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崇祯重生 第1章崇祯重生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京师。 炮声隆隆,呼啸喊杀声震天。 身穿蟒袍的太监,穿着大红官袍的朝廷官员,带着破衣烂衫的明军士兵,纷纷下城,打开九城城门跪地请降。 大队的闯军骑兵从敞开的京师城门呼啸而入,在街道上肆意驰骋砍杀。 整个京师大半为闯军攻占,风雨飘摇的紫禁城处在恐惧之中。 侍卫、太监、宫女几乎逃了一空,诺大的紫禁城变得空空荡荡。 崇祯帝朱由检身穿白色单衣,披头散发,提着一柄宝剑,失魂落魄的站在煤山上,呆呆的看着山下皇宫内外的情形。 太监王承恩哭泣着,把白绫抛在歪脖树伸出的树枝上,打了一个死结,然后悲声对朱由检道:“皇爷!” 朱由检从身上扯下大块白布,咬破食指,在其上奋笔直书: “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言罢,登上垫脚的石头,把头伸进白绫,用力蹬开石头,身体在空中摇晃。 脖子瞬间被白绫勒紧,然后便是强烈的窒息感。 此刻的朱由检没有丝毫恐惧,有的只是强烈的不甘和无尽的愤怒! 朕自登基十七年来,殚精竭虑,彻夜批阅奏疏,每日早朝议事不缀,便是生病也不罢朝。论勤政,除了太祖皇帝谁能与朕相比? 朕不事奢华、厉行节俭,为了国事节衣缩食,所有钱粮都用于抚军赈民,朕的龙袍不过数套,破了都是皇后亲自打补丁,每日膳食不过四菜一汤,若论节俭,大明历代先帝谁能与朕相比?便是太祖也不如朕! 朕不好女色,后宫仅有几个妃嫔,历代皇帝有几个如朕这样克制? 朕铲除阉宦,罢黜东厂,召回与民争利的矿监税使,裁撤骂声满天下的厂卫,使得众正盈朝!然而为何国事却每况愈下? 朕选用名臣猛将,信任他们重用他们?不能剿灭关外建奴也就罢了,为何连造反的流贼都扑不灭?以至于京师陷落,大明亡于朕手! 不!大明非亡于朕,朕非亡国之君,皆是群臣误我! 满朝官员个个该杀! 强烈的愤怒之余朱由检并未感到死亡的痛苦,窒息感让他头脑更加的清明。 死亡的过程很短暂,却又显得那么漫长。频死之际,崇祯身体一震,脑海中突然出现无数的画面,在轮番播放。 在这些画面中,他看到京师彻底沦陷,一个瞎了一眼的粗莽汉子骑在高头大马上,数十骑士前呼后拥,站在承天门前,弯弓把羽箭射在承天门牌匾之下。 朱由检看到了无数“忠心耿耿”的朝臣哭着喊着请求闯贼任用,然而贼人对这些官员却没客气,而是把他们抓入牢中拷打勒索钱财。 很快建奴大军破关而入,闯贼兵败溃逃离开了京师。然后,建奴兵席卷中原,无数宗室被当做猪一般屠杀,藩王们积累了数百年的财富皆成为了建奴的军费,数以万计的明军不战而降,转眼间大明江山丢失大半。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南在建奴铁骑马蹄下哭泣。 当看到东番岛的明郑政权被叛将施琅带着清军剿灭,大明最后一块地盘沦陷时,崇祯禁不住酣然泪下,大明真的亡了。 眼看着建奴沐猴而冠奴役天下,崇祯喟然叹息。所谓的糠乾盛世,在崇祯眼里不过是笑话。而真正触动他的却是奴酋胤禛,士绅一体纳粮法使得国库收入增加数倍让崇祯若有所思。 跶虏毕竟是跶虏,西夷几艘炮船便让他们打开了国门,签下无数卖国条约。宁与友邦不给家奴,华夏彻底陷入沉沦黑暗中,长达一百多年。 WU昌城头一声枪响,跶清终于覆灭了,然而接下来却是军阀内战列强凌辱,华夏仍然沉沦。直到一只打着红色旗帜的军队出现,才让崇祯看到了希望。 所谓的主义崇祯弄不懂,然而那支军队展现的良好风貌,别具一格的组织形式,坚韧顽强的战斗力,以及天下百姓对他们的支持,让崇祯肃然起敬! 万里长征,八年抗倭,三年内战,红色军队终于一统天下,华夏站起来了。 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学堂中传来朗朗读书声。 燕大校园明亮的教室中,历史教授授课讲到自己,教室里展开了关于自己的热烈讨论。 “崇祯帝朱由检勤政明朝历代皇帝无人能比,他节俭不好色,知人善任,任用了很多有能力的大臣。大明灭亡的主要原因是天灾人祸,和他关系不大。朱由检并非昏君。” “谁说明朝灭亡和他关系不大,在我看来明朝灭就灭在朱由检身上。朱由检刚愎自用,知人善任却不能善始善终,性格残暴无比,大臣们稍有错处便被打杀,以至于最后无人愿意为他出力。袁崇焕多厉害的人,就因为清朝的反间计死在朱由检手中,以至于错失大将清兵再不可制。” “你错了,袁崇焕没有那么厉害,他要是厉害怎么挡不住清兵入关。事实上袁崇焕问题很大,要不是他杀了毛文龙,有东江军袭扰清兵腹地,皇太极不可能集中兵力绕道蒙古草原入侵。” 崇祯静静的看着画面听着声音,神色平静,因为他也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到底做没做错。 画面的最后,朱由检来到了一种互联网的东西中,在那里他看到了众多的键盘侠,谈论着大明谈论着他,各种新奇的观点让他惊愕不已。 在互联网上,有一种穿越的小说,键盘侠们纷纷穿越时空,穿越成了自己,开始他们的征途。朱由检恼怒之余也觉得好笑,但键盘侠们很多的观点还是深深影响了他。 若是,若是朕能重新开始一次,又会怎样?崇祯不由得沉思起来。 “陛下醒醒,上朝的时辰快要到了。”突然,有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崇祯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第2章 君王今日不早朝 崇祯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躺在龙榻上,殿内很黑,微弱的烛光下,太监曹化淳正恭谨的站在塌边呼唤着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自尽殉国了吗?临死时脑中闪现的无数画面又是怎么回事?自己仿佛经历了四百年,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还有,曹化淳不是数年前就告老还乡了吗,为何还在宫里?本应该老态龙钟的曹化淳看起来为何这么年轻? “拿一面镜子来。”朱由检忙吩咐道。 “是,皇爷。”曹化淳答应一声,挥了挥手,两个小内宦悄无声息的抬来一面铜镜,与此同时几十支儿臂粗的蜡烛点燃,照亮了整个寝宫。 朱由检坐起身来往镜中看去,然后看到一张年轻的面容,没有鬓角早生的华发,额头没有因常年苦闷生出的道道皱纹,有的只是英气勃勃,眼睛明亮,格外的精神。 朱由检心中一动,往胯下一抚,坚硬如柱,那是少年时才会每早晨都会有的坚硬。 “皇爷,今天是您的第一次早朝,昨晚就寝的时候您还吩咐奴婢早些喊起您。现在寅时三刻,比往常起的早了很多。” 曹化淳拿起内裳披在朱由检身上,嘴里絮絮叨叨说着。 这一切的情形时那么的熟悉,不就是登基后参加第一次朝会的情景吗,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因为激动差不多一夜没有睡着,想想当时是何其的可笑。 崇祯突然笑了,这一刻,他已经确定,自己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刚刚登基之时,也就是图片中那些网上键盘侠所说的,重生了! 朕重生了,真好! 一挥手阻止了曹化淳继续为自己更衣,崇祯淡淡的道:“不用忙活了,朕今天不上早朝!” “啊!”曹化淳惊着了,张大嘴巴半响没有合拢,“皇爷,您,您昨天不是还说要大展宏图,革除朝廷积弊吗,怎么就不早朝了?” “早朝,哼。”崇祯冷笑了一声,重新躺回了龙榻,“别啰嗦,出去吧,朕要睡个回笼觉。” “是。”曹化淳不敢多说,亲自吹熄了大多数蜡烛,这才后退着退出寝宫。 “朕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满腔热血的十七岁少年天子了,朕失败了一次,又在生死间游历四百年,已经看透了这朝堂的本质。” “朕上了十七年早朝,听够了永无止歇扯皮争吵。这一次朕要学习一下皇兄,学习一下皇祖父万历皇帝。皇兄整天做木匠活搞发明创造,国事委给魏忠贤这样的目不识丁的阉宦,大明情形也没朕当皇帝时那么糟。皇祖父万历四十年不上朝,朝廷不也运转如常,还取得了三大征的胜利。可见早朝真的没太大用。 朝堂上众臣个个满嘴的礼仪道德,为的不过是攻讦政敌,为的不过是争权夺利。 朕上一世自诩勤政,可所有的精力都被牵扯进那些鸡毛蒜皮的扯皮事情,而没弄懂身为一个皇帝,真正要做的是什么。 每天早操,听着那些朝臣引经据典大义凌然,不自觉的便被他们带进了沟里。这一世,朕绝不再被他们忽悠! 不需要每天上朝也能掌控朝局,也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不需要仔细批阅每一份奏疏,而是应该把大部分精力用在该干的事情上。” 朱由检全无睡意,目光炯炯的盯在房顶上,回想着刚登基时的朝堂情形,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 清脆的鞭声响起,在宫中回荡,午门缓缓打开,朝臣们鱼贯进入宫中。 皇极殿中,一众朝臣大眼瞪小眼,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年轻的天子还没露面。朝臣们等的烦躁不安,开始交头接耳。 “咳咳,肃静,尔等像什么样子?”眼看着朝堂乱糟糟的,身为首辅的黄立极不得不说话了。 朝臣们稍微安静了一下,又低声谈论了起来。 黄立极摇了摇头,满脸赔笑的看向坐在阶下锦墩上的魏忠贤:“九千岁,您看都这个时辰了,陛下怕不会来了吧?” 魏忠贤轻咳了一声,朝堂上立刻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满意的看了一眼朝堂反应,魏忠贤摸着腰间玉带,曼声道:“元辅莫急,咱家让人去问问。” 也不等魏忠贤发话,一个太监跑出大殿,没过多久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在魏忠贤耳边低语着。 魏忠贤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在众臣们敬畏的目光下站了起来,笑道:“大家伙儿不用等了,陛下身体偶感不适,今天不来了,散了吧。” 殿中好多朝臣顿时轻松下来,终于不用再无聊的等下去了。好些元老大臣,经历了万历、天启两代不爱上朝的君王,对皇帝不上朝的事情,早已习惯。 可也有一些人有些失望。原本以为新君登基,朝堂局势会很快风云激变,是趁机上位的好机会。一些人甚至准备了弹劾的奏疏,可皇帝竟然没来,让他们顿感失望。 魏忠贤却不管这些朝臣怎么想,端着玉带挺着肚子,昂然离开了朝堂。 “恭送九千岁!”在黄立极的带领下,众朝臣躬身齐声喊道。 ...... 司礼监堂中,魏忠贤及一众心腹聚在一起议事。 “哈哈,满以为新皇帝会有什么不一样,没想到却和先帝一样,是个不爱管事的。” 秉笔太监李永贞笑道。 “不过是十七岁的天子,哪里懂得朝政,恐怕是害怕不敢上朝吧。”掌印太监王体乾也笑呵呵道。 魏忠贤哈哈笑道:“陛下不懂朝政没有关系,有咱们替陛下看着,这天下乱不了。” “老祖宗圣明!”众太监纷纷叫道。 “呈秀你有什么话要说?”魏忠贤问道。众人皆轻松自如,唯有崔呈秀没有笑,魏忠贤便问道。 在天启初年时,崔呈秀被都御史高攀龙举报,遭朝廷革职等候处置,便投靠了魏忠贤,不顾文官体面拜太监为义父,成为最早投靠魏忠贤的文官,从此成为阉党的中坚。这些年,崔呈秀结党营私,将朝中大臣名单按照派别分别汇集成册,进献给魏忠贤供其提拔同类、打击异己,凡是不肯归附阉党的朝臣几乎全被贬谪;而摇尾乞怜的得以提升。现在崔呈秀已经是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并被封为少傅,势倾朝野,与魏忠贤早就绑在一起,一荣俱荣密不可分。 “义父,孩儿就是隐隐有些不安。”崔呈秀沉思道。 “哦,尽管说来。”魏忠贤忙道,对崔呈秀脑子他还是非常信任的,向来当做军师使用。 “义父,孩儿就是觉得有些看不懂皇帝。当初为信王时,陛下他勤奋好学、克己自律,这样的人当皇帝,必然会想做个大有作为的帝王。但陛下他第一次早操便不上,竟然是因为没睡好的原因,这让孩儿有些弄不懂了。”崔呈秀缓缓道。 “这有什么弄不懂的,”李永贞笑呵呵道,“很多人没有发迹前都奋发图强,发迹后便会乐于享受。陛下他刚刚登上大宝,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这大明朝的皇帝,从正德到嘉靖,从隆庆到万历,还有刚刚驾崩的天启,有哪一个是勤政的皇帝?不爱上朝才是正常好吧。 “但愿如此吧...”崔呈秀轻叹道,“眼下朝堂暗潮汹涌,好些人蠢蠢欲动,想借着新皇登基对付义父,这些时日咱们还是小心为妙。义父,您应该多在陛下身边走动,只要能得到陛下欢心,咱们便什么就不怕。” 魏忠贤点点头:“咱家醒得。” 就在此时,有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老祖宗,不好了。” “慌里慌张的,什么事?”魏忠贤眼睛一瞪,怒骂道。 那小太监吓得哆哆嗦嗦,道:“老祖宗,老祖奶奶她,她要被陛下赶出宫去了。” “啊!”众人顿时张大了嘴巴。 小太监说的老祖奶奶是奉圣夫人客氏,先帝天启的奶娘,也是魏忠贤的对食。因为深受天启帝的欢心信任,在皇宫内外,除了魏忠贤,便是客氏权势最大。有多少王公大臣,见了客氏都避让一旁,跪拜在地,口称奉圣夫人。 现在,皇帝要驱赶奉圣夫人,这是要对付大家的前奏吗? 很多人顿时惶恐不安起来。 第3章 魏忠贤该不该留? 朱由检没打算现在就对阉党下手。 在上一世,年少的崇祯同样也没急着对付魏忠贤,而是等到稳定朝堂后,才开始着手拿下阉党。而拿下党羽遍布朝野被天下人称为九千岁的魏忠贤,这个成就曾经让崇祯兴奋好久,自诩英明神武,整个天下尽在掌握。 而现在想想,那不过是笑话罢了。 魏忠贤看似权倾朝野,控制了锦衣卫东厂,满朝大部官员都是他的党羽,然而他所有的权势都依附在皇权之上,犹如沙滩上的高楼一般。 现在自己是皇帝,想拿下魏忠贤,不过是一纸诏书罢了,根本就没有多么复杂。 朝臣们畏惧魏忠贤,谄媚魏忠贤,不过是因为魏忠贤距离皇权近,能让皇帝对他言听计从。而事实上,除了崔呈秀少数人外,那些自诩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哪个不以谄媚阉宦为耻?只要自己稍有示意,很多文臣必然蜂拥而上,把一众阉党扯成碎片! 至于归附阉党的锦衣卫还有宫中的太监们,很多人恐怕更希望魏忠贤倒台,魏忠贤倒了,锦衣卫能够脱离东厂辖制获得自由,没有人愿意整天跪在地上喊老祖宗,而宫中内太监们,更是巴不得魏忠贤一众党羽倒台,他们好借机上位。 朱由检没急着拿下魏忠贤的原因不是时机不成熟,而是怎样才对自己最有利。 不是对朝廷最有利,而是对自己这个皇帝最有利。朝廷是那些文官们的,而真正为大明江山着想的只有自己。 上一世临死时看过的那些画面,近四百年后的网上,有一种说法,说是若是魏忠贤不死,大明不会亡。对这个说法,崇祯呲之以鼻。 魏忠贤目不识丁连字都不认得,若是靠他大明才能生存下去,那才是最大的笑话! 事实上,重点在于该不该听从文官们的忽悠彻底罢黜厂卫,而非该不该除掉魏忠贤。 厂卫是皇帝的鹰犬,借助于皇权才能存在,也是对皇帝最忠心的人,早在上一世上吊前的好些年,朱由检便认识到了这一点,他早就后悔听从文官们忽悠彻底罢了厂卫,使自己变成了聋子瞎子。虽然他后期派出了大量太监监军,可是却已经为时已晚。而且,当时的他没有把厂卫用对地方。 所以,魏忠贤肯定是要除掉的,可厂卫不仅不能裁撤,而且还要加强,这样自己才能监控天下,才能控制朝局。 问题是,怎么才能在清除魏忠贤的过程中获得最大的好处! 昔日信王府那些人,除了曹化淳外,其他人根本上不了台面,朱由检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手中无人可用。没有可信的人,便是有再多的想法,也无法施展。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上朝,也不是除掉魏忠贤,而是先收拢一些自己人。 朱由检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打算对付阉党,客氏却撞到了眼前碍眼来了,那就先把这个讨厌的女人处置了吧。 此时朱由检刚刚起床,简单用过了早膳,客氏便跑了过来。 “陛下啊,您怎么了?听说您身体不适,奴婢担心的连饭都吃不下。”客氏向着朱由检行礼后自顾自的站起身来,露出满脸关怀的神色,殷切倍致说着。 “不是奴婢说您,陛下您虽然年轻,但也要爱护好自己身体,整个大明江山可都担在陛下身上。陛下您是不是不习惯宫中的膳食?要不然以后就由奴婢每日给陛下做饭,奴婢做的饭食可好吃了,先帝吃了二十多年都没有吃够。” 客氏絮絮叨叨的说着,她是个精明的女人,天启活着的时候,她靠着天启的宠信权倾朝野,人人尊她奉圣夫人。可现在毕竟天启帝死了,现在当家的是新的皇帝朱由检。而只要把年轻的皇帝侍候巴结好了,自己的权势才能绵延下去,对此客氏可是门清。 当听到皇帝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没有上早操,客氏便巴巴的跑了过来。 在客氏看来,自己能摆平哥哥天启,自然就能哄住弟弟朱由检,毕竟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天启帝朱由校这么大的时候还吃自己奶呢! 然而,崇祯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让客氏神色大变。 “你为何在宫里?”听客氏絮絮叨叨说完,崇祯只是冷冷的问道。 对眼前的女人,崇祯上一世没有一丝的好感,现在仍然没有。这个女人和皇兄不清不楚,仗着自己受到皇兄宠溺,甚至连皇后张氏都不放在眼里,而皇兄的几个子嗣夭折恐怕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啊?”客氏被朱由检问愣住了,一下子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并非宫中嫔妃,也非宫女,为何会在宫中?”崇祯道。 “奴婢,奴婢是奉圣夫人,是先帝的乳母啊。”客氏喃喃的道。 “可皇兄已经不在了,何需乳母?”朱由检淡淡道,“来人,把她赶出宫去,以后加强宫禁,外人不得随意进宫!” “是…”几个太监犹豫了一下,上前便拖客氏离开。 “陛下。”客氏叫了一声,却不敢造次,乖乖的被拖了下去。 眼前的少年虽然年轻,却是当今天子,现在已经不是天启时了…… 看着昔日嚣张跋扈的客氏被拖出去,乾清宫所有的太监宫女都知道,这皇宫的天已经换了。 “皇爷,奴婢让他们把奏疏送来?”曹化淳恭声请示道。 朱由检摇摇头:“朕不批奏疏,朕今日要去西苑转转。” “奴婢遵命。”曹化淳答应着下去准备。 很快,在百十个太监宫女簇拥下,朱由检乘着御辇离开了乾清宫,向着宫外西苑而去。 西苑位于皇宫西面,中海南海之畔,有山有水,风景秀丽,明朝好些皇帝都不愿住在皇宫而是把西苑当家,譬如喜欢打仗自封将军正德皇帝朱寿,还有喜欢修道的嘉靖,以及朱由检的爷爷万历,都常年住在这里。 朱由检并非要和正德和嘉靖他们学,而是他接下来要做的很多事情,都不适合呆在皇宫。 西苑作为历代大明皇帝常年生活的地方,各种设施自然完善,拎包入住毫无问题,故朱由检也不用事先派人准备。 来到西苑的第一件事,朱由检便让人去召英国公世子张世泽前来见驾。 第4章 朕不想养猪 “还是西苑好啊,比呆在宫里舒服多了。”站在湖边,看着湖光山色,感受着入脾般的清凉,朱由检舒服的呻吟道。上一世当了十七年皇帝,这西苑又近在咫尺,自己竟然从没有来这里休闲玩乐过。 “皇爷...”曹化淳吞吞吐吐。 “有话就说。”朱由检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 曹化淳道:“皇爷刚刚驱逐了客氏,可那客氏实是厂公的对食,奴婢实在是有些担心......” “呵呵,”朱由检轻笑了起来,对曹化淳想什么心知肚明。曹化淳根本不是担心害怕魏忠贤,而是想趁机给魏忠贤上眼药,好尽快赶魏忠贤下台。 “你是朕信邸出来的,自然是朕最信任的人,暂且不用急,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罢了。” “奴婢明白。”曹化淳大喜,连忙说道。 “这些时日,你给朕留意宫中,看看那些人可堪使用。可以不用太机灵,最重要的是对朕忠心。对了,皇嫂身边的那个王承恩还不错,有眼色也忠心,可以把他调到朕身边来。”朱由检吩咐道。 很快,宫中就会来一轮大清洗,朱由检可不愿看到有朝一日再上吊时,身边只有一个王承恩陪伴,太他娘的凄凉了。 咦,为何说再?呸呸呸,不吉利! “奴婢明白。”曹化淳恭声答应。 君臣对话时,有守西苑的内宦禀报,英国公世子张世泽到了。 “臣张世泽拜见陛下。”张世泽快步跑了过来,满脸喜色的叫道。 张世泽是英国公长子,今年十六岁,和朱由检是老相识了。 登基前,朱由检不过是一个闲散的藩王,从没有想过皇位会落在自己头上。一个是闲散的藩王,一个是国公之子,论身份相差不多,在一起玩过很多次。 只不过张世泽这厮不爱读书,最喜欢的是走鸡斗狗逛青楼,以前崇祯老大瞧他不上。 可是上一世北京城被闯贼攻陷的时候,张世泽战死殉国,也算做到了与国同休,对自己对大明的忠心还是没有问题,可以一用。 “知道朕找你做什么吗?”也不让这厮起来,朱由检直接问道。 张世泽摸了摸脑袋,憨笑道:“这个臣可猜不出来。” 早上吃饭的时候,还听父亲张之极说起皇帝早朝放了满朝文武鸽子的事,没想到就被皇帝喊到了西苑,张世泽一脸的懵逼。皇帝有那么多的国家大事不处理,专门召见吊事不管的自己,难道是看上了自己的绝世才能要重用自己?可是除了斗鸡斗得好一些,面对青楼姑娘勇猛一些,自己也没什么其他才能啊,张世泽心中胡思乱想着。 “你对关外的建奴怎么看?”朱由检继续问道。 张世泽有些发愣,这种问题不是应该问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吗,怎么问起自己来了。 但皇帝的问话又不能不答,张世泽只好搜肠刮肚表忠心道:“建奴原本是我大明藩属,却不忠于我朝举兵作乱,占我辽东杀我百姓,实在是罪大恶极。若是陛下恩准,臣愿带兵出关攻打建奴,收复失地直捣黄龙!” 朱由检笑了:“看来你还不完全是废物。既然如此,朕便准了。” “啊?”张世泽嘴巴张的瓢大,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怎么就准了呢,难道真的要让我带兵,不怕我把兵全带到沟里吗? “陛下,那个,臣虽然不怕死,但臣毕竟年幼,恐怕,恐怕......”张世泽吞吞吐吐道。 “不怕死就行!”朱由检道,“怎么,还以为朕真让你带兵杀建奴,就你这吊样,别说建奴,恐怕连建奴女人都杀不过。” 张世泽松了口气,擦着脸上的汗陪笑道,“吓死臣了,不过陛下,您也不能太小瞧臣,建奴的女人臣应该还是能干得过的。” 张世泽说着,脸上露出男人都懂的贱笑。 “你这厮!”朱由检差点气乐了。 “朕不是说笑!”崇祯严肃了起来,“朕已决议,组建西苑禁卫,由朕亲自为将,编练新军,等新军练好之日,便是朕御驾亲征征讨建奴之时,到时必犁庭扫穴,把建奴一举全歼,收复辽东国土!张世泽,你便是朕征召的第一个士兵!” “臣领令!”张世泽连忙高声叫道,“臣愿为陛下马前卒,为陛下牵马坠镫。不过陛下,您可不能让我只当小兵,怎么也得给我一个千户百户干干。” 崇祯没好气道:“等你能有能力带兵的时候再说吧。现在朕命你,把北京城里,各家公侯伯府的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还没袭爵的,你认识的能找到的都给朕找来。现在就去,朕给你一个时辰!” “臣这就去。”见朱由检玩真的,张世泽不敢怠慢,磕了一个头后连滚带爬的就跑。 这厮惫赖的样子,让朱由检微微摇头。 “陛下,恐怕这些世子爷们不堪使用。”曹化淳忍不住提醒道。 “不堪使用的话,以后就不用想着袭爵。”朱由检淡淡的道。 “这些勋贵世袭罔替与国同休,享受了大明两百多年的富贵,理应成为朝廷的柱石。可是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一个个活的跟猪一样,只知道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哪还有当年那些开国靖难功臣们一点影子!” 曹化淳叹了口气,不再多说。勋贵们变成这样子也不是一日变成的,赶鸭子上架真的能成才吗? 朱由检也没再多说。事实上若是有选择的话,他也不愿用勋贵子弟,可是眼下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 不管怎么说,这些勋贵和皇室天然一体,大明亡了他们也就不复存在,从这一点来说,他们是皇室天然的同盟。当然,勋贵们大都也不是好东西,强占百姓田地,强买强卖,这样的事情也没少干,和宗室一样是大明的蛀虫。 不过,宗室、士绅、勋贵,大明三大蛀虫中,勋贵人数最少,勋贵的危害最小,也最好对付。 自己做的是大事,是要造朝廷的反,革所有统治阶级的命,非如此,不能挽救已经腐败不堪病入膏肓的大明。正如那支红色军队领袖教员所说,要把朋友弄得多多的,把敌人弄得少少的,要分得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眼下看来,勋贵们实属次要矛盾,属于能改造好的对象。所以朱由检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 能堪使用的勋贵子弟便收归属下,不堪使用的,便以后除爵,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第5章 朕不是闹着玩的 没到一个时辰,张世泽便气喘吁吁的跑回了西苑。 在他身后跟着二十余人,都是勋贵子弟,好些人朱由检都认识,比如定国公世子徐元贞,安远侯世子柳绍宗,襄城伯世子李国帧等。 连同路上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张世泽便找到这么多人,实在是让朱由检刮目相看。 “陛下,时间太过仓促,臣只能找到这么多。”张世泽还很谦虚。 朱由检微笑点头以示嘉奖。 “拜见陛下!”众勋贵子弟纷纷跪地行礼。 “都免礼吧。”朱由检摆了摆手,“知道朕叫你们来做什么吗?” “路上听世泽老弟说了,陛下是想在西苑组建禁卫。”定国公世子徐元贞仗着以前和朱由检熟,笑呵呵的回道。 在徐元贞看来,这不过是朱由检闲极无聊不愿上朝,拉熟悉的勋贵子弟玩的借口罢了。组建禁卫新军?十七岁的皇帝知道什么练兵! 不过既然朱由检相召,自然要屁颠屁颠的过来,毕竟以后的岁月都要靠皇帝罩着,把皇帝侍候高兴了,自家以后的日子自然会好过很多。 看着徐元贞的表情,再看看其他勋贵子弟笑嘻嘻的模样,朱由检哪里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哼,你们都当朕是闹着玩是吧?等会儿便有你们好看的。 “答对了,朕就是要组建禁卫新军。”崇祯道,“建奴猖狂,我大明边境不宁,辽东丢失大半,边军战力孱弱无力收复。故朕要编练禁卫新军,等新军练成朕会亲征关外,和建奴决一死战! 诸位,尔等皆是勋贵子弟,昔日尔等先祖为我大明立下赫赫战功,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尔等可愿继承令先祖之志,随朕练兵,继续为大明作战?” “臣愿意!” “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陛下您指哪臣就打哪!” 众人纷纷叫道,一个个拍着胸脯表着忠心。 既然皇帝要玩打仗的游戏,自然要好好的陪着皇帝玩个痛快! “这可是你们说的,朕记住了!”朱由检肃然道,“从现在开始,尔等就是我西苑禁卫的新兵,从现在起,一切都按军令行事。朕的话就是军令,若有违背,轻者军棍,重者斩首!” 就在此时,曹化淳凑到朱由检耳边轻轻道:“陛下,厂公魏忠贤等在西苑外面。” 朱由检愣了一下,魏忠贤怎么来了?难道因为自己驱逐了客氏想找自己要个说法不成?朱由检冷笑了起来。 “宣他进来。” 魏忠贤很快被带到朱由检面前,跪地磕头:“老奴叩见陛下。” 朱由检淡淡道:“起来吧。” 魏忠贤看了眼正在排队列的勋贵子弟们,脸上堆满谄笑问道:“听说陛下要编练禁卫军,能否算老奴一个?” “怎么,厂公你也想要参加?”朱由检似笑非笑的道。 自己早上才驱逐了客氏,魏忠贤便巴巴跑到自己面前。是为了替他的对食客氏张目?还是猜到了朕召集这些勋贵子弟真正的目的?不,不可能,别说魏忠贤,这满朝文武没人猜到朕的想法!至于自己刚露出要编练禁卫想法,魏忠贤便知道了,朱由检并不意外。 魏忠贤笑嘻嘻道:“陛下要练新兵征讨建奴,老奴愿为陛下牵马坠镫。” 早上和手下议事的时候,崔呈秀便提议魏忠贤没事多往皇帝身边凑,好赢得新皇的欢心,以此保住阉党的地位。 朱由检要在西苑练兵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司礼监,在众人看来,崇祯帝朱由检练兵就和天启帝朱由校做木匠活一样,都是玩罢了。 天启帝做木匠活那是真正的爱好,崇祯帝练兵是否只是心血来潮玩闹一番? 不过不管如何,对魏忠贤来说,这都是难得的讨好皇帝的机会。只要把皇帝伺候舒服了,自然是一切都如从前。 客氏已经被赶出宫,根本指望不上,那就只能靠自己出马了,不过若论服侍皇帝,天下谁能和本厂公相比? 朱由检顿时明白了,这魏忠贤怕是把自己当做了皇兄天启,把自己召一批纨绔勋贵子弟练兵看做哥哥做木匠活一样了,所以巴巴的希望参加进来,好在自己这新皇帝面前献媚。 想清楚了魏忠贤的目的,朱由检心中乐了,既然这阉货如此迫不及待,那就让他好好“享受”一下吧。 心中想着趁机虐魏忠贤一般,嘴里却道:“还是算了吧,练兵可不是闹着玩的,厂公毕竟年岁大了,不能和他们这些小年轻比,若是一会儿累个好歹来就麻烦了。” 见皇帝竟然不想带自己玩,魏忠贤心中大急,急忙道:“陛下不用担心,老奴身体好着呢,不比棒小伙差。” 说着,魏忠贤使劲拍着胸脯,拍的碰碰作响。 “既然厂公你执意要参加,那便算你一个吧,入列吧,只是丑话说在头里,只要加入了,就得听令行事,违者严惩。”崇祯笑道。阉货以为讨了朕欢心便能和从前一样,朕可不是皇兄天启! “老奴尊令。”见皇帝终于答应让自己加入,魏忠贤大喜,屁颠颠的跑进了勋贵们的队列,站在了张世泽身边。 张世泽扭头看了魏忠贤一眼,脸上挤出笑容:“厂公。” 魏忠贤只是微微点头。若是他爹英国公在此,魏忠贤还会给三分笑容,而张世泽不过是个毛孩子罢了。 “尔等肃静!”朱由检一声厉喝,“现在,尔等便是朕手下的禁卫新兵,从现在开始,这里便是战阵之中,一切都要听军令行事。” 勋贵子弟们连忙闭上嘴巴,静听着皇帝说话,他们也迫切的想知道,皇帝到底如何“操练”他们。 是编成两队各拿刀棒玩打仗的游戏,还是捉对比武?那一会儿得好好表现一番,争取在皇帝面前露个彩。 这一刻,便是魏忠贤脸上也露出了期待之色。他虽然六十余,可身体高大体格强壮,不比棒小伙差。 看着这些人表情,朱由检心中冷笑起来。一群纨绔子弟,一会儿就让你们知道,朕不是闹着玩的! 第6章 皇帝的心思你别猜 午时一刻,司礼监班房。 王体乾脱掉了红色袍服,敞着怀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正捧着西瓜大快朵颐。两个拿着蒲扇的小太监站在他的身后,正拼命给他扇风。 突然,王体乾停下了吃瓜的动作,眼睛看向了门外。就见一帮太监抬着一个人飞快的跑进了院子。 “快快,老祖宗中暑了!”有人喊着。 王体乾大惊,连忙扔下西瓜,飞快的迎了过去,指挥着太监们把魏忠贤放在凉塌上,并让太监们火速去找御医。 “不用,咱家,咱家躺会就行……”凉塌上,魏忠贤勉强抬起头,气若游丝的说道。 王体乾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就见魏忠贤发髻散乱,满脸潮红,浑身就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蟒袍脏兮兮揉成一团,模样凄惨犹如被七八个壮汉肆虐的一番。 “这这,老祖宗,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啊?”王体乾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东厂厂公,权倾朝野的九千岁,竟然成了这般凄惨模样。 不是去西苑陪陛下练兵吗,怎么感觉真的像去战场打仗了一样? 随同魏忠贤去西苑的李朝钦满脸的悲愤道:“陛下哪是练兵,分明是要老祖宗的命啊!大热的天,老祖宗站在日头下足足站了一个时辰,连动都不能动,一动就要挨鞭子。曹化淳那个狗东西,拿着鸡毛当令箭,竟然敢打老祖宗,足足打了五鞭子啊!” “啊!”王体乾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忙扭头看去,自家厂公刚刚脱下的衣服上果然有被鞭打的痕迹,结实的蟒袍都被抽破了。再看魏忠贤后背上,数道鞭痕纵横,已经肿了起来。 “这这这,曹化淳他怎么敢?” 当初的曹化淳见了自己等人如哈巴狗一样摇尾巴巴结,怎么现在如此大胆! “有什么不敢的,现在他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我看用不了多久,这司礼监就要人家说了算了。”李朝钦冷哼道。 王体乾叹了口气,那很有可能。可是他还是不敢置信,这可是老祖宗啊,曹化淳他怎么敢下手?难道说...... “不怪曹化淳,”魏忠贤开口了,竟然为曹化淳开脱,“不止本公,基本上所有人都挨了鞭子,张世泽他们被打的更重,张世泽那孙子都哭着求饶了,陛下也没对他容情,相比较来说,对本公还算客气了呢。” “可您是老祖宗啊,是九千岁,如何能和那些毛头小子相比?”李朝钦不忿道。 “是本公主动向陛下请求加入的,怪不了别人。要怪就怪本公事先没想清楚,以为陛下不过是玩玩而已,没想到竟然真的要练兵。”魏忠贤叹道。 李朝钦道:“练兵咱们又不是没见过,京营练兵那是这番模样?” 魏忠贤叹道:“陛下才十七岁,不过是从书本上看到一些东西,哪里懂得如何练兵啊。” 王体乾忙问道:“老祖宗,那明天您还去吗?” 魏忠贤苦笑道:“还去什么啊,再去恐怕老命真的要丢了。” 本想着好好巴结皇帝,好巩固自己的地位,现在看来却是不行了。 王体乾劝道:“老祖宗不用急,陛下毕竟年轻,想一出是一出,也许用不了几日就玩腻了,说不定会玩其他的,咱们还有的是机会。” 魏忠贤点点头,神色很是惆怅:“但愿吧。”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在崇祯朝真的还能呆下去吗?魏忠贤不敢去想,也不甘心。 英国公府,英国公张之极皱着眉头看着狼狈万分的张世泽,“你是去见皇帝还是逃难去了,怎么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爹啊!”张世泽嘴巴一瘪,哭了出来,“爹,孩儿差点见不到你了啊。” “停停停,喘匀了气好好说。”张之极命家仆给张世泽换下破烂的衣服,又让人灌下一碗冰镇酸梅汤。 张世泽缓过神来,开始一五一十的讲刚刚发生的事情。 “一站便是一个时辰,连气都不让喘的,稍微一动就挨鞭子,陛下哪是练兵,分明是炼钢啊。爹,我被打了足足十鞭!” “不过我还好了,柳绍宗那孙子更惨,被打了二十多鞭,受不了了假装晕倒躺在地上,陛下命人把他用凉水泼醒继续练。” “最要命的是陛下说了,从明天开始,每天都得练,卯时三刻必须得到,我估计,明天很多孙子根本就爬不起来。” 说到比自己表现更差的人,张世泽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张之极沉思了起来,皇帝的做法让他感到非常意外,练兵不是不可以,武宗正德帝就喜欢在豹房练兵。可京营内有的是兵士,北京城外有的是流民,没必要拿身娇肉贵的公侯子弟死命操吧? “那明天你还去不去西苑?”张之极问儿子道。 张世泽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却还是点头道:“不去恐怕不行啊,陛下的圣旨谁敢违背?” 张之极道:“不用怕,若是你爹我豁出去这张老脸来为你求情,陛下会答应的。” 张世泽连忙摇头:“别,千万别!若是爹您这样做,恐怕儿子以后在陛下面前就真没脸了,以后再有好事就轮不到儿子了。” 张之极满意的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一层,非常的好。以后好好地陪着陛下操练,务必任劳任怨不得有丝毫怨言。” “边事糜烂,边军战力不堪,朝廷文官党争不休,陛下勤奋好学年轻气盛,定然有一扫朝堂颓气中兴之志,这次机会,说不定是陛下要重用我等勋贵的信号。”张之极笑道。 自从土木堡之后,在文官们的压制下,勋贵们的日子一天不胜一天,现在着能仰文官的鼻息活着。带兵打仗轮不着,对国家大事也没有发言权,而勋贵们也不争气,只知道贪赃枉法,抢夺欺压百姓,侵吞军田军饷,一个个差不多都成为了废物。 勋贵中也有很多有见识的人,也不愿看到现在这种情形,却也都没办法,因为文官是不允许他们崛起的。 想到这里,张之极竟然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可是,陛下真的这么想的吗?会不会因为只和世泽他们熟悉,找不到其他人才拿世泽他们练手,为的就是过过练兵的瘾? 张之极摇摇头,感觉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事实上,猜不透皇帝心思的不止他一个。宫里内阁值房,阁老们也正在因猜不出皇帝心思而苦恼着。 第7章 元辅对厂臣魏忠贤怎么看 内阁值房,首辅黄立极和次辅施鳯来正在对坐。 “第一次早朝陛下便罢朝,跑到西苑去练兵......”黄立极摇头苦笑着。 “也许陛下看东虏猖狂、辽军接连战败,心中感到忧虑,这才对练兵有了兴趣吧。怎么也比先帝天天做木匠活强吧。”施鳯来却笑道。 黄立极白了施鳯来一眼,没好气道:“要是那样就好了,可你也不看看陛下练得什么兵,弄了一帮勋贵纨绔子弟,这帮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养尊处优,除了会斗鸡走狗玩女人还会什么,指望他们去对付东虏,那不是笑话吗?” 说实话,对自己这位助手,黄立极是顶瞧不上的,虽然大家都阿附阉党,可毕竟自己所为大都为了国事,而施鳯来却是全无节操。先帝活着的时候,施鳯来为了献媚恨不得自己下场给先帝打下手,可惜有魏忠贤在轮不到他。而现在先帝刚刚驾崩,这厮便非议起先帝来了! 施鳯来讪然而笑。 “国事如蜩如螗,许多事都需要陛下亲决,若是他真的呆在西苑只知道练兵,那可如何是好?”黄立极叹道。 施鳯来不以为然道:“那有什么?神宗四十年不上朝,先帝七年不问政,国事不好好的吗?” 皇帝不上朝,对内阁来说自然是最理想的状态,意味着内阁的权利越来越大。 黄立极无语的看着他,心说你可真说得出口,不看天下成了什么模样,灾荒,地震,流民,还有关外越剿越强大的建奴,眼下的大明如同坐在火药桶上,哪里好了? 可黄立极也知道,新皇帝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把如此大的责任压在他的身上,确实也有些异想天开。 可我还是想看到陛下能奋发图强,做个有为的天子啊!黄立极心中叹息道。 “不行,不能由着陛下性子胡来看,我得去劝谏陛下,我这便去西苑,羽王兄,你去不去?”黄立极看着施鳯来道。 施鳯来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这内阁毕竟得有人看着......” 听说魏忠贤也在西苑陪着皇帝练兵,施鳯来哪敢去触魏忠贤的霉头。 黄立极也不理他,随便拿了几封奏疏在手当做借口,便离开了内阁。还未等他出内阁,有人禀告,皇帝已经回宫了。 黄立极露出了微笑,还好,皇帝没有把西苑当家。 朱由检回到宫里,先去见了自己的嫂子张皇后。在朱由检登基之事上,张皇后出力非常大,现在要调走她身边的太监王承恩,朱由检感觉有必要和她说一声。然后朱由检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乾清宫。 就在刚刚,曹化淳被朱由检调到了司礼监,成为了司礼监诸秉笔太监之一,王承恩被提拔为副总管,随侍在朱由检身边。 “皇爷,首辅黄大人求见。”王承恩禀报道。 朱由检微微点头:“宣他进来。” 黄立极很快走进乾清宫,叩拜后,朱由检给他赐座。 “陛下,臣此次求见是有事需要陛下定夺。”黄立极道。 朱由检道:“朕刚刚登基,对国事尚不熟稔,有什么事内阁商定处置便好。” 黄立极摇头道:“此事非得陛下决定不可,第一件事是追封陛下生母之事,第二件事是陛下册封皇后事宜。” 听关系到自己已经病逝的母亲刘贤妃,朱由检连忙正襟危坐,仔细聆听。 早在朱由检五岁的时候,生母刘氏便病逝了。后来朱由检父亲朱常洛登基后,才追封的刘氏为贤妃。现在朱由检登基,理应追封生母为太后。 经内阁众人商议后,给已经亡故的朱由检生母刘贤妃上了“孝纯恭懿淑穆庄静毗天毓圣皇太后”的美谥,朱由检对此很满意。 然后便是册立信王妃为皇后,这也是应有之意。朱由检看过内阁拟就的册封诏书后,表示满意,披红后,让人拿去司礼监盖印。 “听说陛下今日到西苑练兵了。”说完正事后,黄立极没立刻告退,而是笑着扯起了家常。 朱由检点点头:“元辅你消息很灵通,是的,朕决定在西苑组建禁卫新军,等到新军练成时,朕会亲帅大军出关征讨东虏。” 黄立极劝道:“陛下,臣以为陛下您刚刚登基,应该把精力放在处理政务上,练兵之事交由一武将便可,何必天子亲力亲为?” 朱由检笑道:“你此来恐怕主要是为了劝朕是吧?” 黄立极从锦墩上站起,跪了下来:“陛下圣明,老臣此来就是为了劝谏陛下。 自万历末年东虏崛起以来,我明军接连战败,辽东几乎全部落入虏手,陛下之忧老臣自然清楚。然东虏再强,也不过是肘腋之疾罢了,有宁锦防线在,东虏绝扰不到京师。 我大明有十三省,有亿兆百姓,只要陛下奋发勤政励精图治,只要朝政清明君臣一心,抚恤百姓积聚国力,早晚有一日定能灭掉东虏,收复辽东故土!” 看着跪在地上语气诚挚劝说自己的黄立极,朱由检有些恍惚了,他感觉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眼前的这位首辅。 上一世刚刚登基的时候,在朱由检眼中,不管是黄立极还是内阁其他阁老,甚至于六部尚书,个个都是魏忠贤的党羽! 所以等到皇位坐稳后,朱由检很快便寻机来了个大换血,把黄立极等内阁大学士,把六部尚书,只要是曾经阿附阉党者,统统赶出了朝廷,换上了他自以为正直、不阿附阉党的清流大臣,以为众正盈朝,局面便会焕然一新,自己在“众正“们的辅助下,大明会蒸蒸日上实现中兴。 可没想到,阉党没了,党争仍然在,而且愈演愈烈,大臣们整日忙着攻讦政敌铲除异己,根本没把心思用在正事上,以至于国事越发艰难,而自己气恼怒之下,只能选择把渎职的官员罢免问罪,重新任命自己认为称职的官员。然而新换的官员也没比前任好多少,自己只能选择继续罢免继续用新人…… 上一世自己当了十七年皇帝,换了有十九个首辅吧,至于罢免的其他内阁阁员乃至六部尚书的数量,朱由检现在都已经记不得了。 现在想来,自己认为正直清流的大臣未必就正直就能干,而阿附阉党的也未必没有能臣。 譬如眼前的黄立极,天启三年,皇兄天启非要重修三大殿,而当时国库空虚边军连饷都发不出,别的朝臣都不敢劝说皇帝,只有黄立极以死相争。而这次自己能够登基,也是黄立极以首辅的身份首先提出,并奉笺三次劝进,从这一点来说也算有拥立之功。 眼下,黄立极又来劝谏自己勤政,除了阿附阉党这个污点,黄立极所做所为当得起这个内阁首辅! “明朝之亡亡于党争!”画面中那些人的话语在朱由检耳边萦绕着。 这一世,无论如何不能让党争再起!瞬间,朱由检拿定了主意。 清廉正直的大臣固然好,贪官奸臣佞臣也有其用处,为君王者应该人尽其用,而不是根据其品德依据自己心中喜欢任免。 不过吗,朕还要试探一二才行。 “元辅对厂臣魏忠贤怎么看?”没有理会黄立极的劝谏,朱由检突然问道。 黄立极一愣,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 第8章 希望有朝一日,能令建奴闻风丧胆 朱由检的话语很是平静,但却在黄立极心中掀起巨浪。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回答会关系到后半生的命运。 新皇会拿魏忠贤如何,自崇祯登基以来,所有官员都在暗中猜测,黄立极也一直在琢磨,琢磨朱由检的心思。 然而朱由检不上朝不理政,竟然跑到西苑去练兵,表现的完全对国事不感兴趣,让大家都感到迷惑,难道是第二个天启帝? 现在,当朱由检问出这句话后,黄立极瞬间断定,新皇帝不是天启,绝不会容忍阉党! 可问题是自己怎么回答才能让皇帝满意?拼命攻讦魏忠贤和其彻底撇清关系?可满朝的人都知道自己和魏忠贤是同乡,也是靠着魏忠贤才当上首辅。 “陛下,魏忠贤是东厂厂公,先帝活着的时候对其言听计从,以至于权倾朝野,人称其九千岁仅在先帝之下! 阉党当道,排除异己,要想做事只能阿附阉党,否则必然会被赶出朝堂。 为了权势阿附阉党者有之,忍辱负重相忍为国者有之,以至于满眼看去,朝堂之上,仿佛遍地都是阉党党羽,昏天黑地遮天蔽日。故天下人皆期盼圣天子临位,一扫朝堂乌烟瘴气,使政治重现清明。” 朱由检忍不住要鼓掌了,精彩,真的精彩! 黄立极没有辩解自己和魏忠贤的关系,可言外之意却是忍辱负重,为了国事不得不依附阉党。 然后说只有新帝才能铲除阉党,对朱由检隐有期待规劝之意。话语中还隐约提及他在朱由检继位起到的作用。 果然,能做到内阁大学士者,又岂是白给? “元辅之苦衷朕知道了,世人都以为元辅是魏忠贤同乡,是阉党核心,何其谬也!”朱由检叹道。 “朕刚刚登基,对国事尚不熟悉,还望元辅尽心尽力,为朕处理好国事。” 朱由检已经决定了,继续让黄立极在首辅位置上呆着,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样很快拿下。 从能力来说,黄立极并不算差,重要的是有把柄拿在自己手中,只有自己稍有不满,便能以曾经阿附阉党的罪名把其拿下! “老臣,老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黄立极跪在地上激动道,他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对了,这月不是武举乡试吗,你回去后替朕拟一道旨意,十月份加一次恩科,山东河南陕西山西河北五省的新科武举,可在十月份来京参加会试,朕会挑选有才者入西苑禁卫。”崇祯吩咐道。 “陛下,明年二月就是武科会试,有必要提到今年十月吗?”黄立极疑惑不解道。 “时不我待啊!”朱由检叹道。 朱由检知道,就在两年后,建奴会绕道蒙古从蓟州破开长城防线入侵,洗掠京畿各府,是为“己巳之变”,从此建奴彻底成为大明噩梦。几乎每两三年建奴就会入关劫掠一次,辽西宁锦防线完全失去了作用。 一次次的劫掠使得京畿山东河北几乎成了废墟,数以十万计的百姓被掠往关外为奴。 靠着十多年的劫掠建奴迅速壮大实力,而大明持续失血之下终于走上了末路。 既然重生一次,朱由检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两年时间看起来很长却又那么短暂,只争朝夕! 为什么时不我待黄立极不明白,朱由检也无法解释,但看皇帝态度坚定,黄立极也只能选择妥协。 黄立极回内阁了,朱由检想了想,命人去传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是时候解决锦衣卫的问题了! “锦衣卫是做什么的?”田尔耕刚来,朱由检便劈头问道。 田尔耕呆了一下:“回陛下,锦衣卫的职责是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 来的一路上,田尔耕都在寻思皇帝召见自己的用意,却猜不透。 新皇登基,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压力山大,毕竟,还从没有哪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能获得两任皇帝信任。 所以对于自己的下台,田尔耕早有心理准备。可到底只是罢职丢官还是获罪杀头,谁也说不清楚。 从朱由检入宫到现在,田尔耕可以说是惶惶不可终日,连去魏忠贤那里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什么?明知道要下台为啥不造反?问这种问题只能说你对明朝情形不了解。 在大明,太监也好锦衣卫也罢,可以权倾朝野可以凶名赫赫,但绝对没有造反的土壤。 譬如魏忠贤权势这么大,看似满朝文武都是其爪牙,可若是他敢造反的话,恐怕没有一个文官会跟随他。 田尔耕虽然是锦衣卫指挥使,他若敢对皇帝不利的话,他手下的锦衣卫会立即砍了他的狗头邀功请赏。更何况,侍卫皇宫的锦衣卫大汉将军名义上也是锦衣卫,却不是一个系统,田尔耕却根本调动不了。还有腾骧四卫等天子亲卫,更是只忠于皇帝一人。 所以,当朱由检登上皇位那刻起,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田尔耕也好魏忠贤也罢,根本就没有造反的可能。 “还有呢?”朱由检继续问道。 “还有,”田尔耕重复了一下,突然灵机一动,“为天子耳目,刺探天下,为天子鹰犬,撕咬任何不敬皇家者!” “那你以前是这样做的吗?”朱由检冷冷问道。 豆大的汗珠从田尔耕额头滚下,他并不敢擦拭。 “臣,臣有罪,罪该万死。”田尔耕附身在地头也不敢抬。 朱由检知道,现在只要自己一句话就能把田尔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可那又有何用处? 拿下田尔耕换上一个新的锦衣卫指挥使固然容易,可是一场清洗下,新任指挥使要想完全重建掌控锦衣卫却需要很久。 没有那么多时间啊! 使功不如使过,田尔耕虽然该死,却也不是没有用处。 “既然知罪,那便戴罪立功吧。朕罚你前往辽东,刺探建奴军情,收买细作,刺杀建奴大将,什么时候你立下的功足以抵消你的罪过,就什么时候回来。”朱由检淡淡道。 “臣遵旨!”田尔耕重重磕下头去。知道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至于还能不能重回京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锦衣卫在我大明境内凶名赫赫,朕希望有朝一日也能令建奴闻风丧胆!田尔耕,若是你能做到,便是我大明的功臣。” 第9章 厂公万万不可 田尔耕失魂落魄的出了宫,从声威赫赫的锦衣卫指挥使,转眼间便发配辽东。去和建奴厮杀,能不能活着回来为未可知,又怎能不失落? 刚走出宫门,却意外的发现手下佥事许显纯正往宫里走! “见过大人!”看到田尔耕,许显纯赶忙上前行礼。 “你怎么来此?”田尔耕疑惑 道。 “陛下相召......”许显纯欲言又止。 “汝好自为之。”田尔耕点点头,也不多问,大步离开了皇宫。 这是令许显纯替代自己吗?田尔耕想着,也好,许显纯总归是自己这边的,他做指挥使总比外人强。 许显纯却没敢想那么多,他是满怀惊惧的叩见崇祯。 “听说你是武进士出身?”朱由检劈头问道。 许显纯连忙道:“回陛下,臣是万历三十八年进士。” “汝祖母是我大明公主,汝身上也有皇室血统,怎么甘为阉人忠犬?”朱由检怒斥道。 “臣罪该万死。”许显纯脸色苍白,附身在地瑟瑟发抖。 许显纯,驸马都尉许从诚之孙,身上也算是有皇家血脉,可到了崇祯年间,光是在册的宗室数量就有二十多万,那些公主县主后裔更是不计其数,许显纯这点家世算不了什么。 朱由检之所以召见许显纯,看中了此人身上的特质,残酷。 对,就是残酷! 许显纯虽然才是小小锦衣卫佥事,但死在他手上的朝廷大臣却不在少数。 杨涟、左光斗、周顺昌、黄尊素、王之采、夏之令等东林党人皆死在其手。其残酷手段令人发指! 上一世刚登基时,受文官们影响,朱由检对厂卫没好印象,对许显纯这等残暴之人更是痛恨万分。所以拿下阉党后,很快便下旨把许显纯等人处死! 然而现在,经历一次亡国之恨,灵魂游历后世四百年之后,现在的朱由检已经彻底醒悟。 残暴之人也不是没有用处,用以威慑文官岂不是最佳人选? “若论罪你万死莫赎,不过朕念你也是奉命行事,便给你个机会,从明日起你去西苑报道,协助朕编练禁卫新军。” 许显纯残暴阴狠,便让他先去整治那些勋贵纨绔子弟吧,肯定能在最短时间内把那些混账整治的服服帖帖,好早日派上用场。 “臣叩谢陛下!”许显纯狂喜,本以为皇帝要整治自己,没想到却给了自己一个美差。 皇帝西苑练兵的事身为锦衣卫要员的许显纯哪能不知,能去西苑当差,意味着进入皇帝眼中,以后飞黄腾达自然不在话下。 敲打一番后,朱由检便告诉许显纯的任务,一句话,就是监督勋贵操练,按照朱由检给的方略操练。朱由检身为皇帝,总不能把所有精力放在那些勋贵身上,许显纯就是他的执行者。 “凡是京中公侯伯爵,每家派出一名嫡出子弟入西苑,充为禁卫新兵,汝为教官!” “这些都是纨绔,必然不服管教,你对他们不必手软,只要触犯军纪便要惩治,只要不打死打残,任由你施为。” “朕给你半月时间,半个月后,朕要看到那些人脱胎换骨,唯令是从,有军人模样!” “若是能做到,朕保你一个锦绣前程,否则......” “陛下放心,臣若是做不到,以死谢罪!”许显纯慨然道。 朱由检摆摆手,让许显纯退去。 许显纯踌躇满志的离开了皇宫,没走多远,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看去时,发现是魏忠贤身边的一个小太监。 “许佥事,走那么快做甚?咱家喊你没听到吗?”小太监跑到许显纯面前,不悦的道。 “你有事?”许显纯皱起了眉头。 小太监没注意到许显纯的脸色,大咧咧的道:“咱没事,是老祖宗要见你。” 许显纯脸色一变:“请你回去告诉厂公,本官刚从宫里出来,身上奉有皇命,恐没时间见他......” 小太监顿时怒了:“许显纯你好大胆子,老祖宗你都敢不见,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许显纯脸色一沉,怒骂道:“本官是锦衣卫佥事,天子亲军,可不是没卵子的奴婢,哪有功夫理会莫名其妙的人!” 说完,许显纯不顾而去。 “老祖宗啊,许显纯那混蛋根本就没把您放眼里啊,骂话可难听了。”小太监回到魏忠贤在宫外的府中,哭哭凄凄的道,准备狠狠告上一状。 “出去。”魏忠贤摆摆手,根本不愿听他啰嗦。 小太监愣了一下,见魏忠贤脸色不好,连忙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树倒胡孙散吗?连许显纯都不把本公放眼里了啊。”魏忠贤脸色非常不好。 先前,听说田尔耕被陛下召进宫里,等田尔耕出宫后魏忠贤马上派人询问皇帝召见他的原因。结果田尔耕只是说陛下派他去辽东探查建奴军情,并没有亲自来见魏忠贤。 换作往日,一听魏忠贤询问,早屁颠屁颠跑来了。 而这许显纯更混账,竟然骂自己阉人奴婢,魏忠贤恼怒之余却深感无力。 “厂公不必担忧,许显纯不过是有奶便是娘的王八蛋罢了,眼看厂公失势,便立刻改换门庭,殊不知他早已和咱们密不可分,东林那些人恨他更恨咱们,现在改变的越快,他日死的越苦不堪言!”崔秀冷冷道。 在天下人眼里,许显纯早就是阉党,现在却想摆脱,只能连阉党都得罪里外不是人,所有人都会把他当做敌人,实在是愚蠢。 魏忠贤点点头,对区区许显纯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皇帝的心思,为什么见许显纯。 “陛下欲在西苑练兵,许显纯武进士出身,也许陛下问询些练兵的事。”崔呈秀猜测道。 “先是田尔耕,再是许显纯,看来陛下已经容不下本公了。”魏忠贤叹道,神色极为萧瑟。 “罢了罢了,既如此本公便主动求去吧,如此说不定还能保住身家性命。”魏忠贤认命的道。 “厂公万万不可!”崔呈秀顿时急了。魏忠贤是阉党的首脑,魏忠贤要是离开了,自己这走狗铁杆哪里还有活路? 第10章 讨伐阉党的帷幕拉开 “厂公您大可不必如此悲观。”崔呈秀斟酌道,“陛下此举也未必是要对厂公您下手。” “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卫,任何一个皇帝都会抓在手中,任用心腹在所难免。自太祖朝到现在,前任锦衣卫指挥使有几个能善终者?陛下把田尔耕发配到辽东已经很仁慈。” “但厂公您却不同,陛下未必也会对厂公如此。因为陛下需要制衡外朝,就必须任用内监。否则便会君权旁落,为朝臣所欺。 而信邸中,除了曹化淳能拿出手,根本没有几个能用之人,要想制衡外朝仅靠曹化淳能行?故陛下离不开厂公。” 魏忠贤茫然道:“本公有那么重要吗?” 崔呈秀斩钉截铁道:“当然!除非陛下想朝廷动荡,否则不会对厂公下手。” 动了魏忠贤便是发出信号,那些被赶出朝堂的党人必然会趁机发起反扑,朝堂曾经阿附阉党的的官员都不会被放过,眼下的朝堂,十有七八都是阉党,大换血之下,朝廷必然动荡不安,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平静。 而现在天下正是多事之秋,各地的灾祸不断,时有流民作乱,再加上关外的建奴,朝廷根本经不起动荡。 “陛下若是睿智,必不会彻底拿下咱们,而会让咱们和东林党相互制衡,如此完全掌控朝堂。”崔呈秀自信的道。 若是朱由检听到这番话,必然会感到惭愧,这种制衡的手段并不高明,可上一世年轻的他并不会,于是朝堂之上来了彻底大换血,陆续众多原先失势下台的官员回朝廷,而这些多半是东林党人。 而这些新回朝堂者,为了争夺权势,相互打的不可开交。在这种内耗下国势日颓...... 对阉党的动静朱由检没有在意,他现在大部分心思都在西苑练兵上。 第二天一早,朱由检便来到西苑,卯时三刻准时点卯。 昨天那些勋贵子弟大部分都到了,而且多了很多,因为朱由检昨日命人通知了京师所有公侯伯爵府,每家必须派出一个嫡子。以后他们都得住在西苑军营,而且不得带家中下人,这意味着以后事事得亲力亲为,再没人侍候。这些勋贵子弟叫苦不迭,却不敢不参加。 不参加也可以,祖传的爵位也许就和你没关系了,这让他们如何愿意接受? 许显纯神色严肃的站一旁,看到他,一众勋贵子弟很是诧异,这个臭名昭著的锦衣卫怎么在这里? 不过众人也不是太在意,许显纯虽然凶名赫赫,但他们也不会害怕,因为他们都是与国同休的勋贵子弟,在大明地位超然! 可是很快,这些勋贵子弟不得不正视许显纯了,朱由检赫然宣布,许显纯是新军教官,负责他们训练之事。 朱由检简单说了几句,告诫他们要好好训练不可触犯军法,然后便退到一边,坐在凉亭中看许显纯练兵。练兵方略已经给了许显纯,就没必要再事事亲为。 许显纯很快把五十余勋贵子弟分成两排,开始进行训练。 先是半个时辰站姿态,顶着大日头静立。已经练过一日的还好,那些后来者很快就受不了,有人稍微一动,许显纯唰就是一棍,许显纯这厮是用刑高手,能打的人痛彻入骨却不伤骨头。 有人刚刚抱怨,唰又是一棍! 有皇帝的命令在,许显纯哪会把这些勋贵子弟放在眼里,打的那叫一个不客气。而这些勋贵子弟也不敢反抗。 半个时辰烈日下一动不动站着,折腾的大部分人欲仙欲死,当休息的命令下来,很多人一下子瘫倒在地哭出声来。 然而仅仅休息了一刻钟,又得训练,这次是左转右转后转,这是阵法的基础,古已有之。 不得不说,勋贵子弟素质还是不错,几乎没有文盲,所有人左右还是能分得清。 然而看似简单的左转右转,做的次数多了也能让人崩溃。 中午吃饭休息了一个时辰,下午继续训练,这次练得是列队行进。 五十余排成两排,在哨子声中列队行军,队伍必须走的整齐划一,拖后腿者必挨棍子。哨子不停脚步就不能停,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许显纯阴险的很,故意命令众人往湖边行进,人到湖边了哨子还不停,逼着人往湖里跳。 有人犹豫了一下,许显纯上去就是一棍,把人一下子打进湖中。没奈何,其他人只能闭着眼睛往湖里跳...... 这种训练足足进行了一个整天,所有人都几乎蜕了层皮,累的瘫在地上起不来。好在这些人平日里吃得好穿的好,身子底子比普通人好得多,这才没有被玩坏。 而这种训练还将持续下去,直到他们脱胎换骨,直到他们把服从形成本能。 朱由检在西苑呆了三天,每天监督着训练,他的在场足以让这些勋贵子弟不敢起幺蛾子。 但他毕竟是大明的皇帝,不可能每天只呆在西苑,虽然不愿上朝浪费时间,但并不意味着不管国事,重要的奏疏还是要看的。 三天后,朱由检不再每日到西苑,但训练仍在继续,以许显纯的手段,又有朱由检的圣旨,足以让那些勋贵子弟服服贴贴不敢扎刺。 而朱由检把目光从西苑回到朝堂的主要原因,是朝堂上终于起了波澜,朱由检终于看到弹劾阉党的奏疏。 天启七年九月七日,御史杨所修弹劾兵部尚书崔呈秀贪赃枉法残害百姓。 奏疏送到朱由检面前,朱由检微微一笑,留中不发。 然而,弹劾的奏疏如同石沉大海并未公布出来,杨所修一下子怕了。他弄不清楚到底是皇帝不愿处置阉党,还是阉党把持朝廷奏疏送不到皇帝面前。对他来说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不是好事,因为接下来他必然会收到阉党迅猛的反击。 阉党控制着东厂锦衣卫,杨所修自己屁股也不干净,阉党一旦动手,杨所修根本不能幸免。 恐惧之下,杨所修让好友陈尔翼上书为崔呈秀辩护,试图以此得到阉党谅解。 不管如何,杨所修的弹劾拉开了讨伐阉党的帷幕。 第11章 拿下魏忠贤 事实上从朱由检刚登基开始,朝野很多人便在观望,观望新皇帝会不会容得下阉党。 而朱由检驱赶客氏的行为无意给出了一个信号,那就是新帝并不是如何待见魏忠贤。 于是,一些官员猜测圣意开始了试探进攻。当然,真正的大佬都比较谨慎,率先出头的都是一些无名小卒,譬如御史杨所修。 杨所修的弹劾奏疏被皇帝留中不发,弹劾看似石沉大海,但皇帝也没处置杨所修,这无疑鼓舞了其他人。 九月八日,御史林聪弹劾左副都御史李夔龙,吏部主事陆源弹劾吏部尚书周应秋。 李夔龙和陆源皆是阉党核心,和崔呈秀并列“五虎”。 很快,其他“五虎”,“五彪”,也都遭到弹劾,数日间弹劾阉党的奏疏达数十之多。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风起云涌,阉党众人人人惊恐万分,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然而此时,仍然没有人敢直接弹劾九千岁魏忠贤。 对这些弹劾奏疏,弹劾对象若是阉党外围小人物,朱由检便批阅交由三法司会审定罪。 而对弹劾“五虎”“五彪”阉党核心的奏疏,通通留中不发。 朱由检的态度给了阉党敌人一些鼓励,却也给了阉党核心人希望,认为皇帝还在维护他们,没打算赶尽杀绝。 “若是把咱们都拿下,朝堂之上便只剩下东林党,这不是陛下想看到的,陛下需要我们制衡东林党,不会对咱们下死手的。”崔呈秀给阉党众人鼓劲道。 “可其他人呢?”李夔龙问道。皇帝已经下旨把好些阉党官员交由三法司,若是放弃这些人的话必会使得阉党众人士气低落。 崔呈秀冷冷一笑:“放心,三法司大部分是咱们的人,怎么判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吗?” 每天都有弹章弹劾阉党,可是拿下的却只是阉党的一些小卒子,这不免让很多人有些泄气。于是,朝中很多官员开始观望。 直到九月十三日,一份弹劾阉党的奏疏,终于引发朝堂大震。 奏疏的主人仅仅是一名国子监监生,名叫钱嘉征,身份低微,然而却把弹劾的矛头对准九千岁魏忠贤!共弹劾魏忠贤十大罪状,“一并帝,二蔑后,三弄兵,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无圣,七滥爵,八掩边功,九脧民,十通关节。” “魏阉之罪罄南山之竹,不足书其奸状,决东海之波,难洗其罪恶!” “伏乞独断于心,敕下法司,将魏忠贤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愤,以彰正始之法。圣主当阳,有敢言之士,万死何辞焉!” 奏疏把魏忠贤描述的罪大恶极简直是人神共愤,其中“罄南山之竹,不足书其奸状,决东海之波,难洗其罪恶”之语更是来自李密声讨杨广的檄文。 “真是没有创意啊,李密的檄文列了杨广十大罪状,这里也列了魏忠贤十大罪。”朱由检忍不住摇头, 不过不管有没有创意,这份弹章威力还是极大的,犹如一颗炸弹落入了湖面,顷刻间便是疾风骤雨。 钱嘉征身份固然低微,但却是第一个向魏忠贤发起了弹劾,而且他来自江南,那里可是东林党的大本营!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不得不怀疑,东林党大佬们终于忍不住寂寞,要下场了! 于是乎,无数的弹劾奏疏紧随其后,不仅是京师官员,更多的弹劾奏疏来自各省各地。 暴风雨终于来了! 朱由检忍不住笑了起来。 上一世的时候,面对这种情形,十七岁的他满心都是兴奋激动,满满的都是踌躇满志,借着倒阉党之势果断出手,罢免魏忠贤,捉拿阉党骨干,进而把阿附阉党的一扫而空,不管是朝堂之上,还是地方督抚乃至府县,凡是魏忠贤提拔重用之人全部罢官。 干起来时爽的飞起,事后却是一片狼藉。 被罢免的官员太多,留下的空位需要填补,于是昔日被阉党赶走的官员大都回到了朝廷。 最可笑的是,当时的内阁大学士全部罢官,下面推选出了十多个备选,而当时的朱由检竟然不知道谁比谁好,只能用抓阄的办法挑选阁老。现在想想朱由检就感到羞愧,那时的自己就是一个冲动暴躁无知的少年啊! 昔日东林党势大,浙党楚党晋党不得不和深受天启信任的魏忠贤勾结,才能和东林党对抗。天启四年,东林党在党争中失败被赶出朝廷,朝堂便是阉党的天下。 所以说,所谓的阉党,其实包含了浙党楚党晋党等东林党政敌,上一世朱由检把阉党一扫而空,朝堂充斥的便只能是东林党徒。 这些东林党嘴炮天下第一,做事却一团糟,当时的朱由检失望之下,又把他们赶出朝廷。于是乎,朝堂官员换来换去,如同走马灯笼一番,内阁首辅平均一年换一个,很少能有干上两年的。 朝堂官员换得过于频繁,满朝官员眼睛里只有空出来的位置,没人肯把精力用在做事情上,结果就是...... 朱由检已经不愿回忆下去,上一世的皇帝生涯,留给他的满满都是痛苦。 好在,朕重生了!这一世,朕绝不会像上次那样! 这一世,朕要牢牢掌控局势! 九月十六日,皇极殿。 自登基后,朱由检第一次出现在早朝上。 黄立极代表内阁说了几件事,朱由检耐心的听着,询问内阁意见,然后做出决断。 日常性的事物处理过后,朝堂上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 朱由检也没人他们多等,沉声:“想必尔等也都听说了,国子监监生钱嘉征弹劾东厂厂公魏忠贤十大罪状,不知尔等如何看。” “老奴有罪,听评陛下发落。” 御阶下,魏忠贤面向朱由检缓缓跪倒,脱下了头顶乌纱帽,附首在地。 看着魏忠贤花白的头发颤抖的身躯,一些人兔死狐悲,一些人露出跃跃欲试之色。 朱由检没有理会魏忠贤,而是看向一众朝臣,于是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心意已决。 “陛下,臣建议把魏忠贤打入天牢,交由三法司会审。”黄立极脸色变幻,只能硬着头皮率先出列,表明自己的态度。 第12章 朕要造反,需要钱财 黄立极话一出,朝堂上顿时喧哗了起来。 众所周知,黄立极虽然算不得阉党骨干,但也是在魏忠贤支持下才坐上首辅位置,平日里对魏忠贤也言听计从,便是在奏疏中也都是以“厂臣”称呼魏忠贤而不敢直呼其名。 在朝野很多人看来,黄立极就是阉党。没想到现在竟然提议让三法司定魏忠贤的罪。 一些阉党核心忍不住对黄立极怒目而视,有些人譬如崔呈秀则若有所思。三法司里充斥着阉党的人,让他们审魏忠贤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真正的聪明人如次辅施鳯来则充满警惕的看了黄立极一眼。 明眼人都知道,魏忠贤被拿下是肯定的了,而黄立极的提议从某种程度来说是对魏忠贤的回护,必会得到其他阉党中人的感激。如此魏忠贤及其党羽倒台后,其他归附阉党官员也有了核心,会迅速聚集在黄立极周围。 如此,即便东林党借着倒阉之际重回朝堂,朝堂上这些曾经阿附阉党的官员也能与之抗衡。 可是,黄立极就不怕受到牵连?若是皇帝一心铲除阉党,黄立极不怕惹怒皇帝? 施鳯来心中充满了疑惑,目光在黄立极和朱由检身上巡弋。 突然,施鳯来想起,就在前些天因为皇帝西苑练兵事,黄立极去见过皇帝,难道就在那时,君臣之间达到了默契? “臣附议!”几乎一瞬间,施鳯来便想清楚了,连忙紧随黄立极之后道。 “臣附议!”其他内阁大学士也连忙跟道。 朝堂上弹劾阉党的一些官员感到有些不妥,却又说不出什么。 “朕以为不妥。”朱由检拒绝了内阁的建议,“魏忠贤是内臣,其所做所为多涉及宫帏,不宜公开审理。 这样吧,魏忠贤有罪罪大恶极,但念其曾服侍先帝多年的份上免其一死,令锦衣卫锁拿,发配其为先帝守陵。 命锦衣卫佥事许显纯统领西苑禁卫新军查抄其所有家产,所得皆充入内库! 退朝!” 言罢,朱由检下了宝座,转身离开了大殿! “陛下......”一些大臣还要说话,见皇帝竟然走了,只能悻悻作罢。 算了,下次早朝再弹劾吧,早晚把所有阉党彻底清出朝堂。 “怎么由西苑禁卫查抄家产?”也有一些人嘀咕着。 看起来皇帝好像更在意的是魏忠贤的家产,而非其犯了多大罪过。 若是朱由检听到这嘀咕,肯定会嘿嘿一笑,朕就是这么想的。 在上一世的时候,朱由检只顾着清除阉党重振朝纲,对金银之事根本就没在意。 魏忠贤也不是一下子就抓起来,而是发往凤阳安置,也没查处魏忠贤的家产。魏忠贤去凤阳时带了几十辆车,光是随从就数百人。当时又有人弹劾魏忠贤有不轨之心,朱由检便下旨令锦衣卫锁拿。 魏忠贤得到京中的心腹报信后,惊惧下便上吊自杀,其众多随从抢了钱财后一哄而散。 而魏忠贤京师产业则由都察院会同顺天府负责查抄,所得皆入国库。至于查抄了多少银子,朱由检记不太清,反正是没有多少。当时朱由检满腹的心思都在清理魏忠贤余党上,根本顾不得钱财这样的小事,现在想想,何其谬也! 对普通百姓人家,钱财是维持全家生存的基础,对一个国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若是朝廷有钱,当年自己何必屡次三番加税赋?惹得天下百姓哀声载道。 若是朝廷有钱,自己何必裁撤驿站,逼反了那个驿丁? 若是朝廷有钱,自己何至于没钱粮赈灾?使得陕北无数流民作乱! 经历了生死瞬间灵魂游历四百年,朱由检对自己为什么会败有了清晰的认识。 自己所以败,大明所以亡,最大的原因就是没钱!不是大明没钱,是朝廷没钱!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百姓也好,官吏也罢,整日忙活为的都是利益。可叹自己堂堂天子,节衣缩食,日常用度连普通富户都不如,连给后宫嫔妃打首饰的银子都没有! 士绅富户锦衣玉食,藩王公侯穷奢极欲,天下百姓嗷嗷待哺,自己这个天子也一贫如洗! 天下钱财都进了士绅官吏家里,都进了藩王宗室家里,都进了勋贵家里,唯独没进入自己这个皇帝和天下百姓手中! 从这点来说,自己这个皇帝和天下贫困百姓才是一伙,而士绅勋贵宗室是自己和天下百姓的敌人! 然而朝廷却掌握在代表士绅的文官们手中。文官们控制朝堂,士绅们控制乡野,以文御武军队也由他们控制。自己这个皇帝想做事实在太难,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越是挣扎坠落的越快。 所以要想拯救天下百姓,要想中兴大明,要想华夏避免三百年的沉沦,重活一次的朱由检,知道自己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跳出朝堂这个桎梏,另立体制,“推翻”这个朝廷! 一句话就是,朕要造反!造这个朝廷的反,推翻所有的统治阶级,一切由百姓做主,百姓才是天下的主人。当然,朕就代表着天下百姓。 所以,重生后朱由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建立西苑禁卫,他要建立一支完全由自己掌控的军队,以之为基础进行革新,革除士绅勋贵宗室这些剥削者,建立一个崭新的大明。 建立一支军队并非一件简单的事,需要海量的银子。朱由检是皇帝,却不能拿户部国库的银子养西苑禁卫。不是没这个权力,而是国库根本没多少银子。 和建奴十来年的激战,万历帝留下来的那点家底早就耗空。国库虽然有些钱,却要用来养边军养朝廷官吏还要用来赈灾。 要建新军只能自己设法搞银子。 魏忠贤控制朝堂多年,权倾朝野阉党遍天下,他要是没银子鬼都不信! 万历十年,太监冯保被抄家,所获黄金三万两,白银两百多万两,其他财物折银数百万两。 魏忠贤权势远超冯保,他的家财恐怕比冯保更多! 上一世,魏忠贤倒台后这些财产不知道去了哪里,而这一世,朱由检又岂会放过? 第13章 抄家 到了九月,天气已经凉爽了很多,天高气爽,正是一年最舒服的时候。 最起码,西苑禁卫新军的士兵,那些勋贵子弟们,感觉舒服了许多。 天不那么热了,不用担心站军姿时热晕。感觉也不那么累了,再不会练了一上午就累死累活,训练结束的时候,很多人还有精力打闹,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挨打的次数也少了,很多人甚至练上一天都不会挨军棍。绝大部分人站军姿一个时辰都不带动的,行进训练也走的整齐划一,横看侧看都如一条线。光是从阵列整齐来看,绝对超过大明境内大部分军队了。 当朱由检来到西苑,看到这种情形时,表示非常满意。 能把这些无法无天的勋贵纨绔子弟练成这个样子,许显纯可谓下了功夫。 事实上是,这些人被许显纯打怕了。他们的爹虽然是国公是侯伯,但在许显纯眼里完全没有用。这些年,死在许显纯手里的高官不止一位,岂会顾及这些没实权的勋贵? “拜见陛下。” 在许显纯的带领下,众勋贵子弟排着整齐的队伍,向朱由检行军礼。 “很好,对你们现在的表现朕很满意,你们现在终于像个样子了。”朱由检朗声道,“从现在开始,训练暂停,朕需要你们为朕做一件重要的事!” 勋贵子弟们神色激动了起来,很多人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终于不用再进行这种枯燥乏味又痛苦的训练了! “就在刚刚的早朝上,朕已经命锦衣卫抓了魏忠贤,就由你们负责查抄魏忠贤家产!”朱由检继续道。 一帮勋贵子弟顿时有些吃惊了,这些时日他们被关在西苑中训练,根本没法和外面接触。魏忠贤权势有多大他们都清楚,哪怕勋贵中的第一人,英国公张之极也不敢正面和魏忠贤相抗衡,见了魏忠贤都得客客气气称呼一声厂公。没想到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权倾朝野的九千岁魏忠贤竟然就这么倒了! “此次查抄由许显纯统筹分配任务,具体查抄则由你们负责,锦衣卫和顺天府兵丁归你们调遣,查抄的所有金银财富一律登记在册押送内库。 朕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查抄过程中清正廉洁,不要中饱私囊,严格监督你们手下的差役兵丁! 会有锦衣卫盯着你们,朕还会派御史清查账目。 谁出了岔子,哪怕是世子直接取消世子身份,不是世子取消官籍贬为庶民,然后由你家里按照所贪银两十倍赔偿,至于你,就一辈子留在西苑操练吧。”朱由检严厉的道。 很多人神色顿时变了,当刚听到由他们负责抄家时,一些人真的生出了一些心思。 众所周知,自古以来抄家就是肥差,随便往怀里揣一些,账簿上改上一笔,便是好大一笔钱财。一般而言,像这样的抄家,至少一小半钱财都会进负责抄家的人的私囊。 “当然,你们皆是勋贵子弟,是爵位继承人,你们是未来的大明公侯,自然不会看得上这些抄家的钱,自然也不会让朕失望。 至于你们手下那些做事的人,皇帝不差饿兵,事情结束后人人都有赏赐。”朱由检最后语气和缓道。 “许显纯留下,其他人都解散都去准备吧,等待抄家命令。” 朱由检站在凉亭中看着微起波澜的湖水,王承恩抱着拂尘侍立在朱由检身后。 许显纯站立朱由检面前五尺处,静待皇帝发话。 沉默了一会儿,朱由检终于开口了。 “就在朕来西苑前,又有一大堆奏疏由通政司送到宫里,摆在朕的桌案上。 上百份奏疏大部分都在弹劾魏忠贤及其党羽,其中弹劾你许显纯的便有十封之多!” 许显纯脸色一白,慌忙跪了下去,“臣有罪,听评陛下发落。” 朱由检摇摇头:“有罪没罪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外面那些文官说了算,朕心中有一杆秤。 在朕眼中,凡是能为朕分忧,能为国做实事的,便是有些过错朕也不会计较。 相反,那些什么事情都不做,只知道空谈只知道攻击他人抢权夺利者,在朕眼中便是祸国之臣。 许显纯,在过去你党附魏忠贤,做了不少混账事。这些朕现在不与你计较,毕竟很多事是你听命而为。 现在朕需要你只听朕的话,只做朕吩咐你做的事,你可能做到?” 许显纯脸色坚毅的道:“臣能做到,若是有朝一日臣辜负了陛下,愿遭千刀万剐之刑!” 朱由检点点头:“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说的话。现在朕需要你做的便是查抄魏忠贤家产。 你昔日是魏忠贤信任的人,又是锦衣卫,没有人比你更清楚魏忠贤的家产。 此番查抄由你统筹负责,具体的事交给张世泽他们干,你负责监督他们。 朕要建西苑禁卫新军,查抄这笔钱财便是建军费用。 许显纯,你现在只是锦衣卫佥事,朕现在封你为锦衣卫同知,若是这件事你做得好,你便是朕的下一位锦衣卫指挥使!” 许显纯大喜:“陛下放心,臣绝不辜负陛下信任。” 朱由检点点头:“好了,下去做事去吧。” 许显纯冲着朱由检磕了个头,精神抖擞的去了。 片刻后,在许显纯的带领下,一帮勋贵子弟全副披挂手持武器,迈着整齐步伐出了西苑。 许显纯骑在马上,边走边发出指令,锦衣卫衙门,顺天府,五城兵马司,都随着许显纯命令调动起来。 大批的锦衣卫兵丁衙役开始集合,惹得街上百姓纷纷躲避。 西苑,朱由检坐在凉亭思考中。 随着抄家的队伍派出,他心中的计划终于可以进行了。 已经到了九月下旬,再过十来日,北五省的武举将汇聚北京,到时自己会从武举中挑出一批人,再在北京周围招募流民和贫困百姓入伍,先招上三千人,如此,新军的架子便搭起来了。 有了抄家的银钱,养兵练兵的费用足够了。再按照从生死间画面中学到了方法,仿造那支红色的军队练兵,也许用不了几月,便能得到一支精兵! 第14章 竟然在这等着朕 “闪开,闪开!” 大批的兵丁差役在街上跑过,边跑边呵斥着。街上百姓吓得纷纷躲避。 “锦衣卫,五城兵马司,这是要大动干戈啊,却不知是谁倒霉了?”街角有人窃窃私语着。 京中百姓,大都能和权贵拉上一些关系,普通人根本没资格住进城里,这些人最是大胆。 “还能是谁?多半是......”那人看看四周,伸出两只手,比出九根手指。 “魏......哈哈,倒的好。”同行人哈哈大笑起来。 “咦,那不是英国公府的小国公吗?”突然有人叫道。 “可不是嘛,话说好些天没看到他了,他怎么在抄家的队伍里啊?” “世子,世子爷。” 耳边有人喊叫自己,张世泽略微扭了扭头,好像是家里的家丁,张世泽却没有理会,带着一帮人径自杀到了宁国公府。 宁国公魏良卿是魏忠贤的侄子,本是乡下的庄稼汉,魏忠贤得势后鸡犬升天,魏良卿作为魏忠贤的亲侄子便来到了京师,在锦衣卫谋了个闲职。 天启六年,宁远大捷,和在魏忠贤的运作下,和宁远之战没有任何关系的魏良卿竟然分到战功,被封为肃宁伯,一跃成为了爵爷,而那些辛苦和建奴作战者得到的赏赐竟然远不如他。 同年十月,朝廷兴修三殿告成,太监李永贞上奏魏忠贤有功,进爵上公,魏良卿亦封宁国公,加太师。 一个目不识丁只会种地的庄稼汉就因为有个当太监的叔叔,一跃成为顶级贵族,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他娘的,给老子抄,把所有人赶到院子里,不听话的都宰了!” 一脚踢开宁国公府大门,无视府内面无人色的家丁,张世泽恶狠狠的吼道。 他奶奶的,老子祖先辛苦跟着成祖爷靖难,打了多少仗受了多少伤,才给后人留了个国公爵位。一个没卵子的家伙靠着哄皇帝竟然哄骗到一个公爵,这让张世泽非常不爽。魏良卿是什么样的货色,配当国公吗? 现在,能亲自带人查抄魏良卿家,张世泽兴奋的很。 亲自指挥手下把魏良卿的老婆孩子及下人都赶到院里,任由他们瑟瑟发抖。 “早知道一直在老家种田多好?何苦来京师享受富贵。”魏良卿脸色苍白的站着,喃喃自语。 张世泽不屑的看了魏良卿一眼,也不理会,开始分派人手抄家。 “都给老子听着,”张世泽怒骂着,“查抄结束后每个人都有赏赐,查抄中谁手脚不干净,一律格杀!” 杀气腾腾的话语吓得负责抄家的兵丁差役人人胆寒,纷纷叫道不敢。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认为张世泽不过说说而已。 张世泽不再多说,挥手命人干活,反正话已经说到,有些人找死也怪不了自己。兵丁差役们冲入各个院子,开始搜捡财物。 很快,成箱的金银,大批的珍珠玉器玛瑙搬到了大厅,五六个账房负责一一清点,记录在册。 张世泽提着利刃在各处巡视着,监督着搜查。 突然,有人来到张世泽身前,附耳说了几句,张世泽大怒,很快来到一处房间,命房中搜捡的人出来,在那人恐惧的目光中从他身上拽下一条珍珠项链。 “世子爷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那差役磕头如捣蒜一般哀求着。 张世泽也不多说,扬起胳膊一刀砍下,斗大人头滚落地上。 “来人,拿着人头去各院给大家看,告诉他们不想死就给老子手脚干净点。”张世泽在尸体上擦着刀上血迹,一边冷声吩咐着。 一个锦衣卫力士捡起人头快步走出,很快,整个抄家队伍一片肃然。有些人脸色苍白,悄悄从怀里取出金锭银锭,放在查抄的钱堆里。 京中各处,属于魏忠贤及其子侄亲属的产业别院,同样的事情在发生着。 清点出一批钱财,登记造册后便有锦衣卫装车拉走,运往宫中入内库,而账册便送到崇祯皇帝朱由检面前。 “呵呵,才半天的功夫,便查出了金五万八千余两,银三百六十三万,其他珍珠玉器价值尚未估算,田产店铺更是没有计算在内。魏忠贤不过得势数年,竟然积攒了这么多财富,果真抓得不怨!” 朱由检啧啧叹道,看完后把账簿递给黄立极。 黄立极不动声色的看着,心中却道有什么好奇怪的,魏忠贤权势熏天,爪牙遍天下,贪个几百万两银子何足道哉! “陛下,平辽将军毛文龙上奏,言说马上要进入冬季,皮岛数十万百姓缺衣少食,恐怕难以熬过这个冬天,毛文龙请朝廷拨银五十万两,用以赈济辽民。”黄立极禀告道。 朱由检道:“这件事内阁怎么看?” 黄立极苦笑道:“大部分人不同意拨付,认为毛文龙胃口越来越大,而东江军面对建奴战果寥寥,东江镇似无单独存在的必要。” 朱由检沉吟了一下,缓缓道:“也不能这么说,皮岛位于建奴侧后,能从义州方向威胁建奴老巢,还是有些用处的。皮岛贫瘠不生长庄稼,辽民困弊也能想象。 这样吧,朝廷筹集一批粮食送往皮岛用以养民。告诉毛文龙,他也不能只等着朝廷养着,皮岛十多万人岂能整日无所事事?打鱼晒盐,总能找些吃的。” 黄立极道:“陛下说的是,其实朝廷拨付的钱粮足够养活辽民的,就是将官贪婪侵占兵饷难以禁绝,才导致钱不够用。” 朱由检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派御史去查?” 黄立极苦笑道:“不止东江军,所有边军都一样。逼得紧了,必生兵变,根本没法查。” 朱由检脸色不好看了,虽然早知道这样还是禁不住愤怒。在上一世时,他拿这种情况一点办法都没有,打败仗了甚至不敢处置将领,只能拿随军的文官定罪。 这种情况必须得到改变,等朕的新军练成了,会慢慢的改造所有军队。 “陛下您看毛文龙的请饷?”黄立极打断了朱由检。 “朕不是说了吗,调拨一部分钱粮。”朱由检没好气道。 “户部说国库的银子都有了用处,实在是挤不出多余的银子。”黄立极边说边看向抄家的账册。 朱由检顿时无语了,该死的,竟然在这里等着自己。 第15章 天下间就没有比抄家来钱更快的(第三更) 对毛文龙,朱由检一度感觉很复杂。 毛文龙存辽民开东江,算是难得的将才,所以才在短短时间内升到了平辽将军东江总兵。然而,毛文龙又非常跋扈,洗劫商旅,抢劫百姓,侵吞军饷,谎报战功,这些事情都是真实存在。而东江军的战果实在称不上多好,在朱由检心里,对不起每年支付的几十万两银子的钱粮。 所以在上一世,当袁崇焕以尚方宝剑斩了毛文龙后,朱由检虽感到不悦,却也没有太在意。 然而等到崇祯二年,建奴绕道蒙古从蓟州入侵,抢掠京畿之后,朝廷震惊,朱由检震怒,于是当时的蓟辽督师袁崇焕便成了最大的罪人,朝野间纷纷议论,若是袁崇焕没有杀毛文龙,建奴担心后路未必敢绕道蒙古入侵。 然而,生死间灵魂游历四百年,结合四百年后的认识,朱由检的看法又有不同。 毛文龙起到的作用其实并没有想象的大,即便袁崇焕不杀毛文龙,也无法阻挡建奴绕道蒙古入侵。 因为毛文龙的兵力也就两三万人,兵甲不全战力一般,建奴只要在镇江堡宽甸一带布置万余兵力,便足以阻挡东江军。而建奴的主力仍然可以选择绕道蒙古南下。 不是东江镇不重要,是毛文龙部的战斗力不足以发挥皮岛的地理优势。若是皮岛真的有一支能抗衡八旗的精兵,建奴绝对会如芒刺背、如鲠在喉,不拔了皮岛绝对不敢全力入侵。 不过眼下皮岛只有毛文龙,毛文龙苦守皮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这样还算尽心的人,朱由检也不愿太过苛求。 仔细想过后,朱由检同意了由内库拨银三十万两,用以赈济东江镇的辽民。 “陛下,上个月底,四川发生地震,据四川巡抚禀报,倒塌了房屋数千间,数万百姓无家可归。”黄立极继续道。 朱由检不悦的道:“四川巡抚是干什么吃的?每年地方截留了一大半的赋税,这些钱财都去哪里了?莫不是都被他们贪了不成?什么事都指望朝廷,朝廷有多少钱财够造的?着四川官府自己筹集钱粮自己赈灾,由督察院派出御史监察赈灾情况,赈灾成绩作为地方官员政绩考核依据。” “臣回去后就拟旨,”黄立极道,“陛下,陕西......” “你还有完没完?”朱由检有些怒了,直接打断了黄立极的话,“所有的事情都要朕解决,要你们内阁做什么?” 黄立极苦笑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秋赋还未解到京师,国库空空如也。” 朱由检冷哼道:“朕就知道,你们就是看上了朕抄家的这点银子,若是朕不抄了魏忠贤的家,没有了这些银子,朝廷难道就不过了?对了,你刚才说哪里出了事情?” 黄立极忙道:“陕西,陕西布政使司上报,在凤翔府一带出现了蝗灾,五个县的庄稼被蝗虫吃的颗粒无收,今年的秋税无力征收,陕西布政使司请求减免那里的赋税。” “减免,统统减免。”朱由检连忙说道。 陕西,可不能出现民乱啊。 “朕再从内库拨出二十万两银子,买来粮食用来赈灾,今年冬天,务必不使一个人冻死饿死,督察院专门派出御史负责监督。” “臣这就去安排。”黄立极非常高兴,却也有些奇怪,为何陛下一开始出钱还不情不愿,说到陕西却这么干脆? “好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内阁忙去吧。”生怕再朝自己要银子,朱由检连忙赶人。 持续三日的抄家,魏忠贤及其家人在京中的家产俱被查抄,共查出现银五百三十七万余两,黄金六万八千两,另有珍珠玉器玛瑙珊瑚数千件,折合银子也有数十万两,而这只是浮财,房产店铺以及田地还没计算在内。 据统计,魏忠贤及其家人在京中共有十二处宅院,都是四进以上的大宅,魏忠贤和魏良卿的府邸豪华堪比公侯府邸,另外还有铺面四十多间,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城,光是这些固定房产价值便超过百万。 另外,在京畿各县,魏家共有田地六万多亩,都是巧取豪夺霸占的民田,原来的主人都成了他们佃户。而在魏忠贤的老家,也有大片的田地,许显存正派人前往魏忠贤老家查点。 所有家产折合起来,价值怕不有近千万两银子,足有国库两年多的收入,让朱由检兴奋之余又非常的愤怒。 朱由检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也许,皇兄天启帝把魏忠贤留给自己的用意就在于此吧,为的就是养肥了宰杀?可是自己上一世竟然没有参透,竟然没从拿下魏忠贤处获得利益,真是愚不可及啊! 一个魏忠贤便贪了这么多银子,那么多的藩王郡王,那么多的勋贵,数量更是无比庞大的士绅们,他们从百姓中掠夺的财富又有多少? 大明不是没有钱,而是钱财进入了这些人的口袋。 这天下间就没有比抄家来钱更快的了,这一瞬间,朱由检心中生出继续抄家一直抄家的念头。 弹劾阉党的奏疏不断送到内宫,那就继续抄下去吧。 继魏忠贤之后,被抄的是宫里的其他大太监,司礼监掌印王体乾,司礼监秉笔李朝钦、李永贞、涂文辅等皆被拿下。 除了一个和阉党走的不算太近的刘若愚,司礼监及其他监管事太监被一扫而空。这些太监没有后人,最爱的便是银子,从他们家里抄出的银子少者数万两,多者数十万两,皆进了内库。 宫中的阉党都拿下了,来自信邸的太监们上位。刘若愚升任司礼监掌印,曹化淳当上了司礼监秉笔兼东厂提督,王承恩当上了司礼监秉笔随侍帝侧,其他各监也都被信邸的老人把持。 清理了内宫后,朱由检继续动手,开始清理外朝,兵部尚书崔呈秀、吏部尚书周应秋、工部尚书吴淳夫、刑部尚书薛贞皆被拿下。 不过和上一世不同,朱由检做的还算克制,为了避免朝堂震荡,拿下这些阉党骨干后没有再大肆牵连。毕竟魏忠贤权倾朝野,满朝文武皆仰阉党鼻息,就几乎没有不和阉党有瓜葛的,若是真的牵连下去,势必会和上一世一样。 合同到了起点,签约状态改了,兄弟们求支持啊,求推荐票! 第16章 六部尚书 自从拿下魏忠贤后,朝堂的形式可以说是风起云涌,每日里无数的弹章涌向朝廷,皆是弹劾魏忠贤一党。 不管是御史,还是朝堂里其他官员,甚至是各省府县官员,也都纷纷往朝廷送上弹章。当然,很多人的目的不是真的为了弹劾阉党,更多的人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和阉党划清界限。 毕竟,当初魏忠贤权倾朝野的时候,不仅朝堂,地方的官员也纷纷阿附谄媚,为魏忠贤建生祠的地方官不在少数。当然,现在那些建起的生祠纷纷被捣毁,建生祠者摇身一变又成了倒阉的急先锋。 朝廷中,魏忠贤阉党铁杆如“五虎”、“五彪”、“十狗”除了朱由检要用的许显存和发配辽东效力的田尔耕,其他人皆被拿下问罪,六个尚书全部拿下。朱由检已经下旨,凡是被拿下者一律罢官抄家,不仅仅是京师的家,还包括其籍贯的老家。 对文官们来说,京师只是当官任职的地方,京师内的家不会有太多财富。文官贪婪是众所周知,但很多人毕竟还要些脸面,贪的银子不会公然用在京中,更不会在京中建豪宅,而是把银子运回老家,而他们依仗官身接收投献、抢占兼并的田地,也都在其老家一带。 所以仅仅抄了其京中的家根本抄不了多少银子,朱由检便派出西苑禁卫里的勋贵纨绔子弟,带着大量锦衣卫前往犯官们的老家。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朱由检不想和上一世那样,把清查阉党无限制的扩大。 弹劾的奏疏每天都很多,便是内阁的几个大学士也都受到了弹劾,若是追究下去,朝堂又会为之一空,到时头疼的还是朱由检自己。 朱由检下旨,清查魏忠贤一党之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再以党附魏忠贤之事进行攻讦。 “魏忠贤仅仅一人,得势不过三四年时间,岂有天下官员尽出其门者?朝廷官员皆进士出身读圣贤书,岂有那么多人忠奸不分?魏阉一倒,无数人跟风弹劾,为公义亦或为私利乎?国事多艰民生积弊,各司官员应各尽其职尽忠职守,而非把所有精力都用在攻讦之上!” 朱由检亲自写了圣旨,以邸报传发各省。他再也不想看到上一世朝堂之上的乱局。 随着朱由检的圣旨传发各省,攻讦阉党的势头渐渐止住。曾经阿附过阉党的官员终于放下心来,而欲要接着这个机会干掉阉党一派好从中渔利的东林党官员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于是,所有人便都把目光盯在朝堂上空出的位置。 六个尚书,大部分侍郎,正三品以上的官员便空缺了十多个。各方暗潮汹涌,符合任职条件的官员各自专营,拼命想拿下这些位置。 经过朝中官员举荐,内阁讨论之后,最终把一份长长的候选人名单摆放在朱由检面前。 看着名单,朱由检十分恍惚,上面的名字非常熟悉,这些人他都曾重用过他们,也都曾因为失望而罢免。 上一世的朱由检,一开始任用官员全凭喜好,感觉哪个官声好清廉便用哪个,后来才发现,官声好的未必会做事,更擅长的而是嘴炮。东林党都是清流,官声一个比一个的好,然而带给他却全是失望,于是朱由检把他们统统罢免,换上了温体仁这样名声不太好的人。可是,带给他的仍然是失望。 “《道德经》有云,治大国如烹小鲜,朕上一世就是太过急躁,其实不管贪官也好奸臣也罢,能做事的才是好官。而某种意义上,贪官比清官更为好用,到最后大不了随便拿个把柄撤了,还能抄家抄一笔银子。这一世,朕的朝堂其他不说,一定要稳,那些喜欢搞事的朕一个也不用!”朱由检暗暗道。 朱由检边想,目光在名单上缓缓看过。 名单上,吏部尚书候选人是王永光,王永光是万历二十年进士,三朝元老,为人廉洁勤政,忠厚正直,敢于直谏,朱由检对他印象深刻,上一世的时候便是吏部尚书,因为年迈而辞官。朱由检点点头,在王永光名字后面划了个钩。 户部尚书毕自严,崇祯印象更深,在上一世,毕自严便是户部尚书,在崇祯登基初的几年,殚心竭虑、兴利除弊、多有建树。那几年,陕西流贼已起,剿贼安民需要大量银子,关外的建奴屡次入侵京畿,使得京畿附近破败不堪,然而在毕自严的运筹下,开源节流,国库仍能维持。可惜,自己因为他袒护一个没有完成税收任务的知县把他下狱,而毕自严罢官后,朝廷亏空愈演愈烈,只能不断地加派三饷,现在想一想,朱由检便感到十分后悔。重重的在毕自严名字后面划了勾,这一世,朕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 礼部尚书何如宠,朱由检摇了摇头,这人他没有太多印象,好像任礼部尚书没多久便被自己罢官,没有太多建树。想了想,朱由检划掉何如宠,在旁边写下了徐光启三个字。 在上一世,徐光启也当过礼部尚书,入过阁,做的最大贡献便是编制的《崇祯历书》。然而,灵魂游历后世四百年后,朱由检才发现,自己从来没了解过徐光启这个臣子,在后世,徐光启的名气竟然比很多重臣更大!朱由检才发现,徐光启学贯中西,精通天文、数学、农学,甚至是军事,在火器运用方面别有造诣。 自己要编练禁卫新军,礼部并没有太多实际的工作,徐光启可以用来督造火器火炮,对了,还有一个擅长造炮的孙元华,也可以调来京师,专门负责替朕造炮造铳。再开一个科学学院,由徐光启任院正,培养出一批精通科学的人才。对四百年后科技之先进、文明之发达,朱由检实在是心向往之。 兵部尚书阎鸣泰,朱由检直接摇了摇头,在上面划了个叉,在旁边写上了孙承宗的名字。这个不解释。 刑部尚书乔允升,工部尚书南居益,朱由检都直接划勾,没做改变。 自此,新的六部尚书新鲜出炉。 第17章 朕就是要练兵 六部尚书人选确定了下来,接下来是空缺的六部侍郎候选人。 吏部左侍郎候选人成基命,东林党人。朱由检想了想,还是用朱笔划了勾,并非所有东林党都是坏人,该用还要用的。 礼部右侍郎候选人周延儒,看到这个名字时,朱由检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在上一世,所有臣子中,若论君臣相得,非周延儒莫属,后来自己委以重任,任命了周延儒为首辅,可惜,周延儒不注意修身,终于还是敌不过温体仁的暗算。周延儒状元之才,才华横溢,性格有些骄纵,用之六部尚可,并非宰辅之才。 一个个人名看下去,或者同意,或者提出自己心目中的人选,有了上一世的失败,有了灵魂游历四百年,现在的朱由检成熟太多,对用人上面也有了些心得。 礼部左侍郎候选人钱谦益,直接划掉!对这个未来的东林党党魁,连小妾的气节都不如的家伙,朱由检根本不愿使用。 兵部左侍郎李邦华,同样是清流,同样是东林,和只会嘴炮的钱谦益相比,李邦华更善于做实事,更关键的是,上一世京师陷落时,李邦华自杀殉国。论名气李邦华远不如钱谦益,论气节强了钱谦益不知道多少倍,这样的人才该重用。 一个个人名看下去,最终确定了各个职位人选。完毕后朱由检长叹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也许错了。 上一世自尽殉国之时,朱由检怒骂文官个个该杀,其实现在看来,文官中也有不少有气节能力强的忠臣,而自己这个皇帝却不能重用信任他们。 大明之亡,有一半亡在朕身上啊,朱由检心中苦笑道。 随着六部各司官员相继任命,朝堂的局势也稳定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朱由检增加的武举恩科考试开始了。一千多武举齐聚京师,都是来自北五省的武举,以及九边卫所的子弟。 重文轻武的传统,使得朝廷对武举考试并不重视,朝廷只派了一名兵部侍郎主持考试,派出的正是新任兵部侍郎李邦华。 武举考试分文试武试两场,先武试后文试,武试考弓马武艺,文试考兵法策略,经过两轮考试后,共有三百人的名单摆在了朱由检面前。 这便是恩科录取的武进士名额,共录取三百名武进士。一千余人参加录取三百人,接近三比一的录取率,相比科举来说,不要容易太多。当然也有通知的时间太晚,很多人没有得到通知的缘故。 “曹变蛟,十八岁,大同人,出身卫所,策试第二,步射马射皆为第一,总成绩第一。”兵部侍郎李邦华给朱由检介绍道。 朱由检心中微微波动,曹变蛟他当然记得,还有他叔父曹文诏,皆是为国尽忠的忠臣良将! “周遇吉,二十岁,锦州卫人,策试第三,步射第二马射第三,总成绩第二名。”李邦华继续道。 朱由检点点头,周遇吉他记得很清楚,在上一世做到了山西总兵,顺贼经山西进攻京师的时候,山西各府各路军队皆不战而降,唯有周遇吉死守宁武关,阻挡了顺贼半月有余,全家皆殉国。 “黄得功,十九岁,辽东开元卫人,策试第四,步射第三马射第二,总成绩第三名。” 朱由检微微点头,对黄得功他有些印象,魂游四百年时看过黄得功激战的画面,当建奴南下时,举国皆降,唯有黄得功力战阻敌于芜湖,最后被叛徒杀死,为国尽忠而亡。 “陈永福,二十一岁,河南开封人,农户,策试第五,步射第四骑射第七,总成绩第四名” 朱由检微微愣神,陈永福,上一世好像是开封守将,后来是死了还是投了顺贼来着?有些记不清了。 “李彦直,十八岁,胶东人,农户,策试第一,步射骑射皆一百名开外,总成绩列为第五。” 李邦华简要给朱由检介绍了前十名,然后恭敬的站立一旁,等待着皇帝确定状元榜眼探花的人选。 对李邦华录取的名单,朱由检还是非常满意的,没有再改名次,而是吩咐直接用印,于是恩科武举的名单便出炉了。 “这次武举恩科,爱卿办的很妥帖,朕心甚慰。”朱由检微笑着对李邦华道。 “为陛下分忧,臣本分也。”李邦华神色平静道,“只是不知这恩科进士的任命,陛下可有吩咐?” 按照明朝制度,录取的武进士由兵部负责委派官职,一般会下放到边军或地方军队,担任把总守备这样中低级军官。而到了明末,武备松弛,边军和地方形成了一个个军阀集团,各军将领皆任用私人,部下多出自亲兵家丁,而通过科考考中的武进士并不受到重视,甚至是会遭到排挤。 李邦华是兵部侍郎,若是朱由检没有特殊要求,按照惯例这些人都会由兵部派往各军任职。 朱由检道:“这些武进士朕都有用处,不需要兵部进行安置。” “不知陛下准备把他们用在哪里?”李邦华脱口问道。 朱由检微微一笑,直言道:“西苑!朕准备在西苑建立一支禁卫新军,这些武进士都将会作为新军军官。” 朕就是要练兵,没什么好隐瞒的。 李邦华愣了,皇帝在西苑练兵的事他当然听说过,和别人一样也认为不过是皇帝玩玩罢了,就和天启帝喜欢做木匠活一样。可李邦华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是玩真的! “陛下,这恐怕与制不合。”李邦华忍不住谏道。 李邦华当过左佥都御史,当年便以直言敢谏著称。而现在加试恩科武举,上千人不远来到京师考试,经过繁杂的流程,录取了三百武进士,他这个兵部侍郎为此事忙碌了半月有余,难道只是陪皇帝玩耍的吗?这让李邦华有些忍不住了。 “朝廷有九边军队数十万,有京营十万,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兵事自有兵部和各地督抚总兵负责,何须陛下亲自练兵?”李邦华语气诚挚的谏道。 第18章 整顿京营非卿莫属(第三更) 朱由检即位之初便果断清除阉党、稳定朝堂,这让李邦华很是欣喜,认为朱由检身上有明君之相,必然远超历代先帝。虽然朱由检也有西苑练兵之举,在李邦华眼中不过是少年天子爱玩闹罢了。眼下关外建奴咄咄逼人,辽东千里国土已经沦丧,朱由检尚武练兵在李邦华看来也算是好事,说明朱由检有收复国土中兴大明之心。 然而李邦华却没有想到,朱由检竟然为了练兵加了恩科武举,这是为了玩闹把朝廷武科当做儿戏啊!他本就是直言敢谏之人,当下便直接进言,请朱由检打消念头,把武进士们派往边军或京营,用在最需要他们的地方。 对李邦华的进谏,朱由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一笑,反问道:“李侍郎,边军暂且不说,你认为京营现状如何?” 李邦华沉默了片刻,缓缓道:“积弊丛生,战力低下,远不如万历之时。” 朱由检饶有兴致追问道:“譬如呢?” 李邦华道:“臣也只是有所耳闻,京营之弊太多,臣所知道的便有占役、虚冒、借马几项,侵吞军饷更是寻常。京营将领甚至是京中官员肆意役使京营士兵为自家干私活,譬如修院子修房,动辄役使数百甚至上千士兵。京营士兵数量号称二十万,事实上很多皆是冒领军饷,实际名册上的人并不存在,很多勋贵将领更是用家中仆人占用京营名额以领取钱粮,会操之时,则花钱在市井中雇人代替。京中官员有事经常从京营中借马,街上拉车之马,十有二三便来自京营,更有甚者,以极低的价格购买京营马匹为自家所有。至于侵吞军饷,在各军中已是寻常,京营又何能例外?” 京营,一直是朱由检心中之痛,每年耗费百万石以上粮食的京营,面对顺贼攻城之时,竟然连数日都坚持不了!从刚重生开始,朱由检便发誓要改变这种情况。但他同时也知道,正如李邦华所言,京营积弊太多,想改变实在太难,所以他才决定另起炉灶,在西苑编练新兵。 上一世当皇帝的时候,即位之初,朱由检也是用了李邦华为戎政兵部侍郎整顿京营,李邦华管理京营后,京营情况确实好了许多,然而得罪了太多既得利益者,在建奴围攻京师的时候,京营兵出了一些失误,误伤了城外的友军,而那些丢了京营利益的人抓住这点拼命攻击李邦华,终于使得李邦华去职。 李邦华去职的原因,有那些人拼命攻讦的原因,更多的是朱由检自身性格的因素,他实在是太缺乏耐心,事情稍有不谐便迁怒主事人,上一世因为这丢官甚至丢命的重臣不在少数,其中很多是真正的国之干才!有能力的官员被罢黜了,剩下的只是唯唯诺诺之辈。 朱由检脸色忽青忽白,对文官们的嫉恨消散了好多,更多的是对自己曾经犯下错误的懊悔。 李邦华停了下来,他现在对京营的了解也非常肤浅,只是耳闻而已,看皇帝陷入了沉思,李邦华便静立一旁。 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朱由检却是想到了上一世崇祯二年发生的“己巳之变”,崇祯二年十月,奴酋皇太极亲率八旗兵主力,绕道蒙古突破蓟北长城防线,侵入关内,围攻北京抢掠京畿,从此成为大明百姓的噩梦。 不,朕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仅有西苑禁卫还不够,毕竟距离崇祯二年十月只有两年时间,两年时间新军能练什么样朱由检也没有太大把握。 除了禁卫新军,还要整编京营!禁卫新军即便练成,也不应该用于守城,而是用之野战剿灭建奴收复国土,而守京师还是要靠京营才行。不过现在的京营,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已经到了不整顿不行的地步。 朱由检把目光看向了李邦华,因为他知道面前之人是整顿京营的最合适人选。不只是李邦华直言敢谏,更因为他勇于用事丝毫不怕得罪人。 “李侍郎既知京营弊端,可愿替朕整顿京营?”朱由检突然问道。 李邦华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跃跃欲试之色,慨然道:“陛下所命,臣不敢辞!” 朱由检道:“如此,朕便命你以兵部侍郎身份总督京营戎政,负责整顿京营之事,京营中一切事物,你都可处置。朕赐你王命旗牌,可行使先斩后奏之权。” 李邦华非常感动:“臣何德何能,竟得陛下如此信任!” 朱由检笑道:“李侍郎,朕可以和你做个约定,你负责整顿京营,朕在西苑编练新军,两年之后,看看是你的京营厉害,还是朕的禁卫新军更强!” 李邦华忙道:“京营是陛下的京营。” 对于比试的约定却没有搭腔,不是不敢,而是不屑。在李邦华看来,朱由检再聪慧也不过是十七岁少年而已,懂什么选将懂什么练兵?难道他以为弄上三百武进士就能成军了?打仗不是乱斗,军队更不是儿戏,其中学问大着呢! 对李邦华的态度,朱由检也不以为意。哼,有朝一日,朕会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军! 于是,朱由检下旨,着兵部侍郎李邦华总督京营戎政,负责京营整顿事宜。消息传到外朝,顿时惹得很多人惊慌,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处置好了京营的事,朱由检又把思绪回转到西苑禁卫上面,恩科武试已经结束,三百武进士可以作为新军基层军官,再从百姓流民中招募青壮入伍,禁卫新军的架子便搭了起来。 可是,总得有一个负责练兵的人。朱由检自己身为皇帝,总不能亲自去练兵不是,再说他除了看过四百年后的军队模样,对那支强大的军队模式有些了解,可真正该如何练兵却是不甚清楚。 到底该用谁替朕练兵呢?朱由检深思着,边思考边随意摆弄着御案上的奏疏,随意拿起奏疏翻看,却是一份吏部的任命奏疏,等待他的批阅同意,突然奏疏上一个名字映入朱由检眼睑。 对,就是他了! 第19章 卢象升 大时雍坊,松树胡同,胡同深处有一间两进的宅院,后院里,一个男子手提一柄大刀,正舞的呼呼风声。 时间已是深秋,正是秋寒料峭的时候,他却仅仅穿一件单衣,额头犹然有细密的汗珠浸出。 他叫卢象升,常州府宜兴县人,现为户部员外郎,从五品官员。二十二岁中进士,二十八岁便做到了五品官,可以说春风得意仕途顺畅。令人敬佩的是,卢向升升官靠的不是阿谀阉党,而是凭借真实政绩。 而现在,他又接到了吏部通知,即将升任大名知府,从朝廷到地方任职按例要升一级使用,而卢象升却相当于连升三级,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到正四品的大名知府,仕途之顺艳煞旁人。一方面是阉党倒台,从朝廷到地方空出大量空缺需人填补,再就是卢象升政绩确实斐然,让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卢象升进士出身,看起来白皙文弱,实际上他身材高大,力气远超常人,而且自幼习武,善于骑射,能文能武在文官中算是异类。眼下户部的差事差事已经交卸,就等着领上任的公文勘合,便要离开京师去大名府上任,闲着无事,便在家中演练起武艺来。 就在卢象升舞刀之时,细密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家仆从月亮门进入后院,静立在外侧。 卢家家教很严,当卢象升习文练武之时,家人不会无故打扰。眼睛余光瞥过之后,卢象升知道必然有了大事,又舞动了几下,收住刀势,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看了过去。 “老爷,宫里来人了。”家仆卢福恭恭敬敬的禀告道。 ...... 乾清宫。 看着眼前年轻的卢象升,朱由检内心很是感慨。上一世,陕西流贼起,祸乱整个北方,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组建精兵围剿流贼,稳定住了局势。在文官之中,算是少有的知兵之人。 只可惜自己当年没有给予他足够的信任,错用了太监高起潜,以至于他独战建奴大军孤立无援,领孤军和建奴激战壮烈殉国。 更让朱由检感慨的是,游历四百年时了解到,不仅卢象升为国战死,其弟卢象观,其从弟卢象同、卢象坤,还有其三个从父,乃至卢家一门百余人,几乎都死在和清兵作战的战场上,满门皆忠烈! 而当时并为大明柱石的洪承畴,论能力也许不比卢象升差,可是论气节却是判若云泥! 卢象升这样的人才是国之栋梁,才是朕应该信任应该重用的人! “卢象升,天启二年进士,做过翰林院编修,户部主事,户部员外郎,吏部考评皆政绩卓异,故拟外放为大名知府。”朱由检清朗的话语在殿中传播。 朱由检继续道:“这些都是吏部给你的评语,然朕又听闻你自幼习武,力气很大,是个知兵之人,却不知真假?” 卢象升神色平静,只是微微躬身谦逊道:“微臣是有把子力气,也读过几本兵书,知兵却是谈不上。” 朱由检道:“既然如此,不妨和朕谈谈,你对辽东战事怎么看?” 卢象升愣了一下,他本以为只是平常的觐见,毕竟外放知府,按例皇帝都会召见慰勉一番。没想到皇帝见自己不谈政务,竟然问起兵事来。 不过他向来对兵事感兴趣,又是在朝廷任职消息灵通,自然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陛下相询,微臣便说一下拙见。以臣看来,辽东战事当以守为主,不宜主动向建奴进攻。” 朱由检微笑道:“不妨详细说说。” 卢象升便继续道:“微臣之所以这么说,是根据了解到双方兵制差异而言。据臣所知,建奴采取八旗制度,全民皆兵,兵又有旗丁旗余之分,旗丁不事生产,整日训练常年作战厮杀,无论是个人战力还是组织度还是军纪森严都远超寻常军队。 反管我边军,军制败坏,除了将领手里厚饷奉养的家丁,其他士兵战力孱弱无比。兵为将有,将视兵为自家私产,遇到顺风仗尚可,若是遭遇到强敌,为保存实力必畏缩不前,甚至临阵脱逃。萨尔浒之战、浑河之战皆是如此。故以臣看来,我大明边军论野战根本不是建奴对手,只能采取守势。此乃臣之愚见,陛下姑妄听之。” 朱由检饶有兴致的看着卢象升,他本以为卢象升是勇猛奋进之人,必然会慷慨陈词甚至主动请缨去辽东对付建奴,没想到卢象升如此清醒。 这正是朕要找的人啊!朱由检非常满意。 “以卢卿家之才,去做一个知府治理地方实在是可惜了,可愿为朕编练新军?” 卢象升愕然:“练兵?” 朱由检道:“朕决议在西苑编练禁卫新军,用以他日出击建奴收复辽东,眼下万事俱备,只剩下统管练兵之人,爱卿可愿为朕分忧?” “陛下有命,臣只当万死不辞,可是臣只是文官,从未练过兵啊?”卢象升不解的道。 本来要去当知府,现在突然被皇帝抓来练兵,这让卢象升有些头晕。 “正是要没练过,那些总兵将军,为朕练兵朕还不愿用呢,”朱由检笑眯眯道,“朕和你说,朕要练的这支军队,和以往的军队全然不同......” 卢象升晕晕乎乎出了皇宫,到现在还无法相信事实。原本是要外放去当知府,转眼间就成了替皇帝练兵的兵备使,嗯,督察院左佥都御史,西苑兵备使督禁卫新军事,便是他现在的职务差遣! 左佥都御史是他的兼职,正四品,虽然和知府品级一样,但是京官天然要比地方官高上半级,西苑兵备使名字有些不伦不类,是皇帝的发明。 对官职卢象升并不太在意,他想的是皇帝在宫中说的话。 “一要杜绝兵为将有的现象,兵只能为国有,任何人不得拥有家丁亲兵。 二要提高士兵地位,禁卫新军士兵饷银是其他部队士兵的三倍,给予荣耀地位,朕要让天下百姓以当禁卫新军为荣。 三要官兵平等,将官不可欺辱普通士兵,更不可侵夺士兵饷银,可设立士兵委员会,皆以普通士兵为委员,用以监督将官。 四,将官只负责训练打仗,营中日常事务由委员会负责,定期公开饷银菜金账簿,杜绝任何贪污现象。 五,在军中设立学堂,教授所有士兵识字,以文化考核成绩作为士兵升职的一项凭证。 六,完善升迁制度,只要表现好只要立功便可升职,从士兵到旗总把总乃至游击参将,只要肯奋勇杀敌,哪怕是普通士兵,也能当上将军总兵。 七,重抚恤,凡战死受伤士兵,厚加抚恤,赏赐田地,家人免役,解除后顾之忧。” 皇帝的话语还在卢象升脑海中回想,一条条清晰无比,让他感到震颤。这样的军队闻所未闻,可若是真的能做到真的能够练成,必士兵争相赴死,再不用担心士气问题。再假以严格的训练,配上精良的装备,击败建奴又何足道哉! 第20章 东林党别想再回朝堂 觐见的第二天,卢象升便离开了北京,前往良乡等地,去招募新兵去了。 北京城内虽然有数十万人口,但按照朱由检的意思,士兵一定要从憨厚的农户中选拔,城市的百姓太过油滑不适合当兵。卢象升也看过戚继光的兵书,明白这个道理,便不辞辛苦的去京畿各县募兵。 卢象升走了,武举新考中的三百武进士们正在西苑,由许显存带着那帮勋贵子弟们对他们进行军训,朱由检现在也没有心思去见他们。这帮武进士是当做基层军官来用的,新军招募来后,会把他们和新招募的士兵编制成营。而现在,这帮武进士必须经过和勋贵子弟们一般严格的训练,甚至要更严格几倍。这样他们自己带兵训练时,才有方可循。 训练这帮武进士的任务就交给了许显存,驾轻就熟之下,又有那帮勋贵子弟帮衬,足以胜任。许显存每天傍晚都会进宫报告训练的情形,朱由检有什么新的点子也会吩咐他去施行。 招募士兵编制成营是一方面,另外还有士兵的军装,武器装备,战马车辆等等,从有到无涉及的事情非常繁杂。这件事朱由检又不准备让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人插手,很多事情都得亲为。总而言之,组建一支新的军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心急不得。 关心禁卫新军之余,他还得操心国事,虽然他已经尽可能的放权给内阁,一些小事已经不再过问,但很多事情还是不得不亲自决定。 一直不上朝也不行,那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更何况现在的朱由检年轻精力充沛,又不愿浪费时间在玩乐上,上一世十多年养成的习惯,真让他一直不上朝他自己都受不了。 故,朱由检规定,每三六九为常朝,他会上朝处理事务,三品以上的京官,再加上督察院御史及各科给事中,参与朝会。 至于其他时间,若是内阁不能决定,朱由检会在乾清宫暖阁召见所涉及到的大臣进行商议。 天启七年十月二十六日,常朝。 朱由检坐在御座上,听着大臣们禀告近来发生的事情。 户部左侍郎苏茂相启禀:“臣负责核查京营粮饷,京营一年的粮饷是三百万石,然而现在京中和通州的粮仓加起来才有粮食二十七万石,不够剩余两月所用,还请陛下定夺。” 朱由检皱眉道:“京营到底有多少兵,怎么消耗这么多粮饷?” 苏茂相道:“这个要问京营总督李伯爷了。” 李守琦连忙出班回禀:“回陛下,现在京营名册上共有兵员十八万两千四百二十七人。” 朱由检微微点头:“襄城伯当这个京营总督果然称职,这么有整有零的数竟然能记得住。” 李守琦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讪笑道:“臣记性还是可以的......” 话未说完,李邦华一声冷笑,走出了班列:“襄城伯的记性果然好,可是本督在京营数日却感受不到,大部分营房兵员不足半,其他人去了哪里,还请李伯爷教我?” 李守琦脸色大变,吞吞吐吐道:“京营十日一操,很多士兵回家不在营中也是有的......” 李邦华咄咄逼人道:“真的如此吗,可是据我观察,名册上大部分人根本不存在,会操时出现在校场人数虽然比平时多一些,可很多人根本不是名册上人,分明是冒名顶替。” 说着李邦华面向朱由检:“陛下,臣请彻查京营,按照兵册核点实际人数,凡是冒名顶替,冒领军饷,一律予以剔除。” “陛下......”李守琦急了,连忙叫道。 朱由检摆手制止了他:“襄城伯,还是听李侍郎把话说完。” “陛下,这是臣连夜拟就整顿兵营之策,请陛下御览。”李邦华取出一份奏疏,双手高高捧起。 王承恩走下御阶,从李邦华手里接过奏疏,转身上来放在朱由检面前。 在朱由检查看奏疏之时,李邦华开始述说奏疏内容:“臣整顿的方法共有九项,一是严查占役、虚冒,核定实际兵额,二是改变操练方法,改十日一操为三日一操;三是慎选将吏,京营太多将领靠荫萌上位,毫不知兵;四是改造战车,以利于野战,五是精制火药......” 李邦华详细的解释着,殿中好些勋贵脸色越来越苍白,按照李邦华的改法,他们在京营的利益将会丧失殆尽。其间他们多次想开口,看看皇帝的脸色却又不敢发声。皇帝虽然年幼,却手段狠辣,魏忠贤那么大的势力顷刻间便倒了,这让他们如何不胆寒。 好些勋贵把目光看向了站在武将首位的英国公张之极,张之极却只是稳稳的站着,目光看向殿顶,仿佛房顶上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 李守琦幽怨的看了张之极一眼,在李邦华奏完赶忙开口:“陛下,臣以为李侍郎所言有待商榷,京营情况复杂,不宜大动干戈......” 朱由检面无表情的道:“情况复杂,有多复杂?襄城伯,朕只问你,现在的京营能打仗否?眼下辽东战事紧张,京营可能赴辽东增援?” 李守琦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这,陛下,设立京营的目的是为了拱卫京师......” 朱由检冷笑道:“然而成祖之时,京营可不是只拱卫京师!京营将士,论饷银远超边军,理应为天下精锐,若是连一战都不敢,朕要京营何用?每年耗费数百万石粮饷,朕不想只养了一帮废物!整顿京营势在必行,朕不想看到任何阻力。襄城伯,既然你不愿促成此事,那就去五军都督府呆着养老去吧,京营的事不要再管了!” 李守琦脸色苍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朱由检如此干脆,一句话就把他这京营总督给罢了! 李守琦都被免了,其他勋贵自然更不敢说话,一个个噤若寒蝉。 “京营的事情就这样吧,由李邦华全权负责整顿。督察院派出二十名御史,全力配合李邦华。”朱由检道。 最近这段时间,攻击阉党的声音消停了一些,可是督察院的御史们却不肯罢休,很多人甚至把矛头对准了内阁黄立极等阁老,让朱由检很是不爽。现在的他,只想看到朝堂稳定,不愿党争再起。 既然这些御史不肯罢休,那就给他们找些事做,免得惹人厌。 随着朱由检的话,整顿京营的事情确定下来,李邦华满意的退回队列。 户部左侍郎苏茂相却还未罢休:“陛下,万历年间,锦衣卫小旗以上官员只有一万七千七百六十多人左右,后来不停的增加,现在已经有三万六千三百六十人,户部每年要多支出二十七万石粮饷,臣请裁掉无用之人以节省国库开支。” 苏茂相话未说完,很多人对他怒目而视。因为他的话牵扯到很多人利益。 大明有萌官的传统,皇帝一高兴,便会赏赐某官的子侄锦衣卫官职,这种锦衣卫职位只是虚领并非实职,钱粮却是按照品级领一点不少,而且很多还是能够世袭。这也造成了隶属于锦衣卫的官员一年比一年多。 便拿在场的朝廷大员来说,哪个家里都有一个两个的锦衣卫萌官,很多还是世袭,光拿钱不干活。 一想到朝廷养了这么多只拿钱不干活的人,朱由检也非常心疼。三万多锦衣卫官员,其中大半都是萌官,每年要耗费掉数十万石粮食,足以供养数万大军! “准奏!”朱由检不假思索的道,“眼下国事多艰,户部空虚,当节俭钱粮。自今日起,锦衣卫萌官官身还在,只是不再支领钱粮。” 殿中很多大臣脸色缓和了一些,事实上很多人不太在意每月两石三石的钱粮,更在意的是官身,官身还在就好。 苏茂相终于满意的退了回去,礼部给事中瞿式耜站了出来,禀奏道:“眼下阉党倒台,昔年间很多被阉党迫害的官员理应召回朝廷。” 瞿式耜话一说出,殿中很多人响应。站在文官首位的黄立极不安起来,频频看向朱由检。 朱由检沉吟了一下:“你指的是哪些人?” 瞿式耜道:“譬如原内阁大学士韩旷,原礼部右侍郎钱谦益。” 朱由检心中冷笑了起来,看来东林党还是不肯罢休啊! 朱由检没有直接作答,而是看向了站在班首的黄立极:“不知元辅怎么看?” 黄立极身体一震,知道该自己上场了:“陛下,臣以为不妥。眼下六部职位皆已经补齐,空无空缺。” 黄立极知道,若是东林党大举返回朝廷,肯定不会放过曾经阿附阉党的自己。 “韩旷韩阁老在天启年间便当了首辅,受到魏忠贤迫害才告归,眼下阉党已除,理应召回朝廷,现如今内阁仅有四位阁老,谈何没有位置,我看是首辅您担心心虚吧,毕竟当年您可是和魏阉走的很近!”瞿式耜冷笑道。 黄立极淡淡看了瞿式耜,以他的地位自然不会和区区一个御史当堂争辩。 “胡说八道,韩阁老若是真的品行高洁,当年就不该因畏惧阉党主动离去,明明是害怕阉党,说什么受到迫害。相反是首辅大人相忍为国忍辱负重,为了国家不惧诽谤!”当即便有黄立极一派的官员站出,对着瞿式耜怒声斥责。 “好了!”眼看着大战将起,朱由检一声怒喝,制止了争吵。这一世,他再不想看到党争。 “既然当年韩阁老主动求去,就不要再为难他了,就让他安享天年吧。”朱由检道,“至于钱谦益,正如黄阁老所说,眼下朝堂没有他的位置,可在南京任职。” “瞿式耜不过是一个七品御史,竟然在朝堂上对首辅不敬,理应受罚,便外派为知县吧。”朱由检道。 一句话便把瞿式耜罚到外面当知县,朝臣们皆知道了朱由检的心意,看来钱谦益等东林党人,再想回到朝廷是非常困难了。 第21章 整个体制都烂了 东林党一系的官员人数太多,想在朝堂上完全没有东林党人不太可能。而且东林党人中也有品行高洁能力出众者,一味的不用也不可取。比如孙承宗,比如李邦华,都是东林党人中能力出众的佼佼者。 朱由检现在的身体虽然只有十七岁,却已经不是上一世刚登基时那个愤青少年天子了,而是已经经历过亡国之痛,看到过华夏三百年的沉沦,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因为个人好恶而用人。 譬如内阁几位阁老,黄立极等人皆曾阿附阉党,但为了朝局的稳定,朱由检仍然在用他们,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样把他们统统赶出朝堂。 对阉党尚且如此,对东林党人,朱由检更不会全盘否定。但他会控制朝堂上东林党的人数,以达到平衡。而像钱谦益这样只会嘴炮品性很差的搅屎棍,则根本不愿重用。 处理好前朝的事情,回到内宫后,太监张彝宪前来汇报。 成立新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武器铠甲各种事情都要操心,不久前,朱由检让张彝宪核查兵仗局。 在京师,负责军备制作的有两个局,一个是军器局,负责打造刀矢冷兵器,归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另一个是兵仗局,直属内府,负责打造火铳火炮等火器,天启六年爆炸的王恭厂火药库,便直属于兵仗局管辖。 京营的装备大都来自军器局和兵仗局,可是对这两个局打制的武器质量,朱由检实在是不放心,便派了太监前去核查。 “说说吧,到底怎么个情况?” 朱由检歪在御榻上,舒服的伸直了双腿,曼声问道。 “回皇爷,简直糟透了......”张彝宪第一句话便让朱由检坐直了身体。 据张彝宪所说,兵仗局何止是糟透了,简直是触目惊心。名册上工匠有两千两百多人,但局里实际人数只有五百二十多。大部分人只闻其名只领钱粮,其他时间根本不在。 “那些人在哪里?”朱由检皱眉道。对这种现象,他早有心理准备。 “很大部分人根本就不是工匠,只是在兵仗局挂名领饷,很多出自侯府伯府,大都是旁支远门并非嫡出,没有爵位萌官继承,又没本事考取功名,也不愿从军吃苦,便在兵仗局领了一份饷。还有一部分技艺高超的工匠,却是被高门大户高价挖走,用来给他们打造物品。真正留在兵仗局的,就是一些本领一般,又没有门路的工匠,靠着微薄的钱粮,完成上面派下来的任务。 皇宫禁卫京营士卒的武器大都出自他们之手,打制武器所用料钱由户部统一拨付,经过中间层层扒皮以后,到他们手里的寥寥无几,很多时候打造一件武器还要赔钱,只能设法偷工减料。这帮人钱粮是最少的,有的时候打造兵器甚至赔钱,根本就没法养家,很多人只能利用业余时间给铁匠铺打工,赚些外快养家糊口。 皇爷,这是他们给京营打造的武器,奴婢带了两件,请您看看。” 说着张彝宪打开带来的一只长盒,露出里面一杆火铳和一柄直刀。 朱由检先接过直刀,仔细看去,就见刀外形倒是好看,就是太轻,轻轻一甩就弯了,就是一根铁片子。这种刀别说杀敌,恐怕连杀鸡都杀不利索! 再看火铳,外形和其他火铳没什么两样,就是铳管太薄,一看就是用料不足,铁质一般,这样的火铳若是真的用在战场上,十有八九会炸膛,没杀敌恐怕会先伤了士兵自身。 “怪不得边军不肯用兵仗局制作的武器,宁肯自己打制。怪不得很多士兵宁愿拿着刀枪和敌人肉搏,也不肯用火铳杀敌!”朱由检简直气坏了,不亲自查问,简直不知道到底有多么腐败! 可是到底该怪谁?是怪那些养家糊口都不能的工匠偷工减料吗?更应该怪的是那些贪婪的蛀虫! “查!传许显存来,命他彻查此事!”朱由检怒道。 “皇爷,许显存现在正在西苑训练那帮武进士。”王承恩上前一步,轻轻提醒道。 “朕差点忘了。这样,让人通知曹化淳,由东厂负责此事。先派人控制住军器局和兵仗局,把账目拿到手,然后给朕查个底掉!不管是工部还是内监,凡是敢贪腐的蛀虫都拿下,该抄家的抄家,该杀头的杀头。在册的那些工匠都召回来,不是工匠冒领钱粮的一律剔除并处以罚金!张彝宪,你这件事做得很好,先配合曹化淳查清此事,等事情结束后,便去管御用监吧!” “多谢皇爷!”张彝宪心中狂喜,跪下磕头之后,后退着出殿门去司礼监传旨去了。御用监,内宫十二监之一,从此他将步入太监中的高层,走上人生的巅峰。 朱由检再也躺不下去,站起来在殿中转悠着,内心非常的烦躁。在上一世时,他整日里不是批阅奏疏,便是在朝堂上听朝臣们吵闹争执,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国家大事上,从来没有关注过兵仗局这样的小事。 可真的是小事吗?一叶知秋,仅仅从兵仗局,便可知道朝廷各个部门到底有多么的腐败,整个大明体制有多么的腐败! 兵仗局负责打造武器,可是最好的工匠都跑去给人干私活去了,剩下的工匠食不果腹,打造的武器不能用、军队也不愿用,那军队拿什么打仗? 改,都得改,清除一切蛀虫!可是,却急躁不得。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身为皇帝,能看到也只有紫禁城这巴掌大的地方,外面看不到的还有更多。他能够发现兵仗局的腐败并派人去查,可大明十三省,看不见的腐败更多更多,哪怕自己是皇帝,也没有太多办法。体制彻底腐败,不是剜肉割疮所能治好,必须彻底推倒重来!可是又哪里有那么多时间? 就在明年,陕北便会爆发大规模流民造反,后年冬天,建奴会绕道蒙古破关抢劫!这两者,直接导致了自己的大明灭亡...... 尚未爆发的流民造反好解决,只要减免税赋,派人赈济,再威以重兵即可。可是关外的建奴是真的难弄,现在的明军根本不是他们对手。 所以,要建新军!所以,自己要先把当前的事情做好。重组兵仗局,打制精良的武器铠甲,用以装备新军。 朱由检想了想,命人去传礼部尚书徐光启。 第22章 皇家兵工厂 朱由检派出传召的小太监赶到礼部时,被告知尚书大人不在部里,已经回家了。小太监便又赶忙跑到徐光启的府邸,徐家的下人闻听宫里来人,赶忙跑到后菜园,喊正在地窖里观察红薯储存情况的徐光启。 是的,徐光启除了当礼部尚书外,还兼职种地,他家的后花园都被开辟为农田,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新式作物,如番薯、玉米,土豆等,皆是西洋泊来的物种。徐光启嫌自家花园开辟的菜园地方小,还在城外买了十多亩地建了一个小小农庄,闲暇时便摆弄这些作物。 等了半天,才看到徐光启一身泥土的出来,传旨的小太监很不高兴,阴阳怪气的道:“尚书大人架子真大,不在衙门当差也就罢了,还让咱家等这么久,咱家倒是无所谓,就怕万岁爷等的不耐烦。” 一边说话,小太监食指不停地搓着中指,传递着很多人都懂的信息。 偏偏徐光启没看明白,只是道歉:“让公公久等了,本官换身衣服,这便入宫面圣。” 小太监一甩袖子:“尚书大人慢慢换吧,咱家先回宫了。” 说着扭头边走,在他想来,徐家人肯定会追上说好话送银子,然而直到他走出徐府,并未见人撵出来,不由得心中暗恨。 徐光启慌忙换上衣服,紧赶慢赶的来到宫中,就见皇帝脸色有些不虞,心中不由得一紧,暗道坏了,肯定是来的慢了,陛下不高兴了。 “臣徐光启见驾来迟,还请陛下赎罪。”徐光启赶忙谢罪。 朱由检摆摆手:“无妨。不过刚刚听传旨的太监说,徐尚书你不在礼部衙门,怎么,身体可是有恙?” 徐光启道:“回陛下,臣身体无恙。臣并非擅离职守,只是部里的事务上午已经处理完了,臣便回家查看一下番薯存储情况。” “番薯?”朱由检愣了一下,好像听说过这些名字。 “这是西人远洋泊来的新物种,产自极东万里之外的新大陆,很耐旱,可生长在贫瘠之地,产量较高,臣正在试着种植。”徐光启解释道。 朱由检突然想起,自己在灵魂游历时看过这种物种,这种物种产量极高,亩产可达数千斤之多,后来的鞑清人口发展到四万万之多,靠的就是红薯还有同样从番邦泊来的玉米。 若是大明能遍植红薯、玉米,是不是天下百姓不会再饿肚子? “产量怎样?”朱由检激动的问道。 徐光启道:“产量尚可,亩产可达一千余斤,若是经过选种培育,产量也许会更高一些,就是储存不容易,冬天容易冻坏,需要挖地窖存储” 一千斤啊!朱由检几乎要呻吟起来,麦子水稻亩产也就两三百斤,这种番薯产量竟然提高了三四倍! “陛下,这种番薯初吃起来口味尚可,若是长时间吃的话,会出现腹胀,我大明百姓吃麦子稻米习惯了,恐怕吃不惯这样的东西,想说服百姓们大规模种植恐怕不容易。”看到皇帝很激动的样子,徐光启连忙提醒道。 朱由检一摆手:“饿肚子的时候,谁还管适合不适合。这样吧,朕下旨明年在顺天府境内种植,若是效果好,当推广天下。” 徐光启忙道:“还有一种同样来自极东大陆的番米,产量也是极高。不过现在种子都太少,恐无法大规模推广,便只是顺天府,也没有足够的种子。” 朱由检道:“那便只在京畿的皇庄种植,然后顺天府,然后推广整个天下!” 朱由检激动的在殿中走来走去,心中的兴奋难以描述。若是红薯还有玉米能够推广天下,最起码会少很多人饿死,造反的百姓无疑也会少上很多,这对眼下的大明来说绝对是好事。 激动了好久,朱由检才想起召徐光启前来的目的。 “对了,徐尚书,朕听闻你精通西学,在火器方面别有心得,朕欲在西苑编练禁卫新军,然而兵仗局制作的火器却不堪使用,不知徐尚书可有见教?” 徐光启道:“不知陛下所练新军是用来守城还是用以野战?” 朱由检问道:“守城如何,野战又如何?” 徐光启道:“若是守城,臣建议多造大炮,最好是仿造西人红夷大炮,其炮重数千斤,射程数里,威力极大,用以破敌最是厉害。 若是野战的话,臣建议多造佛郎机小炮,其炮为子母铳射速极快,射程一里多,再配以射程达百步的鲁密铳即可。” “鲁密铳?”朱由检愣了一下,“朕只听说过三眼铳。” 徐光启解释道:“鲁密铳是万历年间赵士桢模仿西夷人鸟铳设计出来的火铳,在火铳中射程最远最毒,赵士桢著有《神器谱》一书,专门讲述鲁密铳及其他火器制作使用办法。 不过这种火铳制作工艺复杂,制作成本极高,非一般铁匠所能打造。而三眼铳现在广泛用在军中,其头部三个火铳,可轮发可齐射,然而射程只有十步。不过三眼铳制作工艺简单,临战射出的弹丸密集,故在军中装备非常普遍。” 朱由检摇了摇头:“射程十步,远不如弓箭,实在是不济事。朕要造便造鲁密铳,不知徐尚书可能助朕?” 徐光启道:“陛下所命,臣不敢辞。不过臣年老力衰,恐精力不济,其实有比臣更好的人选。” 朱由检忙道:“是谁?” 毕竟徐光启是礼部尚书,让他负责打造火器,实在是大材小用,若是有人能替代他,自然是更好。 “臣的学生孙元化,”徐光启捋髯微笑道,“元化万历四十年中举,却喜欢西学无心继续科举,对西洋火器有着很深研究。天启二年,兵部尚书孙承宗经略蓟辽,元化献《备京》、《防边》两策,并辅助孙兵部筑宁远城,造红夷大炮十一门。天启六年,老奴率建奴大军攻打宁远,便在宁远城外折戟沉沙,老奴重伤半年后死去。” “孙元化!”朱由检咀嚼着这个名字,他当然有印象。 上一世,崇祯四年,皇太极率建奴大军攻打大凌河,其时孙元化任登莱巡抚,朝廷调其部下军队增援大凌河,谁知道其部将孔友德却叛变,占了登州,劫掠胶东半岛,半个山东为之糜烂,剿灭用了长达一年多的时间。朝廷调集了大批军队,废了很大代价才把叛乱扑灭。 而孙元化作为登莱巡抚,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被押解到朝廷后,朱由检亲自下旨,把其明正典刑。 朱由检却没想到,这个孙元化竟然精通西洋枪炮,就连徐光启对其也十分推崇。 看来,还是朕不会用人啊,这孙元化明明是搞技术的人才,就不该让他去镇守一方。 “如此,便给孙元化一个兵部主事的职务,让他专门替朕制造火器吧。”朱由检当即道,“朕决议建皇家兵工厂,就让孙元化负责,专门为我大明军队制作精良武器!” 徐光启微笑道:“陛下圣明!” 朱由检道:“还有什么懂火器的人才,可一并说来。” 徐光启有些不好意思道:“还真有,臣的外甥陈于阶,正在跟着臣研究历法,也懂些火器知识,也许可以一用。” 朱由检问道:“可有功名?” 徐光启摇摇头:“他平素喜欢杂书,西洋传过来的书籍读了不少,正经的五经四书却不爱看,一直没有考中功名。” 朱由检点点头:“如此先给他一个兵部司务的官职,让他辅佐孙元化造火器吧。” 徐光启忙道:“多谢陛下。” 陈于阶读书根本不行,想考取功名很难,兵部司务虽然只是九品小官,却是正经的官身。而且火器造的好,以后说不定还能升官。 第23章 皇家科学院 朱由检准备把兵仗局直接并入皇家兵工厂,反正兵仗局属于内府直辖,没有那么复杂的人事关系,孙元化和陈于阶都在北京,有这二人负责,再加上朱由检现在有的是银子,抄家抄来的数百万两银子还没处用呢,这兵工厂应该很快就能开起来。 然而开起来容易,人手却是不够。工匠数量才数百人,这年代制作工艺落后,产量非常不乐观。 徐光启提议,可从广东征召铁匠来京。 “广东佛山,炼铁打铁工艺冠绝各省,常年从事炼铁制铁工匠数千人之多,那里生产的铁器质量优良,打造的火铳火炮远胜北方。宁远城头的十一门红夷大炮,有三门是从佛郎机人那里购买,剩下的皆是从广东运来。陛下可从佛山征召一批手艺精湛的铁匠,一律给以九品从九品的武职,再给以厚薪,其必欣然来京。” 朱由检点点头:“甚好,朕便下旨,派人六百里加急前往广东,就先征召一千人吧!” 给出一大批九品从九品的官职,在朱由检看来算不了什么,刚刚才从锦衣卫剔除了多达数千的萌官,就让这些铁匠补上便是。 见皇帝赞同了自己提议,徐光启受到了鼓舞:“陛下,臣还有一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由检道:“讲。” “若论火铳火炮,以西夷人的火器最为精良,远胜我大明制作的火器。那佛郎机人在广东澳门便开有枪炮厂,专门制作火枪火炮,西夷人把火铳称作火绳枪,在澳门有众多懂得造枪造炮的夷人,臣建议厚薪招募夷人工匠入皇家兵工厂,帮着咱们造炮。” 徐光启道,然后心情忐忑的看着朱由检。毕竟召夷人入兵工厂,害怕皇帝心里不舒服。 朱由检脸色变幻了一下,心情有些复杂。他突然想起在画面看到的情形,鞑清夺取了大明江山后,闭关锁国,而西夷人的技术却日新月异,终于两百年后,西夷人用枪炮打开了鞑清的大门,从此华夏陷入了一百多年的沉沦,从世界之巅快速堕落,成为了西夷人的半殖民地。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这些夷人,朱由检抱着警惕态度。不过现在嘛,西夷人还威胁不到大明江山。 有朝一日,朕定然会出兵海外,从夷人手中夺取殖民地,爪哇马六甲印度,甚至是新大陆,凡是日月所至,皆为明土!朱由检心中暗暗道。 “陛下?”见朱由检迟迟没有说话,徐光启轻声呼道。 朱由检回过神来:“就按你说的办,既然西夷人铳炮比咱们造的好,咱们就要学习他们技术,争取咱们的铳炮能超过他们。徐尚书,朕听说你认识很多西夷人,此事就由你来办吧。西夷铁匠若是愿来,除了给以厚薪以外,朕还会酌情授予鞑官身份。” 徐光启喜道:“这样好,那些西夷人定然愿意为朝廷效力。” 徐光启喜欢研究西学,和很多西人传教士都有联系,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难。 说到了西夷人,朱由检突然想起画面中看到的后世那各种先进的技术,现在的大明和四百年后相比,简直与野人无疑。 四百年后的世界,华夏不在有科举,却有着无数的学校,培养的都是各科人才。朕可不可以开设后世那样的学校?朱由检心中突然涌起这个想法。 在现在的朱由检看来,科举除了考出来一批不识五谷官员,对天下百姓毫无用处,而后世各个种类的学科,才真是有用的学问。 可是朱由检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危险,等于是和所有科举出身官员为敌,等于是彻底推翻大明现在的制度,哪怕自己是皇帝,想做到也非常困难。 不过,朕可以一点点的做起,潜移默化,等有朝一日,朕真的能掌控整个天下之时,再罢掉科举选官这个制度! “徐尚书,朕有一个想法。”朱由检目光炯炯的道。 “我大明懂得各种技艺的工匠看似很多,实际却很少,朕要成立造铳炮的兵工厂还需要从广东和西夷那里招人,而且我大明的很多技术甚至落后于西夷。 徐尚书,朕想成立一座书院,专门研究各种技艺,譬如算学,譬如农学,譬如炼铁造炮,譬如医术。” 徐光启疑问道:“陛下是想成立一座书院专门培养工匠吗?” 朱由检摇摇头:“不是培养工匠,而是培养懂得各种技术的读书人,这些人当然可以做工匠,也可以为吏为官。譬如你提到的番薯和玉米,书院可以研究其种植技术,培养专门的人才,这些人才可以为农官派到各地推广。譬如炼铁造炮之术,我大明各地有众多的铁厂,可水平高低不一,学院研究出新式的铳炮,培养出来的人才可以派到各地铁厂为官,从而全方面提高铳炮及各种武器的性能,铳炮犀利了,军队是不是更有战斗力?” 徐光启非常激动的道:“陛下圣明!” 作为和西方接触最深的人,徐光启喜欢研究西学更甚于当官,他研究过算术,曾和夷人传教士利玛窦合作翻译了《几何原本》,还撰写了《勾股义》和《测量异同》两书。 徐光启对农学感兴趣,著有《农政全书》《甘薯疏》《农遗杂疏》《农书草稿》《泰西水法》等书。而且还亲自试植栽培西夷人传来的红薯、玉米、土豆等番邦作物。 徐光启对天文也感兴趣,正在和传教士汤若望合作准备编一本《崇祯历法》。 徐光启对军事同样感兴趣,撰写有《选练百字诀》《选练条格》《练艺条格》《束伍条格》《形名条格》《火攻要略》《制火药法》等各种练兵条令和法典。 只可惜,在科举盛行的大明,他的这些著作难入“大雅之堂”,在那些读书人眼里,四书五经和诗赋才是真正有用的学问。 徐光启却没想到,朱由检竟然对这些杂学感兴趣,竟然要专门办一座书院研究传播这些学问。 朱由检笑道:“这座书院便叫皇家科学院吧,就由你担任第一任院长如何?” 第24章 苦逼的武进士们 黎明时分,凄厉的哨声突然在西苑响起。 曹变蛟一个激灵,迅速的翻身下床,开始穿戴披挂。看同屋的李彦直还没起来,一脚踹在李彦直屁股上。 “别闹......”李彦直迷迷糊糊的用手拍了一下,翻个身继续沉睡。 曹变蛟皱了皱眉,一把掀开了李彦直的被子。 “怎么了?怎么了?”李彦直一下子坐了起来,惊慌的叫道。 “紧急集合了。”曹变蛟随口说道,把棉甲披在身上,然后瞥了李彦直一眼,“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裸睡......” 李彦直讪讪一笑,吊儿郎当跳下床,开始往身上穿衣服,“习惯了,穿衣服睡不着......” “快点吧!”曹变蛟催促了一声,拿起头盔戴在头顶,开始催促其他人起床。 曹变蛟现在是把总,手下有一百名武进士。 此次恩科,共录取了三百名武进士,然而武进士们并未等来官职,而是被拉进了西苑,分成了三个哨,由武进士前三名曹变蛟、周遇吉和黄得功分别担任把总,开始了严格的操练。 现在已经操练了一月有余...... 曹变蛟军户出身,其叔曹文诏是辽东游击将军,从小在军营长大,曹变蛟深谙带兵之道。他遇事身先士卒,手下这帮武进士们也都服他。 眼看着手下武进士全都起床,穿戴整齐,曹变蛟带着他们向校场跑去。 一路上,不停地有人从军营中冲出,向着校场跑去,有的人边跑边穿戴着衣服。 曹变蛟带着手下迅速来到校场,很快便排成队列。而此时,另外两哨的武进士们还有很多没有来。 哨声继续吹着,又吹了两遍,方停了下来,三百武进士已经到了大半。 许显存阴沉着脸站在前面,十个勋贵教官并排站在他的身后。 五六个武进士衣衫不整慌慌张张跑来,许显存阴声道:“集合迟到,每人十鞭!” 几个勋贵过去,不由分说的把他们按到在地,扯下棉裤,然后勋贵教官们一人拿着一根鞭子,朝着柔嫩的屁股重重的抽打下去。 “啊!” “啊!” 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西苑上空,其他武进士人人胆寒,却不敢多话。 从他们来到西苑起,挨打已经是家常便饭,一开始他们还愤怒,叫嚣着老子是武进士,不是来当丘八受罪的。然后打他们的教官阴森一笑,说老子还是侯爵世子,未来的大明侯爷,先前不也一样受这份罪! 这帮武进士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多言了。在勋贵子弟们面前,他们这些武进士论身份如蚂蚁一样。 从此以后,这帮武进士开始了他们在西苑的凄惨岁月。 一开始是队列训练,一站便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这些武进士便是身强力壮也有些吃不消。而勋贵教官们则笑呵呵的坐在马扎上,磕着瓜子聊天,可是每当有武进士试图偷懒的时候,鞭子便会长眼睛一般抽在他们身上。 当日被训练时受过多少罪,这帮勋贵子弟便把两倍的虐气加在武进士们身上,每天都有不少人被打的鬼哭狼嚎。 站队列,左转右转,行走队形训练,既累又枯燥而且乏味,这种训练一直进行了一个月,直到队列整齐划一,三百人如同一人。 而现在,竟然又在黎明人睡得最沉的时候搞起了紧急集合,也不知道那阴险的锦衣卫头子还有那帮勋贵纨绔们又搞什么幺蛾子! “这几个留下,打扫所有营房和茅厕,不打扫完不许吃饭!其他人,进行跑步行军操练,向西上皇城城墙,往北跑到北安门,然后再返回营地,半个时辰回不来者,不许吃早饭!”许显存冷声命令道。 武进士们顿时一阵喧哗,从这里到北安门再返回,至少要有十五六里,而且只给半个时辰,还不累个死! “再敢喧哗者,一人十鞭!”许显存厉声叫道。 武进士们顿时闭上了嘴巴,许阎王的阴狠他们都是见识过得。 曹变蛟默不作声的带着他的左哨向西跑去,然后跟着周遇吉的中哨和黄得功的右哨。 “张世泽、柳绍宗,你们几个骑马去北安门,徐元贞、李国祯,你们几个骑马去途中各处盯着,防止有人偷懒中途折返。”许显存吩咐道。 “得令!”勋贵们答应着,快步而去。 经过了这几个月严格的训练,这帮勋贵子弟已经和以往变了个人。当然五十余勋贵现在只剩下三十多,被淘汰掉了差不多二十来个,那二十来个基本上失去了爵位继承权...... 跑着,奋力的奔跑着,一个个累的如狗一样。这帮武进士虽然都是练武的,但平日里不过是打熬力气,练习刀法射术,这般远距离奔跑还从未有过。 然而他们却不敢偷懒中途折返,因为那该死的勋贵纨绔就在城墙上各处看着他们。 曹变蛟跑前跑后,为跑不动的属下鼓着劲,到最后甚至拖着跑不动的慢跑,在他的带动下,左哨一百武进士全都按时返回了营地,此时天已经大亮。 黄得功和周遇吉二人却不像曹变蛟这么细心,他们只是带头跑在前面,没有顾忌落后的部下,结果他们两哨都有数人不能及时返回,然后,这些回来晚的真的没饭吃...... 营中的伙食还算不错,一人四只大肉包,一大碗小米粥,那些没能及时返回的武进士只能咽着口水看别人吃。 周遇吉看着几个没饭吃很委屈的部下,叹了口气,把一只馒头塞在一个人手中,他手下的两个旗总犹豫了下,也都分出一只馒头给了一个挨饿者。吃过饭后还要训练一上午,一点东西不吃根本顶不住。 许显存阴森的往这边看了一眼,没有啃声。 黄得功则不管不顾的吃着,完全没有理会几个挨饿的部下。几个废物,总是拖老子的后腿,活该挨饿! 吃过早饭后,休息了一刻钟,然后开始上午操练,又是枯燥的行进训练,中间穿插着站军姿,一练就是两个时辰。 许阎王终于开恩了,说下午休息一下午,但仍然不准出西苑! 第25章 士兵委员会 在紫禁城的西北,有一连串的胡泊,从北向南分别是积水潭、什刹海、太液池。太液池从北向南又分三部分,又称北海、中海和南海,西苑便在北海和中海西岸,西苑以南便是太仆寺等衙门。 西苑中海湖边,一帮武进士们四五成群的坐着,晒着太阳享受着难道的悠闲时光。 远处是紫禁城的宫廷殿宇,近处是湖光山色、水榭亭阁,如此美景让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和谐。然而若是抵近,却发现一点也不和谐,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抱怨声。 “他娘的,教官们一个个出去享受去了,却把咱们圈在这里不让出去,老子来北京这么些时日,还没好好逛过呢?”李彦直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大声抱怨着。 “外面有什么好逛的,这西苑是北京城景色最好的地方,还不够你看的吗?”曹变蛟盘腿坐在地上,用一块棉布细细的擦着一柄短刀,随口回道。 “嘻,把总,这北京城最美的不是湖光山色,而是另有其他地方,”李彦直侧过身来,神秘兮兮的对曹变蛟道,“你听说过八大胡同吗?” 曹变蛟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不就是窑子吗?有什么好逛的。” 李彦直哈哈笑道:“窑子和窑子可不同,我在老家的时候就听说过......” 话未说完便被曹变蛟打断:“我看你是还没累垮,还有精力想女人。” 李彦直一下子躺在地上,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叹了口气。 “我也只是过过嘴瘾罢了,现在就是把女人洗的白白的放在我面前,我也玩不动。唉,这样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头啊,考中武进士时,我还以为从此苦尽甘来,去军中当个军官,然后去战场杀敌立功。没想到竟然被圈在这里整日操练,比平时练武还累,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曹变蛟鄙视道:“这就苦了?你以为去军中就好了,那才是真的苦!建奴有多凶残你知道吗?关外的战场有多么残酷你听过说吗?军中的日子才是真的苦,时刻都要担心能不能活着回家。现在咱们只是操练,每天都能吃饱,还有什么好苦的?” “操练倒是无所谓,可那些教官也太王八蛋了,仗着他们是公侯之后,动辄打骂,根本就不把咱们当人看!”一直默默躺着的周遇吉忍不住道。 “是啊,站军姿时动一下挨鞭子,走队列时稍微不整齐也挨鞭子,下手一个赛一个的狠,上午时陈俊哲不过是争辩了几句,被打了足足二十军棍,屁股都打烂了,至少半个月下不了床,这分明是要人命啊!”周遇吉愤愤的道,陈俊泽是他哨里的武进士,可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陈俊泽挨打,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让老子不爽的是这些王八蛋克扣钱粮!刚来西苑的时候,咱们的伙食多好?顿顿有鱼有肉,现在呢?几天没吃到肉了?每天训练这么大,还不让吃好的!”黄得功大声嚷嚷着。 “听说陛下给新军拨了足够多银子,是不是都被他们贪掉了?”李彦直也添油加醋道。 于是,一时间抱怨声四起,武进士们都在发泄着对许显存还有勋贵教官们的不满。 曹变蛟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因为他知道,现在最起码大家还能吃饱饭,还能吃上肉包子,而边军中的士兵,除了将领身边的家丁队,其他士兵连吃饱都难,现在大家的伙食其实比家丁们还要好,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然而曹变蛟并未说话,因为他清楚这些武进士们都出自富裕家庭,所谓穷文富武,家庭条件不好根本就支撑不起练武的消耗。拿家庭条件最普通的李彦直来说,他家里便有几百亩地,在胶州城中还开有染坊,因为不是读书的料,才练武走武举的路,本想着考中武进士后回胶州卫所谋个千户百户的官职,家里好有靠山,谁知却被圈到了西苑受罪,抱怨几声在所难免。 “既然大家都对教官们不满,为何不联合起来讨个说法呢?”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众人的抱怨。 武进士们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穿鱼龙服,皮肤白皙面貌俊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之中。 “讨说法,怎么讨?他们是锦衣卫头子,是公侯世子,是陛下信任的人,咱们不过是普通的武进士,怎么干的过他们?”黄得功嚷道。 “请问您是?”周遇吉小心的问道。这搭话的人明显不是武进士,怎么出现在了这里,这里可是西苑,是皇宫禁地? “臣拜见陛下!”曹变蛟突然跪在地上,大声叫道。 从年轻人突然出现时,曹变蛟就在仔细观察,他看到不远处隐约闪现的锦衣护卫,看到了不远处静立的几个太监。能自由出现在西苑,身边还有大批锦衣卫士和太监跟随保护,又只有十七八岁年龄,那只可能是一个人,当今天子! 这突然出现的竟然是皇帝?其他武进士们一愣,赶忙跪在了曹变蛟身后,异口同声喊道:“臣叩见陛下!” 朱由检微微一笑:“都起来吧。” 武进士们纷纷起来,手足无措的站在朱由检周围。坏了坏了,刚才的抱怨全让皇帝听见了。 王承恩快步过来,把一只锦墩放在草地上,朱由检坐了下来,挥手道,“大家都坐下,别让朕抬头看你们,脖子不舒服。” 武进士们笑了起来,纷纷坐在草地上。 “诸位,你们刚刚说的朕都听见了,有抱怨教官殴打辱骂的,有抱怨伙食越来越差,怀疑经费被贪污的。 让朕来说,这些事情都好解决,你们可以成立一个士兵委员会,挑选出有威望能代表大家的人进去,遇到事情和教官们交涉解决。”朱由检微笑道。 士兵委员会,这是什么啊?和上官交涉监督上官,这能行吗?众武进士面面相觑。 朱由检点到即止,又随意聊了几句,慰勉了一番,然后便离开了。 第26章 气氛很不融洽 恭送皇帝离去,然后一众武进士神色非常激动。 “陛下理解咱们这些人的苦楚啊,真是皇恩浩荡。”黄得功激动的感慨道。 “那可不是吗,不然陛下怎么会专门来西苑,这就是来看咱们啊。也就是咱们武进士地位低,要换成文进士,咱们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李彦直笑嘻嘻道。 “先说说士兵委员会这事怎么说吧?”曹变蛟叹了口气,问道。 “还有什么怎么说的,陛下都说了啊,当然是要成立了!要不然许阎王和那帮纨绔们还以为咱们真的好欺负!”周遇吉理所当然的道。 “可我就怕咱们会和许阎王他们冲突,以后给咱们穿更多小鞋,毕竟他们是教官,是锦衣卫头子,是公侯世子,咱们可惹不起。”曹变蛟理智的道。 “就是因为如此才要成立!”李彦直一改嬉皮笑脸,严肃的道,“朝廷中有六科制衡六部,地方有七品巡按制衡督抚大员。陛下设立新军,必然不愿看到权力为将领们所完全把持,设立士兵委员会便是制衡,以制衡将领们的权力。” 李彦直愿来是读书人,其家族出过举人,读书不行才改练武,他对朝廷的一些事情很是知道一些。 “正是如此!”周遇吉也跟着道,“他们都是勋贵子弟,未来的公侯,新军若是成立必然是理所当然的将领,咱们这些人只能当个普通军官。若无制衡,长久下去,这新军恐怕如同京营一样,成为勋贵们的禁脔,陛下肯定不愿看到这种情形出现,才特意提醒咱们。” 曹变蛟点点头,知道这二人说的很有道理。眼下大明的军队便是缺少了制衡,兵为将有,将领用国家拨付的饷银,拼命的养着家丁,在靠着家丁队保持地位,这军队与其说是国家的,不如说是将领们的私兵。皇帝想必是看到了这些,才设立新军,才提议建立士兵委员会制衡将领吧。可是陛下为何不直接提出,非要通过自己这些武进士们呢?不过曹变蛟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可是这委员会应该是什么个章程呢?”周遇吉皱眉道。 黄得功挠了挠头皮,笑道:“还用什么章程,当然对咱们怎么方便怎么来呗。咱们就给他们提要求,以后不准打骂咱们,不准不让吃饭,不准克扣钱粮。” 曹变蛟道:“要求是可以提,但是也得合理,毕竟他们是教官,咱们被操练,操练时士兵做的不好,被军官打骂是很正常的事,毕竟不打不成器。” 曹变蛟自小在卫所里长大,见惯了军中的各种事情,打骂这种事情实在是很难避免。 “打骂可以,只能在训练时若是士兵做的不到位可以打骂,平时不能随意侮辱咱们,毕竟咱们是陛下钦点的武进士,不是他们家里的奴仆!”周遇吉严肃道,“象陈俊泽那样被教官故意殴打重伤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一旦发生,打人的教官应该受到严惩!” “对,就是这样!”其他人也纷纷叫道。 “克扣钱粮又怎么说?毕竟咱们根本接触不到钱粮,也不知道他们贪污没贪污。”黄得功问道。 “这好办,让他们定期公开账簿便是。”李彦直笑道,“陛下每年拨的银子是定数,他们公开所有账簿,对不对得上便一目了然。” 黄得功眼前一亮,用力拍了一下李彦直肩膀:“还是你小子有办法!” 李彦直揉着肩头笑道:“俺家里开有染坊,雇有掌柜的和很多伙计,俺爹也不经常去店里,就是死盯着账簿,便不怕掌柜的玩花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慢慢把提的要求补充完整。最后决定,每个哨出三个人,组成一个士兵委员会,负责和教官们交涉。 “明天吧,明天上午,吃过早饭之后,咱们所有人去操场上集合,静坐示威,就以陈俊泽被打为借口,要求成立士兵委员会,让他们答应咱们的要求!”周遇吉提议道。 其他人纷纷表示同意。 “注意,不要走漏了口风,大家知道就好。还有,若是明天凌晨还集合跑操,所有人都要听从教官们命令,事情等到吃过早饭再说!”曹变蛟提醒道。 “对,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李彦直咬文嚼字道。 黄得功摇摇头:“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是让大家先不要乱说不就行了。便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是陛下让咱们成立委员会的。” “还是都把嘴巴闭牢了好。”周遇吉道。 众人便不再提这件事,只是暗地里各自串联。 ...... 很快傍晚到了,许显存和那些勋贵教官陆续赶回西苑,并未发现异常。 一夜无话,第二天凌晨时分,果然,凄厉的哨子再一次响起。 “许指挥使,每天都这么早搞这么一遭吗?”张世泽站在许显存身边,看武进士们还未赶过来,低声问道。 许显存面无表情的道:“以后每天都如此,不过距离可以适当调整,这是陛下吩咐的,说这样可以提高他们的耐力。” 听是皇帝吩咐的,张世泽果断的闭上了嘴巴。 武进士们陆续来到操场,这一次,所有人都在规定的时间内集合完毕。 许显存发令,武进士们再一次开始跑动起来。 “这些人今天很乖啊!”看着武进士们的背影,张世泽喃喃的道。 许显存阴冷的一笑:“我不管他们乖不乖,待会你们要想办法抓住几个,惩罚一番!” 张世泽等人搓了搓手:“这还不好办吗,看我们的便是。” 一个时辰后,武进士们气喘吁吁的跑回了营地,出乎教官们意料的是,所有武进士都按时跑回,并没有人迟到。 许显存已经走了,此地以张世泽为主,张世泽眼睛转了转,大声道:“除了最后跑回来的十个人,其他人可以吃饭了。” “凭什么啊!”那十个武进士怒了,“我们都是在半个时辰内跑回来的。” 张世泽冷哼道:“什么凭什么,就凭我是教官,你们就得听我的。三百个武进士,就你们十个跑的慢,还有脸为什么?再敢呱噪,每人十军棍!” 十个武进士气的冒火,却被曹变蛟等人拦住。一行武进士默默的领了饭菜,开始吃了起来。然而,一股莫名压抑的气氛开始在饭堂上空弥漫。 第27章 作茧自缚 对武进士们的反应,张世泽等人并不在意,事实上他们并不和武进士们在一处吃饭。 吃过饭后,休息了片刻,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张世泽招呼其他人起身。 “走吧,该训练了!” “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徐元贞仰天叹道。 张世泽笑道:“要是你不想这样下去,可以回家享福啊,你弟弟估计巴不得想来呢?” 徐元贞哼道:“我二弟才十一岁,年龄太小。” 张世泽笑道:“那就你几位堂弟,陛下说了,公侯府出去的旁支也可以来受训。” 徐元贞怒道:“就他们也想继承定国公?真是做梦!” 张世泽拍了拍徐元贞肩膀:“那就少些牢骚,你要是不行的话,恐怕陛下真的会把定国公的位置给你弟弟或者你的那些堂兄弟。” 一众勋贵说说笑笑,出了饭堂,很快来到校场,然后看到三百武进士排列整齐的坐在地上。 “这帮贱皮子,就该好好整他们,看这不表现好了很多了吗?”徐元贞笑道。 张世泽拿出哨子,放在嘴里使劲吹响。然而,三百武进士动都没动,仍然坐在地上。 “站立好队列,你们这帮王八蛋耳朵聋了吗?”徐元贞怒吼道。 “我们没聋,之所以坐着是想找各位教官要个说法。”武进士队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周遇吉第一个开口了。 “要什么说法?”张世泽一把拉住提着鞭子要去打的徐元贞,眯着眼睛问道,眼前的情况很不寻常。 “昨日,武进士陈俊泽被打吐血卧床不起,今日,十名武进士按时跑回了营地,却仍然被罚不准吃饭,我们就是想就这些事要个说法!”周遇吉冷静的道。 “要说法?哈哈,老子们是教官,教训你们理所当然,就是去陛下面前,我们责打你们也有理。慈不带兵,你们要是不想被训,可以不要武进士这个功名啊?”徐元贞几乎被气笑了。 “徐教官也说了,我们是武进士,身上有功名,是官身,并非诸位府中的奴仆,岂能由着诸位肆意打骂侮辱?”曹变蛟接过话头,沉声说道。 “这是要造反啊!”徐元贞怒了,“去通知许指挥,让他调锦衣卫来,老子就不信了,治不了你们这些王八蛋!” 骂归骂,徐元贞却是不敢动手了。在场的勋贵教官才三十余人,对面静坐的武进士却有三百个,人数相差悬殊。那些武进士虽然不说不动,但无形中一股凝重的气氛却在酝酿,很有可能爆发出来。 张世泽额头也微微冒出冷汗,事情好像闹大了,一旦事情失控,若是这事传到宫中,传到陛下耳中,自己作为主事者,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惩罚? 想到这里,张世泽突然意识到作为总教官的许显存为何不在?要是许显存在的话,就不用由自己承担责任了。 一众勋贵教官叫嚣着,怒骂着,却不敢对武进士们动手,对峙了一会儿,眼看不是事,张世泽吩咐徐元贞等人看着这帮武进士,自己飞快的跑出了校场。 在西苑外侧一角,有数座小院,许显存就住在其中一座小院。他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事实上的锦衣卫一把手,除了负责武进士们训练以外,还要处理锦衣卫的事务,便暂时在这里办公。 “许指挥,大事不好了!”张世泽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大声叫道。 许显存挥手让屋内的几个锦衣卫力士出去,然后淡淡的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那些武进士们在闹事!”张世泽把校场上武进士们示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许显存却面色很平静:“你先去问问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然后让他们选几个代表过来,一起进行谈判。” 看着许显存丝毫不惊诧的样子,张世泽试探着问道:“许指挥,难道你知道这些事要发生?” 许显存看着张世泽淡淡一笑:“当然,就在昨日,陛下莅临西苑,听到了他们的抱怨,陛下告诉他们可以成立一个士兵委员会,制衡教官。” “陛下?”张世泽有些凌乱了,怎么陛下也牵涉其中了。 “难道是陛下对咱们不满?”张世泽喃喃的道。 许显存淡然一笑:“陛下高深莫测。哼,这帮傻鸟,以为会占多大便宜,以为陛下是站在他们一边,岂不闻作茧自缚?” 张世泽更加茫然了,他完全理不清楚头绪。只能听从许显存的指示回到校场,让武进士们选几个代表,和教官们进行谈判。 谈判的地点在中海一处岛屿上,花厅中,九名武进士和许显存张世泽等教官面对而坐,泾渭分明。 曹变蛟代表武进士们提出了要求,要求成立士兵委员会,目的是监督教官,以后教官不得无故责打辱骂武进士,不得以饿饭进行惩罚,必须定期公开新军账目,其他还有林林总总数条,都是对教官们的要求。 在曹变蛟等人看来,这么多的要求许显存肯定不会答应,因为教官们的权力受到了太多限制。 “可以成立士兵委员会,但是委员不准担任哨长总旗等官职,也就是说,今日之后,你们几个不能再在这个委员会中,委员会监督我们教官,也得监督你们这些军官。”许显存的话让曹变蛟等人愣了,不由得面面相觑。 “怎么?你们几个都是哨长总旗,以后难道就没有贪污的机会?就不会欺辱普通士兵?就监督不得吗?”许显存冷笑道。 “当然可以!”周遇吉沉声说道,“我们可以退出委员会,另选其他人加入。我们也可以接受委员会监督。” 既然周遇吉答应了,其他人犹豫了一下,也纷纷表示愿意退出委员会,愿意受到监督制约。反正大家都是被训练者,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权力,更没有贪污的机会。曹变蛟李彦直等少数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也说不出什么。 “这样就好!”许显存阴森的笑了,“这样委员会可以成立,每个哨都可以成立一个委员会,每营成立一个营委员会,职责是监督制约教官将官,监督营中账目,负责士兵们日常生活。” 自己等人的要求被许显存一下子接受了,曹变蛟等武进士欣喜之余又觉得好像有些不正常,这还是喜怒无常阴险毒辣的许阎王吗?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我明白了!” 武进士们走后,张世泽一拍大腿! “现在的委员会是为了制衡咱们这些教官,可是新军成立后,制衡的就是他们这些人!反正许指挥你要管理锦衣卫,我们这些人要回家继承爵位,根本就制衡不着咱们。可笑,这些人巴巴的搞这么多事,却是作茧自缚!哈哈哈......” 张世泽大笑了起来。 许显存微微一笑,嘴里却有些发苦,焉知他日这委员会不会搞到锦衣卫中去? 第28章 雷子和阿镇 涿州城东,距城一里有座城隍庙,每月十五日会有庙会,十里八乡的村民云集于此,很是热闹。 十一月初八,并非庙会时间,各处道路上仍然有不少行人,正在往城隍庙赶,皆是年轻力壮的汉子。 “阿镇,等等我,等等我。” 乡道上,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呼叫着,快步跑着。 “嗨,我说阿镇,你是不是耳朵聋了?”好不容易追上,年轻男子累的气喘吁吁,扶着腰骂道。 被骂的叫阿镇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男子,面相憨厚,又黑又壮又高。年轻男子个子已经不低了,他却比年轻男子高了差不多半头。 “俺没听见。”阿镇憨笑了一下,也不还嘴。 “帮我提一下包裹。”年轻男子把背上的包裹取下,一把扔给了阿镇。 阿镇提着硕大的包裹,如同提着一根羽毛一样,忍不住问道:“雷子,你不是给张举人家帮闲吗?这是去干嘛?” 叫雷子的年轻人笑呵呵道:“你去干嘛我便去干嘛。” 阿镇不信道:“俺可是要去应募士兵,去打仗的,你怎么可能和俺一样?” 雷子笑道:“就兴你去不兴我去吗?我可是打听过了,这次可是皇帝亲自派人来募兵,进去便是皇帝的亲军,据说饷银是其他军队的两倍,而且还分地,这样好的条件,傻子才不去呢!” 阿镇摇了摇头:“俺还是不信,你在张举人家里做事,只是帮着记记账催催租子,每年工钱二十多两银子,不比当兵打仗强?俺是吃不饱肚子没了活路,才不得不去当兵。” 雷子抬头看了看他,撇了撇嘴道:“再好也是给人家当下人,去当兵说不定能当个将军,以后便会飞黄腾达,儿子孙子都不用愁。” 阿镇挠了挠后脑勺:“俺是没想那么多,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不过你在张举人家里做事真的挺好的,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雷子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反正你以后也会知道的。我不是不想继续呆在张举人家,是在他家做不下去了,他娶得第七房小妾老是勾引我,我一时间没把持的住......” 阿镇眨巴眨巴眼睛:“是那个叫翠红的吗,俺给张举人打短工的时候见过,长得可水灵了,张举人知道了?” 雷子摇摇头:“现在没知道也快了,你不知道那女人简直要疯了,大白天的就敢拽我去林子里,府里已经有了流言,我再不跑,别说我了,便是她都得没命。” 阿镇摇了摇头:“你又不是没银子,干嘛不正儿八经娶个媳妇,整天搞东搞西。” 雷子怒道:“我长得俊朗怨我了,又不是我主动的?” 阿镇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雷子絮絮叨叨的,说自己长得好是多么无奈,五岁的时候那些无聊的女人便摸他小弟弟,十岁的时候,村里的大姑娘小姑娘整天都围着他转,十五岁的时候,镇里的那些**人便给他抛媚眼丢手绢。 阿镇直听要掩上耳朵,太他娘的气人了,活了快三十岁,连女人手还没摸过...... 说话间时间过得便快,不知不觉便看到了城隍庙,就见城隍庙外已经聚集了很多壮丁,估计都是想当兵的。 “阿镇,快点,别晚了招满了。”雷子见状很是心急,拉着阿镇便往人群里挤,惹得叫骂声一片。 “怎么还不开始啊,都到了晌午了。”有人心急的道。 正在这时,一队人马从涿州城开出,很快来到了城隍庙,两个官员在大群差役们的簇拥保护下登上了庙前戏台,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再拥挤。 “那个当官的长得好俊啊,就是穿绯色官袍的那个,比雷子你还俊。”阿镇定睛往戏台看去,突然对雷子道。 “怎么可能?”雷子不信的道,抬头望戏台看了一会儿,便不再说话了。 被阿镇说穿绯袍长得俊的正是卢象升,另一个官员穿青色官袍,却是涿州知州黄炯。 “年兄请。” “年兄先请。” 卢象升和黄炯推让了一番,并排坐在戏台上面。 两个人都是天启二年进士,是同年,所以卢象升募兵第一站便来到了涿州。对卢象升这个同年的到来,黄炯表现非常殷切,因为他知道,卢象升已经进入了皇帝眼中,现在是替皇帝募兵,他日必然青云直上。 所以,在第一时间,黄炯便派出州里的差役,把募兵的布告贴到了每一处村落,然后推开公务,亲自陪同卢象升来到募兵现场。 当然,黄炯热情的原因不止是和卢象升的同年之情,因为募兵对涿州也非常有好处。 最近这些年,冬天冷夏天旱,朝廷的赋税越来越重,百姓们的日子并不好过,据说陕西那边已经有流民闹事杀官造反。涿州离北京城近,土地被权贵兼并严重,大部分的农民都是雇农,稍一遇到天灾便会妻离子散。而卢象升来募兵,把州里青壮募走,减小了百姓们闹事危险,募兵有饷银,而且听卢象升说饷银很高,如此他们留在涿州的家眷靠着饷银也能活下去,自己这个知州也更好当一些。 所以,对黄炯来说,希望卢象升募兵募的越多越好。 卢象升也知道黄炯的心思,却没有许诺募兵数量,而是说根据报名情况决定。 二人坐在高台上,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卢象升点了点头,差役敲响了安放在台上的大鼓,台下顿时静了下来,所有青壮都抬头看着戏台。 一个州里的文吏便拿着一张文书走到前台,高声向台下聚集的青壮讲述募兵的事情。 天子亲军,双倍饷银,顿顿饱饭,表现好的赏赐田地还能升官甚至做将军,虽然早知道这些条件,台下的青壮们还是激动的张大了嘴巴。 “建斗兄,真的会给他们田地吗?”趁着文吏讲话的功夫,黄炯低声问道。 卢象升点点头:“当然,光是清除阉党就得到了数万亩田地,再加上周围的皇庄,陛下手中有的是田地。” “陛下可真舍得啊,看来这新军前途光明,这些百姓算是赶上了好日子。”黄炯叹道。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卢象升淡淡道:“开始吧!” 第29章 卢象升选兵 在戏台下,摆放着四五张桌案,涿州衙们的几个文吏正在检查核实壮丁们的“身份证”--由各村保长开的证明身份文书,俗称保书。 随着卢象升的话,守卫戏台的兵丁开始往上放人,核实过身份的壮丁排着队一个个往戏台上走,挨个来到卢象升面前。 卢象升简单看了几眼,问了一两个问题后,便让人下去,通过的一旁的随从会给壮丁一个竹牌,吩咐收好到一边等着。 黄炯发现卢象升速度很快,一会儿的功夫,从面前走过了百十个壮丁。 而且黄炯发现,卢象升选人的标准自己根本看不懂。比如有些壮丁,明明长得很精神,皮肤白皙,人也机灵,卢象升偏偏就不要。而有些壮丁,长得憨不拉几,一看就笨的要死,卢象升偏偏喜欢这样的人! “建斗兄,刚刚那个就不错啊,长得挺高大的,你为何不要?” 趁着卢象升喝水的功夫,黄炯低声问道。 卢象升把茶碗放下,淡淡道:“皮肤白皙,手掌细腻,一看便是没有吃过苦没有做惯体力活,不适合当兵。” “那前一个呢?皮肤粗糙,体格健壮,你为何也不要?”黄炯不解的问道。 “目光游离,言语机巧,一看便是城里的油滑之辈。”卢象升摇头道。 “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愚弟真的搞不清楚建斗兄你到底要选什么人了。”黄炯叹道。 在他看来,刚刚的两个人都不错,竟然都不入卢象升法眼,让他真的想不明白。 卢象升道:“我的要求很简单,最好是乡下农户,体格健壮,老实听话,吃苦耐劳!” 黄炯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选兵方法啊?选的根本是一群木头啊。” 卢象升微笑道:“戚少保的《纪效新书》子明兄看过没有?我的选兵办法正是从那里学来的。” 黄炯茫然摇头,他知道戚继光,但没听说过戚继光还写过兵书。他是一个正经的读书人,以前为了功名读的都是四书五经,哪有功夫看闲书?考中进士外放做官后,整日想的便是风花雪月,看的是淫词浪曲儿,更不会对兵书感兴趣了。 卢象升便不再理他,继续挑选合格壮丁。 台下不远处,雷子和阿镇一前一后站着排队,看着一个个壮丁从台上下来,有的喜气洋洋,有的垂头丧气。 “兄弟,官老爷问的啥啊?”雷子一把拉住一个垂头丧气者,低声问道。 “问啥你上去不就知道了?”被问者正难受呢,哪有心情理他。 “别介啊兄弟,”雷子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放在他手中,赔笑道,“闲着也是闲着,给我说说,若是我能选中,回头请你吃大餐!” 看着手中的十来枚铜钱,那人眼睛一亮,看了看左右,附嘴在雷子耳边悄悄道:“那当官的有毛病,他问我为啥当兵,我说要保卫大明要驱逐鞑虏,他便让我滚蛋......” “是有毛病,连好赖话都听不懂。”雷子点头符合道,“兄弟你先走,回头我要是被选中了请你吃大餐。” “就这么说定了。”那人笑道,便离开了城隍庙,走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两人并不认识啊,他如何请自己吃饭? “雷子你干嘛给他钱?”阿镇不解的问道。 雷子看了看左右,悄悄道:“先别管钱的事,阿镇我告诉你,一会儿官老爷问你为什么当兵,你一定要实话实说。” 阿镇点点头:“我本来就不会扯谎。” “姓名?” “俺叫李重镇!” 卢象升诧异的看着面前傻大黑粗的汉子:“你这名字有些意思。” “是俺爹花了十个鸡蛋请集上的算命先生给俺取得,说是叫这个名字将来指定有出息。”阿镇老老实实道。 卢象升露出了微笑:“为什么当兵?” “为了填饱肚子,俺家的田没了,俺只能给人种地,可种了一年收了粮食,大半都交给了东家,剩下的不够俺吃一个月,俺便整日给人打短工,可那些老爷们除了农忙时候,其他时间不愿要俺,说俺吃的太多。听人说朝廷招兵,管饱饭,俺就来了。” 卢象升脸上笑容更深了,吩咐道:“给他竹牌。” “官老爷,俺通过了吗?”拿着竹牌,阿镇惊喜的问道。 卢象升微笑道:“暂时通过了,先等着吧。” 阿镇便欢天喜地下了戏台。 “姓名?” “俺叫雷时声,他们都叫我雷子。”雷子努力模仿阿镇说话的风格,装作一副憨厚的样子。 “为什么来当兵?” “俺......”雷子想说是为了吃饱饭,可看看自己滑润的皮肤,根本不像是经常饿肚子的。 “俺想当将军,想出人头地。”雷子一咬牙,“俺读过两年书,给张举人家做帮佣,打打杂收收租什么的,饿到是饿不着,可天天被当奴婢下人。都是娘生爹养的,凭什么我就得给人当下人?听说朝廷招兵,若是表现好了以后能当将军,俺便过来了。” 卢象升盯了这叫雷时声的两眼,从雷时声眼里看到的只有真诚。 眼前这人很有野心,让卢象升有些不喜欢,他更愿意找的是刚刚叫李重镇那样傻大憨粗的庄稼汉。 可是这雷时声说的也对,同样是人,为什么人家就不能有野心?当年自己读书时,不也野心勃勃想要中状元吗? “给他一块竹牌。”卢象升想了想,决定还是给雷时声一个机会。 “雷子,你不是说要实话实说吗,为何说瞎话?”离戏台远了些,李重镇拉着雷时声低声问道。 雷时声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你要实话实说,我要是说了实话,官老爷能要我吗?” 李重镇愣了下,猛然想到雷子是偷了张举人小妾怕被打死才来当兵的,这要是被官老爷知道了指定不要啊。 “兄弟,看你喜气洋洋,指定被选中了是吧,走,咱兄弟庆祝一番。” 就在此时,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响起,雷时声和李重镇扭头一看,正是不久前雷时声答应请吃饭的那个。 第30章 胆气不足者不可用 雷时声愣了一下,万没想到自己一句客气话,对方竟然当了真,这他妈脸皮比自己还厚啊! “兄弟,官老爷这不让等着吗,不敢离开,改日,改日再说。”雷时声忙不迭的说道。 “别介兄弟,改日你入了营再见面就难了,相约不如偶遇,就今天吧,你看那边便有人卖馄饨,还有人卖炊饼,咱们自己人也不用太客气,随便吃点就行。”这人拉着雷时声的胳膊,热情万分的道,大有不请吃饭就不走的架势。 “被选中的,去庙后吃饭了!”就在此时,一个涿州差役高声喊到。 雷时声如蒙大赦,用力把胳膊抽了出来,“官老爷召集咱们了,兄弟你要是不嫌弃,咱家一起去庙后吃点吧,我请你。” 那人看了不远处的差役一眼,遗憾的道:“我就不去了,没有竹牌怕要被赶出来......” 官府提供的饭食很简单,就是用小米熬的粥,不稀也不算稠。 雷时声没滋没味的喝了一碗,便放下了筷子。他在张举人家里虽算不得吃香的喝辣的,伙食着实不错,而且张举人的小妾还经常偷着送给他好吃的,这样的稀粥根本看不上。 李重镇却一连干了四碗,要不是那打饭的差役直翻白眼,他肯定会再来一碗。 吃过饭后,日头已斜,选兵已经告一段落。没被选中的都走了,留在城隍庙的还有千余人。 有差役过来,呼喊着,让这些人站起来集合,然后带他们去通往涿州城的大路上站着。 “都好好站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乱动!听到了没有?”那差役厉声吼道。 “知道了。” “听见了。” 被选中的千余壮丁乱七八糟喊着,在官道乱糟糟站了好大一片。 “建斗兄这是做甚?” 城隍庙外,看壮丁们站了好一会儿,卢象升也不发话,就让他们在那站着,黄炯忍不住问道。 卢象升微微一笑:“子明兄等着看便是。” 又过了一会儿,地面微微颤动,涿州城方向有大团烟尘升起,向着城隍庙这边快速移动,那是大队的骑兵,正在向着这里高速冲来。 “建斗兄,他们这是?” 黄炯颤声问道,他已经看出,那是卢象升带来的锦衣卫缇骑,人数也不多,只有百骑而已。 然而百骑散开奔跑,犹如千军万马一样,气势骇人至极! “都不要乱动!”那差役对着选中的千余壮丁高声喊到,自己却飞快的后退回了城隍庙。 骑兵跑的越来越快,距离越来越近,一股杀气扑面而来,骇得这些壮丁人人脸上变色。 “妈呀!”终于有壮丁忍受不了心中的恐惧,屁滚尿流的逃了出去。 一人逃跑,更多的人跟随,一下子数百人呼啦啦跟着就跑。 “阿镇,快跑!”雷时声惊的脸色发白,急声对李重镇道。 李重镇一把拉住雷时声,使劲摇摇头:“当官的让咱们老实站着不让乱动。” “你个傻子,那是骑兵啊,被撞到就没命了!”雷时声吼道,就要挣扎开去。 然而李重镇力气远比他大,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吃人家的饭,就要听人家的话,雷子,逃不得!” 李重镇也吼叫道。 他的周围,很多壮丁本来要逃,听了他的话后犹豫了一下,又留了下来,胆战心惊看着骑兵冲来。 骑兵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撞了过来,李重镇张开了双臂,冲着骑兵大声吼叫:“啊啊啊......” 这吼叫如同闷雷一样,甚至压过了马蹄声,冲来的骑兵好像怕了,纷纷拉开缰绳,战马堪堪从李重镇等人身边掠过,冲下了大路,冲到了野地里。 “啊啊啊......”李重镇仍在吼叫着,浑身肌肉贲起。 雷时声紧闭着双眼,脸色刷白。 骑兵队从野地里绕过壮丁,来到了城隍庙,齐刷刷的下马,单膝跪在卢象升面前,异口同声的道:“拜见兵宪大人!” 卢象升微微颌首:“辛苦了,都起来吧。” 众骑兵唱了一声诺,牵着战马站在了卢象升身后。 看着精锐的百余缇骑,再看看身穿四品大员绯袍的卢象升,黄炯心中暗自叹息,大家都是同科的进士,差距是越来越大了。 看来自己以后也得多把精力用在政务上,做出些政绩才是,青楼?本老爷暂时不能再去了,姑娘们,再会吧,唉...... 卢象升并不知道黄炯心里想着什么,只是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壮丁身上。 被骑兵吓得逃跑的壮丁们看到冲来的并非敌人,一个个的又扭扭捏捏的回来了,却被一帮差役阻拦在外围。 “胆气不足,不足用也!”卢象升摇头道。 千余壮丁,还站在原处的约有一半,已经让他颇为满意。 不管是听从命令不敢逃跑,还是害怕得跑不动,这些壮丁能留在原地,已经是胆色过人,这才是卢象升心目中的士兵人选。 “建斗兄,那些壮丁不要了吗?”黄炯这次看出了些眉目。 卢象升点点头:“当兵最重要的是胆气,胆气不足遇到强敌便会临阵而逃,一人逃跑带动一片,从而拖累全军,这样的人再身强力壮武艺高强,也不足取。” “若是建斗兄之军练成,必将天下无敌!”黄炯叹道,数千青壮只选了五百余人,挑选士兵如此严格,让黄炯为之感叹。 卢象升传下令去,这些没有逃的壮丁都被录取,每人分发十吊钱的安家费,五日后再来城隍庙集合,会有人带他们去北京城。 “子明兄,就此别过了!”卢象升骑在马上,向着黄炯拱手告别,他要前往房山县,继续募兵。 “建斗兄,募兵之事让精明能干的手下去做便是,何必来回奔波操劳。”黄炯劝道。 卢象升道:“陛下欲练新军,把重任交付与我,象升不愿让陛下失望,只能事事亲为。” “建斗兄,一路保重!”黄炯依依惜别。 接下来到时日,卢象升辗转在京畿各州县之间,每县挑选数百千余新兵不等,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共招募了一万壮丁。 天启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卢象升带着最后一批招募的士兵,回到了阔别一个多月的北京城。 第31章 陛下圣明,大明中兴可期 卢象升站在阜成门外,等待着守城兵清理出城门过道,去西苑走阜成门进城最是便捷。 然而卢象升并非一人,在他身后跟着八佰余新募的壮丁,这是最后一批,在昌平州一带招募,由他亲自率领入京。 卢象升身后,八佰壮丁大都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看起来和其他乡间村民没什么不同。然而若是仔细观察,却又不一样。 若是普通的村民,数百人聚在一起,从乡下来到京师这么大的地方,恐怕早就七嘴八舌、乱糟糟的不成个样子了。 然而这八百人,却静悄悄的,竟然无一人说话。数百人站在一起,虽然队列不太整齐,但都不说话,寂静如此带给人的感觉还是挺吓人的,从西直门等待进城的商旅行人都有些惊骇的看着这只队伍。 原本有些人对给让路还蛮不高兴,自恃出自城中大户,正对守城兵丁表示不满,看到这帮静悄悄的壮丁时,也不由得脸色一变,不再争执,默默的躲到了一侧。 卢象升看了一眼身后的壮丁们,微微点头表示满意。这是他精心挑选,选的大都是老实听话的乡下汉子,再加上一路上数日的调教,方有这样的效果。 入城车辆行人都被赶到一边,城门终于清理开,卢象升骑着战马,带着壮丁们进入了西直门。看到如此雄伟的巨城,来自乡野的壮丁们心中的震撼自不必多说。 而现在的卢象升很是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想看到西苑内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前些时日招募的壮丁又是什么情形! 说实话,对皇帝为他选择的那些军官,卢象升并不放心。 一大帮勋贵纨绔子弟,只知道走鸡斗狗玩女人,能带出什么样的兵? 京营已经被他们的父辈,那帮公侯伯们搞垮了,李邦华正在耗费精力的整顿,对整顿的结果卢象升丝毫不抱期望。 所以,卢象升万万不能允许这些勋贵子弟再把自己的新军搞垮! 还有那帮武进士,多是出自边军和各地军户,身上沾满了卫所的腐败气息。大明的军制已经彻底破败,养家丁,贪军饷,已经是司空见惯,卢象升不能允许这帮武进士把这种习气带到新军来! 一定得给这帮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老老实实听话,不行的话就撵走一批,哪怕是公侯世子!卢象升在心中暗暗道。 带着这种心理,卢象升进了西苑,然后看到了他要给下马威的那些人。 二十多个勋贵,还有三百武进士,排着整整齐齐的队列,迎接着他们上官的到来。 “拜见兵宪大人!” 数百人齐刷刷的行军礼,齐声喊道,吓得卢象升身后的壮丁们惊慌失措。 卢象升微微眯起了眼睛,内心很是惊讶,又有些震撼。 面前的这些人皆穿着统一的青色棉甲,头盔上红缨色彩鲜艳丽,最让卢象升吃惊的是整齐划一。 队列整齐划一,正看侧看皆成一线,行军礼的动作整齐划一,虽然只有三百余人,却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 从队列从气势看,面前这三百余人已经不亚于任何一支强军。最起码,卢象升没有见过比他们站的更整齐的军队。 这,这还是那些懒散无比的勋贵子弟吗?如何练成了这番样子? 卢象升内心震撼着,他仔细的去看,队列前面站着的是张世泽,是徐元贞,是李国祯,就是那帮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勋贵子弟!身为京官的卢象升自然认得这帮人。 至于他们身后的那帮武进士,卢象升则基本上不认识。 卢象升如此,他身后的那帮壮丁们更是骇的不成样子,乖乖,这就是皇帝的亲军啊,竟然如此威武,想想自己很快会成为他们一员,这帮壮丁心中生出了强烈的期待和无比的自豪。 “都免礼吧!”卢象升淡淡道,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威严,不让内心的惊讶在脸上显露出来。 “大人,这些壮丁是否先带他们去营中安置?”张世泽请示道。 卢象升点点头:“带他们去营地安置吧。” 张世泽回过头来,用手一招,曹变蛟带着几个武进士从队列走出,招呼壮丁们往军营去了。 “张世子,你随我在西苑转转,其他人先散了,各干各的吧。”卢象升吩咐道,已经忘了要给下马威的事情了,现在他迫切需要的是了解西苑的情形。 “属下遵命!”张世泽善解人意的道,“属下先带大人去兵营?” 卢象升微微点头:“有劳世子了。” “大人不要再叫我世子,叫我张世泽就行,”张世泽连忙道,“陛下说了,在禁卫新军没有什么国公侯伯世子,过去的身份都不算数,在这里我们就是普通禁卫士兵。” 卢象升深深的看了张世泽一眼,也不矫情:“张世泽,本官有些想不明白,你好好的国公世子不当,为何非要在这兵营里吃苦?” 张世泽叹道:“大人要听实话吗?” 卢象升颌首道:“当然!” 这不废话吗,你说假话我听了有什么用?不浪费时间吗。 “实话就是我真的不想来!”张世泽叹息道,言语间回复了昔日的几分惫赖,“想我堂堂世子爷,等我家老头死了,我便是大明第一国公,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来兵营讨苦吃!” “可是不来不行啊!陛下说了,我要是不来,英国公的爵位就没我的份了,陛下会把爵位给我弟弟或堂弟。 卢大人,你不了解陛下,我打小就和陛下一起玩,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若我真的敢逃回家,这爵位真的就没了!” 张世泽脸上满是唏嘘,看起来格外痛苦,让卢象升心中有些好笑,心想也就皇帝能治得住这帮无法无天的勋贵纨绔子弟。 “陛下也是好意,不过强扭的瓜毕竟不甜,要不我和陛下说说,让世子你回去,英国公爵位还是你的?”卢象升试探着道。 从心底,他是不愿意留这帮勋贵在军中的。 “别别别,”张世泽忙不迭的道,“便是陛下答应了,我爹也不会同意的。” 卢象升愕然了:“令尊怎么会如此对你,莫非你不是亲生的?” 张世泽翻了个白眼,心说有这么说话的吗? “卢大人有所不知,我爹忧国之心不亚于大人您。”张世泽慨然道,“我爹说了,我们是与国同休的勋贵,眼下大明外辱内乱风雨飘摇,陛下忧心忡忡,立志要中兴大明。作为勋贵,我们和大明本就是一体,自当为陛下出力。所以我爹要我一定要留在新军,帮着陛下练好新军,不然就不认我这个儿子!” “那你呢?”卢象升歪头看了看张世泽。 “我当然听我爹的,听陛下的!我和陛下打小一起长大,我这人最讲义气。陛下要练兵,我不帮他谁帮他?”张世泽一拍胸脯,“所以哪怕再难再累,我都要挺住。我是世袭罔替的英国公世子,当年我先祖随太宗爷靖难立下赫赫战功,我也要为陛下出战,剿灭建奴中兴大明,我要让天下人看到,我英国公府不愧是大明第一勋贵!” “世子志向远大,必不坠令祖之威。”卢象升随口赞道,心中却将信将疑,一时间分辨不出张世泽说的真话假话。 说话间,军营到了,和卢象升想象中乱糟糟的完全不一样。 就见一排排整齐的军舍,一个个身穿红色军袄的士卒有序的进出,没有人喧哗,没有人大声说话,一切都是那样的井然有序。 这让卢象升有些怀疑,面前的这些人还是自己招募的那些壮丁吗? 不过当卢象升看到那个令他印象深刻叫李重镇的壮丁时,卢象升不再怀疑了,是的,这就是他亲自招募的壮丁们。 仔细想象,自己招募的第一批壮丁进西苑也不过二十日,怎么看起来就像令行禁止的老兵一样?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营中谁在主事?”卢象升忍不住问道。 “没人啊,”张世泽道,“就等着大人您回来,开始正式编制军队操练。” “那他们?”卢象升惊疑的看着眼前的军营,这根本就不像没有编制过的啊。 “他们啊,”张世泽了然道,“陛下让那些武进士们分别担任队哨官,每人管着三五十人,和这些新兵同吃同住,这些天下来,这些人听话了好多。” “原来如此!”卢象升终于明白了,一时间很是感慨。 能把这军营,能把这些新兵弄成这样,这些勋贵子弟,还有那些武进士们让卢象升刮目相看。 当然更让卢象升刮目相看的是皇帝。 原本在卢象升看来,皇帝设立禁卫新军不过是因为对京营不满,再加上心血来潮而为。 然而能让这些勋贵和武进士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能让这新募的壮丁如此有序,这一切最大的原因竟然是皇帝所为! 也不知道皇帝暗地里花了多少功夫费了多少心思啊! 想想自己临出京前陛下给自己描述的对新军的构想,卢象升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了,陛下圣明若此,大明中兴可期啊! 而此刻,卢象升感慨的圣明天子,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同志,正在乾清宫召见锦衣卫头子许显存。 第32章 福王叔,委屈你了 许显存在西苑禁卫新军的差事已经告一段落,其实朱由检交给他的主要任务是训练那些勋贵子弟和武进士们,以锦衣卫头子的阴狠震骇他们。 现在不管是勋贵子弟还是武进士,都被训练成朱由检心中想要的样子,而他们也对许显存恨的咬牙切齿,既然负责练兵的卢象升已经回京,许显存也算是功成身退。 至于禁卫新军,朱由检不会再让许显存沾手。 许显存做的很不错,把那帮勋贵子弟调教的很听话,朱由检表示满意,按照承诺把锦衣卫指挥使一职给了他。现在,许显存是名正言顺的锦衣卫第一号人物了。 朱由检召见许显存,是要给他布置新的任务。 此刻的乾清宫中,太监宫女皆被赶出,朱由检身边只剩下王承恩一个人侍候。 “今天叫你过来,是朕有重要的事情给你做。”朱由检神情淡淡的道。 “请陛下吩咐!”许显存连忙竖起了耳朵。 “朕听说福王叔有些不老实,你派出密探替朕查查,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有没有谋反的意图?”朱由检轻描淡写的道。 “福王?谋反?”许显存震惊的长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福王朱常洵,万历帝第三子也是万历帝最喜欢的儿子,当今皇帝的亲叔叔,怎么可能会谋反? “陛下,您,您是如何得知的?”许显存声音颤抖的道,若是福王真的谋反,这绝对是锦衣卫的一大失职。 朱由检冷笑道:“你是锦衣卫指挥使你问朕?” “臣不敢!”许显存心中一突,连忙跪下请罪。 朱由检长叹口气,转身背对着许显存,“福王叔啊,当年便对父皇做太子心怀不满,就藩后拼命的向朝廷要这要那,光是皇祖父赐给他的便有两万顷良田,几乎半个河南的田地都成了他家的,不光如此,还有江都至太平沿江各州杂税,并四川盐井榷茶税,皇祖父都赐了给他,听说他王府中的银子比朕的内库都多,他还嫌不足,这些年不断的派奴仆强占民田,招揽民间练武人士,企图扩充王府卫队。” “他到底要干什么?”朱由检转过身来,两眼冒着怒火,“难道他还想把皇位从朕手中抢去不成?” 皇帝的愤怒让许显存万分恐惧,他紧闭嘴巴,根本不敢出言回应,皇家的水太深,哪怕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也搞不清楚。 “所以,你替朕去查查,福王到底要做什么,找到谋反的‘真实证据’!”朱由检冷冷的道,在真实证据四字上加重了语气。 “微臣这就去查,亲自去查!”许显存重重的磕下头去。能从高手云集的锦衣卫脱颖而出,许显存自然不是傻子,听得懂皇帝是什么意思。 “要秘密调查,务必找出谋反的真凭实据,朕可不想让天下人说朕不念骨肉亲情!” “微臣明白,必然不负陛下所托。”许显存连声答应,他知道皇帝已经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削掉福王藩了。 朱由检道:“这件事你亲自办。另外,你们锦衣卫要办的事情还有一件,派人往宣大蓟州长城一线,查查有没有商旅私下走私粮食铁器给蒙古人和建奴?我大明对关外实行严格的封锁,禁止走私任何铁器粮食出关,可为何建奴每年仍然有足够的能力攻打辽西?是不是山西那帮商人违抗朝廷禁令走私军国物质资敌? 你派心腹密探前去调查,一定要把通敌卖国的奸商查个清楚,但不要惊动他们,也不要走漏了消息。若是做的不好,相关的人等一律处死,其家眷流放琼州岛!” “陛下放心,臣一定办好此事。”许显存忙不迭的答应着。心中隐隐生出兴奋之色,锦衣卫,皇帝的走狗鹰犬,若是一直闲着才是无能。办案,办大案,办的案子越大越能体现锦衣卫的价值! 拿下一个藩王还不够,还要对山西的晋商动手,许显存想想就觉得兴奋!晋商啊,那可是势力无比庞大的存在!当然,和蒙古建奴走私的只是少数晋商,真正有钱的晋商早就不干这种事情,而是跑到扬州成为了大盐商,但是晋商最为抱团,谁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联系? 拿到了走私晋商,说不定一扯就是一连串,说不定连朝中很多大佬都会牵涉其内!想想就让人激动。但是让许显存有些遗憾的是,他的人不能直接动手,而只能秘密调查,这无疑会束手束脚。 许显存告退离去了,朱由检静静立在殿中,半响,深深的叹了口气。 晋商也就罢了,一帮只顾赚钱通敌卖国的奸商,朱由检并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福王,那是他的亲叔叔啊! 朱由检不是冷血无情的人,相反他非常顾念亲情。在上一世,明知道藩王们个个富可敌国,他从没有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相反,为了名声,他满足了福王很多无理要求。 可是,可是朕不想再一次亡国了啊!朕不想有朝一日再逼着皇后上吊,不想再亲手砍杀自己的女儿,想一想上一世自己殉国前的情形,朱由检就无比的心痛。现在朱由检还能回想到,自己亲手用宝剑砍杀两个女儿时,她们是何等的恐惧,自己又是何等的痛不欲生。 福王叔,朕知道你没谋反也不会谋反,可朕也是无奈啊!福王叔,你要怪就怪你占据了太多财富,朕若是不拿了你的财富,早晚也便宜了反贼!要怪就怪太祖对自己的儿孙们太好,把你们养成了一帮废物,养成了寄生在天下百姓身上喝血吸髓的寄生虫!要怪就怪大明局势越来越艰难,若是朕再不动手,这大明就真要完了啊,到时你们所有宗室都会被建奴砍头! 那些文官大部分都该死,朕早晚会对他们动手,但现在不是时机。何况错的不是一两个文官,而是整个文官阶层,整个科举制度出了问题。那些文官朕还需要他们,所以,福王叔,只能先委屈你了。 第33章 天子不与民争利 想到了上一世殉国前的事情,朱由检一时间有些悲伤。在他记忆中,这些事都如同刚刚发生。 心情太过激荡,难以继续批阅奏疏,朱由检便信步出了乾清宫,很快来到坤宁宫。 周皇后看到朱由检很是惊讶:“陛下,您怎么白天来了?” 朱由检一下拉住了周皇后的手:“朕想皇后了......” 眼下二人成亲刚刚不过一年多,自己回到了十七岁,皇后也是十七岁的少女,太子、永王、定王,还有自己可怜的两个女儿,坤兴、坤仪都未出生。这一世,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妻子,保护好未来的儿女,朱由检在心中发誓道。 手被拉住,周皇后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看了看外面,犹豫道:“陛下,天还没黑呢......” 谁知道朱由检并未拉她做羞人的事,只是并肩坐在锦榻上说些家常,让周皇后长出了口气,说实话,白天做那样的事情她还不适应。 扯了一会儿闲话,朱由检心情平复了一些。 拉着皇后的手,看着她明艳润滑的脸蛋,朱由检又想起了十多年的相濡以沫,想起了上一世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却连给妻子打首饰的银子都没有,还要妻子在宫中织布给自己补龙袍。 朱由检忍不住道:“皇后放心,这辈子朕不会再让你跟着朕受委屈,更不会让咱们将来孩子遭受任何劫难!” 周皇后莞尔一笑:“陛下说笑了,您是一国之君,能嫁给您是臣妾最大的福分,怎么会受委屈呢?咱们将来的孩子,更不会有什么劫难的。” 说到这里,周皇后心里一动,他为何提到了孩子啊?难道他现在非常想做那羞人的事情又怕人说白日宣淫不好意思,故意提孩子暗示我?我该怎么办?身为妻子,侍候好夫君是自己本分,算啦,我主动一些吧。 “陛下......”这一刻,周皇后放弃了身上的端庄矜持,脑海中想象着那些狐媚女子的样子,对着朱由检嫣然一笑。 朱由检愣了一下,说得好好的你怎么脸红了,你想干嘛? 可是,现在的皇后好美啊!好像还从未见过皇后这幅娇媚样子。 这一刻,朱由检被勾得心头火起,呼吸粗重急促了起来。 宫中侍候的宫女们相互看了一眼,悄悄的拉上了布幔,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 “皇爷,该上朝了。” 朱由检一下子睁开眼睛,看着仍然在熟睡的皇后,才反应到自己昨夜歇在了坤宁宫。 想想昨夜皇后对自己的百般迎合,朱由检忍不住露出微笑。自己上一世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国事上,很少顾及到妻子的感受,便是夫妻敦伦之事,也是应付的多,想想挺对不起她的。 轻轻拉起锦被,给皇后盖上白藕般的胳膊,朱由检悄声走了出去,自有太监宫女帮他洗漱穿戴。 朝堂上,众臣轮番上奏,君臣间讨论各种事情,大都是就事论事,没有特意的争吵,和谐平静的朝堂让朱由检很是满意。 然而满意只是暂时的,很快朱由检便皱起了眉头。 “启奏陛下,苏州知府上书弹劾苏州织造太监何隆巧织名目与民争利,苏州织户苦不堪言,请求陛下罢苏州织造。”御史何必求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随着何必球,又有十几个官员站出,皆要求朱由检惩治太监何隆并罢掉苏州织造。 在这些官员口中,何隆十恶不赦,欺压织户巧取豪夺,还借着钦差的身份走私,现在苏州城内的织户被逼的苦不堪言,大有揭竿而起的架势。 朱由检不由得想起上一世时,同样是这样的场景,当他听到文官们描述的苏州织户的惨状时,恼怒万分义愤填膺,恨不得把那织造太监何隆抽筋剥皮,几乎没有怎么思考,便断然同意了文官们所请,罢掉了苏州织造衙门。 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是何等的单纯幼稚!满心都是做个好皇帝,做个圣明天子,不愿落得与民夺利的名声,结果却被这帮文官忽悠了。 撤回了太监,罢掉了苏州织造,百姓们得到多少利益朱由检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内库银两日渐减少,到最后空空如也,连前线的将士粮饷都发不出。 重活了一次,又来了,这帮文官们又来忽悠自己了! 朱由检心中冷笑着,没有直接说答应不答应,而是看向了站在班首的黄立极。 “元辅,这件事内阁怎么看?”朱由检语气平静的问道。 “陛下,臣赞同苏州知府所请,”黄立极站了出来,沉声说道,“苏州织户生活之艰难臣早有耳闻,苏州乃江南核心,江南乃大明赋税重地,苏州若乱,江南不安,必将影响解京的漕粮。” 黄立极的话听起来全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百姓着想,考虑到了漕粮赋税,考虑到了苏州百姓,却偏偏没有考虑到自己这个皇帝,让朱由检心里有些失望。 文官就是文官,即便是看起来非常听话的黄立极,考虑到的也只会是士绅阶层的利益啊! 苏州织造衙门直属内府管辖,每年担负给宫里解送绸缎的任务,苏州织造衙门同时也做买卖,把织户织好的绸缎买走,转手再卖给绸缎商,甚至卖给海商出海,赚到的银子大部分要交到皇家内库。 朱由检后来专门查过,仅仅罢了苏州织造,每年内库损失的银子便在三四十万两。 那么织户们过的更好了吗,只怕未必!这笔银子不过是从内库转到了江南士绅的手里而已。 几乎瞬间,朱由检便想明白了此事,当即便道:“织造太监跋扈虐民,派锦衣卫锁拿进京问罪查抄其贪腐银两入内库,朕会另外派人接任苏州织造。 苏州织造衙门负责为宫里运送绸缎,罢了衙门,让朕的嫔妃们穿什么?” 黄立极心中叹了口气,退回了班列。 “陛下,织造衙门不仅是为宫里运送绸缎,还控制着丝绸市场,强卖强卖,姓们苦不堪言,陛下乃是明君,苏州百姓也是陛下子民,陛下断然不会做出与民争利之举,臣请罢掉苏州织造衙门!” 御史何必球却不肯罢休,继续说道。 “臣请罢掉苏州织造衙门!”其他官员纷纷附和。 第34章 还是奸臣最好用 又来了,又来了! 这些文官总是这样,满嘴的仁义道德为民着想,听起来都是要致君尧舜为皇帝好,实质上是用道德绑架自己这个皇帝,以达到他们不可言说的私欲! 君不与民争利,这个民指的不是普通百姓普通私户,而是你们这些官绅,是要把丝绸完全控制的那些江南士绅吧? 朱由检心中冷笑着。 可是黄立极明明是河北人,为何要替江南那帮士绅说话?难道他和东林党勾结到了一起? 想到这里,朱由检露出了狐疑的目光。 看皇帝沉默着,殿中那些官员说的更起劲了,轮番上奏,一个个引经据典上自三皇下到五帝描述了古代圣君的作为,然后谈及皇帝除掉魏忠贤阉党大快人心是明君所为,总之一句话,皇帝要做明君便不能与民争利。 朱由检突然有些悲哀,他除掉魏忠贤,打压东林党,满以为已经彻底控制了朝堂局势,然而涉及到了利益,满朝官员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为自己这个皇帝说话! 这一刻,朱由检突然明白了皇祖父万历帝为何四十年不愿上朝了,那是看透了这帮文官的无耻嘴脸,偏偏又拿他们没有办法的无奈之举啊! 可是,朕不是皇祖父,朕不怕你们,更不会对你们妥协! 这一瞬间,朱由检心中生出强大的斗志! “与民争利?你们说朕是昏君吗?”朱由检幽幽的的说道。 话语虽然平淡,但如同一道闷雷一般在殿中朝臣们心头炸响,很多人脸色大变。 黄立极偷偷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皇帝,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出来说了那番话。 “陛下赎罪,臣等没有这个意思。”御史何必求连忙说道,“臣等只是致君尧舜,只愿江南织户能过的更好一些。” “致君尧舜?”朱由检冷冷一笑,“朕在你们眼中,恐怕是可以随意欺骗的昏君吧!” “苏州织造,从永乐时便有,太宗、仁宗,历代先帝都曾派出内监都苏州织造,难道在你们眼中,太宗、仁宗他们都是与民争利的昏君吗?”朱由检厉声说道。 “臣等不敢!”一帮人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不敢?朕看你们敢的很!”朱由检冷冷道,“一个个看起来道貌岸然,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打的什么鬼主意以为朕不知道吗?就是欺朕年幼!” 这话太重,不只是何必求,几乎把满朝官员骂了个狗血淋头,好些官员如坐针毡、惶恐不安。 黄立极脸色苍白,看着暴怒的皇帝,突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了。 “陛下息怒,想必他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欺君。”就在此时,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次辅施鳯来突然站了出来。 “他们不过是一帮小小御史,读书太多读坏了脑子,听到苏州织户日子过得凄惨,便脑子一热为民请命,根本就没有看到背后的水有多深。不过臣敢保证,他们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欺君。” 施鳯来的话非常有技巧,把朝堂上君臣间剑拔弩张的局势一下子便化解了,把一切的起因说成了年轻御史热血盲动,并非有意触怒皇帝。 眼下这种紧张局面若是持续下去,皇帝勃然大怒,必然有一大帮人被罢官,必然会使朝野震荡,这种局面便是朱由检也不愿看到,施鳯来看透了朱由检的心理,便果断的出面化解紧张局势。 朱由检脸色和缓了一些,淡淡道:“那以施阁老看来,这件事应该怎么办呢?” 施鳯来道:“苏州织造太监跋扈欺民或许有,苏州织户日子艰难也是事实,但是否全部因为织造太监原因为未可知,臣建议陛下派人往苏州查清此案。至于苏州织造衙门,担负着为宫里输送绸缎之责,非本朝独设,历朝都有,贸然裁撤更是与制不合,只要陛下能选忠心的内监管理织造衙门,想必不会再出现与民争利之举。” 随着施鳯来的话语,朱由检脸上出现了淡淡笑容,他突然发现,这个他一向看不上,认为柔媚无节操的次辅,现在是这样的可爱。 皇帝也需要贴心的臣子啊,哪怕他是个没有气节的谗佞之臣。这一刻,朱由检突然理解了,李林甫,秦桧,严嵩,这些历朝有名的奸臣馋臣为何能在朝堂混的如鱼得水的原因。是皇帝不知道他们品性不好吗?恐怕不是,而是这样的奸臣才好用啊! 若是,若是上一世,自己的朝中也有这样的的奸臣在,而不是众正盈朝,自己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吧。 可笑自己上一世太过刚正,满眼看不上那些品性恶劣的臣子,竟然喜欢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东林党那样的官员,简直是可叹又可笑! “施爱卿所言甚和朕心!”朱由检越看施鳯来越觉得可爱,柔声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办吧,派东厂和锦衣卫联合调查苏州织造欺压织户之事,涉及到的一应人等不管是外官内监,一律撤职查办。以后江苏织造收丝绸一律按照市场定价,不可刻意低价收购!”朱由检淡淡的道。 “陛下圣明!”施鳯来连忙躬身行礼。 “至于你们这些人,”朱由检看了看何必求等人,“看在施阁老的面子上,朕不管你们是真心为民请命,还是脑袋一热受人指使,朕都不追究了。” “谢陛下。”何必求等人脸色发白,心情很是复杂。 他们的所为看似为民请命占据了大义,可却无法解释太宗仁宗朝也有苏州织造的事实,若是再说苏州织造是与民争利,岂不是说太宗仁宗也与民争利,岂不是骂太宗仁宗也是昏君?真要牵扯下来,光是辱骂先皇这一条罪名,便足以把他们罢官永不叙用。 “多谢施阁老。”散朝后,何必求等人围着施鳯来表示感谢。 “都是同殿为臣,一点小事罢了。”施鳯来摆摆手,毫不在意的样子。 此番朝会,他趁机而出,获得了皇帝的欢心,又收获了很多御史的谢意,简直是收获满满。 黄立极微微停了脚步,深深的看了施鳯来一眼,心中充满了警惕。 第35章 送温暖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元旦,从这一日起,大明正式进入崇祯时代,和过去的天启彻底告别。 每年元旦、冬至、万寿(皇帝生日)是大朝会,哪怕再怠政的皇帝,这三个朝会也不会罢朝。 寅时一刻,朱由检便醒来,洗漱之后,在太监的侍候下穿戴盛装。不再是平日里常穿的团龙袍,而是只有大朝会才穿的正装礼服--冕服。 礼服又是由上衣和下裳(裙子)组成的。上衣采用青黑色,象征天;下裳黄赤色,象征地。上衣下裳各秀有六道章纹,分别是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宗彝、藻、粉米、黼、黻等12种图案。 头上也不再戴平常的通天冠,而是正式的冕冠!圆筒式的帽卷上面,覆盖一块木制的冕板,冕板前圆后方,象征天圆地方;冕板上面涂青黑色,下面涂黄赤色,象征天玄地黄;用五彩的丝绳把玉珠串起来,挂在冕板的前后,象征岁月流转;用丝棉做成球饰,垂挂在耳边,提醒君王不能听信谗言。冕冠戴在头上时要前低后高,象征大明天子对百姓的关怀。 总而言之,这是一套非常复古的服饰,只有在祭祀,大朝,登基这种非常正式的场合的时候才会穿。 好容易穿戴好冕服,差不多快到卯时,朱由检简单吃过一些点心,然后乘坐上龙撵,在太监、大汉将军们的簇拥下,向着皇极殿而去。 皇帝辛苦,而大臣们更加辛苦,起的更早。早在丑时二刻(凌晨3点左右),文武大臣们便纷纷到了午门外,一个个打着哈欠困得很。 内阁六部三寺两院的大佬们可以到廊道两侧的班房坐等,烤着炭炉驱寒,喝着香茗解乏。品级低的官员们比如那些七品御史们,可就没有这待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搓着手苦捱,相互抱团取暖。 足足等到了卯时,五凤楼上钟鼓敲响,午门缓缓打开,嗯,开的不是正门,而是正门左右的两道城门,左掖门右掖门。文左武右,按照品级次序分别从掖门进入了皇宫。 大朝只是礼仪性的朝会,不会讨论具体的事物,三呼万岁后,群臣各自上表,给皇帝拜年,朝堂上其乐融融,和谐万分,然后朱由检赏赐大臣们每人一摞印刷精美的宝钞,大朝便告一段落,大明便告别了天启正式进入崇祯时代。 按照惯例,早朝后皇帝会赏赐御膳,朱由检大手一挥,国事艰难,一切从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现在的朱由检不缺银子,也不是他小气,可就是不愿把银子花在这些官员们身上。 回到乾清宫,脱掉冗繁的冕服,换上日常的团龙袍,顿觉一身轻松。命御膳房送上御膳简单吃过,朱由检便起驾前往西苑,去慰问他的禁卫新军将士,给他给予厚望的禁卫军送温暖。 西苑教场,万余新军士兵穿着崭新的红袄军服,列着整齐的队伍,满怀期待的等待着他们的君王。 一日三餐管饱,隔三差五有肉,这样的日子,这些来自贫苦农村的壮丁们平日里连想都不敢想。当穿上崭新暖和的红色鸳鸯战袄时,很多士兵哭的泣不成声。可怜见的,他们很多人活了二三十年,从来没有穿过新衣。很多贫困的家庭就一件棉衣,每到冬天,除了不得不出门穿一下,一家人都窝在炕上抱团挨着。 农村乡下的贫困,绝对超出很多人的想象。朱由检也是在新兵入西苑后,才知道底层百姓们真实的苦。 这些还不算,普通士兵每月都有二两银子的饷银,差不多是其他军队的两倍,而且是足额发放,绝对没有军官敢贪墨,因为军饷根本就不经过军官们的手,而是从内府拨给到军中,拨给各营士兵委员会,由士兵委员会负责发放,便是各级营官哨官,也得从委员会领取自己饷银。而且朱由检会经常派人进行查账,以杜绝任何贪墨军饷的现象。 白花花的银子,很多士兵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虽然只是小小一锭,揣在怀里却像山一般沉。 不过这银子也没在怀中揣多久,他们都有家,都想着把银子送回家中,交给他们的家人,让家人们过上一个肥年。考虑到士兵们的这种需要,卢象升禀明皇帝后,在腊月二十三时,派出专门的人给各个士兵往家里送银子。士兵们都来自京畿各州县,距离不算太远,就是人数有些多,不过是算算时日,足以赶在年前把银子送到。 银子虽然在怀里没揣多久,但这种沉甸甸的感觉还在心头,新兵们心情激荡万分,对带给他们这一切的皇帝自然充满了万分感激。若是朱由检现在挑选死士的话,绝对会有无数的人报名。 当朱由检来到西苑教场时,看到的便是一双双包含感激之情的目光。 “拜见陛下,恭祝陛下万福金安!” 张世泽带头跪了下去,高声呐喊着。 “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上万士兵齐刷刷跪了下去,同时高声呐喊,声振寰宇,喊叫声远远传了出去,传出了西苑之外,引得街上行人惊异驻足远望。 “朕安,都起来吧。”朱由检被喊声震得耳朵发聋,却露出灿烂的笑容,双手平伸向上虚托。 “起!”担任礼仪官的张世泽再次高呼,士兵们同时站起身来,动作整齐无比。 “不动如山,其徐如林。卢爱卿练得好兵啊!”朱由检微笑着对身边的卢象升道。 “陛下过奖,微臣惶恐!”卢象升谦逊道。 在卢象升张世泽等人的陪同下,朱由检开始检阅军队,从队列前面缓缓走过,不时的和士兵说上两句,问其家里情况。能幸运的和皇帝说上几句话的士兵,都激动万分,引来周围其他士兵羡慕嫉妒的目光。 用了足足半个时辰,才从队列前面走了个来回,差不多和近百个士兵说了话,朱由检才重新回到高台,让随行的王承恩宣布对他们的赏赐,每人一吊钱,今日加餐肉食管饱,每人可少量饮酒。 王承恩话语刚落,立刻欢声雷动。 第36章 烧钱一般的军队 从一开始,朱由检便对这支新军寄予厚望,不论是士兵委员会的设置,还是饷银的发放办法,都是保证绝对控制这支军队,使军队不再是将领们的私兵。 现在看来,取得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慰问过后,士兵们解散,欢天喜地吃好吃的去了。 暖阁里,朱由检给卢象升赐座后,开始询问练兵的细节。 “这些新兵都很听话,也都吃苦耐劳,通过这段时日的军姿队列训练,已经有了正规军队的模样。 臣准备让他们再如此训练一个月,让他们把服从把配合深入到骨髓之中。 然后开始按照兵种重新编制成营。一万人,臣准备设立三个营,每营编有火铳兵、火炮手,战车兵,长枪手,刀盾手等。然后再训练一千名骑兵,皆装备三眼火铳和马刀。” 卢象升开始给朱由检讲解自己心目中新军的编制。 “你这种编制和戚继光当年编练的神机营很像啊?”朱由检思索道。 卢象升点点头:“臣就是参考的戚少保军队编制。陛下组建新军为的是战场杀敌,而非守城。所以新军会装备大量火铳火炮,三千人至少一千人是火铳兵,然后再以偏厢车装载大量佛郎机、虎蹲炮,以及一窝蜂、飞天神龙等火器。 野战时先以佛郎机、虎蹲炮远距离杀敌,继而一窝蜂、飞天神龙火箭,然后便是火铳。等敌攻来时,以偏厢车防守敌骑,配以刀盾兵长枪兵守住阵线,骑兵护住左右及后方。敌逃跑时,则以骑兵追赶扩大战果。” 按照卢象升的规划,这支军队装备的火器极多,让朱由检有些惊奇。 “眼下边军都不太愿意装备火铳,你为何如此信任火器?”朱由检好奇的问道。 卢象升道:“军中不愿装备火铳实在是因为火铳质量太差,经常炸膛伤及士兵自身。 然而臣听闻陛下改兵仗局为皇家兵工厂,并让孙元化掌兵工厂事,孙元化师从徐尚书精通火器。而且臣还听说,陛下从广东召来铁匠一千余人,其中还有高鼻深目的佛郎机人。想必兵工厂将来造出的火器质量肯定不俗。 新军士兵皆是农民出身,论个人武技肯定是远不如建奴八旗兵,要想战而胜之,只能靠火器压制杀敌。 好在火器使用简单,再笨的士兵,花上一两个月时间训练,皆可熟练掌握火器使用方法,相反,弓箭的使用则麻烦的多,非得有数年之功才能射的准。 只需要训练数月,再拉出去打上一仗,新军便算练成。然后再按照这种模式扩充军队,以我大明的人口实力,扩充个十万二十万军队毫无问题。便是堆也能堆死人口不过数十万的建奴!” 卢象升说的很轻松,朱由检却苦笑着摇头:“别说十万大军,便是这一万人,一年需要多少银子?卢爱卿你想过吗?” 卢象升摇摇头:“臣只负责把军队练出来,至于花销臣并没有算。” 卢象升当然知道,按照他的构想花费有多大。但是不是陛下你要练一支强军的吗,没有银子你练啥? 一支鲁密铳练铁料带工钱,造价差不多三两银子,三十六斤重的虎蹲炮一门要十多两,至于几百斤重的佛郎机,每门造价数十两甚至上百两,再加上弹丸、火药等消耗品,以及一窝蜂飞天神龙等火器,装备一支万人的军队,光是武器的成本就得三四十万两,再加上士兵身上穿的军衣铠甲,每日吃的饭食每月发的饷银,一年下来没有个七八十万两银子下不来。 而这笔银子户部国库绝对不会出,只能朱由检自己掏腰包。好在他刚刚抄了魏忠贤等一众阉党的家,手里趁个五六百万两银子,但几个月来,内阁和户部连番叫苦,生生的从他手里讨去二百多万两。 不是这边地震,就是那边蝗灾,再加上干旱水灾,反正整个大明就没有几个地方让人省心。 不掏银子还不行,弄不好就会出现民乱,到时花的钱更多。 粗算下来,朱由检手中的这点钱支撑不了太久,所以他才把主意打在福王还有晋商身上,为的是能广开财源,为的是能编练更多军队。 当然,这些话和卢象升说也没用。 “爱卿放心,朕一定倾尽所有,给禁卫军装备最好的火器,只希望爱卿能勤加操练,早日把新军给朕练成!”朱由检满怀希望的道。 卢象升道:“陛下尽管放心,若是新军不成,唯臣是问!” 非常好的兵源,一大批优秀的军官,再加上独具特色的制度,充足的饷银上好的伙食,再装备上先进的火器,若是再练不好,卢象升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了。 “那些勋贵子弟还有武进士们,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用,各自用在什么位置,卢爱卿你想好后,尽快告诉朕。”朱由检最后道。 卢象升想了想:“陛下,那些武进士们好说,经过严格训练后都是军官的好苗子,就是那些勋贵子弟,能不能把他们调走?” 朱由检忙道?“怎么了,是这些人不听话吗?” 卢象升摇了摇头:“他们目前来看还好,倒也守纪律。但是他们毕竟出生高贵,而营中所有新兵皆是普通农户甚至流民出身,二者天生便格格不入,让他们带兵长久下去,恐怕会给士兵们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要知道,这些士兵大都是非常纯朴的。” 朱由检想了想,点点头:“是朕欠考虑了,这样吧,朕把他们调走,充实朕的大汉将军负责宫内安全,或者放到锦衣卫中去。” 卢象升道:“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勋贵子弟都不行,比如张世泽等少数人就能踏下心来带兵,其他的则不行,整日想着的是回家享受,不愿和士兵同住一间宿舍,不能和士兵打成一片。总之,请陛下定夺便是。” 朱由检点头:“朕知道了。” 想把这些纨绔子弟都培养成才也不现实,不过经历了一番苦训后,他们至少比以前好了很多。接下来再观察观察,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哪来哪去。 第37章 自己人多多的,敌人少少的 频死之际看到的画面中,有一句话令朱由检印象深刻,那就是要搞大事要“把自己人弄得多多的,把敌人弄得少少的。” 身为皇帝,名义上所有大明百姓都是自己的子民,所有官员都是自己的臣子,理应都是自己人,自己能调动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朱由检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官员们是自己的臣子,但前提是不能触动他们整体的利益,否则便会由臣子变成敌人。古往今来,弑君之事发生的还少了吗? 譬如,若是朱由检敢现在宣布取消官绅特权,秀才举人进士统统都得纳税,恐怕要不了多久,天下便会大乱,他便会被从皇位上赶下来,甚至是死的不明不白。 涉及的自身利益时,这些臣子们手段可是狠毒的很,哪怕是面对他们的君王。 从重生那刻起,朱由检便立下大愿,要彻底改变这个天下,所以士人们的特权必须取消,腐朽的阶级必须清除!他要重建一个崭新的大明,一个远迈太祖太宗时的大明。 可要做到这一切,无论是士绅官员,还是勋贵宗室,都可能是自己道路上的敌人。而这三者之间,唯有官员所代表的士绅才是最大敌人,宗室数量庞大但基本上被圈养威胁最小,勋贵人数最少权力也不大,最有可能成为助力。 所以一开始,朱由检便决定拉拢勋贵,打压宗室藩王,积攒自己的实力威望,等有朝一日自己实力能覆盖到整个大明,清除掉建奴蒙鞑这些外敌之后,才是和官绅这个大敌摊牌的时机。 拉拢有见识的勋贵,拉拢底层百姓,组建彻底忠于自己的军队,便是朱由检现在要做的事情。 所以这些经过磨练的勋贵子弟,哪怕卢象升看不上,朱由检也要用他们,只不过会把他们用在其他地方。 比如把他们放在大汉将军中充实宫廷守卫,或者放入锦衣卫改造锦衣卫,或者放入腾骧四卫中提高腾骧四卫的实力。朱由检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人,根本不发愁没处放。 聊完了禁卫新军的事情,朱由检离开了西苑,起驾前往皇家兵工厂。皇家兵工厂建在原来的发生大爆炸的王恭厂旧址,距离西苑也就两里。 现在,当年大爆炸的痕迹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整齐的房舍工棚。 孙元化带着一帮官吏迎接皇帝的莅临,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 “都起来吧,大年之际,想到你们辛苦为朕打造兵器,朕便想着来看看。”朱由检微微一笑,命众人站起。 孙元化等人非常激动,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来这里看他们,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这里,地位最高的孙元化,也不过是举人出身,现在品级也只是正五品,挂了个兵部郎中的职衔掌兵工厂事,其他如陈于阶,才是九品兵部司务而已。当然,大家官职都不太高,但兵工厂有官职的却有上千人之多,那些从广东召来的铁匠,一个个都是九品武官,而且隶属于锦衣卫系统!朱由检裁掉了数千锦衣卫荫官,转手就给了他们。 但是这些人以前不过是地位低下的工匠,虽然有了官职却还没做好心理上的转变,而且这北京城里的官员太多了,他们这种无职无权的九品武官根本屁都算不上。当看到皇帝亲自莅临,态度和蔼的和他们说话时,一个个呐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跪地磕头。 朱由检微笑着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看到人群中果然有深目高鼻的夷人时,笑容更加灿烂。 都是一些老实人,朱由检随意抚慰了几句,便让随行的太监分发下去带来的犒赏酒肉铜钱,然后便让这些工匠各自回去,只是这些,便让这些工匠们感受到了皇恩浩荡,一个个激动不已,能见皇帝一面,皇帝还和他们亲切的说话,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 “陛下隆恩,臣实在是万死莫报。”众工匠退去,只留下孙元化等管理层,孙元化带着几人再次跪下行礼,感慨道。 想他不过是一个举人,竟然蒙受皇帝信任,把整个兵工厂交给他,这是何等的皇恩浩荡! “在朕的心目中,你们的作用不比朝中那些六部大员差!”朱由检微笑道,“建奴猖狂,占我辽东杀我辽民,只有造出强大的火器,才能对付他们,诸位任重道远!” “臣等必不负陛下重托!”孙元化等人激动的道。 接下来,孙元化代表众人禀报了兵工厂的情形,广东的铁匠已经安置好,兵工厂一切正在步入正轨。 “眼下,工匠们分成两拨,大部分铁匠打制铳管,制作鲁密铳。鲁密铳铳管对铁质要求很高,从蓟州铁厂运来的铁料大都不合要求,需要重新回炉冶炼。鲁密铳铳管长、气密性好,工艺复杂,一个铁匠打制一根铳管至少需要半月,按照臣的估算,到下个月,第一批鲁密铳便会打造好,数量越千支。” 朱由检点点头,速度已经达到了他的心理预期。 “一定要严控质量,不许出现使用时炸膛现象!”朱由检严肃的道。 火铳炸膛会造成铳兵极大的恐惧,若是在战场上出现,对胜负影响会非常大。 孙元化连忙道:“陛下放心,每支火铳上都会刻有工匠名字,若是出现炸膛,会追究工匠的责任。” “朕看到这里有好些佛郎机人,他们现在做什么?”朱由检问道。 “他们现在正在制作炮模,准备造红夷大炮。”孙元化禀告道。 朱由检道:“红夷大炮暂且不用急,你们现在多造行军用的小炮,弗朗机炮、虎蹲炮这些,用不了多久,禁卫军那里便会把需要火炮种类数量要求发给兵工厂。” 孙元化不解道:“陛下,西夷炮中以红夷大炮威力最大,当初守宁远时便靠着红夷大炮之威才重挫建奴军,为何不多造红夷大炮?” 朱由检道:“因为朕要打造的是能野战的禁卫军,不是用来守城,红夷大炮威力是大,但是随军移动方便吗?” 孙元化摇摇头,红夷大炮每门数千斤重,本就是用在守城或者战船上,随军的话却是太过笨重。 第38章 大明威加四海 和孙元化交谈时,朱由检脑海中突然涌出一些画面,机关枪疯狂怒吼着,子弹泼风一般洒出,冲锋的士兵如同被割的麦子一般成片倒下,炮兵阵地,火炮怒吼着,炮弹飞越长空落在数里甚至数十里外,成片的爆炸把整个阵地覆盖…… 朕要是能拥有几百年后那么强大的武器,区区建奴又何足道哉! 可是朱由检知道就现在来说,不太可能,因为那是几百年后才出现的强大武器。就火铳火炮来说,以西夷人最强,大明的火器多是模仿西夷人,但是比西夷人也落后不太多,完全能追赶甚至超过之。 “孙爱卿,鲁密铳能在雨天使用吗?”朱由检突然问道。 孙元化愣了一下,缓缓道:“恐怕不能,雨天火药会受潮,恐怕无法发射。不过陛下不用担心,若是和建奴作战的话,雨天弓弦也会松动,建奴的弓箭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朱由检摇摇头:“建奴生长在苦寒之地,体格强健武技高强,都不用火铳弓箭的话,肉搏我军恐怕更不是对手。能不能造出雨天可以使用的火铳?朕听说有能用火石激发的燧发枪,不知能否造出?” 孙元化沉思了一下:“微臣也听说过燧发火器,陛下给臣一些时日,臣召集佛郎机工匠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 朱由检继续道:“雨天火药会受潮,可不可以把火药装在纸筒中,这样装填弹药快还不怕受潮,或者把火铳改作后装火铳,弹丸火药皆在铳管尾部装填,这样发射速度会不会快上很多?” 朱由检一系列的问题打得孙元化有些蒙,他连忙拿起纸笔记载下来。朱由检的这些建议孙元化也听说过,好像西夷有这种火器,只不过后装火铳,火药弹丸如何从铳管后面装?听起来有些难。 “爱卿好好研究这些吧,若是能造出更先进的火铳火炮,我军战斗力必将大增,到时朕必会重赏!”朱由检许诺道。 “微臣必然竭尽全力!”孙元化连忙说道。赏赐之类的无所谓,他更喜欢这种研究工作。 可是为何陛下如此懂火器啊?陛下年龄不大,又是生长在宫中王府中,应该没有接触过这些杀人利器才是啊?孙元化心中满满都是疑惑。 “指导”了一番之后,朱由检在兵工厂吃了午饭,也算是体察民情与民同乐,然后下一站便是皇家科学院。 礼部尚书徐光启早就得到了通知,在积水潭迎接皇帝的到来。 科学院位于积水潭皇家园林中,风景秀丽最是适合做学问。 据徐光启禀告,眼下科学院正筹划农科、工科、算科三大学科,准备招募教授十多位。只不过这些要延请的教授大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很多人还在外地,想要全部到位还需要时间。 目前徐光启在筹备科学院的同时,正在筹划编制各科教材。 “臣先前研究过农事,写过一些文章,臣准备把它们编著成书,取名《农政全书》,以作为农科教材。 工科的话,臣准备请宋应星为主编编制教材,宋应星是江西人,万历四十三年中举,却连续会试不中,天启五年来京参加会试时拜访过臣,和臣相谈甚欢,其虽然是举人,但对农工有着很深的研究,精通各种农工机械制作,熟知数百物品原料产地及制作工艺,若论对百工了解,恐怕无人能出其右。只是宋应星眼下正准备三月份的会试,暂时没有精力做这些……” 朱由检摆摆手:“这些不急,会试要紧。” 对读书人来说,不让他参加会试肯定不行。不过不管宋应星会试中不中,朱由检都会把他弄到科学院。像这样的研究人才做官实在是可惜了。不过好像记忆中,宋应星应该没有考中吧。 “除了宋应星外,臣准备推荐王徵同为工科教授,王徵是万历二十二年举人,现在是广平府推官,出仕以前,研制过水力、风力和载重机械,著有《新制诸器图说》,又和传教士邓玉函一起编译《远西奇器图说》,在机械方面造诣很深!” “算科的话,能用的教材就多了,远的有《九章算术》、《周髀算经》,近的有王文素编著的《新集通证古今算学宝鉴》,以及程大位所著的《算法统宗》,皆可作为教材,臣还准备引入西夷算术,把臣编译的《几何原本》加入其中。 王文素程大位皆已作古,目前精通算数的读书人不是太多,便由臣暂代算科教授之职。不过若是陛下同意的话,臣想推荐几位精通算术的西夷人。”徐光启道。 “西夷人?”朱由检皱了皱眉头。 徐光启以为朱由检不知道,连忙解释道:“眼下有很多西夷学者在我大明,其中很多人学问很深,在算术机械物理很多学科皆有很深造诣,而我大明读书人读的是四书五经,为的是考科举,有精力研究这些杂学的非常之少。陛下既然建科学院,便是设立百科之学,臣认为不妨延请这些西夷学者为教授,如此才能学到较深的学问。” 朱由检眉头舒缓了下来:“朕同意,爱卿尽管延请便是,只要是有学问的,不拘是明人夷人,皆可为朕所用!” 看过三百年后的那些画面,让朱由检对夷人有本能的警惕和反感,不过眼下夷人威胁还不大,不必太过在意。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师夷长技以制夷,对用西夷人为教授,朱由检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农科要尽快筹备起来,研究番薯玉米等作物,培养足够的人才,朕要用他们为农官向天下推广。 既然西夷学问也有可取之处,科学院可以进行研究推广。整个世界我大明是中心,岂能让西夷学问压过我大明?朕闻西夷船只大炮很厉害,西夷人皆之满世界抢地盘,现在竟然不远万里来到大明。其能来为何我不能去? 科学院可同时研究造船航海技术,再配合兵工厂研究火铳大炮,有朝一日我大明船只大炮要超过夷人,到时朕会效仿太宗,派遣船队远渡重洋,把我大明之威加诸四海!” 第39章 朕早就看透了你们的真面目 当然,威加四海什么的还太远,毕竟现在科学院连教授都不齐,学生更是一个都没有。 不过不妨先想一想嘛,在朱由检的想象中,皇家科学院将来会像四百年后的大学那样,门类齐全,培养的都是国之人才,而非只知道读八股做官的官油子! “可加设商科,培养懂经商、知管理、会算账者。”朱由检继续道。 “商科?”徐光启惊讶的道。 士工农商,理论上来说商人地位最低,当然现在的大明,商人的背后大都是士绅,都是勋贵,已经和其他朝代都不一样,基本上所有的大商人,背后都是官绅勋贵,地位可一点不低。 但是朱由检毕竟是皇帝,受的是正规的儒家教育,君子是不谈利的,何况帝王!朱由检怎么会想到在科学院开商科,培养低贱的商人?这让徐光启很是惊讶。 朱由检哑笑道:“既然科学院研究百科之学,商科为何不能在其中?” 徐光启苦笑道:“陛下说的是,就是臣怕传扬出去,有碍观瞻……” 朱由检摇头道:“怕人说朕言利嘛?哪又如何,那些官绅家中哪个没有开店铺,江南的官绅之家哪一个没有自家的生意?便是朝中那些自明清流者,哪个家中没有上万两银子的家产? 朕就是要开商科,培养懂得经商的人才,或用在皇家产业,譬如钞关、矿场、皇家庄园,甚至是盐铁衙门,如此朕才不会被人所欺,内库的银子才不会被人贪污盗窃!” “唉……”徐光启苦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暗道若是这番话被朝中其他大臣听到,恐怕又会有很多人上书劝皇帝不要与民争利。 “我堂堂大明,人口亿兆,幅员万里,便是由皇室直辖的钞关税务衙门,矿山工场,数量何止千数,然而内库每年的收入徐尚书你知道有多少吗?”朱由检问道。 徐光启摇摇头:“户部每年收入臣倒是知道,而内库直属于皇家,是陛下的私库,臣不得耳闻。” 朱由检道:“朕不久前刚刚让人查过,天启七年内库收入只有区区不到一百万两银子!而万历年间,每年内库的收入都会在两百万两以上,所以即便当时户部国库同样没钱,万历时仍然能同时支撑起三场大战,并且战而胜之。 徐尚书,若是现在大明同时发起两场大战,都是出征士兵过万甚至过十万的那种,能撑得住吗?” 徐光启摇摇头:“恐怕支撑不住……” 光是对付辽东的建奴,每年都要话数百万两银子的钱粮,若是再起另一方战场,以国库的收入根本支撑不了,便是加上皇帝的内库也是不行,这徐光启还是知道的。 “那时便只能向百姓加征赋税,然而现在赋税已经不低,各省又接连受灾,加税的话必然会逼的百姓铤而走险,到时恐怕天下大乱。”朱由检悠悠的道。 “所以朕要加开商科,培养属于朕的商业人才,懂经营通账务,然后把他们派到各个钞关矿场,朕不会再允许属于朕的钱财被人贪污偷窃!”朱由检肃然道。 而且,这些人才何尝不可以派到府县,取代原来的吏员,如此也可以控制地方财政,当然这些话暂时没必要说。 “科学院不是开了工科吗,研究百工之学,若是有新的研究成果,也可以拿来开设工坊,生产新的产品造福百姓。到时朕会建立皇家商行,专门用来经营,商行的收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朕听说海贸之利甚大,现在却被东南的士绅和海盗瓜分,朝廷开设的市舶司上交的银子寥寥,等到时机成熟,朕会重开市舶司,在天津山东江浙福建广东等沿海地区皆开市舶司,组建皇家船队,赚域外国家银子,如此开源之下,国库收入源源不断,大明将不会再有财源匮乏之忧。而做到这一切,都得有人才,有属于朕的人才!”朱由检暗暗道。 见识过四百年后的繁华,朱由检眼界开阔了太多太多,他想着把四百年后的一切都搬到大明。禁卫新军意味着朱由检的现在,是他借之消灭外辱内患的基础,而皇家科学院则承载着朱由检的未来理想,是大明威加四海的保证。 当然这些都得一步步来,路要一步一步走,着急不得。 徐光启当然不明白朱由检的远大理想,但朱由检所说的也合情合理。钞关、矿场这些都是直属于皇家管辖,收入皆入内库,而这些地方向来都是皇帝派出内监管辖,而内监往往贪婪无比…… 没想到皇帝是准备对属于皇家的产业下手,不过想想这对大明还是有利的,内库的收入多了,对天下百姓也有好处不是。 “只是皇家产业恐怕需要不了太多人才,从商科毕业的人也可以到私家工坊商铺任职,如此也算给贫家子弟一个出路。”徐光启建议道。 朱由检道:“正是如此!科学院的学员尽量从贫家子弟中招,年龄可在八岁到十五岁之间,不拘认不认得字,机灵好学者便可。科学院可分初级、中级、高级三个学院,初级学院教识字算术基础,等有一定基础经过考核通过者,可入中等学院,开始学习专门的技术,毕业后可以直接外出任职,也可以经过考核登堂入室进入高等学院,从事研究工作。” “这样的话培养的周期有些长啊。”徐光启道。按照他本身的设想,学员从那些考不上功名的读书人中招募,这样培养起来更加简单。 “长些不怕,所有钱财都由内库拨付,学员皆从贫家子弟招募,一旦进入科学院,学费生活费一概全免,加强忠君教育,朕要培养真正忠于朕的人才!”朱由检断然道。 徐光启讪笑道:“富家子弟,天下的读书人也都是忠于陛下的。” “也许吧。”朱由检淡淡道。 忠于朕个屁!那些读书人个个十年、数十年苦读考取功名,当官后只会把一切当作理所当然,当作自己辛勤读书的结果,哪里会在意君王?口头上忠君喊得响,若是大明社稷一旦崩塌,一个个会迫不及待的投降新朝! 最薄情无义的便是读书人,朕早就看透了你们的真面目! 第40章 京营大换血 崇祯元年的朝堂,比朱由检上一世和谐了很多。 上一世的朱由检对内阁阁老们阿附阉党非常不满,借着东林党弹劾阉党之际,对内阁来了个大换血,四位阁老全部下台。 然后为了争夺内阁及六部阉党留下来的位置,朝堂之上整日里刀光剑影明争暗斗,掀起了激烈的党争,便是东林党内部也是你争我夺,以至于众多的国事因此耽搁。 而这一世,经历了亡国、经历了生死的朱由检,已经成熟了很多。他用人已经不再仅凭心中好恶,也不在看其是名声极好的清流还是名声很差的阉党,而是一切以朝堂稳定为基础。 所以到目前为止,除了六部换了一轮外,内阁四位阁老都安然无恙。有四位阁老在,国事自然一切运转正常,也省了朱由检很多事。 诺大的大明,十三省土地亿兆百姓,每天都有事情发生,无数的奏疏飞往内阁,再送到内宫,若是每一份奏疏都认真去看,还会和上一世一样,整日埋头在奏疏的海洋中,根本没时间没精力思考其他事情。 所以,朱由检改变了策略,在过年后他重组了司礼监,除了随身的王承恩以外,又设立六个司礼监秉笔太监。每个秉笔太监分别对接六部中的一部,负责先过一遍奏疏。这些奏疏都已经经过内阁的批阅并给出了处理意见,若是没有太大问题,就由该秉笔太监直接披红,再交由掌印太监刘若愚盖印。 司礼监太监都是从小进宫在内书堂读书,很多太监学问非常好,甚至不比那些进士们差,而司礼监又是协助皇帝处理国事的地方,耳濡目染下,这些秉笔太监能力并不差。像魏忠贤那样大字不识却能当上秉笔太监提督东厂者实在是异数。 只有非常重大的国事,奏疏才会送到朱由检面前,由他御览批阅。 权力下放,朱由检每天的时间多了不少,有足够的精力关心最重要的事情,譬如禁卫新军,譬如兵工厂、科学院。 兵工厂的工匠们辛苦了两个多月,到三月份时,已经打制出鲁密铳两千余支,虎蹲炮一百门,佛郎机子母炮八十余门,另外还有一窝蜂、飞天神龙等各种火箭火器若干。这些武器,已经足够装备数千新兵。 西苑的禁卫新军又经历了两个月的队列军姿训练,严格的训练使得他们具有极高的服从性和集体意识。不管个人武技但从整体面貌来看,他们俨然是这个时代精神面貌最好的军队!这可不是自夸,而是京师百姓对他们的印象。 朱由检也并非整日把他们拘在西苑中训练,而是每十日会休整一天,他们可以出去在城中逛逛买些私人物品。然后京师百姓们便非常惊讶的看到一支完全不同军队。 禁卫新军士兵上街,从来都是穿戴整齐,三人一列两人一行,便是逛街也保持着整齐的队形,从来不会出现京营兵那副懒散吊儿郎当的样子。禁卫新军士兵买东西从来都是照价付钱,从不会强买强卖,更不会抢夺百姓财物。 仅仅数月的时间,他们便赢得了京中百姓交口称赞,直把他们和前宋“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岳家军相比! 当然禁卫新军有如此军纪,一是因为朱由检对他们的要求,朱由检完全是按照脑海中几百年后那支军队打造;再就是卢象升给军中定下的严格军法,这些军法条例足足有四五十条之多,每条都需要死死背下,触犯任何一条都会受到严格惩罚;当然最重要的是,每个禁卫士兵能吃饱穿暖,腰包里都有丰厚的饷银,而皇帝亲军的身份又给了他们极高的荣誉感,再加上本身大都是淳朴的农民,能有如此表现也是理所当然。 朱由检曾经趁着禁卫新军休假的时候数次微服出宫,亲自观察禁卫军的纪律,有一次甚至带着负责整顿京营的李邦华一起。 看到的结果让朱由检眉开眼笑,也让李邦华非常沮丧,和禁卫军相比,京营兵表现的实在是一塌糊涂。 在李邦华的整顿下,京营其实已经好了很多,按照兵册除掉了大量空额,清除掉那些冒饷者,共整顿出兵员七万两千余人。原来兵册上总人数十二万多,将近一半被吃了空饷。光是剔除掉吃空饷冒饷者,便为朝廷每年节省下数十万石的钱粮。 然而这七万余人,大半都是老弱人士,好些人白发苍苍已经四五十岁,还有好些人瘦弱的风一吹就能吹倒,真正能用的青壮顶多有三万人。 昔年号称二十万京营,现在只有三万可用之兵,其中大部分都是兵油子,这便是京营现在的状况。 虽然心里早就知道,当再一次看到这种情形时,朱由检还是忍不住怒火万丈。每年耗费百万钱粮的京营,已经没有了一战之力! 然而这种情况又能怪谁?怪那些贪污军饷吃空额的勋贵?还是那些奴役京营士兵占用京营马匹的朝廷高官?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京营积弊如此原因也实在太多。好在禁卫新军已经成营,让朱由检有了底气。他当即下令,罢免原先所有京营将领,游击以上的统统罢官!不管这些人是公侯,还是出自公侯嫡系子弟! 若是以往,朝廷大举对京营动手,而且动作这么大,非得闹出乱子不可,兵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也是上一世,哪怕知道京营烂到家了,朱由检也不对京营大动干戈的主要原因,非不愿,实在是后果太严重。当时的他只能以腾骧四卫为基础组建勇卫营,不敢让勋贵领勇卫营,而是由御马监管辖。 而现在,西苑有一万禁卫军镇着,其中一半禁卫军已经装备上最先进的火铳火炮,朱由检再无任何畏惧。 而京营大动干戈之时,也没人有胆子跳出来叫嚣。兵变,更是想都不敢想。许显存的锦衣卫阴险狡诈,西苑的禁卫军精锐犀利,天子脚下,没人敢冒着杀头灭门的危险。 原本吃兵饷喝兵血的军官被罢免一空,罪恶深重的被发配到辽东军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批刚刚被录取的武进士。 又哪来的武进士?刚刚录取的! 崇祯元年二月,三年一度的会试已经结束,共录取了三百名进士。而在万众瞩目的进士会试之时,武举会试也在低调进行,录取的武进士人数更多,达到了五百有余。 朱由检便把这些武进士统统放到了京营,取代原来的军官,来了个彻底的大换血,让李邦华以这些武进士为骨干,重新编练京营。 当然勋贵们也需要安抚,朱由检把柳绍宗、李国帧等二十多个勋贵子弟都放在了京营,皆担任中高级军官,当然直接任总兵副将那不可能,除非以后他们立下大功。李国帧这些人经过了严格的操练,带兵能力不说,最起码有了军人的样子。 至于他们的父辈,原来在京营任职的勋贵们,如襄城伯李守锜等,皆打发到了五军都督府任闲职。 京营的阻力皆已经除掉,朱由检只希望用上一年多时间,京营能恢复一定的战斗力,至少要有据城而守的能力。 第41章 驿站要不要撤? “驿递一事,最为民害!譬如兵部调动部队所用驿车之文书,由兵部发出,只闻发出,事后未闻收回。过期之文书涂改之后为私人使用,动用驿车驿站贩卖货物走私谋取私利,驿丁稍有质疑即遭毒打。官差之威如虎,小民之命如纸,敲骨吸髓,见闻心寒!驿递制度,已然成为了害民之举,臣请求朝廷派人清查驿站,处置利用权势破坏驿政之人。” 御史毛羽健禀完,退回了班列。 驿站?朱由检抚了抚额头,精神为之一振。 他突然想起,那个攻破北京城逼的自己上吊的李自成,好像就是驿丁出身! 眼下陕北还未出现民乱,那个该死的逆贼应该还在当驿丁吧,自己是不是应该派锦衣卫去陕北,把这个该死的家伙宰了?还有张献忠、高迎祥、罗汝才这些贼头,也应该派人全都杀掉,防患于未然!只是有些贼子现在是什么身份来着?朱由检却弄不清楚。 不怪朱由检不知道,因为高迎祥张献忠这些家伙一开始造反的时候都不敢用真名,全是“闯王”“曹操”“八大王”“穿山鹞子”这样乱七八糟的绰号。 只不过做大了后,不再害怕朝廷,一些贼子才改回原名。而当时陕北早就被杀的人烟稀少,想弄清楚他们的出身来历很麻烦,也不重要。 朱由检还是临死时看过那些画面时,才知道李自成是驿丁出身。 “臣都察院御史刘懋附议! 当今天下州县,困于驿递者十之七八,而驿递用于公务的只占十分之二,用于私务的十分之八。但凡是用功名者,哪怕没有官职的举人,也能凭借身份免费入住驿站,官绅家眷,勋贵内宦奴仆,但凡有些身份都驱使驿丁如同牛马。朝廷每年在驿递上耗费了巨额钱粮,却大部分都耗费在这些人身上。 眼下我大明内忧外患,光是辽饷每年便要数百万两银子,以至于户部国库空空如也连赈灾的钱粮都拿不出,却要耗费巨资在驿站上! 故臣建议,彻底整顿天下驿站,不必要的该裁撤的裁撤,如此每年至少给国家剩下数十万两银子!” 御史刘懋站了出来,接着毛羽健的话继续说道,每一句都说到了朱由检的心底。 钱粮,一直是朱由检心中之痛!上一世,要是有钱粮赈灾抚民,何至于民乱闹得那么大,何至于连流贼都平不了以至于亡了国! 所以,上一世刘懋和毛羽健的话,直接触动了朱由检,他不顾一些大臣的反对,执意要对驿递动手!然而却落得个一地鸡毛。 这两位御史都年轻热血,想法是好的,然而这个大明已经太过腐朽,仅凭一腔热血根本就无法改变。 “内阁的意见呢?”朱由检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急着表态,而是征询其他大臣的意见。 “驿递之害确实存在,但驿递毕竟担负着上下通传的重任,若是没有了驿递,朝廷的命令何以快速传到全国?故臣以为,还是要慎重行事。” 黄立极缓缓说道。 “元辅之言老成谋国,臣等赞同。”其他几个阁老也纷纷同意道。 “老成谋国?我看是有私心吧!”刘懋大怒,当庭斥道,“诸位高居庙堂,焉知民间疾苦?驿递之害已经触目惊心,已经到了不整顿不行的地步,诸位还要老成谋国,莫非是担心没了驿递,诸位的家眷仆役便没了公费吃喝住宿的地方?” “放肆!”见黄立极气的脸色通红,其派系的官员站了出来,厉声呵斥。 “国之大事岂是你小小御史所能理解?自先秦以来,历朝历代哪个没有驿递? 驿递出了问题便要撤掉驿递?军队出了问题是不是把所有军队解散? 你一个小小七品御史竟然辱骂首辅,简直是是不知体统!” 面对呵斥,刘懋却毫不示弱,抗声道:“我虽然是小小七品御史,然却有风闻奏事的权力!如何参与不了国之大事? 况且驿递和军队岂能一样?尔等简直是胡搅蛮缠!” 继刘懋之后,毛羽健和几个御史也站了出来,和黄立极一系的官员展开了对骂。 眼看着朝争愈演愈烈累,朱由检咳嗽了一声,朝堂方才安静下来。 “诸位都是进士出身,当知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朱由检缓缓说道。 黄立极脸色和缓了下来,看来皇帝还是站在自己这边。 刘懋毛羽健等御史则神态有些难看了。 “不过既然两位御史提出了问题,而驿站问题也确实存在且非常严重,该整顿还是要整顿的。” 朱由检话语一转,继续道:“可令都察院负责,制定一套整顿办法,禁止再有公器私用的事情发生。至于裁掉驿站节省钱粮,则不可操之过急。 全国的驿站数以千计,靠之生存驿丁何止数万人!贸然裁掉驿站,这些驿丁如何生活?这些都不可不考虑!” “陛下圣明!”群臣纷纷说道。 朱由检微微摇头,他真不是怕那个驿丁失业,眼下大明未乱,区区一个驿丁根本算不了什么,稍后派人前往陕北杀了便是! 朱由检之所以不裁掉驿站,是因为他深刻理解了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为君者任何一道旨意都关乎着无数百姓的生死利益,很多时候出发点很好,但最终却成了害民之举。 所以,朕要控制情绪,遇事万万不可急躁,不可仓促间便下旨意,一定得深思熟虑三思而后行!朱由检对自己道。 “刘懋、毛羽健奏报驿站之事有功,可转为兵部给事中,专门负责调查驿站公器私用之事,任何人任何官宦家眷敢于伪造文书调用驿站事物,皆视作盗窃国库之罪,按照大明律加以严惩,牵涉到哪个官员立刻罢职,有功名的剥夺功名贬为平民!”朱由检继续道。 既然发现问题就得解决,驿站不能裁,但可以整顿,可以对那些占国家便宜的官绅及家眷动手! 刘懋和毛羽健年轻热血,能发现弊病,并不怕惹怒大部分官绅提出,他们的行为也需要鼓励! 第42章 福王要造反? 随着朱由检发话,关于驿递之事便告一段落。 朝堂上议事仍在进行,然而朱由检心思却已经不在这里,根据记忆,陕北民乱就发生在今年的冬天,是时候提前出手,防患于未然了。 然而陕北之流民作乱有其内在原因,恐怕非杀一两个人所能解决。李自成刚开始时只是一个小贼头,真正的贼首还轮不到他,后来才慢慢做大。 首先开始作乱的事那一路贼人呢?朱由检使劲的想,却也想不出来。 实在是当时陕北山西的流贼太多了,有名有号的贼军多达数十上百支,恰逢崇祯二年建奴破边墙入侵,流贼越闹越大,再不可制。朝廷大军在流贼军和屡次入侵的建奴之间疲于奔命,大明生生被拖入深渊...... 下朝后,朕就派心腹前往陕北,先设法杀掉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然后多拨钱粮抚恤陕北百姓,一定要防患于未然!朱由检暗暗道。 就在此时,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须弥之后,守卫殿门的一个大汉将军快步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封密匣。 王承恩取过密匣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份奏疏,放在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看时,神色突然大变。 殿内官员们早已安静下来,看到皇帝脸色时皆吃惊,难道又发生了大事不成? “呵呵,”朱由检冷笑起来,对王承恩吩咐道,“读给大家听听吧。” “是,陛下。”王承恩取过奏疏,开始大声朗读。 “锦衣卫河南千户所密奏,今日察觉福王招纳流民秘密扩充王府卫队,打造刀剑武器,似有谋逆之举......” 王承恩话语未落,殿上已经一片大哗。 “福王竟然谋反,这,这怎么可能?” “是啊,福王于皇室血脉最近的亲王啊。” “难道说福王还惦记着当年丢掉太子位置的事情?” 一时间众官员低声议论窃窃私语,直到负责大殿秩序的御史大声呵斥,这才安静下来。 不怪他们如此失态,实在是事情太过不可思议。 因为现在的藩王不像太祖太宗之时,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权力,等于是被朝廷圈养起来,便是王府官员也都是朝廷委派,负有监视之责,再加上洛阳城中的按察司衙门,有太多眼睛盯着监视着,再加上洛阳距离京师并不算远,周围皆是朝廷军队,根本就没有造反成功的可能啊! “臣请立刻派人严查,可令河南按察司负责此事,调动洛阳军队监视福王府,同时命令开封军队准备,一旦福王有异动立刻拿下!” 黄立极当即说道。不管福王造反是真是假,一定得防患于未然,内阁的态度必须明确! “臣等附议!”其他大臣们也纷纷说道。 这个时候,便是那些御史们也不会提出异议,打压藩王宗室,符合所有文官的利益。 “福王既然要谋逆,焉能不早做准备?恐怕河南的军队早就被其渗透其中了。”朱由检缓缓道,“河南的军队不知道和福王牵扯有多深,不能动用。朕决定派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卢象升,带三千禁卫新军士兵前往洛阳,负责查福王谋反一案!” 动用禁卫新军?很多大臣愣了一下。所有人都知道,西苑的禁卫新军是皇帝的心头肉,这数月来,光是花在禁卫新军的银子差不多有五六十万两,以兵仗局为基础的兵工厂整日叮叮咣咣不停,都是在为禁卫新军打造武器。盔甲厂也加班加点为禁卫新军制造铠甲。 虽然不满皇帝把这么多银子花在禁卫新军身上,可这些官员也没有办法。毕竟皇帝花的是自己的内库的钱,没动用国库一两银子! “陛下,禁卫军刚刚成立不久,动用他们是否合适?”有大臣说道。 毕竟只是刚刚得报福王有反迹,福王还没有正式举兵造反,何必大动干戈?而即便河南府的军队被福王渗透,不还有周围各府吗,大不了就近从南阳襄阳,从西安从卫辉府调兵,何必动用刚刚成军的禁卫军? “正因为禁卫军刚刚成军,和各方皆没有瓜葛,朕才动用他们。”朱由检淡淡道。 很多官员心中一颤,皇帝猜忌心这么重吗?竟然怀疑其他军队和福王勾结。 于是都不敢再说,生怕被怀疑和福王有瓜葛...... 朱由检把卢象升召入宫中,面授机宜。 “此次派你带兵前去,主要为了锻炼新军。禁卫军成营虽然有些时日,但毕竟没有见过阵仗,借着这次平定福王叛乱的机会,要迅速成长起来。”朱由检吩咐道。 “是,陛下。”卢象升沉声答应。 “你的任务是负责拿下福王府,至于福王交给锦衣卫审讯,你不必多干涉。 平定福王之后,利用在福王府缴获的钱粮,在河南再招募一批士兵。朕准备用一年的时间,把禁卫军扩充到三万人。河南深受福王和周王荼毒,百姓困弊不堪,从贫困百姓中招募兵源,分发福王的田地给他们,如此也能迅速稳定河南局势。”朱由检边想边道。 卢象升默默听着,只是问了一句:“陛下说审理福王由锦衣卫负责,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现在何处?” 朱由检淡淡道:“许显纯目前已在河南,你带兵去了后他自会和你联系。” 卢象升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看着卢象升离去的背影,朱由检微微有些出神,他知道卢象升是个聪明人,自己做的事情虽然隐秘未必能瞒得过他。 不过想必卢象升也不会拆穿,毕竟那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到了崇祯年间,宗室给大明带来的负担有多么沉重,像卢象升这些人肯定都知道,对处置宗室藩王,这些文官必然会乐见其成! 只是在卢象升心里,自己这个皇帝形象必然一落千丈。不念亲情对叔父动刀子,简直就是刻薄寡恩。 朱由检苦笑着连连摇头。 罢了,朕要做的事恐怕无人能够理解,朕也不需要人理解。皇帝,注定是孤家寡人,注定孤独! 第43章 舆论搞起来 “陛下,施阁老来了。” 卢象升刚走不久,王承恩禀告道。 “宣他进来。” 施鳯来很快走进殿中,叩拜:“参见陛下。” “平身,给施阁老搬个凳子。”朱由检随口道。 一个小太监搬了个锦墩过来,施鳯来谢过皇恩方才坐下。 “施阁老,关于福王谋反之事,朕想听听你的看法。”朱由检目光炯炯的盯着施鳯来。 最近这段时日,朱由检召见了施鳯来很多次。他越来越发现,相对于首辅黄立极来说,施鳯来更加对自己心思。 没了阉党压制,最近这些时日内阁的权威增加甚多,黄立极也越来有了首辅的威仪,很多事情上虽然不敢明着反对朱由检,却一直站在文官立场上说话。 其实也正常,自古以来,相权和君权之争一直存在,不是君权压倒相权,便是相权压倒君权。 当初明太祖朱元璋正是为了收回权力,发动了胡惟庸谋反案,杀了右丞相胡惟庸,诛了左丞相李善长,杀戮了三万余人。靠着开国之君的无上权威,朱元璋废掉丞相职位,把所有权力收归自身,君权之重达到了登峰。 然而不是所有皇帝都像朱元璋这么能干都这么有责任心,朱元璋之后的皇帝勤政的没有几个。国家事务如何处置?便设立了内阁辅佐皇帝。一开始内阁只是皇帝的秘书机构,渐渐地权力越来越大,到了明末时,内阁权力几乎和丞相无异,甚至比丞相的权力还要大,黄立极这个内阁首辅便是事实上的丞相。 魏忠贤在的时候,遮蔽圣听,掌控厂卫,黄立极根本不敢与之作对。然而现在魏忠贤下野,皇帝年轻,厂卫的权势也没有以往那么大,黄立极这个内阁首辅不可避免的抖了起来。 对黄立极的变化,朱由检自然有些不满,但也没有直接把他罢免的心思,而是决定扶持施鳯来,在内阁和黄立极抗衡。 对皇帝来说,大臣间没有争执并非好事,意味着权臣控制朝堂,皇帝的权威减少;大臣间争斗再多也不是好事,意味着党争,会加重内耗。所以关键是一个平衡,是一个度,朱由检正在努力掌握着这个度,努力的通过制衡控制朝堂。 施鳯来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自然感受到了皇帝的心意,当初因为阿附阉党受到东林党一系接连弹劾,内阁几个不得不抱团取暖,共同应付阉党。然而现在,皇帝明显没打算用东林党取代他们这些“阉党”,反而从皇帝的态度中隐隐感觉到对东林党的厌恶。施鳯来等人知道,自己应该不会因为阉党的缘故被皇帝罢黜了。既然如此,还抱什么团取什么暖?当然是要争权力了啊,没有当首辅理想的次辅不是个好次辅! 现在朱由检问对福王谋反一事的看法,施鳯来心念一转,已经猜到了朱由检的心思。从一开始锦衣卫密奏直送朝堂,到朱由检派出异议坚持派遣禁卫新军前往洛阳,这分明是要削掉福藩的节奏啊!至于为何不顾念骨肉之情执意削藩?想想花在禁卫新军上面海一般的银子,皇帝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肯定是想着弄钱养军!福王血脉距离皇帝最近,对皇位的威胁也最大,当然要先拿他下手。至于骨肉亲情,天家有亲情吗? 那召自己来的目的也就显而易见了。皇帝要拿下福王,又害怕担残害骨肉名声,必须有合适的理由,而且朝中也必须意见统一,反正是不能担残害骨肉的名声。 “陛下,臣以为福王谋反证据确凿,理应拿下!”施鳯来当即义正词严的道。 朱由检满意的点点头:“证据自然确凿,然而福王毕竟是朕的叔父,朕实在是心有不忍。” 施鳯来便‘劝’道:“陛下的心情微臣能理解,所谓人非草木谁能无情?但陛下是一国之君,天下百姓皆是您的子民,理应为天下百姓考虑。” 朱由检奇道:“又关天下百姓何事?” 施鳯来道:“陛下有所不知,那福王最近这些年在河南闹得不成样子。他仗着藩王身份,派遣手下大肆兼并田地,逼迫百姓捐献土地成为王府雇农,除了神宗当年赐给他的数万顷田地外,这一二十年,福王兼并的土地达十多万顷,足足数百万亩!整个河南府差不多皆是他家的,山东、湖广,甚至和河北皆有他家田地,而且福王残暴不仁,定下的田税极高,雇农们辛苦一年,所产还不够缴纳田税,河南无数的百姓被别的卖儿卖女。洛阳乃是天下之中,地理位置何其重要,若是让福王再这么肆虐下去,河南百姓必然会不忍欺压而爆发民乱,河南一乱,天下震荡。所以为了天下百姓,也必须要拿下福王。更何况福王他贪心不足,竟然要谋逆作乱,不削除福藩何以平民愤!” 施鳯来慷慨激昂,一副为国为民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对福王愤怒已久。 朱由检微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施阁老便带头写一封讨福王的奏疏吧,施阁老当年会试第一,殿试榜眼,文采风流朕亦素有耳闻,想必施阁老的文章一定能揭发福王罪恶,让天下百姓知道朕拿下福王的苦衷。” 施鳯来当即道:“陛下放心,臣必然竭力而为!” 朱由检亲自把施鳯来送到殿门口,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离开了。 有施鳯来亲自出手,舆论的事情不用再担心。接下来便是借着拿下福王之际穷打猛追扩大战果了。 朱由检想了想,命人召刘懋来见,就是那个建议裁撤驿站的御史刘懋,现在是兵科给事中。 朱由检没有给刘懋赐座,而是直接问道:“福王谋反的事情你知道吧?” 刘懋点点头:“微臣知道。” “整顿驿站的事情你先放下,给毛羽健去做,接下来你给朕调查一下天下宗室的情况。包括在册不在册宗室真实数量,藩王将军县主们甚至是那些爵位最低的奉国中尉。数量弄清楚后,你要调查他们现在的情况,不管是藩王,还是奉国中尉,朕想知道他们生活的真实情况。这件事很重要,也很繁琐,臣会让锦衣卫配合你。” “臣领旨!”刘懋浑身激动起来。和小小驿站相比,这才是真正的挑战! 第二更稍晚一点时间 期末有些忙,监考判卷,白天竟没时间码字,晚上再搞,若是可能,会多码一章。 第44章 一路向南 燕赵大地的旷野中,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正在一路向南,正是卢象升率领的禁卫新军。 有骑兵前哨,有步军后卫,中间是大队人马。百余辆马拉大车行走在官道中间,大车上装着的是虎蹲炮佛郎机炮,以及一窝蜂飞天神龙等火器,皆用雨布覆盖。 车队两旁是默默行走的步卒。长枪手、刀盾兵,火铳兵,皆盔明甲亮,装备精良。 数十万两银子砸下去,但论装备精良,鲜有军队能和这支禁卫军相比。 只不过,数月的时间,兵工厂生产的铳炮也只够武装一营三千人而已。 一万禁卫新军,整编为三个营,被朱由检分别命名为忠勇、忠义、忠贞。忠勇营由曹变蛟任参将,最先装备兵工厂的武器,然后被卢象升带了出来,去洛阳“平叛”。 说实话,忠勇营装备火器的时间也就一月而已,营中的火铳兵炮兵也就刚刚熟悉手中的火器,远没到熟练的地步。火器装填奇慢不说,准度也惨不堪言。 禁卫新军还远没到形成战斗力的程度,别说和精锐的建奴八旗兵相比,便是和山海关外的辽西边军比,也有所不如。当然,现在不过是去“平叛”而已,而且能不能打起来还为未可知,倒是用不着太担心。 而在身为主帅的卢象升心中,恐怕根本就不会发生战斗。福王叛逆之心或许有,但其若真的敢作乱,用不着禁卫军到洛阳,洛阳的守军就会把他收拾了。 在大明,能以藩王造反成功的也就太宗朱棣一人而已。然而现在和太祖时又远远不同,太祖时藩王们有兵权有地盘,是真正的裂土封藩,现在的藩王,不过是圈养的罢了。哪怕正德时野心勃勃的宁王,其造反也不过是笑话。更何况地处中原受到严密监视的福王? 所以,对平叛之事,卢象升毫不担心,他只是把这次出兵当作是一次极好的练兵机会,希望借着这次机会,能使得麾下的忠勇营能彻底形成战斗力! 所以,一路上,卢象升完全是按照战斗模式行军。 行军时分派前哨后卫,步兵保护车队,骑兵游弋两侧。 每日只行军四十余里,日上三竿才出发,不到黄昏便扎下营盘,而且不是简单的扎营,是正儿八经的扎营,壕沟、垣墙、鹿角、拒马一应俱全。夜里分派值守的部队轮流守夜,卢象升每夜都会亲自巡查几遍,检查守夜部队戒备情况。 然后军队卯时便开饭,吃过早餐后会原地训练一个时辰,火铳兵练习装填射击,炮手也会操练火炮。在西苑时顾及影响,现在则可以进行随意进行实弹训练。 训练到半上午,队伍才会继续开拔,行四十里便扎营,每日都是如此。 一开始的时候,忠勇营参将曹变蛟很是焦急,认为应该加快行军前往洛阳平叛。卢象升只是淡淡告诉他平叛的事情不必太在意。 慢慢的,曹变蛟回过味来,开始把精力用在行军训练之上,不再急着打仗。 随着一路南行,行军扎营训练,一切都越来越有法度,队伍的战斗力快速增长着,这种增长速度队伍里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 而对卢象升来说,一路南行却生出很多感慨,感慨民生之凋敝。 从京师向南,所过之处皆是宽阔的平原,人口稠密之地,然而一路所见,虽然没有太多流民,但百姓们无不是衣衫褴褛、面带菜色。 道路两侧皆是农田,男人们在田里干活除草,妇女带着儿童在田边野地里挖掘野菜。 看到路过的军队,大人们皆面带恐惧的躲避,唯有孩童睁着无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 好在刚刚崇祯元年,天下还未大乱,陕北流民刚刚有些苗头,燕赵大地还算平和,百姓们对军队并不十分畏惧。 然而卢象升却从百姓们破破烂烂的穿着和满脸的菜色看出,大部分百姓日子并不好过,远不如十多年前。 而这一切都是加征的辽饷造成的。自从努尔哈赤起兵叛乱占据辽东,到现在已经二十年时间,建奴赫然取代蒙古成为大明最大敌人。 辽东丢失,辽南丢失,现在朝廷在关外只剩下宁锦一线,而建奴无时无刻不想攻下锦州、宁远,兵临山海关。朝廷不得不屯重兵关外辽西一线,防范建奴进攻。 每年,光是花在辽西边军的钱粮便有五百多万两,超过了国库一年收入。 没办法,只能加征辽饷。可是辽饷征不到士绅和宗室身上,只能由普通民户承担,再加上地方胥吏的贪婪,朝廷加征一分银子,地方便会加征一钱,这更加造成了民生凋敝。 越往南,百姓们日子过的越凄惨,经过彰德府时,已然看到了有很多流民出现,看到军队也不躲闪,只是用呆滞的眼神看着。 卢象升神色越来越凝重,他有一种预感,眼下的大明如同坐在火药桶上,稍有一个火星恐怕便会迅速爆发。 彰德府地处中原,土地还算肥沃,距离京师并不算远,这里尚且如此,那么更远的地方譬如连年大旱的陕西一带,又是何等景象? 卢象升心中暗自叹息着。 一路行来,免不了要经过诸多城池,卢象升约束军队从不进城,只是派人提前去索要粮蔬。按照大明制度,军队在境内行军的话,由所经地方官府提供所需。 眼下朝廷的威严还在,没有地方官敢拖延不给军队所需粮食,若是有不开眼的,不用卢象升发话,自有随军的锦衣卫入城,接下来的时日,锦衣卫会把该官员上任以来贪腐情况查个底掉。 扎营时,卢象升从来不选择进村镇,而是会选在远离村镇的旷野宿营。禁止任何扰民,这是卢象升给部下定下的铁律! 三月中从京师出发,到了四月中,足足用了一个月时间,大军方才到达黄河北岸,过了黄河,距离洛阳便不远了。 而此时,朝廷派出大军前来的消息早已传到洛阳。 洛阳城内,人心惶惶,福王更是惊恐不安! PS:更的有些晚了,抱歉。应该还会有一更。 第46章 忽悠 在明末诸多藩王中,福王朱常洵素以贪婪吝啬而诸称,要不然十多年后李自成率农民军攻打洛阳时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洛阳城城高池深,比地处平原的开封要坚固的多。而当时的李自成刚刚从商洛山出来进入河南没多久,手下一帮乌合之众。若是当时朱常洵舍得拿出钱粮犒劳洛阳守军的话,城内上下一心,凭借当时李自成的实力怎么可能打下洛阳? 而李自成正是因为获得了福王府的钱财,再加上投降的明军,势力迅速膨胀,奠定了争霸中原的基础。可即便如此,他攻打开封时,接连三次都没打下,自己反到中箭瞎了一只眼睛,正是因为在开封的周王舍得拿出钱粮犒赏军队,开封城内军民一心,便是当时的李自成有数十万之众也无可奈何,最后还是靠着黄河大水冲垮了开封城。 做人吝啬,自然没有太多朋友,遇到事情自然没人肯为朱常洵说话。朱常洵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把侯静当做最后的稻草。 侯静走后,朱常洵在殿内转来转去,终于想到自己应该对得力手下好一些,让人卖命总得给人家些好处才是。 “来人,去库房取五十两银子再加十匹布,给侯长史家送去。”朱常洵大声吩咐道。 过了半个时辰,那去送东西的太监回来了,委屈的对朱常洵道:“王爷,侯长史家中没有人,奴婢拍门半天都没人开,好容易才打听到,侯长史一家好几天前便离开了洛阳,和邻居说是回老家去看看。” “什么?”朱常洵愣了一下,“侯长史没和寡人说过此事啊?” 朱常洵本能的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侯静在王府做官已经多年,早就把家安在了洛阳,置办了好大家业,怎么这个时候悄悄的把家小送回老家? “不好?快派王府护卫出城去追!”朱常洵大声叫道。 这哪是要替寡人收拾首尾啊,分明就是提前跑路,甚至是去举报寡人去了。说不定,说寡人谋逆便是侯静这王八蛋造的遥! 而此时的侯静早就出了洛阳城,现身在城东十多里的一处宅院中,在他的面前,坐着一个身穿黑衣面色阴鸷的汉子。 “大人,不知我的妻儿现在如何了?”侯静神色紧张的问道。 “放心,只要按照我交代你的把事情办好,你的家眷自然全须全尾的还你。”黑衣人阴沉的说道。 “可是大人,真的要这么做吗?福王他虽然贪婪吝啬,却绝对没有谋逆之心啊。”侯静身躯颤抖着道,想想要做的事情,他心中便充满了恐惧。 “这不是你该想的,本官说福王谋逆,他就一定要造反! 侯静,这些年你仪仗福王权势强占了多少百姓田地?逼的多少无辜百姓家破人亡?你派出去的打手杀了多少条人命,还要本官提醒你吗? 本官也不需要拿你家眷要挟你,就凭你过去犯下的罪孽,杀你十次也不冤枉吧?”黑衣人冷冷的道。 侯静脸色苍白,身躯颤抖着,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 “我也是堂堂进士出身,虽然是三榜同进士,可也是进士啊!怪就怪运气不好,被选做了王府官,从此再无仕途可言,不弄些钱财又能做什么?总不能让一家人跟着我受罪吧。”侯静喃喃说着。 仕途无望,便只能借着福王府长史身份捞钱了,这天下的官员不都是这样干的吗?怪只怪自己运气不好,原以为参天大树一般的福王竟然也要倒霉了。 谋逆,朝廷这是要削掉福藩啊!福王都倒了,作为福王长史的自己,又岂能免罪脱身?这一刻,侯静知道自己已是绝路。 “大人,我愿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也不求能脱罪,只希望不要牵连到我的妻儿。”侯静恳求道。 黑衣人微微一笑:“只要你做得好,你家人自然没事,而你,说不定因为检举之功还能继续做官。” ...... 从洛阳向东,过了荥阳山区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郑州便位于平原西侧,西靠群山,北邻大河。 黄河南岸,郑州城北数里,一处属于福王的庄园中,聚集着数百青壮,侯静站在最前面,正对着众人讲话。 “一日三餐,顿顿管饱,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谁表现的好,今年的佃租便给他免了!”侯静大声喊着。 “侯大人,王爷真的会免去俺们的佃租?”有青壮惊喜的问道。 “王爷什么身份?那可是大明亲王,当今皇帝还要喊他叔叔。说过的话岂能不算?”侯静翻了个白眼,不悦的道。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那青壮喜悦的搓着手掌,喜不自胜的道。免了佃租,今年全家便能吃几顿饱饭了吧。 “你们几个去周围的村子喊人,人越多越好,只要来全都管饭。马大胆,王爷封你为指挥使,所有人都归你率领,到时等来人过河了,你便带人迎过去,把他们通通赶下黄河?做得到吗?”侯静对着一个黑壮汉子道。 “侯大人放心,俺马大胆闯荡江湖多年,讲得便是义气,王爷对咱没说的,给钱给女人,咱这条命便是王爷的了!”马大胆提着一柄明晃晃的砍刀,满不在乎的道。 “好汉子,本官没有看错你!”侯静赞道,“王爷说了,只要你用心办事,银子女人不说,至少保你一个参将官职。” “真的?”马大胆惊喜的道。 “当然。”侯静捋须微笑。 “这敢情好,敢情好。”马大胆裂开大嘴呵呵笑着,“俺不过是杀猪的屠子,竟然也能当上将军。” “还有你们,只要好好干,将军当不了,当一个千户百户却是没有问题。” “打败那帮山西兵,他们押送的食盐都是你们的。一帮山西佬,竟然敢和王爷抢食盐买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马大胆,那帮山西佬到达黄河还有一两天时间,这两天你去找人,能找多少找多少,人越多越好,知道了吗?” “俺晓得了,俺马大胆办事,侯大人您尽管放心。” 第47章 打起我的将旗来 延津,黄河渡口。 过往的商旅行人被延津县差役驱赶一旁,整个渡口都被腾了出来。 渡船加上征召的商船二十余条,靠在黄河北岸,等待着禁卫新军渡河。 三千禁卫士兵排队在河岸上,默默等待着卢象升的命令,卢象升却只是按剑站在沙丘上,目望对岸沉默无言。 “这都半天了,也没个动静,俺们还等着过河呢?” “就是,这么多军队也不知道过河干嘛,没听说哪里有暴乱啊。” “穿戴这么精良,不去关外打东虏,去河南干什么?” 远处,被驱赶开的客商们窃窃私语,对官军的行为很是不解和不满也非常惊异。 眼下天下未乱,这些行走黄河两岸的商旅都有士绅官宦背景,对丘八们并不十分畏惧。 “刘巡检,要不您去和那将领说说,让我们先过河,再晚了恐怕就要耽搁了,和袁家说好的,这批货物明天必须送到。” 一个客商笑着说道,顺手塞了一小锭银子。他说话的对象姓刘,是本地巡检司巡检,专门负责盘查过路客商,大家都是老交情了。 “我的举人老爷,您太瞧得起我了,我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官,哪敢凑过去找没趣啊。”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刘巡检恋恋不舍的换了回去,悄声道,“您知道带兵的是什么官职吗?都察院佥都御史,这是多大的官啊,比卫辉府尊还要高上一级。” 那举人倒吸一口冷气,举人功名已然有了官身,他自然知道佥都御史意味着什么,若是外放的话,当个一省巡抚毫无问题! 一个佥都御史亲自带兵,这意味着肯定出了大乱子! 不仅客商们着急,事实上禁卫军也有人很急躁,譬如曹变蛟。 曹变蛟非常不理解,不过是过个河哪这么麻烦,还用专门派人往对岸探查!这河南境内,哪里有叛军啊,福王即便真的有谋逆之心,这个时候也在洛阳呢,如何可能派军队来到数百外伏击自己?若是福王有这能力,直接派人去打下开封占了整个河南不好吗? 不过卢象升做了决定,哪怕是卢象升之下军职最高者,曹变蛟也不敢质疑。在禁卫新军,卢象升权威已立! 也许兵宪大人还是在淬炼军队,曹变蛟如此安慰自己道。 又等了良久,突然一条渡船从南岸驶来,靠在码头后一个哨探跳上了岸,飞步来到卢象升身边。 “禀报大人,南岸三里外发现有大群百姓聚集,数量有千人之多!”哨探高声禀告道。 “确定是百姓不是军队?”曹变蛟连忙问道。 哨探道:“衣衫杂乱,手持农具,没有任何旗号,确定是百姓无疑,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是青壮。” “不应该啊,福王若是真的要派人阻拦咱们,至少要派一支军队啊,靠着一帮农民能做什么?”曹变蛟不解道。 卢象升暗自叹口气,沉声道:“准备过河,曹参将你为先锋,带五百人先行渡河,渡河后不要乱动,守住阵脚即可!” “末将得令!”曹变蛟高兴的答应道,拉着战马便向河边走去。 五百士兵,分乘二十条渡船,向着对岸缓缓驶去,大约一刻钟后,到达了黄河南岸。 曹变蛟带人迅速下船,整理队列。第一排是刀盾兵,后面三排火铳手,形成了一个长阵,守住了南岸渡口。 刚排好队列,就见远处一大群百姓乌泱泱冲了过来 穿着杂乱的衣服,拿着各式武器,铁掀钉耙锄头木棍不一而足,把岸上的禁卫士兵看的目瞪口呆。 “来人,打起我的将旗。”马大胆大声叫着。 一个青壮赶忙跑到他的身后,用一根长长竹竿高挑起一面旗子,红色的旗子,上面用黑线绣着三个大字“清君侧”! “大胆哥,这上面写的啥啊?”一个百姓问道。 马大胆挠了挠后脑勺,他不认识字哪里知道,当下恼羞成怒,骂道:“你他娘的管那么多做甚,反正是将旗,侯大人让打的还能有错?” 那百姓嘿嘿笑着不敢多话了,现在的马大胆已经不是那个杀猪的屠子了,成了福王殿下的将军,惹不起惹不起。 “他们只有几百人,咱们比他们多的多,都给老子冲,把他们赶下黄河!侯大人说了,赢了这仗,今年的租子就全免了!”马大胆高声叫到,一手举着旗杆,一手拿大砍刀,带头冲在最前。 一千多青壮嗷嗷叫着,跟着马大胆身后,乱糟糟的奔跑着。 这么不讲套路的吗?看着没有队形没有策应更加没有预备队的“敌军”,曹变蛟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打仗,分明是打群架好不啦。 和出身军户和建奴打过仗的曹变蛟不同,禁卫士兵们却显得有些紧张,一个个手忙脚乱的装填火药弹丸。虽然训练了数个月,但他们还从未上过战场,紧张是在所难免的。好在长久的训练已经形成了本能反应,装填火药弹丸的速度一点不慢。 当马大胆带领的乱民距离还有一百多步时,火铳兵们都完成了装填,一个个端着火铳瞄准前方,等待着曹变蛟的命令。 一百步,鲁密铳虽然能够射到这个距离,但几乎没有任何威力。曹变蛟没有下令开火。 八十步,五十步,乱民们已经跑的气喘吁吁,很多人扶着膝盖喘气。 连节省体力都不知道,曹变蛟看的直摇头。 “开火吧!”曹变蛟淡淡的道。 再放近一些的话,命中率无疑会提到很多,但没有意义,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杀戮。对面的只是被煽动的农民,并非敌军,曹变蛟也提不起杀戮的兴致。 “砰砰砰” 数百火铳几乎同时发射,轰鸣声响成一片,大团的白烟升腾而起,在空中形成了云雾,河风吹过又消失无踪。 随着火铳声响起,对面冲来的乱民军摔倒了十多人,相对于千余人的队伍,死伤十多人并不多,但巨大的火铳声吓住了所有青壮。 死人了啊! 他们不过是为了减免些佃租,才响应福王府的召唤,替福王府赶走抢“食盐生意”的山西佬,哪想到会死人啊! 看着身边熟悉的人倒在地上,身上窟窿不停的冒血,其他青壮都吓傻了,然后“嗡”的一声,纷纷掉头就跑。 千余人的队伍,就这么做鸟兽散,只剩下马大胆呆呆站着,还有他手中高举的大旗。 看着孤零零站着的马大胆,再看清旗号上“清君侧”三个大字,曹变蛟笑了,跨上战马,向战场冲了过去。 第48章 我大意了 卢象升随着第二批士兵渡过黄河,上岸时战斗已经结束,只看到战场上倒伏的十多具尸体,好整以暇列阵的五百士兵,还有鼻青脸肿的曹变蛟。至于乱民军,早就逃散一空。 “你的脸怎么回事?”卢象升漠然片刻,问曹变蛟道。 旁边立刻传来细不可闻的嘻嘻窃笑声。 曹变蛟狠狠的瞪了李彦直一眼,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不小心落马而已......” 李彦直扭过头去,笑得脸直抽筋。 原来就在不久前,乱民军大溃时,曹变蛟一眼便盯上了高举清君侧大旗的贼首马大胆,拍马便追了上去,要斩将夺旗。 那马大胆胆子果然够大,眼看着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便发了狠,手舞着旗杆向曹变蛟迎了过来。 曹变蛟飞马掠过,反手一刀便抽向马大胆。马大胆左手横刀胸前,在被曹变蛟借马力劈飞的同时,右手挥动旗杆扫在马腿上,战马前腿一下子便被扫断。 曹变蛟措不及防,从马上摔下,幸亏黄河滩沙地柔软,才没摔死。 然后,马大胆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曹变蛟冲来,二人撕打在一起...... 幸亏李彦直迅速赶到,不然曹变蛟差点被马大胆掐死。 想想号称禁卫军无敌的曹变蛟,差点被一个乱民收拾了,落得一个鼻青脸肿的样子,李彦直便觉得好笑,止不住的好笑。 曹变蛟则有些委屈,不是老子真的打不过他,是我大意了好吗?本以为轻而易举拿下贼首,却没想到他竟然用旗杆偷袭,摔了个七荤八素的才被纠缠住,要不然八个贼首也不放在老子眼里! 曹变蛟也不多说,默默的把一面旗子捧在卢象升面前,然后展开。 看到“清君侧”三个大字,卢象升眉毛一拧,又舒缓开来。 清君侧向来是造反的口号,有这面旗帜在,福王谋逆之事便算做死了...... “把旗帜好好收起来,对了,抓到活口没有?”卢象升问道。 “活口倒是有一个。”曹变蛟也不多说,挥手命人带来俘虏,正是那马大胆。 “不讲武德的王八蛋,你们几个打我一个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咱们单挑!”马大胆对着曹变蛟破口大骂。 “信不信老子现在宰了你!”曹变蛟被气的三尸神暴走,拔出刀就要砍了这厮。 “老曹息怒,息怒,”李彦直赶忙一把抱住曹变蛟的腰,劝道,“你和一个将死的人计较那么多干啥?” 曹变蛟喘着粗气,恨恨的瞪了马大胆一眼,把刀插回刀鞘。 卢象升没有理会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而是看向马大胆: “你是叛军将领?你可知道谋逆造反是要杀头的吗?” 卢象升身穿大红官袍头戴乌纱帽,仪表堂堂、满脸的正气,在他面前,马大胆任是胆大也不敢造次,而是老老实实道: “什么造反?官老爷,你们杀了俺们这么多人,可不要再诬陷俺呐?” 卢象升淡淡的道:“说吧,是谁让你带人攻击本官的队伍?” “且住!”就在此时,一个阴深的声音响起,卢象升抬头看去,就见许显纯一身黑衣走了过来。 禁卫军士兵举起刀铳,阻止他靠近,许显纯也不说话,从怀中摸出一面金牌高高举起。 御赐金牌!卢象升眼角一抽,淡淡道:“放他过来。” “卢大人,您这一路上可着实费了不少时间啊。”许显纯向卢象升行礼之后,微笑道。 卢象升面容平静道:“如何行军,本官自有法度,就不需要许指挥使费心了。” 许显纯微微一笑,对卢象升冷漠的态度并不在意,但凡是文官,对厂卫有好感的没有几个,更何况自己曾经是阉党大将。 “陛下有旨,审查福王谋逆之事由锦衣卫负责,卢大人,这人犯还是交给我吧。”许显纯皮笑肉不笑的道。 卢象升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许显纯招了招手,几个手下走了过来,拖着马大胆就走。 “你们这帮王八蛋,要把老子带哪去?”马大胆怒声骂着,一个锦衣卫重重一拳砸在他的肚子上,把骂人的话堵在嘴里。 “继续行军!”卢象升看了许显纯等人一眼,传下了命令。 七天后,大军到达洛阳城外,洛阳城门却紧闭着。 “福王谋逆,佥都御史卢大人带禁卫军奉旨讨伐,快快打开城门!”曹变蛟越众而出,冲着城头高声喊道。 城头一阵骚乱,片刻后,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男子出现在城头。 “下官洛阳知府唐斌,卢大人有礼了。” “左敛都御史卢象升,奉旨平定福王谋逆,唐府尊开城吧。”卢象升骑马来到阵前,对着城头道。 “卢大人,福王向来本分,下官从未听说他要谋逆,是不是误会了?”唐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赔笑道: “要不然这样,卢大人尽管进城,您的部下暂时留在城外修整,等按察使马大人来洛阳后,咱们一起审理福王一案?” 这个时代的军队军纪普遍的差,身为地方官,大都不愿意有军队过境,更不用说入城。 卢象升也不多说,挥手令人展开那面旗子。 “福王谋逆罪证确凿,唐府尊若不开城,便是同犯!” 看着那绣着“清君侧”三个大字的旗子,唐斌脸色大变,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他自然心中清楚。 “开城,快打开城门!”唐斌忙不迭的命令道,然后撩起官袍前襟,飞快的顺着阶梯跑到城下。 “误会,卢大人,误会了,下官可不是不愿开城,更是和福王没有瓜葛。” 恭敬的迎接在城门前,唐斌满脸赔笑道。 “唐府尊不必解释,本官理解的。”卢象升微微一笑,“不过本官只负责平定叛乱,审理案件另有他人负责。” 唐斌心情刚刚一松,又紧张了起来: “哪位大人负责啊?可是按察使马大人?” 在洛阳当知府也有两年时间了,平日里避免不了和福王府打交道,若说没有一点瓜葛怎么可能?唐斌就害怕因为一点点瓜葛丢了前程。 “下官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奉旨审理福王谋逆一案!”一脸阴鸷的许显纯走了出来,皮笑肉不笑的对唐斌道。 第49章 破王城 福王府面积极大,占了洛阳城差不多三分之一。墙高丈余,不比洛阳城城墙矮多少,城墙上还有垛口箭楼,防御力极强。 事实上,福王府就是缩小了的紫禁城,分内宫外宫,里面殿宇房屋四百余间,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当年为了建造这座福王府,万历帝命国库出了三十八万两银子。而且还是在原来的伊王府基础上改建。伊厉王朱,太祖第二十五子,封藩洛阳,共传了六代,一百五十余年,在嘉靖四十三年除国,距离修建福王府仅仅过了三十八年,当时大部分建筑完好无损。 卢象升带领军队进入洛阳,开到了福王府前,看着这气势恢宏的王府,很多人非常的震惊。 王府门前,一对近丈高的汉白玉石狮冷冷的盯着众人,白色的狮身代表着皇族宗室的威严。 卢象升瞟了一眼石狮,心中暗叹,这看似洁白的石狮身上不知道沾满了多少百姓的鲜血。 王府城墙上,朱常洵和朱由崧愤怒的看着下面的卢象升等人。朱由崧,朱常洵的庶长子,被封为福王世子,比崇祯帝朱由检还大上几岁,长身玉立,眉目间隐隐有朱常洵的影子。 “尔等带领大军来到王府前,是想谋逆造反吗?”朱常洵扒着垛口,色厉内荏的对着城下高喊着。 卢象升从马上下来,对着城头微微拱手:“王爷有礼了,下官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卢象升,奉旨平定福藩叛逆之事,还请王爷下令打开城门,让我等进去。” 朱常洵愤怒道:“卢象升,你休要血口喷人,本王乃是当今天子之叔,如何会造自家的反?就是你们这些奸臣,诬陷本王!” 卢象升摇摇头:“王爷,事到如今何必狡辩,没有意义的。” 说完,令手下展开缴获的那副“清君侧”旗帜: “下官带领军队渡在郑州渡黄河时,遭到了王爷所派军队袭击,击败了王爷派出的军队后缴获这面旗帜,当时数千双眼睛都在看着,这旗帜可做不了假。” 看着“清君侧”三个大字,朱常洵眼珠子都突了出来。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当年他的老祖宗朱棣便是打着这面旗帜,从北平杀到了南京,生生把皇位从侄子建文帝朱允文手中抢了来。这才有他们燕王一脉两百年的富贵! 想想自己同样是当今皇帝之叔,当今皇帝同样是少年天子,和当年的朱棣建文帝何其想像! 想到这里,一股冷意从心底生出,转眼间传遍了全身,朱常洵如处冰窟一般全身发冷,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摔倒。朱由崧连忙扶住朱常洵,凄切的叫着:“父王!” “诬陷,,全都是诬陷!本王根本没有派出什么军队袭击你们,这旗子哪来的本王更不清楚!”朱常洵一把推开了朱由崧,扒着垛口大喊大叫着,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卢象升有些怜悯的看着朱常洵,微微摇头,眼前的朱常洵也许被确实有些冤枉,但绝不无辜。 “父王,怎么办?”朱由崧惊慌的叫道,“放不放他们进来?” 朱常洵咬着牙:“不能放,他们要是进来了咱们父子就完了!本王就不信,他们敢真的攻打王府?” “王爷,人证物证具在,就不要心存侥幸了,下令打开府门吧。”卢象升劝道。 朱常洵怒道:“什么人证物证,都是诬陷本王,本王要上疏皇帝,皇帝一定会处置你们这帮陷害藩王的奸臣! 所有人都听着,弓上弦刀出鞘,任何人敢靠近王府城墙,给本王格杀勿论!” “是......”城墙上的王府护卫稀啦啦答应着,一个个面带惊疑的看着城下的军队。 “敢攻击我军便是谋反,株连全族,尔等要想清楚!”卢象升淡淡的声音传到城头,那些护卫闻言,一个个垂下了手中的武器。在王府当差不过是为何混口饭吃,造反的事情可是不敢啊。 “怕什么?本王是陛下之叔!谁敢对本王动手,全家都会被陛下杀头,天下的藩王也都不会放过他!” 朱常洵色厉内荏的喊着,“所有人听本王号令,只要能守住王府,每人赏五两,不,赏五十两银子!” 听到有银子拿,护卫们士气恢复了一些,然而很多人还是惊疑,就怕有命拿银子没命花啊。 “攻城吧!”见朱常洵如此顽固,卢象升不再废话。 随着卢象升命令,曹变蛟带着部下第一个冲了出去。 在对话的这段时间,禁卫军士兵从各处百姓家中搜集到了很多木梯,大都不够长,便两架梯子绑在一起,勉强能够着城头。 十几架梯子搭在城墙上,曹变蛟带头向城头爬了上去。 “射他,射他啊!”朱常洵咆哮着,踢打着身边的护卫。 一个护卫手一松,一支羽箭向曹变蛟飞去。曹变蛟却根本不理会,只是低下头避开面门,那箭矢贴着曹变蛟肩膀飞过,落在了城外地上。 “射击!”看守城护卫真敢动手,卢象升直接下了命令。 “砰砰砰” 百余支火铳同时开火,打的城墙火花四溅,几个护卫惨叫着从城头摔下。 “死人了!”眼看着同伴被打死,其他护卫神色大变,一个个纷纷趴在垛口之下,再也不敢露头。 他们虽然是王府护卫,领着不菲的饷银,装备也算精良,但从来就没有出过手,平日里顶多欺压一下交不起佃租的农民,哪里见过这个阵仗? “射啊,射死他们,不要让他们爬上来!”朱常洵疯狂的叫着,然而已经没人再听他的了。 曹变蛟一手拿刀一手扶着梯子,很快的爬上垛口,跃上了城墙,提刀便向一个拿弓箭的护卫砍去。 “王八蛋,竟然敢射老子!” 那护卫被砍得血液飞溅,一声不吭倒了下去,其他护卫吓得一声喊,纷纷丢下武器就跑。 朱常洵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知道大势已去。 禁卫军士兵纷纷爬上城头,城门从内部缓缓打开。 第48章 我大意了 卢象升随着第二批士兵渡过黄河,上岸时战斗已经结束,只看到战场上倒伏的十多具尸体,好整以暇列阵的五百士兵,还有鼻青脸肿的曹变蛟。至于乱民军,早就逃散一空。 “你的脸怎么回事?”卢象升漠然片刻,问曹变蛟道。 旁边立刻传来细不可闻的嘻嘻窃笑声。 曹变蛟狠狠的瞪了李彦直一眼,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不小心落马而已......” 李彦直扭过头去,笑得脸直抽筋。 原来就在不久前,乱民军大溃时,曹变蛟一眼便盯上了高举清君侧大旗的贼首马大胆,拍马便追了上去,要斩将夺旗。 那马大胆胆子果然够大,眼看着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便发了狠,手舞着旗杆向曹变蛟迎了过来。 曹变蛟飞马掠过,反手一刀便抽向马大胆。马大胆左手横刀胸前,在被曹变蛟借马力劈飞的同时,右手挥动旗杆扫在马腿上,战马前腿一下子便被扫断。 曹变蛟措不及防,从马上摔下,幸亏黄河滩沙地柔软,才没摔死。 然后,马大胆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曹变蛟冲来,二人撕打在一起...... 幸亏李彦直迅速赶到,不然曹变蛟差点被马大胆掐死。 想想号称禁卫军无敌的曹变蛟,差点被一个乱民收拾了,落得一个鼻青脸肿的样子,李彦直便觉得好笑,止不住的好笑。 曹变蛟则有些委屈,不是老子真的打不过他,是我大意了好吗?本以为轻而易举拿下贼首,却没想到他竟然用旗杆偷袭,摔了个七荤八素的才被纠缠住,要不然八个贼首也不放在老子眼里! 曹变蛟也不多说,默默的把一面旗子捧在卢象升面前,然后展开。 看到“清君侧”三个大字,卢象升眉毛一拧,又舒缓开来。 清君侧向来是造反的口号,有这面旗帜在,福王谋逆之事便算做死了...... “把旗帜好好收起来,对了,抓到活口没有?”卢象升问道。 “活口倒是有一个。”曹变蛟也不多说,挥手命人带来俘虏,正是那马大胆。 “不讲武德的王八蛋,你们几个打我一个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咱们单挑!”马大胆对着曹变蛟破口大骂。 “信不信老子现在宰了你!”曹变蛟被气的三尸神暴走,拔出刀就要砍了这厮。 “老曹息怒,息怒,”李彦直赶忙一把抱住曹变蛟的腰,劝道,“你和一个将死的人计较那么多干啥?” 曹变蛟喘着粗气,恨恨的瞪了马大胆一眼,把刀插回刀鞘。 卢象升没有理会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而是看向马大胆: “你是叛军将领?你可知道谋逆造反是要杀头的吗?” 卢象升身穿大红官袍头戴乌纱帽,仪表堂堂、满脸的正气,在他面前,马大胆任是胆大也不敢造次,而是老老实实道: “什么造反?官老爷,你们杀了俺们这么多人,可不要再诬陷俺呐?” 卢象升淡淡的道:“说吧,是谁让你带人攻击本官的队伍?” “且住!”就在此时,一个阴深的声音响起,卢象升抬头看去,就见许显纯一身黑衣走了过来。 禁卫军士兵举起刀铳,阻止他靠近,许显纯也不说话,从怀中摸出一面金牌高高举起。 御赐金牌!卢象升眼角一抽,淡淡道:“放他过来。” “卢大人,您这一路上可着实费了不少时间啊。”许显纯向卢象升行礼之后,微笑道。 卢象升面容平静道:“如何行军,本官自有法度,就不需要许指挥使费心了。” 许显纯微微一笑,对卢象升冷漠的态度并不在意,但凡是文官,对厂卫有好感的没有几个,更何况自己曾经是阉党大将。 “陛下有旨,审查福王谋逆之事由锦衣卫负责,卢大人,这人犯还是交给我吧。”许显纯皮笑肉不笑的道。 卢象升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许显纯招了招手,几个手下走了过来,拖着马大胆就走。 “你们这帮王八蛋,要把老子带哪去?”马大胆怒声骂着,一个锦衣卫重重一拳砸在他的肚子上,把骂人的话堵在嘴里。 “继续行军!”卢象升看了许显纯等人一眼,传下了命令。 七天后,大军到达洛阳城外,洛阳城门却紧闭着。 “福王谋逆,佥都御史卢大人带禁卫军奉旨讨伐,快快打开城门!”曹变蛟越众而出,冲着城头高声喊道。 城头一阵骚乱,片刻后,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男子出现在城头。 “下官洛阳知府唐斌,卢大人有礼了。” “左敛都御史卢象升,奉旨平定福王谋逆,唐府尊开城吧。”卢象升骑马来到阵前,对着城头道。 “卢大人,福王向来本分,下官从未听说他要谋逆,是不是误会了?”唐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赔笑道: “要不然这样,卢大人尽管进城,您的部下暂时留在城外修整,等按察使马大人来洛阳后,咱们一起审理福王一案?” 这个时代的军队军纪普遍的差,身为地方官,大都不愿意有军队过境,更不用说入城。 卢象升也不多说,挥手令人展开那面旗子。 “福王谋逆罪证确凿,唐府尊若不开城,便是同犯!” 看着那绣着“清君侧”三个大字的旗子,唐斌脸色大变,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他自然心中清楚。 “开城,快打开城门!”唐斌忙不迭的命令道,然后撩起官袍前襟,飞快的顺着阶梯跑到城下。 “误会,卢大人,误会了,下官可不是不愿开城,更是和福王没有瓜葛。” 恭敬的迎接在城门前,唐斌满脸赔笑道。 “唐府尊不必解释,本官理解的。”卢象升微微一笑,“不过本官只负责平定叛乱,审理案件另有他人负责。” 唐斌心情刚刚一松,又紧张了起来: “哪位大人负责啊?可是按察使马大人?” 在洛阳当知府也有两年时间了,平日里避免不了和福王府打交道,若说没有一点瓜葛怎么可能?唐斌就害怕因为一点点瓜葛丢了前程。 “下官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奉旨审理福王谋逆一案!”一脸阴鸷的许显纯走了出来,皮笑肉不笑的对唐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