桌上都是满满一桌菜,跟她生活其实幸福指数很高。 比如现在,楚慧心刚解开围裙坐下就给许意章剥虾。 她其实特别溺爱许意章,只是嘴巴经常不受控制要叨念她,“多吃点虾,你每天工作那么累,虾蛋白质高,有营养……” 许意章看了楚慧心一眼,这一刻心里愧疚极了,拦住她递过来的虾说:“妈,你自己吃吧,别给我剥了,我自己剥就行了。” 总是把她当小孩一样。 她幸福,他们才觉得幸福,要是她不幸,他们也跟着一起伤心难过,这就是父母…… 楚彗心笑吟吟地,看了韩深一眼,“没事,妈还能给你剥多久啊?等你以后嫁出去了,可就轮到别人给你剥了。” 韩深闻言放下汤碗,捡了一只虾剥给许意章,两老看着开心,气氛倒也不尴尬。 许意章心里其实很尴尬,可是不想两老不开心,就没有拒绝,夹了那个虾默默吃进嘴里。 031 你买房了? 饭毕,韩深到客厅里跟许父下棋,许父很高兴,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楚慧心在厨房里洗碗,许意章在帮忙擦碗筷。 楚慧心笑着说:“陪你爸下棋,阿深估计无聊坏了吧?” 许意章心说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过面上总是没像心里表达得那么赤裸裸,低着头说:“应该不会吧,爸也挺幽默的。” “他能来,你爸高兴坏了,当初我们还误会他,以为是他不要的你……” 许意章:“……” 楚慧心:“现在想想,妈当初的想法也不对,嫌弃他家境不好,认为以后你们肯定会为了钱吵架。结婚那事他不上心,婚服也没试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其实我那时候心里也生气,所以你说退婚的时候,我心里虽然气不过还是尊重你,怕你嫁过去以后被他家看轻,但现在,他事业有成,反而收心到家庭里,也没有因此就去花天酒地,你爸昨晚还跟我说,阿深这孩子是找对了,要是以后能成一家人,他肯定会对你好,也会孝顺我们两老的……” 许意章听着这些话,总觉得楚慧心说的韩深好像是另一个人。 上一辈子,他总是在忙碌,加班,每晚回家她基本已经睡下了,什么节假日他都在拼事业,为这个家奋斗没有错,错在聚少离多,感情逐渐冷却失去了信任和依赖,让人慢慢觉得这就是个陌生人,也想不通,结婚是为了什么。 她那时总想,难道结婚就是为了生个孩子来过丧偶式日子么?每天睡醒都是面对一个高需求嗷嗷待哺的宝宝,每日闹到她崩溃哭泣,听到孩子的哭声就像魔幻了一样,整个人紧绷压抑,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人,父母年岁大了,为了不让他们伤心,总是瞒着不幸福的真相,报喜不报忧。 她熬了三四年那样的日子,一千多个日夜,早就把她对韩深的爱磨成了扎根心底的怨恨。 没错,最后她只剩下了怨恨和不甘。 所以看到陪许父下棋那个优雅从容的韩深,她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有了钱的韩深,就是这个样子的?那为什么到了最后,他要说:我们离婚吧? 可能只是因为她提前离开,造成了韩深的不甘吧?如果是过几年在离,可能韩深就对她没有感情了。 客厅里的韩深像是察觉到许意章在看着她,微微侧了下头,与她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她眼底的恍惚,韩深全看在眼里。 许意章回过神来,手里端着盆刚洗好的水果,她下意识抓紧了那个盘子,然后走进客厅。 算了,不管父母怎么说,她都不想再跟韩深在一起了,现下,她要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了,否则,父母永远会有期待。 她走进客厅里,把水果放下,然后喊了一声,“妈,好了吗?来客厅坐。” “来了。”楚慧心取下手套,过来坐着看电视。 几天都呆在客厅里,许父在跟韩深下棋,而楚慧心在看着电视新闻,气氛温馨安静。 随着时间逐渐流逝,许意章心里的挣扎也尘埃落定,一等到许父起身喝水,就扭头对两老说:“爸,妈,我这个周日要搬家了。” “搬家?”楚慧心嘴里的橘子吃了一半,她拿出来,看向许父,似乎在询问这件事。 许父倒了水,一脸茫然的样子,又去看韩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就笑了出来,“丫头,你这是要搬到阿深那里去住?” 许意章:“……” 接着就听到许父问韩深:“你前几天提到彩河大厦的房子,现在签合同了?” “昨天签完了。”韩深回答完,也去看许意章。 然后几个人都盯着她看。 许意章:“……” 许父:“彩河大厦离我们这也不远,开车的话十分钟就到了,到时候每周过来吃饭也挺方便的。” “就买啦?”楚慧心闻言眼睛就亮了,“带彩河小学的那个学区房?” 韩深:“嗯。” 楚慧心笑开了花,“阿深,你买的多少平啊?” 韩深淡淡道:“七十几平,两房的。” “够住啦!”楚慧心这下完全放心和开心了,事业有了,房子有了,孩子的未来培养也有着落了,她笑着说:“七十多平够你们两个住的了,等将来有了孩子,一个房间给孩子住,刚刚好,离我们也近,能经常回来看看我们两老……” 许意章:“……” 卧槽!这什么鬼啊?她想说的是她要搬家,怎么聊到韩深买房的事情了? 而且,他就买房了? 这寸土寸金的房子说买就买了?他现在到底一个月赚多少钱? 据她所知,彩河大厦的房子几年后房价会翻好几倍,因为它跟几年后一个重点中学和三条地铁线挂钩,楼下会开发几个大型商场,众所周知,设施越完善的地方房价就越高,尤其挂着重点学校,那就叫真正的值钱地段。 当然现在的彩河大厦还算普通,一平方大概在四五万左右,但过几年它就是十几万一平的存在了。 只能说,韩深挺会选房子的,投资错了可能几年房价也没涨多少,但投资对了,几年时间就赚到了别人一生都赚不到的钱。 要是有钱,许意章也想买个未来增值高的房子,但按照她目前的工资,八千多一个月,就是一辈子不吃不喝全攒着也买不起几百万的房子的。 就算她勉强抵押父母的房子去买,也可能会供不起房贷,毕竟首付三成之后,一个月也差不多要还一万多,她工资就八千多,去那里凑剩下的窟窿?难道又要从她父母身上抠?他们这辈子辛苦到头,退休后终于可以清闲一点,她难道要为了一己私欲把父母的养老钱商量来帮忙还房贷?那她父母多辛苦啊,这辈子劳劳碌碌好不容易孩子长大了还要啃他们的血骨,就太不孝了。 不过这点许意章看得开的,没钱她不会坚持要买房的,将来有能力了再买,否则还不是把压力转嫁到父母身上? 032 等下!呸呸呸,她现在是要告知搬出去的事情,怎么想到买房的事情上面了? “我……”她尝试开口。 然而楚慧心完全没听她说话,还拿了本家具杂志翻给韩深看,“阿深,你看着这上面的家具,之前我跟你许叔就一直在翻,想着你们结婚就帮你们办置几件家具,只可惜后来没能买成,现在意章要搬去跟你住,我们两老肯定要帮忙出些力的,你看看哪件家具你喜欢,跟我和你许叔说……” 许意章:“……” 有种越来越混乱的感觉了。 然后楚慧心又来拉她,“意章,妈妈跟你说,家电这东西都是要用的久的,一定要买好的,妈妈之前就去方太帮你看好一套了,到时候厨房的设计妈妈帮你谋划,冰箱一定要买大的,等结婚了你就会发现,多大的冰箱都用得上……” 许意章:“……” 两老红光满脸,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等韩深要走了,楚彗星才恋恋不舍的合上杂志让许意章去送,许意章无奈双手插兜,跟着他一起从家里走出来。 还是上次那条过道。 许意章按了下行键,说:“你买房了?” “嗯。”韩深看了下周围的过道设施,“房子是没有你爸妈这个好,也没有这个大……” “恭喜你了。”不满三十岁的人能买得起三百多万的房子,她可不敢看不起,就算首付三成那也是一百多万,然后房贷两百多万加上两百多万利息,那一共就要还差不多六百多万了。 不过房子过几年就值一千多万了,所以他现在背着房贷是苦,但过几年就享福了。 所以有钱就是好啊,投资南城的房产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要搬出去住?”韩深问她,看着她的脸,她像是不怎么高兴,雪白的脸上满是阴郁。 许意章垂着眸子说:“嗯。” “跟谁?” “自己住。” 韩深抿了抿唇,“女孩子自己住还是有点不安全。” “正常好吗?”她看他一眼,“公司也很多女孩是自己住的啊,只要不选太偏僻的地段就好了呗,哎,又搞砸了。” 韩深沉默片刻,“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吐出口气,“等下回去在跟他们说说吧。” “你确定等下还要说?” 许意章眉头一皱,似想起了刚才她父母那开心欢喜的样子,心里不忍心打破他们的幻想,但……这事一定要做的。 “你租我的房子吧。”韩深忽然说。 许意章眼皮震颤了一下,抬眸望他:“租你房子干嘛?” 韩深说:“有两间房,一间我用不上。” “……” 用不上她就要租?什么奇怪逻辑?刚想拒绝,就听到他继续开口,“现在许叔跟楚姨情绪才刚好转一些,满怀期待,你就别再叫他们失望了。” “……”许意章皱眉,“我现在不说,到时候对她们伤害更大吧?” “过阵子他们适应些了再说吧。” 许意章想了想,看向他,“要不我先跟他们说我去搬去你那了,但我不租你房子,我跟秦甄附近跟她在一起。” “她那里不是挺乱的吗?”之前谈恋爱时许意章就跟韩深说过秦甄住在哪里。 她因为一个人住,有时候晚上有莫名其妙的敲门。 许意章说:“我们住同一栋可以互相照应吧。” 韩深思索一会,“彩河大厦比她那里好吧?离你们公司也更近。” 是的,彩河大厦当然比出租屋好啊,但彩河大厦的租金也就不是两千元能搞定的事情了,两房一厅的房价在八千多元,她去住,承担一半房价就要四千往上了,那她还存个屁的钱,所以她冷冷地说:“地段是好,但租金不友好啊,租不起。” “你只租一个房间,我当然不会收你那么多了,一千块就行了。” 许意章:“……” 这个租金是很让人心动啊。 韩深:“顺便帮我减轻房贷压力,租给不熟的人,我也不愿意。” 许意章:“……” 想想也是啊,房贷一个月一万多,压力是很大的,许意章努了努嘴说:“租个房间只收我一千?” 这种便宜事,任谁听了都会心动吧?反正她没多高尚,这种房子这种价位完全是赚到的,而且地段离她公司更近了,通勤时间减短是最大的诱惑。 因为秦甄租的地段到公司要三十多分钟车程,偶尔碰上堵车就要几十分钟,而彩河大厦地段距离公司就十分钟车程,不用赶早起的上班潮。 “嗯。” “那厨房我能用吗?” “可以,我很少在家的,你需要就用。” “那……我回家想想吧。”心里是很动摇,不过还是要考虑一下为好,她把韩深送走,心情就挺好的。 反正她就是想搬出去独立而已,跟韩深住,她也只是呆在自己房间,跟他不会有过多接触的。 她在床上想了想,又发微信问韩深:【那如果我东西多了,可以放一些在客厅吗?】 韩深:【可以。】 许意章:【你新房子有几个厕所?】 韩深:【两个,一个在主卧,一个在客厅。】 许意章一听就想要带厕所的主卧,毕竟女孩子的话还是用带厕所的比较方便,这样除了做饭要用到厨房,她就基本不需要离开房间了。 不知道加点钱,韩深愿不愿意让出主卧给她? 然后她就收到了韩深的微信。 韩深:【两个房间都差不多大,你要是想住带厕所的房间,就主卧给你。】 这就叫瞌睡时有人递枕头。 她微微一笑,回复:【那行吧,我找个时间去看看你那房子。】 韩深:【好。】 * 就这样,第二天下班她就联系了韩深去看他的新房子。 韩深已经搬到新房子里住了,带她上了23层,按密码开门。 “还是密码锁的呢。”许意章笑笑,“新买了房子需要装修吗?” “目前不用。”他打开门,许意章跟着他进去。 意想不到的是,房子很新,虽然大厦有十几年了,但他买的这套房子像是装修没多少年,浅木色地板,搭配一系列日系风格的家具,房子整体很有意境。 没想到这么漂亮,许意章惊喜地说:“挺好看的啊,这房子,为什么要卖啊?” 033 “这房子装修好就一年,原本业主是装修好要给他们儿子当婚房的,但他们的儿媳妇是港城人,不肯搬到内地来住,要他们把这套房子卖了去港城换更好的房子才肯答应结婚,所以业主就把这套房子出手了。” “厉害,那你运气太好了!”许意章明白那家人,外地人挤破了头要在这里扎根,而本地人,向往更好的港城,这些年但凡能迁到港城去的也都去了,只能说,每个人都是力争上游的,不会永远停留在原来的位置。内地人想要娶港城老婆,也要按她们的要求,毕竟那边的思想更独立,让人家为了爱放弃工作来内地生活也很不现实。 “还行。”韩深带许意章在屋里逛了逛,“房子就这样。” “已经很好了。”许意章挺喜欢这风格的设计,简单温馨,她说:“好了,房子看完了,我先回去了。” “吃晚饭了吗?要不要……” “我回家吃就好。”许意章在他开口邀请前就打断了他。 韩深明显感觉到她的疏离,唇角抿了抿,眼底闪现一丝丝黯淡。 许意章拎着包出了他家的门,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门口停了一会,抬头,又低头,然后叹气离开。 * 她一回家就给秦甄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了她,毕竟先前拜托她找房子,现在不去了总要有个交代。 秦甄听完不止不生气,还很激动,“你要租韩深的房子?他买房子了?不对!你们要同居了?” “……”许意章揉着眉角,“你问题这么多,我要先回答哪个啊?” “你们要同居了?!” “没有,只是租了一间房间,平时不会有其他瓜葛的。” “就开一千元,是很划算啦,不过你们毕竟谈过一年多恋爱,重新住在一起,就没想过会旧情复燃吗?” “绝不可能。”许意章态度笃定。 秦甄知道许意章不喜欢别人揶揄她,就没在继续打趣,好奇地问:“不过他真买房子了?红本?还是小产权啊?” “彩河大厦,你说是红本还是小产权?” “中心区,那肯定是红本啦,不过他怎么那么牛啊,这才毕业多久啊,半年就买了房子了?” 这点许意章也想不通,她垂着眸子说:“可能是因为参加节目,薪酬高吧?” “这有可能噢,平时都听那些明星片酬那么高的,可能参加节目薪酬真的不错吧……好羡慕啊,这就买房了,远超百分之95的年轻人,以后不用愁了。” 许意章叹气,感慨一句,“我也好想买房啊。” “章儿,你要买房了?”秦甄吃了一百惊。 许意章哭笑不得,“没有啦,我就是感慨一句,现在没钱呢,哪有能力买房。” “是啊,好羡慕那些买了房的……” * 前一晚感慨了买房,第二天许意章就鸡血满满了,是的,她要奋斗!她要努力!她要买房! 她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按照便利贴上的指引,把事情从紧要重要的做起。 傅祁然进了公司,看到她在工作,走到她面前,说了一句,“进来我办公室一下。” “好。”许意章把电脑缩小化,跟他进了办公室。 “早上几点来的?”傅祁然脱下外套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八点多。” “你总是来得早,走得晚,如此积极,真有那么热爱这份工作?” 许意章不知道他是想知道什么,抬起头,很坚定地说:“傅总,我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 傅祁然被她这抹坚定的眼神震到了,愣了愣,说:“年后康德琳会离职,到时候她的职位将空缺出来,你若是有心,可以竞争一下那个位置。” 许意章不笨,她一听这话就知道什么意思,傅祁然特意叫她进来办公室里说这些话,就证明他心里看好她,有意让她上位。 许意章唇角的笑意都快列到耳朵去了,人生春风得意,不就是职场升职时吗? 她一出办公室就去问秦甄,“甄儿,你说,康德琳这个职位工作有多少呢?” “她工资比较高。”秦甄小声说:“业务能力强,据说她每个月能拿两万多,年底分红也比较多。” “我们公司的分红很高吗?” “像我这样的,分红有三四万,像康德琳那种业务强的,分红估计有七八万,如果能力更强,十万十几万的都有,销售部主管就有十几万分红。” 许意章承认自己慕了,若有所思一会,才问:“那像我们这种普通员工,有分红吗?” “有,工作三个月以上,分红半个月工资,工作半年以上,分红一个月工资。” “那还是当小组的组长爽啊。”策划部没有主管,主管就是傅祁然自己,因为他的办公室就在策划部旁边。 “害,那也得业务能力强啊,不然天天被底下的人骂死。” 许意章知道秦甄是在说她自己,皱了皱眉,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地拍了拍。 害~ 这情况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秦甄,毕竟职场就是这样,呆在那个位置却做不了那个位置的事情,是会惹得很多人不满。 她想,如果她真的能当上组长,她以后一定会帮秦甄的。 其实这个机会,完全是狗屎运,因为康德琳手脚不干净,公司决定涮掉她,她才有了这个竞争机会。 不然上面的管理不犯错,也不走人,是很难等到这样的机会的。 她决定要更加努力来回报傅祁然的慧眼识英雄。 一等上面发下任务,她就立刻举手接收,带着秦甄一起设计推广策划。 * 转眼就到了周日。 许意章近来心情总是很好,连收拾行李都在哼歌。 楚慧心见了就更开心了,倚在门框乐呵呵地说:“要搬去跟阿深住,这么开心啊?” 许意章一愣,也没说什么,就是笑笑。 然后她把行李打包好,叫来一辆搬货车,把自己的行李搬上去了。 楚慧心问:“阿深怎么没来帮你?是今天忙吗?” 许意章一提力,把一大箱衣服搬上了车,“是,我自己就可以了,不用他。” 034 事实是她没告诉韩深她几点搬家,也不想麻烦她。 几年的丧偶式婚姻生活,让她活成了一个女硬汉,她早就不需要任何人了,可能是那几年,她习惯了照顾小星星,从柔弱女孩,长成为母则刚。 为母则刚,绝不是一个好词,因为幸福的女孩一辈子都像一个小女孩,所以“为刚”的女性,大部分其实是被逼出来的。 她叫货车而不是搬家车,也只是因为货车比搬家车便宜。 从前,她没结婚,出门都是打车,放假就是玩,因为她不知道,原来真正的自由,很贵。 一个人想要真正的恣意,必须是在财富自由之后,她现在连房子都没有,谈什么真正的解放和自由? 只有当一个人经济水平提高到一个程度后,才有了真正的选择权。 她把东西搬到彩河大厦,也没有跟韩深说一声,就直接过来了,目的就是不想韩深去接她,多接受一点好意就多一点亏欠。 等到了门口,她才给他发消息:【你家门密码是多少?我今天搬家。】 过了一会,韩深的电话进来了。 许意章搬着行李接通,“喂。” “你今天搬家?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一声?” “没事,已经到了,我现在就在楼下,马上做电梯上去了,你家密码是多少?” “我现在在家,我下去帮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搞定,你不用来,帮我把门开着就好。”一个女人,一旦对一个男人像铜墙铁壁的汉子一样,那一定代表着,她对他没意思。 韩深听着她这些话,沉默不语,然后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就站在那里,似有些失神,久久没有动作。 胸腔里某个地方,似有隐隐的疼…… 电梯很快到来。 “叮”一声打开,传来了许意章的声音,“抱歉,东西有点多,等等哈。” 话是对电梯里的人说的。 接着她一样样把东西搬出来,满头是汗,但没有生气,反之有种新生活到来的欣喜。 韩深闻言,睫毛动了一下,走到电梯过道去帮她搬东西。 这次许意章没有拒绝,可能是电梯里有其他人的关系,许意章也不好意思占用电梯太久,就对韩深说了一句,“谢谢。” 韩深背脊一僵,其实他不想听到这些客套词的,他多么希望许意章像从前一样,对他死缠烂打。 经过一小时的收拾,东西都搬好了,许意章转头对韩深说:“谢谢了。” 韩深瞥她一眼,“衣服不收到柜子里去吗?” “要来收拾了。”话这么说,眼睛却还是看着他,是在下逐客令的意思。 韩深眉头一皱,从主卧出来,门就被许意章关上了,顺便反锁。 韩深:“……” 然后她自己在里面收拾了几个小时,还把买来的装饰灯挂在飘窗上,配合着白色纱帘,浪漫的读书一隅,就差一个小书柜了。 她打开淘宝逛起来,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很快就到了晚上。 她睡着了,隐隐听到了敲门声。 “许意章。”韩深在门外喊她。 许意章醒来,看了眼窗外,天已经黑了,她摸到门边,打开了门。 主卧是暗的。 客厅是亮的。 韩深背光而站,轮廓温和,“已经晚上了。” “啊,是啊……”许意章懒洋洋回了一句,刚睡醒,头发都是乱乱的,“刚不小心睡着了。” 收拾得太累,就先睡了一会。 “你一天没吃饭了。”他一身墨蓝家居服,似乎是刚洗完澡,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是啊,几点了?主卧的灯在哪里呢?” “这里。”韩深伸手帮她打开了。 一室明亮,房间基本已经收拾好了,剩几个空箱子丢在地上。 “噢,下次记住了。”许意章回房间把空箱子堆到一起,“我把这个拿去扔掉,顺便去找个饭吃。” “我帮你扔吧。” “不用,不麻烦了!”许意章阻止他,“我自己就可以,你也去吃饭吧,很晚了。” 然后她就搬着空箱子走了。 瘦瘦单薄的身子,提着七八个大箱子,从他面前走过,连一句求助都没有提,始终跟他保持着距离。 韩深的下颌线条绷得很紧,这让他看起来极其冷漠。 被人拒之千里,他也是有自尊的,不想每次的好意都被人这样践踏。 于是他就回沙发上去看自己的电脑了。 没半小时,许意章拎着外卖袋子回来了,还买了一些小橘子,看见他在客厅,尬了一下,从袋子里掏出几个小橘子给他,“砂糖橘,要吗?” 韩深没说话,她把几个橘子放在茶几上就走了。 进去主卧,没多久又出来,把外卖拎到餐桌上去了,因为她有洁癖,不想在房间里吃东西,吃了有味还得收拾。 她侧对着他,打开袋子里的牛肉面,静静吃着。 韩深拿着文件瞥她一眼,本来是带着些许怒气的,可看到瘦瘦小小的她坐在那里吃饭,竟然觉得有几分可怜。 他叹了口气,把她留在桌上的橘子拿起剥了皮吃掉。 手机响了一看下,韩深拿起来一看,是许意章的转账信息,一千块,下面备注着房租。 韩深抬眸,许意章已经吃完,把外卖袋子打结然后对他笑笑,“房租已经转给你了,查收。” “看到了。”韩深说。 许意章点点头,出去扔垃圾,回来电话响了,又是傅祁然打来的。 他最近天天给她打电话,许意章就是在蠢,也清楚傅祁然这是什么意思。 她把电话接起,立刻做出一副困倦的样子,打个哈欠,“喂……谁呀?我睡觉呢。” 明显借口的话传到韩深耳里,他皱了皱眉,又转过头来望她。 那眼神,一眼洞穿。 许意章撇撇嘴,指着电话,意思让他别出声,然后继续对着电话说:“我今天搬家,有点儿累,就睡得有点早。” 傅祁然沉默了一会,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每天打电话给你,是想追你?” “……”许意章心说废话,难道我像个傻子看不出来,她抿着唇沉默一会,“傅总,我应该有跟你说过,我是个不婚族吧?” 035 你愿做我的知己吗? 傅总? 这姓氏一听就知道是傅祁然。 韩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再看许意章的眼神就变得更冰冷了。 傅祁然“嗯”了一声。 许意章说:“我是不谈恋爱不结婚的,傅总,我希望你能明白。” “为什么?”傅祁然不理解一个年轻小姑娘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你前任伤你太深了?” “不是。”许意章摇头,“跟他没关系,只是因为我想清楚了婚姻的利弊,好像于女人没什么好处,没有也不会怎么样,所以……” “你怎么就知道没有好处?” “我知道。”虽然没法跟他解释,但是她很笃定,当了几年全职太太,她能不清楚么?她是在清楚不过了,婚姻和生孩子对女人的内耗都是巨大的,她不愿在踏进那堵围墙,就当,她自私吧,就当她只想爱自己,不想爱别人吧。 她说得太肯定,让傅祁然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的,良久之后,他说:“其实我没想追求你。” “额……”这让许意章怎么说好? 傅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就是觉得太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傅总大人原来想找的是个知己。 这倒是让许意章松了一口气,“理解,工作压力大,有时候是需要排解一下的。” “打开手机通讯录,一堆人却不知道打给谁,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她点点头,“明白。” 她以前也经常有这种孤独的感觉。 “虽然酒局饭局不少,认识的人也不少,可是那些人都不是我想要的……”他似乎在喝酒,声音里透着点点孤寂。 许意章默了片刻,“我理解。” 她理解这种状态,傅祁然已经实现了财富自由,青年才俊,但他依然很忙碌,没有多少时间和空间,这种长期的忙碌状态很容易让人孤独和崩溃。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给你打电话么?”傅祁然喝了一口酒,自顾自地说着,“其实我很明白,你不太喜欢接我的电话,但每次我都鼓起勇气给你打,你可知道,为了打这个电话,我每晚喝了多少酒做了多少心里建设么?” 许意章心里叹气,“抱歉……” “没关系。”他笑笑,“喜欢给你打电话,只是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你很真实,你不想从我身上图什么,我知道你不期待什么,也正是因为这样,我觉得你这人挺可靠的,你说我是不是挺搞笑的?凭着感觉就觉得你靠谱,想把心里话跟你说一说……” 突如其来这么赞美她,叫她有点不适,她低着头,唇角露出一点笑意,“其实你人也挺好的,有能力,脑子也好用,跟着你,我觉得很荣幸。” “是吗?”傅祁然笑笑,“那么你愿意当我的知己吗?” 说真的,许意章真的愣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傅祁然想做她的精神之交,可是,她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啊? 听起来挺不错,可她真的有那个能力可以为傅祁然排忧解难么?他们的思想是那么的不同,她站得到他那个高度吗? 她心里深深的觉得,傅祁然真的太看得起她了。 良久,她刚想说你让我想想,电话就被韩深抢走挂断了,他沉着脸,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此刻,她唇角尚未褪去的笑意让他觉得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他目光冷凝地说:“让你想想,你这是打算让他做你男朋友了吗?” 许意章微愣,“你在说什么?” 刚才的话,他听岔了吧?傅祁然说的是知己,他自己默认为男朋友? 他冷哼一声,“我看得很清楚,你神态一会落寞一会欢喜的,你不就是堕入情网了吗?” 从他这个情网,堕入到另一个人的情网里,说什么不婚族,都是借口,不过就是想跳进另一个人怀里编的谎话而已。 “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不要乱说,还有,手机还给我。”她的眼神盯在他手上那只手机里,冷静而理智。 “跟着你,我觉得很荣幸,你荣幸什么?荣幸他看上了你?”素来沉默寡言的韩深,第一次变得这么毒舌,每一句话,都带着刺骨的讽意。 许意章面无表情,“我很荣幸,他看中我的能力,给我工作机会,给我晋升机会,更荣幸,他总是鼓励我前进,不像某些人,只想把人娶回家去做全职太太,为他生儿育女又不珍惜,最后毁人半生,把人伤得透透的,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 还把孩子夺走! 每当想起这些过往,许意章的心都钻心的痛。 这是一段永远遗留在她心中的疼,而这些后遗症,让她对他说话十分不客气,“我告诉你,就算我还有重新爱人的能力,我爱的,也绝对不会是你!” 她心中的恨,还没有倾斜空,她望着他忽然变白的脸色,一句比一句更加恶毒,“你不配别人喜欢你,永远不配!” 韩深一震,瞳孔微微扩大。 此刻他的眼神是那么的迷茫,那么的想不通和不理解。 她不是很爱他的吗? 为什么现在,又对他说出如此恨意满满的话? 他把手里的手机还给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失魂落魄的走回房间,中途,还被矮凳拌了一下,摔在地上。 许意章本能想去扶他,又停住了。 最终,他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给她。 许意章看着房门缓缓关上,心脏的位置,微微疼了一下。 也好,就这样,结束吧…… * 之后,他们之间似乎有了种保持距离的默契,她出门上班时他人已不在,晚上回来,他也不在客厅里办公,点餐都是外卖。 她在房间里看素材,偶尔能听到他打开房门拿外卖的声音,之后他又回到房间,只有洗澡时客厅会发出些许声音。 她觉得这气氛怪压抑的,早知道,就不要租他的房子,现在搞得不上不下,就跟婚后闹冷战了一样。 而那晚电话被莫名挂断后,傅祁然也很久没联系她,可能是被突然挂断的电话伤到了,误认为对方是不愿意跟他做朋友。 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傅总,几场饭局之后,又萌生了扩大公司的想法。 036 康德琳离职 许意章便埋头于事业中,很快就迎来年前的气氛。 大街小巷都挂上了年味装饰,每家店都在放新年歌,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提醒你,要过年了。 年前最后一个项目,选定了许意章的小组策划案,她隶属于秦甄,所以,这次是秦甄的B组第一次大获全胜。 康德琳等人坐在会议桌的另一端,她们脸上都带着强颜欢笑的笑意,看着对面被众人拥护在中间的许意章,眼神慢慢变得黯淡。 属于她不败的策划神话,最终还是败在这个新人手里。 康德琳过去总是意气风发,直到这个女孩进入公司,她的完美和游刃有余都失去了,其实她真的挺羡慕许意章的,她听公司其他同事说,她是本地人,家境条件良好,不像她们这样的女子,要花光所有力气才能堪堪过好这一生。 会议后康德琳被傅祁然叫去了办公室。 许意章预感接下来是什么事情,她的眼睛透过落地玻璃投放在康德琳身上。 这一刻,她不讨厌她了,只是觉得她可怜,谁不想做个干干净净的好人呢?只是命运没有给她那样一个机会。 很快,康德琳从办公室里出来,她脸色挂着清淡的笑意,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没人知道,她的心里有多么痛苦,她习惯了让自己像颗油盐不进的顽石,在怎么崩溃也不会表现出来,等同事们渐渐走光了,才开始着手收拾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 许意章默默看着她收拾东西。 康德琳问:“来看我笑话吗?” 许意章没说话。 康德琳把东西都收好,转眸笑着说:“放心,你笑话不到我,因为我已经为自己找到了份更好的工作,在那里,我的能力将得到更大的施展空间。” 许意章道:“那恭喜你。” 这句话,好像一瞬间击碎了康德琳的坚强,她脸上的脆弱出现得那么快,眼睛红红的,崩溃那么显而易见,“其实我也不想做这样的事。” 说完,她抱起自己的箱子,逃似的离开了公司。 许意章站了良久,慢慢发出一声叹息。 也许吧,没有人天生面目可憎,都是环境造就的问题。 年前26这天,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的,走到门口,把自己的员工卡从脖子上拿下来,装进包里,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她的25岁即将来临,她的小星星,不会在她25岁出现了。 她回到家里,忽然就有点落寞,秦甄找她出去过年会,由傅祁然举办,请大家吃饭喝酒唱歌。 许意章衣服都没换就出发,有点想喝酒了。 当晚,她喝了很多酒,同事们都在唱歌玩乐,就她自己在猛灌酒。 傅祁然是十点多才出现的,一般这种场合老板最好不在,所以他特意到十点半才来,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横七竖八倒在沙发上。 傅祁然进去找秦甄,她也喝得不省人事了,比划着手在胡言乱语。 “许意章有来吗?”傅祁然问她。 秦甄点点头,“在啊,咦~刚还在这里的……” 傅祁然看了下周围,吩咐身边的司机先送秦甄回去,自己则去找许意章。 最后在沙发的角落发现了她,他过去拍拍她的脸,“许意章。” 许意章抱着个酒瓶,脸红红的,眼神微醺,“嗯?” “喝这么多,都疯了么?” 许意章摇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头迷茫了一会,然后就哽咽了起来,“小星星,对不起……是我自私,所以你不能出生了……” 她最割舍不下的是小星星,最想见的人,此刻也是小星星。 “小星星是谁?”他蹲下身子问她。 许意章忽然抓住他的衣领,“是你害的,如果你对我好一点,为了小星星,我可以,我可以……” “你喝醉了。”他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便拉开她的手把她抱了起来,结完账,将她塞进了自己的车子。 “你住在哪里?”傅祁然启动汽车。 许意章缩在旁边的副驾驶,嘴里不停的嘟囔,“小星星你等我,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傅祁然转眸望她一眼,因为年纪的关系,傅祁然没把小星星联系到人身上,而是以为小星星是一只宠物猫或者狗。 她望着车窗外面的风景,眼神里有深深的孤寂,路过一家便利店,她忽然喊:“停一下。” 傅祁然停车。 许意章摇摇晃晃下车,进了便利店拿了几盒彩虹糖,巧克力和益力多,“还有棉花糖,小星星爱吃的……” 经过玩具架,又停在那里看着一个冰雪奇缘的果冻包包。 傅祁然认为她在发酒疯,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你想买这个?” “小星星最喜欢爱莎公主了……”她走过去,摸着那个爱莎公主的果冻包包,然后转眸看着傅祁然,“给小星星买一袋回去吧?” 这显然是把傅祁然当成谁了。 傅祁然默了默,又看了眼那袋果冻,良久,点了一下头,“好。” 许意章笑了,眼里晶晶亮亮,像是揉碎了的星海。 最后两人买了一大袋小孩吃的东西,路上,许意章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乐呵呵地说:“马上就可以见到小星星了……” 傅祁然看她一会拿出果冻包包,一会拿着彩虹糖笑,忽然有种预感,小星星好像是一个人。 他尝试着问:“小星星是小孩吗?” “嗯嗯。”她点点头,一瞬间笑得特别的幸福,指指自己,“我,是我女儿。” 傅祁然震了一下,“你女儿?你生孩子了?” “生了。”她眉眼弯弯,“五岁了,特别的可爱。” 傅祁然皱眉,忽然间又怀疑她是在说胡话了,换了一个话题,“你住在哪里?” “西玺。”她自然而然就报出一个地址。 傅祁然愣了愣,以为听错了,“是在哪里?” “西玺,西郊丽城。” 傅祁然沉默了,南城不是没有西郊丽城,而是西郊丽城正在开发,目前还没有建好,不过那个盘确实叫西玺,专建顶级豪宅的。 037 分手局 最后,还是许意章的手机响了,傅祁然拿过她的手机,上面来电是秦甄。 他接起来,就听到秦甄在哭,“天呐,章儿,你怎么不见了,你去哪里了?” “是啊。”傅祁然应了一声,“她喝多了,我送她回家。” “啊,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意章被谁带走了,吓死我了……” “……”傅祁然揉了揉眉心,“对了,你知道许意章住在哪里吗?” “知道,她住彩河大厦,23楼。” “好,我送她回去。”傅祁然挂了电话,加速把许意章送到彩河大厦,十二点多,他抱着许意章从车上下来。 许意章怀里抱着一大袋零食,已经睡着了,眉心紧紧皱在一起,似的浓重心事。 傅祁然抱着她按电梯到了23楼,然后出声问她,“你住哪间?” 许意章抱着零食没理他。 傅祁然叹气,然后前方有一家门打开了,走出了一个面色冷淡的男子,正是韩深。 傅祁然愣了愣。 韩深的视线落到许意章身上,她怀里抱着零食袋子,眼角还有尚未干透的泪痕。 他的脸一下子沉下来,“把她给我吧。” “你也住在这里?”傅祁然有些怔忡。 韩深淡淡道:“我们住在一起。” 傅祁然:“……” 韩深拉过许意章进屋的时候,傅祁然的表情有些冷凝。 进了屋,韩深把她弄到沙发上,刚想给她拖鞋,就听到“呕”地一声,她吐了。 就吐在他给她拖鞋的手上。 韩深:“……” 他的脸一下子全黑了,立刻进了厕所去洗手,拿拖把。 许意章自己把鞋子蹬掉了,拿着旁边的彩虹糖,笑眯眯地进主卧去找人,“小星星,妈妈回来了……” 她进去不到一分钟就“啊!”了一声。 厕所里的韩深立刻跑了过来,就看到许意章惊慌失措地找着什么,“小星星,小星星,你在哪里?” 她到处找,衣柜里,床底下,窗帘后…… 哪里都找了一遍,就是没找到她口中的小星星,然后她焦虑跑到韩深跟前,眼神急切地说:“韩深,小星星不见了!” 韩深皱眉。 许意章抬手摇晃他的手,“你听到我说的没有,小星星不见了!” “她不见了!天呐!她去哪里了?是我把她弄丢了吗?我的小星星呢?”她受刺激了一样忽然大喊大叫,“是刚才去买零食的时候把她忘在那里了吗?韩深,你快带我回去,我好像把小星星忘在那个便利店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韩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丢小星星的,你不要把她抢走好吗?” “你在说什么?”韩深抓住她颤抖的手,她的手抖得厉害,他沉默看着,眼里出现了疑惑,“小星星是谁?” “我们的孩子……”她紧张地看着他,眼底都是害怕,“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人有点恍惚,你信我,韩深,我状态很好,我没有想伤害她,也没有故意丢弃她,你不要把她带走,我求你,我只是跟小星星在一起……”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抓紧她的肩膀,不让她左右摇晃摔下去。 许意章盯着他,忽然气咻咻地说:“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要是你对我好一点,我就不会得抑郁症……”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就猛地冲进他怀里,张口咬在他手臂上,咬得非常用力。 韩深疼得哆嗦了一下,按住她的脑袋,却没舍得用力推她,最后,像是放弃了一样,任由她咬着。 她咬得十分用力,像是在宣泄所有委屈和恨意。 韩深纹丝不动地站着,静静等着她平静下来。 许久,她开始哭泣,跪坐在地上,哭得双手捂住脑袋,“为什么就变成这样……” “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她哭得很伤心,跪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 韩深低头看着她,眼底都是心疼,他不知道她在表达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她很痛苦。 他缓缓蹲下身子,把她揽入怀中。 许意章说:“我恨你。” 韩深身子一僵,沉默不语。 “韩深,我恨你。” “我永远都恨你……”她低低喃语,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过了许久,他动作轻柔地把她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随后,坐在床边望着她。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么? * 天亮的时候,许意章扶着脑袋坐起来。 她看了眼手机,八点45分,距离上班时间只剩15分钟了,她条件反射爬去洗漱,牙刷到一半,又想起今天好像是年27了,年假已经开始了。 她吐出嘴里的泡沫,漱干净嘴,发现地上全是小孩零食,果冻,彩虹糖,巧克力…… 她猛然回想起来。 该死! 竟然发了那样的酒疯,真是丢死人。 她换了衣服,刚想出去吃早餐,就碰到韩深开门出来,这会想退回去已经不行了,她抿了抿唇,硬着头皮打招呼,“早。” “出去买早餐吗?”他淡淡开口。 许意章点头,“嗯。” “那买完就回来,有话对你说。”韩深说完,淡然回了房。 许意章挑挑眉,有话要说?什么话? 不会是想问昨晚发酒疯的事情?不过她是不会说的。 打定主意的她在楼下吞了两个茶叶蛋,一根油条才慢悠悠回到家里。 韩深已经坐好在餐桌上等她,双手放在身前,手边是个长方形盒子,一本正经又严肃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些害怕。 “过来吧。”他限期眼皮,一举一动都很优雅。 许意章慢慢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韩深把手边的盒子推过来。 许意章望他一眼。 他示意她看盒子里的东西。 许意章沉默片刻,伸手打开。 里面是一沓信,一沓电影票,还有一沓她的照片。 这是……分手现场? 她愣住了,慢慢抬眸看韩深。 韩深也望着她,只是脸上没什么情绪,良久,他说:“这些东西,我认为应该还给你。” 他拿出一沓信,推到她面前。 许意章看着那叠信,都是她以前对韩深穷追猛打时写给他的酸书,内容都是乱写的,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些东西都保存起来了。 038 分手局2(含上架通知) 韩深拿出盒子里的电影票和景点游乐票,嗓音低低,“这是我们过去,一起看过的电影和一起到过的地方。” 许意章没说话,但看着那些东西,心里早已起起伏伏。 她告诉自己,别这样,只是看点分手的东西,情绪千万不要崩,既然说好的要结束,就索性断个干干净净。 他这样做,不是你心里一直都期待的吗? 多好啊! 等过了这茬你就真的真的自由了! 再没有人会烦着你! 给你添加心事! 扰乱你的人生! 你将可以重获新生! 你的未来无限期待! 可自我安慰那么振振有词,心里却闷得很,盯着那些票根,声音微微嘶哑,“丢了就好了啊。” 拿给她看做什么呢? 搞得……搞得她心里又堵得慌了,像,塞了团冰渣。 韩深垂下眼皮,薄唇抿紧,“毕竟是曾想珍藏一辈子的东西,现在折了,出于礼貌,还是问问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枚男士腕表。 这枚腕表是许意章送他的,一对情侣表,她一个,他一个。 他从不戴,许意章以为他是不喜欢,原来他是收藏起来了,现下拿了出来,摆到她面前,“这个还给你,将来若是找到喜欢的人,可以送给他。” 许意章别开头,想说不要了,却说不出口,只是沉默地望着箱子里的东西。 里头还有一对简单的铂金戒。 原本是他们的订婚戒,他们一起去港城特意挑选的,虽然不贵,但意义深远。 韩深凝视这对铂金戒很久,又把它放回去了,“这个你已经还给我了,就不说了。” 他的手略过那对戒指,拿出盒子里最后一沓照片,“那时候手机打印照片风靡,你洗了很多照片,叫我把你这些照片带在身边,无时无刻想你……” 许意章没说话,确实,当时她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风,每次跟他出去都要拉他去排队洗照片,洗完了就塞给他,还非要他在钱夹里放她的照片,手机屏幕也换上她的照片,还给他做了自己照片的水晶摆台,让他摆在床头日日看着,思念她。 她那时候可真是自恋啊。 觉得自己就是艳美动人无敌可爱…… 如今这些东西,全部出现在这个盒子里,有关她的一切,现在都只剩下了这个盒子。 韩深真的打算放下她了。 许意章不想在意的,可是心里还是狠狠颤动了一下。 她沉默良久,抬起目光,韩深望了她一会,这个时候,没有温情,只剩下了交代。 他递出两张飞机票,是飞往首都的票。 当初,她对韩深说:“韩深,结婚我们就去首都旅游吧,我想去看看故宫,还有长城。” 上一辈子,结婚的时候韩深也买了去首都的机票,可是最后,他们没去成,因为有个案子需要韩深动身去处理。 当时许意章拿着飞机票,在机场等不到韩深,满心的期待全化作了失望,后来小星星出世,她再没去旅游过,一是孩子小,二是韩深没有空,那好像是他们婚姻衰败的开始…… 039 分手旅游(万更求订阅!) 现在,许意章望着那两张熟悉又陌生的票,眼泪不觉就滴下来,不想的,可是跟那些伤心往事糅合在一起,眼泪似乎就不值钱了。 她偏开头,略冷地说:“你收藏的?” “不是。”韩深沉默了三秒,“我想与你分开前,和你去一次旅游,没能和你走进婚姻的礼堂,但想好好结束这一切。” 许意章握在水杯上的手指动了一下,望他,心里有话,却觉得说出来不合时宜,只是轻轻地问:“想和我去旅游?” 分手旅游。 原来真的存在啊。 他想分手。 但是想好聚好散和平的分手。 如果是之前的许意章,肯定就干脆拒绝了,但现在,她看着盒子里他们的过往,心里好像没那么憎恨他了,垂眸想了想,她说:“什么时候去?” “明天,去一周。” 等于就是新年旅游。 正好这时间她也没什么事做。 许意章想了想,眼神清明,“好。” 她答应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答应得对不对。 但既然韩深如此有风度,她也应该和平一点,别把分手搞得那么不堪。 * 早上九点。 许意章已经收拾好衣物,站在窗前喝咖啡,她极爱咖啡的微苦,提神,还回味无穷。 韩深从卧室里出来,徐徐推着一个黑色行李箱。 “早。”他打招呼。 许意章回头,“壶里还有咖啡。” “嗯。”他过去倒咖啡,又提醒她,“有带厚衣服吗?首都比较冷。” “带了一件羊绒外套,够吗?” “应该得穿羽绒服。” 许意章蹙眉,看了眼腕表,“我没带羽绒服,要拿的话,得回家去拿,是几点的飞机了?” “十一点半,你回去来不及了,我这有一件。” “不麻烦了……” 她话还没说完,韩深已经进卧室去拿了一件羽绒服出来。 黑色的女式长款羽绒,他递到她面前,“之前在S市买的,没有用上,给你吧。” 许意章低眸看了一眼,鬼使神差想到这是他之前给她买的,可能那时候还想哄她和好,偷偷买了礼物? “这……”她有点为难,又不想拂他好意,便说:“多少钱?我还给你吧?” “随便你吧。”他把羽绒塞进她怀里。 许意章顺手接住,打开手机微信,“多少钱?我转你。” “随便。”他还是这句话,走去餐桌前喝咖啡。 许意章只好翻下羽绒服标签,牌子是好牌子,那么价格也不会低,标价是六千多,但她觉得六千多贵了,所以只转了两千给他。 因为如果她自己买,她最多只接受两千价位的羽绒服。 就这样,互不相欠。 韩深看着手机里的转账许久,才淡淡开口,“不必如此,这是我要求的旅游,全程我会负责,别在这样跟我清算。” 许意章没说话,但她心里想的是:我想让自己心安理得一些。 分手没有愧疚,只有平和,才是最好的状态。 * 两人出发去机场,韩深叫了代驾,在车上忙了一会工作。 许意章发消息给家人,告知出门旅游事项。 在一个继续提醒秦甄回老家别相亲。 虽然这一世她跟韩深的命运好像都变了,但是秦甄那边,她还是不放心,因为秦甄还跟以前一样孩子气,不过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来就是天真烂漫的吧。 她记得秦甄那个渣男老公是她在老家认识的,所以避免她在老家找对象就好了,如果来年秦甄真相找对象,她想帮她物色物色,毕竟她现在心智成熟了很多,心里早已把秦甄当成了她妹妹。 飞机要飞三小时半。 许意章在机场里看杂志,等来了机场广播的呼唤。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首都的CA81**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从16号登机口上飞机……” 许意章听着电子音广播,表情挺意外的。 上一辈子,就在这里,他们领完证,开开心心要出行,韩深却离开了。 这辈子,他们没结婚,决定分手,却等到了机场广播的呼唤。 这还真是讽刺啊。 要是上辈子在这里,他们就顺利登上了飞机,来了一次浪漫蜜月之旅,可能后面她会因为这段蜜月之旅释怀很多不开心的事情吧? 可能很多委屈也会被这段蜜月之旅释怀吧? 所以很多事情往往就是一点偏差,就造成了不同的局面。 许意章站起来,刚盖上杂志,韩深的电话就响了。 她的目光下意识望过去。 来了么? 还是那个电话。 还是出现了。 韩深低眸望了眼来电信息,还是接通。 上一辈子他就在这里皱着眉头,然后转头抱歉地看着她,拿着行李离开了。 而现在,他还是皱着眉,转头看着她。 许意章笑笑,“没关系,需要忙就去。” 韩深静静望着她,而后对电话里的人说:“抱歉,去不了。” 他挂断了电话,随后自然而然拉过她亮灰色的行李,“走吧,要登机了。” 许意章微微挑了下眉。 居然就……不一样了,他没有走。 她有些莫名的摇了摇头,跟在他身后上了飞机。 行吧,就算不一样了,她也不会因此感动,所以上了飞机她只是默默看着书,也不去搭话。 两人的气氛疏远得像两个陌生人。 一个看书,一个用笔记本忙碌,许意章用眼角看他一眼,果然,还是那个工作狂。 韩深翻着文件,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启唇淡淡道:“还有一点事务没处理完,等做好这些,到首都就不用在工作了。” 他有决心的,要好好陪着她,让她往后余生想起这段回忆,都觉得温暖美好。 他不是为了让她永远记得他,而是希望,不在她心里留下一个面目可憎的自己。 许意章翻着书说:“没关系,你该忙就忙。” 不怀抱期望的旅行,她不会在意他忙不忙,如果他忙,她就自己去玩,她已经适应孤独,就不会在惧怕一个人成长。 就算他不去,她也会一个人走完这段旅行,就当,是他们这段关系里最后的相聚。 最后她睡着了,手上的书垂到了脚边,韩深帮她捡起来,唤来空姐,给她拿了一条毯子盖着。 之后他继续忙碌,翻着文件,脸色始终温淡如一。 * 到了首都,一下飞机就是寒风刺骨,许意章刚出机舱就感觉浑身的寒毛立起来了。 她被冷空气冻得牙齿咯咯咯上下打颤,耳朵发红。 韩深说:“羽绒服赶紧穿上。” “衣服放在行李箱了。”行李箱托运了,需要去托运处领取才能拿到衣服。 “你先穿我的吧。”他把他的给她。 许意章披上才发现,这件羽绒服很眼熟,等她穿上韩深给她的那件羽绒服后,才发现这两是情侣的。 许意章黑着脸:“……” 这他妈情侣羽绒服啊? 怎么不早说? 这一穿,等于整个旅途他们都要穿一样的外套了,毕竟首都这么冷,她又没其他厚外套。 不过这么冷就顾不得了,她披着羽绒,就当没看见韩深伸手那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拉着行李箱问他,“怎么走?你订酒店了吗?” “订了。” “在哪个地方?” “故宫附近。”他帮她拉行李,嘱咐她,“手放到口袋里,外面很冷。” 她已经领教过了,首都这零度的天气,她在南城从来没体验过,简直冻得她耳朵都在发疼。 “我耳朵好疼。”她颤抖着牙齿跟韩深说话。 “帽子戴上。”韩深伸手替她戴帽子。 许意章没拒绝,只是说了句,“谢谢。” 两人坐车前往韩深预定的酒店,在首都故宫这儿不叫一环,叫市中心,然后外面一圈才叫二环开始算。 上了车才没那么冷。 韩深放好行李,上车看她缩成一团在对手指哈气,忍不住笑了,“这么怕冷?” “这不是怕冷,这是真的冷。”她摸一摸冻得红红的尖鼻头,“鼻子都冻得开始流鼻涕了。” “夜晚比较冷,白天会好一些。” “你这么了解,你来过首都呀?” “之前出差来过一次,不过那次是十一月份初,没有这么冷。” “就是呀,我没来这么冷的地方,外面都结霜了。”她看了眼窗外。 司机大叔听闻立刻来跟他们聊天,“第一次来首都啊?” “是的鸭。”许意章回答。 司机大叔:“你们过年都不回家的吗?” “来首都就是来旅游的嘛。”许意章笑笑,“刚从家里来的,放假了,来玩。” 司机大叔:“那敢情好啊,年轻人就是要多走走,到处去一下,不然老了就像我们一样,走不动咯~” “那是的呀。”许意章附和着,她不习惯忽视别人,出于礼貌会跟人聊聊天。 韩深则是看着手机导航,见目的地要到了,浏览着周边美食,问她:“晚上喝粥行吗?” “可以。”刚到首都,又坐了两小时多的车,胃是有点不舒服,辗转反复几小时了。 “你们相亲对象啊?”司机大叔忽然问,太陌生了,虽然穿着一样的外套,但感觉话里话外很生疏,不像热恋中的情侣。 许意章尬了一下,“不是,我们是朋友。” 司机大叔:“朋友穿情侣装?” 许意章:“……” 韩深全程没有说话,这丫的对人向来冷淡,对司机大叔这种没营养的话题更是不会纡尊降贵开金口的。 * 他说订了酒店,但其实不是酒店,而是一间公寓。 大概是用于旅游出租的高级公寓,里面装修得很豪华,像是房地产弄出来的样板房。 韩深说:“这儿有厨房,不想吃外卖的时候可以自己做饭。” 许意章点着头,逛了一会公寓,得出结论,“这种公寓更适合一家人来旅游,有厨房有客厅,还能看风景,比酒店方便很多。” “嗯,不过没人打扫。” “没事呀,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总不会像小孩子一样搞得很乱吧。”她去选房间,最后发现这公寓里只有一间房。 出于房费是韩深付的理念,她把这个房间让给他了,“这只有一个房间,给你住吧,我睡客厅。” 大沙发睡觉也不憋屈的,完全可以接受。 韩深却没理她,自己坐在了沙发上,“还是你睡房间吧,我想睡这儿,可以看夜景。” 许意章:“……” 最后房间就归她了,她把衣服放在柜子里,洗漱用品摆在厕所外面的洗漱台上,一整面大玻璃,让人看着就心情舒畅。 粥这时刚好送来,暖气也有了,两人脱了外套坐在客厅里喝粥。 许意章问:“明天去哪里玩?” “故宫,你不是想去吗?”韩深喝着粥说。 许意章点点头,“那就去故宫,离这儿近吗?” “大概1km,很近。” “那是很近。”换算成地铁距离,大概也就一站距离,“明天走着去吗?” “嗯,什么都不用准备,穿暖一点就好。” “好。” 晚饭就这样对付过去了,赶了一天路,乏得很,许意章洗完澡,拿着手机拍了几张公寓的照片放在朋友圈里,人生幸福,还是要晒一晒的嘛。 秦甄在底下回复她:【哇!你跟谁去的?】 许意章觉得说韩深肯定会惹来很多非议,毕竟她们两之间有很多互相好友,那些旧同学都看得见秦甄跟她的对话。 于是她回复:【我自己。】 免得多生事端。 然后没一会手机就响了,傅祁然打给她的。 许意章扶额叹了口气,接起,“喂,大老板……” 傅祁然意简言赅,“就去首都玩了?” “害,突然的决定。” “你不是说你要为了工作鞠躬尽瘁,为公司肝到除夕吗?” 许意章笑了起来,“老板您说笑了,您全公司都放假了,我还能去干嘛呀?也没事给我做,对不对?” “你要真想上班,我还真能找点事给你做,本来还想着,让你过年陪我应酬应酬。” “……”丫的,还真想过年奴役她啊?许意章心里唾弃表面不显,“那抱歉啦,老板,您没早说,我已经身处异地了。” 傅祁然笑了一会,问:“怎么忽然自己一个人去首都旅游?” 许意章低眸笑,“没有为什么,就是忽然想旅游吧。” “这么巧,我也是忽然想去旅游,难得碰到春节有假期,要不,我们在首都相会吧?” “……”许意章愣了愣,话下意识问出:“你也要来首都?” “嗯,刚好要去拜会一位客户,到时候可能要奴役你上班了,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算加费给你的。” 许意章一脸无奈,“老板,这个我就抱歉啦,我是来玩的,这次不想上班了。” “那好吧。”傅祁然略有点失望,“那到时候有时间就见一面吧。” 许意章心里叹气,“好吧。” 虽然这么说,但到时候,应该会找借口推掉的,她并不想私下跟傅祁然见面,尤其是当她知道了傅祁然的意思。 秦甄前几天告诉过他,傅祁然被家里的长辈催婚,他拒绝了相亲,但他答应自己父母,会自己去寻找想要结婚的对象。 这让思绪敏锐的许意章猜到,傅祁然最近对她的态度变化。 他,是把她当成那个理想结婚对象了,傅祁然先欣赏她的能力,再到,想和她共度一生。 挂了电话,她望向镜子里,自己笑脸的后面,是立在门框看她的韩深。 那双总是冷冷淡淡的浅色瞳孔,慢慢显露出一种不一样的色彩,他望着她讲电话,不动声色的出神着,黯然着,却没有再打扰。 也许是他觉得,他再没有资格阻止她做什么了,所以只是站在那里望着她。 许意章望着镜子里那名男子。 他很白,很高,右手垂在身侧,拿着一只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着。 画面正定格在她的朋友圈。 大概他是看了朋友圈,想过来一探究竟。 却撞到了她在打电话,言语,表情都那么轻松,那是跟他在一起时没有的欢快情绪。 韩深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才扭头离开。 许意章不想挽留他,可心里还是像被撞了一下,微微发出了缓慢沉闷的疼…… * 二日,韩深敲门叫她,“许意章。” 从她抗拒他开始,他不再唤她意章,而是许意章。 许意章已经睁开眼睛,清醒地坐在床上,回了一句,“醒了。” “该出发了。”韩深沉声道。 “好。”许意章应了一声,出门的时候,男人已经穿戴整齐,还是过去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脸上褪去了所有黯淡,看着很平静。 他给许意章拿了一双手套,“带着手套吧,外面冷。” 许意章接过,“谢谢。” 许是他觉得气氛太沉重的,默了一会,对她说:“我们都坦然一些吧,让旅途欢快一点,不然这段旅途就失去意义了。” 许意章心中的大石好像被抬起了一些,没那么沉重了,跟着他点头,“好。” 她收拾好情绪,换了一副笑脸,“走吧。” 两人穿着一样的羽绒服,从公寓里出发,韩深按了电梯,说:“先到一楼星巴克吃个早餐吧。” “行。”她喜欢咖啡,他一直就清楚。 两人选了低碳三明治,又点了咖啡,坐在窗边的位置欣赏首都的晨景。 过去他们也喜欢在咖啡厅见面,两人坐在同一边,一边看电影一边聊兴趣爱好,她虽然性格跳脱,但实际底子是个学霸。 她懂得很多,天南地北,知识渊博。 而韩深虽然话少内敛,但是懂她的内心,两人交流多少许意章在说话,但愉快默契。 许意章从一开始就知道,韩深是个很有深度的人。 她第一次见他,是在法学院的辩论赛上,他站起来说话的时候,全场女生鼓掌尖叫。 他穿着统一的黑色西装,却完全不呆板,他的超神颜值驾驭了所有风格的衣服,穿什么都像是国际大牌。 接着,他娓娓道来,条理清晰,言辞犀利,让在场的女生,无不对他心动敬佩。 许意章喜欢这种脑子好用却不张扬的人。 况且,他还有那么一张另所有女人都魂牵梦绕的俊脸,她一下子就心动了。 再之后,她总是找时间装作不经意的混进法学院,无时无刻想见他。 但多数时候,韩深是不说话的,总是沉默从容对着书本和电脑,有时他会跟同学谈论案件,许意章就躲在书架后面,听着他的薄唇吐出一句句言辞,每一句都直击人心,充满智慧,许意章那时候想,这是个多么有人格魅力的男人啊,他无论样貌,名气,谈吐,无论哪一处都长在她的理想标准上。 她经常想要为他鼓掌,由衷的欣赏崇拜他。 直到他们在那条暗巷里相逢,这一切都像是老天对她的眷顾,让他来到她身边。 虽然隔着是黑暗,可是她心里充满的澎湃,于是大胆对他做了自我介绍,“师哥,我认识你,你是法律界的高材生韩深对吗?你好,我是许意章……” 韩深在黑暗中望了她一眼,然后没说话,加快脚步走了。 然后许意章喊:“你等等我!” 她拉住了他的衣服。 韩深道:“你别拉我的衣服。” “我害怕。” 他静默了一会,“跟着我就可以,别拉我衣服。” 他始终善良,所以被她缠上了,再也甩不掉,直到最后,他们的爱情消失,只剩下了恨…… 从回忆里出来,许意章端起咖啡,看了对面的韩深一眼。 他翻着一本晦涩的书,他总喜欢利用碎片时间阅读,如果她没话说,他就会一直看着书,但如果她想说话,他就会放下手里的书陪她。 这一刻许意章好像回到了谈恋爱的时刻,因为结婚后他总是对着电脑,很少在对着书。 许意章说:“还是这么喜欢看书呀?” 韩深微微蹙眉,“还是?我不是一直都喜欢看书么?” 许意章微愣,对,现在他们还没结过婚呢,她笑了笑,“在看什么?” “关于法律的。” “嗯……”她点着头,“你这样也挺好的,等回去了,你可以专心于事业,肯定很快就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年后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为什么?” “参加了一个节目,要去外地拍摄。” “也是法律类的节目吗?” “嗯,但相对没那么严肃,更综艺一些。” “很棒哦。”许意章夸了一句,“越来越有名了,以后可以做明星了。” 这句话让韩深有些许不快,他蹙了蹙眉,抬眸望她,“你认为这是我要的?” 学了这么多年的法律,就为了去当明星? 这可不是他的志愿。 许意章当然清楚,她也觉得自己冒犯韩深了,他当然不允许自己放弃学习和前进去做另一个职业,那不是他的初心。 所以她笑了笑,“抱歉,我说错话了,你更应该去开一个律师事务所。” 上一辈子,他最终收购了清科,成为了清科最大的董事,成就了事业的巅峰,事业名声双丰收,但这也是他付出了所有时间和心血去得到的。 韩深淡淡道:“你说得对,参加节目,我获得了很多好处,名气,地位,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理解你。”她一直都理解,他心中有远大抱负。 现在这么做,只是为了加速成功,但他没打算去混迹娱乐圈,因为不断的上节目,会消耗他的时间,疏于学习和经历,等青春不在的时候,或许就什么都没了,毕竟娱乐圈更朝换代那么快,素人能红的时间就那么一阵子。 韩深望着她,“你呢?未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许意章想了想,“努力工作,多攒点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她的梦想没他那么远大,能买得起房子就不错了。 可能女人天生野心没男人那么大吧。 韩深说:“那你要计划好了,光是这样工作,是很难买得起南城的房的。” 许意章低眸喝咖啡,“我知道,这不就在想了嘛?年后如果时间空闲,找个副业搞搞。” “嗯,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心。” “好。” * 两人到了故宫,韩深拿出手机,“我帮你拍几张照片吗?” 许意章下意识抗拒,“不要吧,我没化妆呢。” “没关系,你皮肤白,好看。” “……”被夸了几句的许意章脸突然有点烫,忍不住还是笑了,“不了。” “不用发朋友圈吗?” 许意章想了想,“那用我手机吧。” “好。”他结过。 许意章就站到一面红墙下,露出抹笑容,“这样可以吗?” 韩深颔首,“可以。” 她又比了个剪刀手,“这样?” 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把手机还给许意章,“好了。” 许意章接过来一看,照片拍得挺不错的,眼睛深深,笑容迷人,这勾起了她拍照的欲望,“呀哈,拍得挺好的,我也帮你拍几张吧。” 他没拒绝。 所以许意章就帮他拍了一张,然后眼睛从手机里移出来看他,“不行,表情太严肃了,放松一点。” 他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容。 许意章夸:“帅气极了。” 他没说什么,表情有些别扭,大概是害羞了。 许意章心情好,拉着他一起拍了几张照片,“一起合拍几张吧。” “嗯。”这个他倒愿意,留下一些美好影像。 但他站在她边上,还是拘谨。 许意章笑笑,“放松一点,像好朋友一样,微笑。” 韩深本来是看着镜头的,可是许意章按键的时候,他刚好转头了,所以就拍到了一张她看着镜头,而他看着她笑的照片。 照片里两人都拍得极其好看,一个明眸皓齿,另一个,侧着脸,轮廓分明,眼神深情。 许意章看着这照片是有点尴尬啦。 但韩深说:“这张可以,发给我吧。” 许意章只好僵硬笑笑,“嗯,等下发给你。” 怎么突然就觉得气氛暧昧了? 许意章吐出口气,想驱散心里怪异的感觉。 然后两人进了太和门。 有导游在给游客讲述故宫的事迹,许意章驻足听了会,韩深说:“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 许意章一向知道他知识渊博的,笑着说:“历史你也会?” “记得一些。” 他给她讲太和门,武英殿,断虹桥,景仁宫,永寿宫,内廷东六宫和延禧宫水殿……每一处都大气磅礴,引人入胜。 许意章也是喜欢历史的人,时而驻足,时而沉思,跟着名胜古迹细细品味。 几个小时下来,竟然也不觉得无聊,他们两还聊起了珍妃的故事,说起了很多历史人物和电影。 两人像是找回了过去那种志趣相投的样子,观赏着历史人物的悲喜欢笑,咀嚼人生。 最后到了收藏馆。 两人依次浏览和品味历代艺术品,眼底都有惊艳和震撼。 许意章说:“真的好漂亮。” 韩深在她身边,微微笑着,“嗯,这部分是孤品,只有故宫有。” 许意章认真观赏了一会,“古人的品味其实很不错的,做出来的东西都很华丽。” 韩深说:“琳琅满目。” “对!就是琳琅满目。”说着,两人对视了一眼,眼底都有笑意。 然后许意章就愣了。 完了。 气氛又暧昧了,怪诡异的,她清了清嗓子,说:“讲了那么久的话,喝点水吧。” 人家都说,只有跟一个人旅行一次,才知道这个人到底靠不靠谱。 许意章细想了这句话,觉得今天的韩深魅力十足。 即没在工作,也没有电话不断,就这么温润从容陪着她,时不时为她科普历史,就连看见匾额跟书写,他也能头头是道的说出典故。 说实话,许意章又有点崇拜他了,笑意盈满眼眶,就那么不知自的看着他。 韩深被她看得有几分不自在,转眸望她,见她眼底都是笑意,真的,像缀满了细碎星辰的银河,满眼满眼都是光,烧得他心口一阵慌。 他克制片刻,才把心底里那抹悄悄冒头的火焰压了下去。 许意章说:“天晚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嗯。”他僵硬着俊脸回答,随后揉揉自己的心脏,把那抹不该留恋的意识平和下去。 * “晚上吃什么?”走出故宫,天已经黑了。 韩深说:“回去公寓吃吧。” “啊?你要自己做?”许意章很吃惊。 “嗯。”韩深点点头,“吃烤肉吧,我订了烤炉。” “行吧,不过菜是我们自己买,还是你订?” “自己买,公寓下面有菜市场。”韩深已经了解了公寓附近的地势。 于是许意章就不需要担心什么了,他已经都安排好了。 许意章还是挺惊喜的,韩深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直男,出来旅游还是很有风度跟温暖的。 进了菜市场,韩深直接带她去卖牛肉的地方,问她,“你喜欢瘦一点的?还是肥一点的?” “瘦的。”她一直不爱吃肥肉。 韩深便要了牛颈肉,肩肉和牛脊背,一样切一盒。 许意章看得惊讶,“你还懂怎么买牛肉啊?” 她就不懂,去买大概也只知道买牛肉,不知道部位的区别。 “有些部位适合炖汤,有些部位适合烤肉,你还想吃什么,一起买上。”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逛菜市场,许意章一时想不起要吃什么,说:“肉你好像买了不少,要不买点青菜。” “嗯。”他带她到菜摊,认真挑着番茄,“番茄你喜欢的吧?” 许意章点头,“喜欢,不过你好像不喜欢吧?” “没关系,番茄牛肉汤还是可以接受的。” 她点点头,又懵,“你还要煮汤啊?” 韩深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以后没有机会了。” 许意章一愣。 因为以后没有机会了,所以要趁现在把能做的事情都一起做了。 许意章的心情忽然有些闷,低下头,挑了几款蔬菜,然后跟在韩深身后,回了公寓。 两人回到公寓。 韩深把菜拿进厨房里,里面餐具都有,他找了一个汤锅出来炖牛肉汤。 许意章在客厅坐着,过了一会,觉得自己不能这样白嫖,便放下手机去帮忙。 韩深在厨房里切菜,闻言瞥了她一眼,“没事,不用帮忙,你坐着等开饭就好。” “我帮你快一点吧。”她挑了个莲藕出来帮忙削皮,动作娴熟。 韩深默默看了一会,“没想到你会做饭。” 那动作一眼就知道是会做饭的。 许意章愣了愣,其实她做饭是婚后为了小星星学的,毕竟有了孩子,不好让孩子总吃外卖,许意章低头说:“这本来就不难。” “我一直以为你应该不会。” 许意章笑笑,感慨,“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全能。” 两人对视一眼,良久的沉默。 许久,韩深的唇动了动,低声说:“对不起。” 许意章眼里出现了疑惑,似有些纳闷。 韩深说:“跟你在一起这么久,只让你留下了这些不好的回忆,对不起。” 许意章愣了愣,表情忽然变得悲伤起来。 “本来是想珍惜你的,可好像,你越来越恨我了,我……”他切着菜,声音很柔,慢慢落进许意章耳里,“不想你在恨我了。” 所以决定放手。 她蹲在地上削皮,抬眸,并不能看见韩深的表情,但她觉得此刻的他充满了悲伤。 许意章忽然有些惊慌失措,于是她放下了莲藕和削皮刀,从厨房里出来。 她对着落地窗,理智变得分崩离析,眼神带着不置信。 韩深跟她道歉? 因为她坚持要分手,他竟然为“没能好好珍惜你”而道歉。 这实在不像他的风格,太匪夷所思了,像他这样矜骄的人,不应该潇洒的转头就走永不回头吗? 直到吃饭时间,许意章的表情仍有些回不过反应。 烤炉在眼前滋滋滋地响着。 许意章却魂游天外。 门铃响了。 韩深走去开门。 随后,拿了一束花回来,在许意章还没反应之际,塞进了她怀里。 许意章愣了愣,回过神,看着怀里娇艳如血的玫瑰花,心里狠狠“咯噔”了一声,她下意识就要塞回去,却被韩深按住了。 “收吧,最后一次。”他眼睛着魔似的望着她,那么渴望,却又无法在拥有。 许意章缓不过神,浑浑噩噩就收下了那束花。 韩深坐回自己的位置,只是安静地给她舀汤,烤牛肉。 许意章默默吃着,等吃得差不多了,鬼使神差就觉得需要说点什么,她望着桌上的玫瑰花,声音轻盈,“谢谢你送我花。” “以后没有机会了。” 许意章的手掌渐渐变得冰冷,她拿起手边的红酒,喝了一口,“因为要分开了,所以把过去没有做过的事情,都全部安排上了?” 他点头,“你第一次说分手的时候,我以为你是赌气,气我试礼服的时候离开,气我对婚礼不上心,也气我家人什么都没做,把全部责任都推给了你父母来完成,那时你说我很差劲,我配不上你,我反省过,认为你说的是对的,可能没有钱就没有爱情,于是我发愤图强,去努力,去对你家人好,我把我能做过的努力都对你做了,但是你仍然恨我,我才明白,原来不喜欢一个人了,就是无论他变得多优秀都不会再喜欢。” 许意章没说话,手指抠着玫瑰花的花瓣,她心里莫名有些焦虑,因为韩深这些真心话,是他过去不曾坦露的。 这让许意章震惊得心口麻木,有点懵,有点慌,但更多的居然是觉得愧疚。 上一辈子,对不起她的人,是他。 可这一辈子,伤了他心的人,却是她。 是因果循环吗? 一人一次。 “如果和我分开,你能变得更加幸福快乐,我想我愿意成全你。”这是他最后一句话。 许意章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乱成一团,空白的,迷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