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宫变,同归于尽 乾元天圣二十八年,春,京城 明明已是初春,天气并未回暖多少。凛冽的寒风依旧刮痛街上路人的脸庞。来往行人莫不行色匆匆,只想尽快回到温暖的家中,躲避寒冷的侵袭。 萧含玉披着翠纹织羽的斗篷,独自一人行走在有些空旷的街道。略显臃肿的身材,粗糙暗黄的肌肤,完全看不出十七八岁少女应有的神采。唯有一双黑亮的眼睛,尚能看出几分灵动。 说少女也不对,因为她已经嫁人,梳上妇人髻了。只是从进门的第一天,夫君就不待见她。只因她刁蛮无理、不知礼数且克母的名声,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夫君只当自家母亲是被皇后娘娘威逼,才同意的这门亲事。因此,虽然娶了自己进门,却在洞房花烛夜,将自己丢到一边独守空房。此后,更是从未踏足自己的房间。 三日后,不曾与自己商量,直接将两名贴身婢女开了脸,抬成了姨娘。 自己好歹也有县主的份位,夫家这般不给面子,她若是有心要闹,他们决计讨不了好。只是宫里如今形势紧张,太子表哥与宫妖妇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自己又怎能为这点小事,去打扰他们,让他们分心呢? 萧含玉终究是被皇后姨母与太子表哥宠大的,又何尝让自己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这样的日子忍了一个月,她还是与名义上的夫君摊了牌。她萧含玉从不会过这种天天看人脸色的日子。 为了不让皇后姨母伤心,她并不想马上撕破脸。因此,与夫家商议,将靠着外面巷道的小偏院腾挪出来,自己单独居住,不与夫家发生任何关系。待三年后,两人便和离。在此期间,双方不得将此事说出去。 夫君摆明了不想要这桩亲事,自己甘愿退让,他自然乐见其成。 他是寡母拉扯大的,事母至孝。自己马上要重返沙场,不愿意看到有个刁蛮,身份又高的媳妇压在自己母亲头上。萧含玉提出此议,正合他意。 于是,在算得上平和的气氛中,萧含玉独自搬进了那个阴暗狭窄的偏僻院落。锁上与正院相通的门,只从开在巷道的偏门出入。虽然看似还在一个府中,却实打实算是自成一体。 太子表哥原已告诫自己,让自己这几日莫要出门,更不要进宫。萧含玉猜测着,表哥应当是筹谋的大计划,马上就要发动了。 只是这两天她心思乱得很,实在静不下来。担心宫里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的安危。 宫妖妇狡猾得很,将皇姨父死死地攥在手心里。如今连姨母与表哥都见不到他。所有旨意、奏折,都是经过宫妖妇的手发出来的。这其中的猫腻,萧含玉再不懂,也知道必是宫妖妇用了手段。不然太子表哥的势力怎么一再被打击,朝廷上下已经差不多都是宫妖妇的人了。 神思恍惚间,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便是敲锣的声音。 “京城戒严!所有人立即归家,不得出门。违令者,杀无赦!” “京城戒严!所有人立即归家,不得出门。违令者,杀无赦!” …… 连续不停地通告,让行人开始慌乱。 萧含玉抬头看天,此刻不过巳时,什么时候京城会在白天戒严?莫非…… 萧含玉心里一动,立刻向皇宫的方向看去。 “打起来了,皇宫那里打起来了,快跑,赶紧回家关门,千万别出来。”有人在慌乱中叫喊道。恰好解释了突然戒严的缘由。 “快回家吧!唉,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有人从萧含玉身边跑过,嘴里感叹着,还不忘提醒萧含玉,让她赶紧归家。 家?她的家在哪里? 母亲难产生下自己,自小便被抱入宫中,长在宫中。父亲与兄姐始终不愿原谅自己将母亲害死。萧家,根本就不是她的家。 现在嫁人了,本以为有家了,结果却是令人如此失望。她萧含玉,还是没有家。或者,她根本就是一个不祥之人。除了皇后姨母与太子表哥,这世上,竟无人可让自己依靠。 萧含玉抿紧嘴唇,黑亮的眼睛射出一道坚毅的光芒。她怎能在这紧要关头,只顾自己安危,而弃姨母与表哥于不顾呢?不管是生是死,她一定要站在姨母与表哥的身边。 街上开始涌入一队队手持刀戟的士兵,肃穆的气氛让人加快了脚步。不一会,街上便空无一人。 萧含玉顶着寒风,咬牙朝皇宫奔去。她没敢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宫墙后的巷子里,用宫里的令牌,敲开了一张偏僻的小门。 这里是宫人的住所。有一道小门方便他们进出。萧含玉在宫里住了十几年,早摸清了门道。 从小门进入,穿过此刻有些肃煞的御花园,萧含玉直奔凤仪宫。 只是到了以后,却发现自己已经晚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侍卫,明显不是凤仪宫或东宫的人。 “哈哈哈,贺兰嘉懿,我们的皇后娘娘,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如何?皇后又如何,太子又如何?今天,还不是输在我的手里。你们若是一早就乖乖向我投降,我未必不能留你们一条活路。谁让你们偏就这么贱,一定要跟我作对!” “看清楚了,这要是盖着玉玺的圣旨,上面可是说了,贺兰氏与皇三子元晠大逆不道,意图谋反,着即废除贺兰氏皇后之位,与元晠太子之位,赐毒酒一杯。如若反抗,格杀勿论。” “妖妇,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挟持父皇,假传旨意,才是真正的谋反。若是真的,可敢让父皇出来与我们见上一面?” “哈哈,死到临头,还不忘嘴硬。无妨,你尽管不服,我不需要你服。我只要狠狠地羞辱你们就好。” “晠儿……” 皇后姨母的惊呼声传来,萧含玉顾不上其他,发挥了生平最大的潜力,从阻拦的侍卫当中硬闯了过去。萧含玉怎么说也是在宫里长大的,若是严肃起来,也有一股子慑人的气势。侍卫们没有得到命令,并不敢向她下狠手。 “住手!” 萧含玉闯到正殿时,便看到几人死死钳制住太子表哥,正想要对他动手。皇后姨母同样被人缚住双臂,动弹不得。 此情此景,令萧含玉目眦尽裂,血冲心头。 高高端坐在原本属于皇后的宝座上,正洋洋得意的宫千滟微一愣神,便很快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哟,还真是情深意重啊!都上赶着来送死。不错,这勇气,本宫欣赏!放她进来。” 贺兰嘉懿与元晠看到萧含玉冲了进来,同时惊住了。不是要她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吗? “玉儿……” “姨母!表哥!”萧含玉心疼地看着狼狈的两人,大颗大颗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啪啪啪”,宫千滟慵懒地靠在宝座上,悠悠地拍了几下手。引得萧含玉怒目而视。 “本来,你若不来,本宫便当没你这个人,放你一马。偏你又来了。到是让本宫有些为难。这样,你若肯跪在本宫面前,磕三个响头,同时大喊三声‘皇后娘娘饶我狗命’,本宫一高兴,便放了你。如何?” “你……”萧含玉正要破口大骂,猛然又住了口。 如今皇帝生死不明,若是没有宫妖妇作乱,宫里理应由皇后姨母与太子表哥接管。如今明显是宫妖妇占了上风。若是她死了…… 萧含玉右手轻轻一动,在宽大的袖子的遮掩下,将表哥送给自己防身的短刃握到了手中。 然后回头沉默地看了皇后姨母与太子表哥一眼,眼中的决绝清晰可见。 皇后与太子同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被他们宠了十几年的孩子。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宫千滟,妖艳的红唇,嘴角高高翘起。亲人反目什么的,果然最精彩。 萧含玉毅然转身朝宫千滟走去。看着她的嘴角越翘越高,心里闪过冷冷地讥笑。 “站住!就在那跪下就行了!”萧含玉走得太近。宫千滟旁边的侍卫拔刀相向,怒喝道。 微微顿了顿脚步,身体晃了晃。就在所有人以为萧含玉会屈从,在那里跪下的时候。她一直低垂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冲宫千滟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宫千滟感觉不妙,连声大喝:“站住!快,护驾!” 可是萧含玉已经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直接冲了过来,右手一翻,亮出雪亮的短刃,用尽全身力气,直直地捅进了宫千滟的心口。 与此同时,宫千滟的侍卫已经一刀刺了下来,将萧含玉的身体刺了个对穿,同样是在心口的位置。萧含玉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手下的利刃,穿过心脏时那一瞬间的快感,以及利刃穿透自己心脏时微凉的感觉。 在宫千滟不甘与仇恨的目光中,萧含玉脸上慢慢浮上一个欢快的笑容。嘴角一丝鲜血流出,然后越来越多。和着心口喷洒出的鲜血,染红的衣襟,也浸透了宫千滟手腕上,一只碧绿莹润的玉镯。 看到宫妖妇完美的表情破裂成碎片,萧含玉有些快意,又有些后悔。要是早想到同归于尽这一招,哪轮得到宫妖妇在后宫呼风唤雨,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身体越来越冷,视线越来越模糊,可她就是高兴。她帮不了姨母和表哥太多,可至少,她也做了一件有用的事。这样,就很好了。 如果有来生,她一定会变得乖乖的,听姨母与表哥的话,不做让他们伤心的事。只愿一生守护着他们! 第2章 亲人,恨意 “嘶……好痛啊!” 萧含玉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逼仄的黑暗空间里,四周排山倒海的压迫令她叫苦不迭。 “我这是下了地狱吗?这是哪一层,什么刑罚?能不能痛快点?这样一点也不好玩!” 正在无比怨念的时候,一个稍感虚弱又有点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萧含玉的脑子里响起:“萧含玉,本尊耗尽一身灵力,逆转时空,助你重生,你觉得好玩吗?” 萧含玉怔了怔,很快又在体外巨大的压力下清醒过来。 “你是谁?什么重生?你想做什么?” 那个声音似乎越来越弱:“来不及了,本尊灵力耗尽,恐怕要沉睡许久,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总之你记得要好好活下去。还有,关于重生的事,你一字也不能透露出去。否则今生定比前世结局更惨。” 之后,任凭萧含玉怎么喊,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回应了。 萧含玉正在消化着之前的话,一股强大的推力,将她从那个逼仄的空间里推了出去。 “好了好了,总算出来了!”一个欣喜的声音传入萧含玉的耳中。 感觉到眼前似乎有些光亮了,萧含玉想睁开眼睛看看,却发现怎么也睁不开。 “不好了,夫人血崩了!快叫大夫!” 繁乱的声音扰得萧含玉不得清净。却也让萧含玉从中理清了一点头绪。她这是……重头来过了?变成一个胎儿,重新从母亲肚子里爬了出来? 萧含玉想抚额,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襁褓包得严严实实,什么也做不了。 很快,萧含玉感觉自己被抱离了产房,原本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整个房间一片安静。 回味着刚才听到的话,萧含玉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上一世母亲难产,生下自己便去世了。重生一次,这个结局似乎依然无法改变。想到被抱出产房前听到的惊叫,萧含玉依稀预见自己同样背负克母之名,被亲人排斥的日子。 萧含玉使劲地动了动身体。上辈子没能见到母亲一面,这次她真的想去看看她,至少,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没人理她。脑海里臆想着缘悭一面的母亲的样子,萧含玉越想越伤心,顾不得身体的难受,张开嘴就大哭了起来。只是这哭声,听到别人耳里,比只蚊子的声音也大不了多少。 “呀,二小姐刚才出声了。”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在萧含玉耳边响起。 是负责照顾自己的哪个婢女吧? 她想转头看一看,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积攒了全身力气,使劲蹬了一下腿,表示一下自己的抗议。 “嬷嬷,你看二小姐在动。” 听这声音,应该是刚入府不久的小丫头。入府久有了规矩的婢女,没有谁会这样说话干干脆脆,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萧含玉感觉有只手掀了掀自己的襁褓,又很快离开。 小丫头的话没人回答,她也不觉得受了冷落,还继续问个不停:“嬷嬷,怎么都没人来看二小姐?是不是因为她没娘了?” “闭嘴!”嬷嬷的声音极为严厉,一点也没留面子地训斥道:“不想活了?进府这么久,连个眉高眼低都不懂。这些话是你一个小小的奴婢可以说的?你再这样不知分寸,我也只能去跟你爹娘说声对不住了。” 萧含玉这会难受得厉害,整个脑子昏昏沉沉。但旁边的话却一句不落地听到了心里。一股冷意从脚底板子下升起,寒沁沁地直透脑门。 小丫头大概受了教训,一时半会不敢再出声了。 骂完了小丫头,嬷嬷到底还是不放心。就算大爷不喜,总还是个小主子。真出事了,自己也得跟着吃挂落。 “你在这好好守着二小姐,我去找个大夫来看看。” 听着嬷嬷的脚步声远去,小丫头又靠近床边,看了看萧含玉。那小鼻子一耸一耸地,显见得呼吸十分困难。可是小丫头不懂这些,也只是干看着。 外面有了响动,小丫头伸长了脖子往外瞅,只是隔着窗户到底看不真切。 已经是亥时了,平日里早就安静下来的院子里,这会却是灯火通明。正房里人影晃动,进进出出的人,脚步匆忙而惶惶不安。连窗前石榴树的影子都变得有些骇人。 小丫头搓了搓手臂,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她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进府不过半年,这些大宅子里的事,她还是不懂。 她伸手扒了扒小小的襁褓,满是同情地看着没什么动静的萧含玉。一个人又开始嘀嘀咕咕。 “你娘没了,以后你就是根草了。我娘说的,没娘的孩子是根草。你爹又不喜欢你,只喜欢柳姨娘的孩子,你可怎么办啊?” 小丫头一边大人似地叹了口气,一边伸手摸了摸小婴儿的额头。却当即一愣,好烫! 她有些慌张地两只手在萧含玉脸上身上到处摸了一把,到处都烫得吓人。 “怎……怎么办?” 她有个小弟弟,也是全身这样烫,然后就没了。那天娘和爹都哭了,还打了她一顿,说她没看好弟弟。 后来好不容易又有了个弟弟,家里穷,就托了嬷嬷的关系,把她卖到了萧府当婢女。 要是二小姐也没了,自己是不是又要挨打了?可是嬷嬷还没回来,她要找谁才好? 小丫头急得象热锅里的蚂蚁,又不敢轻易离开,只在屋子里转起圈来。 幸好不多时,嬷嬷便带着人过来了。除了大夫,还有老夫人和她身后的一群丫鬟。屋子里一时珠环翠绕,锦缎罗裙,小丫头差点晃花了眼。 大夫看完之后,对邓氏说:“二小姐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又是早产,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邓氏听完,似乎有些难受,抚抚了心口,半晌才说:“还请大夫尽力。她娘刚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留下的血脉,也跟着……” 话里话外未尽之意,令人不禁升起悲悯之心。大夫仔细斟酌着开了方子,交给小童去煎药。自己亲自守在萧含玉身边,指点着丫鬟们替她擦身降温。 钱嬷嬷紧跟在邓氏身后,见她眼底透出冷漠与不耐,心里一动,扶上了邓氏的手臂。 “老夫人,您可得保重身体!本就身子不爽,又熬了大半夜,您要是病倒了,这满府里可没人撑得住了。” 有点眼色的人都跟着一起规劝起来,好像邓氏马上就要累垮了一样。连大夫都忍不住跟着劝了两句。邓氏这才满是疲色的,在钱嬷嬷的搀扶下去休息。留下身边的大丫鬟明珠在这里照看。 天刚放亮,萧含玉浑浑噩噩地醒了过来。只觉得身上黏腻腻的十分难受。 一只十分柔软带着馨香的手抚上了她的头。很快便听到水响。襁褓被人解开,一条温热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她的身体,然后又替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做这些事的,显然不是刚才的小丫头。 萧含玉也没力气理会,难受得紧。只是迷迷糊糊地想着,皇后姨母说自己刚出生,也是走过鬼门关的。这会,是走过了,还是没走过? “大少爷、大小姐,你们怎么跑这来了?”宝珠惊讶地看着两个粉雕玉砌的小人儿掀开帘子,面色不善地冲进屋里,直直地跑到床前。 萧含玉精神微微振奋了一下,大哥和大姐?以前他们不喜欢她,从不给她一个笑脸。现在他们也才几岁,并不懂事,有没有可能对她有一点点喜欢?萧含玉忐忑地期待着。 不过五岁的大少爷萧明则伸手一指萧含玉,雪团一样的脸上满是愤恨地问道:“这就是克死了母亲害人精吗?” 宝珠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很快又弯下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大少爷不可以乱说,这是你们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四岁的萧云倩也跟着哥哥一起嚷嚷起来:“她才不是我们的妹妹。她是害人精!她害死了母亲,害死了明娟姐姐,还害得嬷嬷生病,柳姨娘早产。我们最讨厌她了!” 宝珠意识到事情不对,一定有人说了什么,不由得有些焦急。只是不等她想好说辞,萧明则与萧云倩已经开始动手去拉萧含玉的襁褓了。 宝珠急忙上前拦住:“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萧明则紧拧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要把她丢出去,不能让她再害家里人了。” 第3章 入宫,皇后 萧含玉心里钝钝地地痛,任他们拉扯着自己。 即便是重活一回的人,已经习惯了他们对自己的漠视,此刻依然被这两个稚嫩的声音割得鲜血淋漓。 原来他们对她的恨意,是从她一出生就深刻入骨的。萧含玉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没有期望便不会失望,以后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得远远的才对?是自己上一世太强求了吗? 屋里发生争执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小丫头机灵地跑了出去。又飞快地跑了回来:“宝珠姐姐,宫里来了好多人。” 宝珠心里一喜,急忙推着两个吵闹不休的小祖宗往外走:“两位小主子,皇后娘娘派人来看你们了,你们赶紧去正房。” 听到是宫里来人,萧明则兄妹也不在这里纠缠了,牵着小手就往正房跑去:“我们去找姨母,让她把害人精丢出去。” 看着两个小祖宗走了,宝珠松了口气。只是再回到床前时,才发现被扯松了襁褓,露着半边胸在外面的萧含玉,又再次发起了高烧。 匆匆将萧含玉的襁褓整理好,宝珠交待小丫头在旁边看好,自己准备亲自去叫大夫。 刚下了廊子,就看到老夫人邓氏带着一位面色肃穆、极有气派的嬷嬷急步走了过来。 宝珠急忙让到一边,恭敬地蹲下行礼。 邓氏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垂问道:“不是让你看着二小姐吗?你在这做什么?” 平静的语气正面,蕴含着勃然的怒气。伺候了邓氏几年,宝珠焉能不明白邓氏的脾气? 她悄悄抬头,看了那位宫嬷嬷一眼,轻声回道:“回禀老夫人,正准备去找大夫。二小姐又开始发烧了。” 邓氏的脸色更沉了。眼尾的余光瞟过身姿挺直的曹嬷嬷,心底里也有些拿不住。 宫里来的嬷嬷姓曹,是皇后娘娘的奶嬷嬷,极得皇后娘娘的信任。平时没有大事,从不轻易出宫。今天天不亮就来了萧府,可见皇后娘娘对自己的妹子是极看重的。 太医亲自上前诊断一番后,将曹嬷嬷拉到一边,轻声说道:“曹嬷嬷,小小姐的情况十分不妙。若在宫里,有医正大人出手,或还有办法挽救。您看……” 曹嬷嬷嘴唇抿成一条线,显得十分严肃古板。但细看,不难看出眼底那抹浅红。 “抱上小小姐,我们回宫。”曹嬷嬷果断地说道。 说完看了邓氏一眼,眼底的不容置疑令邓氏极为不快,却只得生生忍住。 不过邓氏也长出了一口气。就算再不得意这个孙女,她也不能让她当着曹嬷嬷的面出事。被抱入宫里,自己也省了分心力。至于以后,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临走,曹嬷嬷掷地有声地说道:“我们二姑奶奶是镇国公的掌上明珠,她的后事,半点马虎不得。还望萧夫人好好操持。府上若是有什么不称手,我现在就让人去通知镇国公夫人,让她帮衬帮衬。” 邓氏脸上一红,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她连连摆手:“多谢嬷嬷的好意。我们府上的人尽够了。不敢劳烦镇国公夫人。” 等曹嬷嬷带着人扬长而去,邓氏这才发作了出来。用力啐了一口,咬牙切齿地说道:“掌上明珠又如何?还不是看上我家翰儿,死活要嫁过来?人都死了,还要我们萧府作出一朵花来不成?” 凤仪宫,偏殿 贺兰嘉懿一身华贵庄重的明黄凤袍,面色凝重而有哀容,正听着曹嬷嬷的汇报。 “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二小姐是昨夜亥时没的。听她的贴身大丫鬟明婵说,是明娟不小心洒了水在地上,没来得及打扫干净,二小姐刚好踩上去滑了一下,这就动了胎气。” “生产的时候稳婆和大夫都在,难产之后血崩,止都止不住。明娟心有愧疚,二小姐刚走,她也一根绳子悬了梁。李嬷嬷伤心过度,病得不轻。太医也看过了,以后只能躺在床上,说话只怕也是问题。” 曹嬷嬷也算是看着贺兰嘉敏长大的。想到自小活得鲜明透亮的二小姐,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曹嬷嬷对萧家便再生不起一点好感。 只是看着自家娘娘下颌绷得紧紧的,玉一般的手上指节苍白,便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抑制住心里的悲痛,不在面上表露出来。 她抿了抿嘴唇,努力让自己声音松快一点,好声劝道:“娘娘,天妒红颜,二小姐就这么去了,我看这萧家只怕是靠不住,她丢下的几个孩子还得靠咱们撑腰。您可千万要保重凤体。” 贺兰嘉懿明镜般的眸子泛着浅浅的涟漪,一双美目有些失神地看向内间,那里一群太医,正为一个小小的襁褓忙得团团转。 “是我害了她。”贺兰嘉懿带着悲切的声音低低地响起,“若非为了我,她也不会毅然决然地嫁入萧家。是我,生生拆散了他们!” 曹嬷嬷无怨无尤地承受着手上的刺痛。别人只知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何等威仪,却不知道坐上这个位子,又牺牲了多少宝贵的东西。 幸好贺兰嘉懿不是软弱的性子,只是悲伤了一会,便又振作了起来,重新变成了那个雍容大度的皇后娘娘。 “我一定不会让她有事。我会代替敏儿,宠她疼她,让她成为世上最尊贵荣宠的女儿。” 因为,她是她唯一的妹妹,生命最后的延续。 萧含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但她觉得很饿,她开始怀念起她最爱的白玉红豆糕,蜜汁如意卷,雪花酥,糖蒸酥酪…… 一想起这些,她的口水就开始泛滥,嘴巴也情不自禁地吧唧了两下。 “哟,小宝贝这是饿了吧?也难怪,还没开始喝奶,就已经喝上药了。快,让奶娘过来,把我的小宝贝喂得饱饱的,以后才能长得健健康康。”温柔悦耳的声音传入耳中,让萧含玉心里一阵激动。 皇后姨母! 原来她已经被皇后姨母带进宫了?真好,又能见到姨母了! 萧含玉努力睁开了眼睛,想看看一直疼爱自己的姨母。只是眼睛虽睁开了,入目所及却是一片模糊。不由得让她扁起了嘴。 “小小姐睁眼了!” “小小姐的眼睛真漂亮啊!” 一声声惊叹在耳边响起。 圆圆润润的眼睛,纯净得似不含一丝杂质的水晶,流云漓彩,晶莹剔透。黑亮的瞳子隐隐有浅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似一抹温暖的阳光,霎间驱散心中的黑暗。 贺兰嘉懿有些入神地看着这对纯净温暖的眸子,似乎看到那个小小孩童,娇娇软软地冲着自己喊“母后”。 曹娘娘看皇后娘娘入神的样子,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轻轻唤醒她:“娘娘,小小姐的眼睛长得和大皇子一般无二,真是世间难有的瑰宝。” 贺兰嘉懿闻言醒悟过来,脸上浮起一个柔软的笑容:“是啊,真像!就连晠儿都没这般像。” 直到萧含玉被奶娘抱走,她脸上的笑容也一直未曾淡去。 “嬷嬷,我想将她养在身边。” 贺兰嘉懿的话,让曹嬷嬷不由得一惊。她为难地看着自家娘娘,小心翼翼地说道:“只怕不合宫规吧?不说皇上会不会同意,恐怕淑妃那里正等着抓您的把柄。” 贺兰嘉懿却自信地挑起了好看的娥眉:“我会有办法让皇上同意的。” 至于季淑妃,她堂堂皇后,母仪天下,需要怕一个小小的嫔妃吗? 曹嬷嬷不说话了。皇后娘娘已经下了决定的事,她多说无用。不过她知道,皇后娘娘这么说,肯定是有把握的。 太子元晠走进凤仪宫,10岁的孩子已经长得身姿挺拔,明黄的太子服衬得他尊贵无比。眉目间虽还青涩,但俊朗的五官已初露风华,卓然的气质,隐隐初具王者之风。 “儿臣给母后请安!” 不等元晠跪下,贺兰嘉懿笑着免了他的礼。又抬手将他叫到近前。元晠发现以往母后戴在手上的戒指已经被取下放在一边,不由得好奇地看了一眼。 贺兰嘉懿发现儿子的疑惑,抿唇一笑,并未多作解释。 “来,晠儿,看看这个小宝贝。” 元晠知道母后将刚刚去世的小姨母家的表妹接进宫治病,但还未曾见过。便依言上前,看向皇后怀中抱着的小不点。 萧含玉眼睛还看不清楚,可是听到太子表哥来了,还是忍不住用力抻着脖子,想看看小时候的表哥是什么样。 长大的表哥英明神武,威仪赫赫,在她心目中,是世间最英俊的伟男子。不过小时候的表哥,会不会是一幅很可爱的样子?萧含玉使劲眨了眨眼,还是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元晠看着那个小小的萧含玉,因为病弱翕动着透着青色的鼻翼。虚弱得仿佛只要轻轻地碰一下,就会如同幼年时,被自己不小心碰倒的,那个名贵粉青釉落地花瓶一样,顷刻间便碎成了一堆碎片。 只是对上那双晶莹剔透的瞳眸,元晠微微一愣,似乎在那纯净的目光中,看到了认真热烈的情绪。 元晠觉得有些怪异,却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拥有这样一对漂亮眼睛的小表妹。 萧含玉虽然看不清,但还是用力咧开嘴,朝那个模糊的人影,露出一个天真无齿的笑容。 或许是被萧含玉的热情打动,元晠难得抛开太子仪态,惊喜地叫道:“母后,她在朝我笑。” 小心地伸出手指,轻轻在她脸上蹭了蹭:“她的脸真嫩,滑滑的,还有两个小梨涡,真可爱,眼睛也特别漂亮。” 贺兰嘉懿看着元晠自懂事后,就极少露出的幼稚举动,心里极为欣慰。待看到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时,那温馨的画面令她忍俊不禁。 “晠儿,”贺兰嘉懿将元晠也揽入怀中,柔软细腻的玉手轻轻摩挲着他尚且青稚的面庞。“你愿不愿意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和母后一起,护着她慢慢长大,让她成为世上最尊贵荣宠的女孩?” 一直都是淡定雍容的皇后娘娘,期盼的目光里带着一丝难言的脆弱,让元晠小小的心脏揪地一痛。他没来得及深想,便已经点下了头:“母后,我一定会好好照看着妹妹长大,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看着皇后娘娘欣慰的笑容,元晠也笑了起来。他转头看向旁边正在傻乐的萧含玉,以后,她就是自己的妹妹了。他会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快乐的女孩。 第4章 名字,国师 足足经过了半年的医治,萧含玉脆弱的生命才算是保住了。 半年的时间,喝药比喝奶都多,一心期盼的美食更是一丁点都吃不到嘴里。若非为了活下去,好报答皇后姨母与太子表哥,萧含玉简直觉得生无可恋。 “来,小宝贝,看看这是什么?”贺兰嘉懿从乐容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小瓷碗,在躺在榻上玩耍的萧含玉眼前晃了晃。 熟悉的香味立刻让她精神振奋,糖蒸酥酪啊!简直是她无趣幼年的救赎。 她迅速翻了个身,圆溜溜的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眼珠子几乎黏到碗上了,嘴角还流下可疑的液体,一副小狗见了肉骨头的样子。 可爱的样子惹得贺兰嘉懿放声大笑。每次用各种吃食引诱这只小馋猫,总能从中得到无限欢乐。 贴身宫女乐容站在一边跟着笑弯了腰,却又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唾弃。几个大人这样欺负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真的好吗? 等贺兰嘉懿笑够了,这才将急得挠心挠肺的萧含玉抱了起来。用小巧的银匙挑了一丁点酥酪,在她急不可待的目光中,将酥酪喂到她的嘴里。 萧含玉顿时觉得人生圆满,差点都要热泪横流了。 时间过得太慢了,她什么时候才能肆无忌惮地吃上各种美食?那个让她重生的人也太不靠谱了,哪怕让自己从两岁开始也行啊。这种不能说话,不能自由行动的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贺兰嘉懿一边开心地向萧含玉喂食,一边说道:“宝贝半岁了,也该有名字了。你们去萧府问问,有没有取好名字。” 萧含玉嘴里的动作一顿,她记得自己的名字是皇后姨母取的。以前只当是姨母疼爱自己,才越过萧家给自己赐的名。难道其中还有什么曲折不成? 看到萧含玉停下了动作,贺兰嘉懿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这是怎么了?今天才吃上几口就不吃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萧含玉连忙回神,吧唧着小嘴,继续显示自己的好胃口。贺兰嘉懿这才安下心来。 萧含玉暗暗感动。上一世自己没记忆,原来小时候姨母是这么疼爱自己。一点点的小异样,都会令她担忧半天,生怕自己有个好歹。真的应了一句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自己以后要是不好好孝敬姨母,真是天理难容。 喂了小半碗酥酪,贺兰嘉懿就停了手。萧含玉心有不舍,却也知道不能太贪心。小身子太弱,吃不了太多。不然折腾起来更闹心。 刚吃了东西,怕萧含玉积食,贺兰嘉懿又抱着她玩了半天。 萧含玉眼睛早就可以看清四周了。今天皇后姨母戴着一条各色玉石珠子串成的璎珞,底下缀着一块极为漂亮的金绿猫眼。 这颗金绿猫眼萧含玉前世是见过的,她对宝石并不太懂,只听说是极为难得的,千金难求。若是将这颗金绿猫眼卖了,不知能换多少点心,怕是够自己躺在上面吃几年吧! 萧含玉这般想着,就忍不住凑了过去,一脸垂涎地看着这颗名贵的宝石。 乐容恰好过来回复,脸色却是不太好看。看到萧含玉的样子又彻底乐了:“娘娘,小小姐莫不是以为这是点心不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萧含玉听了乐容的话,一头栽到皇后姨母的怀里,白嫩嫩的脸上有些发烧。真是太丢人了!刚才再晚一点,自己差点就要咬上去了。 贺兰嘉懿见没戏看了,有些失望,顺手擦了一下萧含玉嘴边的口水,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如何?” 乐容是贺兰嘉懿的贴身大宫女,除了曹嬷嬷,就属她照顾萧含玉的时候最多。因此对萧含玉的感情也比别人不同。想到萧含玉被萧府慢待,心里也很是不痛快。 “只怕他们根本就忘了小小姐了。听去萧府的人说,他问话的时候,萧家上下可是半天没有回话。后来才说要等小小姐身体有起色了,再取个合适的名字,压压病邪。” 贺兰嘉懿并不意外,她早料到了。半年时间萧家都不管不问,怕只当这孩子养不活了,所以也根本不会费心去想名字。 “也好,巴不得他们不管。这样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将宝贝养在身边了。对了,不是说,还有一个与宝贝只隔了一个时辰出生的?” 萧含玉了然,这说的是柳姨娘的女儿,她的妹妹萧芳菲。她们前后就差了一个时辰,她排第二,萧芳菲排第三。 “那个到是取了,闺名芳菲。” “芳菲?还真是个好名字。”贺兰嘉懿眼底的寒意一闪而逝,快得萧含玉以为自己看错了。 萧含玉打了个呵欠,这破身体吃完就想睡,真是不争气。她慢慢闭上眼睛,轻轻向贺兰嘉懿怀里靠了靠。 没关系,前世早就习惯了家人对自己的忽视。至少,还有姨母疼爱自己。 贺兰嘉懿动作温柔地将睡着的萧含玉放到榻上,仔细地盖好被子。又盯着她看了一回。 在宫里养了半年,萧含玉早就不是刚出生时,瘦弱得跟只病猫似的样子。现在的她已经朝着珠圆玉润发展了。圆圆的脸蛋,白嫩嫩肉嘟嘟的,再配上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跟个人参娃娃一样,看了就想咬上一口。笑起来,还能看到两个圆溜溜的梨涡,更是可爱得不行。 元晠每次看到她,都会戳她的脸。然后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说咬起来一定比糖蒸酥酪更好吃。 搭着乐容的手,贺兰嘉懿直起身子,慢慢朝小花园走去。现在抱着萧含玉玩,也不是一件轻省的差事。趁着她现在睡觉,出去走走缓缓劲。 “去皇上那说一声,若是无事,就请他来凤仪宫用晚膳。” 乐容心里一动:“娘娘……” 贺兰嘉懿挑起眉睨了她一眼,故意问她:“你觉得皇上会不会同意?” 乐容也不矫情,笑着回道:“皇上会不会同意,奴婢是不知道。不过奴婢知道,娘娘肯定是有把握的。” 贺兰嘉懿嗤笑一声:“看把你伶俐的。” 乐容不以为忤,只是感慨了一句:“自从小小姐来了以后,娘娘越来越有人气了。特别是这段时间,笑声也更多了。奴婢是打心底里为娘娘高兴。就为这,奴婢也希望小小姐能留在您身边。” 萧含玉一睡醒就被抱到了贺兰嘉懿身边。贺兰嘉懿给她换了一身大红喜气的衣裳,衬着白白嫩嫩的皮肤,可爱得旁边看到的人,心都快要化了。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萧含玉两只脚用力踩了踩。没事,自己现在就是个吉祥物,只要能逗皇后姨母开心就行。 果然看到皇后姨母笑眯了眼,萧含玉更是用力地蹬了蹬,开心地叫了一声“呀呀”。 小身子没办法,她只是想叫一声姨母,出来都是千篇一律的声音。 贺兰嘉懿眉眼柔和,凑到白玉团子一样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姨母的小宝贝,今天可要好好表现。讨好了你的皇帝姨父,就能留下来一直陪着姨母了。” 讨好皇帝姨父?萧含玉圆圆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 前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表现的,才会让皇帝姨父同意自己留下来。这次自己也一定不会让姨母失望。萧含玉肥嘟嘟的肉爪子握拳,为自己加油。 晚膳时分,明武帝如期而至。只是随同他来的人,让贺兰嘉懿惊得半天回不过神。 “没想到国师大人会随陛下前来,是本宫怠慢了。曹嬷嬷,赶紧去安排一下。” 贺兰嘉懿将国师让到明武帝下首的位置,又亲手奉上了一杯玉露雀舌毫。 国师在乾元地位十分特殊。平时没有大事,从不轻易出观星台。而皇帝每有大事,都会先去找国师询问一番。国师的话比任何人都有作用。 这次不知道国师所为何来。贺兰嘉懿心里喜忧参半。若宝贝儿入了国师的眼,明武帝一定不会拒绝她的提议。若是国师反对,那她的打算却是要落空了。 稳了稳心神,贺兰嘉懿落落大方地展示出自己的疑惑,语气温和地问道:“不知今日国师前来凤仪宫,可有要事?” 明武帝虽未说话,但看向皇后的眼神却是满意的。这样明明白白的态度,才是明武帝所喜欢的。 后宫那些弯弯绕,有时可以当做一种情趣。但明武帝绝不希望在自己中意的皇后,也如那些以色侍君的嫔妃一样。 贺兰嘉懿和他十几年的夫妻,怎么会连这点也不明白。 国师放下手中的杯盏,冰雪般的眸子有着别样的美丽,令人迷恋却又不敢亵渎。 “无事。皇后娘娘随意,可以无视本尊的存在。” 国师大人声若冰凌,带着清越的质感,只让人觉得心间一凉,崇拜之情更甚。 见明武帝点头,贺兰嘉懿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所幸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贺兰嘉懿便请明武帝入座。国师并未与帝后一起用膳,坐在一旁闭着眼睛,谁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萧含玉被乐容带着等在偏殿。本还乖巧安静,想着一定配合好姨母,给皇帝留个好印象。 只是各种佳肴摆了一桌,诱人的香气直接飘进偏殿。萧含玉馋得口水直流,小身子一个劲往外面拱,乐容差点都要抱不住了。 听到偏殿传来的动静,国师忽然睁开那双冰雪瞳眸,起身朝偏殿走了过去。 贺兰嘉懿手下一颤,顾不得礼仪站起身来,在背后喊了一声:“国师大人!” 第5章 美色,财迷 国师大人好似没有听到背后皇后的喊声,宽大的袖袍若行云流水,毫不停顿地进了萧含玉所在的偏殿。 看清楚进来的人后,乐容一惊,抱着萧含玉蹲下身子,向国师行礼:“奴婢参见国师大人!” 仗着自己人小不懂事,萧含玉大着胆,明目张胆地看向国师大人。 前世远远见过国师一面,只感觉仙气十足。如今凑近了一看,原来国师大人长得这么美,美若谪仙,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吧? 长过膝盖的头发随意地用白色丝带绑在脑后。颀长的身体罩在宽大飘逸的广袖白袍之下,飘飘若仙,仿佛随时都会羽化登仙。冰雕般的脸庞上,一对冰雪般美丽淡漠的眼眸,宛若目下无尘。 真是神仙般的人物!怪不得所有见到国师的人,都有一种膜拜的冲动。 只是萧含玉却觉得很遗憾。这般美丽的人,不能天天见到,真是暴殄天物。 见了国师,她也没有崇敬膜拜的感觉,只是对这张美丽如仙的脸万般垂涎。 冰雪般的眸子定定地锁在萧含玉身上,好似平静地湖面投下一颗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国师一步步靠近,完全无视了乐容,直接将萧含玉举了起来,让她与自己的目光平行。 得到与国师亲密的机会,萧含玉觉得自己不应该浪费。 所谓令人不敢亵渎的气质,在萧含玉这完全不起作用。色胆包天地直接伸出小胖爪,“啪”的一声盖到了那张令其他人膜拜的脸上。肉嘟嘟的脸上还露出一个荡漾的笑容。比看到自己喜欢的美食还要荡漾。 躲在一边当雕像的乐容,见了萧含玉的举动,顿时恨不得自插双目。 完了,不会被国师扔出去吧?我的小祖宗,那可是所有人敬仰的国师大人!能收起你那副看到糖蒸酥酪的蠢样么? 跟在明武帝身后走进来的贺兰嘉懿也完全呆住了。端庄的脸上出现一条明显的裂痕。一颗心真是提到了嗓子眼。 唯有明武帝露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走到国师身边。指着吉祥物萧含玉问道:“这就是嘉敏的那个孩子?” 贺兰嘉懿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无视之前看到的,尔后恢复了一派自然。 “回皇上,正是那个孩子。” 萧含玉转头看了旁边的明武帝一眼。 皇帝姨父她看了十几年,没什么新鲜感了。虽然现在年轻了不少,不怒而威的气度配上深刻的轮廓,很有王霸之气。但还是比不上国师养眼。 不过为了讨好皇帝姨父,萧含玉还是冲明武帝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 在萧含玉的计划当中,皇帝姨父这个最粗的大腿,是一定要抱牢的。这关系到太子表哥以后能不能顺利继承皇位。就算丢了点底线,也是绝对不能放手的。 在看到萧含玉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黑亮眼眸时,明武帝目光微微一敛。虽然很隐蔽,还是被一直关注他的贺兰嘉懿看在了眼里。心里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明武帝从国师手中接过萧含玉,轻松地在手里掂了两下,玩笑似地说道:“打这孩子进宫,用掉的名贵药材恐怕都不止这点分量。就养了这么点肉出来,朕岂不是很亏?” 萧含玉很想翻个白眼,但怕影响自己在明武帝心中的印象,只好忍住了。眼睛瞄到他身上挂着的蟠龙玉佩,顿时心里又是一番计较。 身为皇帝,明武帝随身佩戴的玉佩自然价值不菲。这块蟠龙玉佩温润无暇,雕刻精美,有萧含玉的胖爪子大小。其价值估计也不会比皇后姨母戴的那块金绿猫眼低。 萧含玉有些眼红地果断出手,将玉佩抓到手里。 她现在一分私房银子都没有,以后的计划她可需要不少银子。明武帝的玉佩很不错,萧含玉有些不想撒手。 明武帝捏了捏她胖嘟嘟的脸颊,大声地笑着说道:“小家伙眼力不错,倒是会挑好东西。” 见明武帝没有怪罪的意思,贺兰嘉懿也放松下来,笑着说了上午她垂涎金绿猫眼的事。 明武帝听着有趣,便让人拿出一匣子各色宝石出来,全部倒到桌上。然后不许大家出声,看她要怎么做。 萧含玉不错眼地盯着一桌子宝石,手里还不忘拽着明武帝的蟠龙玉佩,使劲吞了吞口水。 虽然明武帝此刻有看热闹的嫌疑,萧含玉还是决定忽略这些不重要的因素。专心谋划要如何将这些宝石,统统收入自己囊中。 翘着屁股朝桌子的方向拱了拱。明武帝心领神会,抱着她靠近桌子,宝石便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萧含玉顿时化身财迷,兴奋地将宝石尽量搂到自己跟前来。只是搂了一半,再远一点的却有些够不到。也不是够不到,只要萧含玉肯松开那块蟠龙玉佩,身体再往前一点就成了。可她偏偏不愿松手。 万一自己一松手,明武帝就走开了,那块玉佩估计就到不了自己手上了。 那一桌子宝石虽然漂亮,价值绝对没有蟠龙玉佩高,纯粹是逗她玩的。虽然披着幼稚的婴儿皮,但她前世好歹也活了将近18年。怎么会连这点计较都没有。 自己做不到,就只能找外援了。冲着乐容“啊啊”叫唤了两声,乐容平时这么聪慧,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乐容是懂她的。只是她却不敢轻易上前,反而迟疑地看了明武帝一眼。 明武帝这会心情不错,由着萧含玉各种耍宝。 得了明武帝的同意,乐容上前将远一点的宝石,全部移到萧含玉跟前来。只要她一伸胳膊,就能全部拿到。 萧含玉一只胖爪子将所有宝石来回倒腾了两次。每一颗都很漂亮,她是一颗都舍不得放弃。 仰起头,看了看围在周围的几个人,萧含玉最后将目标锁定在皇后姨母身上。 “呀呀!” 小胖爪挥了挥,圆头圆脑,一身红衣,形象堪比招财猫。 贺兰嘉懿还当她是要自己抱,便走过去伸出手来。 岂料萧含玉却转身抓了一块宝石,直接放到她的手上。看着手上的宝石,贺兰嘉懿心里一软。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宝贝,有好东西都不忘给自己留一份。 还没来及夸上一句,手上就又多了一块。然后第三块,第四块……直到两只手都塞不下了。 萧含玉皱眉,可惜自己现在不会说话。其实她是想让皇后姨母替自己把这些宝石都收好的,谁让她现在说不了话,没办法表达出来。 贺兰嘉懿还没这么尴尬过,两只手堆满了宝石,场面上搞得象堂堂皇后与无齿小儿一起分赃一样。 看到原来装宝石的匣子放在一边,贺兰嘉懿便打算放回去。岂料这一举动急得萧含玉出了一脑门子汗。 把宝石放回去,万一皇帝直接把匣子拿走怎么办?她不是白忙和了这么久? “啊啊啊啊——” 总算皇后与萧含玉相处了几个月,多少还有点默契。知道萧含玉这是不高兴了,贺兰嘉懿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边一停,萧含玉马上消停了。 贺兰嘉懿哭笑不得地捧着宝石坐到了一边。 萧含玉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到她这动作,所有人都有种诡异的感觉。这孩子莫不是成精了吧? 皇后姨母拿不下了,萧含玉又将目光投向了曹嬷嬷。有了皇后之前的演示,曹嬷嬷迅速进入了角色。 等她也拿不下时,乐容接替了她的位置,继续摊开手,等着萧含玉往她手上码宝石。 好在一匣子宝石数量有限,三个人上阵总算是装完了。 忙完了这一摊,萧含玉脑力体力消耗不小,这会也累得喘粗气了。靠在明武帝身上中场休息,手里死命抱着蟠龙玉佩不撒手。下半场目标就是它了。 整个场面冷了下来,贺兰嘉懿便笑着说道:“平时倒是我们三个带得多一点,这会就看出来有没有感情了。自己带的孩子到底亲一些。” 国师全程盯着萧含玉看,偶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明武帝也没觉得不高兴。孩子的心思最是单纯的,不会因为你是皇帝就巴结你,也不会因为你是个奴婢不理你。端看你对她是不是用了心。 当了几年的皇帝,明武帝对人心颇为敏感。平日里与大臣们各种心机,皇帝也是会累的。此刻看到这般直白的举动,竟然觉得十分难得,也生起了想要珍惜的心思。 明武帝抱着萧含玉挨着皇后坐了下来,然后当着她的面,从皇后手里拿走了一颗宝石。 萧含玉紧张了一会,小身子挺得直直的,眼睛盯着明武帝手上的宝石不放。见明武帝一直看着自己,萧含玉颇为纠结地摸了摸那块蟠龙玉佩,最后还是决定消声,放弃了那块宝石。 本来就是明武帝的,拿回去一颗就拿回去吧。反正也是自己赚了。 见萧含玉只是紧张了一小会,明武帝又继续拿走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这下萧含玉淡定不下来了。在萧含玉心里,放到皇后姨母手上的,就已经是她的了。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又被拿走? 除非……除非拿这块蟠龙玉佩换! 萧含玉这般理所当然的想着。 第6章 破军,卦象 皇后手中的宝石越来越少,萧含玉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扁着嘴,大大的眼睛里溢满了眼泪,一脸控诉地看着明武帝,严厉谴责明武帝欺负小孩的不良行径。 明武帝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将手中的宝石重新还给皇后,然后畅快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小人精还是个小财迷,还是只进不出的。” 萧含玉扁了扁嘴,之前是关心则乱,现在知道是他故意逗自己玩的,真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啊! 大手在萧含玉毛绒绒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明武帝透着从心底的放松,笑着问道:“皇后将这孩子照顾得很好。叫什么名字?总是这孩子这孩子的,叫着也不方便。” 感觉到明武帝的放松,贺兰嘉懿想着终于能进到正题了。 “刚叫人去萧家问了,只是并没有给她取名,或许是想等她能站稳了再看吧。” 贺兰嘉懿轻柔地摸了摸白嫩嫩的小脸,眼中是不容错辨的怜惜。 明武帝一双浓眉拧了下来,显然对萧家对孩子的冷漠忽视有些不满。贺兰嘉懿趁机说道:“皇上,臣妾想亲自给这孩子取个名字。” 做为皇后,能得到她亲自赐予的名字是一种荣幸。不关朝政,明武帝一向是很尊重皇后的决定的。 “皇后想给小财迷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贺兰嘉懿柔和的目光看着小小的孩童,全身洋溢着浓浓的慈爱。连明武帝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忽然觉得严父慈母,还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这样的感觉真是不错。 “含玉,萧含玉。皇上以为如何?” 明武帝深深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是觉得这孩子如珠如玉,值得你捧在手心里?” 对明武帝能在第一时间猜到自己的心思,贺兰嘉懿心里还是多了一分欣喜。 “是,皇上英明!臣妾一直想要个乖巧可爱的女儿,玉儿不正是上天恩赐给我的宝贝?” 听到贺兰嘉懿的话,早已知道她打算的曹嬷嬷和乐容,都不由自主地偷看了明武帝一眼。 明武帝对皇后话里的意思心知肚明。就在刚才,他自己都生起过这种想法。只是真要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牵扯的地方就多了。明武帝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了一时之快,给自己惹下这些麻烦。 明武帝的反应在贺兰嘉懿的预料之中。她也没打算就凭这个说动明武帝。 她徐徐一笑,端庄的表情中带着一种少女时的明艳。看得明武帝一阵恍惚。 有多久没见过皇后这般明丽的笑容了?那曾是自己极为爱重的笑容之一。只是自从自己登基后,不仅是自己改变了,忘了许多以前的事,连皇后也变了很多。虽然从未让自己失望过,却始终不复少时的纯粹。 萧含玉休息了一会,总算又有了点精神。想到之前下的决心,她突然有些后悔之前的举动。皇帝会不会不喜欢自己这般贪财的举动?万一因为这个原因,不肯自己留在宫里,自己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至少明武帝逗自己要拿回去的时候,也应该表现得大方一点才是。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也不知道能不能将形象补救回来。 不舍地摸了摸手中的玉佩,算了,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这次关系太浅拿不到,下次打好关系再想办法拿好了。 贺兰嘉懿明亮的美目中同样充满了回忆,正准备开口时—— “啊啊——” 萧含玉一手抓着明武帝的衣襟,一手费力地举起玉佩,递到明武帝眼前。然后一双干净清澈的黑瞳,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都把最好的东西还给你了,你好歹网开一面,不要记得我之前的糗事,顺着皇后姨母的意思,让我留下来吧! 看到萧含玉的举动,端庄大气的皇后娘娘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忍不住别过脸去,我什么都没看到。 明武帝眼角抽了抽,指着萧含玉的鼻子说:“她这是拿我的东西想讨好我?” 曹嬷嬷和乐容不约而同地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小小姐迥异的思维方式,奴婢们不懂。 一只似精心雕刻出来的、白皙如玉的手,优雅地伸到萧含玉面前,淡淡的青竹香萦绕在鼻尖。 对于美好的事物,萧含玉一向毫不吝啬自己的欣赏。她果断地将空着的小胖爪搭到那只手上,然后一根根捏了过来。 那只美手收了回去,然后朝蟠龙玉佩指了指,再次摊开手放到萧含玉面前。 沉迷美色的萧含玉这才拉响了警报。 就算你再美,也和我无关。我是绝对不会被美色迷惑,将玉佩让出去的。 收回之前举起的玉佩,重新纳入自己怀里。萧含玉一副快炸毛的样子,警惕地盯着美手的主人——国师大人。 明武帝龙颜大悦。 之前可是看到这个小财迷对着国师流口水。如今愿意将玉佩送给自己,却不买他的帐。真是难得看到国师大人吃瘪。 就冲这,明武帝决定对小财迷好一点。 “既然小财迷这么喜欢这块玉佩,看在她愉悦了朕的份上,朕就赐给你好了。” 说着,明武帝亲自动手解下玉佩,将它直接挂在萧含玉的脖子上。 “皇上,这可使不得。这玉佩一直是您随身所佩,已经是您的象征了,又岂可轻易将它赐出?况且玉儿不过是个懵懂孩童,恐怕承受不起这份天大的恩泽。” 贺兰嘉懿被明武帝的举动惊到,急忙跪下劝阻。这块玉佩的意义太大,放在玉儿手上还不知是福是祸。 曹嬷嬷和乐容也跪了下来。屋子里一时陷入了静默当中。 “无妨。可镇邪祟,相得益彰。”国师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明武帝看向国师,国师今天的言行很值得思量。毕竟他极少在外面停留,说出的话,也绝不是随意而为。 国师直视龙颜,未出声,冰雪双眸里一片淡漠。明武帝却突然领会了他的意思。 伸手扶起皇后,明武帝和颜悦色地说道:“皇后言之过重。朕喜欢这个孩子,不过一块玉佩,有何不行?这孩子身子弱,大概也只有在皇后这里才养得好,就让她留下来吧。” 事情转折得太快,让贺兰嘉懿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结果总是好的,贺兰嘉懿还是欣喜地向明武帝谢了恩。 萧含玉被这神转折砸晕了头。她惊喜地看向国师。原来国师美人是来为自己助一臂之力的。 今天若不是国师开口,自己恐怕还不一定能留下来。萧含玉决定以后和国师多多来往,既能欣赏美色,又能拉到了一个大靠山。 耍了一通宝,又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萧含玉打了个呵欠,眼角渗出两颗滚圆的泪珠。 大事已成,萧含玉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冤大头皇帝,转身投入了皇后姨母温柔的怀抱。 等皇后抱着萧含玉去安置了,明武帝屏退了所有下人。 喝了一口茶,收敛好情绪,明武帝这才开口问道:“国师可是看出了什么?”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中却是万分确定。 国师淡然地坐在一边,丝毫没受明武帝气势的影响。 轻启薄唇,吐出冰霜般的两个字:“破军!” 却如炸雷一般,惊得明武帝失态地将茶水撒了出来。 “当真?” 国师身姿未动,冰雪双眸却睨了明武帝一眼。 明武帝讪讪地收回自己的疑问。国师怎会轻言?既然他这么说,便是已经肯定了。 多年来的郁结终于有了松动。明武帝略带兴奋地在地上疾步转了几圈。双手用力一拍:“真是天佑我乾元!” 自从登基后,国师为他占卜一卦,却是贪狼犯紫薇。言明二十年内,贪狼必主中宫,乃后宫乱政之相。 此卦一出,明武帝如头悬利刃,时刻紧绷着心神。将更多的精力放于朝政之上,后宫妃嫔的数量,比前几任帝王更是缩减了一半不止。 今天国师突然寻到他,说卦象出现了转机。紫薇星侧出现了破军星。只是目前破军星晦暗不明,有夭折之相。当务之急还是找出破军星,将他保护起来。只有等破军真正成长起来后,才能助他铲除贪狼。 这事不能大动干戈,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明武帝正在为如何寻找破军星而烦恼的时候,太监总管魏直英提醒自己,答应了要去凤仪宫用晚膳,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 正准备让魏直英去凤仪宫推掉这次晚膳,国师却突然出声,说要一起去凤仪宫看看。这才出现了国师大驾光临凤仪宫的事情。 没想到这一趟,自己最烦恼的事情迎刃而解。破军星就藏在皇后的凤仪宫中,还是皇后亲自抱回来的,也是皇后挽救了破军星。 皇后无心所为,却解决了他最大的危机。无形中,明武帝对皇后又多了一份信任与爱重。 “廉贞破军,是非分明,不畏艰难,然刚极易折,命运坎坷,还需谨慎。”国师悠悠开口,令明武帝兴奋的心情打了折扣。 萧含玉在宫里花了无数天材地宝,才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小命。若让她出宫,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夭折了。 想到这个可能,明武帝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刚才没有拒绝皇后的意思。要是错失了破军,自己都没处后悔去。 不行,一定要让破军星待在自己身边!他现在谁都不放心,只有自己亲自看着才行。 “破军乃天乙贵人之相,得她认可,必能百事亨通,事半功倍,且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扔下心思百转千迴的明武帝,国师飘飘然衣袖翩飞,独自回观星台去了。 冰雕般的脸上飘渺的表情令人心折。 心里却是疑惑不解。为何看不透破军星的命格?总感觉有什么挡住了所有的窥视,令一切都隐藏在云雾之中。只是那丝淡淡的佛力,却是纯粹之至,到是佛缘深厚。 天乙贵人不假,只是到底是谁的天乙贵人,若是明说,明武帝许是要失望了。 第7章 淑妃,受惊 皇后娘娘突然发现,不过一顿晚膳的功夫,明武帝对萧含玉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入宫半年,虽然因为萧含玉一直在医治当中,明武帝知道却从未过问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着面。 谁知一顿饭后,却嘱咐自己,一定要好生将她看护好,不可令她委屈,有什么事,尽管去找他。 这其中有什么事她不知道吗?难道是国师说了什么? 贺兰嘉懿问过当时的情况,知道屏退了下人,她便不再追究。在宫里,事关皇帝,有些事就必须糊涂着当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结果是好的不就好了?况且还超出了自己的预想。简直是好上加好。 有了皇帝的亲口认可,贺兰嘉懿更是可以明目张胆地肆意宠着萧含玉。就算季淑妃在她面前挑理,她也可以理直气壮。 萧含玉名字已定,贺兰嘉懿不喜萧姓,只让人以“玉小姐”称呼,还特地派了曹嬷嬷去萧家宣旨。 “听太医们说,皇后娘娘接到宫中养病的萧家二小姐已经大安了。大家敬着皇后娘娘仁善的名声,就算把整个太医院搬空,也都不敢说什么。这半年姐妹们却是无缘一见这个金尊玉贵的二小姐。如今总算大安了,我们姐妹想着如今总有这个荣幸,可以亲见一面了吧?皇后娘娘可不要再推诿、敷衍我们。” 季淑妃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容貌娇媚俏丽,一点小刁蛮也只让人觉得更加生动,身姿更是迤逦婀娜,因此备受明武帝的宠爱。 况且她父亲乃当朝一品太师,又为明武帝生下了二皇子元昱和三公主元静萱。在明武帝的后宫中,除了皇后,再无人敢压她风头。 即便她只位列贵德贤淑四妃之末,德妃娘娘与贤妃娘娘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 就象现在,明明知道贺兰嘉懿不喜萧姓,她偏偏要用“萧家二小姐”的称呼。 面对季淑妃的咄咄逼人,坐在凤椅上的贺兰嘉懿颇有闲情地喝着茶,嘴边那抹雍容的浅笑始终未曾淡去。 之前一直顾着萧含玉的病情,季淑妃多次挑衅,她也没有理会。现在大事已定,她这会倒是生出了看戏的心思。 招来曹嬷嬷,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开口说道:“是本宫的不是。之前玉儿身子弱,受不得风,所以才没让她出来。却是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关爱。趁着今天这个机会,便让大家见见。” 季淑妃并不是个多聪明的人,全凭身后有倚仗,才会在后宫中立得住脚。 皇后娘娘都开口认了错,一般嫔妃们自是不敢在这事上多说。 偏偏季淑妃没当回事,继续揪着不放:“玉儿?据我所知,萧家还没给这个二小姐取名呢,想来是皇后娘娘取的。不过这种事,越俎代庖是不是不太好?虽说也是镇国公府的外孙女,毕竟是姓萧呢。即便是皇后,也不好插手人家的家事。” 贺兰嘉懿只当没听到。也只有季雅这种没什么脑子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仔细地取下手上纯金嵌绿松石的护甲,让人拿远一点。不然玉儿见了又要拿。护甲尖锐,若是不小心伤了就不好了。 目光瞟过底下众妃,贺兰嘉懿好心地提醒了一句:“玉儿喜爱玉石珠宝。被她看上了,可是不会再还回去。上次还从皇上那抢了一匣子宝石。皇上再想拿回一颗,都是不行的。” 底下的妃嫔除了季淑妃,全都面面相觑。抢皇上的宝石?皇后莫不是在告诫大家,那孩子入了皇上的眼? 贺兰嘉懿没说萧含玉真正抢的,其实是皇上的蟠龙玉佩。要等她们自己发现,这才看得到好戏嘛! 萧含玉被曹嬷嬷抱到了正殿,蟠龙玉佩自从挂到她脖子上,她就不许人取下来了。乐容只好做了一个香囊,将玉佩保护起来。 看到满满一殿的后宫嫔妃,萧含玉其实是生气的。姨母这么好,皇帝为什么还要纳这么多妃子?她很是替皇后姨母委屈。 这么多妃子里,萧含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下首首座的季淑妃。 皇帝要平衡前朝势力,对季淑妃的行为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后姨母也只能容忍退让,平白受了许多气。 若是以前,她说不得要与季淑妃斗个你死我活。重生一次,她不打算这么做了。说不定以后还得保护她。她还指望着她能去和宫妖妇斗一斗。 不过,现在离宫妖妇进宫还有很长时间。她大可以替皇后姨母小小地教训她一下。 季淑妃宠贯后宫,最爱向人炫耀明武帝对她的宠爱。其中最令她喜欢的,是明武帝赏赐的一块极品羊脂玉雕刻的双鱼玉佩。玉佩不算稀罕,但传说是前朝某位皇帝,亲手为自己最爱的女人所雕刻的。因此,这块玉佩便承载着,所有女人对爱情最美好的向往。 能让明武帝将这块玉佩赏赐给她,季淑妃便觉得自己是明武帝最心爱的人。即便对上皇后,也一点不用心虚。 萧含玉看到季淑妃腰上,配着金线同心结宫绦的那块玉佩时,心里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她不愁自己有没有办法接近季淑妃,季淑妃蠢惯了,总会自己送上来的。 果然,季淑妃看到胖嘟嘟的萧含玉被抱出来,第一个就站了出来。绕着萧含玉打量了两圈,眼底是明明白白的鄙视。 萧含玉自认自己不是个聪明的,但面对季淑妃的时候,她还是生出了一点优越感。红花还是要绿叶衬。 懒得和季淑妃罗嗦,她还是直接上手好了。一把抓住那块被季淑妃视为珍宝的玉佩,双手抱得牢牢的。今天不抢走这块玉佩誓不罢休。 “啊!”季淑妃被萧含玉的举动惊到,当即尖叫了一声。“放肆,快松手!” 贺兰嘉懿面上不露,心里却在大笑。玉儿真是好样的,专挑好东西下手。不过还是让乐容也下去帮忙照看,免得争执的时候伤了玉儿。 若是其他东西,季淑妃再没眼色,也不会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计较。偏偏她就抓着她最珍视的玉佩不放手,而她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拿走这块玉佩的。 大家都在看热闹的时候,贺兰嘉懿不轻不重地说道:“季淑妃,我可是提醒过你。你不愿意听我的劝,这后果,你就得自己担着。我再提醒你一点,千万别伤了我的玉儿,不然,我可不会和以前一样,轻易放过你。” 季淑妃脸色通红,顾不上回嘴,只想将玉佩从萧含玉手里抢回来。萧含玉死死将东西护在自己胸前,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满殿的嫔妃全都捂着嘴看好戏。堂堂淑妃娘娘,和个还没断奶的娃娃抢东西。以后又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争夺间,不小心碰掉了萧含玉戴在胸前的香囊,露出了里面的蟠龙玉佩。 季淑妃呆了呆,明武帝随身佩戴的玉佩她怎会不认识。她也曾想过让皇儿得到这块玉佩。到时候,皇儿的声望一定会大增。可惜一直没能成功。 她当即指着蟠龙玉佩尖声质问道:“皇上的玉佩怎么在她身上?皇后娘娘,你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哎呀,终于发现了啊!贺兰嘉懿来了点精神。 她端正了身体,抬手轻轻压了压凤凰展翅的金步摇,凤目斜挑,淡淡的威压在凤仪宫里散布开来。 “莫非皇上赏赐个东西,还得向你解释不成?季淑妃,你僭越了!” “赏赐?”季淑妃不信,她花了那么多心思,也没让明武帝将这块玉佩赏赐给皇儿,这个从宫外抱来的病秧子凭什么得到? 她抬头看向坐在凤椅上的贺兰嘉懿,满心的愤慨。等看明白贺兰嘉懿眼里赤*裸*裸的嘲讽时,理智的弦一下子就绷断了。 “不可能,我不信。皇上怎么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赏赐给一个刑克六亲的扫把星?” 季淑妃一时激动,用力将蟠龙玉佩一扯。所有人都没有防备,萧含玉便往前一栽,脑袋直冲着地板摔了下去。 “啊……” “玉儿……” 满殿惊叫,贺兰嘉懿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直接从凤椅上冲了下来。 曹嬷嬷旁边的乐容一直注意着萧含玉的安全,事发时,反应前所未有的敏捷,人往地上一躺,及时接住了掉下来的萧含玉。 萧含玉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也没料到季淑妃会这么生猛。幸好乐容反应快,没真让她摔到地上去,不然这条小命休矣!萧含玉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而且,这么个死法,也太冤了。 虽然被及时接住,没有摔到地上,但是季淑妃扯着玉佩,萧含玉的脖子被系玉佩的绳子给勒住了好么? “季雅,放手!” 看到萧含玉被勒住,贺兰嘉懿心疼又愤怒。用力拍掉季淑妃攥着玉佩的手,伸手将萧含玉抱了起来。 刚才掉下来的时候,萧含玉早已经松了手。这会哪顾得上抢玉佩?能比自己的小命还重要? 受了惊的萧含玉,在皇后姨母的百般安慰声中放声大哭起来,直哭得肝肠寸断,天地变色。 明武帝刚刚下朝,心里挂念着破军星,撇下堆得老高的奏折,直奔凤仪宫而来。 离得老远就听到女人的尖叫,随后便是孩子惊心动魄的哭声。想到还处在易夭折阶段的破军星,他几乎是疾步跑进殿里来的。 等看到萧含玉哭得惨兮兮的样子,即便留下她另有目的,此刻也有些心疼了。 “这是怎么回事?”浑厚低沉带着帝王之怒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第8章 惩罚,失宠 陡然见到明武帝驾临,一屋子莺莺燕燕都有些慌乱。 急急地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款款下跪:“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明武帝随意地抬了抬手,免了她们的礼,却亲手扶起了皇后。 这一举动免不了又让不少人眼红嫉妒。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明武帝一边发问,一边从皇后手里将萧含玉抱了过来,亲自安抚。 萧含玉仰着脑袋嚎啕大哭,脖子上一道红得发紫的勒痕,在白玉般的肌肤下,越发刺眼。 “皇后!” 明武帝也急了,这分明是有人在谋害朕的破军星,是要断我乾元社稷,其罪当诛。 贺兰嘉懿果断下跪:“请皇上治臣妾失职之罪!” 明武帝怒了:“现在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还不赶紧召太医过来!” 声音有些大,又恰好就是萧含玉耳边,顿时吓得她一激灵,顿了顿,哭得更惨了。 明武帝暗悔一声不好,帝王的怒火岂是小小孩童承受得住的?他急忙将萧含玉压到自己胸口,一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一边低声哄着她。 一殿的嫔妃全都看傻了眼。这个低声哄着孩子的人,真是她们的皇帝陛下?习惯了威武霸气的明武帝,大家一时都无法习惯形象迥异的明武帝的另一面。但又忍不住在心底艳羡。 若能换得皇上如此对待自己,别说只是受惊,受伤也情愿。 虽然明武帝没哄过孩子,但萧含玉也不是真的小孩。一时的惊吓过后,也渐渐收了声。只是刚刚哭得太猛,一下子收不住,反倒不停地打起了嗝。 正好太医也过来了,贺兰嘉懿便接过萧含玉,去了内殿。明武帝眼巴巴地跟在后面,将一殿的嫔妃完全忘到了脑后。 季淑妃还从未被明武帝这么忽视过,站在原地接受其他嫔妃神色各异的眼神,一时尴尬不已。 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季淑妃不觉得自己有错,顶多是有点小失误罢了。这么一想,她又理直气壮起来。光明正大地向内殿走去。 内殿里,太医替萧含玉检查完,发现情况并不算很严重。在脖子上涂了点药膏,又煎了碗柿蒂汤喂萧含玉喝下,打嗝也止住了。大家这才安下心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太医处理完这些,考虑到萧含玉一直体弱的问题,有些事还是要预防一下。“几个月的孩童心肺不全,易受惊吓,以后这种受惊的情况还是要尽量避免。再者玉小姐身体太弱,还要防着受惊后发烧。晚上必须留人守着,以防万一。” “留两个太医在凤仪宫值守,皇后再安排两个信得过的人。”明武帝一锤定音,“今晚我也留在这里。” 贺兰嘉懿稍稍一怔,这个情况有点超乎自己的想象。皇上对玉儿怎么这般看重? 但是看到站在内殿门口的季淑妃,贺兰嘉懿却是温顺地应了一声:“臣妾遵旨。” 萧含玉哭累了,这会慢慢开始入睡。贺兰嘉懿留下曹嬷嬷照顾,随后跟着明武帝出了内殿。 明武帝端坐在凤仪宫上首,看着底下以皇后为首,分成两排站立的嫔妃,幽深的目光里有寒光闪过。 “现在可以说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皇上……”季淑妃娇声喊道,水汪汪的明眸里透着一股娇嗔。 “启禀皇上。”贺兰嘉懿抢在季淑妃开口前,先一步说道:“刚才季淑妃看到玉儿脖子上挂着您赏赐的玉佩,可能对臣妾有些误会。一时激动之下,去拿那块玉佩时,错手将玉儿拽了下来,差点摔到地上。玉儿并无大事,只是一时受惊,才会啼哭不休。” 这些话整体没什么问题。有些事,不是贺兰嘉懿忽略了。只是如果由她来说,便显得小肚鸡肠,有小题大做之嫌,让人觉得身为皇后不够大气,所以她干脆不说。她等着有人自己主动跳出来。 听完贺兰嘉懿的话,明武帝的脸色好看了一点。若只是这样,倒是他太过紧张了。 “不是这样,皇上。”季淑妃不负皇后所望,主动跳了出来。 她看向皇后,眼里带着一种挑衅:“皇后娘娘,你这样避实就虚,隐瞒皇上,你可知罪?” 贺兰嘉懿美目微眯,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讥讽,淡定地跪了下来:“请皇上责罚。” “你……”季淑妃没想办皇后这么容易认罪,顿时有种一拳打进棉花里,有点使不上力的感觉。 季淑妃咬了咬艳色的娇唇,颇有些委屈地冲明武帝说道:“皇上明鉴!皇后娘娘避重就轻,没把前面的事实说出来。” 明武帝对季淑妃的偏爱,一是为平衡前朝派系的势力,二是因为季淑妃的不够聪明,不必他多费心思,三则是因为季淑妃对明武帝确实一腔爱慕。 季淑妃与皇后之间的争斗,他从来都不插手。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皇后,不会连这点手段都没有。 但若触及他的底线,不管是谁,他都不打算放过。 萧含玉关系到乾元江山的稳固,她的安危在明武帝心里比任何人都重要。 “哦?那不如爱妃亲口告诉朕,皇后到底隐瞒了怎样的事实。”明武帝虽是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皇后先起来吧!” 季淑妃略带得色地斜了皇后一眼,皇后根本没看这边,根本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挫败的季淑妃嘟了嘟嘴,带着些恼意说道:“是皇后娘娘的好外甥女先动手抢臣妾的玉佩。这个玉佩还是皇上赐给臣妾的,一直都是臣妾最心爱和珍视的东西,又岂能让他人抢走。” 说着,季淑妃俏脸微红,水汪汪的明眸情意绵绵地看向明武帝。“臣妾一时心急,想将玉佩抢回来,这才失手误伤。” 明武帝玩味地看着季淑妃。 这件事总体说来,不过是个意外。季淑妃又是自己的宠妃。只要事情不过分,他稍微抬抬手,便能放过她去。 可是现在看来,季淑妃的不聪明,有时候确实很伤皇帝的颜面。 “季雅,你是名门望族之后,当朝一品太师之女,朕亲封的淑妃。”明武帝一字一句,感慨颇深地说道。“你跟着朕有多少年了?” 季淑妃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微微有些羞涩地回道:“启禀皇上,臣妾自16岁便跟了皇上,至今已有13年了。” “那朕可有亏待于你?”明武帝别过眼睛,手里有意无意地敲击着椅子。 “回皇上,皇上待臣妾情深意重!臣妾愿永远陪伴在皇上身边。” 明武帝笑着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季淑妃跟前,稍稍弯下腰,看着季淑妃眼睛说道:“跟了朕13年,朕也没亏待于你。季雅,你告诉朕,你是怎么想的?一国皇妃,居然去与一个6个月大的稚儿争抢东西!朕是不是要自省一下,是平时对你太过苛刻,以至于你不得不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季淑妃再蠢,这会也看出明武帝根本就是在生气。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听明武帝这么一说,也不由得有些羞愧。 “皇……皇上,臣妾不是,臣妾是……”季淑妃有些慌乱,双手紧紧地捧着那块白玉双鱼玉佩,想要让明武帝知道,自己只是太重视他们之间的感情。 明武帝一指点在季淑妃艳丽的红唇上,季淑妃的声音顿时全消。摇了摇头,极为失望地看着季淑妃说:“你说皇后隐瞒事实,朕便让你说。不管你说什么,朕便当它全是真的。可你的话,却令朕颜面无存。” 明武帝松了手,转身走了回去。 季淑妃身体一颤,热泪盈盈地看向明武帝的背景,饱含着企盼又哀怨缠绵地喊了一声:“皇上……” 明武帝在皇后面前站定,眉心隆起,显得十分冷肃:“皇后,你是后宫之主,这件事你看着办吧。” 贺兰嘉懿垂下眼睑,眼底闪过一道亮光。今日之事,一波三折,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料。可是却让她获得了最大的利益。 季淑妃看着眼前出现的金丝线绣凤凰花开云锦履,明黄的裙摆刺得她眼睛生痛。她挺了挺腰背,收起软弱的眼泪。除了明武帝,没有人能令她屈服。 看着季淑妃憎恨锋利的目光,贺兰嘉懿嘴角微弯,她有设计没错,可如果季淑妃稍稍聪明一点,今天就不会是这个局面了。 “淑妃季氏,言行有失,不敬中宫,不怜幼小,罚抄宫规百遍,禁足于瑶华宫内,需每日三省其身,为期三月。” 这是自季淑妃入宫以来,受到的最严厉的惩罚。季淑妃不敢置信的目光,越过皇后,看向坐在上面的明武帝。明武帝却把玩着身上挂的一块新玉,半点余光都没分给她。 众嫔妃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以往季淑妃做错了,顶多罚个三五天,这次被皇后娘娘罚得这么重,皇上也不说话。可见这位昔日的宠妃,从今以后,怕是会失宠了。等明武帝的新宠出来,谁还会在乎她呢? 浑浑噩噩被人扶起来向凤仪宫外走去,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皇上真的会这么对自己。 “等一下!”身后明武帝的声音,让季淑妃仿若绝处逢春。她双唇颤抖着回身看向那个伟岸的身影。 “玉儿既然看中了你的玉佩,你便摘下来,当是给玉儿的赔罪吧!” “我不同意!”明武帝的话如晴天霹雳,让季淑妃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她如困兽一般,紧紧地护住那块玉佩,不让内侍将它夺走。这是明武帝与她爱情的见证。什么都可以让,唯独这个她不想让。 可是明武帝冷冷的目光射过来,内侍们越发强硬了起来,不顾及可能会伤到这位宠妃娘娘,生生从季淑妃的手中夺走了玉佩。 第9章 翡翠兔子,直觉 半夜,萧含玉如太医所料,发起了高烧。连留宿在凤仪宫的明武帝也被惊动了。 明武帝守了大半夜,直到萧含玉退了高烧,才在皇后的劝说下回去休息。 清早送走上朝的明武帝,皇后转去偏殿探望萧含玉。 坐在床边,轻抚着萧含玉淡淡的眉毛,肉肉的脸颊。 站在一旁的曹嬷嬷听到皇后轻声问道:“你说,皇上为何突然这般重视玉儿呢?” 明明之前漠不关心。当初若非国师出声,或许想要将玉儿留在身边,也不是那么容易。 那国师又为何要帮自己,或者说是帮玉儿呢? 明武帝这两天的举动让她有些看不懂。 他居然会为了玉儿受了惊吓,就对季淑妃不满,任凭自己惩罚于她;昨晚又亲自守着,直到玉儿平安,才肯去歇息。 贺兰嘉懿拿起枕边的那块白玉双鱼玉佩,她知道这块玉佩的传言。季淑妃得到玉佩后,时时不忘拿出来,彰显明武帝对她的宠爱。她也曾经真的以为,明武帝对季淑妃是不同的。可如今,却又轻易地将它夺过来,赐给了玉儿。 这重重迷雾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玄机? 曹嬷嬷看着皇后紧蹙的眉头,心里也多了点担忧。后宫之中,一言一行都要反复思量,即便贵为皇后,也要时时小心。 “娘娘,不管什么原因,至少现在结果是好的。不妨放下心来,看看以后再说。” 贺兰嘉懿放下双鱼玉佩,又整理了一下萧含玉挂在脖子上,露到外面来的蟠龙玉佩,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这孩子真象皇上说的,是个只进不出的小财迷。看看这才多久,就得了这么贵重的两块玉佩。就是我看着也有些眼红了。” 见皇后表情舒缓了,曹嬷嬷也跟着逗趣:“我看玉儿小姐是个小福星呢!她一来,季淑妃不就倒了大霉。” 季淑妃在后宫中人缘太差,相当不得人心。偏偏得了明武帝的宠,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曹嬷嬷恨她恨得牙痒,却只能看着皇后将一切隐忍下来,只能偶尔不轻不重地敲打一番。 贺兰嘉懿也想到了这件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这点处罚算什么,不痛不痒,还不如这块玉佩来得让季淑妃心疼。 想到季淑妃昨天的话,贺兰嘉懿不免又沉下了脸色:“昨天季雅骂玉儿是刑克六亲的扫把星,这话是哪传出来的?季雅不至于去编造这种谣言。” 与曹嬷嬷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萧家。不然谁会注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是不是与六亲有碍? “嬷嬷,叫人去查一下。玉儿本就没了娘,若再让这种谣言传出去,她这一生就毁了。” 萧含玉暗自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身体。什么玩意?重生半年,除了喝药就是生病。要不是皇后姨母肯养自己,谁家愿意供着这么个银子花得跟填无底洞一样的病秧子?难怪萧家都不愿意将自己接回去。 于是,萧含玉的敛财计划又多了一个理由:要偿还皇后姨母花在她身上的银子。 奶娘将睡醒的萧含玉包好,抱到了皇后所在的东暖阁里。 “玉儿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萧含玉便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出来。 “呀呀!” 太子表哥眉眼俊朗的帅脸出现在眼前,习惯性地先戳了戳白玉团子一样的脸颊。 “啊啊!” 讨厌!老是戳人家。等我长了牙,让你好看。 “哈哈,玉儿在跟我说话呢!” 元晠小心翼翼从奶娘手中接过萧含玉,掂了掂分量:“玉儿好像又胖了,抱着比前几天沉。” “啊啊——” 瞎说,人家明明才生完病,肯定是瘦了。 前世因为身体臃肿一直被人讥笑的萧含玉,对于这个话题极为敏感。 贺兰嘉懿卸去一身华丽的行头,只在头上简单地插了一只宝蓝点翠珠钗,穿着一件盘金彩绣棉衣裙,随意地歪靠在临窗的暖榻上,目光柔和地看着两个孩子。 两人感情极好。元晠越来越喜欢白白嫩嫩的小表妹,萧含玉每次见了元晠,也绝不吝啬她幼齿的笑容。每次一应一和如同聊天一样,其实不异于鸡同鸭讲。即便这样,两人也都不嫌弃。每次见面都要来这么一出,还异常亲热。 等两人交流得差不多了,这才一挥手:“去,把送给玉儿的那些礼物拿来。” 然后招手将元晠叫了过来,接过胖乎乎的萧含玉,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才抱着她坐好。 一名宫女将方几挪到萧含玉面前。后面便有几个人将几个木盒放到几上。 元晠得了皇后的允许,将盒子全都打开。 “这么多珠宝首饰,都是给玉儿的?” 萧含玉呆呆地看着盒子里装得满满的金银珠宝,两只耳朵一字不漏地将话听了进来。 送给自己的?谁送的?怎么这么有眼力!等我长大了,会对她好一点的。 乐容在一旁笑着回道:“是。都是各位娘娘这几天送来的,说是给玉儿小姐压惊的。” 元晠冷笑了一声。 那天发生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在宫里长大的人,心眼也多,哪怕他年纪不大,只要多想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只怕是看见父皇疼爱玉儿,连季淑妃的面子也下了,都上赶着表衷心呢!” 原来是这样。萧含玉知道了礼物的来处,更加心安理得地收用。 元晠看着萧含玉笑眯了眼,嘴巴里露出软软的、粉嫩嫩的牙床,一副财迷的样子,将这些珠宝摸来摸去,原本郁卒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玉儿还真是个小财神!生一次病,就得了这么多宝贝。” 因为之前皇后娘娘的提醒,当时在场的嫔妃们都知道了,这个入了明武帝眼的奶娃娃,最喜爱玉石珠宝。连皇上和季淑妃身上最重要的玉佩都敢抢。 再加上萧含玉生病的几天,明武帝天天探望,显得无比重视的样子。心思玲珑的各宫娘娘,还不赶紧表现一番? 不管怎么样,萧含玉是最开心的。一觉醒来,平白得了这么多宝贝,萧含玉觉得自己身体都好了不少。 翻检了一番,萧含玉忽然眼前一亮。一只翠色莹然的翡翠雕成的兔子出现在眼前。 “啊啊!”这个真漂亮! 萧含玉没有多想,直接去抓那只兔子。手指却在即将接近兔子里时候,猛然一阵刺痛,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一股危险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萧含玉当场就打了个哆嗦,痛得她眼泪汪汪的。 她举着胖爪子,泪眼婆娑地看着皇后姨母。皇后顿时就心痛了。 刚才那一哆嗦,她也注意到了。看萧含玉一直举着手,便将她的手抓过来,仔细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翻,见一点事没有,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把小胖爪子揉了又揉,捏了又捏,最后还吹了吹气。 “乖,姨母的小宝贝,没事啊!” 萧含玉呆滞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一点事没有。好像刚才的刺痛是她的幻觉一样。 扁了扁嘴,萧含玉将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见确实没事,贼心不死地又去抓那只兔子。 “呀——呜——” 又是这样,刚挨近兔子,手又痛了。而且比上一次还痛。萧含玉当场就发飚——哭了起来。 这次不光是皇后了,元晠与曹嬷嬷都围了过来。 一个专心哄着小泪包,两个去研究那只翡翠兔子。 元晠胆子更大一点,直接将翡翠兔子捏了起来。左右瞧了几圈,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曹嬷嬷,你看出什么了吗?” 曹嬷嬷也摇了摇头,在她看来,这只是一只很正常的翡翠兔子。雕工精细,色彩秾艳,光滑润泽,并没有毛刺之类的瑕疵,不可能刺到手。 挠了挠头,这兔子挺可爱,一点也不吓人,玉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元晠将翡翠兔子放到手掌心里,托到萧含玉面前好声好气地哄道:“玉儿快看,小兔子很可爱哦!” 萧含玉从皇后胸前抬起头,看到递到面前的兔子,心里又是一个哆嗦。她确定这个兔子有问题,不光是手痛的问题,还是一种直觉。只是她说不清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直觉。 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萧含玉行动是十分果断的。抬手“啪”的一下,将翡翠兔子打翻在地,顿时摔成了几块。 元晠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对于被打碎的翡翠兔子,倒是一点没觉得可惜。反而顺脚将翡翠兔子踢得更远。 “好了好了,玉儿不喜欢小兔子,我们就不要它,把它扔得远远的。” 兔子碎了,萧含玉心里的危机感也跟着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从心底升起的疲惫感。 她靠在皇后身上,没精打采地垂下头,看着那只四分五裂的兔子,淡淡的眉毛纠成了一对扭曲的毛虫。那只兔子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注意到萧含玉对着兔子发呆,元晠彻底搞不懂萧含玉的想法了,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母后!”10岁的小太子仰起头,向皇后娘娘求助。 贺兰嘉懿也皱起了眉。明明之前玩得挺开心,突然发生这么大的转变,总是有原因的。 “乐容,去叫太医来。” 曹嬷嬷惊了一下:“娘娘,您是觉得……” 贺兰嘉懿摇了摇头,止住了曹嬷嬷的话。将抱在怀里的恹恹的萧含玉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可以舒服地睡着。 这有些不正常。玉儿刚起来没多久,没理由这么快就累了。其中必有蹊跷。只是她也没有把握,这一切和这只翡翠兔子到底有没有关系。宫里的手段本就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嬷嬷,将这些东西都收好。一会让太医全都检查一遍。” 第10章 酥清风,嫌恶 萧含玉只是精神有些萎靡,也不是真的想睡觉。她是很好奇这个原因的。因此也强撑着,不管皇后怎么哄她,她也不肯睡着。 元晠怕自家母后抱久了会累,主动说道:“母后,不如把玉儿放到榻上,我陪她玩一会,也许一会她就自己睡着了。” 贺兰嘉懿也确实觉得有些吃力了,便应了元晠的话,将萧含玉放到暖榻的另一头。 元晠脱了鞋爬上去,坐到萧含玉外边。故意去拿那块蟠龙玉佩,萧含玉心里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得配合太子表哥的动作,装作不高兴的样子,不许元晠动她的玉佩。两人你争我夺,倒也将萧含玉闹得精神一些了。 太医前脚刚进了东暖阁,明武帝后脚就到了。 “怎么了?玉儿又病了?”明武帝现在看到太医已经条件反射了。破军星还真是难养,这身体弱得不行,害他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夭折了。 “参见皇上!” 明武帝一摆手,免了众人的礼。走到暖榻旁坐了下来,便看到几大盒的珠宝首饰。 不由地伸手点了点萧含玉的小鼻子,笑道:“这是给小财迷的玩具?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了,朕小时候都没这么阔绰过。” 元晠生怕明武帝误会萧含玉,连忙在一旁解释道:“这些都是各宫娘娘们送来给玉儿压惊的。” 明武帝听了,不置可否。又指了指太医:“是请平安脉?” 这事皇后还真不好说。要查出来还好,如果没查出什么事,便有挑拨陷害之嫌。 曹嬷嬷也明白皇后的处境,便主动上前将萧含玉刚才的异样解释了一遍。 “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太医看过放心一点。” 明武帝让开位置,让太医给萧含玉请脉,自己则盯着破碎的翡翠兔子默默出神。 “启禀皇上,启禀娘娘,玉儿小姐并无大碍,只要多多休息就行了。” 太医的话让所有人放了心。 “那你来看看这个。”明武帝指着翡翠兔子说道。他也没看出问题。或许是曹嬷嬷过于紧张了。 翡翠兔子已经被一块手绢包好,放在了离萧含玉比较远的桌上。 太医先仔细看了一遍,又凑近去闻了闻,最后才用手去摸了摸。正准备向帝后回话,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师傅提起过的一种很是隐秘的毒,又踌躇了起来。 这动作落到明武帝眼里,眸子顿时深了几分。 “有话直说,朕不会怪罪于你。” 太医硬着头皮回禀:“微臣并不确定。表面上看,这只翡翠兔子并没有异常。只是,微臣师傅曾跟微臣提起过一种南疆秘药——酥清风。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人服用之后,身体便会开始慢慢衰退。视身体情况不同,衰退时间不等,或一二年,或三五年,直至死亡。而且一般手段还查不出原因。只有用特定的药材才能检查出来。” “哦,还有这样的毒药?”明武帝目光微敛。若是宫里有人有这种毒药,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那就查!当着朕的面检查。” 皇帝发了话,太医马上去做准备。一盏杯的功夫,太医便端了一碗绿色药汁过来。 “皇上,这是大飞扬草的汁液。据说与酥清风放到一起,汁液便会由绿色变成蓝色。” 明武帝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太医将一块翡翠兔子的碎片放进大飞扬草的汁液里。 在众人密切地注视下,绿色的汁液渐渐变成了蓝色。 所有人都象被掐住了喉咙一样,一时寂静无声。 “啊啊!” 萧含玉躺在榻上,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一屋子人跟被点了哑穴一样,全都不出声了。忍不住叫了两声,提醒众人自己这个当事人的存在。 元晠怜惜地看了躺在榻上,什么都不懂的萧含玉一眼。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紧紧地搂着她说:“玉儿乖,没事了,太子表哥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用看,萧含玉也猜到了结果。没想到还真是。只是谁会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毒手?季淑妃?目前为止,也只有她才有这个动机。 贺兰嘉懿在明武帝面前缓缓跪下,明丽的眼角透着悲凄,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求皇上为玉儿作主!” 太子抱着萧含玉也跪了下来,曹嬷嬷和一屋子下人也都跪了下来。 明武帝定定地看了贺兰嘉懿良久,这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皇后放心,朕绝不轻饶幕后之人。”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明武帝也不能放后这个幕后之人。 “太医,”明武帝略带阴鸷的目光看了过去,太医便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若是中了这种毒,人会如何?可有解药?除了这种方法,可还有其他方法辨认?若让人搜宫,你可能将它找出来?” 大冬天的,太医被问出了一身汗。他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启禀皇上,微臣无能,目前只知道这种方法可以辨别。据微臣所知,酥清风这种秘药极为难得,外面流传极少。微臣的师傅也是凑巧遇到过一回,才会知道这么一点。至于解药,微臣倒是没听说过。不过酥清风也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不能与油脂共存。因此它并不能用在膳食里面。” 太医的话让明武帝多少松了口气。无色无味的毒药,若是放到膳食里,真令人防不胜防。只是若不能将它找出来,始终无法令人安心。 贺兰嘉懿想到刚才元晠拿过那只翡翠兔子,心里一紧,脸上立刻血色尽失,苍白如纸。急切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太医,快给太子检查一下身体,他刚才拿过那只兔子。” 太医赶紧上前,为元晠细细诊了一回。然后才放心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启禀娘娘,太子身体康健,不需要担心。似这般将酥清风抹到物品表面,只是接触,没有入口,起不了什么作用。”太医瞄了一眼坐在榻上装无知的萧含玉,继续说道:“除非象玉儿小姐这般体弱的婴孩,又喜欢将手上的东西放入口中,这种方法才能起点作用。” 萧含玉一边听着,听完后怒了。 “啊啊啊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姑奶奶喜欢把东西往口里放了? 萧含玉怒目圆睁,两只胖爪子抡得跟水车一样,可惜没一点威胁力。反而惹得明武帝大笑着伸手揉了她一把。 姑奶奶蔫了。不能说话的孩子伤不起啊! 太医看到萧含玉眼睛一亮:“皇上,玉儿小姐似乎对这个很敏感,能不能……” 一屋子的眼睛都盯上了萧含玉。萧含玉果断打了个呵欠,翻身睡觉。刚才已经是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来的,此时不睡更待何时?再晚点就被人牵去当旺财用了。 萧含玉一边入睡一边想着,下次一定要搞清楚这个太医的名字,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在众人满头黑线的注视下,呼呼大睡的萧含玉被奶娘抱了下去。不知道皇后叫太医,将所有送来的珠宝首饰全部检查了一遍。 然后大家对她异常的反应讨论了许久,终是没有结论。 至于搜宫的事,自然不可能真将萧含玉当探测仪用。暗查的命令已经颁布下去,等抓到幕后黑手,找到可疑物品的时候,估计还是会派上用场。 一场汹涌的暗潮,在帝后联手的情况下,在后宫里迅速蔓延开来。 无知无觉,睡到自然醒的萧含玉,睁眼便看到了一只和之前打碎的兔子极为相似的东西,顿时被吓得一哆嗦。 捂着“嘭嘭”乱跳的小心脏,萧含玉暗自忖度着,刚才莫不是自己在做梦吧?怎么这只毒兔子又回来了? “玉儿,你看!这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小兔子哦!是不是很可爱?你喜不喜欢呀?” 元晠笑嘻嘻的脸凑到萧含玉面前。萧含玉满脸呆滞地看着被塞到手里的翡翠兔子,若不是现在牙齿没长出来,一定能听到她磨牙的声音。 果然英明神武什么的,她还是想得太早了。现在的太子还只是一个幼稚的熊孩子! 不过,看在这只可爱的翡翠兔子的份上,萧含玉就大度地不再计较被元晠吓到的事了。大大方方赏给太子表哥一个无齿的微笑。 “太好了,玉儿果然是喜欢的!”幼稚期的太子很容易被打动,完全没有以后的成熟稳重。因为萧含玉一个简单的笑脸,就高兴得叫了起来。 叫完了又想起一事,殷勤地抱起萧含玉,一边走一边说道:“玉儿,今天有贵客哦!是你的大哥和大姐。你还是第一次见他们吧?我们玉儿这么可爱,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在元晠的絮絮叨叨中,萧含玉沉默了。一母同胞的哥哥和姐姐,她曾经是那么期待与珍惜。不知道是不是前世承受了太多失望与伤痛,今生忽然变得没有那么执着了。 不是没有期待,只是不打算再强求。 元晠的身形肖似明武帝,不过10岁,已经长得很是健壮。抱着萧含玉走这么远,一点也不吃力。 他一进屋就嚷道:“母后,我把玉儿抱来了。” 萧含玉立刻抬头向里面看去。 皇后的身边果然有两个小小的身影。 穿着素面银线绣海棠暗纹长袄的萧云倩,依在皇后身边,正仰着俏丽的小脸说着什么。 而穿着月白色云纹杭绸夹袍的萧明则,乖巧地坐在一边,手里捧着一碟子鲜桃蜜饯吃得起劲。 看到元晠进来,萧明则放下碟子高兴地迎了上来,雪团一样的脸上带着莫名的崇拜:“表哥,你回来了!” 萧云倩也抿着嘴站了起来,文静清秀的样子看上去已经有了淑女的味道。 只是看到元晠抱着的萧含玉,两人同时敛去了笑容,嫌恶的表情明晃晃地浮上了稚嫩的脸庞。 第11章 生分,投鼠忌器 贺兰嘉懿今天将萧明则与萧云倩接来后,一直笑意融融。疼爱的妹妹这么早就去了,遗留下三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儿女,她不能时时都关照到他们,只能隔一段时间将他们接到宫里。同时,也是告诉萧家的人,他们还有一个皇后姨母为他们撑腰。 更何况她将萧含玉留在宫中,令他们兄妹从小分离,已经有半年没接他们进宫了。也希望他们借着这次机会,能多亲近一点,不要将这份感情疏远了。 只是她不曾料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样的场面。 元晠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虽然都是表弟表妹,也还是有个亲疏。萧含玉打从出生就长在他们身边,天天抱在手里,感情自是不同。他觉得萧含玉处处都好,自然希望别人也认为她好。 可是今天他最喜爱的小表妹,居然被她最亲的哥哥姐姐给嫌弃了,心里的天秤立马倾斜了过来。 他抱着萧含玉绕过兄妹二人,直接坐到了皇后身边。见萧含玉还在看萧明则兄妹,便不高兴地将她的脑袋搬了过来。 “玉儿,表哥最喜欢你了,别人不陪你玩,表哥陪你玩。” 贺兰嘉懿心里叹了口气,将萧含玉接了过来。然后又叫萧明则与萧云倩过去。 萧明则是家中唯一的嫡子,除去贺兰嘉敏的原因,萧家对他还是很看重的。而且贺兰嘉敏是个好母亲,儿子女儿都是一般疼爱。皇后与太子对他也总是和善亲切。 现在陡然见到喜爱的姨母与表哥,为了那个害人精给自己脸色,顿时觉得委屈起来。 萧含玉默默为自己叹息了一声,终究是不忍哥哥姐姐因为自己为难。看了看一直抓在手里的翡翠兔子,决定用它拉近一下两边的关系。 “啊啊——” 胖乎乎的小手抓着翡翠兔子晃了晃,身体向萧明则那边拱了拱。 到底是将她养大的人,贺兰嘉懿立刻明白了萧含玉的意思。脸色也好看了点。对萧含玉的怜惜更盛。 “则儿,倩儿,快过来!你们的小妹妹要送你们礼物呢!” 萧含玉一进来,萧云倩就仔细打量了她。白白胖胖象只馒头,跟之前在家看到的瘦瘦弱弱的小病猫全然不同。身上穿的戴的都比她的要好。 她现在还小,辨别不出真正的价值。就凭这些东西都是宫里的,她都没见过,就一定是很值钱的。 她记得祖母邓氏曾戴过一只,和萧含玉手里的兔子一样绿的手镯。祖母极为珍爱,每次都会小心地擦拭,旁人都不许随意去碰。萧含玉却可以拿着这样珍贵的东西当玩具,随手就送人,大方的样子让萧云倩眼珠子都红了。 “姨母,你不要留着她,还是扔了吧。她是个害人精,将来会害你们生病受伤。” 萧云倩不仅没有上前,反而退后了几步。仿佛萧含玉是瘟疫一般,走近了就会被传染。 萧明则也站到了她身边,小脑袋用力地点了点,对自家妹妹的话表示鼎力支持。 之前季淑妃说萧含玉刑克六亲的时候,贺兰嘉懿便让人去查了。果不其然,这些话都是从萧府里的下人嘴里传出来的。若萧家真是有心,怎会允许底下的人传出这种话来?早将那些碎嘴多舌的奴仆们打杀了。可他们一直沉默着不去管,任这些谣言传扬开来。想必在他们心中,根本没想过要这个病秧秧的血脉。也难怪他们对接入宫里的萧含玉,一直都不闻不问。 若非名字是由皇后亲自赐名的,又特意让人去宣了旨。萧含玉只怕到现在连萧家的族谱都上不了。 她虽然让曹嬷嬷去萧府警告了一番,但为了两个外甥、外甥女,多少还是留了脸面。 却没料到,受影响最大的,居然是这两个孩子。要说背后没人撺掇,她是不会相信的。 “则儿,倩儿!”贺兰嘉懿深吸一口气,她有必要将这两个孩子的想法纠正过来。“玉儿和你们一样,都是你们母亲最疼爱的孩子。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们都要记住,你们三个,才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第一次被疼爱的姨母训斥,萧明则与萧云倩深受打击。至于她的话,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姨母再亲,也没父亲和祖母亲。被萧家洗了脑的兄妹俩,不仅没听进去劝,连带着对谆谆教导他们的姨母,都生分了起来。 两人象受伤的小兽一样,躲在边上挤到一起。紧紧牵在一起的小手,互相安慰支持着。 萧含玉紧紧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原本明亮的目光,彻底地暗淡了下去。 曾经努力了一世都求不到的亲情,今生果然还是奢望。 元晠抿着嘴,浓密俊秀的剑眉下,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怒气。他现在还没学会完全收敛自己的情绪,但已有了一国储君的气势。 被他的怒火波及的兄妹俩,更是吓得簌簌发抖。第一次对进宫生起了排斥。 萧含玉看到为她而生气的太子表哥,心里的感伤渐渐被温暖掩盖。这一世,她会对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更好。 “啊啊!” 稚嫩的声音将元晠拉了出来。他低头在白玉团子般的脸上轻轻地蹭了蹭,闻着小孩身上的奶香,满腔的怒火渐渐消弭不见。 他将那对不知好歹的兄妹摒弃在外,抱着萧含玉走到另一边,接过一旁刚刚端上来的冰糖雪梨水,细心地喂给怀里的小馋猫喝。 清甜的雪梨水,治愈了萧含玉受伤的心情。即便后来皇后姨母多方劝说,萧明则与萧云倩还是拒绝接近萧含玉,她也不觉得有多伤心了。 看着送走兄妹俩后,面露伤感的皇后姨母,萧含玉在她脸上使劲亲了一口,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她。 用过午膳,元晠和萧含玉挤在东暖阁的榻上,头抵着头,手拉着手,一起睡了一个午觉。 等元晠去英武殿习武了,曹嬷嬷狠心将睡得香甜的萧含玉从被窝里掏了出来。 “这会睡好了,晚上又该变夜猫子了。” 萧含玉被冷帕子一冰,瞌睡去了一大半。撅着嘴老大不高兴地将罪魁祸首用力甩出老远。 “啊啊——” 乐容在一旁看得直乐:“哟,小祖宗这脾气可见长啊!都敢摔东西了。” 贺兰嘉懿也笑了起来,温柔地将萧含玉揽入怀中。她的手柔软细腻,一下一下地摸着萧含玉毛绒绒的脑袋。萧含玉象只被顺毛的小猫一样,服帖乖巧地靠在她怀里,舒服地让她又想睡觉了。 乐容眨了眨眼,恶作剧般地在萧含玉耳边用力一敲点心碟子:“哎呀,今天的芸豆卷真不错,又香又甜,这一盘都不够吃啊!” 萧含玉立刻醒过神来,泛着淡淡水光的黑瞳神采奕奕地看向乐容。口水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泛滥。 如今粉嫩的牙床上终于看到几个白点,预示着萧含玉朝着梦想的生活又进了一步。等到牙长好了,她就可以大吃四方了。 萧含玉最真实的反应取悦了一屋子的人。乐容坏心思地只给她看,不给她吃。 还是曹嬷嬷看不过去了,才把乐容拍到一边去,在萧含玉准备发飚之前,将不及萧含玉指甲盖大的一丁点芸豆卷喂到她的嘴里,免了大家受魔音穿脑的酷刑。 萧含玉不满地吧唧着嘴,这么点真是不够她塞牙缝的。可她又不能反抗,不然连这么点都被剥夺了,人生何其无望? 看着萧含玉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贺兰嘉懿心里有些沉重。 “嬷嬷,则儿和倩儿,我该拿他们怎么办才好?” 曹嬷嬷脸上的笑容一滞,一抹忧虑爬上了眼角。 “要不,去和老夫人说说?” 频繁接进宫里来是不现实的。留下萧含玉,已经让不少嫔妃眼红。这几个月,接自家侄儿侄女进宫的请示,已经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再接萧明则与萧云倩进宫,后宫只怕会闹翻天。 再说萧含玉留在宫里,好歹有个说头。明武帝同意了,别人也只能说几句酸话。其他两个要再接进来,恐怕就会被人攻击了。说不好会被人说成仗势欺人,抢夺下臣的子嗣。 皇后娘娘权利再大,也不能肆意妄为。 贺兰嘉懿摇了摇头,否定了曹嬷嬷的话:“母亲的年纪也大了,父亲性子冲,她得不错眼地盯着。两个弟弟还在边关,她也是多有担心。若是照抚得过来,敏儿也不会……” 吃完口里的芸豆卷,萧含玉听了一会她们说话,也不想打扰她们,便自己撅着屁股,伸长胖爪子,使劲去够桌上的点心碟子。 眼见得就要够到了,曹嬷嬷突然走过去将碟子端走了。 “玉儿小姐,你还小,这些东西尝尝就好,不可以吃太多。” 然后将那只翡翠兔子塞给了她,又顺势捏了她的小嫩肉一把。 萧含玉眼睁睁看着美食离自己远去,心中的怨念比海还深。已经玩了几天的翡翠兔子已经引不起她丝毫兴趣,若不是念着自己的敛财大计,恨不得把这只兔子砸到曹嬷嬷身上。 她的怨念并没有引起曹嬷嬷的关注。她略带感慨地说道:“二小姐也是个倔的。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不愿说出来。若是她肯服一分软,当初也不会和国公爷闹翻。现在人没了,国公爷悔青了肠子也没用。” “可不是!刚接了玉儿进宫的那会,母亲带着嫂子和弟妹来看玉儿,就偷偷跟我说,当初要不是她死命拦着,父亲只怕是已经冲到萧家去了。” 只是一切已成定局,打也罢,骂也罢,什么都挽不回了。 “现在则少爷和倩小姐还小,等他们再大点,明了事理,咱们再好生引导一番,未必就不能扭转。” 贺兰嘉懿也明白,现在自己和镇国公府都是投鼠忌器。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不能随便插手。只希望萧家能念着往日妹妹的好,好生对待她留下的孩子。 第12章 死对头,吃亏 民间有“七坐八爬”的说法。意思是七个月大的婴儿可以自己坐着了,而八个月大的婴儿就可以进化成爬行动物了。 萧含玉不是真正的小婴儿,除了身体骨骼发育的问题没办法回避外,肢体的协调能力比一般的婴儿自然要强上一些。因此七个月的时候,萧含玉已经能欢快地到处爬来爬去了。 只要想到自己很快就能解脱束缚,不用万事求人,奔向自由自在的新生活,萧含玉就笑眯了眼。锻炼身体,探索地图,就成为她目前最热衷的事情。 只是这样一来,凤仪宫的宫女内侍们都头疼了。贺兰嘉懿足足派了六个宫女,全天十二个时辰,防着萧含玉随时出状况。 她自己身体弱,磕不得,摔不得不说,明武帝也是极为罕见地重视她的身体。每次来凤仪宫,多半第一句话就是:“玉儿今天还好吧?” 如果萧含玉不是曹嬷嬷亲自从萧家抱回来的,贺兰嘉懿真要怀疑她是不是明武帝的私生女了。后宫这么多皇子公主,明武帝何曾这么关心过谁? 随着萧含玉运动量的急剧增加,她吃得也越来越多了。为此,凤仪宫的小厨房里必是常备各种点心。以免饿坏了这个小祖宗。 正在大家都为她能吃能爬能睡,身体逐渐恢复健康而高兴的时候,她自己把自己给坑了一把。 那天睡醒后,萧含玉按照自己熟悉的路线,进行一圈爬行运动,然后宝宝饿了,要吃东西。 恰巧那天照顾她的是一个新提上来的宫女,大概是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虽然上岗之前已经被提点了良多,还是疏忽了一下。 萧含玉美食在前,嫌宫女喂得慢了,干脆撇开她,自己直接上手。虽然吃的是比较好消化的玫瑰枣糕,可是架不住她现在身虚体弱,脾胃不好,一时嘴馋多吃了两块,生生给撑着了。 当天晚上便是上吐下泻,后来又发起了烧,整整闹腾了一个晚上。连明武帝都得到了消息,从其他妃子的寝宫里赶了过来。第二天清早顶着个黑眼圈去上的朝。 现在,萧含玉不仅要喝又黑又苦的药,还被勒令禁止吃点心。 苦着脸将一勺药咽了下去,萧含玉真是欲哭无泪。可惜一切都是自己作出来的,怪不了别人。 贺兰嘉懿在一旁处理宫务,看着躺在一边,恹恹无力的萧含玉心疼又无奈。 “启禀娘娘,沈嫔带着六皇子,前来探望玉儿小姐。” 贺兰嘉懿微微一怔,沈嫔? 随即又反应过来:“让她进来吧。” 沈嫔是两年前选入宫中的,因她长相秀美,柔顺温婉,不争不抢,颇得明武帝心意。两年就升到嫔位,更是生下了六皇子元晱。 不过她又和季淑妃不一样。她没什么背景,也不爱出风头。平时在宫里,既不轻易得罪人,也不会与谁来往密切。即便是凤仪宫,除了规规矩矩来请安外,也是很少过来的。 因此对她今日的到来,贺兰嘉懿才会很是意外。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沈嫔态度恭顺地向皇后见礼。 六皇子元晱也懵懵懂懂地在奶娘的摆弄下,跪下来嗑了个头。 “起来吧,不必多礼。” 宫女们奉上了茶点,沈嫔这才轻轻柔柔地开口说道:“妾听闻玉小姐身体不适,早想带晱儿过来探望。只是担心娘娘宫务繁多,打扰了娘娘,这才挑着这个时间过来的。” 贺兰嘉懿笑了笑:“你有心了!” 倒是元晱指着榻上的萧含玉叫了一声:“玩!” 元晱是宫里最小的皇子,长得虎头虎脑,五官与明武帝十分相似。颇得明武帝喜爱。 因为有了萧含玉,贺兰嘉懿也越发喜欢这些单纯可爱的孩子了。见此,便让人将元晱也抱上榻去,让两个孩子一起玩。 只是谁也不知道,在看到元晱的那一刻,萧含玉眼睛就恶狠狠地盯上了他。 心里阴森森地暗道:好你个元晱,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偏闯。今儿落到姑奶奶我的手里,定要将前世所受的欺辱,全部还给你。 要说前世元晱与萧含玉的关系,大概只有死对头可以概括了。元晱所犯下的罪行,在萧含玉心里,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这会看到无知无觉的元晱,一脸傻笑地看着自己,萧含玉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一脸阴笑地看着傻乎乎的元晱主动送上门来。 有了目标,萧含玉的精神随之一振。她努力翻身坐了起来。看着还是个胖乎乎的肉丸子的元晱,摇摇晃晃地朝她走了过来,然后一个屁墩,重重地在她面前坐下。 萧含玉捏了捏肉肉的小拳头,小子,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姑奶奶今天要不好好招呼你,实在对不住前世受的那么多委屈。 元晱不是萧含玉这种披着婴儿皮的老妖精,那是实打实的憨实小孩子。平时被宠惯了,这会的口气也是理所当然地高傲:“玩!” 至于玩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萧含玉忍不住眼角直抽抽,这傻子不是就只会这一个字吧? 在心里撸了撸袖子,好吧!既然你这么主动地叫我玩你,我就不客气了! 萧含玉一巴掌呼到了肉馒头一样的脸上,元晱的身体当即被带得往后一倒。两只小胳膊划了两下,不等旁人来扶,自己又稳住了。果然还是底盘低,重心稳啊! 元晱估计是被萧含玉这一巴掌打傻了,没人跟他这么玩过啊!发完了傻,自己又“呵呵呵呵”笑了起来。让原本担心他,准备上前分开两人的宫女又停下了脚步。 萧含玉眯了眯眼,有些想不通,自己前世怎么会被这么个二傻子给欺负? 心里憋着气的萧含玉,不等元晱笑完,双手发力往前一推。元晱没防备,没坐得住,被推了个倒仰。 他倒是也不生气,自己躺在榻上“呵呵呵呵”笑完了,又翻身坐了起来,满是期待地看着萧含玉,口里继续喊道:“玩!” 这下换萧含玉不乐意了。这么无聊的事,真当自己和他一样犯傻啊!不玩了! 眼珠转了一圈,萧含玉眼睛一亮,瞄上了元晱脖子上带着的金项圈。 在萧含玉眼睛发亮的时候,旁边伺候的乐容心里暗叫不好。等她刚伸出手要制止的时候,萧含玉已经眼疾手快扑了上去,直接拽住了金项圈。 元晱被拉得身体一倾,上身整个被折到了腿上。这样的姿式大概很难受,脖子又被勒住了,小胖墩这下不干了。当即挣扎了起来。 萧含玉再高的志气,也被限在了这个小身体里,八个月大的孩子终究拼不过大了她一岁的小胖墩。 两人同时倒在了榻上。萧含玉还不忘死死抱住金项圈不放手。元晱摆脱不了,一时心急,张嘴一口咬住了眼前的嫩肉。 萧含玉一直在挣扎着要起来,无奈行动不便,半天没挪得开,反而把脸凑到了元晱的嘴边。却不想方便了元晱。 元晱可是长了牙齿了,心急之下力气也不小,当场就把萧含玉咬得眼泪汪汪。姑奶奶也算硬气,楞是没哭出声来。只是憋着气发狠,腾出一只手,使上吃奶的劲,用力一巴掌甩了上去,“啪”的一声,巴掌声清脆得把一屋子人都吓了一跳。 这下连皇后娘娘和沈嫔也淡定不了了,齐齐上前动手,要分开纠缠到一起的两人。 无奈萧含玉不肯放手,咬了姑奶奶,说什么也要拿这个金项圈抵债。 沈嫔灵机一动,掏出一个青白两色的玉玲珑来。萧含玉怔了一怔,眼睛不受控制地盯上了玲珑球。 这个玲珑球看似简单,也只有区区三层,但雕工却是极为精细,姿态各异的鲤鱼栩栩如生,鳞片分明,又充满了童趣,大小也刚好让萧含玉抓到手是,最是适合小孩子玩不过。 就算是萧含玉这个伪小孩,也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这个小东西。只是还是金项圈与玲珑球之间犹豫了一会。 元晱却顾不上与萧含玉争了,指着玲珑球大声喊道:“我的!” 一听这话,萧含玉果断放弃了金项圈,抢先一步将玉玲珑抓到了手里。 沈嫔暗地里松了口气,将玉玲珑给了萧含玉,自己则将元晱抱到一边,动作小心地偷偷将他检视了一番。 那边皇后娘娘却不高兴了。萧含玉那脸上明晃晃的一圈牙齿印,已经红里透紫了。可见元晱那一口是下了死力的。只是暗恨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这么快就被一个小玩意给收买了,连哭都不哭一声,她想发怒都找不到借口。 “还不快去找太医?全都傻了不成?”皇后娘娘心情不好,语气自然就带着冰霜。 底下一个站在门外的小太监,机灵地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沈嫔心里发苦。她本来是带着元晱,想让他与萧含玉搞好关系,让明武帝更喜欢他的,可不是想要触怒皇后娘娘。 她当即跪了下来,向皇后请罪:“一切都是妾教导不力,妾自愿领罚,还请皇后娘娘息怒。” 贺兰嘉懿端坐在椅子上,抱着萧含玉既不出抬眼,也不出声。只是将萧含玉转了个边,让她脸上的牙印刚好冲着沈嫔。沈嫔再不愿意,看到那个嫩白的脸上,一圈紫红紫红的红肿牙印,也只能低下头来。 萧含玉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痛得麻木,都快没知觉了。 混蛋!萧含玉眼刀子飞溅,恨不得当场就将元晱劈成十段八段。明明是要恶整他,结果又是自己吃了个大亏。 元晱,我与你不共戴天! 第13章 报复,危机再现 元晱比萧含玉还迟钝。这会早忘了之前的争执,端着一碟子蛋黄千层糕,屁颠屁颠地跑到萧含玉面前献殷勤。 “吃!” 全然不知恰好犯了萧含玉的大忌。 那是我的!我的!混蛋元晱,竟然还敢抢我的东西吃。萧含玉抓狂了。 正准备去抢碟子,贺兰嘉懿不紧不慢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玉儿!” 萧含玉身子一僵,两只手顿了一顿。却总觉得心有不甘。 眼珠子一转,萧含玉眯着眼,阴笑着抓起一块蛋黄千层糕,递到元晱嘴边。 元晱早已习惯了别人喂食,条件反射地张大了嘴。 沈嫔跪在地上,偷偷地关注着。瞥见两人似乎都忘记了之前的不愉,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 贺兰嘉懿亦是一喜一忧。 喜的是,这孩子心性纯良,不记仇。忧的也是为这不记仇的性子。以后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啊? 其实皇后娘娘真的想太多了。萧含玉一直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主。指望她不记仇,估计这辈子是不可能的。 萧含玉看着元晱大张的嘴,嘴角噙着一抹阴森森的冷笑。 她将糕点慢慢地塞到元晱的嘴里,在他正准备要咬的时候,突然出手,猛地将整块糕点全部拍到了元晱的嘴里。 蛋黄千层糕块头不小,萧含玉使了劲也没能全部将它塞进元晱的嘴里。而元晱已经被噎得满脸通红,都快要翻白眼了。 “琰儿!”沈嫔惊呼一声。顾不上会被皇后娘娘怪罪,起身一把搂住自己的儿子。 萧含玉坐在皇后腿上拍手大笑,全然一幅天真无邪的样子。 等元晱口里的东西被掏出来,终于能出顺气的时候,这才有空嚎啕大哭起来。 事关唯一的儿子,沈嫔平日再温顺,此刻也难得地对萧含玉有了怨念。 只是当她目光幽幽地去看萧含玉时,第一眼便是那紫红色的牙印,然后便是萧含玉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懵懂样子。心里的这股气顿时哽在了胸口,出不来,也下不去。 一场原本以为是相见欢的会面,成为了幼小的元晱,心里永远抹不掉的阴影。 沈嫔仓皇地将儿子带走的时候,已经下定决心,让儿子以后离萧含玉越远越好。所有的争宠与手段,都没有儿子的安危来得重要。 只是她无法预料的是,这个想法随着他们慢慢长大,终究成了天边的浮云。元晱与萧含玉之间的羁绊,从上一世就已经将两人牢牢地捆在了一起。 晚上明武帝在凤仪宫用完膳,和皇后又说了会话,便命人将萧含玉抱了出来。第一眼就被萧含玉那白嫩嫩的脸上,恐怖的牙印给吓到了。 “皇后,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做的?为什么没人向朕通报?”明武帝的怒气勃然而发。 贺兰嘉懿美眸轻斜,似嗔非嗔地看了明武帝一眼,幽幽地说道:“这是你儿子干的好事。” 明武帝眉头高耸,凌厉的目光划向旁边逗着萧含玉的太子元晠。 “啊啊——” 萧含玉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地,不满地冲着明武帝张牙舞爪。她对明武帝的下意识动作极为不满。跟太子表哥又没关系,凭什么要瞪他? 太子在明武帝的威视中,强自镇定:“启禀父皇,是六皇弟和玉儿玩的时候,不小心咬的。” “晱儿?”明武帝在皇后似笑非笑的表情下,讪讪地收回了满身的怒气。 他轻咳了一声,又恢复了帝王的气势,好似刚才的错怪没有发生。 “晱儿怎么会来?” 贺兰嘉懿聪明地不去计较,顺着明武帝的话说道:“哦,是沈嫔带他来探望玉儿。不想玉儿看上了他的金项圈,两人争了起来,这才将玉儿咬伤的。” 做为皇后,这些不打紧的事,没必要添油加醋。反正自己不说,明武帝也会查的。 明武帝也没想到自己宠爱的这个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一时对他有了一些不满。 倒是贺兰嘉懿对元晱并无恶感,而且后来,萧含玉也把他整得不轻。遂劝解道:“都是孩子天性,他们懂什么?打打闹闹都是难免的,犯不着大动肝火。我看晱儿那孩子挺可爱,年纪也和玉儿差得不多,两人倒是可以当个玩伴。” 元晱是目前宫里最小的孩子,长相又随了明武帝。因此除了太子以外,明武帝对他是最宠的。自然也不希望听别人说他的坏话。 可是皇后在元晱犯错这么明显的情况下,还这么大度地为他说好话,实在令明武帝感动。自己当初选了她当皇后,实在是英明。 他欣慰地拍了拍皇后的手,意气风发地说道:“皇后说的是。宫里就他们二人年纪最相近,以后可以让他们多多相处。魏直英,去把朕的紫丹活络膏拿来。” 魏直英目光微动,却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奴婢遵旨!” 明武帝又看向萧含玉,脸上的伤痕让他觉得刺眼。 “皇后,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这样的事最好不要再发生了。” 贺兰嘉懿端庄地笑着应道:“是,臣妾知道了,以后会更加小心的。” 明武帝将萧含玉抱了过来,笑呵呵地说道:“今天玉儿受委屈了,朕得好好安慰一下。”说着,凝眉想了想,“金项圈不适合玉儿戴,上次不是眼馋你姨母的金绿猫眼吗?我那倒是刚进贡一块星光蓝宝,让人去打条璎珞嵌上,不比金绿猫眼差。” 有了明武帝的赏赐,萧含玉之前的不平彻底消失了。蹬着两条小短腿笑得异常欢实。 “父皇,我抱玉儿去练习走路。”元晠被晾在一边许久,终于忍不住挤上来抢人。 “啊啊——” 比起明武帝,萧含玉自然是向着太子表哥的。张开双手冲元晠欢快地叫着。 明武帝点着她的鼻子笑骂道:“小没良心的,刚得了我的赏赐,就开始嫌弃我了。滚吧!下次别想再得朕的好东西。” 闻言,萧含玉的态度立刻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笑得一脸谄媚地往明武帝身上蹭口水。 明武帝哭笑不得地将她举得远远的:“这小东西莫非真是成精了?我怎么觉得她听得懂我的话一样?” 萧含玉心虚地缩了缩小短腿,黑黑亮亮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还好皇后替她解了围:“若她真能听懂,今天就不会被咬这么一口了。小孩子心思干净,谁对她好是能感觉到的。她对皇上亲近——” 看着明武帝衣袍上的水渍,贺兰嘉懿顿了顿,又自然地将目光移开:“她亲近皇上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明武帝听了只是笑笑。本来也不过随口一说。 元晠趁着两人说话之际,从明武帝手里抱走了萧含玉。 这几天他对抱着萧含玉练习走路十分感兴趣。看着那双小短腿跟踩在云里一样,实在是可爱极了。 走了几个来回,萧含玉的劲头也过了,腿也有些发软了,便不愿意再走。不管元晠怎么哄她,两条小短腿都缩得高高地盘着,怎么也不肯再放下来。 元晠只得将她放了下来。刚挨到榻,萧含玉就势一滚,直接趴到了上面,再不愿意动弹了。 明武帝与贺兰嘉懿一边说话,一边看着一对小儿女玩闹,倒真有点普通百姓家庭,一家和睦的温馨感觉。 “晠儿,玉儿的骨头还没长好,不可以勉强。你不要再折腾她了。看她大冬天这一脑门子汗!” 不等贺兰嘉懿吩咐,乐容已经拧了热帕子过来,替萧含玉擦了擦刚才累出来的汗。 萧含玉偏过头,从乐容的胳膊底下,看到一名宫女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 “这是刚从通江进上的雪耳,我便让御膳房做了一点。您也尝尝看。” 听着贺兰嘉懿的温言细语,萧含玉双手支起身体,在榻上高高地扬起了上半身。 “啊啊——” 看到托盘上的三碗桃胶雪耳羹被瓜分完毕,萧含玉急得大声叫唤。 元晠赶紧端着碗过去:“玉儿乖,不要急,表哥来喂你。” 舀了一汤勺雪耳,小心地凑到萧含玉的嘴边,还不忘叮嘱:“玉儿慢点喝,不要呛到了。” 萧含玉张开嘴,待要喝时,曾经的那种危险感觉再次从心底激生。她不加思索,立刻脑袋往后一让。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这种全身毛孔战栗的感觉,感觉一也不好受。不对,这种感觉,和上次被查出酥清风时完全一样。 或许是直觉,她笃定这羹一定有问题! 萧含玉急忙向明武帝和皇后姨母看去。两人慢条斯理的等雪耳凉了点,这才准备入口。眼见着就要吃下去,萧含玉突然憋足了气,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地尖叫。 “啊——” 声音之尖锐,令所有人浑身一震。元晠手上的碗都差点给摔掉了。 帝后二人也被萧含玉的尖叫声给惊到了,纷纷放下手里的碗,朝这边看了过来。 “晠儿,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在戏弄玉儿了?” 除此之外,贺兰嘉懿也想不出萧含玉叫得这么凄厉的原因。 元晠无奈地揉了揉耳朵,摇了摇头:“母后,我没有戏弄她。正准备喂她呢,她突然就叫了起来。” 难道是嫌自己一勺舀得太少了? 元晠重新舀了一勺雪耳,这次份量足足的,相当有诚意。 刚要送过去,一只小胖爪子就拍了过来,直接将他手上的碗给打到了地上。 第14章 下毒,馅饼 “玉儿!” 元晠顾不上被打翻的碗,急急地抓过萧含玉的手,仔细查看。 萧含玉白嫩嫩的胖爪子已经一片通红。也幸好那碗桃胶雪耳羹已经放了一会,并不算太烫。不然这只爪子也别想要了。 可即便是这样,也够元晠心疼半天的了。 “快,叫太医!” 曹嬷嬷一边吩咐人去叫太医,一边让人打了一盆凉水过来。 “太子殿下,您先让开一点。玉儿的手得先用凉水冲冲。”曹嬷嬷极有经验地说道。 元晠让开了一点,还是没有放开萧含玉的手。等旁边小宫女将萧含玉的衣袖挽了起来,便抓着她的手,浸入冷水当中。把萧含玉冰得差点弹起来。 元晠将萧含玉搂得紧紧的,脸贴着她的头,声音温柔得滴得出水:“玉儿最乖了,不要乱动哦!只要一会就好。待会等太医上了药,表哥就去寻一块漂亮的宝石送给玉儿,好不好?” 萧含玉靠在元晠的怀里,眼睛却牢牢地盯着,被帝后放到桌上的另两碗桃胶雪耳羹。只是这会精神有些萎靡,她也只能有气无力地叫两声。 “啊啊——” 明武帝若有所思地看了萧含玉一会,又回头看看那碗桃胶雪耳羹。 “皇后,这羹是从哪送来的?” 贺兰嘉懿也感觉到事态的严重,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是我吩咐下去,让御膳房做的。皇上,您是不是怀疑——酥清风?” 明武帝赞许地看了皇后一眼,又神色莫明地看向萧含玉。 “不然,你怎么解释玉儿这样的反应?” 贺兰嘉懿抿了抿嘴,目光有片刻闪烁。 她只希望玉儿有个简单快乐的生活。若是这件事被查实无误,那明武帝又会怎么对待玉儿?只怕,她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生活了。 明武帝让人下去查这件事。 之前那件事还没查出来。只是被查到的一个可疑的宫人已经自尽,令线索断了。可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那名自尽的宫人不过是障眼法,因此交待下去不得松懈,将宫中所有人都筛查一遍。 莫非是被逼急了,打算在暴露之前孤注一掷? 不管怎么样,有了行动,总会让他揪出来的。 很快太医便过来了,替萧含玉受伤的手擦了药,这才有时间去检查那两碗有问题的汤羹。 慢慢注入的大飞扬草由绿变蓝,一切不言而喻。 萧含玉疲倦地闭上眼睛。不管自己的那份直觉是怎么回事,她总算替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避过了这次危险。之后的事情,她也无能为力,只能交由皇帝姨父去查了。 “父皇!母后!”元晠抱着入睡的萧含玉,郑重地喊道:“这件事不可以外传,不然玉儿会有危险的。” 帝后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沉重地点下了头。 晠儿提醒得很及时。玉儿这诡异的本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提过醒了,元晠抱起萧含玉往偏殿走去。他相信父皇母后的手段,这里已经不需要他插手了。 “启禀皇上,抓到一名可疑之人。” 发生了这种事,让明武帝坐立难安。一日不将幕后黑手揪出来,他便一日如鲠在喉。因此他一直坐在御书房里等着消息。 听了这话,他精神一振,一丝狠戾从眼角泄出。 “审过了吗?有没有结果?” “审过了,那人只说接到命令,叫他不惜一切,搅乱宫廷,令乾元陷入****。只是那人死活不肯交待是何人指使。” 明武帝冷笑一声:“你们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我要你们何用?” 跪在地下的暗卫身体伏得更低了,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皇上恕罪!只是我等还未来得及用手段,那人已经毒性身亡了。应当是之前就已经服毒。” “另外,从此人住所的隐蔽之处,找到一只药瓶。经太医检验,证实是酥清风。” “那药瓶呢?”明武帝急切地问道。 暗卫双手呈上一只玉质的小瓶子,不大,只有明武帝的拇指大小。打开一看,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里面的药呢?” “启禀皇上,搜检出来的时候,里面就已经空了。太医还是向瓶内注入药汁,才确定是曾经装有酥清风的瓶子。” 明武帝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巧的瓶子。已经下了两次毒了,想来也应该用完了。或许正如他的猜测,这次也不过是孤注一掷罢了。 “将此人的过往全部查清楚。凡有可疑,一律不许放过,全部拘禁审问。一经查实,诛-九-族。” 明武帝冷冷的声音带着一种狠绝。帝王之怒,不流血千里,又何以平息? 等人全部退下,明武帝把玩着手中的玉瓶,心里浮起了一个疑虑。 萧含玉是只对这种毒药有反应,还是对所有危险有反应?这种反应,是单单因为她是破军星吗? 若真是如自己所想,那她的作用太重要了。 明武帝手指抵在下颌,陷入了沉思。 “奴婢参见娘娘,娘娘金安!”********魏直英恭敬地向贺兰嘉懿行礼。 贺兰嘉懿面含微笑,抬手:“魏总管不必多礼。此次前来,可是皇上有事吩咐?” 魏直英弯着腰回道:“回娘娘,皇上吩咐奴婢前来,请玉小姐去宣政殿一趟。” 贺兰嘉懿心里暗暗一惊,不知为何,有种不踏实的预感。 只是面上却分毫不露,语气依然温和大度:“哦?魏总管稍等,我让人去后面将玉儿抱过来。” 然后话音一转:“只是不知皇上要玉儿去宣政殿,可是有什么事?” 魏直英笑得一脸卑微恭敬:“娘娘恕罪,皇上未曾交待,奴婢当真不知。” 知道魏直英是明武帝的心腹,他若是不肯说,问再多也没用。即便以她皇后之尊,也不可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丝消息。 贺兰嘉懿只能眼睁睁看着,奶娘抱着萧含玉,跟在魏直英身后,向宣政殿走去。 “嬷嬷!”一抹忧虑袭上贺兰嘉懿的心头,秀挺的蛾眉深深蹙起。“你说皇上将玉儿叫去宣政殿,到底所为何事?” 曹嬷嬷不知,所以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娘娘且放宽心。皇上一直喜爱玉儿,将她看得这般重,想来不会为难她的。” “正是看得太重了,我才会这样不安啊!”贺兰嘉懿的声音很低,低到曹嬷嬷用心去听,也只听到个模糊。 萧含玉重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离开凤仪宫。 天色阴冷,她身上包着一件织锦大毛领的斗篷,从头裹到脚,只一对乌黑清亮的眼睛留在外面。 萧含玉饶有兴致地盯着路上的风景看。虽然这段路前世她熟得不能再熟,今生却还是第一次。与十几年后相比,到是改动不大,不过是略有些不同罢了。 想想一生被困在这后宫之中的嫔妃们,萧含玉不由得生起一股同情。十几年啊,这景色都没什么变化,换她早就腻味得不行了。 明武帝站在窗前,看着雪地里那个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小人,越走越近。幽深的瞳孔里闪烁着不明的暗芒。 “破军星……天乙贵人……呵呵……” 等萧含玉进了宣政殿,明武帝早就换了一副表情,笑呵呵地从奶娘手里接过了她。 不等奶娘行完礼,便挥退了她。 “玉儿还是第一次出你姨母的凤仪宫吧?朕可是准备了许多好玩的东西给你,你可不要令朕失望。” 萧含玉迷茫地望着明武帝,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失不失望的? 看着乌黑清亮的眼睛上蒙上一层迷雾,明武帝“哈哈”大笑了两声,大声吩咐下去:“将朕给玉儿准备的东西拿上来。” 萧含玉好奇地看向鱼贯而入的宫人们,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样东西,不过都用锦缎给盖住了,让她心里痒痒的。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偏偏要单独将自己带到宣政殿来看? 等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到临窗的描金雕龙的大榻上,明武帝便将萧含玉也放了上去。自己则侧坐在一边,等着看她的反应。 萧含玉对目前所处的环境有些摸不透,一时间也犹豫了起来,行动间便没了往日的随性,多了几分拘束。 “不要怕,去吧!这些可都是皇姨父为你准备的好东西。” 明武帝半是鼓励半是诱惑地哄着萧含玉。 萧含玉左右摇摆不定,看看那些东西,又看看明武帝。最后把心一横,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懂,做错事也很平常。 离她最近的一件物品,大概有一尺来高,左高右低呈倾斜状。萧含玉好奇心上涌,爬过去伸手将遮盖的锦缎给扯了下来。 竟然是一颗春带彩的翡翠白菜。下面的底座是紫檀木透雕灵芝。翡翠摆件集椿、翠、白三色于一身,工匠们因材施艺,按翡色之深浅,巧施雕刀。叶上浅浮雕叶脉纹,层次分明,更显真实生动。 萧含玉默默地垂涎了一会,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明武帝,又伸长脖子往后看了看那一排,还未曾揭掉面纱的神秘礼物。这次下这么大的本,明武帝到底所为何求? 这么大的馅饼砸在她前面,她是吃呢,还是吃呢,还是吃呢? 第15章 试探,君恩 第二件是一盆颜色鲜亮、质地通润的红珊瑚摆件,枝丫曲张有力,如一盆熊熊燃烧的火焰。 第三件是成人巴掌大的图纹玛瑙,橘黄、明红、深褐系列的颜色组合,令整块玛瑙如一块流动的岩浆,只要看一眼,便如身临其境地感受到那灼热的气息。 第四件是象牙雕十二层的玲珑球,表面花纹繁复美丽,雕工极为精细。十二层,层层都能独立转动。就算萧含玉对象牙雕的热情不如玉石,也忍不住为这鬼匠神工的技艺惊叹。 第五件是一件龙泉青瓷的莲花碗,匠心独具,形状优美清雅。美则美矣,只是太脆弱了。萧含玉只是隔着距离欣赏了一番,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上了手,万一打碎了,她得多心疼啊! 最后一件是一颗圆润光滑的鸡油黄的圆珠。大小有她的拳头大。圆珠泛着暖暖的光芒,萧含玉看得目不转睛。直到拿到手上,她把玩了半天,才勉强认出,这居然是一颗密蜡。 明武帝神色复杂,看着萧含玉抱着那颗密蜡,却没半点反应。 密蜡上,他让人涂抹了一层药液。若是怀孕的女人碰了,当场就会小产。不过他也怕伤了破军星,因此特意选了这一种对她无碍的药。现在看来,对她无害的药,她是没有反应的。 “好了,玉儿累不累?要不要吃酥酪啊?”明武帝一招手,魏直英马上就奉了两碗酥酪上来。 听到好吃的酥酪,萧含玉立刻扔下手里的密蜡,飞快地爬到明武帝身边,然后自觉地乖乖坐好,两只乌黑的眼珠闪着可疑的亮光,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哈哈,魏直英,你说这小家伙是不是个精怪?看到吃的就表现得这么乖。”明武帝大笑着点了点萧含玉的鼻尖。幽深的眼睛里,居然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 魏直英睇见明武帝的眼神,连忙低下了头,敛下眼皮的目光连连闪动。再抬起头时,脸上却是满是笑意。 他顺着明武帝的话回道:“玉小姐聪慧又懂事,您待她好,她自然也信赖您。这头一次出凤仪宫,到了陌生的地方,不哭不闹,也不害怕,还是因为有您在这。” “朕对她很好吗?” 明武帝渐渐收住了笑意。伸手拿过那颗密蜡,默默出了会神,这才递给魏直英。 “拿去清洗干净。一会和那些东西一起,送到凤仪宫去。告诉皇后,是朕赏给玉儿的。” 说完,也没让别人动手,自己亲自端起碗,还不忘试了试温度,这才一口一口地喂萧含玉吃酥酪。 萧含玉吃得急,嘴边上不时沾染上一点,明武帝便腾出一只手,拿块温帕子,替她仔细地擦干净。 享受着帝王的服务,萧含玉笑眯了眼。这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而且皇帝姨父不知道,每次姨母只肯自己吃小半碗。今天没人管自己,一定要吃个够本才行。 转眼间,一碗糖蒸酥酪就全进了萧含玉的肚子。这会要是再端一碗上来,她也是吃不下了。小胖爪子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萧含玉冲明武帝露出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 这里待遇好啊!皇帝姨父以后多接自己来两趟吧! 明武帝一直笑意温和地看着萧含玉吃饱喝足,这才端起自己的那一碗。 萧含玉一点也不淑女地打了个饱嗝,乌黑的眼睛还眼巴巴地看着明武帝。她倒不是还想吃,这会也吃不下了。她只是单纯羡慕明武帝可以吃得比她多好吧! 只是在银匙即将接近明武帝嘴巴的时候,变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啊——” 经历了前两次的考验,萧含玉在危机感袭上心头的第一时间,根本不去思考到底怎么回事,而是用最直接了当地方式——尖叫,来提醒明武帝小心。 叫完后,才惊魂不定地看着明武帝手上的那碗酥酪。又有毒?难道之前投毒的人还没抓到?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明武帝在听到那一声尖叫的时候,幽深的眼睛使劲闭了闭,然后如释重负地将碗放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渐渐染进了眼底。 他朝侍立在侧的魏直英递了个眼神。魏直英立刻将那碗酥酪端了下去。 “好玉儿,你真是朕的好宝贝!” 明武帝热情高昂地将萧含玉抱了起来,举得高高的转了两圈,还使劲在她白嫩嫩的脸上啃了一口。 萧含玉还在懵懵懂懂地回想着刚才的事。 连续三次她都准确无误地避过了陷害,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神奇的本事了?至少前世她是没有的。 莫非,是自己重生一次的奖励?重生之初的那个声音,难不成是神仙?他怕自己出事,所以赋予了这样的本事给自己? 动脑一向不是萧含玉擅长的事。想不通的事,她习惯性地扔到一边。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结果是好的就行。 喜滋滋地看着身后宫女们手里的盘子,萧含玉心里乐开了花。明武帝对自己还是很大方的。 前世宫千滟进宫以前,他对自己也是不错。只是后来受宫千滟的影响,对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越来越苛刻。她一度也是怨恨过明武帝的。 不过,看在今生他对自己比以前更好的份上,自己还是帮帮他吧,别让他以后又被宫妖妇给迷惑了。本来好好的明君,楞是被祸害成了一个昏君。最后的最后,她是没能再见到他,只听说病得不轻,不然也不能让宫千滟掌了权。 萧含玉走后,明武帝在宣政殿兴奋地转了好几圈。 破军星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小就能拱卫紫薇。有她在,我乾元必将世代传承,江山永固。 “魏直英。” “奴婢在!” “传话下去,朕今晚在凤仪宫用膳。” “奴婢遵旨!” 魏直英弯着腰从殿内退了出来。旁边他的徒弟魏海连忙迎了上来。 “师傅,皇上他老人家可有差事交待下来?若是跑腿,您交给徒弟就行了。您去茶水房休息一会。” 魏直英打小就将魏海带在了身边,十几年过来,两人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他从一个内仆局的掌灯小太监,爬到大总管的位置,魏海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虽然他嫌魏海心思太过活泛,这种性子以后很难成为皇帝的心腹,但至少魏海对他是忠心孝顺的。他也乐意经常提点他一下。 “不用了,这凤仪宫我得亲自再走一趟。” 魏海眼睛一眯,凑到魏直英跟前悄声问道:“师傅,这凤仪宫今晚可是要挂红纱?这两个月凤仪宫的皇后娘娘可是拔了头筹。可是和今天来的小主子有关?有什么说头?” “安心做好自己的事,不该多问的不问。”魏直英敲了敲魏海的头,又隐晦地点了点他:“做人不要只顾着跟红顶白。就算今天只是小主,难说日后就不能成为贵主。我们都是奴婢,奴婢的想法都没用,主子的意思才最重要。” 说完,便点了两个小太监,跟着他一起往凤仪宫去了。 魏海一直立在原地,直到魏直英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这才跺了跺脚,缩了回去。 师傅这话的意思,莫非那位小主子将来会不得了? 凤仪宫里东暖阁,贺兰嘉懿正与曹嬷嬷一起,看着琳琳琅琅的赏赐入神。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地将玉儿接去宣政殿,还赏赐了这么多价值不菲的珍品。 “娘娘,要不我想办法,去问问玉儿在宣政殿里的事?”曹嬷嬷瞥见皇后娘娘蹙起的眉头,小声地征询道。 贺兰嘉懿神色凝重,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冲曹嬷嬷摇了摇头:“不必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窥探帝踪,可是杀头的大罪。我琢磨着,还是因为之前玉儿闹破了酥清风的事。” 曹嬷嬷不解,玉儿这是立了功,得了赏,不该是喜事吗?娘娘这么忧心重重,又是为何?难道这背后,皇上还有深意不成? 贺兰嘉懿注意到曹嬷嬷不解的眼神,嗐了口气,敛去愁容,笑着说道:“也许是我瞎担心了。就象嬷嬷说的,这是喜事,我该高兴才是。” 曹嬷嬷放下了心,她最看不得自家娘娘沉重的样子。她不希望她一直操心而不得放松。 “启禀娘娘,魏总管求见!” “宣!” 魏直英进得东暖阁,立刻跪下来请了安。然后向贺兰嘉懿禀告了明武帝的意思。 曹嬷嬷笑容满面地送走了魏直英。又向贺兰嘉懿道喜:“恭喜娘娘!皇上这段时间来咱们凤仪宫可是越来越频了。” 皇后虽是后宫之主,有全权处理后宫事务的权力,可这权力也是建立在皇上点头的基础上。若是皇帝不看重,想要实施皇后的权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因此,权力地位与皇帝的宠爱都很重要。 不管明武帝是为何而来,他来的次数越多,皇后娘娘的地位就越稳。 贺兰嘉懿也被曹嬷嬷的喜悦感染,脸上多了一丝浅红。她也感觉到,明武帝对她越来越敬重了。以她如今的境况,这种敬重比宠爱更重要。毕竟,从她认清自己身份的时候开始,对那种男女之情,就已经断了念想。 她是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 敬重,才该是她得到的! 宠爱,那是后宫妃嫔才有的。 第16章 夜宴,元晙 萧含玉八个月时,乾元天圣十一年的新年,在纷飞的鹅毛大雪中如期而至。 除夕晚宴也好,元旦朝拜也好,这本来和萧含玉都没有关系。偏偏明武帝认为这种重要的日子,他的天乙贵人怎能不在身边?于是下旨让皇后将她也捎带上了。 满殿臣子看着明武帝手上抱着个胖头娃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没听说今年皇宫里哪位娘娘有诞下龙嗣啊!这个胖头娃娃是哪钻出来的?居然还是被皇上亲自抱着的。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盯上了萧含玉,对她的身份猜测不已。 季淑妃因着新年,在季太师的帮助下,还是被提前解除了禁足。晚宴自明武帝出现后,便一直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谁料明武帝只刚开始时看了她一眼,之后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 看着害她沦落至此的萧含玉,倍受明武帝恩宠地抱在怀里,她差点就忍不住站起来了。若不是一直担心她状态的二皇子元昱,死命拉住了她,这么重要的宴会上触怒明武帝,她这是还想被禁足几个月不成? “母妃,小不忍则乱大谋,您忘了外祖母的话了?”元昱隐忍的声音低低地传入季淑妃的耳中,令季淑妃满腔的怒火霎时间熄灭。 解除禁足前,季淑妃的母亲季夫人入宫看望她,一脸的怒其不争。 “不过一个玉佩,让她抢走又如何?你表现得大度一点,便能让其他人都高看你一眼。过后,还能趁机在皇上面前,给贺兰嘉懿和她那外甥女上点眼药。你再表现得好一点,不是让皇上更疼惜你一些?明明可以一举两得的事,你偏偏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去和一个不过半岁的婴儿起争执。你不怕人笑话,我和你爹,你哥哥的脸面都没地方放。” “你记住,凡事谋定而后动。一时吃点亏没什么了不起。只要将来能抓到她们的把柄,何愁没有翻身的机会。待那时,你想怎么样不行?” 贺兰嘉懿坐在上面,将季淑妃的挣扎都看在了眼里。嘴角轻轻翘起,冷冷地闪过一丝嘲讽。 没想到季淑妃也有隐忍的时候。看来之前季夫人对她的提点,多少还是起了点作用。只是不知道,这个作用时间,能有多长了呢? 萧含玉背靠在明武帝的怀里,两只脚稳稳地站立着。一双灵动乌黑的眼睛,一个劲往桌案上瞄。 说实话,这种皇宫里的宴会,虽说做得精致,但吃起来,真是味同嚼蜡。 她只是眼馋那一碟子双色马蹄糕。 可惜明武帝只顾着跟人说话。一会这个皇子敬酒,一会那个妃嫔撒娇,听得她麻了半边身子。 “妾陆氏携五皇子,恭请皇上圣安!” 萧含玉正纠结着看得到吃不到的痛苦,一声清若黄鹂,却又显矫揉造作的声音,将她从纠结中拔了出来。 她朝下面一看,差点吓了一跳。宫里什么时候连这种人都能当妃嫔了?明武帝的眼光没这么差吧? 略显诡异同情的目光朝明武帝扫了扫,却发现他眉头一沉,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明武帝冷冷地嗯了一声,便转过脸去,不再看她。一边的妃嫔中,不少都捂着嘴,各种嘲弄的目光落到那名陆氏身上。 “陆美人今天这妆扮可真是精心啊!我们真是自愧不如。” 不大不小嘲笑的声音,堪堪落到萧含玉耳里,她忍不住朝下面那个陆美人多看了几眼。 刚下过一场大雪,殿中即便不如外面寒冷,却也得穿上夹袄才行。陆美人却不合适宜地穿了一身薄透的杨妃色暗花流云纹绫衫,生生让萧含玉也打了个寒噤。 这种衣裳最是能显出女子体态的婀娜风流。只是陆美人身材完全不似江南女子那般纤弱修长,反而显得有些北方民族的健壮。若是穿窄袖束腰的利落袍服,当是另有一番气象。 除却衣裳,还有她的妆扮。脸上的粉扑得太厚,便显得有些惨白。本该是浓眉的,也强行画成了弯弯的柳眉。颇有些东施效颦的感觉。 其实从她那高眉深目的脸部轮廓,萧含玉觉得她应该是带有外族血统的。若是除去她一身惨不忍睹的妆扮,说不定会是一个别有风情的美人。毕竟明武帝的审美,看看坐在下面的妃嫔就知道,绝对是有档次的。 如果陆美人不是强行将自己往弱柳扶风的方向打扮,其本来的面貌,应该是也是值得期待的。不然,她怎么凭着宫女的身份,生下了明武帝的第五子? 陆美人身体有些微微发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可她却挺着腰不肯下去。反而推了她旁边一个四五岁男孩一把。 这就是明武帝的五皇子?五皇子叫什么来着?萧含玉回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得起来。但她知道,后来这位五皇子成了一个威震一方的大将军。就连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也想拉拢他。而她前世惨淡的婚姻,亦是与他有那么一点牵连。 不过现在只不过四五岁的五皇子,个头不高,身体削瘦。大概遗传了母亲的姣好面貌,五官深刻,眼睛居然带着淡淡的蓝灰色,好似一块纯净无暇的琉璃。只是全身冷漠的气质,让蓝灰色的眼睛显得有些冰冷无情。 五皇子被陆美人推到了前面,冷着一张小脸,如木偶一样跪了下来:“儿臣元晙给父皇请安!” 简简单单的话,平平淡淡的语气,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萧含玉不禁有些好奇。以后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从这么小开始,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么? 嫔以下的妃子是不能抚养皇子的,五皇子怎么会被陆美人养在身边?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明武帝还是多看了两眼。 “嗯,起来吧!” 陆美人趁机往前一步,大大的眼睛华彩流转,萧含玉这才发现,这陆美人会被明武帝看中,绝对是有资本的。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歪成这样了。 “皇上,五皇子已经快六岁了,是不是可以安排他入上书房了?” “哦,已经快六岁了?朕知道了,到时候自会安排他进学。你先退下吧。” 明武帝略带惊讶地看了元晙一眼,看他个头,他还以为只有四岁,没想到已经快六岁了。明武帝再看了打扮另类的陆美人一眼。 他记得最初还是个宫女的陆美人,有种皇宫妃嫔们不具备的异域风情——自然野性,大胆张扬。 精致艳丽的容貌,还有饱满性感的身体,在一众卑微柔顺的宫女当中,十分凸显。也因此得罪了上面的管事姑姑,才会被路过的他看到。 在元晙生下来以前,明武帝是十分宠爱陆美人的。所以她才能以宫女的卑微身份,被擢升为美人。不仅被他允许孕育龙嗣,还不顾宫规,同意将元晙留在她身边,让她亲自抚养。 只是自从元晙出生后,陆美人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天学着其他妃嫔打扮,将自己整得不伦不类。明武帝说过两次,她也不改。渐渐地,明武帝就不再宠幸于她。连带着她生下来的五皇子,也一并冷落了。 只是今天看来,陆美人不仅没有改过,反而变本加厉。让自己当初对她的宠爱,变成了如今的一个笑话。 明武帝心情极为不好地冷哼了一声。开始考虑自己的儿子,只怕已经不适合让她抚养了。 元晙听到了明武帝的冷哼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于自己的父皇,他只在大的宫宴上,才能见到。有过愤怒,有过失望,如今已经变成了麻木。 只是萧含玉还是在他隐忍的眼底,看到了那丝对父亲的的渴望和孺慕。 就和她曾经对父亲的期盼一样。 同病相怜的境况,让萧含玉心生不忍。她一手撑在桌案上,指着元晙“啊啊”叫了两声,顺便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脸。 萧含玉的声音引得明武帝低头看了一眼:“玉儿喜欢这个哥哥是吗?” “啊啊——” 那是你儿子,我喜不喜欢有什么用?萧含玉心里翻了个白眼。 可惜明武帝看不透她的内心,只想着哄她开心。 便冲元晙招了招手:“你近前来。” 元晙冰冷的表情破裂,带着一种激动的无措,走到了明武帝面前。 萧含玉抓起一双筷子,递到元晙的面前。看这可怜的孩子一副没吃饱过饭的样子,比我可惨多了! 元晙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菱花袄的漂亮小孩,他不知道她是哪个妃子生的,被父皇一直抱在怀里,一定是很受宠爱了。 他有些嫉妒她。可是又有些感激她。如果不是她,他一定没有机会亲近自己的父皇。 “玉儿高兴吗?皇姨父留下这个小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皇姨父?元晙有一刹那的惊讶。竟然不是公主! 明武帝将萧含玉交到魏直英手里:“带着玉儿和晙儿到一边去玩,好生照看着。还有,把这盘双色马蹄糕端过去,小馋猫已经盯着它许久了。不过不许她多吃。” 元晙抬头多看了明武帝一眼。原来父皇也会这么体贴吗?如果自己好好表现,有一天,他会不会也这样温柔地对自己? 魏直英等明武帝说完,没有其他交待了,这才弯了弯腰,准备带萧含玉和元晙下去。 明武帝突然又想起一事:“对了,把晱儿也叫过来吧!小孩子一起玩热闹。不过要好生看着,不要再发生上次的事了。” 萧含玉有那么一刻不太乐意。谁想跟那个讨厌的家伙玩了?可惜明武帝的话,她反抗不了。 等她看到黑着脸的沈嫔,带着一脸委屈的元晱过来后,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小样!害怕了吧?姑奶奶可是有不少手段等着你来呢! 第17章 打脸,唱作俱佳 萧正源与邓氏的位置离得比较远,远远看着明武帝手中抱着的孩子,这才想起自家还有个孩子还在宫里养病。 只不过他们两人都没有将那个孩子,与明武帝手上抱着的孩子联系起来。 毕竟一个随时会病死的孩子,又不是皇室血脉,明武帝能看一眼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抱着她。 邓氏品级不够,是不能随时进宫的。这也是她对萧含玉不管不问的一个借口。没办法,谁让我进不了宫呢?有心无力啊! 不过现在已经进了宫,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问一声才对。 和萧正源说了一声,邓氏起身向皇后娘娘走去。经过宫女通报后,邓氏才被允许上前。 “妾身萧邓氏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贺兰嘉懿冷眼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邓氏,等她行完了礼,这才随意地叫了起。 邓氏不敢抬头,眼睛只敢看着那精致华丽的裙摆。 “妾身的二孙女,有劳娘娘费心,带入宫中治病,妾身及妾身全家都感激不尽。今日得蒙天恩,入得宫来,妾身特地前来拜谢娘娘。” “萧老夫人不必多礼,玉儿亦是我贺兰家的血脉。我这个做姨母的,替妹妹尽一份心,应当应份的。” 皇后坐在高位,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邓氏面对气场强大的皇后,这种一面倒的压制的感觉,令她极不自在。她也不敢多做停留,直接转入了正题。 “玉儿到底是姓萧,娘娘肯垂爱,已是她的万幸。只是自她入宫,已是大半年过去。妾身唯恐她会连累娘娘被皇上误会。因此恳请娘娘,不如让妾身将她带回去。妾身不敢辜负娘娘的好意,一定尽心尽力为她调养身子。” 说完,便心怀忐忑地等着皇后娘娘的发落。 “呵呵!”贺兰嘉懿轻笑一声,听不出是高兴还是讥讽。“玉儿最是乖巧懂事,不仅是本宫喜欢,皇上也极为疼爱。萧夫人若是想将玉儿带走,恐怕我答应了还不成,你得亲自去求皇上。” 邓氏心里一惊,脑中飞快地转动着,思考着如何应对。 若她得了皇帝青眼,实则对萧家并无好处。毕竟当初是他们忽视于她,才会被接进宫中治病的。不过一个小官之女,皇帝未必能注意。一旦皇帝注意了,便成了萧家的污点。 想到萧家有可能因此而被皇帝厌弃,邓氏对萧含玉的不喜更甚。 “皇上这会也没空,本宫让人带萧老夫人,先去见见玉儿。萧老夫人也好多点时间想想,一会怎么跟皇上开口。” 贺兰嘉懿点了身边的乐心,乐心便走出来朝邓氏施了一礼:“萧老夫人,这边请,奴婢带您去见玉小姐。” 乐心也是贺兰嘉懿身边的大宫女,邓氏不敢在她面前尊大。回了礼,一步一趋地跟在她身后,朝后殿走去。 路上,邓氏有心向乐心打听,可惜乐心一直沉默不语,目不斜视地带着邓氏,直接到了萧含玉玩耍的后殿暖阁里。 邓氏刚刚靠近,便听到里孩子吚吚呀呀的声音。 元晙与元晱两兄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彼此并不熟悉。元晱更是没心没肺,对这个在后宫中没什么存在感的五皇兄,一点印象也无。 他不记得元晙,到是记得萧含玉。可能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 估计是沈嫔私底下教育过元晱,让他不要靠近萧含玉。因此今天晚上他一直离得远远的。 萧含玉也懒得理他,反倒是拉着元晙吃吃喝喝,玩得不亦乐乎。 元晱到底是孩子,又活泼惯了,只想找人玩。慢慢慢慢地,就挪到了萧含玉面前。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萧含玉眼睛都酸了,便一巴掌呼了上去,元晱顿时惊呆了,一时委屈得不行。 四周看了看,没看到母亲,便包着一包眼泪要哭不哭地扁着嘴。 萧含玉还奇了一会,这家伙居然忍着不哭出来。沈嫔是怎么教孩子的?太神奇了! 没能让元晱哭出来,萧含玉也觉得没意思,便拉着元晙,要他扶着自己走。 元晙听不懂她的话,还是旁边一直跟着萧含玉的奶娘看明白了,便一步一步教元晙扶着萧含玉站起来,然后双手扶在她的腋下,带着她慢慢走。 这还是元晙第一次跟小孩这么亲密的接触。扶着萧含玉歪歪扭扭走了几步,看她不顾自己身体的平衡,笨拙地迈着大步,忽然觉得小孩子原来是这么可爱。一贯冷漠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纯真的笑容。 萧含玉正好仰头去看,元晙纯净笑容便毫无防备的展现在她眼前。 乖乖,这元晙笑起来真好看。前世自己怎么不记得他长得这么漂亮?不过后来听人说,元晙在一次战事中被人伤到了面部,毁了容。现在想起,萧含玉心里都觉得可惜。这么好的相貌被毁了,真是老天不长眼。 走回头,看到呆坐在那的元晱,萧含玉心里啐了一口:被毁容的怎么不是这货啊? 萧含玉顿时恶从心生,拽着元晙大步朝元晱走去。 元晱这会眼泪刚刚下去,长长的睫毛还粘在一起,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两人。刚刚吃过亏的,现在还是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在元晱面前站好,萧含玉扯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一脚蹬到了元晱的脸上。元晱重心失去平衡,便往旁边一歪。两只手却反射性地抱住了萧含玉的腿,于是萧含玉也遭了殃,跟着他一起摔到了榻上。砸得她眼冒金星。 “啊啊——” 元晱莫非真是老天爷派来克她的?跟他在一起准没好事。 萧含玉怨念丛生的时候,却没想过,本就是她自己非要去捉弄元晱的。人家只是顺势而为。 元晙没能拽住萧含玉,心里一慌。糟了糟了,玉儿妹妹摔倒了,父皇会不会怪自己没用? 于是他赶紧弯腰去扶萧含玉,不想绊到了元晱的腿,一个踉跄,自己也和他们摔到了一起。 邓氏跟着乐心走进后殿,入眼的那一幕,便是三个小孩滚作了一团。旁边嬷嬷宫女急急忙忙上去分开他们。 “这……这……” 邓氏急了,宫中的孩子不是皇子就是公主。萧含玉要是闯了祸,岂不是会连累她们萧家? 这边邓氏如何想,萧含玉是不知道。她只知道有仇报仇。趁着混乱的时候,罪恶的小胖爪使劲掐了元晱几把。终于把元晱给掐得大哭了起来。 你哭我也哭,要比嗓门是不是?萧含玉也嚎了起来。两个人一声比一声大,差点将后殿的屋顶都给掀翻了。 所有的人都围着元晱和萧含玉,急得团团转。只有元晙一个人默默地爬了起来,站在一旁无人理会。一脸落寞地站在角落里。 “和玉小姐一起哭的,是六皇子。旁边那个是五皇子。” 正在邓氏不知所措的时候,乐心淡淡地向她介绍道。 邓氏想替萧含玉说句赔罪的话,却发现一屋子都是嬷嬷宫女,没有一个正经主子。邓氏自持身份,赔罪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想到乐心是皇后身边的人,邓氏还是决定拿出当祖母的样子。 “祖母的乖孙孙,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 邓氏一脸心疼地走上前去,分明就是最慈爱不过的祖母的样子。却没发现背后的乐心,眼底一闪而逝的鄙夷。 萧含玉听到声音,这才惊喜地发现,祖母居然来看她了! 前世萧家唯一对她好点的,便是祖母邓氏了。其他人都不理她,唯有邓氏会关心她几句。 “啊啊——” 萧含玉顾不上哭,笑着向邓氏怀里扑去。 看到哭得一脸眼泪鼻涕的小人扑到自己身上,邓氏想也没想地就将萧含玉推了出去。 若不是旁边有人及时伸手扶了一把,萧含玉又要摔一个跟头。 错愕地看着邓氏,萧含玉黑亮的眼睛顷刻间暗淡了下来。 邓氏也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急忙拿出手绢,上前给萧含玉擦脸。 “哟,瞧这哭得跟花猫一样,真是个小可怜。不要怕,祖母最疼你了。来,给我的小乖孙擦擦!” 想到自己一脸粘粘糊糊的,萧含玉心里松了口气。如果有人脏兮兮地扑过来,自己一定也不会愿意的。 元晙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这人的脸怎么这么假,前后表情很是奇怪。 替萧含玉擦干净脸,邓氏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的,跟之前明武帝抱在手里的孩子居然很相似。 没等她琢磨出味来,旁边萧含玉的奶娘通过乐心,知道了邓氏的身份,便笑着说道:“到底是亲的,从没见过,一见面就粘上您了。” 萧含玉心里一紧。差点就露馅了! 还好现在年纪小,仗着什么都不懂,还能蒙混过关。 邓氏笑了笑,心里却不以为然。 “自打玉儿生下来,就蒙皇后娘娘恩宠,将她放到身边调养,真是费了不少心。这些日子,家里人也都想得紧。我看玉儿身体好了不少,还想着带她回去。只是娘娘说,皇上挺喜欢玉儿,这事只怕得皇上同意才行。我家玉儿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福气,皇上和娘娘都这般疼爱她。我们萧家肝脑涂地,也不能报上一二分。” 奶娘不知其中玄机,因着帝后对萧含玉的看重,也想跟邓氏处好关系。 “玉小姐是个有福气。皇上比皇后娘娘还要疼她。刚才在大殿上,还是皇上一直抱着呢!” 邓氏嘴角的笑容一僵。那时皇上抱着的,果然是她? 第18章 财源滚滚 邓氏不动声色,抱着萧含玉轻轻地晃悠着。 眼神却极复杂地看着这个尚且懵懂无知的孙女。 凭什么这个孩子就有这么大的福分?若是能帮到老爷和翰儿,我便认了也无妨。只是如果会妨碍到萧家,少不得自己还要筹谋一番。 萧含玉静静地依偎在邓氏怀里,这是萧家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因为有她在,自己才没被完全隔绝在萧家以外。因为有她在,她才觉得自己确实是萧家的子孙。 邓氏轻轻将已经熟睡的萧含玉放了下来。 奶娘将她接过去,朝邓氏笑着点了点头:“萧老夫人,我先送玉小姐回去,多有怠慢,还望恕罪。” 邓氏连忙客气道:“我们玉儿还要烦你多费心,我代她已经过世的母亲先谢过了。” 说着,悄悄塞了个荷包过去。 奶娘急忙谦让。邓氏又怎么会肯收回? 到底怕惊动了睡着的萧含玉,奶娘眼含谢意,在一众宫女的帮助下,将萧含玉捂得严严实实,带她回了凤仪宫偏殿。 邓氏看着她们远去的背景,心里盘算着怎么了萧正源说这事。 “萧老夫人,现在可是回正殿?” 乐心站在一旁不出声时,存在感极低。等她说话时,邓氏才发现她一直都没离开过。 “是,麻烦姑娘了!” 邓氏回到正殿时,宴席已经要散了。明武帝和皇后娘娘都已经不见了。 萧正源正要问话,邓氏轻轻摇了摇头。正殿里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回了家,萧正源夫妇换了衣服,坐在一起喝茶。邓氏摒退了下人,这才将见到萧含玉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这么说,二丫头在宫里过得挺好?”萧正源一向不大管后院的事,对这个孙女也没什么感觉。“既然皇上与皇后娘娘愿意留她,便让她留下好了。改天方便,我再亲自去向皇上谢恩。” “老爷!”邓氏微微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荣氏过门的时候,还是要想办法让她回来一趟的。不然,外面怎么看我们萧家?我们萧家累世清贵,不能让人指着大门,说我们萧家卖孙女。” 萧正源被邓氏这么一说,也生出了几分踌躇。邓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他为难了。自己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能不知道?一心读书,于人情世故竟是半点不通。 “老爷,以前二丫头留在宫里,一则她体弱,需要太医医治;二则母亲刚去,无人教养,皇后娘娘这才将她带在身边。等荣氏进了门,二丫头也得管她叫一声母亲,交给荣氏教养,再合适不过。您面圣的时候,谢了恩,再将这事提一提,看看皇上是个什么意思。” 萧正源不耐烦这些俗务,说了一会便直摇头。 “回不回来,她都是我萧家的后人。娘娘肯留在宫中教养也是恩典。一切看上面的意思罢。” 说完起了身朝外面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去书房看会书,就不回来了。你也不必等,早些安置吧!” 邓氏深深喟叹了一声。这满府里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商量的人。只希望荣氏是个好的,过门后能帮衬自己一二。 萧含玉觉得鼻子痒痒的,伸手挠了一下。等痒痒的感觉消失了,她又继续睡。没过多久,又痒了起来。她不耐烦地甩了甩头,小胖爪子一顿乱舞。 “呵呵,真可爱!”元晠清俊的声音传入耳中,萧含玉这才勉强自己,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元晠笑嘻嘻地趴在床边,看着睡得一脸白里透红的萧含玉,手上拿着一根翠羽。 “懒丫头,快起床了!”眼见着萧含玉又要睡过去了,元晠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 萧含玉用力拍打着元晠的手,黑亮的大眼睛还蒙着一层水雾,好像马上就要哭了一样。 贺兰嘉懿在一旁看不过去了,出声制止:“好了,晠儿。别再捉弄她了。一会哭出来,你可要负责哄好。” 萧含玉这才发现,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竟然已经参加完朝拜回来了。她这才有些赧然,自己这一觉竟睡了这么久。 在乐容的服侍下,穿好衣服。萧含玉一头扎进皇后姨母的怀里,委委屈屈想要告状:“么么——啊啊——” 乐容在一旁惊讶地说道:“玉儿小姐会说话了?嬷嬷,你快来,玉儿小姐刚叫您呐!” 曹嬷嬷闻声放下手里的事,一路小跑着过来了。欢喜地问道:“你没听错,真是叫我?” 贺兰嘉懿不高兴了:“哪是叫嬷嬷,明明是在叫我,姨母的母。小孩子说不清,所以就变成了母母。” 元晠不服气,挤了进来,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快,玉儿叫我,表-哥-,表-哥-” 萧含玉自己也呆了呆,自己这是能说话了?太好了,终于可以结束当哑巴的日子了。 因此,她很是愉快地配合着大家的教导,一通乱叫。 “的的——” “么么——” “吚吚——” 一时之间,凤仪宫里竟是比过年还热闹,欢声笑语不断。 等到明武帝下了朝过来,贺兰嘉懿抱着萧含玉略带得意地指着他说道:“来,乖玉儿,叫姨父。” “姨姨——” 明武帝先一愣,随后又一喜,一把将萧含玉从皇后手里抢了过来。 “玉儿会叫人了?来,再叫一声听听。” “姨姨——” “不对,是姨父。” “姨姨——” 萧含玉屡教不改。固执地管明武帝叫姨姨。其实她心里也苦好不好。想叫叫不出来。这个嗓子许多音发不出,她能有什么办法。 始终教不会萧含玉喊姨父,明武帝竟生出一些挫败感。贺兰嘉懿笑着安慰道:“小孩子一般都要过了周岁才说话,玉儿才八个月,能叫成这样已是不易。慢慢说得多了就好了。” 明武帝一听又高兴了起来:“这么说,我们玉儿还是个小神童?比别人提前这么多时间,就能叫人了。” 看萧含玉又抓着自己新戴的一块玉佩,便要将它解下来:“今天是我们玉儿的大日子,又是元旦,必须要有奖赏。” 贺兰嘉懿急忙拦住明武帝的动作:“皇上不可!这可是代表您身份的,怎能轻易赏人?之前玉儿已经得了您的奖赏,这事可一不可二。她一个小人,哪受得起这么大的福分?再说,臣妾也不想让她养成,见着好东西就抢的霸道性子。不然别人还不得背后说我不会教孩子?” 明武帝想了想萧含玉之前的举动,也不由得有些黑线。 萧含玉恋恋不舍地看了手里的玉佩一眼,最后还是决然地放了手。她知道姨母的顾虑。虽然明武帝现在高兴不说,以后万一触怒了他,这些事都将成为她的恶行。 不过很快她就不用留恋这块玉佩了,因为明武帝用了更多的东西替代。 “魏直英,将我新入库的那串东珠手串,两匹妆花缎,八仙莲花小银镜,金镶玉芙蓉铛,再找一匣子各色宝石,一并拿来,就当玉儿能说话的贺礼。” 萧含玉笑得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果然皇帝的大腿要抱牢。看看人家多大方啊! 贺兰嘉懿好笑地看着萧含玉一副财迷样,偏又凑趣地说:“皇上都打了赏,我这个姨母也不能小气。把那柄白玉嵌彩石鹌鹑如意拿上来。” 元晠也不甘示弱:“我也有礼物送给玉儿。” 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出去叫人回东宫取东西去了。 明武帝摸摸头发有点长了的萧含玉,脸上的喜色已经淡去。 “皇后,今天萧正源单独求见我。你猜是为什么事?” 贺兰嘉懿面色淡然,昨天见到邓氏,就猜会有这么一出。 “想把玉儿接回去?皇上可是答应了?” 虽然不知明武帝对玉儿到底怀着怎样的想法,只以他目前对她的态度来看,贺兰嘉懿不认为他会同意让玉儿出宫。 果然,明武帝摇了摇头。 “到是打的好主意。病了就不管,死了也和他们无关。现在好了,就想接回去。不说我们为玉儿担了多少心,光这几个月花费的天材地宝,恐怕把萧家卖了也还不上。”贺兰嘉懿语含讥讽地说道。 瞥见明武帝面色不愉,缓了缓口气,才接着道:“他们只怕也不是真心想将玉儿接回去。之前从未露过面,别人也不知道,他们便当什么都不曾发生。除夕宴上,您将玉儿抱了出去,有心人自然会打听。这事传出去,萧家自诩清流,可不是打自己的脸?” 明武帝瞧着贺兰嘉懿比往日要刻薄上几分,这般模样,竟比往日端庄大气的样子,更生动了几分。想想自玉儿来了以后,自己的皇后倒是越来越真实了。 这么想着,明武帝的郁气也没了。反而笑着拍了拍贺兰嘉懿的手:“怎么?还在为嘉敏的事难过?” 他与贺兰嘉懿青梅竹马,自然对贺兰嘉敏也熟。贺兰嘉敏与姐姐的端庄大气不同,她活得更加肆意率性,宛若火红的凤凰花,热烈又精彩。 当年贺兰嘉敏嫁得突然,贺兰嘉懿很是不满,对萧家百般挑剔。若不是贺兰嘉敏铁了心要嫁,贺兰嘉懿只怕要把萧家贬到尘埃里去了。 如今成婚不过几年,贺兰嘉敏就去世了,想也知道,贺兰嘉懿对萧家只怕已经恨到骨子里去了。若不是考虑几个孩子今后的名声,贺兰嘉敏的几个孩子只怕一个都不会留在萧家。 明武帝相信,以镇国公的脾气,拆了萧家都是小事。今天镇国公府之所以没有动静,其中,精明理智的国公夫人一定出力不少。 贺兰嘉懿继承了国公夫人的理智,但其实骨子里,同样有镇国公的霸道。 之所以明武帝不象其他皇帝,对后族百般忌惮,整日惦记着要削弱后族,也是因为他了解,贺兰家的人都是真性情。 一分恩,百分偿。 同样,一分恨,百倍还! 只要自己不亏待他们,他们就必然会是自己最忠心耿耿的臣子! 第19章 吃货的斗争 贺兰嘉懿轻抚着萧含玉的白嫩小脸,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还是白玉团子一样的脸上,五官都还没长开。可是和贺兰嘉敏一起长大的她,怎么会不记得敏儿的样子?其实,这个孩子在敏儿的几个孩子里,是最象她的。 “萧家薄待了她,萧文翰也负了她。” 虽然敏儿什么都不肯说,也不许她们插手管她的事。一朵鲜研的花朵彻底在萧家后院枯萎下来,她们也不可能无知无觉。 曾经插手管过两次,被敏儿知道后,大发了一通脾气。她们也只能依了她,不敢再管萧家的事。 结果,却是阴阳两隔。 看到贺兰嘉懿陷入伤痛,明武帝有些后悔自己说的话。对萧正源也有些迁怒了。 “玉儿是个好的,你便是愿意一辈子养在身边,朕也依你。” 难得听到明武帝温言软语,贺兰嘉懿心里的哀伤也淡去不少。 “皇上可是金口玉言,说出来,断没有再反悔的。臣妾就是想将玉儿留一辈子。如此,臣妾叩谢皇上恩典!” 然后又捉着萧含玉的一双胖爪子,双手作揖:“玉儿,说谢谢皇姨父——” 萧含玉顺着皇后姨母的力,变下腰作了一个揖,口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谢谢谢谢谢……” “啧啧,丫头这是准备唱歌了?”明武帝点了点那张粉嘟嘟的小嘴,好笑地说道。 萧含玉只是望着明武帝傻笑。 将两人之前的话全听到耳里,第一次对母亲的事情起了好奇。皇后姨母似对萧家怨恨不浅,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呢?她记得前世姨母也曾因自己对萧家人掏心掏肺地好,颇有意见,也多次劝说过自己。只是自己对亲情的执念太深,根本没听进去。 贺兰嘉懿放开萧含玉,让她自己活动。 这边又对明武帝说:“萧正源可还说了其他事?” 明武帝早知皇后的聪慧,也没打算为萧家隐瞒:“嗯,等嘉敏的周年忌一过,萧文翰就要续弦了。名义上便是玉儿的母亲。他希望玉儿到时候能到场。” 贺兰嘉懿沉思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虽然玉儿养在我身边,到底还是姓萧。年节大事,还是不能缺席的。我也没打算让玉儿不认萧家。” 明武帝对皇后的理智很满意。如果皇后不让玉儿回萧家,他说一句话不费什么事。只是强行让人家骨肉分离,难免让人诟病。 皇后能这样想,自己也能给萧正源一个交代。这样很好! 至于萧文翰,不过一个靠着岳家才升上去的五品小官,才学也不及其父,他根本不需要在意。 “那这事就这样吧!” 明武帝起身,看到萧含玉撅着屁股,趴在榻上,眼睛已经眯得只剩一条缝了,嘴角还有口水流了下来。 “呵呵,小丫头要睡觉了!叫人将这个样子画下来才好。” 贺兰嘉懿回头,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不管再多烦恼,看到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就只剩下愉悦了。 “朕今天亲自哄她睡。”明武帝挥开准备上前的奶娘和宫女,信誓旦旦地说道。 贺兰嘉懿先是一愣,很快便笑了起来:“那臣妾可要见识见识皇上的本事了。你们都让开点,不许插手,不然妨碍了皇上,小心治你们的罪。” 明武帝这会心情好,和自己的妻子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自有一番情趣。 只是萧含玉在明武帝笨拙的动作下,生生被弄醒了。她极其不爽地准备抗议明武帝的粗暴。 还来不及开口,已经憋出了一头汗的明武帝一手捏住她的嘴巴,向她许愿说:“玉儿乖乖的,不许哭!配合好皇姨父,明儿赏你一匣子宝石。” 顿了顿,看着萧含玉水雾雾的黑眼睛,又加了一句:“再加一碗白玉南瓜泥。” 萧含玉彻底被安抚住了。强忍着睡意,乖乖配合着明武帝的动作,将厚厚的衣服脱掉。 大功告成的明武帝看着贺兰嘉懿得意地说道:“怎么样?皇后娘娘可还满意?” “皇上英明神武,无所不能。”贺兰嘉懿一边笑着回话,一边拿出手帕擦了擦明武帝一额头的汗。 明武帝看到雅致的手帕上,一点点被汗渍沾染,这才有些讪然。 贺兰嘉懿眼含笑意,也不点破,伸手扶住明武帝的手臂:“皇上,玉儿已经睡着了。臣妾也服侍您去安置吧!” 明武帝大手覆在那双如玉的娇嫩纤手上,暧昧地捏了捏。看到贺兰嘉懿脸上染上一层绮丽的艳色,这才大笑着携着她的手,去了正殿的寝宫。 曹嬷嬷掖了掖萧含玉的被角,满脸的喜色。 皇上与娘娘的感情越来越好,玉儿小姐功不可没。 第二天醒来,萧含玉还牢牢记得明武帝的许诺:一匣子宝石,还有白玉南瓜泥。 萧含玉现在已经开始长牙了,能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对奶娘也越来越抗拒。 她又不是真的小婴儿,之前是没办法。现在能吃其他替代品了,自然不想再被奶娘哺乳。 “玉儿小姐又不肯吃奶了?”曹嬷嬷刚进门,便看到奶娘一脸的难色。 奶娘向曹嬷嬷行了个礼,愁容满面地回道:“嬷嬷,小姐现在根本一点奶都不肯吃,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曹嬷嬷走到床面前,拍着手吸引她:“来,玉儿,不喝奶会长不大哦!快过来!” 萧含玉一扭屁股,往床里面更深的地方躲了过去。任凭几个怎么劝说,都不肯出来。 奶娘急得都快哭了。 皇上与皇后对玉小姐都无比看重,若是自己带不好玉小姐,一定会被皇后娘娘怪罪下来的。 曹嬷嬷也泄了气。玉小姐脾气倔,硬来是不行的。 元晠走进来,看了一眼,没看到萧含玉,一屋子人愁眉苦脸。 “这是怎么了?玉儿呢?” 曹嬷嬷急忙向太子行礼,回道:“殿下,玉儿这会耍性子,不肯喝奶。大家伙正发愁呢。” 没有曹嬷嬷几人挡住视线,躲在床角,穿得一身喜气的小胖球,便暴露在元晠的眼前。 元晠斜身坐到床上,伸手朝萧含玉招了招:“玉儿过来。” 见是太子表哥来了,萧含玉迅速往床上一趴,四脚着地,噌噌噌飞快地爬了出来。然后借着元晠的手站起来,往他怀里一扑,两只小胖手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到他的肩窝里。 元晠抱着这个软软的小宝贝,心里说不出的舒服。情不自禁地抱着她晃了晃。 “玉儿怎么不肯吃奶了?是不是不喜欢?” 元晠如今虽然个头不小,但还是清脆的童声。这样细声细语地哄着一个小奶娃,样子颇有些喜意。不过当事人全然不自知。 元晠的话,简直说到萧含玉的心坎里去了。 她抬起头,瞪着一双黑黑亮亮的大眼睛,样子极为认真地摇了摇头:“不不——” “不喜欢?”元晠极有默契地接了下去。 “啊啊!”用力地点了点头。 太子表哥太棒了!他真的懂自己的意思呢! 得了萧含玉的肯定,元晠抬头问曹嬷嬷:“嬷嬷,玉儿已经能吃很多东西了,不能代替奶吗?” 曹嬷嬷犹豫了一下,斟酌着回答道:“也不是不行。穷人家的孩子有些没奶吃,用米糊糊一样能养大。不过有条件的,还是要喂奶的。一般得吃到一岁多,才会断奶。喂奶还是更好一点。” 事关萧含玉的身体健康,元晠也不会乱来。 他低头看着萧含玉的眼睛,非常认真地和她商量:“玉儿,你现在还小,要吃奶才能长大。不如你先吃着,一会表哥再让人准备别的好吃的给你。” “不不——”萧含玉打算顽抗到底,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一声“咕咕”的声音从萧含玉的肚子里传来。 萧含玉瘪着嘴,一双晶莹清澈的眼睛眼泪汪汪地看着元晠。 我都饿成这样了,你们还忍心强迫我? 元晠看不得她这副可怜样,立刻心软了。 “嬷嬷,先准备其他吃食给玉儿垫肚子。不能饿着她。一会再说这个问题。” 萧含玉心里窃喜。还是太子表哥对她最好。 抗争胜利的萧含玉,乖宝宝一样,老老实实地坐在元晠的怀里,一口一口吃着奶娘喂的玉米鸡蓉粥。 咸香可口的玉米鸡蓉粥,煮得又浓又稠,不用嚼,一滑到底。 吃饱喝足的萧含玉,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小手拍了拍自己圆溜溜的肚子。 奶娘收走了碗,元晠接过旁边递来的热帕子,仔细擦了擦萧含玉的嘴。 “好了,玉儿吃饱了。表哥陪你玩一会。不然等母后回来了,又要和我抢了。”元晠抱起萧含玉,学着奶娘的,慢慢拍着她的后背。 凤仪宫正殿,凤椅上贺兰嘉懿笑容浅淡,看着季淑妃袅袅娜娜地走了出去。 “娘娘,这季淑妃刚放出来,就让您不痛快,您就这么忍着?皇上现在可不一定会为了她,驳您的面子。” 贺兰嘉懿平静地听着乐容为她不平,将手上景泰蓝镶红宝石的护甲,一根根拔了下来。 “这有什么可气的?皇上恩宠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怎么还看不透?况且,不看她,也得看季太师的面子。我太过为难季雅,到时候皇上的脸上就不好看了,不是招他嫌吗?” 乐容也只是一时气过头,才会口不择言。这会清醒过来,也明白了皇后的话。 “是奴婢多嘴了。” 乐容伸手扶起贺兰嘉懿。 “玉儿该醒了。与其在这生气,还不如去看看我的宝贝玉儿。”贺兰嘉懿换下端庄的面具,嘴角勾起一道真实的笑容。 “乐容,退一步海阔天空。今日受一点点委屈,焉知以后不会成为我的福气?” 第20章 下马威,排斥 又一年“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的时节。 脱去一身累赘的衣服,萧含玉感觉身体都轻了几分。伸伸胳膊,甩甩腿,该是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已经能独立走几步的萧含玉,已经成为凤仪宫头号重犯。随时随地身边不少于四人进行实时监控,另有两人候补。 贺兰嘉懿领着曹嬷嬷和乐容走了进来,一见萧含玉,便扬声笑道:“玉儿快来,试试新衣裳。” 乐容手上拿着一套金红两色妆花缎织彩百蝶嬉花图样,上衣下裤的衣裳。 不容萧含玉分说,乐容就直接动手替她换衣服了。换好后,一拍巴掌:“玉小姐这么穿,最是喜庆不过了。” 看着一团喜气,玉雪可爱的小人儿,贺兰嘉懿嘴角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不错,到时候抓周就穿这身。” 再有几天,萧含玉就满周岁了。之前洗三、满月,因为生病的原因,都未能办成。这一次,贺兰嘉懿是决定大办一场,替萧含玉补回来。 “玉儿要是这么穿着回去,只怕萧家人又要拉脸子了。” 曹嬷嬷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却全是幸灾乐祸。 萧含玉生辰当日,她要先回萧府祭拜母亲。 一大早,萧含玉穿上准备好的素服。曹嬷嬷打头,奶娘抱着,四名宫女,四名太监跟随,另外还有一队侍卫保护。 浩浩荡荡地领着这一大群人,萧含玉自出生后,第一次回萧府。 萧府下人被这阵仗给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跑去正院向老夫人禀报。 邓氏也吃了一惊。知道萧含玉要回来,可她以为只是奶娘再带两个小宫女就差不多了。没成想,居然是曹嬷嬷亲自领着这么一大群人。 “老夫人,曹嬷嬷代表的是皇后,又是有品级的,要不要开中门迎一下?”钱嬷嬷可不想自家主子得罪宫里的人。 邓氏咬了咬牙,顶着沉沉的压力,又坐了下来:“不用。再有品级也不过是个奴婢,还用不着我萧府开中门去迎。” 钱嬷嬷知道邓氏最讨厌有人拿权势压她,越压,她越不服输。 “可是二小姐是嫡女,还是第一次回来,开个中门也不过分。”钱嬷嬷还想劝邓氏。 邓氏不满地横了钱嬷嬷一眼:“到底谁是你主子?一个奶娃娃罢了,有何资格走萧家的中门?” 瞥见钱嬷嬷嘴巴动了动,一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好了,就这样,让她们从侧门进来。” “是,老夫人。老奴这就去安排。”见实在劝不动,钱嬷嬷只能暗自叹息一声,打算下去安排。 邓氏又发话了:“把大少爷和两位小姐接过来。祠堂那边可都准备好了?” “老奴都准备好了。一会大爷来了,就可以带着几位少爷和小姐去祭拜。” 邓氏点了点头,挥手让钱嬷嬷退下。 曹嬷嬷带着萧含玉在马车上坐了半天,萧府的下人才开了侧门。钱嬷嬷到底心有不安,亲自迎了出来。 站在马车底下,朝里面请安:“奴婢恭迎二小姐回府!” 曹嬷嬷撩了撩帘子,见下面只孤零零站着钱嬷嬷,便冷哼了一声。这算是下马威? 从马车上下来,看着毫无动静的中门,眼中闪过冷冷的寒光。 一个机灵的宫女走到曹嬷嬷身后,声音不高不低地传入钱嬷嬷的耳朵里:“嬷嬷,咱们还是赶紧办事吧,别误了时辰。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有太子殿下,还在宫里等着玉小姐回去呢!” 曹嬷嬷赞许地看了这个小宫女一眼,点了点头。又回身看了看萧含玉,将她从奶娘手里接了过来。目不斜视地从钱嬷嬷眼前走过。 等进了万松堂,邓氏这才笑着站起身来:“不知道是曹嬷嬷亲来,多有怠慢,还望恕罪!” 不等曹嬷嬷开口,又看向萧含玉:“还是宫里头养人,二丫头看着比之前更水灵了。我家三丫头就没法和她比。” 说着,抬起手冲萧含玉说道:“来,二丫头,到祖母这里来。” 萧含玉看着曹嬷嬷犹豫了一会。 她知道皇后姨母与曹嬷嬷都不喜萧家。只是这毕竟是她的血亲,即便重生一世,她还是忍不住渴求这份亲情。 “祖-母-” 萧含玉眨去眼中的水雾,朝邓氏张开了双手。 看到萧含玉的动作,邓氏对她的不喜减了两分。心里有些得意:养得再精心,始终还是血脉占上风。 这么想着,一种胜利的满足感充斥在邓氏心间。 “曹嬷嬷请坐!难得见二丫头一回,老身有些激动,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曹嬷嬷也不生气。邓氏再有不满,也不敢在明面上失了大义。这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她只当没看见。 “明则(云倩)给祖母请安!” 看着大哥大姐规规矩矩地请完安,又向曹嬷嬷行了礼。萧含玉拉了拉邓氏的衣服,指着他们二人说:“哥哥!姐姐!” 邓氏这才发现萧含玉居然已经能叫人了。之前喊她的时候,因为光顾着和曹嬷嬷较劲,压根没往心里去。 见萧含玉对自家人这么亲近,邓氏心里便有了计较。 “则儿,倩儿,过来陪你们的妹妹玩。” 萧明则与萧云倩站在地下,恨恨地望着萧含玉。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象以前那样,开口闭口“害人精”地骂她。 萧含玉抿了抿嘴,挣扎着要下地。邓氏拗不过她,旁边奶娘急忙将她抱下来,等她在地上站稳了,这才松了手。人却一步一趋地跟在后面,两只手还虚扶着。 受限于身体,萧含玉现在走起来还是摇摇摆摆的,一副随时会跌倒的样子。 走到萧明则与萧云倩前面,仰起头看着他们。 “哥哥!” 萧含玉伸手去拉萧明则的手。萧明则将手往身后一背,退了一步,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 萧含玉眨了眨眼睛,眼眶微红,瘪了瘪嘴,又去拉萧云倩。 “姐姐!” 萧云倩想要学哥哥的样子,却被邓氏瞪了一眼,身体一僵,站在那不敢动了。 拉到了姐姐的手,萧含玉破涕为笑。还是姐姐心软!于是,又大声地喊了一声:“姐姐!” 白玉团子一样的脸上,甜甜的笑容,流云漓彩般的黑瞳,有着热烈又纯净濡慕。 萧云倩呆呆地看着这个“害人精”,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很温暖。长得很漂亮,而且也很可爱。萧云倩心里动摇了一下,有个这样的妹妹玩,或许也不错。 “哼!”旁边萧明则低低地冷哼了一声。萧云倩刚动摇的念头,立刻又坚定了下来。 有祖母在上面看着,她不敢将手甩开,只好撅着嘴,别过脸去。 即便如此,萧含玉也觉得很高兴。姐姐已经开始动摇了。只要自己再多努力一点,姐姐一定会接受自己的。 “启禀老夫人,大爷和三小姐过来了。”门外丫鬟通报了一声。 紧接着门帘被掀起,一身蓝灰色锦袍的萧文翰抱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 猛然一见屋里这么多人,原本眉开眼笑的表情僵了一下,换上一副淡然温和的笑脸走上前来。 “原来是曹嬷嬷来了!不过家里一点小事,劳动您的大驾,真是过意不去。” 曹嬷嬷一脸冷色,并未因萧文翰的谦恭而缓和。反而更加阴沉。 她缓缓起身,举止丝毫不错地行了一礼:“我们二姑奶奶的周年大祭,在你们眼里只是小事。在镇国公府和我们娘娘眼里,却是头等大事。我一个奴婢,当不起萧大爷的恭维。还请大爷莫要为难奴婢。” 萧文翰脸色一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邓氏急忙出来打圆场:“曹嬷嬷莫怪!我家翰儿跟他爹一样,一心只读圣贤书,于庶务却是一点不通。要是说错话了,还望嬷嬷大人大量!” 说完又吩咐道:“没看到嬷嬷的茶都冷了么?还不赶紧换了热茶来?” 等丫鬟重新换了茶,邓氏这才冲萧文翰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翰儿,你还没见过二丫头吧?你看看,皇后娘娘将二丫头养得多精贵,看着就让人喜得不行。” 萧文翰这才注意到地上一个小孩,拉着萧云倩的手,站在那一直看着自己。 “这……这就是二丫头?”萧文翰有些吃惊地问道。 不是说病得要死了吗?怎么一点也看不出象生病的样子? 这白里透红,白玉团子一样的脸,跟自己手里抱着的单单瘦瘦的三丫头一比,三丫头才象是那个体弱多病的。 再看她站在地上稳稳当当的,没有一点勉强的样子。不象是只大三丫头一个时辰的,倒象大了一年。 原本因为萧含玉的早产与体弱,对她有些怜惜。可这么一比较,怜惜没有了,更多是不平与复杂。 一个克母的孩子,凭什么比我的三丫头还过得好? 这么一想,萧文翰对自己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儿,心里排斥起来。 碍于曹嬷嬷在座,他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敷衍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已经大好了!多得皇后娘娘费心!” 竟是一字不问她的情况,也不提要接她回家团聚。 萧含玉原本满是期待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父亲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自己呢? 萧文翰转脸又笑着向邓氏说道:“娘,你是不知道,菲儿会叫爹了!她会叫爹了!哈哈!” 说着,又逗着萧芳菲,要她再喊一声爹。 “爹!”一声干干脆脆、清清泠泠的声音冒了出来。 萧文翰惊喜地叫道:“娘,你听到没?菲儿又叫我爹了。” 第21章 规矩,祭拜 “噗!”旁边的宫女忍不住笑出了声。 邓氏也有些挂不住脸了。在曹嬷嬷讥笑的目光中,点了点旁边,提醒自己的儿子:“翰儿,是二丫头在叫你!” 萧文翰一脸懵懂地顺着邓氏的手看了过去,果然看到萧含玉走到了自己跟前,乌黑清亮的眼睛里,清晰地印着自己的影子。 “爹!”萧含玉再接再厉地叫了一声。爹,我也会叫人! 被萧含玉看得有些尴尬的萧文翰,犹疑地伸出手,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表示一下亲近。 他身后一人走了出来,娇怯的身姿似弱柳扶风。 “原来这就是二小姐,比菲儿可漂亮多了!这在宫里一留就是一年,婢妾都认不出来了。” 等这人出声,萧含玉才多看了她一眼。原本以为是个丫鬟,没想到竟是萧芳菲的生母——柳娘。 萧含玉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想来他之前是一直待在柳娘的院子里。 柳娘从手上褪下一个玉镯,亲切地说道:“来,这是姨娘给你的见面礼。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姨娘的一点心意。” 看着手里被硬塞过来的玉镯,萧含玉也有些懵了。她再爱财,也没沦落到让一个妾室给见面礼的。 这时候就能看到曹嬷嬷跟来的重要性了。 曹嬷嬷起身,挥手将萧含玉手中的玉镯摔了出去,然后抱起她朝邓氏那边走了两步。 “我以为萧家好歹是清贵门第,却原来连个贱妾都能以嫡女的长辈自居,还敢给什么见面礼。我曹嬷嬷活了这么多年,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刻薄的话让邓氏与萧文翰同时胀红了脸。 柳娘似受了深深的打击,娇怯的身体晃了两下,一双盈盈美目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向曹嬷嬷。 “嬷嬷言重了。婢妾不过是见到二小姐,心生欢喜罢了。绝对不敢逾矩。还请嬷嬷口下留情,不要误会了老夫人与大爷。不然,婢妾万死难辞其咎。” 曹嬷嬷余光都不瞟她,只是姿态端得高高的,拿一双冷眼盯着邓氏。 邓氏恼羞成怒,深恨柳娘让自己在曹嬷嬷面前丢了面子。 “不知羞耻的贱人,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将她赶出去?” 本来还要重重责罚于柳娘,只是看到儿子一脸求情的样子,邓氏不想与儿子生隔阂,到底硬生生压住了脾气。 柳娘还不肯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哀求道:“婢妾知错!求老夫人开恩,婢妾还想给姐姐上一柱香!祭拜完姐姐,婢妾一定虔心抄经,为主子们祈福!” 萧文翰不忍爱妾所受的苛责,开口求情道:“娘,柳娘向来敬重敏儿,今天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准备。不然,还是等敏儿的祭礼过了再说吧!” 曹嬷嬷在一旁听得直犯恶心,口气也强硬了起来:“我怎不知镇国公府有位作人妾室的姑奶奶?妾室也能参与祭拜,我倒是孤陋寡闻了。回去我倒是要向娘娘好生说道说道。下次命妇朝拜,说给大家听听,也好让大家好好向贵府学学规矩。” 邓氏今天因为柳娘一再被曹嬷嬷挤兑,这会连萧文翰的面子也不管用了。她怒不可遏地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地摔到柳娘身前,溅了她一身的茶水。 “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关起来。等夫人的祭礼过后,再杖责二十。” 柳娘这时才真的慌了。拼命向邓氏求饶:“求老夫人饶命!婢妾再也不也敢了!老夫人饶了婢妾一命吧!大爷……” 萧文翰不忍,却不敢掠邓氏的锋头,只得偏过脸。萧芳菲受了惊,开始哭闹起来。萧文翰便用心哄着女儿,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柳娘这会也有些后悔了。 这几年她用尽手段,笼络住了萧文翰的心。在他的庇护下,连贺兰嘉敏也敢撩拨。 后来又生下了萧芳菲。萧文翰在几个子女当中,对她最是宠爱。嫡子与嫡女都被他放到了一边。 邓氏虽然也会看不惯她,但不愿与儿子为难,因此对她一再容忍。 这些年的顺风顺水,让她开始有些飘飘然,也自视过高。才会有之前的那些举动。 不想曹嬷嬷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就看不过眼了。趁着这次机会,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教训。 柳娘被人堵上嘴,拖了下去。 曹嬷嬷又瞄着萧文翰怀里的萧芳菲。 萧文翰是真怕了曹嬷嬷。见她看过来,不由自主地偏了下自己的身子,又将怀里的萧芳菲紧了紧。 “嫡子嫡女站在地上,庶女抱在怀里。萧大爷真是好规矩!” 萧文翰心里暗暗发怵,面上讪讪地说道:“菲儿太小了,我……我才抱抱她。” 曹嬷嬷却不想轻易放过他:“说的是。众所周知,萧大爷疼爱妾室庶女,远胜于正妻嫡女。不然,区区庶女,怎么敢在嫡母的祭礼上,穿红着绿?” 邓氏闻言一惊,忙向萧芳菲看去。果不其然,萧芳菲外衣下露出一角红色的内衣。大概是刚才哭闹,将外衣挣乱,这才露出里面的衣服来。 邓氏差点被萧文翰气晕过去。心里暗骂柳娘是个祸水,才会让她儿子色令智昏。 “宝珠,将三丫头抱下去,把衣服换了再来。” 曹嬷嬷闲闲地在旁边又加了一句:“多余的首饰记得也要取下来。” 宝珠低头上前接过萧芳菲,匆忙地打量了一眼。柳娘对自己的女儿也是尽心了。该有的首饰是一件没落,镶玉的长命锁、镶宝石的银镯和串着红珊瑚珠子的银脚链。 萧文翰一连在曹嬷嬷那折了几次面子,看着心爱的女儿被抱走,文人脾性也出来了。 梗着脖子指着萧含玉戴的那块玉佩说道:“她也戴了首饰,嬷嬷怎么就不提了?” 曹嬷嬷一只手托起那块玉佩,萧含玉心里一惊,生怕曹嬷嬷真将它摘下来,急忙用手捂住。 曹嬷嬷怔了怔,很快又笑了出来。放开那块玉佩,伸手点了点萧含玉的鼻子。 真是个小财迷! “萧大爷若是不满,不如自己亲手将这块玉佩摘下来?” 萧文翰被激,“噌”地站起来,大步走了过去。 刚要伸手抢走被萧含玉捂得紧紧的玉佩,曹嬷嬷慢悠悠地开口说道:“这块蟠龙玉佩自皇上登基,便一直戴着。后来见玉小姐喜欢,便摘下来,亲自戴到她脖子上。就连皇后娘娘也不敢随意将它摘下来。” 闻言,萧文翰动作一僵,一时不知要如何进退了。 这块玉佩居然是皇上赐的? 邓氏果断站起身,将萧文翰拉到一边,陪着笑说道:“翰儿不是那个意思,嬷嬷误会了。他只是见这块玉佩极为贵重,怕小孩子不懂事,容易碰坏,这才想摘下来,好生收藏才是。” 曹嬷嬷嗤笑了一声,没再出声。 等萧芳菲换好了衣服,一身素净地出现在大家面前,萧文翰动了动脚,想去抱她,被邓氏暗中拉了一把。 看了看一脸肃穆的曹嬷嬷,萧文翰气恼地止住了脚步。心疼地看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却只能任宝珠抱着站在角落里。 “时辰差不多了,翰儿,你领着他们去祠堂吧!” 邓氏作为当家主母,比萧文翰更镇得住场。平静的脸上,竟看不出一丝之前的恼怒。 贺兰嘉敏的祭礼,长辈是不用参加的。只萧文翰领着萧明则、萧云倩、萧含玉以及萧芳菲去祭拜。 到了祠堂,一众下人都被拦在了外面。 别人家的祠堂,曹嬷嬷等人自然也不好进去。 萧文翰无奈,看了眼被宝珠抱着的萧芳菲,不情不愿地将萧含玉先抱进了祠堂。将她安置在跪垫上后,这才折返去接了萧芳菲进来。 供桌上摆满了祭品,三牲四果俱全。想来萧家还不敢在这上面简慢。 地下,萧明则在前,萧云倩与萧含玉在两侧,萧芳菲最后。 萧文翰文人多情,况且最初刚与贺兰嘉敏成亲时,也是恩爱过的。此时目光落在亡妻的灵位上,想起曾经的美好,心里的悲痛喷涌而出。 “……嗟乎!夫人之德,钟郝流芳。夫人之誉,彤菅休杨。早为人妇,相夫有光。及为人母,教子有方。待人以慈,内外皆康。持家以俭,巨细咸藏……伏维尚飨!”(祭文内容摘抄自网络) 声情并茂地读完了祭文,萧文翰流下两行清泪。 看着亡妻留下的三个儿女,不管大小,俱是神情肃穆,认真虔诚地伏地叩拜。唯有最小的女儿懵懵懂懂,坐在那好奇地看着前面哥哥姐姐们行礼。 萧文翰的目光不由得放到了前面的萧含玉身上。 同一天出生,不过相差一个时辰,萧含玉与萧芳菲的差距居然如此之大。 一个能走,能说,甚至祭拜时也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行着礼。 一个刚会叫爹,还只能扶着站一会,全然不知此刻要做些什么。 莫非母亲的血脉,在后人身上体现得如此之大? 祭拜完母亲,萧含玉看着上面的牌位,想到父亲兄姐对自己的不喜,想到前世父亲指责自己克死母亲时的无情,不由得悲从中来。跪在那大哭了起来。 其实她很羡慕哥哥姐姐,甚至羡慕萧芳菲。 因为他们都曾享受过母亲的疼爱。唯有自己,不仅没得过母亲的疼爱,甚至一生都背着克母的沉重包袱,永远在萧家抬不起头。 第22章 偏心,谋嫡 萧含玉的哭声象是一个引子,萧明则与萧云倩想念着母亲,也跟着哭了起来。后面萧芳菲什么都不懂,只是因为大家哭,她便也跟着哭。最后连萧文翰都忍不住掩面悲泣。 听到祠堂里哭声震天,祠堂外的人都面面相觑。不会是几个孩子打起来了吧? 萧文翰一个文弱书生,虽然也会抱着萧芳菲玩一会,但让他带孩子,真心不是个能靠得住的。 曹嬷嬷不由得担心起来。玉儿哭得这么凄惨,不是出什么事了吧?如今身子虽说好一点了,却也禁不得一点波折。 就在曹嬷嬷忍不住想要闯进去的时候,一旁的宝珠冲里面喊了两句:“大爷,若是祭拜完了,不如先将几位小主子送出来吧!免得惊扰了祖宗们的安宁。” 或许是宝珠的话起了作用,里面的哭声小了一点。 不一会,萧文翰红着眼圈,先将萧含玉抱了出来。 萧含玉一出来,就主动趴到了曹嬷嬷怀里。眼睛鼻子都哭红了,一副恹恹的样子。 曹嬷嬷心疼抱着她轻轻拍抚:“到底是嫡亲的血脉,哪怕打出生就没见过,这会子也只管伤心。” 旁边环立的宫女太监们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可不是,这么小的孩子哪懂这许多?玉小姐也不是动不动就喜欢哭的孩子。若不是血脉感应,怎么就这么巧地哭起来? 等所有人都出来了,几个人面有戚容地回到了万松堂。 邓氏见此光景,心里又开始不痛快了。人都死了一年了,有什么好哭的? “今天本是二丫头与三丫头的周岁,按理好歹该留在家里吃顿粗茶淡饭。不过,我想着皇后娘娘未必看得上我们萧府准备的东西,又怕二丫头不习惯,便没多做准备。曹嬷嬷您的意思呢?若是留下,我便让人去添几道菜。” 听着邓氏话里话外赶人,曹嬷嬷也懒得跟她计较。 “不必了。我们玉儿好说也是嫡女,怎么看得上为庶女准备的那些个粗贱玩意。皇上与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我们就不耽搁了。” 萧含玉这会心情更低落了。就算是祖母,也是将三妹看得比自己重。事到如今,都没想到过问一下自己抓周的事情。 曹嬷嬷带着萧含玉往外走,路过抱着萧芳菲的萧文翰时,又停了下来。 “今日皇上与娘娘在宫中为玉小姐办了周岁宴,你们是玉小姐的血亲,必是不能缺席的。则少爷与倩小姐就与我们一同先入宫。你们几位别误了时辰就好。” 萧文翰急道:“这事怎么不早说?我们都入宫了,菲儿的抓周怎么办?不如就让明则与云倩去就好,我们就不去了吧!” 邓氏从没象今日这般无力过。皇上的旨意是能随意拒绝的? “翰儿,二丫头是嫡女,理应以她为重。” 暗地里掐了自己这个不通事故人情的呆儿子一把,提醒他不要犯混。 萧文翰吃痛,蹙了蹙眉,看向怀里的萧芳菲更是怜惜不已。 “那……那不如将菲儿和二丫头的一起办了?” 曹嬷嬷气极反笑:“那按萧大爷的意思,是怎么个一起办法?” 见曹嬷嬷没有拒绝,萧文翰眼中燃起了希望:“我带菲儿一起入宫,到时候她们一起抓周好了。” 曹嬷嬷嘴角的笑意未消,眼里却是如风暴来临,阴沉沉聚起了一个漩涡。 “萧大爷的意思,是让皇上为你家这个小小的庶女操办抓周宴?”曹嬷嬷侧脸看向邓氏,“你家的庶女怕是比公主的面子都大。” 这话萧文翰也受不住,急忙分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一个是办,两个也是办,也不多麻烦……算了,干脆都留下吧!族亲们都请来了,在本家办才是正理。” 曹嬷嬷脸色一沉:“萧大爷这意思,莫不是怪皇上多事,搅了你萧大爷的正事?” 邓氏顾不上对失了理智的儿子生气,上前一步,挡住曹嬷嬷看向萧文翰冷刀子一般的视线:“曹嬷嬷,翰儿不会说话,多有得罪,请嬷嬷看在他是二丫头的爹的份上,饶过他这一遭。若是被皇上知道,怪罪下来,翰儿纵是得不了好,二丫头也得跟着受连累。” 这是要挟? 曹嬷嬷似笑非笑地看了邓氏一眼:“萧老夫人好机辩!你们萧府的人,轮不到我一个奴婢作主。上面的旨意我带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还有,萧老夫人多看着萧大爷点,宫里规矩重,可不象贵府这般嫡庶尊卑不分。行差踏错一步,那可就不是一句巧辩能盖得过去的。” 说完,曹嬷嬷带着萧含玉并萧明则与萧云倩兄妹一起上了马车,在侍卫们的拱卫下,缓缓离去。 萧含玉目光涣散,心里已经痛得麻木。自己的父亲从始至终没多看自己一眼,没想过要为自己打算一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萧芳菲身上。为了她,连皇上的话都敢违逆。 上一世,自己到底有多可悲?父亲一句话,她对萧芳菲比任何人都好,但凡有她一分,必少不了萧芳菲一份。即便这样,父亲还是对她不满。 或许,在他心里,萧芳菲理应得到所有人的宠爱,自己只是多余的。不,不止是多余。皇后姨母与太子表哥给自己的疼爱,根本也应该是萧芳菲该得的,自己就是那个阻挡了萧芳菲得到这些的罪人。 萧含玉闭上眼睛,遮去微红的眼眶与即将溢出的眼泪。 父亲,我也是会累的!追逐着那份求而不得的父爱,历经了一个轮回,或许哪一天,自己就再也追不动了。 “宝珠,将三丫头带下去。翰儿,你跟我来。” 萧文翰在邓氏的强势下低了头,乖乖跟在她身后回了万松堂。 “跪下!” 邓氏一声厉喝,萧文翰尽管错愕,却还是跪了下来。 “翰儿,你大小也是个五品的国子博士,怎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圣意?你是不是昏了头?你的话若是让皇上知道,还想不想活了?” 萧文翰如遭了霜的茄子,耷拉下脑袋,嚅嚅地说道:“儿子只是心疼菲儿,并不敢违逆皇上。二丫头已经得到了那么多,为何还要和我的菲儿争?” 听到儿子这些话,邓氏顾不上维持形象,气急败坏地吼道:“就凭她的母亲是贺兰嘉敏,就凭她是我们萧家的嫡女。” 萧文翰猛地抬起头来,不服地再要辩解,突然又眼睛一亮:“娘,既如此,不如将菲儿也变成嫡女。这样,他们总没话说了吧?” 邓氏被萧文翰的异想天开给惊到,端起桌上的茶杯,也不管热的冷的,猛灌了一大口。半天才缓下气来。 “你打算让荣氏一进门,就将个妾出的庶女记到名下?就算荣家不如咱们萧家,可被人这般打脸,若传扬出去,我们萧家还要不要做人?” 萧文翰急忙摇头:“娘,你误会了。我是说,记到敏儿的名下。敏儿一向大度,一定不会不同意的。这样,菲儿和二丫头就没什么不同了。” 邓氏无力地说道:“贺兰嘉敏已经死了!镇国公府不会同意的。除非,是贺兰嘉敏生前就同意将三丫头记到名下。” 听到这句话,萧文翰看到了希望。他不禁跪行两步,抱住邓氏的膝盖:“娘,你一定有办法的!” 看着儿子全然信赖的表情看着自己,邓氏的心里一软。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孽障?可谁让他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呢? 她捂住额头,叹息一声:“罢了,容我再想想!” 不等萧文翰高兴,又补了一句:“今天你必须老老实实,守着规矩,去宫里参加二丫头的抓周宴。若有差错,别指望我会帮你想办法。” 萧文翰也不是完全不知轻重,知道事不可违,便顺从地点了点头:“娘,我知道了!一定不会再让你为难!” 看着儿子欢欢喜喜地走了,邓氏只觉得万般头疼。她有种预感,以后只怕还有更让她头疼的事发生。 萧含玉回了宫,神色恹恹的样子,让贺兰嘉懿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眉目骤然一变,凌厉的目光令周围的宫女太监都低下了头。“莫非是在萧家受了欺负?” 萧含玉听到皇后姨母的声音,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维护,冷冰冰的心,总算回了点温。 她默默依偎到皇后姨母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象是要从她身上汲取温暖,来驱散自己心中的寒意。 曹嬷嬷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并点没隐瞒地,将在萧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贺兰嘉懿待要发怒,看了看不复往日活泼的萧含玉,又生生忍住了。 “晠儿,你先带玉儿去休息一会。今天起得早,这会怕是累了。” 元晠在一旁听着,嘴巴抿成了一条线。目若朗星的眼中,目光明明灭灭,令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对于太子逐渐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轻易将想法展现在脸上的表现,贺兰嘉懿很是满意。 元晠看了皇后一眼,知道这事自己不好插手,便依着她的话,小心翼翼地将萧含玉抱了过来。 “母后,我先带玉儿去休息。” 回了萧含玉的寝殿,元晠亲手替她擦洗干净,又换了寝衣,这才在床边坐下来,一边拍着萧含玉,一边轻声说道:“玉儿乖,好好睡一觉。醒来了,就能吃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萧含玉贪恋地拉着元晠的手不放,轻轻用脸蹭了蹭,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感受到亲人般的温暖。 元晠轻笑一声,脱去鞋子,侧躺在萧含玉身边,将她拢在自己怀里,星辰般的眼睛,带着暖暖的笑意:“乖玉儿,不要怕,表哥会一直陪着你!” 第23章 抓周,恩封 在太子表哥温柔的安抚下,美美地睡了一觉的萧含玉,精神恢复了正常。开始对接下来的美食与礼物万分期待起来。 一眼看穿了萧含玉亮闪闪的眼睛里,闪耀着狼一般的绿光。元晠也只是在一旁偷着笑。父皇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玉儿不会全部都看中,抓着不放吧? 萧含玉的抓周宴,并没有邓氏想象中办得那么盛大。只请了镇国公府与萧家。 镇国公与夫人并世子夫人,只带着两个孙女来参加,8岁的贺兰清芬与3岁的贺兰清棠。 孩子们被放到了一起玩耍。萧含玉对两位表姐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 要说,贺兰清芬比较象皇后姨母,端庄,明理,大方。才8岁的年纪,做事已经有条有理,照顾起弟弟妹妹也一点都不含糊。 贺兰清棠的性子与萧含玉有些象,都是肆意惯了的主,看不上那些扭捏作态的嘴脸,一言不合就动手。 上一世,两人便是最好的朋友。主要是性子合,出去闯祸也是一起。偏偏两人靠山都硬,一般人都不敢得罪她们。于是,她们便成了京城一霸。各家小姐谈之色变。只她们二人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 萧含玉穿上了以前试过的那套,金红两色妆花缎织彩百蝶嬉花图样的衣裤,额心中间还被曹嬷嬷点了一点红,象极了年画娃娃。 萧明则与萧云倩站在一旁,有些嫉妒的看着被围在中间的萧含玉。原本之前一起哭过一场,对萧含玉有些认可的态度,又慢慢变回了原状。 若萧含玉知道上午的时候,大哥大姐对自己已经改变了态度,现在又因为皇后姨母精心为自己办的抓周宴,又让一切回到原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时间到了,去让晠儿带玉儿过来。” 贺兰嘉懿看东西都摆好了,便吩咐下面去通知太子。 元晠本来想抱着萧含玉过去,可惜她不肯。非要牵着萧云倩和贺兰清棠的手一起走。惹得元晠有些闷闷不乐。 以前玉儿是最喜欢自己的,现在被两个表妹抢走了,不开心啊! 萧云倩有些不情愿,便有些消极地让萧含玉牵着。贺兰清棠又是个跳脱的性子,年纪又小,哪会想到萧含玉比她的腿还短?走三步蹦两下,萧含玉跟不上,一个趔趄,“啪”的一下摔了个五体投地。 元晠跟在后面脸色一变,两步冲了上去,一把将萧含玉抱了起来,上上下下将她捏了一遍。 萧含玉瘪了瘪嘴,果然这个小表姐现在太不靠谱了,还是等她大点再和她玩吧。 看到萧含玉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自己怀里,元晠这才又重新高兴起来。 长长的桌案上摆满了东西,除了明武帝与皇后准备的东西,镇国公府来的每一个人都准备了一样,还有未能前来的几个舅舅也各有一样。就连贺兰清棠都将自己喜欢的一支头花给放了上来。 唯有萧家之前没有准备,临来时,才准备了一支赤金缠丝珍珠钗。现在看到满桌琳琳琅琅的物件,邓氏的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很是难看。若不是有明武帝在场,她怕恨不得甩脸就走。 明武帝亲手将萧含玉抱到桌上,笑着说道:“来,玉儿,去抓你最喜欢的东西。” 萧含玉站在上面愣了一会。这么多东西,都不知道要从何选起。 象征权势的金印,象征财富的金算盘,金元宝,象征才华的笔墨纸砚,经史子集,琴棋书画…… 还有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铲子、勺子、剪子、尺子、绣线、花样子…… 就连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都不缺。 凡是能想到的东西,怕不都摆到了桌上。 萧含玉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道选什么好。只好一件件排除。 首先被排除的,是文房四宝,琴棋书画。要不是被皇后姨母逼着,她连一天学都不想上。看到书就头疼。与她同病相怜的,是贺兰清棠小朋友。两人之前最烦的,就是那些聚会上,动不动就要吟诗作对。每到这时,两人宁可躲到一旁吃东西,也坚决不去参与。 接着是那些帐册、剪子、尺子、绣线等等。理家是什么?前世活了一辈子,萧含玉从没管过这些庶务,自有人帮她打理。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前世有多少身家。 女红?别开玩笑了,她可是连棵草都没绣过。这些都有身边人去做,何必去找这个麻烦? 如果金算盘不是金算盘,而是铁算盘,那铁定也会被排除掉。不过金子做的,还是有一点价值的,就暂且留下吧! 玩具什么的,萧含玉表示自己是大人了,对这些不感兴趣。 至于吃食,萧含玉舔了舔嘴巴。莲子糕,吾所欲也;栗子糕,亦吾所欲也;所有的糕点,皆吾所欲也! 了解萧含玉吃货本色的一众人,都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在这时候大吃四方。 算了,吃的太多了,选哪个都对其他的不公平,先放一边吧!应付完这一出再去吃。 首饰挺多,全都想要。可是那只是为了自己以后的计划筹钱,萧含玉可不想让人以为,自己会沉迷这些胭脂花粉里。 不过这些摆出来的首饰,最后应该都会给自己吧?所以现在也就不急着去拿了。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兵器了。一色的木制兵器让萧含玉不满地嘟了嘟嘴。 前世因为身体不好,她到是十分羡慕那些武艺高强的人,也起过心思要学武健身。可惜等自己懂事了,已经错过了最佳习武的时候。 这一世时间上还来得及,倒是可以试试当个武林高手。 有了新的目标,萧含玉立刻兴致大涨。开始在众多武器中寻找自己喜欢的。 刀剑之类的常见兵器,虽然看别人拿着挺不错,可轮到自己,萧含玉还是觉得不怎么方便。放弃! 枪戟一类的长兵器,自己又不打算上马杀敌。放弃! 斧锤之类的重兵器,萧含玉自忖没那个力气,放弃! 弓箭马上练练,打个猎也不错。可平时用起来不方便。放弃! 最后只有软兵器了。 萧含玉看到鞭子的时候,眼睛一亮。这个好!平时拿着不费事,高兴拿手上,不高兴缠腰上。上马能用,打人也顺手。轻便又趁手,抽起人来也爽。 最后,萧含玉兴高采烈地拿起了一条金丝软鞭。用力甩了甩试试手感。嗯,不错!就是自己力气小个子矮,还使不上力。 看到萧含玉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条软鞭,邓氏脸上笑意不减,心里却已经冷笑连连。 一个丫头,抓周抓条鞭子该怎么说? “哈哈,好!抓得好!”明武帝大笑着赞道。“玉儿,到皇姨父这儿来!” 萧含玉以前没见过人抓周,不知道刚才她抓到鞭子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的冷场。爱护她的人,自然在使劲思索赞美的话。如邓氏之流,自然是等着看笑话。 不想却是明武帝最先出声。邓氏有那么一瞬间的意外。一点也不知道这“好”是好在哪里。却也只能跟着明武帝的话,一脸假笑地说好。 明武帝将萧含玉抱了起来,伸手握住她拿着鞭子的手,用力挥舞了几下。 “玉儿抓得好!想我乾元开国先祖便是马上得天下。玉儿抓了这条鞭子,到是继承我元氏先祖的遗风。” 元氏先祖原本是马上民族,由东胡一脉传承而来。只是自入主中原后,几代传承下来,与中原文化融合越深,原本彪悍的民族气节也渐渐遗失没落。 明武帝崇拜元氏先祖的勇武,故此以“武”为号。自他登基以来,便秣兵厉马,不断提高武将的地位。使原本出现的以文为重的朝廷,渐渐变成了文武相当,左右制衡的局面。文臣一脉以季太师为首,武将一脉则以镇国公为首。 萧含玉听了明武帝的话,除了傻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武帝将这么高大上的由头安到自己身上,她也不能拒绝不是? 贺兰嘉懿最后反应过来,她走到明武帝身边,笑着说道:“玉儿本来就是个霸道的性子,这下又抓了条鞭子,若是一言不合就动手,也不知道将来妹妹会不会怪我没教好她的孩子。” 镇国公夫人却不以为然:“你妹妹若知道了,只会说好。你忘了她以前是在家时,是个什么样子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多半都神色莫名地看了萧家人一眼。 贺兰嘉懿低头沉默了一瞬,然后莞尔一笑:“是啊,我怎么就忘了呢?这样一看,玉儿倒是与敏儿的性子象极了。” 镇国公大声驳道:“敏儿的性子明明最象我,玉儿象敏儿,说到底,还是象我!” 明武帝爽朗一笑,他是挺喜欢自已岳父这豁达直率的性子,便也出声支援:“镇国公说得不错!象你好啊,将来一定错不了。” 得了明武帝的肯定,镇国公立刻笑呵呵地冲自己的夫人眨了眨眼,那种小得意,让在场众人都忍俊不禁。 笑完了,明武帝又扔下一个炸雷:“玉儿自小养在宫中,是我看着长大的。聪慧可爱,甚得朕心。故朕决定,恩封其为福宁县主,食邑千户。” 不等众人消化,又举着萧含玉拿鞭子的小手说:“这条金丝软鞭,是朕赐给玉儿的尚方宝剑。若有人胆敢对玉儿不敬,尽管抽他。若是不服,便叫他来找朕说话。” 萧含玉呆了。 前世她也被封了县主,可是没有封号,而且也不是现在,而是好多年以后的事了。 这辈子她做了什么了?居然这么早就被封了县主,而且是有封号、有食邑的县主。这和前世可差得太多了。 第24章 摧花,心机 明武帝的话听到邓氏的耳中,如平静的湖面扔下一大块石头,瞬间激起万千波澜。 县主啊!还是有封号的。岂不是比她这个祖母的品级还要高?难不成以后见到自己的孙女还得行礼? 还有御赐的鞭子。有明武帝的这句话摆在这,谁还敢对萧含玉不敬? 贺兰嘉懿先是一惊,随后便是一喜,立刻屈膝行礼:“臣妾代玉儿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跪了一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武帝放下萧含玉,伸手扶起镇国公,这才抬手让众人免礼。 看萧正源和邓氏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明武帝好脾气地问道:“萧卿家可是有话要说?” 萧正源倒是还好,过了最初的震惊,在看到一旁含笑而立的皇后娘娘时,便误以为是她替萧含玉讨的封。这么一想,便又觉得理所当然。 “微臣惶恐!皇上对萧家恩比天高,臣唯有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邓氏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跟着一起行礼。心里却呕得吐血。凭什么?好处都被二丫头得了,自己以后在她面前还得低一头,现在却还要替她谢恩。 她隐晦地看了正和贺兰清棠抢东西吃的萧含玉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萧家人离宫回府,请来参加萧芳菲抓周宴的族人,还未全部散去。 钱嬷嬷未进宫,留在府里张罗。见主子们脸色都不好,便想捡着好话,让他们开心一下。 “恭喜老爷老夫人!恭喜大爷!三小姐刚才抓了一朵珠花,将来一定出落得如花似玉、倾国倾城!” 花? 邓氏情不自禁,在脑海里浮现出诡异的一幕:一朵美丽动人的娇花在风中摇曳,引得旁人一片赞叹之声。不想一条鞭子从天而降,将那朵娇花抽得稀烂,顷刻间便只剩一地残花败叶。 邓氏忍不住嘴角一抽,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想到这个了。 萧正源对这些孙女都不怎么看重,不管萧芳菲抓到什么,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反而喜滋滋地跟族亲们分享了一个好消息。 “皇上隆恩,钦封二丫头为福宁县主,食邑千户。萧氏一族获此殊恩,吾等当尽心竭力,鞠躬尽瘁,事君以忠。” 在旁人眼中,这不吝于天大的喜讯。毕竟萧家只是清官,并无勋爵。有了这个恩封,萧家也算得上牌面上的人家了。因此各种恭贺称赞的溢美之词,瞬间就盖过了萧芳菲的风头。 萧文翰本就郁卒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额上青筋暴跳。只在场有不少长辈,他也只能隐而不发。 待看到被弃到一边的萧芳菲时,便再也忍不住了。心疼地抱起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儿,抛下一屋子的人,径直往柳娘的院子去了。 柳娘原本犯错受罚,是要关起来的。还是萧文翰暗中使人,改成了在院子里禁足。 来不及惊喜萧文翰这么早就回来看她,就被萧文翰气愤之下说出的话给吓到了。 那病丫头居然封了县主?柳娘盈盈美目一转,柳眉轻蹙,眼含烟波,悲凄之色令萧文翰心疼不已。 “都是婢妾无用,惹怒了二小姐。如今她封了县主,大爷岂不见了她都得行礼?若她因为婢妾为难大爷,婢妾万死难赎其罪!” 萧文翰将她揽入怀中,心中怜惜不已。 “我是她父亲,她敢为难于我,就是大不孝。你是她的庶母,也不必过于自卑,凡事有我替你撑腰。她若敢对你无礼,我必不饶她。” 得了萧文翰的话,柳娘感动溢于言表,柔软的身子主动靠过去,眼角春色缱绻,情意绵绵:“大爷对婢妾的好,婢妾无以为报。” 轻柔的气息吹拂在萧文翰的耳朵里,酥麻的感觉从耳边一直痒到了心里:“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柳娘!”萧文翰听到自己心爱的女人那情意绵绵的话,心里顿时激动不已。 眼看着男人眼中的色彩变得炽热起来,柳娘暗自得意。她对这个男人的身体已经了若指掌。这种掌控一个男人的感觉,让她卑贱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就在萧文翰要进一步动作的时候,柳娘纤手撑在他的胸膛上,俏脸微红,眼波流转,贝齿轻咬红唇:“大爷,现在还是白天,菲儿也在呢!” 对上萧芳菲那双懵懂无知的眼睛,萧文翰动作一僵。 他才学不及父亲,但出生在这样以清流自居的门第,自小耳濡目染,自是一番文人傲骨。如今在幼小的女儿面前,差点出了丑,这让他有点无地自容。 柳娘如何不了解他?自然赶紧唤了人来,将萧芳菲带了下去。 被臊得一脸通红的萧文翰,垂头丧气地坐在凳子上,端着一杯冷茶喝,强自镇定下来。 等萧文翰消停下来,柳娘将他按到凳子上坐好,又倒了一杯温茶,亲手喂给他喝。随即轻巧地揭过这事,将话题一带,便转到了萧含玉身上。 “大爷,你也不必懊恼。二小姐得封县主,也是件喜事。若将来她肯照拂菲儿一二,于菲儿也是件好事。毕竟菲儿只是庶女,有个县主姐姐,连带着她的身份也会不一样。说不定,将来还能找个不错的人家。” 柳娘一边软语安慰着萧文翰,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喜色,眼底却一抹忧愁始终消散不去。 萧文翰看得心里一痛,他最心爱的女儿,因为只是庶女,便事事要在别人面前低一头,这让他如何能忍? 他心里略一犹豫,便握住柳娘的手,低声说道:“你别急,我已经跟娘说了,要把菲儿记到敏儿的名下。将来也会是堂堂正正的萧家嫡女。” 柳娘眼睛一亮,差点喜极而泣,双手握紧萧文翰的手,仿佛要从中得到支持的力量:“大爷,这话当真?只是夫人已经去了一年,这事……” 萧文翰才学不高,靠岳家才能升到国子博士。在贺兰嘉敏面前,自觉无法直起腰杆,才令他对这位身份贵重的嫡妻逐渐疏远。 反而是柳娘无依无靠,全身心对他信赖倚仗,令他做为男人的成就感得到了满足。 此刻见柳娘以无比信赖的眼神看着他,顿时豪气倍生。语气坚定地说道:“一定能成的!娘答应我想办法,就一定能行。” 柳娘暗地里嗤笑了一声,又为自己感到悲哀。这事事还要依靠娘亲的男人,又如何让人依靠?可谁让她身份卑贱,只能攀附这个懦弱无能的男人呢? “那老夫人可有说什么?” 萧文翰回忆邓氏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柳娘:“娘说,若是敏儿生前就同意将三丫头记到名下,想来也无人能反对。” 柳娘嘴角一抽,贺兰嘉敏那么一位天之娇女,根本看不上她这种卑贱的妾室。况且她自己有儿有女,怎么可能同意将庶女记到名下?再说人都死了一年了,谁能证明她说过这话? 思及此处,柳娘心里一动,想到了一个人。 “大爷,新夫人进门后,先夫人的贴身丫环明婵是不是也要开脸了?她也算是先夫人身边,唯一留下的老人了。” 萧文翰一愣,不知道怎么说到这上面去了。又不忍驳了爱妾的话,令她难堪。便随意点了点头说:“是这样没错。之前说好的,要抬明婵做姨娘。只是敏儿才过世,才一直放着。” 柳娘内心有些抓狂。她话里的重点是抬姨娘么?重点是,她是贺兰嘉敏身边的老人。这萧文翰当真是银样蜡枪头,半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表面上,柳娘还只能装出一副温柔小意的样子。 “这事要不您去问问老夫人的意思?新夫人马上就要进门了,这悬了一年的事也该给明婵姑娘一个结果了。”以邓氏的精明,必能领悟到其中深意。 听到柳娘几次三番提到明婵,萧文翰以为柳娘是为明婵着想,不忍看到一个姑娘岁月蹉跎,没有着落。不由得大为感动。 “柳娘,你的心地太善良了!别的女人生怕自己的夫主纳新人,夺了自己的宠。你却担心别人没有依靠,反过来劝夫主纳妾。你放心,就算纳了她,也绝越不过你去。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最重要的。” 柳娘心里一塞,淡淡的苦涩涌入心头。她纵有绮颜玉貌,过人才情,终究只是个贱妾。即便这个男人再喜欢自己,也不可能让自己成为堂堂正正的正室夫人。 空有一副玲珑心思,也只得用在这个懦弱无能的男人身上,只为在这深宅后院,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柳娘面带惆怅,走到窗前,弱柳般的身子越显单薄,让萧文翰越发怜惜。 “大爷,您可见过新夫人?她是个怎样的人?” 萧文翰走到她身边,握了握她的手,入手冰冷的触觉让他心疼。 “虽说已至夏日,这早晚的风依旧寒人。你身子不好,平时多穿件衣裳,也不要站在这窗边吹了冷风。” 说着,揽着她到了屋子里,替她披上一件外衫。 “你放心,荣家不及我萧家,荣氏也必不会如敏儿一般强势。有我护着你,你只管安心,我再不让你受人欺负。” 柳娘热泪盈盈,春水般的眼睛,欲说还休,含情带怯。萧文翰一眼望进去,便差点溺死在这勾人的春光里。 第25章 偷吃,戏弄 明武帝阴沉着脸坐在宝座上,看着下面分站两边的臣子,不顾仪脸面地吵得不可开交。连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都拿出来说。连着几天上朝都是这般情景,让明武帝着实有些厌了这些丑恶的嘴脸。 明武帝不耐地坐在那,眼神涣散,微微有些分神。听这些人吵来吵去,还不若去看玉儿吃块糕点有趣。她若想要,便会将自己的意思明明白白地表达出来。哪怕是动手抢,也是光明正大地抢。 哪象这些人,说是为朝廷为皇上分忧,还不是为了那空出来的御史大夫一职? 南北两派交锋由来已久。明武帝为了制衡,也特意由着他们争斗。水至清则无鱼,许多事他知道,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他也懒得管,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便好。 可是这样的戏码看久了,也是会厌倦的。偏偏他还不能轻易把他们怎么样。 “唉!”明武帝暗自叹了口气。 这次两边推举的人实力相当,用哪一个都没有问题。同样,用哪一个,另一边都不会服气。怎么才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堵住他们那些人的嘴呢? 冷冷的目光扫过吵得面红耳赤的臣子,明武帝一言不发地起身,径自离开了大殿。 皇帝也是有情绪的! 明武帝的举动惊动了底下的臣子,一时间,全都面面相觑。不少人开始惶恐,这是把皇上惹怒了? 明武帝回了宣政殿,换了身常服。坐在御书房里翻了两本奏折。千篇一律的话令他倒了胃口 “魏直英,摆驾凤仪宫。”明武帝皱着眉头,将奏折扔到一边。实在没心情看他们扯皮。 魏直英跟在明武帝身后,小心地回头瞄了一眼桌上被扔乱的奏折,腰又低了一分。皇上今儿心情不好,得多加小心! 一进凤仪宫,便见里面的宫女太监乱成了一团,一幅兵荒马乱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明武帝的心情又低了一分,眉心隆得更高了。 “臣妾参见皇上!”贺兰嘉懿领着众人向明武帝行礼。 起身后,明武帝见贺兰嘉懿娥眉倒竖,显然气得狠了。不由得好奇起来。可是难得见到皇后如此模样。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把皇后气成这个样子。” 明武帝低沉的嗓音让贺兰嘉懿略略镇定了下来。 “启禀皇上,玉儿不见了。现在正让人找着。” 明武帝的心情越发阴沉了,整个脸都黑了下来。今天莫不是犯太岁?走到哪都不得安心。 “魏直英,调人过来,赶紧给朕找!把整个后宫翻过来,也得将玉儿完完整整地找出来。” 皇上大发雷霆,魏直英的跑步都比平常快了一倍。 “父皇,母后,玉儿找到了没?”听到消息的元晠匆匆赶了过来。 贺兰嘉懿使劲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摇了摇头:“还没。晠儿,你回去吧,不要耽搁了学习。你父皇也在这,会找到的。” 元晠固执地抿了抿唇:“今天课都上完了,太傅布置的功课也完成了。” 见儿子坚执,贺兰嘉懿也没多劝:“那你就留下吧!” 一旁的桌几上摆着几碟茶点,元晠心不在焉地拈了一块在手上,并不去吃。 忽然目光一凝,这盘糕点的下面居然缺了半块。 元晠了然地眯了眯眼。满宫里,除了那个小吃货,再没人会干这种事了! “我知道她在哪儿了!”元晠匆匆起身,扔下一句话,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元晠目标明确地跑到了凤仪宫的小厨房。看了一圈,都没有人。想来是都被叫去找人了。 他走进去,仔细检查了一下,连桌子底下也没放过。在路过一个橱柜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传来了点响声。 萧含玉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甩掉了跟着她的四名宫女,胜利到达小厨房。趁人不备溜了进去,找个地方藏了起来。 皇后姨母什么都好,就是老管着自己不许多吃不太好。一天两块糕点什么的,太吊人胃口了,简直活不下去。 如此,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等厨房里的人出去以后,萧含玉动作迅速地摊开手帕,踩在凳子上,将自己能拿到的糕点,统统装了起来。然后躲到橱柜的下面,开始大吃特吃起来。丝毫不知道,外面因为她不见了,已经差点闹翻天了。 “玉儿!”一个略有些阴森的熟悉嗓音在萧含玉耳边响起。 萧含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藏身的地方已经暴露,一个阴影将自己牢牢地笼罩住。 “表哥!”萧含玉带着心满意足的欢喜,欢快地叫了一声。 糕点在手,18岁的灵魂,智商直接下降到与身体齐平的水平线上。丝毫没发觉元晠看着她的眼神,差点冒火。 元晠冷着脸将萧含玉从橱柜里抱了出来,很想要将她教训一顿。可是看着递到自己嘴边,已经被啃了一半的糕点时,嫌弃地撇过脸去,心里却已经被安慰到了。 能让这个小吃货大方地贡献出自己的糕点,说明自己还是她最看重的人。 “福宁县主找到了!”乐容顾不上擦汗,匆匆回了正殿,向皇上皇后通禀了这个消息。 在得知萧含玉被找到了地方后,明武帝与贺兰嘉懿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的神色。 等萧含玉被元晠抱着回到东暖阁时,手里还抓着刚才没吃完的糕点继续在啃,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一个小包裹。 东暖阁里鸦雀无声,侍奉的宫女太监全都低着头,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明武帝与贺兰嘉懿坐在榻上,全都面无表情。 元晠甫一进来,便感觉到气氛不对。等接到贺兰嘉懿带有暗示性的眼神时,聪明地选择了配合。 元晠将萧含玉抱上榻,放在帝后中间,然后自己选了离得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准备看戏。 萧含玉左边看了看皇后姨母,姨母不理她,板着脸慢条斯理在喝茶。右边看了看明武帝,脸黑得都快滴出墨了。这是谁招惹他了? 这一屋子人全都不敢出声,一定是皇姨父在别的地方受了气,跑这来发泄了。凤仪宫的人真无辜。 不过看在皇姨父对自己的很好的份上,还是要安慰他一下。 萧含玉不些不舍地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糕点,有些犹豫地举了起来。 “咳!”元晠在下面忍不住咳了一声。 就那已经被啃得参差不齐的糕点,明武帝接还是不接?接了,连满地的宫女太监都看不下去。不接,岂不是伤了玉儿那幼小的心? 萧含玉去看太子表哥的时候,明武帝皱着眉头,严厉地看了元晠一眼。元晠摸摸鼻子,不敢再出声。 等萧含玉疑惑地收回目光,再去看明武帝时,只看到一张阴云密布的脸,眼里的冷厉如刀子一般,剐向她的手。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糕点,萧含玉醒悟了。这种被捏得变了形的糕点,确实有些难看。换成别人拿给自己,自己也不会要。 那,岂不是要…… 萧含玉有些为难地看向自己手上的小包裹。这可是自己千辛万苦才弄到的,拿出去真有些舍不得。不过,谁让他是自己的皇姨父呢? 舔了舔嘴唇,没关系,以后总还会有机会的! 做好了心理建设,萧含玉小心地将手中的糕点放到一边,然后打开小包裹,露出里面的八宝糕和莲子糕。受手帕大小的限制,每样也就两块。 萧含玉看了看八宝糕,这个自己很喜欢吃呢,舍不得啊!又看了看莲子糕,这个是新改了口味的,比以前更好吃了,也好舍不得怎么办? 在她埋头思索,举棋不定的时候,没发现旁边的明武帝和贺兰嘉懿对视一眼,眼里是满得都快溢出来的笑意。 就在萧含玉下定了主意,硬起心肠抓了一块莲子糕出来的时候,帝后二人又飞快地恢复了之前的表情。 “姨父,莲子糕,好吃!” 小胖爪子举得高高的,乌黑的眼睛,象一个小太阳一样明亮灼人。 如果能忽略那只小胖爪子上沾着的残渣,明武帝会觉得这是一个温暖动人的画面。能让小吃货从自己嘴里抠出东西,不是她自己认为重要的人,绝对做不到。 明武帝之前郁闷的情绪被萧含玉的举动安慰了,他刚想放软面部的表情,在触到那明亮的眼神时,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如果明武帝自己没看错,那小眼神绝对不是“这个很好吃,姨父你快吃吧”的意思。而是“这个很好吃,姨父你一定不喜欢,快拒绝我的好意吧!” 明武帝阴险地眯了眯眼,在萧含玉期待的目光中,慢慢伸出手,从她的手中强硬地拿走了那块莲子糕。忽略被她捏变形的那一半,从另一半上掰了一块下来,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吃了,他吃了,他居然真的吃了! 萧含玉挫败地低下了头。看着仅剩的三块糕点,吧唧了下嘴巴。这是她这两天的加餐,一下子就少了半天的量了。 “碰”,一声清脆的响声惊动了萧含玉。她抬头一看,皇后姨母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剩下的几块糕点。 萧含玉一惊,利索地将手帕包了起来,然后抱在了怀里。颇为懊恼地想着,怎么就忘了姨母的话了?这下完了,糕点全要没了。 眼睛划过明武帝,你都吃了我的糕点了,难道不该帮我求求情吗? 这么一想,萧含玉一咕噜爬了起来,飞快地藏到了明武帝身后。 发现自己被当成了挡箭牌,明武帝不仅不生气,反而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明武帝朗声大笑,将手上的莲子糕扔掉,一把将萧含玉举了起来,一点也没嫌弃她脸上沾了糕点的碎屑,使劲地嘬了一口。 “你可真是朕的开心果!看到你,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随着明武帝的这句话,一屋子人仿佛都活了过来,全都捂着嘴,笑看着一头雾水的萧含玉。 笑完了,明武帝看着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萧含玉,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第26章 上朝,挟私报复 第二天上朝,诚惶诚恐生怕明武帝动怒的大臣们,看到明武帝手中抱着的那个胖娃娃,全都囧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上朝还带个胖娃娃来。 明武帝当然不会管下面的人会怎么看,将萧含玉放到早先让魏直英准备的宽椅上,旁边还摆着个高几,上面放着几碟子各色糕点。 寅时就被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萧含玉怎么也睁不开眼,连路上都在睡觉。临到进殿前才被明武帝给拍醒。打着呵欠,擦了擦惺松的眼睛。看着宽阔大气的大殿,和下面站成几排的大臣,瞌睡彻底醒了。 啊咧?这貌似是宣政殿,皇帝上朝的地方?我怎么会在这? 一脸懵懂地看向明武帝,这位大爷玩我吧?一大早把我闹起来,就为陪着他旁听朝会?问题是,听不懂啊!意义何在? 明武帝但笑不语,指了指她面前的的糕点。萧含玉有些想翻白眼。正正经经的朝会,一个小娃坐一边狂吃东西,这画面,真是让人不敢想象。一会她不会被大臣们的眼刀子扎成蜂窝吧? 不管萧含玉闹不闹得明白,朝会已经开始了。明武帝不发话,大臣们也只能按捺住心里的好奇,规规矩矩地奏禀政务。 萧含玉勉强自己听了一会,越听越想打瞌睡。一句话非要绕上十圈八圈才说出来,谁耐烦听啊?她要是皇帝,非把他们的肠子撸直了,才许他们上前说话。 现在不过卯时,萧含玉平时这会正睡得喷香。现在就算眼前摆着诱人的糕点,也争不过脑子里一波一波往外涌的瞌睡虫。 于是,萧含玉就在满殿大臣的侧目中,在椅子上酣然入睡。 明武帝无奈地摇了摇头,让魏直英拿了块毯子去盖上,免得着了凉。 朦朦胧胧间,睡得正香的萧含玉被几声高亢激昂的声音给惊醒。 萧含玉迷糊了一会,很快就精神起来。耶?原来这些朝中重臣们,也会在朝堂上吵得和市井泼妇一样。 看着面对面站成两波的人,这个指责对方为官不仁,纵容手下欺压百姓;那个就骂对方私德不修,蓄养外室;这个说对方结党营私,扰乱朝纲;那个就回击对方以权谋私,公器私用…… 萧含玉越听越奇怪,这么多破事抖落出来,明武帝为什么不处罚这些人? 明武帝一直都在关注着萧含玉的动静,见她疑惑地看着自己,便让魏直英将她抱了过去。 “玉儿,想不想下去玩一下?”明武帝用一种哄骗小孩的口吻对萧含玉说。 萧含玉默。这下面有什么可玩的吗?难不成让她也去和他们吵一吵? “玉儿替皇姨父看看,他们中间谁是坏人,一会告诉皇姨父好不好?”说完,轻轻拍了拍萧含玉的脸。也没管她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让魏直英将她牵了下去。 萧含玉脑子都快烧糊了。明武帝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知道谁好谁坏?又突然心念一动。 好吧,反正也下来了,不如好好看看这些高高在上的大臣们,或许还能找出几个前世记得的能臣,到时候,记得提醒太子表哥多拉拢他们。 两只手用力地甩了甩,萧含玉开始在大臣的行列中穿行。 然后发现,身高是个大问题。看得这个费劲啊!头都快抬成鼻孔朝天了。 发现萧含玉的人,有朝她暗中瞪眼的,也有向她和蔼微笑的。萧含玉默默记在心里。她不是个记仇的人,她是个非常记仇的人。 走到最前排左边,萧含玉抬头看去,那眯着眼,表面和善,目光阴森的,可不是季淑妃的父亲,季太师么?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 萧含玉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若不是有他在背后给季淑妃撑腰,就季淑妃那脑子,怎么可能在后宫横行?早不知道被人暗害多少回了。 可惜她现在还不想动她。后面还有个更讨厌的宫千滟,留着到时候看她们俩斗个你死我活吧! 萧含玉十分高傲地一扭头,往右边走去。 右边第一排为首的是镇国公。萧含玉笑眯眯地走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甜甜地叫了一声:“外祖父!” 镇国公打一看到明武帝抱着自己的小外孙女进来,眼睛就没怎么离开过。朝政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回事,他分出一分心神听着,心里却在暗中忖度明武帝的用意。他才不会相信,明武帝只是因为宠爱玉儿,就将她给抱来玩了。 只是思前想后,也没能想个结果出来。 这会见小外孙女居然还记得自己,娇娇软软的声音甜到了他的心里。便也顾不得这是在朝堂上,就一把将萧含玉抱了起来。 然后凑到她耳朵边上问道:“玉儿怎么来这了?” 萧含玉转头,小胖爪子直接指向了明武帝。 镇国公赶紧将她的手给拉了下来。这可是大不敬的行为,满殿的大臣,还不用唾沫星子把玉儿给淹了。 偷瞄了一眼明武帝的脸色,见他看过来时,并未有怪罪,反而眼里满是笑意,镇国公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皇上都没意见,镇国公更加理直气壮地抱着萧含玉,将看过来的视线一一瞪了回去。 满殿大臣因为这个插曲,连激烈的争吵都停了下来。 因为被镇国公抱着,萧含玉的视线终于与这些人的脸平齐了,不用再折断脖子去看人了。 只是这一看过去,萧含玉就看到个挺眼熟的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人也发现了萧含玉在看他,便也温和儒雅地笑了笑。 看到这个笑,萧含玉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眼熟了。 妈蛋,这不是宫千滟身边的一条狗吗? 当初宫千滟最得意的时候,他可没少为虎作伥,明里暗里不知设了多少套子为难太子表哥。她就曾亲眼看到他一脸儒雅温和的笑容,说出的话却将太子表哥挤兑得不行。当时她气得冒烟,当场就给了他一脚。随后自己就被这人给参了。 虽然最后因为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的维护,最终不了了之。可是打那之后,她就将他给记住了。发誓总有一天要灭了他,替太子表哥和自己报仇。 记仇的萧含玉顿时如燃起了熊熊烈火,战意高涨,势不可当。 “坏人!”清脆的童声在大殿里响起。 被萧含玉指着的那人一阵错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小娃。 被大殿里各色目光看了过来,他心里一阵恼怒。可是他好歹也是正四品的谏议大夫,也不能当众和一个奶娃娃计较。只能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宽容大度地说道:“这便是镇国公的小外孙女?长得真是玉雪可爱。” 镇国公也不知道萧含玉为什么突然出声,不过她只是一个小孩,也许只是有口无心。作为她的长辈,也只能替她赔礼。 “小孩无状,还请许大人海涵!” 许大人也只能微笑着拱手:“镇国公言重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眼底却闪过一道暗芒。若不是这小孩是明武帝抱来的,说不得他就要参上一本。 一直注意着萧含玉的明武帝,发现萧含玉的异样,便让魏直英将萧含玉抱了回来。随后便宣布退朝。 等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明武帝将萧含玉坐在自己腿上,又拿了一块莲子糕喂给她吃。 一边诱哄着她问道:“玉儿,你刚才怎么说那人是坏人?” 听到明武帝的问话,萧含玉略略一滞。这事,她能说是因为那人上辈子为难太子表哥和自己吗? 不能说。所以她只能装无知。 想到之前明武帝对自己说的话,莫非他就这么相信自己?不管怎么样,试试也无妨。 “坏人,就是坏人,是大坏人。”萧含玉无比坚定地将坏人的名头戴到那人头上。 至于要怎么理解,全看明武帝自己的脑补能力了。 可惜萧含玉根本不知道明武帝的想法。若她知道明武帝也是在暗中试探,自己这颗破军星的能力,打死她也不去冒这个头了。 于是,她自然也不知道,明武帝对她这句话的重视。 等将萧含玉送回凤仪宫后,明武帝静思良久,最终将调查之事,交给了自己的暗卫。 一天以后,明武帝收到暗卫的回报。这才发现自己的这名谏议大夫很不简单。 明着是北派的中流砥柱,暗地里却与南派来往密切。所以不管最后明武帝是点了他,或是南派推举的另一人,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南派将彻底把持住朝中言官,自己这个皇帝便也成了偏听偏信的摆设了。 明武帝冷笑了一声。他怎么会允许自己治下的朝廷,出现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 他便成全他又如何?只希望他能坐得稳这个位子。 明武帝从那叠资料中,抽出一封信来,又招来暗卫,暗中嘱咐了几句。 待暗卫退下,明武帝执笔在那人的名字上记了一笔。 成为御史大夫之日,便是双方彻底翻脸之时。他到要看看,那人还藏着多少本事未使出来。 烦恼的大事已决,明武帝心情舒畅,堆积的奏折快速地被处理完。 魏直英看明武帝一扫前几日的郁气,这才放心地上前奏禀。 “启禀皇上,淑妃娘娘求见。” “哦,淑妃?宣吧!”明武帝想到有几日没去淑妃的瑶华宫了,遂准了她进殿。 季淑妃一身明艳的孔雀兰宫装,梳着百花髻,头上的双鸾点翠金步摇,一步一摇,直如一幅流动的美景,晃花了明武帝的眼,款款走进宣政殿。 第27章 随朝听政 凤仪宫里,贺兰嘉懿笑看着元晠抱着萧含玉看兔子。这是元晠刚刚送过来,给萧含玉玩的。 萧含玉整天被禁锢在凤仪宫里,也没有玩伴,除了美食,她已经找不到任何乐趣了。这段时间人便有些没精打采。太医看过,却又说她身体没问题,直把一干人给急坏了。 元晠也着急,便向两位伴读询问办法。其中一人便带了一只兔子过来。元晠下了课,急急忙忙就将兔子送了来。 见兔子不肯吃东西,萧含玉有些不高兴,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名伴读的话,让人拿来一个笼子,将兔子放了进去,又把胡萝卜扔了进去。 或许是得到了自由,也或许是周围安静的环境,让兔子有了点安全感。它终于伸展了身体,开始在笼子里探索。最后终于蹦到了胡萝卜前面,先是小心地闻了闻,然后尝试着咬了一小口。红红的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 兔子终于肯吃东西了,萧含玉阴着的小脸终于雨过天晴,看得津津有味。元晠摸了摸她胖乎乎的小脸,宠溺地笑了笑。 一个高大的身影罩了过来,迫人的气势让兔子感觉到了威胁,立刻找了个角落缩了起来。 “这是哪来的兔子?玉儿喜欢?”明武帝半蹲下来,伸手拨了拨笼子。 乐趣没有了,兔子又不动了,萧含玉气急败坏地将明武帝推开:“坏人,吓兔子。” 明武帝顺势搂住萧含玉,朗声大笑:“兔子有什么意思,皇姨父让人带你去百趣园,那里动物多着呢。” 贺兰嘉懿让人将兔子带了下去,笑着说道:“百趣园里有不少猛兽,只怕会吓到玉儿。还是等她再大点,再带她去吧。” 亲手斟了一杯茶,递给明武帝,试探着问道:“皇上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明武帝笑了笑,却没说。朝政上的事,他并不想后宫干涉。 贺兰嘉懿明了地没有再问下去。 看到站在一旁的元晠,明武帝沉思了一会,开口道:“我已经允了昱儿可以随朝听政。从明天起,晠儿也一起去。以你的年纪来说,还早了点,有许多事你不一定能理解,但身为储君,总是要走出这一步。记住,多听多看多学。” 元晠收敛起多余的表情,恭肃地行了一礼:“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看到眼前了这一幕,贺兰嘉懿原本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和曹嬷嬷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深深的喜意。 萧含玉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 自从前两天听皇后姨母说,季淑妃去求了明武帝,让元昱开始随朝听政,而明武帝也同意后,凤仪宫里的气氛便多少有些紧张。 元昱比元晠大了两岁,母妃又是宠妃,背后还有季太师的支持,元晠若不是嫡皇子,背后也有镇国公府,自己一贯表现都让明武帝满意,这个太子之位,还真不一定能坐得稳。 因此对于元昱随朝听政一事,贺兰嘉懿很是忧心。 这一次,一定是季太师那只老狐狸安排的。因为元昱这一步,无疑攥取了先机。 一个皇子开始入朝听政,不久后便能在六部行事。这便是很大的机会,让他能够结交大臣,安插势力。等太子晚两年入朝,便已失去了很多机会。 只是没想到,事情突然发生了转折。元晠如今也才十二,很少有太子会在这个年纪就入朝听政。一般都在十四五岁之后。 但不管怎样,这是个好事。之前的各种担心,突然都变成了多余。想来明武帝对这个太子,还是相当看重的。 萧含玉不懂朝政上的事。但她知道元昱与季家一直有野心。既然皇后姨母担心这事,就说明这对太子表哥来说,一定不是好事。她还正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帮帮表哥,没想到不用她动脑子,机会自动送上了门。 明武帝这一出,恐怕连季太师也没料到吧?不知道看到太子站在元昱上首位置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萧含玉捂着嘴偷笑,真想再去一次宣政殿,亲眼看看那只老狐狸的样子。 “小东西,你笑个什么劲?”明武帝弹了弹萧含玉的脑门,引得她大呼小叫。 萧含玉扭着身体,明武帝只得将她放下。 刚下地,萧含玉就扑到了元晠身上,拉着他往外跑:“看兔子。” 凤仪宫的门槛都比较高,对目前还是小短腿的萧含玉进出极为不便。没人帮助的话,她就只能趴到上头,再努力将腿搭上去,还要控制好身体的平衡,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个跟头。 其过程极为艰辛,令萧含玉愤懑不已。因此如果有人在,她是绝对不想自己去爬的。 元晠对萧含玉的心思心知肚明,双手叉在她腋下,轻轻一提,便将她举过了门槛。 噙着温暖的笑意,元晠看着萧含玉小小的身子,蹲在笼子前,拿着一根青菜去逗弄那只,被她刚刚取名为“百果”的兔子。 名字的寓意,元晠如果没猜错,应该来源于她吃过的百果松糕。母后不许她多吃,于是,心心念念的百果松糕就化为了这只兔子的名字。 “玉儿,可以了,百果再吃会肚子痛的。”元晠制止了萧含玉继续喂下去。“你忘了自己以前吃多了,也会肚子痛。” 听了元晠的话,萧含玉有些遗憾地扔了手里的青菜。牵着元晠的手往回走。 “玉儿,从明天开始,表哥就要忙起来了。”元晠低头,看着乌黑的头顶,那一个小小的发旋。 萧含玉抬头,不明白太子表哥的话。 元晠蹲了下来,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玉儿,以后表哥没这么多时间陪你玩了。你要自己乖乖待在凤仪宫里,不要乱跑,知道吗?外面有很多坏人,会抢玉儿的点心,所以不要出去,好不好?” 元晠没办法和萧含玉解释清楚,后宫可能对她存在的危险,他不认为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能听得懂这些话。只能用她最宝贝的点心来吓唬她。 萧含玉不知道元晠这股担忧的情绪从何而来,虽然表面上乖乖点了头。但心里并未有多重视。毕竟她自己不是个真正的小孩子,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只是她不知道,自重生后,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而且她现在的身体却是货真价实的小孩。 等萧含玉去睡了以后,贺兰嘉懿拉着元晠的手,细细地嘱咐。 “晠儿,这次你父皇破例让你提前听政,也是为你着想,你一定要把握好机会。象你父皇说的,多听多看多学,不要强出头。要学会用心看人,哪些人可用,哪些人可信。但务必谨记,不要与大臣们走得太近。” 元晠靠在贺兰嘉懿身边,认真聆听母后的教诲。 “母后放心,我心里有分寸。”元晠黝黑深邃的眼中,透出坚毅的光芒。 贺兰嘉懿自然是不放心的,但孩子长大了,总要学会独挡一面,自己不能一直守着他。 不过,她也相信从小被自己精心教养大的孩子,必不会让自己失望。 元晠想到明天元昱和季淑妃知道自己也能临朝听政,一定不会甘心。 “母后,季淑妃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她争取来的机会,没得白白便宜我的。只怕会在后宫不断生事。” 贺兰嘉懿脸上露出一丝轻蔑,伸手拍了拍元晠宽厚的肩膀:“晠儿,莫非担心母后连季淑妃也斗不过?我只是顾及你父皇的面子,懒得理她罢了。” 话虽如此,元晠也知道自家母后的手段。只是即便如此,母后每每隐忍,都令他心有不甘。明明母后是后宫之主,凭什么要让着一个愚蠢透顶的妃子? 看到元晠眼中的不甘,贺兰嘉懿心里熨帖。 “晠儿不必担心,你别忘了,母后现在可是有帮手的。母后动不了她,有人能对付她。” 元晠先是疑惑,随后便明白过来。 “玉儿?可是父皇真的不会伤害玉儿么?我至今没有想明白,父皇对玉儿,到底是怎样的心态。母后,我还是很担心玉儿的处境。自从上次父皇带着她去了宣政殿,她就已经成了出头鸟。若不是您一直将她拘在凤仪宫,还不知道要生多少事出来。” 光他去上书房,就已经能不少人明里暗里,向他打听玉儿的事情。一个非皇室血脉的孩子,凭什么一直被养在宫中?明武帝又为何如此宠爱于她?所有人都想知道这里的秘密。 元晠都知道的,贺兰嘉懿更是清楚。光凤仪宫的宫女太监,这段时间都收了不少贿赂。 “你外祖父也透了话给我。让我小心看着玉儿。皇上的这些举动,实在难以捉摸。” 元晠有些烦躁地起身,跺了跺脚,恨恨地说:“难道就这么一直被蒙在鼓里?” 贺兰嘉懿也不说话,一下一下地抚着袖口上华丽的金凤刺绣。 直到元晠跪下来,低头说道:“母后,儿子错了!” 贺兰嘉懿叹了口气,将元晠抚了起来:“你马上就要临朝听政了,更加要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大殿上的那些人,都是些老狐狸,只要一丝眼神,就能看穿你的想法。以后切不可如此。” 见元晠收敛了情绪,贺兰嘉懿点了点头,说出自己的猜测:“这件事,或许还有一个人知道。只是我们不好接触。” 元晠眼睛一亮,追问道:“母后,是谁?” “国师!” 贺兰嘉懿眼前浮现当日,明武帝第一次见到玉儿时的情景。心里越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第28章 近乡情怯,请安 乐心本是贺兰嘉懿身边的女官,最近被拨到了萧含玉身边。相较于乐容,乐心的话更少,性子稳重,心思细密,贺兰嘉懿也放心让乐心照顾萧含玉。 “乐心,大哥和大姐还会记得我吗?”萧含玉趴在车窗上,忧心忡忡地问道。 自周岁过后不久,父亲娶了荣氏进门,她已经有一年多没回萧府了,如今连二弟萧明绎都已经出生了。 本来母亲周年祭祀,她也应该来的。可惜刚好生病,皇姨父和姨母都不许自己出宫,只能错过了。 “乐心,你怎么不说话?”萧含玉的情绪得不到排解,只能拉着乐心念叨。 乐心替她理了理用红色缎带绑好的小发鬏,平静地回道:“奴婢说了也没用,马上就到萧府了,您一会不就知道结果了?” 萧含玉沮丧地摇了摇头:“你就是不如乐容好玩。一点趣都没有。” 乐心表情纹丝不动,心里却道:有您这么位活泼的主子就够了。 “所以皇后娘娘才将我指到您这。” 一句话将萧含玉打击得够呛。 萧含玉撅了撅嘴,赌气说道:“回去让姨母将你嫁给哑巴。” 乐心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平静得如古井:“奴婢谢县主恩典。” “你……哼!”萧含玉斗不过乐心,只能赌气看向窗外,再不肯理她。 眼看着萧府的大门出现在眼前,萧含玉心里再度忐忑起来。 “乐心,之前已经知会过了吧?他们都会在家吗?可是让他们全在家等我,是不是不大好?他们会不会生我气?” 用不着乐心回答,马车已经在萧府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乐心起身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去接萧含玉。 萧含玉缩在马车里不肯下来。乐心也不恼,善解人意地建议道:“不如我们现在回宫?” 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 在乐心揶揄的目光中,萧含玉认命地从马车里钻出来,被乐心抱到了地上。 抬头向萧府看去,这才发现这次居然开了中门,两边的台阶上站满了下人。 看到萧含玉倒头便拜:“恭迎福宁县主回府!” 萧含玉的表情瞬间破裂。这到底是回家还是来巡查? 乐心也皱起了眉头。摆出这种架势,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福宁县主出宫了么?若是被言官看到,不是平白落人口实? 可拜都拜了,不过是些奴婢,说也无用。 “走吧!” 萧含玉穿过两边跪倒的奴婢,向万松堂走去。 萧家人此刻全都聚集在正堂。大部分都是一脸不耐的样子。 “父亲,就算她是县主,可她同样是我萧文翰的女儿,您的孙女。有让自己长辈等这么久的不孝女吗?”萧文翰不满父亲的决定,认为这般兴师动众,太过小题大做了。 “翰儿!”邓氏不等萧正源说话,抢在他前面出声。“这是二丫头封县主后,第一次回府。你父亲既然这么做,也是不想让人认为咱们家轻慢了县主。毕竟她已经不是长在家里,我们把礼做足了,总不会有坏处。” 荣氏也浅浅一笑,温声安抚道:“夫君,父亲经的事多,想得总比我们周全。你且安下心来!想来也不会等得太久,应该马上就来了。” 邓氏满意地看了荣氏一眼。这个媳妇没有娶错。知礼恭顺不说,最重要的是,尊敬自己这个婆婆,事事都以自己为重。而且也能规劝住翰儿。比贺兰嘉敏不知好多少。 荣氏回了邓氏一笑,便温顺地低下头去。目光扫过身后站得满脸不耐的萧明则与萧云倩二人,嘴角微微一翘。 “老爷,老夫人,大爷,夫人,福宁县主到了!”宝珠得了消息,赶紧进来回禀。 萧正源站起来,理了理衣袍:“走吧,我们去迎一下福宁县主。” 邓氏一把拉住萧正源:“老爷,我们还是在这等的好。福宁县主毕竟还是萧家血脉,您去迎她,恐会折福。” 荣氏也赶紧起身劝道:“母亲说得是!父亲,您还是等在这吧!我看,让则儿与倩儿去迎一下就好。” 说完,便微笑着看着两兄妹。 萧明则与萧云倩心里一紧,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绷着脸出门去迎萧含玉。 萧文翰在后面感慨道:“还是夫人教得好。以前则儿和倩儿规矩松散得不成话,没一点我萧家人谦恭守礼的样子。自从有了你的管教,人就规矩多了。也不象以前,动不动就使小性子。一切都是夫人的功劳。” “这本是妾身份内的事,夫君太过夸赞了。” 萧正源听了这些话,对荣氏也难得地露了个笑脸。萧家门第清贵,规矩最重要。 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人,萧含玉急跑了两步,拉着他们的手,高兴地喊道:“大哥!大姐!” 萧明则明显一愣,看着眼前这个,他认为激动过头的小丫头。这近一年的时间,他和大妹妹也只去宫里看过她两次。每次对她都很冷淡,偏她一点也不自知,每次都会拉着他们不放。还自以为是的非要塞很多点心给他们吃,还不忘让他们带回来。 宫里的点心自然精致美味,可他就是觉得这个妹妹的心思很是奇特。后来想来,或许是年纪太小,还是迷恋吃食的时候。 今天,却是比以前更热切了一点。难道是因为不在宫里,所以才会对认识的人格外亲热吗? 萧云倩则注意到她身后两排侍从,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东西。这般的排场,令本就心里不爽的她,更是眼红嫉妒。 不由得想起昨天继母的话来:“倩儿,你二妹妹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品级比你祖母还高,听说连皇子公主都比不上她受宠。明天见了她,一定要恭敬守礼,万万不可惹她不开心。虽然你们都是一个母亲生出来的,可是现在到底身份有别,亲近是好事,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然后,她在继母的要求下,苦练了两个时辰的礼仪。父亲见了不仅不生气,反而夸赞继母教女有方,要自己以后多听继母的话。 直到现在,她的腿还酸痛得很。 萧云倩默默挣开萧含玉的手,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缓缓蹲身行礼:“给福宁县主请安,县主万福!” 这下连萧明则也睁大了眼睛看了过去。 “大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明明以前见面的时候,也从未这般行过礼。 乐心一直平静的脸上,眼睛微微一眯,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还不懂得收敛情绪的萧云倩。 “大姐!”萧含玉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令她难堪的了。在她心里,只有兄弟姐妹,没有品级之分。 萧云倩沉浸在自己的各种情绪当中,略掉哥哥的诧异目光,侧身让开前面的路。 “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已经等了许久,福宁县主请!” 萧云倩的态度让萧含玉一时无措地伤心起来。黑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萧明则不解妹妹的用意,虽然萧含玉的样子令他有些心软,但他终究选择了与自己更亲的萧云倩。 同样侧身让开路,垂目低声说道:“福宁县主请!” 荣氏挑着时机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出三人中间气场不对,却并不放在心上。温婉的声音里带着打趣:“这三兄妹倒是感情好,站在这就说上了。是不是忘了,你们祖父祖母还在等着呢!” 这还是荣氏第二次见到萧含玉。与她刚嫁进来时相比,长大了一些,样子变化不大,或者眉目又长开了一点,更好看了一些。 再看看她身后的人,排场还是一样的大。新婚第二天,原本该她接受继女叩拜,因为她县主的身份,变成了她向继女问好。虽然最后萧含玉还是行了礼,却死活不肯开口叫她母亲,令她一时间尴尬无比。 荣氏笑意嫣然,丝毫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她蹲了下来,拉着萧含玉的手,笑着说道:“县主比上一次更好看了。累不累?我们先进去吧!知道你要回来,你祖父祖母可是昨晚一晚都没睡好,一直盼着你呢!” 语气随和又亲切,一点也不见外,完全一副慈母的样子。 萧含玉收了眼泪,看了她一眼,然后固执地牵上哥哥姐姐的手,一起向正堂走去。 前世荣氏在她面前一直表现得十分温和大度,就连她一直不肯叫她母亲,她也丝毫不介意。只是她从心底里就排斥她。 或许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父亲母亲有种奇怪的执念,除了他们,她再不愿意将这种称呼,放到其他人身上。 一进正堂,祖父严肃的面孔,和邓氏慈祥的笑容,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含玉松开手,径自走到他们面前,在一早就准备好的跪垫上跪下。 “玉儿给祖父请安!玉儿给祖母请安!” 萧含玉跪下的时候,萧正源有一瞬间想要起身,被身边的邓氏拉了一把。 见萧含玉进门就行了晚辈礼,并未将县主身份摆出来。萧正源的脸色也显见得好了不少。 就算他更看重君臣礼节,但毕竟是自己的孙女,让他向个两岁的幼童行礼,多少还是会不自在。这样是最好不过了。在家,只论亲情辈分。 邓氏笑着受完了萧含玉的礼,赶紧将她拉了起来:“玉儿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上下摸了摸,邓氏略带激动地点了点头:“好,好,玉儿看着身子康健了不少,祖母也就放心了。快去,给你父亲见礼。” 萧含玉便又转身跪到了萧文翰面前:“玉儿给父亲请安!” 萧文翰早已不耐烦。对这个女儿他实在没办法亲近。为着她的母亲,为着自己的私心,为着她现在的身份。 “嗯,起来吧!”萧文翰敷衍地说了一声,并不拿正眼去看萧含玉。 第29章 崩溃,包袱 气氛一时凝滞,邓氏适时出声:“来,玉儿过来和祖母说说话。” 习惯了萧文翰对自己的冷淡,难免还是会觉得受伤。萧含玉依到邓氏身边,听着她细细问着自己在宫中生活的事情。 荣氏的大丫鬟翠燕走进来,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荣氏便起了身,笑着向邓氏赔罪道:“绎儿刚刚醒了,这会身子不爽,正在哭闹,媳妇告个罪,先回去看看。” 萧正源挥了挥手,孙子总是比孙女重要的。 “你去吧!” 然后自己也起了身,对萧含玉说道:“你在这跟祖母说话,一会吃过饭,早点回宫,不要误了回宫的时辰。” 萧文翰也想走人,被邓氏看了一眼,身子动了动,还是留了下来。却回头招了个丫鬟:“去看看三小姐起了没?若是起了,便带她过来。” 这话也没藏着掖着,萧文翰也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的。可是等他看到对面乐心高深莫测的目光时,莫名地有些心虚。 在他心里,自是心疼小女儿。不忍让她一早便和大人一起等,便由着她去睡。反正在他心里,萧含玉自是比不上自己宝贝的菲儿一根手指头。 可这话被宫里的人听去了,便有可能变成对皇上亲封的县主不敬。 萧文翰看了一眼萧含玉,目光沉了沉。当姐姐的,自然是要爱护幼妹,体恤她年小体弱。 萧含玉回答了一些邓氏的话,便转向大哥和大姐。这两人自进后,便一直站在一边,如同奴婢一般。这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她走了过去,牵上两人,和他们一起坐了下来。然后打开一个龙凤描金的攒盒,里面装了八色蜜饯果干。又打开两个装了点心的双层食盒。 “这个是宫里新做的芙蓉卷,这个是枣泥荷花酥。是我让他们改过的,肯定比以前的好吃,你们尝尝。” 说完,便各塞了一块点心放他们手上。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们。 萧明则动了动唇,拒绝的话没说出口。其实他不怎么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点心。 不过好歹接触了几次,又从姨母那里听到的,知道这个妹妹是最喜欢吃点心的。她肯给人吃点心,必是觉得那人可以亲近。 因此,硬着头皮,掰了一点放入口中。打算等萧含玉不再盯着自己的时候,再将手上的点心扔掉。 可是入口的点心甜而不腻,带着清新的花香和爽滑的口感,吃起来居然很不错。到底是宫里的御厨,手艺就是不同凡响。 见萧明则吃了,连原本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一点,萧含玉顿时喜笑颜开。 至于萧云倩,见哥哥吃了,便也试了一口。味道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好。只是她的心思要比萧明则更复杂。 自己虽然还小,但总是记得以前那些日子,母亲样样都准备得齐全,想要什么,从没有得不到的。吃食上也是极精细的。可自从母亲去后,再不能随心所欲了。也曾闹过两次,得到的只是严厉的惩罚。除了哥哥,再也没人会真正地关心她的需求。慢慢地,便学会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每每想起母亲还在的日子,她总是抱着哥哥哭。除了哥哥,这个家里,她再也不愿亲近任何人了。 可是眼前这个害死了母亲的妹妹,却可以在宫里过着比自己好上百倍的日子。这些她再也不敢想的精致点心,她可以随意拿出来送人。她总是穿着鲜艳又漂亮的衣服,身后总是跟着一大群侍候的奴婢。所有人都要讨好她,就连祖父与祖母都对她比自己好,甚至新母亲还特意让自己学习礼仪,不许自己惹她生气。 可是凭什么?明明是她害死的母亲,她才应该受到惩罚才对。 越想越生气的萧云倩,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 萧含玉看到萧云倩的眼泪,一时呆住了。难道点心很难吃吗?不然大姐为什么会哭呢? “大姐,你怎么了?”萧含玉面带忧愁,关切地问道。 萧云倩蓦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哭了出来。难堪与愤懑令她小小的心灵彻底崩溃。 她突然发难,将手上的点心直直地摔到了萧含玉的脸上,哽咽地喊道:“谁想吃你的点心!” 又扬手将桌上的食盒打翻在地。 邓氏目光一闪,连忙站起来,怒斥萧云倩:“倩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 “哇——” 萧云倩大哭着跑了出去,后面萧明则焦急地跟在后面,一迭声地喊着“妹妹”。 萧含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大姐为何突然翻脸。可是看到姐姐伤心难过,她也忍不住想哭。 “大姐!大哥!” 萧含玉追在后面也向外跑去。 刚下了正堂的台阶没几步,萧含玉就被萧文翰给拦住了。 “过来,认识一下你的三妹妹。” 萧文翰刚从院门口接了萧芳菲进来,就看到萧明则与萧云倩跑了出去。后面有下人跟着,他也就没在意。不过他此次的目的是萧含玉,当然不能让她也跑了。 萧含玉惦记着哥哥姐姐,可是又不能违逆父亲的话,只能委委屈屈地站在院子里,两只大眼睛水雾雾的,可怜极了。 只是萧文翰并不在意她。反而对她生起了不满。 “可是不愿听我的话,才做出这个样子给我看?” 萧含玉连忙摇头。然后擦了擦眼泪,等着萧文翰发话。 萧文翰蹲下来,将手中抱着的萧芳菲放到萧含玉面前。 “这是你三妹妹萧芳菲。”萧文翰对着萧芳菲时,满脸宠爱的表情,深深刺痛了萧含玉的眼。 “菲儿,这是你二姐姐。来,叫声二姐姐。” 萧芳菲眉目清秀雅致,柔柔弱弱的样子象极了她的生母柳娘。她看了萧含玉一眼,腼腆地捂着嘴笑了笑,然后便扑到萧文翰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抬头。 “呵呵,菲儿这是害羞了?”萧文翰宠溺地拍了拍萧芳菲,便凭她搂着自己。 转头,便冷下脸来,口气生硬地吩咐道:“你是姐姐,以后什么事都要让着妹妹。要懂得怜惜妹妹,时刻要保护妹妹周全。” 这话,前世萧含玉也经常从萧文翰这里听到,也一直是照着这话做的,于是,她习惯性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或许是萧含玉的顺从,让萧文翰满意,于是人也软和了一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生而不祥,不光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又害了柳姨娘和你妹妹,以后要好好对她们。要尊重柳姨娘,听她的话。更要爱护好菲儿。若是你做不到,别怪我不讲情面,不认你是我萧文翰的女儿。” 最后一句话,萧文翰态度极为严肃,语气也很重。 萧含玉被萧文翰的话压得抬不起头。前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包袱,这一世依然压在她头上。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她是萧家的罪人。 乐心站在后面,听了萧文翰的话,不满地皱起了眉。但他是福宁县主的父亲,她只是一个奴婢,没办法阻止。不过这事,一定要让娘娘知道。萧文翰完全不顾及自己这个女儿才两岁,这种话他怎么忍心说得出来? “好了,你去文风院看看你母亲和弟弟。” 文风院在贺兰嘉敏在时,叫留兰院。自从荣氏进门,便劝着萧文翰改了名。 荣氏的想法,也很正常。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萧含玉说不定会支持。但现在,抹掉的,却是她自己亲生母亲的痕迹。这也是萧含玉前世始终不能和荣氏亲近起来原因之一。 不过对于最小的弟弟萧明绎,萧含玉还是很疼爱的。因此在知道他出生后,还特地在她的那一堆抢来的宝贝中,寻了一个双鹤玉佩送给他。 一进文风院,萧含玉便听到屋里传来小孩天真的笑声,因为萧文翰的话,变得十分沉重的心情,也稍稍轻松了一点,不由得勾起了嘴角,露出两只浅浅的酒窝。 荣氏抱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一脸温柔地逗着他笑。 听到萧含玉来了,便收敛起表情,坐正了身体,又重新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县主怎么来了?快坐,尝尝我自己做的雪花酥,看和宫里有什么不同。” 萧含玉看着白白嫩嫩的弟弟,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分外可爱。 “我来看弟弟。”说着,让人将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荣氏一看,是几套宫里裁制的小衣服,料子与手艺都是极好的。用手摸着这些衣服,荣氏的笑容才真了一点。 “劳县主费心了!这些正用得上。我代绎儿谢过县主。” 萧含玉摆了摆手,不以为意:“这都是送给弟弟的。我是姐姐,应该的。” 说完,又走上前去,伸手戳了下小包子一样的脸:“弟弟,我是二姐姐,你要记得我。快点长大,以后我还会给你送好吃和好玩的东西来。” 小包子脸扭曲了几下,憋得通红,然后突然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荣氏一下子慌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哭了?不由得疑心萧含玉是不是对他动了手脚。 正想让她走开点,一阵风从门口刮了过来,将正在疑惑的萧含玉用手往旁边一推。 “这是怎么了?绎儿怎么就哭了?有没有受伤?”萧文翰听到哭声便冲了进来,紧张地询问道。 第30章 受伤,小霸王 荣氏抿着嘴不说话,只是焦急地将萧明绎放到炕上,掀开衣服替他检查。 萧文翰赤红着眼睛,冲着摔倒在地的萧含玉,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你小小年纪,心思怎地这般恶毒?这是你亲弟弟,才几个月大,你居然也能下手害他。我们萧家怎么就出了你这种丧门星?” 萧含玉措不及防下,被推了个大跟头,一头撞到了旁边的椅子上。额头上磕了一个大包,还蹭破了点皮,渗出一丝丝血红来。 乐心眼含怒火,小心地将摔得七荤八素的萧含玉扶了起来。听了萧文翰的话,也忍不住怒目而视。 “萧大人,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将莫须有的罪名冠到县主头上,还敢伤害县主,就不怕皇上和娘娘怪罪下来?” 看到缩在乐心怀时,瑟瑟发抖的萧含玉,白皙的额头上那刺目的伤痕,萧文翰的怒火一滞。 虽然这是自己的女儿,但一直养在宫里,备受皇后娘娘的宠爱。今天让她带着伤回去,难免皇后娘娘不会动怒。 可是听到身后幼子的哭声,萧文翰又挺了挺腰板。 “无缘无故绎儿怎么会哭?分明是她居心叵测!就算要面见皇上,我也不惧。” 萧含玉微微睁开眼,晶莹的泪水便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一边是被父亲放在心里疼爱的萧芳菲和萧明绎,一边是被百般嫌恶的自己。萧含玉只觉得天地间一片灰暗。 父亲,我就这么让您讨厌吗?连问也不用问,就定下我的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萧含玉灰心丧气地靠在乐心怀里,眼神涣散,一语不发,内心生起了逃避。 荣氏有些尴尬地拉了拦萧文翰的袖子:“大爷,您误会了!绎儿没事。” 萧文翰以为荣氏是想息事宁人,顿时有些不满:“怎么会没事?绎儿明明哭得这般凄惨!” 他回过头,再看了小儿子一眼,却发现萧明绎已经没事人一样,抱着自己的脚丫子啃得正欢。 荣氏指了指另一边的尿布,悄声说:“大爷,是绎儿尿了,换块尿布就不哭了。” 弄明白之后,萧文翰瞪了荣氏一眼。他才刚放了狠话,这让他如何面对? 乐心脸上浮出一个讥笑的表情,语气冷冰冰地问道:“萧大人,事情可是真相大白?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萧文翰目光闪烁,脸上一丝愧意一闪而过。却咬着牙,不肯说软话。 荣氏在一旁着急。这事让皇后娘娘知道,整个萧家恐怕都落不了好。 便急忙赔着笑说道:“乐心姑娘,一切都是误会。我们大爷也只是心急,一时失手,绝对没有伤害县主的意思。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一家人,总有个磕磕绊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又伸手去摸萧含玉的头,被她避了过去。便干笑着说道:“县主这会还受着伤呢,我看还是赶紧找大夫来看看为好。” 萧含玉抬眼看了看侧着身体,拒不肯认错的萧文翰,垂下眼睑,低低地说了一声:“回宫!” 她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无法面对这样的父亲。这会让她从上一辈子就有的对亲情的执念,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乐心微微诧异地看了萧含玉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听从了她的吩咐。 荣氏心里却大呼不妙。如果让县主就这样带着伤回去,别人会如何看待萧家?皇上会如何看待萧家?大爷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想到此,她顾不上许多,使劲一拽萧文翰,冲着他连连地使眼色。 萧文翰也觉得有些不妙,便急急喊了一声:“等等!” 可惜乐心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抱着萧含玉都不曾停顿一下,直接往府外走去。 荣氏急了,连忙冲出去,想要留下萧含玉。乐心身后跟随的两名小太监伸手一拦,不许她靠近。 “县主!”荣氏急得跳脚,顾不得体统,大声呼喊。“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是我的莽撞才令大爷误会。您要怪就怪我好了。您和大爷血脉相连,万不可伤了和气!” 萧含玉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睛,不去看,不去听。直到上了马车,才躲在乐心的怀里,哽咽着哭了起来。 还没回宫,便在伤势、伤心的交夹下,晕了过去。 等将萧含玉送回了宫,太医看过之后,乐心便主动向皇后娘娘请罪。若不是她没看护好县主,县主又怎么会受伤? 闻讯而来的明武帝勃然大怒,乐心连同所有跟去的侍从,全部被杖责二十廷棍。 萧文翰罚俸一年,降为六品国子助教,且闭门思过一月。 萧文翰自此之后,再不敢将萧含玉只简单地当成自己的女儿。对萧含玉是能避就避。遇上了,即便再不喜,也不会和之前一样,大声斥责,顶多是摆摆父亲的架子,对她不理不睬。 邓氏和荣氏皆为萧文翰叫屈。对罪魁祸首的萧含玉没有办法,只能迁怒到萧明则与萧云倩兄妹身上。不敢明着磋磨,背地里却想尽办法打压,直到他们再生不起反抗的心思,对自己服服帖帖为止。 没有人保护的兄妹俩处境日渐艰难,又有人不停地挑拨,心性越来越懦弱,偏执。如果萧含玉未能及时发现,两人便会如同前世一般,被养成废人。 等萧含玉病好了之后,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闭口不谈萧家。 看着她短短几天便瘦了一圈的脸,贺兰嘉懿将萧家恨得咬牙切齿。连带着凤仪宫上下,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得福宁县主不高兴。 萧含玉心情烦闷,她不想让皇后姨母担心,可是又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只得整天去外面闲逛。 乾元后宫中心是一个面积颇大的湖,名玉液湖。湖水清透见底,碧色如洗。站在湖边,看着这开阔的水面,便有神清气爽,郁气全消的感觉。 萧含玉坐在自雨亭中,杵着下巴,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默默地发着呆。百果也被她放了出去,让它自已去寻乐子。 周围的侍从都站得远远的,县主娘娘不开心,不喜别人在眼前晃。 好在这几天她表现良好,并未有出格的举动。侍从们也就安心地站开一点,远远地关注着她。 “兔子,我要兔子,抓住它!” 一个嚣张的声音从自雨亭西面的假山中传了出来。萧含玉被扰了清静,小嘴撅得老高。 想到百果,萧含玉起身朝假山走去。 几个太监的身影跟在百果的身后,从山洞里钻了出来。一个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百果的后腿,然后将它拎了起来。 “六皇子,兔子抓到了。幸亏它长得太肥,跑不动,不然奴婢们还真追不上。” 萧含玉听到这话,默默捂脸。 她的错,百果被她一天照八顿地喂,如今胖得她都抱不动了。把它往地上一放,肥肥的肚皮就摊到了地上,连腿都看不到。这样子能跑得动才怪。 一个和兔子肥得有一比的胖墩,喘着粗气从山洞里跑出来。 “呼……呼……太……好了,终于……抓……到了。”说着,便重重地坐到一块山石上,好生地歇了一会。 等气喘匀了,这才起身,走到百果面前,用力打了一下百果肥硕的身子。 “让你跑,害得本皇子都快跑断气了。这下被我抓到了吧?一会让人把你炖了。” 百果委屈地摊着身体,想要意思意思挣扎一下,无奈身体太重,自己都动不了。只好眼巴巴地四处寻找自己的主人。 萧含玉认出了六皇子,黑黢黢的眼珠子一转,顿时嘿嘿一笑,不怀好意地眯了眯眼。自己心情正不好,有人主动送上来供自己消遣,再好不过了。 “把我的兔子放下来!” 清清脆脆的声音传来,让元晱一愣。他回过身,这才发现走到跟前的萧含玉。 他疑惑地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但他是谁?明武帝最宠爱的六皇子,宫里谁不让他三分? 元晱一脸桀骜地看向萧含玉,趾高气扬地问道:“你是谁?凭什么说兔子是你的?” 一年多前,已经交手过两回的宿敌,一碰面,便火星四溅。 萧含玉一抬自己的双层小下巴,指着已经围过来的侍从说道:“她们都知道,这只兔子是我的。” 元晱身边的小太监已经认出了领头的宫女,是凤仪宫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正要提醒自家小主子,这位小主子已经跳了起来。 “你胡说!她们都是你的人,当然会帮你说话。”元晱气呼呼地叫着。然后一指自己身边的人:“你们说,这只胖兔子,是不是本皇子的?” 被元晱指着的小太监,顶着元晱“说不对就打死你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回六皇子,这兔子是您的。”是您刚让小的们抓到的! 听到他们的话,元晱得意地瞟了萧含玉一眼:“听到没,本皇子说是就是。” 萧含玉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果然小霸王是从小养成的。胖成这样,还好意思做这种倨傲的表情。不过她倒是挺好奇,元晱长大了,也是英气勃发、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一枚,小时候居然还有这种胖得变形的时候。 她挠了挠下巴,要不要找人把他现在的样子画下来?将来他要再跟自己作对,就拿这张画像糊他一脸。看他还好意思嘲笑自己胖。 第31章 戏耍,交好 萧含玉眼里赤*裸*裸的鄙视,激怒了小胖墩元晱。 看到他眼睛都快变红了,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你敢不敢跟我比试一下?” “比什么?”元晱恶声恶气地问道。他就不信,自己还会输给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长得跟白玉团子一样的家伙。 萧含玉伸手一指百果:“把它放地上,我们一起喊它,看它跑到谁那边,谁就赢。” 元晱胖归胖,脑子并不笨。他知道兔子不是自己的,这兔子多半不能往自己这边跑。 “嘁,你还不是想要跟我抢兔子!现在兔子已经在我手上了,我为什么要跟你比?” 萧含玉撇了撇嘴,这胖子没自己以为的那么笨嘛,居然不上钩。 不过,萧含玉在他那敦实的身材上看了一圈,顿时有了主意。 “胆小鬼,你就是不敢跟我比!”萧含玉讥讽地看着元晱,双手抱前胸前,一脸的轻蔑。“你若是敢跟我比,你赢了,我把那边刚做出来的点心都让给你。” 元晱顺着萧含玉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自雨亭的石桌上,摆着好几碟点心。顿时一脸的不屑。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过几碟破点心,本皇子想吃什么吃不到,用得着在乎这个?” 萧含玉也不生气,悠悠地说道:“哦,那就算了。一个胆子小,又没眼色的家伙,赢了也没意思。” 元晱怒了,几次三番被一个比自己小的豆丁挑衅,菩萨也会发火。 “你说谁是胆小鬼?你说谁没眼色?” “说你呗!又不敢跟我比,还看不出那些点心的不同,不说你说谁?” 原本被气得跳脚的元晱,重心一下就偏移了。 “那些点心哪里不同了?不都是御膳房做出来的。本皇子想吃,随时叫人送来就行了。” 萧含玉被元晱明明想知道,却偏偏要嘴硬的样子给逗笑了。便故作神秘地竖起一根食指,轻轻地摇了摇。 “要是这么普通,我会这么笨,拿出来当彩头?这可是我让人精心研究出来的,味道绝对和平常的那些不一样。而且,只有我的人会做,就算是御膳房的人,也做不出。” 元晱的胃口完全被吊了起来。站在原地开始纠结,要不要答应这场比试。 臭小子,敢跟姑奶奶我斗!好歹前世也活到了快十八岁,骗你个三岁的奶娃娃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顾着自己纠结的元晱,没有注意到举着兔子的那名小太监,一脸的欲哭无泪。 这兔子谁家养的?怎么养成这德性?胖成这样还是兔子吗? 六皇子喂,您到是快做决定啊,小的我手都要断了! 元晱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站在他对面的萧含玉可是看在了眼里。 她阴阴地一笑,突然大吼一声:“百果!” 那名小太监被吓得一抖,手上顿时就松了劲。 百果难得激发了兔生唯一一次与萧含玉的默契,憋足了全身力气,拼命一挣,居然就这样逃脱了。 甫一落地,百果还怔愣了一下,好像比自己想象的容易嘛! 还好它很快回过了神,一颠一颠地往萧含玉身边跑。 直到它跑到了萧含玉身边,元晱才发现兔子居然跑了。他倏地回身,怒目圆瞪,眼刀子不要钱地往那个小太监身上戳。 小太监一抖,麻溜地往地上一跪。 元晱狠狠踹了他一脚,这才生气地指着萧含玉喝道:“你敢骗我!” “哼!”萧含玉成功地戏耍了元晱,心情一时晴空万里。傲然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就大摇大摆带着身后的侍从和百果,往自雨亭走去。 打从自己懂事开始,已经横行后宫一年的元晱,彻底爆发了。 他面色通红,眼带血丝,象一头发怒的公牛,瞄准萧含玉,直接以碾压的姿态冲了过去。 “啊——” “高”智低能的萧含玉成功被小胖墩扑了个正着。惨叫一声后,被压在松软的草地上,眼前发黑,到处是闪耀的金星,耳边还传来几声欢快的鸟鸣。 成功压制了萧含玉的元晱,郁气顿消,坐在萧含玉身上,得瑟地大笑不已。直到被人拎着后颈提溜起来,扔到了一边。 元晠自临朝听政后,时间本就紧迫。这几天萧含玉生病,情绪也不好,让他担心不已。 今天好不容易父皇提早散朝,他匆匆赶过来,想要安慰一下玉儿。谁想刚到就听到玉儿的惨叫声,然后便看到了那个满是肉的六皇弟,坐在玉儿身上洋洋得意地大笑。 元晱被人扔开,刚想发怒,一抬眼,就被一道冰冷的目光给吓了一跳:“太……太子哥哥!” 元晱有些懵了,看着刚还对自己无情冷酷的太子哥哥,转脸就柔若春风地将与自己作对的小丫头扶了起来,还担心地替她检查身体有没有受伤。 萧含玉看着眼前担忧的眼睛,撇撇嘴要哭,又倔强地偏过头去,眯了眯眼,阴森森地看着元晱咬牙切齿:“死胖子,敢压我,跟你拼了!” 无视了身形上的差距,萧含玉勇敢无畏地冲了上去,施展大风轮绝技,将被太子镇压住的元晱,挠了个满脸开花。 元晱的打架技能还处于启蒙阶段,绝对不是嚣张了十几年的萧含玉的对手,况且旁边还有个拉偏架的太子。 元晠眼看着元晱脸上多了几道爪痕,这才将暴怒的萧含玉拉开。 “好了好了,玉儿不生气了!表哥帮你惩罚他。” 被元晠拉到怀里安慰的萧含玉,看着表哥充满了担心与温柔的眼睛,之前一直被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好像一下子找到了渲泄的出口,陡然爆发了出来。 “哇——” 萧含玉死命抱紧元晠,将头伏在他的肩上,放声大哭起来,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一次全都哭出来。 元晠心疼地抱着她,眼底有暗色的风暴,缓缓在酝酿。 还在自我舔伤,委屈无比的元晱,看着萧含玉突然的发作,一时目瞪口呆。到底是谁吃了亏?难不成刚才那一下,压得太狠,她痛成了这样? 这一次爆发的时间比较长,哭得元晱都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然后在太子阴森的目光中,将第二个呵欠憋了回去。 元晠耐心地等待萧含玉将心里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直到她声音有些嘶哑了,这才动作轻柔地擦掉她脸上糊成一团的眼泪鼻涕,半点都没嫌弃。 “玉儿乖,不要哭坏了嗓子!以后表哥不会再让人伤害你,哪怕是你的亲人也不行!” 深邃的黑曈里闪过一道暗芒,如划破黑夜的寒光,凌厉而决绝。 虽然不知道元晠话里的意思,小胖墩元晱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太子哥哥好凶啊!还是母妃说得对,不可以惹太子哥哥。 哭够了,萧含玉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看到被自己抓花了脸的元晱,萧含玉原本想笑的表情,突然变成了懊恼。 这次重生,自己最大的目标是什么?自然是帮助太子表哥顺利登基。而人脉,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眼前这小胖墩不就是一个?他可是除了太子表哥,当然,还要除了后面的九皇子以外,最受皇姨父宠爱的皇子。 前世他是两不相帮。可是这一世不一样了,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不趁着这个机会把他拐过来,难道等着将来后悔吗? 萧含玉敲了敲自己的脑子。明明是可以拉拢的,自己偏偏要计较前世的恩怨,太不理智了! 虽然前世他无数次地奚落自己的外貌,但她是个大方的好人,为了太子表哥,便放他一马好了。 吸了吸鼻子,萧含玉走到元晱面前,有些别扭地说道:“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我请你吃点心吧!” 原本有些防备的元晱有些傻眼,不是要找自己算帐啊? 刚想摆摆款,突然就感觉身上一冷。元晱摸了自己的脑门一把。母妃说不要玩得一身汗,不然容易生病,难道自己是要生病了吗? 元晱东想西想,也没回答到底要不要答应萧含玉的邀请。萧含玉看着在自己面前神游的元晱,忍不住吼了一嗓子:“你到底要不要吃点心?” “要吃!”不在状态的元晱,凭着直觉顺嘴就应了下来。 虽然不满元晱的态度,但现在是要拉拢人家,萧含玉便很大度地忍了下来。 “那跟我来吧!” 将元晱带到自雨亭,指了指上面的几个碟子:“今天算我请你,你随便吃。” 元晱舔了舔嘴唇,有些羡慕萧含玉的好待遇。 “你居然有这么多点心可以吃!母妃每次只肯我吃两碟,碟子还比这小。你以后要是吃不完,可以来叫我,我会帮你的!” 萧含玉翻了个白眼,只吃两碟,你都这个样子了,再多吃几碟,不是可以在地上滚着玩了? “喏,这个是让陈大厨做的,他做的八宝糕是最好吃的。”萧含玉将一碟子八宝糕,推到口水都快流下来元晱面前。 元晱抓起一块,一口就咬到了一半。鼓着腮帮子说:“嗯,我也这样觉得!王大厨做这个不如陈大厨。不过王大厨的莲子糕做得最好。” 没想到元晱跟自己一样,对这些都这么了解。自己前世怎么就不知道,六皇子在这方面跟自己很有话题嘛! “王大厨的双色马蹄糕也不错。可每次御膳房拿来的都不是他做的。要想吃他做的,还得每次让人去说一声才行。” “你也这样觉得?我也喜欢王大厨的双色马蹄糕。”元晱找到志趣相投的伙伴,立刻兴奋了起来。之前的吵架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你不懂了吧?一定是有人眼红王大厨的本事,在打压他,才不让他做的。”元晱一副洞悉的样子,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一样。其实也是从母妃偶尔的交谈中,听了这么一耳朵。 萧含玉倒是真没想过这里面的事,只当自己的口味可能与别人的不一样。当即受教地点了点头。 “那人真可恶!让我知道是谁,一定要吊起来打一顿。” 元晱认同地点了点头,颇有义气地拍了拍萧含玉的肩膀:“到时候我帮你,我们一起打!” 元晠坐在一边,倒了一杯茶,慢慢啜着。嘴边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两个小不点开始就点心进行深入的经验交流与探讨。 第32章 赏菊宴,预谋 四五碟点心,要不是元晠拦着,只怕会被两人吃光。 经过了这一下午,元晱彻底将萧含玉当成了自己人。临到回了仙居殿,他才想起自己一直没问那人是谁。 身后的小太监一脸苦相:“启禀六皇子,刚才那个是皇后娘娘一直养在宫里的福宁县主。” 想到沈嫔娘娘一直嘱咐让六皇子离福宁县主远点,小太监有些腿软。不仅没远,如今还不打不相识,变成了交情匪浅。 元晱无辜的眨了眨眼,这名字略耳熟。 好半天才在小太监的提醒下,想起了自家母妃的六字箴言:“远离福宁县主”! 据说两人曾经有过惨烈的激战,各自负伤而回。当初听母妃的话时,他印象里,福宁县主一定是个大坏蛋,连皇子都敢打,要逆天了? 可是,现在他有些为难了。这福宁县主好像人还不错,喜欢吃点心,懂的只比自己少一点点,重要的是大方。今天要不是太子哥哥阻止,她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将那些点心都吃光。 元晱摸摸自己滚圆的肚子,顺便打了个饱嗝。要不还是瞒着母妃吧?免得她气坏身体,还不许自己吃点心。 唉,夹在两个女人中间的男人真难做! 元晱如是感叹道! 只是他美好的愿望未能实现,沈嫔还是知道了他们下午把“糕”同欢的事。 不得不说,元晱还是很有预见的。 沈嫔生气之余,顺便减了元晱每天的点心量。从一天两碟,变成了两天一碟。 元晱顿觉生无可恋。半天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大方的好朋友。看来以后得跟着这个朋友混了。 沈嫔的处罚不仅没让元晱受到教训,反而让元晱被各式美味点心吊着,死心塌地地跟着萧含玉身后,成了她的铁杆追随者。 “姨母,季淑妃又干了什么好事?” 萧含玉刚从外面回来,便看到季淑妃洋洋得意地离开。 贺兰嘉懿点了点她的头:“又和晱儿去哪玩了?看你这一头汗!还不赶紧去洗洗!” 没能从皇后姨母那得到答案,萧含玉瘪着嘴下去洗漱。 本来想问乐心,但看到乐心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算了。要从乐心嘴里问出话,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还是乐容好说话一点。 洗漱过后,萧含玉溜到正殿的东暖阁,将乐容给叫了出来。 乐容笑眯眯地出来,不用萧含玉开口,就将事情说了出来。 “皇上交了一件差事给二皇子去办,二皇子办得不错,得了皇上的奖赏。季淑妃也得了一盆墨荷。这次来是下贴子,请娘娘去参加她在瑶华宫办的赏菊宴。” 萧含玉撇了撇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分明是想在娘娘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什么时候?” “明日申时。”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萧含玉老气横秋地挥了挥手,转身往自己的偏殿走去。 乐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这才回了东暖阁。默默期待福宁县主的动作。 第二天用过午膳,萧含玉到了约定的地方,拿出点心给元晱。 元晱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听说淑母妃今天要办赏菊宴,不知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萧含玉心里笑开了,自己还没提,这位倒是先说到这上面去了。 “菊花宴,应该有很多菊花做的点心吧!” 元晱愣了一下,想了想点头同意:“我记得一种菊花糕。听说挺好吃。母妃说我以前吃过,可惜不记得了。” 说完,颇为遗憾地感叹了一声。 “我也吃过。确实味道不错。不过他们都是用普通的干菊做的,不知道用那些刚摘下来的名品,会不会味道更好?”萧含玉心不在焉,似在回味那种味道。 元晱顿时觉得手上的点心也没那么香了,一心想着菊花糕的味道。 萧含玉瞅着元晱上了钩,便蛊惑他道:“不如我们去瑶华宫摘几朵来试试?” 元晱心里一动,又有些犹豫:“会不会不太好?要是被发现了,淑母妃一定不会饶了我们的。” 萧含玉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胆小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是皇姨父最宠爱的儿子,难道她敢为了一朵花责罚你不成?你要不是敢,我就自己去。” 说着,扭身便往外走。 元晱急忙拉住她:“别急啊,我没说不去,你等等我呀!” 两人鬼鬼祟祟溜到瑶华宫里。 宴会设在正殿后面的小花园里。他们便先去了那里,结果没找到。 萧含玉低头思索了一会,想来季淑妃是要等人到齐了,再让人把那盆墨荷搬出来炫耀一番。说不定,这会还放在她前殿哪个地方。 元晱躲在花盆后面,对着满目的菊花流口水。 “我们到底摘哪一盆?”他拉了拉萧含玉的袖子。 萧含玉拉上元晱,弯着腰避过宫人,悄声说:“这些花都太普通了,没意思,我们再找找看。” 摸到前殿,果然在次间找到了那盆墨荷。 墨荷深紫中透着墨色,闪着高贵优雅的光泽,薄薄的花瓣反转扭曲着,在绿叶的陪衬下,如一朵墨色的荷花,亭亭玉立。 不光是萧含玉,元晱也不由得赞叹:“这花真大,也好看,吃起来跟其他的味道一定不同。” “嗯,一定是!我们赶紧动手吧!”萧含玉里外张望了一下。 想来都去准备一会的宴会了,这里居然也没留人守着,正好方便他们做案。 在萧含玉的怂恿下,元晱迅速将那一朵墨荷给摘了下来,然后藏在了怀里。 “快走!” 出了瑶华宫,元晱将墨荷拿了出来:“我们去御膳房吗?是找陈大厨还是王大厨?” 萧含玉歪着头想了一会,提议道:“不如我们自己做吧?” 元晱眼睛一亮。点心吃得多了,也听别人说过怎么做,但自己还从没动过手。如果把自己做的菊花糕给母妃送去,她一定会表扬自己。说不定会让自己以后多吃几块点心。 御膳房有点远,萧含玉便拉着元晱到了凤仪宫的小厨房里。 把其他人轰出去,只留了两个厨娘帮忙打下手。 “不对,是这样搅的!”萧含玉看不过元晱笨手笨脚,在旁边不停地念叨。 元晱脸上已经抹上了不少白色的糊糊,被萧含玉一个劲的指手划脚,弄得脾气有些暴躁。 “我明明听她说是这样的,你不要乱说。”元晱把盆子敲得当当直响,冲着萧含玉吼道。“你不懂,站一边看着就好了。” 萧含玉也来了脾气:“你才不懂!明明做错了,一点也不虚心。” 元晱一把将萧含玉推开,口里嚷道:“你走开,不要你管,我要自己做。” 萧含玉气得把手里的东西一摔:“那你做吧,我不管了。” 说完气呼呼地背着手就往外走。 元晱有些懵,这就走了? 然后不死心地在后面大声问:“你不做了?” 萧含玉头都没回,只听她大声吼道:“我再去摘一朵,自己做,不要你管。” 元晱放下心,这样也好,没人跟自己争了。 过了片刻,萧含玉做贼一样,偷偷摸摸捂着一朵绿色的菊花回来了。 申时,瑶华宫的赏菊宴准时开始。 贺兰嘉懿在小花园里看了一圈,面色轻松自然地对明武帝说道:“淑妃这里的品种倒是不错。可惜缺了墨荷和绿牡丹。墨荷我是没办法,不过倒是有盆绿牡丹,长得还算不错,不妨拿来凑凑数。” 明武帝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笑着说:“皇后娘娘今天这么大方,居然连绿牡丹都舍得拿出来了?淑妃,还不赶紧多谢皇后。那盆花,可是连朕都有些眼红。” 季淑妃还没来得及炫耀,就先被皇后占了上风。明武帝发了话,季淑妃再不甘愿,也只得上前行礼,口称:“谢皇后娘娘恩典!” 然后不等贺兰嘉懿开口,就自行站了起来,略有些得意地看着贺兰嘉懿说:“前些日子,皇上倒是赏了臣妾一盆墨荷。臣妾喜欢得不行,一直放在前殿赏玩。说起来,这赏菊宴,还得多谢皇上才是。没了这墨荷,赏菊宴可就失色不少。” 说着,便让人去搬墨荷过来。 中间的场地上也摆上了一个花几。就等着那盆墨荷就位。 季淑妃今天摆这宴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便三三两两说着话,赏着菊,等着看那盆名贵的墨荷。 不过片刻,瑶华宫的几名宫女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启禀淑妃娘娘,墨荷……墨荷被人摘掉了。”几名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季淑妃好半天才听清楚她们的话,不可置信地尖叫了起来:“摘了?是谁?谁这么大的胆子?” 宫女们伏得更低了。当时大家都是忙着宴会的事,真没注意放在前殿的墨荷。 不等季淑妃发怒,贺兰嘉懿派去取绿牡丹的宫女也回来了。 “启禀皇后娘娘,绿牡丹没了。” 本来准备看季淑妃笑话的贺兰嘉懿也愣了,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怎么就没了?” 宫女为难地看了贺兰嘉懿一眼,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接二连三出现意外,明武帝的兴致被打断,也不高兴了。 “还不快说?莫非要朕亲自审问?” 宫女身体一抖,不敢再隐瞒:“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是福宁县主。” 第33章 不打自招 现场一片寂静,没人再敢说话。 都知道明武帝宠爱福宁县主,现下闯了祸,大家都想看看,明武帝会不会罚她。 贺兰嘉懿也半天没出声,心里有些滴血。 萧含玉摘了墨荷的事,她早收到了消息。心里只有痛快。反正有她在,必不会让她受到处罚。 可是她居然把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绿牡丹也给摘了,自养了萧含玉之后,贺兰嘉懿第一次有想要吐血的感觉。 摘什么不好,怎么就偏偏看上了本宫的绿牡丹啊? 原本怒不可遏的季淑妃,看到贺兰嘉懿脸上青青白白的样子,心情忽然又好了。 这墨荷说起来不过是皇上赏的,她也不是特别喜欢。不过为了气气一些人,这才看得这样重。 可她知道,绿牡丹可是贺兰嘉懿耗了不少心血,专门让人培育出来的。论打击,绝对是贺兰嘉懿比自己大。 明武帝也愣了,随后却仰头暴发出一阵大笑。 宫妃们面面相觑,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怒极反笑? 笑够了,明武帝拭了拭眼角的眼泪。安慰贺兰嘉懿说:“皇后不用生气,玉儿还小,哪知道这花难不难得?以后好好教她便是!再说,她多半也是觉得那花漂亮,才会去摘。这也说明皇后的花养得很成功嘛!” 贺兰嘉懿再生气,也不能驳了明武帝。况且那是自己最疼爱的外甥女,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去。只得深吸了一口气,点头称是。 明武帝又问那名宫女:“玉儿摘皇后的花做什么?” 宫女的嘴角有一瞬间的扭曲:“福宁县主和六皇子在小厨房做菊花糕。” 贺兰嘉懿“噌”地站了起来,她坐不住了。 这么多花不挑,一挑就挑了她的心头肉。摘她的花,竟然只是为了做一块破菊花糕。贺兰嘉懿头一次觉得在宫中历练多年的防护罩,出现了一条大大的裂缝。 看着贺兰嘉懿难得地失仪,怒气冲冲地回凤仪宫了,明武帝也没生气贺兰嘉懿的举动,反倒是兴致勃勃地跟在后面,打算去看看那两个小东西是怎么做菊花糕的。 沈嫔在听到自己的儿子跟萧含玉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蒙了。难不成自己的儿子也是帮凶? 这么一想,她也坐不住了。急急忙忙跟在帝后两人身后,也往凤仪宫赶去。 在坐的妃嫔都想知道这事的结果,顾不上季淑妃,全都追了出去。 唯留季淑妃,看着片刻间就不剩一人的小花园,暗自咬牙。 跺了跺脚,季淑妃也追了上去。即然自己成了笑话,那不妨也去看看别人的笑话。 小厨房里,萧含玉和元晱已经是形象全无。满头满脸的白色粉末,也没顾得上擦。正在小心翼翼地切着各自做的菊花糕。 两位厨娘提心吊胆守在一旁,生怕这两个小主子,一个不小心,就切了自己的手。 好在菊花糕冷却后,切起来很容易。两人顺顺利利地完成了各自的任务。那成就感简直就要破天了。 两人正抱在一起欢庆胜利的时候,两名厨娘突然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萧含玉看到贺兰嘉懿一脸的怒容,顿时往元晱身后一躲,心虚不已。 怂恿元晱跟她一起做坏事,她也没想过要瞒姨母。只不过被皇上抓了现行,不知道会不会带累姨母。 贺兰嘉懿没说话,明武帝先踱进了小厨房。围着两人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菊花糕转了两圈。 没眼色的元晱高兴地扑到明武帝身上,顺便蹭了他一身的白面粉。 “父皇,你尝尝我刚做的菊花糕。这可是儿臣第一次做,用的最好的花,您一定会喜欢的。” 萧含玉一头黑线,你个二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揭露自己的罪行么? 小厨房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顿时有些拥挤。贺兰嘉懿只得头疼地吩咐下去:“请各位娘娘去偏殿用茶。” 萧含玉和元晱也被带下去梳洗了一番,才重新带到偏殿去。 两人一上殿,瞄到那两盘黑的绿的菊花糕,兜头便拜。 估计今天是逃不掉了。这架势,莫不是要三堂会审? 明武帝看着地下了一对小儿女。一个是他的天乙贵人、破军星,一个是他宠爱的小儿子。不过两朵花,哪值当将孩子吓成这样。 于是赶紧让人将他们拉了起来,一左一右护在怀里,温声安抚。 得了明武帝的安慰,两人对视一眼,都放下心来。过了皇帝这一关,想来是不会有事了。 于是元晱立刻蹦跶了起来,十分卖力地推销那盘黑不溜丢的菊花糕。 明武帝着实犹豫了半晌,这紫得发黑的东西能吃吗? 想到这,不由得看了萧含玉一眼。 有破军星在,如果有事,会提醒自己吧? 萧含玉不甘示弱,将自己的菊花糕也端了过去。 “皇姨父,吃我的。我的比他的好看,也好吃。” 还别说,萧含玉做出来的,确实比元晱的要规整。不管是形状还是颜色,至少让人一眼看过去,不会有马上就会中毒的感觉。 眼看着明武帝将手伸到了萧含玉的那边,元晱不服气地嚷嚷道:“是那朵花是这颜色,这能怪我吗?要怪就怪那朵花。” 下面的沈嫔一听,差点晕过去。合着,季淑妃那朵墨荷,是自己儿子摘的? 萧含玉气急败坏地踹了元晱一脚。有比他还傻的吗?自己作死作得这么欢! 季淑妃阴森森的目光对准了沈嫔,让沈嫔如坐针毡,背后冷汗直冒。 明武帝也摇了摇头,还是小孩子最实诚。不用问,自己都能招出来。 “这花是哪来的?” 元晱被萧含玉那一脚给踢醒了,这会也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就是……就是……摘的。” “哦,是哪摘的?”明武帝不急不慢地追问。 萧含玉怕元晱越说越错,只能开口:“我们去那里看菊花,想吃菊花糕,就摘了。” 明武帝点点头,又哄着问道:“那怎么不摘别的花,就摘那朵紫黑的?” “没别的花。”萧含玉坚决不能承认这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犯罪活动。 “那怎么又摘了你姨母的绿菊花?” 萧含玉听到这个问题,嫌弃地看了元晱一眼:“他做得不对,又不听我的,我就自己做。” 偏殿内上下,除了萧含玉和元晱,表情全都皴裂了。 于是,这两朵名贵漂亮的名品,就变成了碟子里颜色大相径庭、吃下去不知会不会中毒的,所谓的菊花糕? 满殿妃嫔们心有戚戚,全都为那两朵国士名品默哀。真是死得比窦娥还冤! 贺兰嘉懿已经没力气生萧含玉的气了。只是心里决定,以后禁止她去后面的花圃。 不止是贺兰嘉懿,所有人都默默决定,以后一定要将自己的花看好,不能让这两个小魔星看到。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想吃牡丹糕、茶花糕、兰花糕什么的。 沈嫔默默在心里盘算自己的私房。再来几次这样的事,也不知道那点东西够不够她赔的。 “好了,不过两朵花而已。皇后,淑妃,你们也不要难过了。这事,记在朕身上。日后朕替他们赔你们两盆花。你们也不要怪他们两个。这两孩子想到就做,雷厉风行,象朕的性子。” 明武帝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案子便算是结了。 季淑妃虽然还是不满他们没能受到惩罚,有过之前的教训,她明智地闭上了嘴,不再争辩下去。 明武帝又看了看这两碟子菊花糕,心里也没把握。目光在所有妃嫔身上扫过,“嘿嘿”地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声。 “来人,将这两盘菊花糕端下去分好,让这里所有人都尝尝。然后看谁做得好,朕有赏!” 随着宫女们端上来的碟子,所有人的脸都绿了。 是不是将太医们都叫来会好点?万一出事也来得及搭救。 见所有人和木头人一样,统统不动了。明武帝吸了口气,率先拈起一片绿色的菊花糕,放到了嘴里。 妃嫔们灼灼的目光盯着明武帝,期待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来。 明武帝慢慢地咀嚼完这块菊花糕,没有任何表示。喝了一口温水,又拈起紫黑色的菊花糕放入嘴里。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提示。 直到吃完了,明武帝笑呵呵地看着众们妃嫔:“各位爱妃怎的不动?不要怕,都尝尝!朕不是已经吃了?” 贺兰嘉懿瞪了萧含玉一眼,萧含玉谄媚地笑了笑,身子往明武帝怀里缩了缩。 “各位爱妃,可是有结论了?” 吃过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还好,也不是特别难吃。想来也是,说是自己做的,只怕大部分还是厨娘动的手。不然就凭这两个还没灶高的小不点,能做什么? 统计结果,两人打成了平手。最后一票,还是明武帝手中。 两人不由得期待地看着明武帝。 明武帝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表态。不光是两个小人,所有的妃嫔们都忍不住想知道明武帝的选择。 “哈哈哈哈!”明武帝朗声大笑。“两人都做得好,朕都喜欢,全部有赏!” 所有人对这个结果都没意见。只是两个当事人却互不服气。 “你做的都不对,一定没我的好吃!”这是萧含玉。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不对!我的一定比你的好!”这是元晱。 “你都没吃过我的,怎么就知道比我的好?” “你也没吃过我的……” 此话一出,两人都呆了。 他们冒着风险摘来了菊花,烟熏火燎地待在小厨房这么久,好不容易做出的菊花糕,自己居然一丁点都没吃到,就全没了。 看着光可鉴人的空碟子,两人同时都放声大哭了起来…… 第34章 魔星,同病相怜 菊花糕一事之后,后宫之中,所有人都明了了,明武帝对福宁县主的宠爱,那都是实打实的,不比皇子差,甚至超过了不受宠的皇子。 而萧含玉与元晱也似乎知道了,明武帝对他们的容忍度极高。于是两人的革命友谊在不断的闯祸过程中,逐渐凝实,升华成生死莫逆之交。整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有人看不惯,想暗中下手陷害他们,却因为季淑妃当了这只出头鸟,再也不敢动这个心思了。 盖因季淑妃记恨墨荷一事,想办法抓了他们一个现行,闹到了明武帝面前。又历数了他们犯下的大大小小的错事,只希望明武帝能给他们一个教训。 谁料明武帝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他们几句,便放了他们去玩。反而是季淑妃被明武帝足足冷落了一个月,被人暗地里耻笑了许久。 两人的联手,正式成为了后宫中的魔星组合,简直能横扫一切的犀利,再无人敢撄其锋。 话说萧含玉从仙居殿,沈嫔那顺走了不少,由元晱推荐的点心后,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凤仪宫。因为图近路,便抄了一条小道钻了进去。 这段时间和元晱天天在一起,差不多将整个皇宫都翻遍了,宫里多少偏僻小径都让他们找了出来。有时为了躲人,经常往这些地方藏。 在经过一片竹林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呼喝的声音。 萧含玉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地走了过去,想看看是谁在那。 这地方挺偏,以往很少有人来。也亏得萧含玉胆子大,这阴风阵阵、暗影婆娑的地方,倒是一点也不害怕。 “咦?是他?” 萧含玉蹲在一块假山石后面,打量在竹林空地当中,一双拳舞得赫赫生风的人。 元晙之前刚被陆美人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顿。他很是想不通,一样都是母亲,为何别人的母亲对孩子万般宠爱,自己的母亲对自己却是百般嫌弃。他难道不是她亲生的吗?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每天认真上课,想得到父皇的认可,可父皇的眼睛里并没有他,目光总是一扫而过; 他想融入几位兄弟姐妹当中,和他们处好关系,却因为母亲的缘故,总是被他们嘲笑排挤; 他想要母亲的疼爱,却总是被母亲责骂鞭打,因为他不能替她吸引父皇的注意,令她重获宠爱。 他象是一个被遗忘在边缘的人,永远只能站在远处旁观,永远不能走进那个他羡慕渴望的世界里。 忽视、冷落、排挤、嘲笑、打骂,将才七岁的他伤得千疮百孔。慢慢地,不再笑了,不再哭了,不再渴望,不再奢求,彻底将自己的心门封闭。 既然怎么努力,也得不到认可,那就干脆再也不要有希望。躲在角落里独自长大,只等大了,就能离开这个冰冷的牢笼。或许,外面会有不一样的生活。 将所有的力气用尽,元晙脱力地摔倒在铺了厚厚一层落叶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角的汗珠滚落下来,打湿了他蓝灰色的美丽的瞳眸,眼前的一切朦朦胧胧,就如同他看不懂的这个世界。 萧含玉看着他如宣泄一般的用尽体力,小小年纪,脸上只有一片麻木冷漠,空洞的眼睛里一片死寂。 不知为何,萧含玉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痛。 她记起了前世,对这个孤僻冷漠的五皇子,未来的大将军的记忆。 父亲冷漠忽视,母亲动辄打骂,说是皇子,怕和一个奴婢没什么区别。 原来和我一样,同病相怜啊!不过,我还是比他要幸福,因为有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的疼爱,自己才会有不同于他的生活。 元晙单薄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等待着体力的恢复。地面渐渐传来冰冷的感觉,可是他还是没力气起来。自己就算在这里躺一天,也不会有人来找自己。没有人会在意自己。 不知道等自己能起身了,回去的时候,会不会有人留饭给自己。或许又要饿一晚了。 耳边传一阵悉索的声音,元晙察觉到有人过来了。他刚想起来,忽然又放弃了。反正不会是来找他的,是谁有什么关系呢? 萧含玉拿出自己的手帕,轻轻地替元晙擦去一头的汗水。 柔软的触觉让元晙迅速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纯净如水晶的眼睛。流云漓彩的眼眸,闪耀着如小太阳一般,温暖的光芒。 “你很累吗?”软软糯糯、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在元晙耳朵里,犹如这林中的天籁。 元晙眨了眨眼,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孩是从哪里出来的。不过他认出了她。最受父皇宠爱的福宁县主。 他记得,前一年的除夕,他曾和她有过交集。不过那时她太小了,应该也不会记得自己。 没得到元晙的回答,萧含玉也不在意。长大以后的元晙,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是没料到从这么小开始,就已经这样了。 元晙午膳并没吃饱,现在已经是晚膳时间了,又发泄了一通,这会也是饿得不行。 一声腹鸣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竹林里,分外清晰。 这令元晙也不由得有些羞赧地别过脸去。 萧含玉打开刚从仙居殿顺来的点心,拿出一块放到元晙的嘴边。 “你是不是饿了?这是芙蓉糕,很好吃的,给你吃。” 元晙一时有些怔忡。第一次有人主动关心自己饿不饿,吃的东西合不合口味,却是来自这个小小的孩子。 见元晙不说话,也不接,萧含玉很有耐心地看着他,手也不曾缩回。 “你是不是没力气了?我喂你好不好?” 说着,便将手中的芙蓉糕往他嘴里塞。 元晙脸上一红,急忙接了过来。然后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可不想让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孩,给自己喂食。 见元晙接受了自己的善意,萧含玉心情很好地笑眯了眼。嘴角露出两个圆圆的梨涡。元晙有些出神地盯着这两个梨涡,在白白嫩嫩的脸上,分外的可爱,也让人心里升起了一丝暖意。 “你快吃啊!真的很好吃,我不骗你!” 掰下一块,慢慢送到嘴里。清新的甜味充斥着口腔,元晙忽然觉得身体不那么难受了。 等元晙将这块芙蓉糕吃完,萧含玉忽闪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是不是很好吃?每次吃完点心,我都会觉得很开心。所以你要是不开心了,就多吃点点心好了。” 说着,将一包点心全都塞到了元晙的怀里。 “这些都给你!你要是喜欢吃,下次再来找我。我还会自己做哦,别人都喜欢吃的。” 上次菊花糕自己虽然没吃到,但大家都说好吃(?),皇姨父还奖赏了自己。 厚脸皮的萧含玉压根忘了,那是在明武帝的要求下,妃嫔们才硬着头皮吃下去的。也忘了,大部分流程,都是厨娘动的手。 关于菊花糕的事情,整个后宫都传遍了。元晙虽然不爱八卦,但也从其他宫女的嘴里听说过此事。 便是他已经变得冷心冷情,想到她天真童稚的举动,冰冻许久的脸上,也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随侍萧含玉的宫女,看天色渐晚,已经到了晚膳时分。小县主还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只得上前催促:“县主,该回宫用膳了!” 萧含玉这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站起身,发现蹲的时间长了,脚有些麻。便呲牙咧嘴地揉着腿。好半天才好受些。 看向已经站起身,依旧沉默不语的元晙:“你不回去用膳吗?听说晚膳有挂炉山鸡和生烤狍肉,你喜不喜欢吃?” 元晙垂眸不语,脸上有些受伤的孤傲倔强。他何时有过选择的权利? 萧含玉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在宫中这么多年,就算没亲眼见过,也听过不少。不受宠的皇子,只怕连一些奴婢都不如。 咬了咬粉嫩的唇瓣,萧含玉突然拉住了元晙的手。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有好多好吃的东西的地方。” 又回头吩咐了宫女一声:“去禀告皇后姨母一声,说我一会再回去。” 不顾宫女们的劝阻,萧含玉拉上元晙就跑了起来。 熟门熟路地拉着元晙跑到了御膳房的门口。里面刚刚已经传了膳,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少人去下边休息,这会御膳房里的人并不是太多。但为了应对主子们的临时吩咐,里面还有不少已经预备下来的其他菜品。 将元晙推到隐蔽的地方,萧含玉小声地嘱咐着他:“你呆在这不要动,千万别让人发现了,我进去拿好吃的出来。” 说完,便放了手,蹑手蹑脚地往御膳房里摸了过去。 元晙在萧含玉刚刚松手的时候,只觉得手心一空,仿佛连心里也空了一样。 他抬起手,手指轻轻地摩挲。 那只手小小的,软软的,也暖暖的。就象她人一样,如同一个小太阳,能驱散身上的寒意,照亮到黑暗的心间。 元晙空洞的眼中,忽然多了一些内容,开始有淡淡的光芒,在蓝灰色的眼中流转。映着刚刚挂起的灯笼,如冰雪消融般,漾起层层美丽的涟漪。 第35章 温暖,刁难 萧含玉抱着门框,略有些艰难地跨过高高的门槛,然后迅速躲到阴影处。偷偷探头,观察了一下厨房内的情况。 御膳房副总管走进来,尖着嗓子喊道:“德妃娘娘的燕窝好了没?赶紧呈上去。” 立刻有人过来,将一盅燕窝放入食盒中,提了出去。 副总管正要走,突然收到其他人的眼色。他心里一动,余光在厨房里搜了一圈,发现了进门不远处,阴影里的那个小身影。 “嗯哼!” 副总管清了清嗓子,装作一无所觉的样子,在预备的几色菜品里,暗自挑选了一下。 厨房里的人在副总管的眼神示意下,将一盘盘做好的菜,集中放到一个矮桌上。这些菜都是新鲜的,热着,但绝对不会太烫。顺便还放了一个比较小巧方便的食盒在旁边。 萧含玉眼睛一亮,荷叶鸡,五香大虾,酥炸金糕,不错不错,都是自己爱吃的。 趁着大家都背过身去,萧含玉迅速溜了出来,将这几样放入食盒当中。然后赶紧逃逸。 等她出了御膳房,里面的人才齐齐松了口气。互相对看的眼神中都一个同样的疑问:平时都是两个人,今天怎么只来了一个? 萧含玉累得满头大汗地跑到元晙身边。气息不稳地招呼他:“跟我来!” 元晙无声地接过她手中的食盒,跟着她到了一个六面攒尖顶的亭子,匾额上书“延春亭”三字。 亭子四面都挂了灯笼,倒也不算暗。让元晙将食放到桌上,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垂涎地闻了闻荷叶鸡的清香,萧含玉伸手撕开荷叶,露出里面香喷喷的鸡肉。 “真香啊!” 撕下一条鸡腿递给元晙:“喏,你的!” 撕下另一条鸡腿,喜滋滋地就咬了一口。鸡肉香滑细嫩,带着荷叶的清香,也不觉油腻。 萧含玉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指了指元晙手上的鸡腿:“你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元晙咽了咽口水。看着萧含玉吃得这般欢快,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更是觉得饥肠辘辘。学着萧含玉的样子,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完了一条鸡腿,萧含玉满足地弯了弯黑亮的眼睛。又开始剥起了大虾。 被人伺候惯了,手指又软弱细嫩,虾壳没剥掉,倒是被划了一条口子。 好在口子不深,萧含玉皱着眉,把手放到口里吮了吮。 元晙默默地关注着她,见状,扔掉手中的鸡骨头,将五香大虾挪到自己面前,闷头开始剥虾。 萧含玉只好将自己的目标放到了酥炸金糕上,一边吃,一边眼馋那白白嫩嫩的虾肉。直到那盘虾肉被移到了自己眼前。 “给你!”元晙小声地说道。 眼巴巴地看着这盘令她食指大动的诱人虾肉,萧含玉艰难地眨了眨眼睛,伸手想推回去。 伸了一半,又改了主意。最后还是抓了两只在手,剩下的才给推回去。 “我吃这两只就行了,一会回去还得吃饭。不然姨母会不高兴的。” 元晙看出了她的自我挣扎,深深的眼底,终是晕染出一丝笑意。 说完了虾,萧含玉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你把这些吃完吧。我要回去了。” 元晙刚有了点神采的眼睛,迅速暗淡了下来。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地点了下头,便垂下头去,机械地嚼着口中的虾肉。忽然觉得这味道也不过如此。 萧含玉走出几步,忽然又回过头,便看到元晙孤寂孑然的身影,和忧郁深邃的眼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是人生总是要靠自己去走的,她只能帮一次算一次。 “你随时都能来找我玩,我们还可以一起吃东西。” 留下这句话,萧含玉挥了挥走,这次是真的走了。 元晙眼睛眨也不眨地,就这样直直地看着,直到那个小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里。 桌上的荷叶鸡和剥好的虾肉已经冷了,元晙却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然后将酥炸金糕包了起来。 风凉如水,月色如霜,元晙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暖和。 随时都能去找她么?真好! 明武帝育有六个皇子,大皇子与三皇子为中宫所出,可惜大皇子夭折,三皇子便是元晠,如今的太子。 二皇子元昱为季淑妃所出,是如今所剩皇子中最年长的,年十四。外家显赫,又有城府,明武帝对他也是多有赞誉。如今每天随朝听政,余下的时间,才会来上书房听课。 四皇子元晅今年九岁,乃李贤妃所出。李贤妃家族为季家一系,因此李贤妃多向季淑妃看齐。元晅自是与元昱关系紧密。 五皇子元晙,陆美人所出。今年七岁。陆美人原为宫婢,因美貌被明武帝看中,谁料之后为争宠,刻意模仿其他妃子的装扮,失了自己的本色,而被明武帝厌弃。元晙自然也入不了他的眼。 六皇子元晱,沈嫔所出,今年三岁。目前是后宫中,明武帝最宠爱的皇子。 太子元晠与二皇子元昱随朝听政,六皇子年龄不够,目前上书房里,便只有四皇子元晅与五皇子元晙上课。 元晅算不上聪明,好在为了给明武帝留下好印象,也还算勤勉。元昱也在的时候,他自然入不了上书房师傅们的眼。元昱不在,只有一个元晙与对作对比的情况下,师傅们明显是偏向元晅的。 元晙嘴唇抿成一线粉白,皱着眉头将书页翻了过去。他不是不懂,只是不喜。 元晅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如果可以,他是真不想跟这些策略、廷训打交道。 目光在埋头看书,存在感极小的元晙身上转了一圈,嘴角挑起一个轻浮的诡笑。 这堂课的季师傅,是季家的未出五服的亲戚,学问是不缺,个人的政治偏向是有的。元晅跟随元昱,自然也是自家一系。元晙不过是宫婢之子,且性格孤冷,着实令人不喜。 “书读完了,接下来,我问,由你们释义。元晙,”季师傅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地将元晙叫起。 为尊师重教,皇子在上书房时,师傅可直呼其名,而不必以皇子的身份待之。 “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悖谬,失其统也。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 元晙站了起来,低头不语。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悲哀。 他年纪虽小,但不是瞎子。元晅与师傅们有默契,为难他不是一次两次。不管答没答对,他永远都会受到惩罚。既如此,他又何必去作答。 见元晙没有出声,元晅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贱婢之子,怎配与他同堂进学? 虽是刁难元晙,但他消极怠慢的态度,还是令季师傅发了怒。 “同是进学,就算你资质驽钝,只要多勤学苦读,未必不能明白。可你如此冥顽不灵,不服管教,辜负了皇上的期待。罢了,老夫教不了你,稍后自会向皇上禀明。现在,你出去!以后,我的课,你不必再来了。” 向师傅鞠了一躬,元晙一言不发地向门口走去。 “你不许走!”萧含玉站在门外,气呼呼地叉着手。黑亮的眼睛,如燃起了一道火焰。 元晙先是一怔,冷清的五官,随后便慢慢柔和了下来。蓝灰色的眼睛,多了一丝喜悦的神采。 季师傅蹙眉看向门外的萧含玉,不满地问道:“哪来的小孩?此乃上书房,不是供你等玩耍之地。还不速速离去?” 萧含玉充耳不闻,扶着门框,小短腿抬得高高的,要跨进来。元晙急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拍了拍手,萧含玉大摇大摆地走到季师傅的书桌前。小小的身子,气势十足。 “你就是授课的师傅?”萧含玉冷着一张白玉团子的脸,大声地质问。 季师傅不认识萧含玉,元晅认识。季淑妃都在她手上讨不了好,他也不想得罪于她。 只得上前劝阻:“福宁县主,这里是上书房,是禁止喧哗的。你还是去其他地方玩吧!” 季师傅眼皮一跳,这就是传闻中,备受皇上宠爱的福宁县主。 不过他倒是不惧。他是皇子们的师傅,可直呼皇子之名。一个不到三岁的娃娃,又不是皇上的血脉,何足惧之? 岂料萧含玉压根不接受元晅的好意。元晅是元昱一伙的,到处与太子表哥作对,他不找她麻烦,她也不会放过他。 “你也是坏人,我都看到了,你们是一伙的。” 萧含玉挥着手里的小鞭子,甩到桌上“啪啪”地响。 季师傅被萧含玉的举动,气得眉心暴跳。 “大胆,竟敢在上书房无理取闹,我非禀明皇上,重重惩罚于你!” 他嗓门大,萧含玉的嗓门比他还大。 站在地上有些吃亏的萧含玉,招手将元晙叫到身边,扶着她爬到了季师傅的书桌上。 “皇姨父说了,师者,授业解惑也!你就是专门教皇子学习,教到他懂为止。他不懂,便是你没教得好。不是他不好,是你无用,教不会他。” 第36章 发难,撑腰 季师傅简直被气得要吐血,面色胀红,嘴唇哆嗦。 他堂堂皇子师傅,饱学之士,今天居然被一个两岁的小娃娃,指着鼻子说自己不会教。这话传扬出去,他还有何面目见人? “你……你放肆!”季师傅气得手指都哆嗦起来,“同是进学,为何别人都懂,偏他不懂?不光是资质,根本就是他怠慢学习,不思进取。这样的学生,季某无能,无法教会。” 听了他的话,萧含玉居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确实无能!” 不等季师傅拍桌子,萧含玉摇头晃脑地说:“皇姨父说了,因其材之高下与其所失而告之,分门别类,因材施教,方可为师。你做不到,所以你不配为师。” 元晙有些惊讶地看向萧含玉,一个两岁的小孩,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是个极为聪慧的孩子,怪不得父皇这么宠爱于她。 “哈哈哈哈,玉儿说得好!”明武帝豪迈爽朗的笑声传了进来,随后便见他龙行虎步,飞快地走到萧含玉面前,一把将她举了起来。 见到明武帝时,萧含玉有那么半刻的心虚。见明武帝没有生气,很快就板直了小腰板,理直气壮起来。 明武帝刚下朝,便得了消息,说福宁县主在大闹上书房,便赶紧带着太子与元昱赶了过来。 岂料在门外,便听到萧含玉奶声奶气,却震耳发聩、力道十足的话。 原本有些担心的元晠,在看到明武帝眼底浓浓的笑意,方才放下心来。待瞥到元昱微勾的嘴角,心里冷笑不已。元昱只怕是等着看好戏,希望父皇好好责罚玉儿吧?要知道,自玉儿进宫后,季淑妃可是在她手上吃亏了不少次。 进得门来,元晠眼尖的觑见了萧含玉的那一丝丝心虚,但很快就被扔得无影无踪。看着她趾高气扬的小狐狸样,元晠从心底发出一个宠溺的笑容。 萧含玉被明武帝抱着,看到后面笑得温和宠溺的太子表哥,立刻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再附上一个甜甜的笑容。 元晠眼中的笑意更深。棱角分明的嘴唇无声地蠕动,说出“调皮”两个字。 季师傅一见明武帝,腿下便有些发软,待看到跟在他身后,眼含赞许的元昱时,忽地心里又定了下来。 “微臣参见皇上!” “嗯,起来吧。”明武帝笑容淡去,随口叫起。 自己却抱着萧含玉坐了下来。 “玉儿,告诉皇姨父,刚才在做什么呢?” 萧含玉狡猾地眯了眯眼,这么大好的机会送上门,怎么可以不好好利用起来呢? 白玉团子般的脸,鼓得更圆了。两只手不停地比划着。 “他们本来在看书。他给他打眼色,他就叫他回答问题。他不出声,他就骂他,还要赶他出去。他就坐在那里笑。” 两只小胖爪子在几个人身上指来指去,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最后手指往季师傅和元晅身上一划,铿锵有力地作出总结陈词:“他们都不是好人。” 若是没看到萧含玉的动作,光听她嘴里说的话,这一连串的他来他去,只怕都得被她绕晕头。 明武帝目光深沉地在季师傅和元晅身上转了一圈,复又低头问萧含玉:“那他问他什么问题了?” 这个问题可是难为萧含玉了。她哪知道那一串拗口的话是什么鬼? 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萧含玉不高兴了。 这不是为难她吗?她才两岁好不好? 只能说萧含玉适应能力非常强,能屈能伸,十分懂得自己的优势。随着身体的缩水,她越来越适应当个伪小孩了。 看到萧含玉气鼓鼓地瞪着自己,明武帝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只是因为更相信她,所以才会下意识选择去问她。根本没想到萧含玉连字都不认识,哪能知道他们问的问题? 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摸了摸又软又滑的小胖脸,安慰了两句:“玉儿真厉害,都能把事情清清楚楚地告诉皇姨父了。回头,皇姨父让你姨母允许你多吃两块点心,好不好?” 相处日久,明武帝很能利用萧含玉的软肋。 果然,萧含玉一听这话,立刻满意地弯了弯眼,不再瞪明武帝了。 哄好了萧含玉,明武帝目光转向当事的三人。元晙虽然不得他意,但毕竟也是皇子。怎可随意任人欺辱? 只是想到这里,他还是有些看不上元晙。没一点皇子的风范,被人欺辱也不敢出声,简直太无能了。 “季卿,你问的是何问题?”明武帝低沉的嗓音令季师傅压力大增。 他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皇上,臣问的是: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悖谬,失其统也。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 明武帝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很普通,应该也是很容易回答的。答不出,只能说元晙没用心。 季师傅悄悄抬头,瞥见明武帝看向元晙时,嘴角微微抿了一下,立时心下大定。 “并非是臣为难五皇子,实在是这种事发生得太多。无论臣问什么问题,五皇子都答不出来。臣也是怒其不争。但凡多用点心,哪会回答不出?同样的授课,四皇子便可对答如流。唯有在五皇子身上,臣实在是……无计可施。唉!” 萧含玉听了这话,心里也有点打鼓。莫非这问题真的是很简单?可是之前两人交换的眼神,她是绝对没看错的。再说,元晙可是以后的大将军,怎么可能这么笨,连简单的问题也回答不出? 这样想来,萧含玉立刻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只是,要怎么帮元晙才好? 元晠在一旁将几人的动静,尽收眼底。看到萧含玉苦恼不已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他随意地翻开书桌上的书本,朗声问道:“季师傅,《汉纪》可是已经讲完了?” 季师傅犹豫了一瞬,还是老实回答了:“未曾。刚讲完《秦纪》。” “哦?”元晠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既如此,为何问五弟的问题,却是《汉纪》里的内容?” “回太子殿下,《汉纪》是之前微臣布置下去,让两位皇子回去通读的课业。不说正确与否,五皇子至少也应答出字面上的意思。除非,他根本没看过。” 元晠点了点头,季师傅的话并未有错。 他转头又回元晙:“五弟,你可曾按季师傅的话去做?” 元晙看着自己的三哥,这个从小就被人称赞颖慧绝伦的太子殿下,一直都是他只能远远羡慕的人。 “是,师傅布置的课业,我都有认真完成。” 元晠挑了挑眉。这个五弟太过于沉寂,几乎没什么存在感。过往,他也并未多放在心上。只是既然玉儿不高兴看到他被欺负,他自然还是要帮着玉儿的。 “既是如此,那你现在便回答这个问题吧!” 元晙飞速地抬眼看了明武帝一眼,一低头,又看到萧含玉那双黑亮的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自己。 “孔子说:‘人可以发扬光大道,而不是道弘扬人。’所以,国家的治乱兴亡在于君主自己……”元晙清亮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回响在上书房中。 萧含玉不知道回答得对不对,但看太子表哥的表情,想来是还不错的。她得意地看向季师傅,却发现对方额头上,已经开始密密麻麻地冒出了冷汗。 活该!谁让你们欺负人?撞到我手上,定让你们好看。 明武帝听了元晙的回答,紧锁的眉头也渐渐松动。脸色也不如之前难看。 等元晙全部回答完毕,元晠笑着拍了拍手:“回答得不错。” 转头又一脸好奇地问道:“既你都知道,为何季师傅问你,你不回答?” 元晙刚刚回答完,被元晠鼓励而发亮的眼睛,顿时暗淡了下去。却抿着唇,不肯答话。 萧含玉急了,快说啊!怎么变哑巴了? “你要实话实说。皇姨父会替你作主的。”萧含玉拍着明武帝的肩膀,大声地说道。末了,还特地问了明武帝一句:“皇姨父,你会给他作主吧?” 明武帝无奈地拍了拍萧含玉的头,点头应承道:“当然,朕自会公正处置。” 言下之意,不会偏袒哪一方。 看到萧含玉为自己急得抓耳挠腮,元晙心里忽然一松,说出来,便是没人为自己作主又如何?本来就不被父皇看重,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儿臣从不敢怠慢课业。师傅布置的内容,我也都完成了。”元晙顿了顿,看了季师傅一眼,“只是不管儿臣是否回答,回答是否正确,都逃不过责罚。” 明武帝眼睛一凛,凌厉的目光让季师傅双腿一软,直接跪到地上。连连以头抢地,大呼冤枉:“皇上明察,绝无此事!” 元晅自然是站在季师傅一边的,连忙一拱手:“父皇,儿臣做证,季师傅绝对没有故意刁难五弟。” 元昱也在后面阴恻恻地开口:“五弟,诬陷师长,可是不敬。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第37章 克星,疯癫 上书房上课的只有这几个人,太子并不与他们一同上课,而是在另外的鉴方斋。真实的情况如何,也只有这几人心知肚明。 至少从目前的形势上来看,元晙没有证据,很难洗清诬陷师长的罪名。 元晙咬了咬下唇,原本的希望彻底湮灭。除了他自己,不会有人再相信他。 “骗子!”脆生生的声音带着熊熊的怒火。 元晙心里一颤,连她也不相信自己了吗? 萧含玉明白眼前的形势对元晙不利,她本是为了替他打抱不平,可不是想让他雪上加霜。 想不出办法的她,只能一股脑的胡搅蛮缠。小鞭子抽得“啪啪”地响。 “你们都是骗子。我明明看到你们打眼色,你们是故意欺负他。” 季师傅真想把萧含玉掐死,怎的她偏就揪着自己不放?也没得罪过她啊! “县主年纪小,许多事并不明白,只怕是误会了。” 萧含玉寸步不让:“你明明说他什么都不会,可他明明就会,你撒谎!” 季师傅言语为之一塞,很快又找到了借口:“微臣也不知五皇子为何要这样戏耍微臣,或许他是对微臣不满,不屑听微臣讲课?” 听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狡辩,萧含玉气得七窍生烟。刷地一鞭子抽过去,差点打到季师傅脸上。若非季师傅正好余光瞟见鞭子袭来,身体往后一坐,这一鞭绝对在脸上开了花。 可这也令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又惊又气之下,脸色都白了。 “皇上,微臣冤枉啊!” 明武帝也皱了皱眉头,玉儿这脾气也太大了。便捏了捏她的小手,略带责备地提醒她:“玉儿,不可胡闹。” 萧含玉撅了撅嘴,没有反抗。虽然她真的很想抽一鞭子,但她也不是没脑子,哪能真抽啊?只是刚才没控制好罢了。 “你是师傅,怎么可以不知道他会不会?不会你就得一直教会他才对。你没教会他,就是你不对。根本就是你看不上他,不愿意教他。你蔑视皇子,该当何罪?” 元晠听了这话,差点仰天大笑。 按说之前元晙的话,确实难以推翻季师傅所言,说不好还得自己摊上个不敬师尊的恶名。 可是被玉儿这么一说,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话确实有理。何为师?不正是授业解惑吗?既不能让人解惑,甚至连学生的情况都不能掌握,那又何以为师呢?这么一来,连明武帝都得怀疑季师傅有没有能力当皇子们的师傅了。 元晠眼含笑意,看向依旧气鼓鼓的萧含玉,心里却佩服她的歪打正着。 而元昱却在此时恨不得吃了萧含玉。本来大好的形势,被她这么一通乱搅,却马上被逆转了。 这不光是季师傅的能力问题了,更重要的是品德问题。为皇子师,首重品德。德行不修,哪怕是到了民间,也不会有人愿意延请。 季师傅扑通一下,瘫在了地上。 话是他自己说出来的,没想到反而成了自己的致命把柄。他一时竟想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来。 明武帝幽深的眼神暗了暗。 之前的话各说纷纭,他都没全信。因为他们都有自己各自的政治立场。 但他相信萧含玉的话。因为她是里面最纯粹的,不会因为外在的因素,而偏向于哪一方。只有她说出来的话,才是最真实可靠的。 况且,季家与李家的关系,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不妨碍他对朝局的掌控,他便也懒得去管。 如今看来,选择让季家人来当皇子师傅,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季师傅今日受惊了,朕放你回家休养。皇子们的课业,我会找人暂代。老四老五各罚抄《汉纪》五十遍。就这样,都散了吧!” 明武帝的话令在场的人反应不一。 季师傅算是废了,明武帝这意思根本就是不打算再用他了。 虽然元晅元晙各自受罚,真正说起来,却还是季家一系输了。毕竟他们三个人,都抵不过萧含玉的一番话。 萧含玉也不满,应该当场就捋了季师傅的职才对,然后再打元昱和元晅一顿大板子。凭什么元晙也要受罚? 还想要据理力争的萧含玉,在元晠丢过来一个眼神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嘟了嘟嘴,不再出声。 元晠勾了勾嘴角。玉儿果然是季家的克星。莫名其妙又让季家吃了个哑巴亏。 皇子师傅虽然没什么实权,可是名声好,对皇子的影响也大。皇子都尊重的人,其他人又怎敢轻易得罪? 季家不仅仅是输了这一个职位,而是彻底断了掌控皇子们的途径。 事情处理完毕,明武帝还有政事缠身,将萧含玉交给太子,便去了御书房。 元晠抱着萧含玉,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玉儿怎么跑这来了?” 萧含玉“嘿嘿”干笑。 她本是来找元晙的。那天回去后,想到他的处境,想帮他一把。虽然也想过趁机拉拢他,但更觉得可惜。以他将来的成就,不该受一些小人的磋磨。 可这话绝对不能告诉别人的。萧含玉只能装傻:“我想找表哥玩。” 若是别人,元晠听到这话,心里一定是半信半疑。但玉儿不需要骗他。况且他们历来亲近,玉儿也很黏自己,想来这么久没陪她了,她想自己了。 这样想着,元晠心里就柔成了一团水。果然还是自己带大的孩子是最好的。 元晠每天下了朝,还得回鉴方斋上课。这会也耽误了不少时间,本想让人送萧含玉回去,谁料萧含玉为了掩盖自己之前的谎言,不愿意走,非赖在他身边不可。 无奈之下,元晠半是头疼,半是甜蜜地抱着萧含玉,一起去了鉴方斋。 吩咐人多上了一些点心,想来有这些点心,玉儿一定会乖乖坐在一边不乱动。 元晠是白担心了。 师傅的话如同催眠曲,萧含玉目光呆滞地听了一会,深悔自己是作过头了。然后便飞快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抓着半块没吃完的点心。 等萧含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凤仪宫了。 元晠将之前在上书房发生的事,全都说给贺兰嘉懿听。 知道季家莫名其妙又挨了玉儿一记闷棍,曹嬷嬷决定给她加餐。就算皇后娘娘不同意,自己也得偷偷给她加上。 这边元晙虽然背上了处罚,心里却比往日都要松快。父皇没有一味偏信季师傅与元昱,在自己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将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这样的结果,已经让元晙惊喜万分了。 回到含冰殿后面狭小阴暗的小厢房,元晙的喜悦收敛了起来。 今日这里似乎太过于安静了。往日这个时候,娘应该已经堵在门口,将自己狠狠责骂一顿。今天,却是半个人影都不见。 元晙小心翼翼地跑到陆美人的厢房看了看。惊奇地发现他娘居然没有画上往日的浓妆,只是单纯地坐在镜奁前发呆,眉眼间有丝突兀的忧郁。尽管身上还是一身不合适宜的衣裳,褪去了妆容的她,还是恢复到了往日七八分的美艳。 元晙松了口气,虽然娘对他不好,总还是自己的亲娘,他也做不到不管不问。 正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陆美人突然望了过来。幽幽地声音钻进元晙的耳中:“连你也不愿意理我吗?” 元晙脚下一顿,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走还是留下。 “进来!”熟悉的命令声音传来,心里暗暗叹子口气。这才该是他娘的口气才对。 元晙木讷着表情,低着头,走了进去,站在离他娘一丈远的地方。 陆美人大而妩媚的眼睛没了当日的张扬与野性,象一潭深幽的蓝灰色的冰水,着实有些渗人。 她目光似剑,直直地盯着元晠看了许久。这才带着些幽怨地问道:“是不是连你也看不起我?她们都笑话我,不管我怎么努力,也挽不回皇上的心。” 她收回目光,眼睛在简陋的屋子里徐徐扫过。 当日她受宠的时候,虽然位份不高,但住的屋子朝向极好,宽敞明亮,屋子里的摆设也都是上好的珍品。即便她只是个美人,享受到的待遇,也比当时住在正殿的虞嫔要好得多。 哪里象如今,住的屋子是最差的,屋子里就没几样值钱的东西,全是别人不要的。派来伺候的奴婢也敢冲着自己和儿子撒气。就象这会,居然没一个人在这里伺候。大概要等到用膳的时候,才会露一面。 多年的怨气在心里淤积,心里便成了一滩沼泽,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这都怪你!”陆美人突然恶狠狠地冲了过来,目光象淬了毒的匕首,令元晙瞳孔一缩。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阴暗的屋子里。 元晙的脖子被陆美人掐住,还不停地用力摇晃着。 “都怪你!要不是因为怀了你,皇上怎么会冷落我?如果不是我不能侍寝,皇上也不会被那些狐狸精勾走。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在刚怀了你的时候,一贴药将你打掉。这样皇上就还会是我的。什么淑妃,皇后,统统都被我踩在脚底,我就是这个后宫最尊贵的女人。这一切,都怪你!” 陆美人的力气不小,元晙瘦小的脖子都差点被掐断。胸腔因为呼吸困难,一阵阵地刺痛。 在元晙快要断气的时候,陆美人放了手,却发疯一样的,将触手可及的东西,统统砸向了元晙。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宫外来的野种都能讨好皇上,你连个野种都不如!我生你下来干什么?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说不定还能让皇上怜惜,多看我两眼。” 第38章 出头,闹崩 元晙麻木地拖着一身伤,回到自己的屋子。自己打了盆冷水,拧了帕子洗漱了一下。 脱去外衣,露出细瘦的胳膊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他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另找了一件干净的袍子换上。将原来弄脏的放到水里,自己搓洗。 只是在动作稍大,引得颈部掐痕一阵刺痛的时候,才担心地摸了摸。 明天去上书房,要是被人看到,该怎么解释才好? 呆了半晌,又自嘲地笑了。有谁会关注自己呢? 洗完衣服,摊开桌上的纸笔,元晙认真地抄写着《汉纪》。 直到手也痛了,眼也酸了,这才发现天色居然已经擦黑了。 自己找了火石,点亮了烛台。揉了揉犯酸的胃,朝外面看了一眼,又继续坐在桌前抄写。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小太监,提了一只不大的食盒走了进来。将食盒往桌上一放,敷衍地行了个礼:“五皇子,这是今日的晚膳,放这了。” 也不等元晙开口,便施施然转身出去了。 元晙抿了抿嘴,这样的事他都已经习惯了。 打开食盒,里面只有一碗米饭,一碟黄了的青菜,还有一碗汤。闻了闻,倒象是鸡汤。只是拿起筷子往里面捞了一下,鸡肉一块都没捞着。想来已经被人给吃了。 元晙将饭倒入那碗汤里,就着那碟青菜,将今天的晚膳用完。 直到深夜时分,元晙才停下笔。总算将《汉纪》抄完了。 摸了摸又开始造反的肚子,元晙目光移到了桌子边上的一个小包裹上。那是福宁县主今天送他的点心。 元晙脸上这才多了一点表情,不再象刚才那些麻木冰冷。 正在长身体的孩子,食量不比一个大人小。刚才晚上送来的那一碗饭,根本就顶不了多久。若是往日,他大概也只能多灌几碗凉水充充饥。可是今天,却因为那个小小的孩子,终于得以摆脱饥饿的折磨。 福宁县主,萧含玉。 元晙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念道。 萧含玉带着大包点心,再次跑到了上书房。偷偷躲在门口往里面看。 师傅已经换人了,不再象季师傅那样,刻意刁难元晙。只是态度依然是淡淡的,比不上面对元晅时的热度。 萧含玉心里不屑,若是昨天只有元晅受罚,今天的局面肯定又是另一番景象。跟红顶白,在这宫中,就连这些清高的读书人,也避免不了。 没有进去刻意打扰,萧含玉找了个大柱子,在廊椅上坐了下来。 靠在柱子上,两眼放空,脑子里天马行空地想东想西。 上次见元晙练习拳脚,虽只有七岁,到也是打得虎虎生风,颇有气势。上辈子是大将军的他,应该对这些很是喜欢吧?不过以他目前的处境,应该也找不到好师傅教他。不如自己帮帮他好了。 下午一般都有一个时辰是皇子们学习武艺的时间。自己到时候再来看看好了,替他挑一个好点的师傅。实在不行,让太子表哥推荐一个也使得。说不定,能让太子表哥和他拉近点关系。这样,以后夺权的时候,说不定他不会象前世那样,难以拉拢。 好容易等到下了课,萧含玉等师傅一走,就提着点心跑了进去。 “喏,给你吃!新出来的,还有点热呢!现在吃味道最好。” 元晙有些惊喜地看着萧含玉,没想到她今天又来了。而且看样子是特地来送点心给他的。 有了这个认知,元晙冰冻的心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有热热的东西,顺着这道缝隙,流了进去。 以前早晨经常是饿着肚子来上书房,今天是吃完了昨天萧含玉送的点心。不算很饿,但闻着点心的香气,还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萧含玉笑眯眯地顶着两个可爱的小梨涡,主动塞了一个给元晙。然后自己也忍不住抓了一块吃。 旁边元晅冷眼看着,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门。两块破点心,有什么好炫耀的? 到了下午,萧含玉又跑到了皇子们习武的英武殿。 果不其然,元晅那几个武师傅围着他,元晙只能孤零零在另一边自己参悟。 “你没有教你的师傅吗?”萧含玉跑到元晙身边,虎着一张小脸问道。 元晙有些尴尬地看着她。好像每次都是她在替自己打抱不平。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让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小孩替自己出头? 可是虽然尴尬,他的心里却很高兴。这还是第一个不求回报,一心一意为自己好的人。是自己灰暗人生中,第一道炫丽的光彩。 见元晙只是看着自己发呆,萧含玉自以为是地理解成,被人欺负惯了,连说实话都不敢了。 想想将来的大将军,被人欺负成这样,萧含玉就要发火。这可是将来驰骋边疆,保家卫国的英雄,哪容得了这起小人欺负到头上来? 小鞭子一甩,萧含玉傲然地指着坐在一边无动于衷的几人,厉声问道:“你们为什么坐在那不动?就是这样当师傅的吗?” 元晅在萧含玉出现的那一刻起,眉头就没松开过。昨天才闹完上书房,今天莫不是又要大闹英武殿? 他倒是想上前以皇子的身份狠狠训斥她一顿,可是想到父皇对她的态度,又犹豫了。连二皇兄的面子都不管用,自己只怕也没用。 这么一想,他也就懒得去管了。反正是各教各的,牵扯不到自己身上来。 负责教导元晙的几位武师傅,脸色都不好看。 昨天听人说季师傅被一个两岁的娃娃给落了面子,还被皇上停了职,他们还有些幸灾乐祸。可今天轮到自己身上,滋味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几位师傅还算机灵,就算没见过,大概也猜出眼前之人的身份。连忙起身陪笑:“我等是负责教授五皇子武艺的师傅。刚刚教了五皇子新动作,现在必须得他自己多多练习,等他熟练了,才好教下面的。” 这种话是骗三岁小孩的吧?反正萧含玉是半句都不信。 元晙也不想每次靠着萧含玉替自己出头,便主动站了出来:“玉儿妹妹,你别动怒,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替我担心。” 萧含玉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自己好心好意帮他,他居然还不愿意? 这么一来,萧含玉不高兴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他不领情,自己还不稀罕管这破事呢! 感觉自己被泼了一盆冷水的萧含玉,气呼呼地转头就走,根本不顾元晙在后面焦急地喊她。 元晅看到这一幕,却是笑了起来。 两人闹崩,最高兴地莫过于他了。元晙没了福宁县主当靠山,自己还不是想怎么欺负他,就怎么欺负他?昨天的仇,他可是一直憋在心底。正等着找机会报复回来。 萧含玉气呼呼地走出英武殿。心里暗暗发狠,以后再也不管他的闲事了。反正前世没自己帮忙,他不也成了将军?自己干嘛要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转过一个小校场,一个魁梧强壮的男人,正拿着一把大刀,舞得赫赫生风。一身短打装扮,露在外面的胳膊,肌肉虬结有力。看起来武艺不凡。 萧含玉好奇地走了过去。英武殿是皇子们习武的地方,除了武师傅,一般也不会有人在这练武。 卢铁牛原是西北军司的一名校尉,一直跟随贺兰承山麾下。老娘找上他的顶头上司,一路哭诉家里只剩他这一支独苗,说什么也要求得上面开恩,放他回家成亲,留下血脉。 贺兰承山也不希望老部下耽误人生大事,便将他调回京城,塞到了金吾卫里。一年前被挑中,成了英武殿教导皇子的武师傅。 如今他已成亲生子,几次要求调回边疆,都没被允许。心里便有些不痛快。 偏他脾气耿直,又不擅钻营,在英武殿的武师傅里,关系并不融洽。本来他也不在意,只要自己尽心尽力教好皇子便成。哪想到四皇子只爱听人奉承,并不喜欢他的耿直。 被排挤了的他,心头郁闷之下,只得到旁边的小校场,苦练刀法,排遣积郁。 在有人靠近的时候,他便已经发觉。在来人走入他的警戒圈后,用力将刀一收,又凌空一劈,大刀的利刃便停在了萧含玉的鼻尖。 等卢铁牛发现来人不过是个一两岁的小娃娃时,心里一惊,双手用力一提,便将刀快速收了回来。心里还有些迟疑不定地看着萧含玉。 他的功力有几分,他自己知道。这么小的小孩,不会被自己的刀风给伤了吧? 萧含玉确实有点被吓傻了。等到刀收回去后,背上才后知后觉,惊出一身白毛汗来。 一路远远跟着萧含玉的宫女们也已经跑了上来,围着萧含玉叽叽喳喳担心地问个不停。 萧含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刚才,她真的以为自己的鼻子已经掉了。脸上一片冰冷,锋利的刀刃,刮得脸上生疼。 定了定神,萧含玉对这人有了兴趣。这人武艺了得,身手不凡,绝对会是一名悍将。 她拨开围着自己的宫女,走上前去,在卢铁牛面前站定。差不多90度仰角,令她有些不痛快。 “喂,大个子,你蹲下来!” 第39章 狐假虎威,忽悠 卢铁牛的孩子和萧含玉差不多大,对这种娇娇嫩嫩的孩子,他最是没办法。摸了摸自己的头,他顺从地蹲了下来。 萧含玉背着双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干什么?” 卢铁牛悄悄打量了一下萧含玉身后的几名宫女,看来这小孩身份不低。只是他并不清楚面前的小孩,到底是谁。 “俺是卢铁牛,英武殿的武师傅。” 萧含玉好奇地伸出白嫩嫩的小爪子,戳了戳他的胳膊,然后瘪着嘴收了回来。妈蛋,比自己想的还要硬得多。 “你是武师傅,怎么会在外面?是不是你在偷懒?” 卢铁牛相貌憨厚,并不象偷奸耍滑之人。不过,总还是要问清。 卢铁牛生性憨直,并不会掩藏情绪。听了萧含玉的话,面上便露出忿忿之色。 “并非俺不愿教导,是四皇子看不上俺老牛。” 萧含玉眼睛一亮:“你是四皇子的师傅?既然他不要你,你为什么不去教五皇子?” 卢铁牛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俺也想,俺看五皇子比四皇子好。可总教习不许,俺也没办法。” “为什么不许?” 看着小孩乌亮清纯的眼睛,卢铁牛的话有些说不出口。总觉得说出来,就亵渎了这份干净。 萧含玉偏执拗地看着他,非要听他的答案。 “唉,你个小屁孩,说了你又听不懂,还不是帮着一个,压着一个。”卢铁牛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浑厚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子无奈。 还是在边疆的时候好,跟着弟兄们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痛快杀敌。怎么都比如今总要看人脸色,要跟人勾心斗角的好。 萧含玉乌亮的眼睛咕碌碌一转,凑到卢铁牛面前:“那我让你去教五皇子,好不好?” 卢铁牛先是一喜,随后又沮丧下来。 “那能是你说了算的事吗?五皇子还是皇子呢,还不是让人压得话都不敢说?” 萧含玉一挺小胸脯,放了狠话:“我说行就一定行。你只管回答,你愿不愿去教五皇子?” 卢铁牛有些犹豫,这豆丁大的小屁孩,哪来这么大的自信啊?随即又一拍脑袋,也发了狠:“只要你说到做到,俺就愿意去教五皇子。”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萧含玉一脸老成地拍了拍卢铁牛的肩膀:“我可说好了,你以后要是教五皇子不用心,我今天让你上去,明天就能让你下来。” 卢铁牛心里一惊,面上便显了出来。这小屁孩莫非还真是个能人? 他有心打听一下萧含玉的身份,可是又不好意去跟那几位漂亮的宫女搭讪。只好眼睁睁看小屁孩大摇大摆地走了。 总教习在英武殿旁边的庑房里。萧含玉扶着宫女的手,十分有气势地,一脚蹬开了房门。 正在打瞌睡的总教习差点跳了起来,擦了擦眼睛,这才看清楚面前的人。 打头的宫女腰间悬挂的腰牌是出自凤仪宫的,总教习心里有些茫然。皇后娘娘与自己可没交集。 茫然归茫然,礼还是不可失的。他放缓自己的表情,用比较客气的语气问道:“不知几位前来,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旨意给卑职?” 宫女嘴角略有些抽搐,眼睛垂下来,看向前面没有桌子高的小主子。 见自己的话没人理睬,总教习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正准备再次发问的时间,一道鞭子飞速地抽到了他面前的桌上。他这才发现,自己视线范围的最下面,有个小鬏鬏在晃动。 他将手压在桌上,慢慢站起来,弯腰向前探,一张怒气冲冲的团子脸,出现在他眼前。 “你就是总教习?”软软糯糯的声音,因为生气,变得有些尖锐。 就算是个小豆丁,总教习也不敢掉以轻心。昨天福宁县主大闹上书房的事,他可是已经有过耳闻了。 明武帝对福宁县主的那个宠啊,令所有人都不敢再轻忽她的存在。 能让凤仪宫的宫女出动,又只有这么大的小孩,九成九就是那个小魔星了。 总教习拱了拱手,谦虚地回道:“在下便是英武殿总教习。不知这位可是福宁县主?” 萧含玉高傲地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站到一张玫瑰椅前,招手让宫女将自己抱上去。站在椅子上后,这才冲总教习叫道:“你过来。” 总教习连忙站了过去:“县主有何吩咐?” 虽然站在椅子上,还是有差距,但总算看人没这么累了。 “我要你调卢铁牛去教五皇子,以后五皇子的武师傅,以他为主。你可能办到?” 萧含玉瞪着眼睛,大有你要办不到,我便去叫能办的人来的气势。 总教习心有不愿,可是慑于福宁县主的威势,还是不得已点了头。他可不想和季师傅一样,偷鸡不成蚀把米,连着这点职务都被捋了。 “县主放心,卑职马上就办,一定不让您失望。” 事成后,您再也别来这,我就阿弥陀佛了! 见这个总教习比那什么季师傅要乖觉得多,萧含玉心里有些得意。多少明白,今天这总教习的态度,还是跟昨天明武帝对她的态度有关。 有明武帝在后面当靠山,萧含玉这只小狐狸当得很是有模有样。 从椅子上跳下来,萧含玉也没多留,直接回了凤仪宫。 总教习却在后面陷入深深的沉思。 一定有人在后面教唆这个福宁县主。不然一个两岁多的小孩,能懂这么多吗?可是转念一想,皇上这般疼宠于她,也许正是因为她这份聪慧? 总教习的百般思量,萧含玉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她只是有些纠结。明明刚说了不管,结果一冲动,还是管了。 算了,就此为止吧!以后就真的不去管了。 刚到凤仪宫,萧含玉就被元晱给吓了一跳。 元晱坐在凤仪宫门口正中的地方,一脸幽怨地看着萧含玉。浓浓的怨气,令他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化为了黑幕,在他的周围张牙舞爪。 “喂,你坐在这干嘛?”作为魔星搭档,萧含玉还是决定忽视那沉重的怨气,上前关心一下。 元晱跳了起来,手指都差点戳到她鼻子上。 “你还是不是朋友?出去玩都不带我!昨天找不到你,今天上午也找不到你,下午也找不到你,你没义气!” 突如其来的指责让萧含玉有那么一刻呆滞。醒过神来,回想了一下这两天的轨迹,似乎都是围着元晙在转。果然是自己忽略了元晱。 想到这些,萧含玉对元晙的埋怨更深了。我都抛弃最好的朋友,帮你出谋划策,替你出头,居然还敢不领情,真当自己是根葱啊?就算你将来会成为大将军,那又怎样?现在还不是被小人欺负。 觉得有些愧对元晱的萧含玉,果断地变了脸。一脸谄媚的笑容:“好啦,是我不对。这两天忙别的事,没及时通知你,下次不会了!” 元晱还是不满,转过脸去,鼻子里哼哼了两声,颇为傲娇地抬起了看不怎么出的下巴。 萧含玉也跟着转了过去,跟他并排坐在一起。 “还是生气?要不,以后我的点心多给你两块,这总行了吧?” 有了点心的引诱,元晱耳朵动了动,果然将之前的幽怨抛到了脑后。半信半疑地看着萧含玉问道:“你说话算话?” 萧含玉万分坚定地拍着小胸脯保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要是没做到,以后你也别给我点心吃了。” 信誓旦旦的话,令元晱深信不疑。连点心都可以不要了,这话一定假不了,真得不能再真了。 在多两块点心,和没点心之间,元晱果断地选择前者的。在他三岁的思想里,只有笨蛋才会选后者。压根没想到,萧含玉可没说自己不吃别人的点心。 看着一场风波被萧含玉轻易化解,里面等着看好戏的贺兰嘉懿与曹嬷嬷及乐容等人,深感失望。是玉儿手段太高,还是六皇子太好哄? 怎么不拿出刚才在凤仪宫,哭得山崩地裂,就算看到点心也决不罢休的气势来? 为萧含玉承受了元晱魔音袭脑攻击的几人,表示搞不懂魔星们的世界。 哄好了元晱,两人又坐在一起分享点心。萧含玉严格执行了刚才的决议,将自己碟子里的两块点心,分到了元晱的碟子里。 萧含玉吃了一块,就停了下来。然后津津有味地看着元晱,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不停地嚼着点心。 看着看着,忽然担心起来。 小胖墩都已经快长成球了,再这么吃下去,还能长成前世那英俊潇洒的模样么?虽然前世两人积怨甚深,但今生自己已经大度地不去计较那些,跟他成了朋友,还是关心一下为好。 “小晱子,你还是别吃了。”萧含玉好声好气地说道。 元晱听了,一把将手里的点心全都塞到嘴里,然后使劲快速地嚼了几下,直着脖子,用力地吞了下去。 “你想反悔?以后不给你点心吃了!”元晱气愤得直拍桌子。 萧含玉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这模样对元晱来说,有些陌生。便有些不安地挪了下屁股。 “你到底怎么了?” 萧含玉伸手捏了捏凑过来的元晱的胖脸:“你看看你这么胖,都快认不出你来了。满皇宫,还能找出比你更胖的吗?你想想皇姨父,帅不帅?” 元晱心里,父皇是最伟大的,那肯定是最帅的。因此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萧含玉又说:“那太子表哥帅不帅?” 元晱又点头。太子哥哥也很厉害,必须要帅。 萧含玉再接再厉:“那如果皇姨父和太子表哥和你一样胖,那还会不会帅?” 元晱左右看了看自己,又捏了捏自己身上的肥肉,脑海里父皇和太子哥哥的形象开始扭曲起来。 “不可以胖,胖了就不帅了!”元晱被自己的想象吓到,连连摇头否定。 萧含玉淡定地点了点头:“他们不会胖,所以会一直帅。可是你再这样吃下去,长大了一定没办法帅起来。” 第40章 绝世高手,我罩你 元晱为难地看着眼前的点心。叫他放弃点心,实在是太难了。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萧含玉:“就没别的办法了?我就是喜欢吃点心啊!” 萧含玉小大人一样,摇头晃脑地说:“也不是没办法,就看你做不做得到。” 元晱听了,眼前一亮:“什么办法?只要别不让我吃点心就成。” 萧含玉坐到他旁边去,兴致勃勃地说道:“知道我今天去哪了吗?我去了英武殿。然后碰到了一个绝世高手。” 在元晱亮晶晶的目光中,萧含玉手舞足蹈,加油添醋地将卢铁牛的本事,好好地夸了一番。 “你要是每天跟他去练武,不仅可以变得和皇姨父一样帅,以后还可以变成一个武艺高强的大侠。到时候,一定有很多人主动送点心给你。这样,你就可以每天吃很多点心,也不用担心你母妃不许你吃了。” 单纯的元晱,被萧含玉画的一张大饼给吸引住了。他开始想象自己以后一手大刀,一手点心,威武潇洒的样子。 “好,我决定了!”元晱一拍桌子,豪气万分地说道:“以后我每天都去英武殿,跟卢师傅学习武艺。” 不知道自己被人坑了的元晱,还在心里将萧含玉的份量又加了一成。果然是自己的好朋友,不然怎么会这么为自己着想?以后成了大侠,一定要罩着她。让所有人都知道,跟她作对,就是与本皇子为敌! 元晱信守承诺地按时出现在英武殿。萧含玉带着他直接往卢铁牛面前去了。 元晙看到萧含玉时,眼睛一亮,可惜发现她看也不看自己,心情顿时低落下去。 “卢铁牛!你过来!” 正在教元晙的卢铁牛,叮嘱了元晙两句,赶紧小跑了过去。 昨天自己被总教习叫过去,说以后就由他负责教导五皇子了。卢铁牛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那小孩咋这么本事?这才多久,就让总教习点了头。 然后在总教习半是感慨半是嫉妒的语气中,知道了萧含玉的身份,一个比皇子都受宠的非皇家血脉的县主。也知道了萧含玉是绝对不可以得罪的。 萧含玉将元晱推到前面:“这是六皇子,以后也跟你习武。你要用心教他。还有,要量力而为,不可以伤着他。懂了吗?” 看着眼前的小胖墩,卢铁牛咽了咽口水,苦着脸说道:“县主,这六皇子是不是太小了?还是晚两年再来吧!” 萧含玉才不管他为不为难,翻了个白眼说:“又不要你一下子将他教成绝世高手,先打基础,把基础夯实了,等年纪大点,不就能学武了?” 目光瞟到元晱圆圆滚滚的身材上,卢铁牛心说,这不打基础也不行啊!就这体型,能学得了什么? 元晱却在一边急了,把着萧含玉的手不放:“你不是说我可以练成武功高强的大侠吗?怎么又不让我学武了?” 萧含玉伸手弹了弹他下巴多出来的三层肥肉,又摸了摸滚圆的脖子:“就你这样子,连把刀都拿不起,怎么练?你见过哪个大侠象你一样一身肉的?至少你得把身上的肉减掉,还要把力气练起来,到时候才能习武。循序渐进,懂么?我这都是为你好,你不要闹了!” 萧含玉三两下便将元晱的毛给顺了下去。 只是这诡异的情形,让满殿的人都静默了下来。 六皇子年龄比福宁县主大吧?身份比她高吧?怎么现在看来,六皇子跟福宁县主养的猫一样听话? 听听福宁县主的话,这是一个两岁的小孩说得出的吗?难怪连上书房的季师傅,都不是她的对手。 福宁县主果然好本事,将霸王似的六皇子都驯服了,任她搓圆搓扁。 元晱耷拉着脑袋,跟着同样耷拉着脑袋的卢铁牛,向场地中间走去。 元晙默默让开地方,目光不时瞟向萧含玉。可惜没得到半点回应。 这事,虽说不全是为了私心,也是真心替元晱考虑,但总的来说,还是萧含玉幼稚的表现。 你不接受我的好意,有的是人甘心让我调*教。 卢铁牛捏着元晱一身软软的肥肉,不知道要怎么下手才好。又看了萧含玉一眼,最后一咬牙,还是从马步开始吧。 就元晱那虚弱的体格,用不着一柱香,就支持不住,脚一软,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本想要放声大哭的,可是想到自己以后要当大侠,哭起来太丢脸了,便生生给忍住了。 萧含玉赶紧过去顺毛:“喂,你还挺厉害的,第一次就站了这么久。换了我,估计一半时间都站不了。只要坚持下去,你早晚会是绝世高手的。” 一听这话,元晱立刻一抹眼睛,原本水光闪闪的眼睛似乎只是别人的错觉。脸上全是被萧含玉激出来的红晕,雄心万丈地说道:“玉儿你放心,我一定能坚持下去。等我成了大侠,我一定罩着你!” 萧含玉看着现在还是圆滚滚的小大侠,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元晱不知道她笑什么,只当她在为自己高兴,也跟着傻傻地笑了起来。 笑够了,萧含玉搂着元晱的胳膊说:“嗯,你以后一定要罩着我哦!那样我就可以横行天下了!” 光明美好的前景让元晱的眼睛灼热明亮,好像连腿都不酸了。挣扎着要站起来:“我还有力气,还可以继续。” 萧含玉急忙按住他,也不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 “这几天还是先适应一下好了,你还小,时间多的是,我们不急在一时。” 其实元晱站起来腿也有些打晃,完全是在硬撑。有了萧含玉的梯子,他也就顺势下来了。 “那好吧,我们今天先回去。明天再来。” 萧含玉使了个眼神,元晱的跟班立刻上来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 “回去叫太医来看看,别伤着哪了。” 萧含玉跟在后面,看着扶着元晱的两个小太监吃力的样子,心里有些担心。练还是要练的,可是也不能太狠,万一真伤到了,可是得不偿失。 元晱被人扶着还憋出了一头汗,还嘴硬地逞强:“不用,本皇子厉害着呢!回去休息一下,明天一定可以站更久。” 可惜的是,他的身体没有嘴硬,刚出英武殿,就连带着两个小太监,一起摔到了地上。 卢铁牛一直在后面看着,见此连忙上前,将元晱扶着坐好。一边替他揉捏着双腿,一边说道:“不能急,这段时间就每天站一柱香时间就成。等啥时候站着不费力了,再延长时间。只一点,中间不能停。回去让太医用点药酒,替他揉揉腿。这几天都得用。” 等卢铁牛一套按摩做完了,萧含玉早让人准备了轿辇,将元晱送回了仙居殿。 等萧含玉一走,元晅就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走到元晙面前。 “福宁县主今天怎么理也不理你了?五弟是不是得罪她了?唉,好不容易找个靠山,就这么跑了。四哥真是替你可惜啊!要不,四哥帮你出个主意,你舍下面子,再去讨好她一下,说不定,还能挽得回来。毕竟,在这宫里,谁不知道县主是最得父皇心意的人。” 元晙冷着一张脸,蓝灰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湮灭了。 卢铁牛回到殿中,看到站在一起的两位皇子,浓粗的眉毛拧了拧。 “五皇子,刚才我教你的你还没练完,还是不要分心,专心点练吧。” 元晅斜着眼睛睨了卢铁牛一眼。真不知道这个蠢笨的莽夫,是怎么入的萧含玉的眼。不光将他要了去,让他负责老五的教导,居然还将老六也给拉了来。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也不打算再找卢铁牛的麻烦。他不急,风水轮流转,一个小屁孩能有多少耐心。不过是找了个玩意,新鲜两天就丢开了手。老五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元晱被抬回了仙居殿,看到儿子双腿打颤,碰一碰就叫痛的惨样,沈嫔将萧含玉在心里骂了个半死。 作死的,把她儿子整得这么凄惨,她是不是前世欠了她的? 偏自己儿子是个榆木疙瘩,上赶着往上凑。这叫她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沈嫔咬牙,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儿子就不该跟她搅到一起。 叫了太医,擦了药酒,元晱适应了一点,便开始装可怜了。 “娘,我饿了,我要吃点心。” 看着儿子鼻子眼睛都红红的,沈嫔实在硬不起心肠,拒绝他可怜巴巴的眼神。 亲手端了一碗杏仁奶酪,一口一口喂给他喝。顺便苦口婆心地想要扭转儿子的心意。 “晱儿,你以后还是不要和福宁县主来往了。你看你每次碰到她,都少不得受伤。娘都快心疼死了。你要是答应以后不和她来往了,娘答应每天多让你吃一次点心。” 以往,只要用点心引诱,儿子多半都会答应。可是这次居然不灵了。 “不要。玉儿对我最好了,让我吃点心,还让我当大侠。”元晱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下巴的肥肉一甩一甩的,看得沈嫔都有些心惊胆战。 “你是皇子,又不是平民百姓,当什么大侠?真正是胡闹!”沈嫔不满地埋怨道。 元晱抢过沈嫔手里的碗,唏哩胡噜一把灌到肚子里。然后一抹嘴巴,理直气壮地回道:“玉儿说了,只要我肯坚持,每天多练练,以后就会和父皇一样帅,还能当绝世高手。儿子不要这么胖了,可是又想吃点心,玉儿才会替我想办法的。” 沈嫔一怔,真是这样的?没有骗她? 回想自己曾经想尽办法,让儿子少吃一点,或者多动一点,儿子一概撒泼耍赖,半点不听。如今却对萧含玉言听计从,就算这一切是为了儿子好,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衡。这可是自己的儿子啊!有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吗? 可是看看儿子满身的软肉,沈嫔有些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劝说儿子离萧含玉远点。 第41章 选宫女,取名 一大早,西内苑蕴心亭前坪处,便站了四排收拾齐整的小宫女。年龄都不过几岁的样子,每每想要说话,看一眼前头一脸严肃的掌事宫女,又马上熄了心思。 掌事宫女不时看几眼这些看似安静的小丫头,心里着实有些担忧。 这次是给福宁县主挑选宫女。按说,能被县主挑中,也是件好事。毕竟县主几年来荣宠不衰,跟在她身边,身份可谓是水涨船高。 只是县主毕竟不是皇家血脉,将来出了宫,这些宫女还不知道要如何安置。 况且服侍福宁县主也不是件轻省的事。这些小丫头年纪都还是太小了,手底下难免不稳。就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稍有差池,说不得一生就这么毁了。 萧含玉带着人晃荡到西内苑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昨天皇后姨母准了让她自己去挑宫女,她一时高兴过头,睡得晚了,早晨就没起得来。 因她身子向来不怎么好,皇后姨母对她从来没这么多要求。每次都是睡到自然醒。这会就算是晚了,也没人敢将她喊醒。 看到这么多人等了她这么久,她难得地有些羞赧地红了脸。讪讪地吐了吐舌头,开始挑选自己心仪的贴身宫女。 以前都是皇后指派了自己身边的宫女照顾她,名分上,并不从属于她。而这次挑选的宫女,就是完全属于她名下的了。 如今她已经五岁,住的地方也从凤仪宫偏殿,搬到了东配殿。可以慢慢培养自己的心腹了。 萧含玉先看了一轮,把觉得顺眼的留了下来。然后让她们每个人都先将自己的名字、年龄、擅长的事报上来。 前世并没有这一出。萧含玉身边的宫女是皇后亲自挑选出来,放到她身边的。每一个都品貌上佳,春兰秋菊,各胜其芳。萧含玉曾经感叹过,以她们的条件,只当一名宫女,着实有些委屈。 只是她们再好,也不合萧含玉的意。只是不好驳了皇后姨母的面子。多数时候,她并不爱带着她们出去。 这一次,她自然是要自己挑合意的才行。 “奴婢周佳秀,九岁,擅长女红。”说话的宫女虽然不大,但身姿高挑,眉目清秀,口齿清晰,行礼时,动作恰到好处。看起来舒服自然。 周佳秀行完礼,正准备退下去,萧含玉突然喊道:“站着别动!” 她围着周佳秀转了几圈,在她清秀的脸上,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周佳秀,参见福宁县主。”周佳莹蹲身行礼,心里有些不安。 自入宫以来,一直活在最底层,时时刻刻要听从别人的驱使,这令她一直觉得憋屈。如果这次被福宁县主选上,虽然还是宫女,但好歹有了正经的主子,而且这个主子是宠贯后宫的天之骄女,只怕掌事宫女都得对自己礼让三分。 但她也知道,福宁县主有个小魔星的名头,并不好惹,有些喜怒无常。她不知道自己争取到这次机会,做得到底对不对。 “周……周佳秀……周……” 萧含玉眯着眼,盯着她一动不动。嘴里反复念叨着她的姓。 “你,头往下低点,眼睛往下看。” 周佳莹屏住大气,依言而动。 看着安静贞顺,低着头的女子,萧含玉有片刻的恍惚。 象,太象了。不对,应该就是。 萧含玉记得宫妖妇身边有个周女官,平时并不爱说话,总是一副安静的样子。 可是能成为宫千滟身边的女官,不可能只是个简单小角色。唯一让萧含玉不能确定的是,这个周佳秀是什么时候投靠过去的。 若她本就是宫千滟安排进宫的,自己有办法让她背叛,投靠到这边来吗?萧含玉对这个并不自信,因为她本就不是那种会动脑筋的人。遇到不喜的事情,她用得最多的是拳头。 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将她放到眼皮底下监视起来。 “你,站那边去。” 周佳秀心里一阵激动,用力攥了攥手,努力保持住平静的表情,恭顺地站了过去。 其余的小宫女,不少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周佳秀。做奴婢的,自己是作不了主的。唯一能想的,便是能跟个好主子。能被福宁县主选中,也差不多是一步登天了。毕竟论受宠,这宫里头有谁能压得过福宁县主呢? “奴婢二妞,今年八岁,奴婢会做包子馒头。”一个憨憨厚厚,眼睛圆溜溜的小宫女站出来说。 萧含玉一听,眼睛一下就亮了。她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小宫女长得挺讨喜的。虽然不是很漂亮,但圆圆润润的脸庞,看着很亲和。 “你真做过包子馒头?”萧含玉有些怀疑。毕竟年龄不大,御膳房是不可能让这种小宫女上灶的。 二妞用力地点了点头。她想跟着福宁县主,因为听说福宁县主最爱吃点心。她也想学做点心。 “奴婢家里原来开包子铺的,奴婢很小就能帮家里做这些了。” 萧含玉挑了挑已经长得有些英气的眉毛:“不会你做得不好,铺子开不下去,才卖到宫里来的吧?” 二妞一下子憋红了脸,两只手拧麻花一样,有些激动地辩解道:“才不是。别人都说我做的好。只是我娘死了,后娘又生了弟弟,就把我卖到宫里来了。” 萧含玉同情地看着二妞,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只是自己命好,不用被卖。 “那你也站那边去吧。”萧含玉指了指周佳秀那边。 二妞没有周佳秀的矜持,立刻喜形于色地咧着嘴,跑了过去。周佳秀低着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闪过一丝嘲讽。 之后,萧含玉又挑了两个都是七岁的小宫女,一个稳重清明,一个机灵活泼。 带着挑好的四个小宫女,萧含玉回了凤仪宫。 “姨母,我回来了。” 一进东暖阁,萧含玉就偎进贺兰嘉懿的怀里撒娇。 贺兰嘉懿笑着抚了抚她,象抚摸自家养的一只大猫一样。 四名小宫女齐齐跪了下来:“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贺兰嘉懿听了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高高在上极具威严的目光,让几个人即便没抬头,也感觉得到。心下不由得更加敬畏起来。 “玉儿,出去这么久累了吧?我让曹嬷嬷留了糖蒸酥酪给你,先喝了解解乏。” 萧含玉一听,立刻跳下地,一迭声地喊曹嬷嬷。直到曹嬷嬷眼带揶揄地端上酥酪,这才眉开眼笑地吃了起来。 贺兰嘉懿从乐容手上接过一个册子,细细看了起来。 册子是每个宫女进宫时,记录来历身世用的。 象周佳秀是犯官家眷,被没入掖庭,上面便记录得详详细细。 贺兰嘉懿看了册子,又叫几人抬起头,过了一遍眼。这才让她们各自说了几句话。 其余三人都还好,一个憨厚讨喜,一个机灵但没歪心眼,一个眼神清正不阿,身世也都简单清白。 唯有那个叫周佳秀的,让贺兰嘉懿皱了皱眉头。 她的父亲因为贪赃枉法,被明武帝勾了斩立决。家眷充入掖庭为奴。在那样的家庭长到八岁,不可能什么都不懂。而且看她的眼神不够清澈,只怕是个有心计的。 这样的人放在玉儿身边,贺兰嘉懿可不放心。 贺兰嘉懿一皱眉头,曹嬷嬷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只是她的想法倒是有点不同。 附到贺兰嘉懿耳边,曹嬷嬷轻声说道:“娘娘,玉儿身边的人太过耿直没心计,在这宫里只怕难免会吃亏。不如把她留下,观察一段时间。若能摆得正心思,对玉儿忠心,留着也不是没好处。” 贺兰嘉懿抬眼看了看曹嬷嬷,曹嬷嬷点点头。 “行,那就这样吧!” 毕竟只是个几岁的小丫头,难道她还不能将她调*教出来吗? 等萧含玉吃完酥酪,贺兰嘉懿亲自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玉儿,要不要自己给她们取个名字啊?” 萧含玉愣了愣,这才想起,以前的宫女,都是贺兰嘉懿取好名字送过来的。 现在有这么个机会,萧含玉倒是来了兴致。 “要取什么名字才好呢?” 萧含玉转着几人转了几圈。眼睛又在乐容乐心等人身上扫了一遍。 怎么办,那种好听又好记的名字,她还真想不出。要不,还是让姨母帮自己取算了。 萧含玉挨到贺兰嘉懿身边,“嘿嘿”傻笑,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贺兰嘉懿板过脸,一指头将她推了开去:“不行,自己去想!你自己的丫头,自己取。姨母这次可不帮你!” 见她大眼睛往曹嬷嬷那溜,又加了一句:“这里谁也不许帮她。” 萧含玉鼓了鼓团子脸,不帮就不帮,她还就不相信,不过几个名字,难道她都取不出? 冥思苦想了一番,头发都抓掉几根,萧含玉也没想出个好的来。 目光扫过炕几上的几碟子点心,萧含玉忽然眼前一亮。跳起来嚷道:“我知道取什么名字了!” 萧含玉走到二妞面前,捏了捏她讨喜的脸庞:“你以后就叫四喜了!” 二妞变四喜,说不上好还是坏,至少听着喜气,姑且放着。 又走到那个机灵的小丫头面前:“你以后叫八宝!” 四喜……八宝…… 合着全是菜名? 至于那个眼神清正的小宫女:“以后你就叫糖霜!” 最后站到周佳秀面前。周佳秀忍不住有些紧张,她可不想被取个那样粗俗的名字。可这事也由不得她愿不愿意。 “你以后就叫什锦!” 名字取完了,萧含玉得瑟地爬到贺兰嘉懿身上:“姨母,我取的名字好听吧?” 贺兰嘉懿眼角狠狠地抽了抽,她能表示一下嫌弃吗? “还不错,顺口又好记。”还特别能体现出主子的性格。 第42章 和好,逼迫 宫女虽然挑好了,还不能马上上岗,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而且她们现在年纪也还小,只能当个末等的。 因此,萧含玉这边,还是由乐心先顶着。 带上准备好的点心,萧含玉又晃晃悠悠地去了英武殿。 自从元晱开始在英武殿跟着卢铁牛开始训练后,她倒是成了英武殿的常客。每次都会带一大包点心慰劳他。 毕竟最开始就是她把元晱给忽悠去的。想当年刚刚训练时,元晱的那副惨状,让她也有些于心不忍。只得在其他方面多安慰他一下。 萧含玉一进殿,元晱就高兴地跑了过来。 “玉儿,你今天拿了什么点心?” 萧含玉让人将食盒打开:“不是你说想吃芸豆卷吗?我特地交待人做的,而且份量还是加倍的。我自己都没尝,就先带来给你吃了。” 元晱伸头一看,果然,每一个芸豆卷里面馅料足足的,看着就让他流口水。 他笑嘻嘻地搂着萧含玉的肩膀,亲昵地说道:“就知道玉儿对我最好了。” 萧含玉坏笑着捅了捅他还有些肉肉的小肚腩:“吃一个,多练半个时辰!” “不要啊!”元晱哀嚎一声,抱着萧含玉就撒娇。“好玉儿,你就放我一马吧!我已经瘦了很多了,以后还会更瘦的,你就别让我加练了。” 这样的场面经常在英武殿上演,也没人再觉得奇怪了。 萧含玉也只是和他玩闹,没真打算让他加练。两年练下来,现在已经不能叫小胖墩了。虽然还有些小肉肉,绝对不让会讨厌,只会觉得这孩子挺可爱。 元晙练完自己的一套刀法,擦了擦汗,看着这一幕,眼中的羡慕一闪而逝,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走了过去。 “玉儿!” 已经十岁的元晙比两三年前已经变了许多。在萧含玉的关照下,当初那个单单瘦瘦营养不良的小少年,已经长成一个英俊挺拔的少年。继承自生母的昳丽容貌,已经让有人很有些移不开眼。 此刻他噙着暖暖的浅笑,目光温和地站在自己面前,让一向喜爱美丽事物的萧含玉,一时看痴了去。 一旁正吃得起劲的元晱看见了,顿时不高兴了。他霸道地将萧含玉拖了过,塞了块芸豆卷给她:“赶紧吃吧!你不说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吗?” 说着,还顺便瞪了元晙一眼。 真是讨厌的家伙! 每次玉儿看到他都不理自己了。不就是眼睛特别点吗?早知道,当初就不让玉儿和他认识了。 元晱至今还以为萧含玉是通过自己才认识元晙的。 当初萧含玉与元晙闹崩,再不肯理睬元晙。每次来英武殿,只顾着安抚咬牙坚持的元晱,替他加油打气。好像从没认识过元晙一样。 元晙因为萧含玉对自己的误会而有些伤心,见她特别关心元晱,便在有空的时候,不时关心点拨他一下,让他好过一点。这样,元晱跟元晙开始熟悉起来。 然后等萧含玉再送点心来的时候,就拉着她跟她介绍元晙。当时萧含玉心气还未顺,只是敷衍地哼了两声,也没多表示。 可是元晙却很高兴,至少肯看自己一眼了不是吗? 之后,每次萧含玉来的时候,元晙都会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萧含玉,即便不说话,那小心翼翼带着讨好的眼神,还是让萧含玉慢慢地心软了。 再然后,两人的关系慢慢修复好,萧含玉又和以前一样,在自己有能力的范围内,处处关照着元晙。至少打那之后,元晙再也没饿过了。萧含玉时常带着丰盛的饭菜送过来。得到了充足的营养,元晙干瘦的身体,也如雨后春笋般,迅速拔高。 只是这些变化让元晱不高兴了。萧含玉原本只关心自己一个人的,现在注意力被元晙给拉了过去,动不动就看得发呆,这让他心里有些受伤。便时不时有些吃醋的举动。 萧含玉心大,没有察觉出来。元晙本就心思敏锐,从元晱时不时与他闹别扭中,慢慢摸透了元晱的心思。不过是小孩意气,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一直以来,都是让着元晱的。 “哟,什么东西吃得这么香呐?我这是赶上了?”一声似调侃的低沉声音传来,只是若细细去听,便能听出这低沉之下,有着一种阴冷的感觉。 来人相貌英俊,长身玉立,衣饰精美华贵,只是眉宇间的阴鸷令人不喜。 萧含玉冷哼了一声,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元晙与元晱却向来人行了一礼:“二皇兄!” 元晅却是喜出望外,急忙走过去:“二皇兄,你回来了?事情一切可还顺利?” 元昱与元晠之前各领了一件差事,出京去了。如今元昱先一步回来,看来事情是办好了。 萧含玉看着元昱,脸色不由得就沉了下来。 虽然有个没脑子的母妃,但元昱绝对继承了季太师的头脑,从小聪明懂事,有季太师的教导,如今做事越发有了章法。不仅是明武帝对他满意,就连朝臣们,不少对他也很是看好。 幸亏元晠虽小他两岁,但才智方面并不输他,大气宽和的性格反而更胜一筹。后面又有皇后娘娘和镇国公府坐镇,倒是不怕他起浪。只是小动作多了,难免有些烦人。 特别是明武帝打着文武制衡的名头,并不愿看到镇国公府将季太师压下。因此,这些蚂蚱一样的家伙,便成了伤不了人也膈应人的存在。 再不喜,元昱也是二皇子,在身份上高了萧含玉不少。因此当元昱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含玉时,她也只得认命,敷衍地行了一个礼。 好在元昱如今已经出宫建府,在宫里逗留的时间并不多。 看出萧含玉的敷衍,元昱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鸷。 转眼又笑着看向元晙与元晱:“五弟六弟有名师教导,如今只怕身手不凡。听说四弟都不是五弟的对手了。” 元晅听了这话,脸上立刻烧了起来。 他的资质普通,不管是学文还是学武,都只一般。元晙却不同,在武之一道,天赋卓然。在卢铁牛的指点下,不过两年,已经能在卢铁牛手下走个百十招。而他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能任凭他欺负的瘦弱小子的对手了。 “不如这样,我的手下也是爱武之人,让他与五弟喂喂招如何?” 虽然是商量的话,被他这么强硬地说出来,却成了肯定,由不得别人愿不愿意。 萧含玉这才发现元昱身后跟着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少年。 说是存在感低也不尽然。没看到时,便注意不到,可一旦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忽视。 那人一身黑衣,全身浓郁的阴气,仿佛从坟墓中爬出来的死人。一双眼睛黑雾雾的,没一点光彩,就象不管多么绚丽的光芒,也无法在那双眼睛里留下一点影子。 最让人无法忽视的,便是当他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你时,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让人全身寒毛竖立。 萧含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脸色有些惨白,拉着元晙的手,死活不让他去。她有种感觉,元晙要是去了,只怕下场会很惨烈。 元昱目光在萧含玉拉着元晙的手上扫了一眼,萧含玉便觉得手上跟被黄蜂蛰了一样难受。 “倒是听说了,五弟现在什么都听福宁县主的,想来也是作不了主的。”元昱将脸转向萧含玉,“福宁县主,你可是不同意本皇子的提议?” 嘴角的笑象淬了毒一样,满殿的人都低头不敢直视。 倒是卢铁牛发现了不妥,一步跨了出来:“英武殿是用来学习武艺的,并不是用来斗狠逞强的。” 元昱眼睛一眯,手中折扇刷地一合:“本皇子让你说话了吗?给我滚到一边去!” 卢铁牛身形一滞,却又坚定地站在原地没动。他现在是五皇子的师傅,绝不能让他在自己眼前出事。 他看得出来,二皇子的那名手下,一看就是手上沾了不少人命的。而且还不是战场上沾的。这么阴狠的一个人,只怕出手就要见血。 元昱见卢铁牛不肯退下,怒极反笑:“好好好,看来,本皇子的话,在这英武殿是不管用了!” 卢铁牛梗着脖子,还是不肯退让。 元昱手中的折扇连连在手心敲击了好几下,目光越来越冷。眼看着就要出手了,元晙突然挣脱了萧含玉的手,一把将卢铁牛拉到了身后。 “没关系,只是切磋一下。二皇兄必不会允许他的手下伤我。”元晙淡淡地说道。坚毅的目光对上元昱,半点波澜也无。 萧含玉气急,可是目前的情形她却是使不上力。因为在这宫中,别人会卖她的帐,元昱是绝对不会的。季淑妃与季家已经三番五次在她手上吃亏,不说不死不休,却也相去不远。 可她还是得站出来说句话,至少要让元昱有个忌惮。 “说好了,今天只能点到为止。若伤了人,我一定让皇姨父,扒了那人的皮。” 说这话时,目光却狠狠地对着元昱。好像他要是敢多动一下,就会立刻扑上去咬死他一样。 元昱脸色沉了沉,又缓缓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冷冰冰的讥笑:“好啊,本皇子就拭目以待!” 第43章 阴狠,对峙 萧含玉紧紧地拽着元晱的手,紧张地看着场中打斗的两条身影。 她算看出来了,元昱带来的手下,只怕是杀手那样的存在。一出手,对准的全是人身上最致命的地方。 元晙虽然天赋卓然,但跟着卢铁牛,学的都是大开大合,更适应战场的招式。哪见过这般阴狠的毒招?几招下来,他已经连连败退,左支右挡,相形见拙。 “住手,我们认输!”萧含玉终究按捺不住了,跳出来大声喊道。她怕再不喊,元晙就要伤在那人的手中了。 听到喊声,那手下并未马上停手,只是抽空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元昱微不可见地勾起了一边的嘴角,配合着阴狠的目光,立刻让那名手下接受到了他的意思。 格开元晙的反击,他迅如闪电般地出手,一掌击在元晙的胸口,掌下内力一吐,元晙顿时被击飞出三丈远。瘫倒在地,捂着胸口,再起不了身。 “五哥!” 萧含玉和元晱同时惊叫一声,飞扑了过去。 元晙没有昏迷,却痛得说不出话来。脸上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额头的冷汗就跟不要钱一样,直往外冒个不停。 萧含玉气红了眼,不敢乱动元晙的身体。只能一迭声大喊:“快叫太医!” 然后指着元昱的手下,厉喝一声:“来人,将那凶手给本县主拿下!” 那名手下站在元昱身边,动也没动一下。好像这里的一切,都跟他毫不相干一样。 元昱却是一声冷笑:“我看谁敢动!莫非一个小小的县主,比我这个皇子的话还管用?” 元晱这时也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他跟元晙也在同一个师傅手下学了两年,同门情谊也不能让他置身事外。更何况,他一直以来,都是跟萧含玉穿一条裤子的。 “我也是皇子。我命令你们,将凶手拿下!” 英武殿的几名师傅有些犹豫地上前几步,又停了下来。一个是已经在朝有了实权的皇子,一个是皇帝宠爱的皇子,这实在让他们拿不定主意,该站到哪一边才好。 卢铁牛却是不管,直接堵住了门,大有不会放凶手走的架势。 萧含玉抿了抿嘴,眼前这局势,就凭他们几个,只怕讨不了好。毕竟那人身手太诡异,卢师傅能不能赢还未可知。 “你赶快去叫皇姨父来!”萧含玉捏了捏元晱的手,悄声说道。眼中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元晱与她混了这么久,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马上点了头:“我马上就去。放心,我知道要说什么。” 元晱一溜烟往殿外跑,元昱心里一动,脱口而出:“拦住他!” 那名手下听令,脚下一动,便直扑向元晱。卢铁牛斜身插入,一拳挡住了他的去路。元晱趁机钻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往御书房跑去。 元昱知道他们肯定是去搬救兵了,皱了皱眉,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的手下自有分寸,事后太医检查,肯定会发现伤得并不太重。他今天也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 不过,他可不想元晱去父皇面前胡言乱语,想了想,还是先去父皇那解释一下为好。 便开口说道:“我们走!” 那名手下收了手,准备跟着元昱出殿。 卢铁牛拦在门口不肯让。他这人死脑筋,他是五皇子和六皇子的师傅,现在五皇子在他眼前伤了,他是怎么也不肯放过凶手的。 元昱声音森冷,一字一字,象是咬着牙吐出来的:“你敢跟本皇子作对?” 卢铁牛耿直,但不算太愚笨,沉声回道:“末将不敢阻拦二皇子殿下,但这个伤了五皇子的人,必须留下!” 元昱冷哼一声,手中折扇轻摇,一步步往殿门口逼去:“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本皇子的路!” 眼见着就要迈出殿去,萧含玉斜次里“刷”的一鞭子抽了过去。 黑衣手下两指一并,鞭子的末梢便被他夹住。萧含玉想抽回来,却是纹丝不动。 眼见那人手上发力,准备将鞭子夺走,萧含玉厉声喝道:“你敢!这是皇姨父赐给我的鞭子,有人敢对我不敬,抽死不论。” 明武帝确实说过差不多的话,只是没说这么重。最后一句,是萧含玉自己加上去的。 元昱却是知道这一段故事的,被她这么一说,心里再气,却也对她无可奈何。 挥了挥手,让手下将鞭子放下。 “那福宁县主是一定要跟我作对了?” 萧含玉头一昂:“分明是你跟我作对。我已经有言在先,你的手下还是伤了五哥。我今天要是让他走掉,就再也不用在这宫里混了!” 元昱向前逼近一步:“我如果非要带他走呢?” 萧含玉刷地将鞭子一挥:“那就别怪我鞭下无情!” 元昱如果非要出去,不是没有办法。但不可避免的,是会要伤到萧含玉。 但这个节骨眼,他确实不好对萧含玉出手。之前元晙受伤,还能说是比武当中,拳脚无眼。 伤到父皇极为宠爱的福宁县主,又是个只有五岁的女娃,那就说不过去了。 他只想教训他们一下,可不想把自己拉下坑。 忍着心头的怒火,元昱退了一步:“好,我便在此等着!” 说完,转身朝殿内走去。 一直躲在一边当隐形人的几位师傅,连忙椅子过来,让元昱坐下。元昱闭上眼睛,仿佛老神在在。实则心里却有些不安。 之前的差事办得不错,得了明武帝的表扬。这让他有些轻飘了,才会想着要教训他们一下,出口恶气。 谁知道萧含玉这般胆大又执拗,非但没被吓退,反倒跟他硬磕上了。这下倒是弄得他不好抽身。 太医过来时,元晙已经被小心地移到了一张软榻上。萧含玉喂了几口水给他,无边的怒火和心疼明晃晃地写在脸上,让元晙感觉身上都不怎么痛了。 “五皇子未伤及内腑,骨头也完好。伤势不是很严重,喝上几副药,休息几天,便可见好。” 听了太医的话,萧含玉这才放下心来。 同样放下心的,还有元昱。这点伤,在比武中常见,想来父皇也不会过于追究。然后又隐晦地看了萧含玉一眼,只要她不出么娥子,自己就不会有事。 明武帝一进英武殿,萧含玉就飞扑了过去,大声地告起了黑状:“皇姨父,那人想杀了五哥。我都说了不许伤人,可他还是下黑手。要不是我们都在,拼命拦着,五哥早就没命了。” 刚刚在场的几位武师傅,额头全都滴下了冷汗。这真是刚才发生的事么?莫非自己当时在梦游? 元晱去找明武帝时,已经告了一回状了,只是还没说得这么严重,只差那么一点点。明武帝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再加上萧含玉这一番话,明武帝看向元昱的眼神已经非常不善了。 元昱心里咯噔一下,从心底冒出了一股寒意。 “父皇容禀!”元昱上前两步跪了下来,“事情并非象福宁县主所言。儿臣只是听说五弟天赋极好,便让手下与他切磋一下。五弟也是愿意的。他是儿臣的弟弟,儿臣怎会让人伤他?只是切磋之时,一时失手,这才将五弟伤到。父皇可以问太医,伤得并不重。习武之人,这种伤经常遇到,休息几天便好。” 太医见明武帝过问这件事,尽早是要禀告的,便主动上前:“启禀皇上,五皇子确实如二皇子所言,是平常的外伤,并不严重。吃几副药,再休息几天,便可大好。” 明武帝这才缓和了一些脸色。他是绝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子嗣互相残杀。 萧含玉与元晱对视一眼,两双大眼睛同时眯了起来。企图就这么轻易地逃脱,做梦! “皇姨父,那人真的要杀五哥,每次都是对要命的地方下手。”萧含玉抱住明武帝,大声反驳元昱的话。 元晱也在旁边点头:“就是,他专门朝五哥的膻中、气海、神庭这些地方出手,看着特别凶险。要不是玉儿冲出来制止,五哥说不定已经没命了。” 萧含玉到底对这些东西不懂,有些说不清楚。元晱学了这么久的武,对人体的穴位到是一清二楚。由他补充,马上就让人感觉到当时的凶险了。 明武帝原本缓和下来的神色,又凝重了起来。 他环视殿内一圈,所有人无不低头躲避他的目光,唯有卢铁牛不避不让。 “你说!”明武帝点了卢铁牛。这人眼神清正,不畏不惧,他说的话,应该比其他人更有可信度。 卢铁牛上前行礼:“启禀皇上,六皇子说的没错。那人出手狠辣,招招致命,绝不是普通的比武切磋。” 元昱倒吸了一口气。 那人是季家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为了他这次出行的安全,特意指派到他身边的。 只是这人本就是当成了杀手一般训练出来的,能一招致命,就绝不用两招。只是没想到,现在被他们给抓住了把柄。 早知如此,当时就不应该带他入宫。如果被父皇盯上了,那就真的糟了。 “启禀父皇,六弟与福宁县主的话言过其实了。儿臣当真只想看看五弟的本事。况且比武之时,自然会全力以赴。就算招式狠了点,只要不真正发力,就不会有事。若真如他们所说,五弟此刻焉有命在?” 萧含玉叉着腰,使劲地跺着脚:“狡辩!你要真是这样想,为什么不是你自己亲自去试?我事前就说了,点到为止,我都喊了住手,他还是出手伤了五哥。分明就是你们有意伤人。” 第44章 反转,猜测 元昱此刻正跪在地上,萧含玉站在他前面叉着腰,猛一看,还当是他在向萧含玉跪拜。 这种认知让元昱极为不快。可是不想惹怒明武帝,他生生忍了下来。 “福宁县主,你还小,看事不清,就不要胡言乱语。我不出手,是因为这趟出行,受了点伤,不方便。比武之时,一招既出,又岂是说停就能停的。若不是你在旁边乱喊,五弟没有停下来,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受伤。” 萧含玉怒了,这人居然还想将一切推脱到自己头上? “在场的又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分明就是你们蓄意伤人。” 元昱之前的话,明武帝不是全信,但也算解释得合理。 这件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希望被人传出,他的子嗣,兄弟相残的传言来。 明武帝将气得跳脚的萧含玉抱了起来,安抚地拍了拍:“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朕相信自己的皇儿,不会做出如此泯灭人性的事来。” 停了停,他看了那个跪在元昱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人一眼。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眯了眯眼。 再看向元昱时,眼底便多了一些怀疑。看来,有些事,还是要好好查查。 “但此人错手伤了皇子,便罚他一百廷杖吧。” 明武帝拍了板,元昱嘴角勾起,露出一丝胜利的得意。在明武帝没注意的角度,给了萧含玉一个挑衅的眼神。 萧含玉怒火攻心,却发不出来。明武帝下了定论的事,她再受宠,也无法改变已经定下的事情。 她狠狠地盯着那个黑衣手下,她一定要记住这个人,将来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那人感受到身后的带着恶意的目光,突然一回身,黑暗无光的眼眸直接对上了萧含玉的眼睛。 萧含玉悚然一惊,仿佛掉进了一个充满了死气的黑暗漩涡,感受不到一点生机。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血光,一个身穿黑衣的人,手起刀落,便是一地尸体,衣服上沾染的血迹,令衣服都变得厚重起来。那人回身抬眼,充满死气的眼中,一片残忍的血色。 “把他抓起来,快抓起来,他杀了好多人,好多好多人……” 萧含玉惊慌的尖叫声,令明武帝一惊。他急忙将萧含玉转过身来,想要好好安抚一下她。却发现萧含玉脸色惨白,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无神而空洞,脸上布满了恐惧。象是被魔怔了一样。 “玉儿,玉儿,醒醒,不怕不怕,皇姨父在这。” 明武帝拍了拍萧含玉的脸,试图将她唤醒。岂料萧含玉越发挣扎起来。 那人杀了很多人,萧含玉看不清都有谁。可是她很心痛,杀了那些人,象在她心头剜了一块肉一样的痛。 不,不能让他杀人!不可以让他伤害他们! “不要再杀了,把他抓起来,快抓起来……好多死人,不能杀了,不可以……” 萧含玉的双手紧紧地揪着明武帝的前襟,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让明武帝都觉得有些烫手。 “玉儿,玉儿……”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不等明武帝想明白怎么回事,便双眼一翻,全身脱力地晕死了过去。 “太医,太医,快来看看玉儿。” 明武帝抱着晕过去的萧含玉,有些慌乱。这可是他的破军星,一定不能让她有事。 太医皱着眉诊了半天,却发现萧含玉并没有大问题。象是体力耗尽,睡死过去了一样。 这要怎么说?之前跟鬼上身一样大吵大闹,这会又睡着了,皇上不会以为自己医术不精,在糊弄他吧? “太医,有话直说,朕恕你无罪。” “是,皇上。”太医连忙低头应道。“福宁县主并无大碍,只是神乏体虚,这会……睡着了。” 此话一出,全殿人都呆住了。就连之前急得不行的元晱和元晙,此刻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元昱更是直接露出一个讥笑。这是把所有人当猴耍吗? 不少人低下了头,在心里猜测明武帝会不会生气,福宁县主会不会失宠。 明武帝心里想的,他们谁都猜不到。 萧含玉之前的举动,不象是故意装疯卖傻,一个五岁的孩子,是装不出来的。而且她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明武帝仔细地回想前几次,萧含玉发现有毒的时候,也是很快便会困倦。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不成? 不管怎么样,先按她说的做好了。 “来人,将此人抓起来,押入死牢,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探视,也不许他自行了断。” 元昱大惊,父皇怎会如此决断? 明武帝不顾下巴掉了一地的众人,抱起萧含玉往凤仪宫去了。等将玉儿送回去后,他要去找国师好好问问,这其中到底有何玄机。 事情反转得太快,元昱已经反应不过来了。等明武帝走后,便匆匆离宫,直奔季府而去。 季太师坐在书桌后,听完元昱的讲述,灰白的眉毛紧紧地锁在一起。眉心之间,深重的川字纹,令他显得苍老不少。 “昱儿,你还是太轻浮了。”季太师声音冷静严肃,“不过一件小差事,你怎就如此沉不住气?若你不去主动挑衅,又怎会发生这些事?” 元昱低着头,心里也着实后悔。一时头脑发热,便生生折进去一名死士,还引得父皇怀疑,真是得不偿失。 见外孙脸上的懊悔,心知他已经受了教训,季太师这才缓了缓口气。 “现在人虽然已经被皇上给抓了,不过也不要紧,相信他们问不出什么来。只是这样的死士培养不易,死一个,都很可惜。更是怕皇上会起疑心。要想办法消除皇上的怀疑才行。将部分死士由暗转明的计划,只能搁置了。还要藏得更深才行。以后都小心些,没有必要的事,都不要让死士出动。” 元昱向来佩服季太师的足智多谋,想来有他出马,这些事必能妥善解决。 和季太师又讨论了一会安排事宜。季太师又问了问萧含玉睡去之前的异状。 元昱仔细又回想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遗漏。 “这就奇怪了,她是如何知道他杀过许多人?莫非是胡乱猜测?只是父皇怎么就信了呢?” 元昱百思不得其解,越发猜不透明武帝的心思了。 季太师缓缓地摇了摇头:“恐怕这其中,必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萧含玉为什么获得皇上的宠爱?甚至不惜将她一直养在宫中,连萧家都不许过问。这一直都是所有人的疑惑。我不认为皇后娘娘有这个本事。” “可是皇后与三弟也十分宠爱于她。”元昱不解地说道。 “不,这不一样。”季太师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敲着桌子,一向讳莫如深的眼睛里,难得地带上一丝迷茫。 “皇后与太子,那是因为血亲的关系,又自小养在身边。反而是皇上,动机与他们绝对不是一样的。若说是因为她可爱,入了皇上的眼,你六弟不也是备受宠爱,可是那一样吗?” 元昱被季太师引导着,慢慢思索这其中的差距。越发觉得这其中有些诡异。 “可是父皇为什么要宠这么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呢?”元昱随口说着,心时却突然一动。有些兴奋地看向季太师。 “外公,你说,会不会这萧含玉其实是……” 看着外孙双眼放光的样子,季太师有些好笑。心里也在猜测这个可能有多大。 “可能性不大。”季太师向后靠了靠,一边思索着一边说,“皇上若是真看上谁,完全有办法光明正大地将人带进宫里。元氏毕竟不是汉族血脉,我们看中的伦理道德,对他们并不适用。” 元昱有些不死心,这是他想到的最大的可能。 “可是谁知道呢?或许其中有些什么隐情。才令得父皇将萧含玉的身份秘而不发,却又百般宠爱。” 季太师没有回答元昱的问题。端起了茶杯,也不喝,只是不停地用杯盖拨动着茶叶。 “几年前,宫里似乎发生过投毒的事。目标便是皇上。而且还不止一次。” 静默良久,元昱都等得有些坐不住了,季太师才悠悠地开口说道。 “什么?”元昱“倏”地站了起来,一脸惊讶。“几年前,我还在宫里,我怎么没听说过?” 季太师睨了他一眼,眼底有些失望一闪而过。 “是我安插在太医院的人告诉我的。事情被皇上压了下去。但当时让太医验过几次毒。我的人曾靠近套过几次话,虽然太医并未露口风,但之后的注意力便转到了一些比较奇特的毒药上了。他估计那几次的毒药肯定不一般。” 元昱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慢慢地坐了回去。复又问道:“可是这和萧含玉有什么关系?” 季太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有些太不可思议。 “本来我也没想到她身上。可是她今天怪异的表现,不得不让我多想。若能证实这个猜想,或许,我们就能知道皇上为何要这般宠爱她了。于我们,或许是个机会。” 转头看向元昱,他郑重地吩咐道:“昱儿,我们要想办法查清萧含玉身上可能藏有的秘密。宫外便由我来负责,宫内,却是要靠你了。你要仔细打听清楚,她入宫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元昱脸上有些不自在。他是皇子,目标自然是放在前朝上。从一开始,便一直不屑去管后宫的那些破事,也只是意思一下,安插了几个人手。 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有些羡慕元晠。至少人家有个好娘亲,后宫不用他操心一点。 瞧出元昱的心思,季太师只得多点两句:“你娘是靠不住的,但好在她有宠,能替你吸引大部分注意,你完全可以暗地里安插人手。前朝后宫从来都是分不开的。你不要小瞧了后宫里的事情。你可以不干涉,但一定要消息灵通。” 元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外公,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留心这些事。” 第45章 救人,盟友 明武帝进了观星台,不知道与国师说了些什么。出来后,越发地看重萧含玉了。甚至拨了两名暗卫到她身边。当然,这些并没有人知道。 只是萧含玉醒了之后,便时不时地开始发起呆来。甚至连元晱来了,也打不起精神。 虽然太医都说她没事,可元晙与元晱还是担心她受了刺激。便每天都来探望她。 为此,明武帝都狠狠罚了两名太医。毕竟萧含玉一看就不对劲。怎么也没办法放下心来。 对于明武帝一连数日宿于凤仪宫,后宫妃嫔们自是不满。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凤仪宫一坐便是半天,就是期待着多与明武帝见上两面。 明武帝心急萧含玉的状态,对她们视而不理。贺兰嘉懿更是干脆,她们爱坐便坐,她该干嘛还干嘛。 只苦了萧含玉。知道明武帝宠她,不少妃嫔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今天这个拉着她关心一下,明天那个拿了盒点心送给她吃。不停地打听明武帝的事情。 烦不胜烦的萧含玉只得躲了出去。她再狂妄,难不成为了这点小事,就抽明武帝的妃嫔一顿?她是不怕明武帝拿她怎么样,万一连累皇后姨母就不好了。 百无聊奈的萧含玉一路沾花捻草,踢踢踏踏地去了上书房。 现在元晱也入了上书房了,宫里更是没人陪她玩了。 “使劲,别留手,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 “小子,教你个乖!就算你自己是校尉,也得罪不起二皇子。现在你不过和我们一样,都是下贱的奴婢,还真当自己是个玩意。敢去招惹二皇子,我呸!打不死你,算你命大……” 隔着一道墙,萧含玉耳尖地听到一声闷哼。 二皇子? 萧含玉眯了眯眼,一转身,便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寻了过去。 “都给我住手!” 三名太监正绑着一个小太监,大板子不停地往他身上招呼。小太监倒也硬气,恁是没叫喊一声。 想在宫里过得好,首先就要练会一对招子。哪些人不能得罪,那必须了解得清清楚楚。 恰好,如今后宫之中,不能得罪的人员名单中,萧含玉占了首位。 三名太监一看到眉毛倒竖的萧含玉,顾不得手上的差事,立刻跪了下:“奴婢见过福宁县主!” 萧含玉冷哼了一声,也不叫起,一手提着鞭子,慢慢踱了过去。 “说说,怎么回事?” 小太监已经被打出血来了,可见已经挨了不少板子。萧含玉不知道他为什么受罚,但不妨碍她跟二皇子作对。 二皇子要罚他,她就偏偏要救他。 “启禀县主,这个贱婢敢跟踪二皇子,意图不轨。二皇子吩咐,让奴婢们让他得点教训。” 萧含玉来了兴致,这人胆子还挺大。 “怎么个意图不轨?是挖了坑,把二皇子推了下去,还是拿着刀要捅了他?” 三名太监身上同时一抖,要真是这样,人早被砍了,哪能留到现在啊?县主娘娘,您能别用这么期待的眼神看着奴婢们么? 几个人低着头,思考着该怎么回才好。毕竟福宁县主与季淑妃不对付,是宫里公开的秘密。 “回县主的话,这倒是没有。只是一路跟着二皇子。” “哈!这路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许他走,别人还不能走了?”萧含玉冷笑一声,“皇上都没这么霸道,他凭什么?” 三名太监吓得冷汗直流。这话可不能接,一不小心就是大罪。 好在萧含玉也没指望他们说话。趾高气扬地一指那名被绑的小太监:“给我把他松开,我要带走。” “这……” 三名太监面面相觑,应还是不应?应了得罪二皇子,不应得罪福宁县主。都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得罪不起的主。 “怎么?听不懂我的话?还要本县主亲自动手不成?” 萧含玉一句话比一句话说得重,三人跪着的地方,跟下雨一样,被汗水湿了一大块。 萧含玉也不急,轻轻甩了甩手中的鞭子,笑得十分危险地逼近他们:“这可是皇上赐给我的。只要对我不敬,不管是谁,我照抽不误。你们可要试试?” “不,不用了!奴婢这就去松绑。” 三人中打头的那人反应最快,立马服了软。爬起来,便去解绳子。其余两人见状,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小太监被放了下来,惨白着一张脸,不顾身体的疼痛,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奴婢小九,谢县主救命之恩!” 小九容貌清秀,高鼻凤眼,衬着一张血色全无的脸庞,显得有几分柔弱。 萧含玉见了,不免又生起了爱美之心,对他更是多了一分同情。 “还能走吗?我让人去找太医给你看看。” 奴婢生病,太医是不管的。不过有福宁县主发话,就算是个乞丐,太医也会乖乖地上前看诊。 小九有些惊讶地看了萧含玉一眼。没想到她会叫太医给自己看伤。 “奴婢谢过县主!只是奴婢不过一条贱命,不敢劳动太医。奴婢可以自己回去上药。” 萧含玉不耐地挥了挥鞭子:“我说行就行。你少废话。” 小九哑然。知道福宁县主一向霸道,他便不作声,默默接受了她的好意。大仇未报,这条命留着还有用。县主的大恩,容后再报吧! 四下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西边一排房子。便指着那说道:“把人带那去,等太医看过了,再回去。” 又看小九双腿战战,便准备让人抬他过去。被他拒绝了。 “奴婢还没废,不过几步路,可以自己走过去。” 萧含玉看着他,一双黝黑的眼睛里,透着一股与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不符的坚定与执着。 或许是被他那双眼睛说动,萧含玉点了点头,没有勉强他。只是让那三人去扶着他。 等太医替小九上了药,萧含玉这才踱到厢房里。刺鼻的药味让她皱了皱眉头。 “你叫小九?怎么进宫的?你为什么要跟踪二皇子?” 小九沉默地看着萧含玉,心里却起了波澜。 想靠自己去报仇的想法太天真了,之前的失败便是很好的应证。宫里传言,福宁县主与季淑妃和二皇子一系不对付。或许,攀上福宁县主,还有她背后的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自己才有报仇的机会。 而现在,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 “奴婢父亲本是左卫一名校尉,因得罪了季渊,被他迫害致死。母亲也被逼自尽。为了躲避季家的追杀,自己也不得已卖身进宫。奴婢想找他报仇,只是身单力薄,无异蚍蜉撼树。” 小九挣扎着起身,在萧含玉面前跪了下来:“奴婢贱命一条,今天被县主所救,从今往后,愿效忠县主,以报此恩。” 萧含玉虽然笨了点,可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她支着下巴,好奇地问道:“你不是想利用我,替你报仇?” 小九被戳破了心事,惨白的脸上,浮上一层红晕。这种柔弱中带着靡丽的样子,让萧含玉花痴不已。看起来好像一道美味的点心,真想上去咬一口。 “奴婢……” “算了,我不介意。” 看到小九为难的样子,哪怕他真是这样想的,萧含玉觉得也没什么。反正大家目标一致,都是要对付季家。而且她的直觉,小九应该是个非常可靠的盟友。 小九震惊地抬起头,失血的嘴唇颤抖了两下,心里纵是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 萧含玉站起来,很好心地拍了拍小九的肩膀:“你先回去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再来安排你。” 眼看着萧含玉小小的身影从门口消失,小九脱力地瘫在了地上。慢慢将拳头塞住自己的嘴,不让呜咽的声音被别人听到。 这是自父母死后,第一个带给自己温暖感觉的人。 她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却又大方地说不介意。让原本以为失败,以为复仇无望的自己,刹那间看到了新生的希望。 “咦,你是在哭脸吗?” 正在小九心思百转千回,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本来已经走了的萧含玉,突然又蹦了出来,让小九着实吓了一大跳。 大张着嘴巴,洇红的眼角还挂着两滴清泪。怎么看都有些表情崩坏的样子。 “咳咳……”小九努力拉回自己的神智,将崩坏的脸庞回位。却掩不去脸上的绯红。“县主,您……怎么又回来了?” 原本还想打趣几句,可是顾及小九可能会不好意思,她还是收敛了一下。 “哦,我后来又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妥。如果你自己回去,只怕二皇子还会找你麻烦,到时候我不在,可没人能救你了。你现在已经向我效忠,那就是我的人了,怎么能让别人欺负?” 小九刚才情绪有些杂乱,倒是没想到这一出。现在萧含玉说出来,他不由得对她更是感激。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她是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县主有何安排?奴婢莫不遵从。” 萧含玉笑嘻嘻地看着他绯色未退的清秀脸庞:“放心,我肯定会安排好的。” 正说着,两个人抬着一条春凳放到了门口。 萧含玉手一挥:“去,上面趴着去。我们去东宫。” 小九脸上更红了,说起话来都磕嗑巴巴:“不……不用了,我能走。” 萧含玉小脸一虎:“少罗嗦,让你做什么就做。你的命现在是我的,要是伤着了,你拿什么赔我?” 这里距东宫还远着呢,就他这样怎么可能走得到,别半路上就把命给走没了。 第46章 太子回来了 因着元晠对萧含玉的宠爱,她在东宫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要安排个人在这里养伤,可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将小九安置在东宫里,说好了,等他好了后,再来接他。 想到元昱都回来这么久了,太子表哥还没消息,就越发担心起来。 萧含玉回了凤仪宫,情绪恹恹地倚在贺兰嘉懿的怀里。 “姨母,表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不会有事吧?” 元晠对外的行踪都是保密的,但对贺兰嘉懿肯定例外。只是不敢告诉萧含玉,怕她一时不妨,把实话给说出来,让有心人打探了去。 贺兰嘉懿眼底闪过一丝担心,转眼却又温柔地抚慰萧含玉:“你表哥肯定不会有事,说不定这两天就能回来了。” “当真?”萧含玉从贺兰嘉懿怀里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 贺兰嘉懿笑了笑,没有回答。却将话题转到了别的事上头。 “听说你今天救了个小太监?” 萧含玉也不奇怪皇后姨母会问这事。毕竟这个宫里,大部分发生的事,她都会知道。 “哦,他得罪了二皇子,挺可怜的,我有些不忍心。” “真的?不是因为想和二皇子作对?” 萧含玉被一语道破,反而捂着嘴偷笑,在贺兰嘉懿怀里一顿乱蹭。 蹭完了,这才贴着贺兰嘉懿的耳朵,悄悄地说:“姨母,让太子表哥也训练一些暗卫好不好?” 贺兰嘉懿心里一紧,将萧含玉从怀里推出来,有些紧张地盯着她看。 “你……为什么这么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含玉眉眼间多了一道抹不去的担忧:“我也不知道。那天二皇子身边的那个人,让我感觉很不好。太危险了,我怕……太子表哥会出事。” 想起已经失去消息三天的儿子,贺兰嘉懿一时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双手紧紧抓住萧含玉的肩膀,连声问道:“玉儿,你是说真的?你是不是感觉到……你表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含玉有些吃痛,却没有作声。反而将手贴到了贺兰嘉懿的手背上。 “没有,我没有感觉太子表哥出事。只是为以后担心。多一些人保护太子表哥,总是好的,不是吗?” 贺兰嘉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儿子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如果可以,她并不是一定非要儿子坐上那把龙椅不可。只是她退不了!只要后退一步,迎接她和晠儿的,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哪怕变得丑陋不堪,她也要替儿子守护住属于他的东西! 明武帝的人,没能从那名死士口里问出任何事情来。因为他是个哑巴,也不识字。所以一切刑罚对他而言,都失去了意义。 至于来历,季家早就要将他们浮出水面的时候,就已经全都安排好了。明武帝自然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出于对破军星的信任,即使什么都查不到,明武帝还是让人秘密处死了那人。 想到他是元昱的人,只能从其他方面补偿。第二天上朝,便点了他入户部行走。 本以为这次又栽在了萧含玉手里,不想来了一个意外之喜。户部可是一个很好的,契入朝政的地方。 这些事情,萧含玉纵是知道了,也没放在心上。她更担心太子表哥。 终于在第二天,正在御花园调戏一池锦鲤的萧含玉,终于听到太子回宫的消息。一把将手上的鱼食全都丢到鱼池里,萧含玉拔腿就往凤仪宫跑。 进殿便看到风尘仆仆的元晠,坐在贺兰嘉懿下首,谈笑风生的样子。 “表哥!”萧含玉大叫一声。 待元晠回过头来,她已经如乳燕投林般,一头扎到了他的怀里。 “表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和姨母都想死你了!” 元晠顾不得一身疲累,大笑着将萧含玉抱起来,和小时候一样,转了两圈,又使劲嘬了一口,这才将她揽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表哥走了以后,你乖不乖?有没有淘气?” 贺兰嘉懿含笑不语,等着看萧含玉要如何回答。 萧含玉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答非所问地说道:“表哥,那个元昱又使坏,让人打伤了五哥,五哥到现在还没好呢!” “哦?这样啊?”元晠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子,“那玉儿就什么都没做吗?” 做了,当然做了。可惜不成功,不仅没害到他,反而让皇上将他调入了户部,真是不开心。一定要想办法扳回这一局。 贺兰嘉懿这时插话进来:“玉儿,不要胡乱叫名字,让人听到了,徒惹麻烦。” 萧含玉撅了撅嘴:“知道了。有外人在,我才不会这么叫。反正你们也不会去告发我。” “小赖皮!” 元晠极爱看萧含玉这副耍赖也耍得理直气壮的样子。手痒痒地在她滑嫩嫩的小脸上捏了一把。 萧含玉很快便丢开了这一段,扑到元晠身上,使劲摇晃着他的脖子:“表哥,你出去了这么久,有没有带好东西给我呀?” 元晠扑嗤一声笑了出来:“还以为你能忍多久呢?唉,你其实根本就不是想我吧?分明是想我带的东西呢!”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萧含玉赶紧摇头否认,然后一脸讨好地巴着元晠献媚:“我可想你了!跟姨母一样想。你刚走,就开始想了。” 乐容在旁边嗤了一声:“马屁精!就会装乖!” 萧含玉脸上的笑容一僵,回头瞪了乐容一眼。又大声干嚎了起来:“表哥,乐容欺负我。她恶意中伤我。你要帮我报仇!” 乐容走上前去,不客气地将她拎了下来:“太子才刚回来,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哪经得你这么蹂*躏?还不赶紧一边去,让太子喘口气。” 贺兰嘉懿也点了点头。之前担心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便忍不住拉着他多问了几句。这会被乐容这么一提醒,才发现他还没来得及修整。 “去吧,先回去洗漱,顺便休息一下。晚上来这里用膳。” 萧含玉极顺溜地接了下去:“我让他们准备你爱吃的菜。” 元晠好笑地看着她:“什么时候,我能听到玉儿说,我去做你爱吃的菜?” 屋子里顿时一片笑声。 萧含玉冲元晠做了个鬼脸,又吐了吐舌头。 她可是管吃不管做的。想让她下厨,下辈子都不一定等得到。 晚膳时,元晠梳洗过后,换了一身圆领宽襟玄青色银线云纹的长袍,腰系一根白玉镶嵌的腰带,挂着一块祥云麒麟玉佩。 已经十五岁的少年,眉如远山,眼若星辰,嘴角噙笑,颀长挺拔的身体,缓缓踏月而来,如月中仙一般,贵不可言。 爱美的萧含玉顿时看呆了去。 平时天天见,也不觉得。怎么太子表哥才走不到一个月,就感觉又帅上了三分。 不懂何为矜持的萧含玉,嗷嗷地扑了上去,对着俊美的少年上下其手。 “表哥,你越来越好看了!不如你嫁给我算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元晠也不生气,一脸宠溺的笑意,纵容她在他身上胡作非为。 贺兰嘉懿无奈地训斥了她一声:“混说什么?再胡说,一会点心让人撤了。” 萧含玉表情顿时一垮,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坐在元晠身边,乌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贺兰嘉懿。 贺兰嘉懿捂住眼睛,真是受不了。每次这样看着自己,自己就忍不住心软。 等晚膳都摆好了,明武帝这才姗姗来迟。 “晠儿这次的差事办得不错!以后要继续努力才是。来,陪父皇喝一杯。” 明武帝端起酒杯,笑看着元晠。想来这次对他确实是很满意。 元晠也赶紧举杯,嘴里谦虚道:“父皇之前诸多提点,儿臣若还不能将差事办好,怎配称是父皇的儿子?” “哈哈哈哈!”明武帝听了,心里更是高兴。“不用妄自菲薄,你一直以来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该是你的功劳,你也不用客气,大大方方地领了就好。” 贺兰嘉懿看向元晠的眼中满是骄傲:“都说明师出高徒,虎父无犬子。你们俩就不用夸过来,夸过去了。好好喝上一杯才是。” 说着,便亲自执壶。等他们喝完一杯后,替他们又将酒杯满上。 萧含玉在一旁乐得见牙不见眼。太子表哥牛刀小试,以后会更厉害的。 “玉儿!”明武帝又喝了一杯酒,瞅着一旁笑得跟只老鼠一样的萧含玉,便笑着调侃了一句,“要不要尝尝酒味啊?这可是杭城秋露白,喝起来有点甜哦!” “骗人!”萧含玉拉下了脸,气鼓鼓地控诉。 “哈哈哈——” 明武帝朗声大笑,笑完了还补上一刀:“还记恨上次喝醉了的事?” “哼!”萧含玉别过头去,决定不理他们,埋头吃自己的。 乐心替她盛了一碗饭,又舀了鱼汤进去。萧含玉便专心吃自己的饭。 平时吃多了点心,萧含玉每次用膳的时候都吃得很少。后来发现她爱用煮成奶白色、鲜浓可口的鱼汤泡着饭吃,贺兰嘉懿便让人换着花样地煮各种鱼汤。有了鱼汤,她便能老老实实地吃上一小碗。 第47章 意外之喜 用过晚膳,元晠又坐了一会,临走时,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含玉:“玉儿,你什么时候成行侠仗义的女侠了?你救了人,倒是将我那当成了收置所。” 萧含玉讪讪地干笑了两声,又拉着元晠的衣袖撒娇:“我那不是没地方安置吗?表哥你这么好,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元晠嗤笑了一声,拧了拧她肉肉的耳朵:“你倒是会卖乖!别下次我再出去一趟,回来发现我那儿都被人住满了。” “不会不会,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萧含玉赶紧摇头,“表哥,皇姨父有没有让你多休息两天?我明天去你那玩好不好?” 元晠摸小狗一样,摸了摸她的头:“行,我让人准备好点心。现在赶紧去睡吧,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目送着萧含玉蹦蹦跳跳地离去,元晠好笑地摇了摇头,这才踏着溶溶月色回了东宫。 “参见太子殿下!” 等元晠一进书房,他的几名手下便齐齐参拜。 元晠笑着让他们起身:“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我们不辛苦,倒是太子殿下在外奔波这么久,才是最辛苦的。” 元晠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也让他们都坐下。 “说说看,我离宫的这段时间,可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年轻幕僚出声道:“大事却是没有。只二皇子因差事办得好,被调入户部行走了。卑职等对皇上此次的意图,却是有些莫名。论功,也完全不到这个地步。” 元晠摆了摆手,并不以为意:“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那个二哥总会有办法进入六部的,不是户部,就是其他部。” 见元晠胸有成竹,想来早有打算,几人也不再就这个话题谈论下去了。 另一名幕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还有一事,只是卑职等并不能确定。原来的太府寺卿年老致仕,推举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当继任者。皇上已经同意。” 新的太府寺卿?元晠斜飞入鬓的英挺剑眉微微一扬:“是什么人?查过他的履历吗?” “是,已经查过了。此人正隆十七年进士出身,天圣三年以前,都在地方任职。天圣三年调入太府寺任太府寺丞,天圣八年任少卿。明面上来看,此人家世简单,又不多与人交往,为官多年,无功亦无过,为人处事极为低调。直到这次被举荐为太府寺卿,才被人注意。至少目前来说,我等并未能查出他的立场是否有倾向。” 元晠闭上眼,仰靠在椅背上,修长有力的手指叩击在扶手上,富有节律地声音回响在书房内。 “户部……太府寺……” “呵呵,季家的胃口不错!” 幕僚略微惊奇地问道:“殿下,你怎么知道会是季家?” 闻言,元晠睁开眼,看了一下,然后突兀地一笑:“猜的!” 众幕僚:“……” 太子殿下,你这么调皮,你父皇知道吗? “好了,以后多注意就是了,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季家盯着这些已经很久了。让我们的人暂时都不要动,不用理这些事,安分做自己的事就好。” 季家吃亏,便吃亏在军权上。他们只是文臣。秀才谋反三年不成。偏偏又不敢触怒明武帝,明目张胆地与武将来往。 大事说完了,元晠又问起小事:“玉儿安置在这里的那个人查清楚没?” 幕僚听了,便放松地笑了出来。 “查清楚了,来历没有问题。只是福宁县主不愧于她的封号,是个有福的人。” “哦,怎么说?”元晠想起那张白玉团子般的可爱脸庞,全身都放松了下来,脸上露出兴致勃勃的笑容。 幕僚们互相对视一眼,全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轻松的笑意。 “我们这边一直小心谋划,为了避嫌,不好明着出手为难季家。倒是自从福宁县主来了,屡次三番让季家吃亏。让我等可是心情舒畅不少。” “这个叫小九的小太监倒是让县主捡了个正着。他父亲乃是左卫一员校尉,虽然没太多本事,但很讲义气,左卫中与他关系很铁的人不少。小九的性格与他父亲相似,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他出事后,小九也是只想凭自己报仇,不想连累于那些叔伯。后来被季家逼得走投无路,才卖身入宫。” “之前二皇子便是准备将他打死不论。哪知道遇上了县主。他被县主救下,依在下几人观察,他对县主必定是感恩在心。只要我们善加利用,左卫完全可以收入囊中。” 简直就是意外之喜。萧含玉未必知道小九的价值,只是单纯地本着跟季家作对的想法,救下了他。哪会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便给元晠带来了一个极大的实惠。 听着下属们你一言我一语,夸赞着玉儿,元晠翘起的嘴角就没平过。简直比夸他自己还高兴。 第二天一早,萧含玉就兴冲冲地跑到了太子东宫。得知太子一大早就在和属下议事,便转了个弯,跑去看小九。 小九休养几天,伤口都已经结痂。只要不做大动作,自己下床走走是没问题的。 因此萧含玉来找他的时候,他正靠在一颗树下看书。 “小九,你好了?”萧含玉一看到他,就咋咋呼呼地问道。 看到是萧含玉,小九放下书,恭敬地行了个揖礼。 “奴婢好得差不多了。县主要是有事,尽管吩咐。” 萧含玉摆摆手:“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石凳上,萧含玉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左右望了望,然后一拍脑袋,指着身后的八宝:“你去叫人上点心。表哥昨天说了,会准备好的。” 八宝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便往东宫的膳房去了。跟着萧含玉跑了几次东宫,八宝对东宫也算基本熟悉了。 萧含玉让小九坐下,小九执意不肯。宫里规矩多,他不敢乱了尊卑。萧含玉只得作罢。 又好奇地问道:“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你不是说你爹是校尉吗?总不会就给你取个名字叫小九吧?” 小九眼神暗了暗,以前的事,他并不想多说。 自从入了宫,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再做陈家子孙。管事太监就随口给他取了个名字。反正只是一个符号,叫什么不是叫,他也不在意。 大概是看到小九的神色不对,萧含玉这才想起小九已经家破人亡。便讪笑着说道:“没事,不想说也没关系。” 小九抬眼看了看萧含玉,这是救了自己的恩人,以后报仇的事,还得借她一臂之力。 “原来的名字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奴婢往后唯县主是从,请县主为奴婢赐名!” 萧含玉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见小九点了头,她苦着一张脸,挠了挠头:“我可想不出好名字。” 后面的糖霜将头低了一点。她们四个可都是吃食。 小九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只要县主觉得叫着顺口就行。” “顺口?”萧含玉目光顺着渐渐走过来的几个人看去。不知道表哥这次准备的是什么点心。 糖霜满是同情地看了小九一眼。可不就是顺口得来了?县主吃顺口了,说不定就能想到一个顺口的名字了。 小九察觉到糖霜的眼神,微微一怔,为什么他有点不太好的感觉? 等点心放到石桌上,萧含玉顿时大失所望。什么嘛?这不都是自己平时吃的这些吗?她还以为会是太子表哥这次出去带的新点心呢! 心情一落千丈的萧含玉,这会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了。瘪了瘪嘴,郁闷地说道:“我一时半会想不出来,等我想好了以后,再告诉你吧!” 小九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他现在只是个奴婢,一切都是主子的。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没关系,大胆地说。说不定我能帮你如愿哦!坐下来,一起吃。” 萧含玉拈起一块点心,小小地咬了一口。为了表哥带回来的新点心,她可是连早膳都没用。这会也有些饿了,只能拿这个垫肚子了。 小九心里一动,捻了捻手上被硬塞过来的点心,脑子里开始斗争起来。 从小受父亲影响,他武学基础扎实,也向往父亲他们那样的生活。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那大概永远都只是他的一个梦了。 现在有了福宁县主的帮助,就算不能全部实现,至少也实现一部分。将来不用只做一个任打任骂的奴隶。 “奴婢从小跟着父亲学武,再多练几年,可以当县主的护卫。” “你喜欢学武?挺好。我把你留在表哥这里,让他找人教你,怎么样?” 小九没想到传说中蛮不讲理,刁蛮任性的福宁县主居然这么好说话。一时怔住了。 半天没听到小九的回答,萧含玉不由得有些蹙眉:“你不愿意?” 小九回过神来,急忙否认:“不,奴婢愿意!多谢县主恩典!” 说话间,太子身边的宫女银华走了过来。 “见过县主!太子殿下这会得了空,让奴婢请县主过去。” 将剩下的点心一把塞到嘴里,跑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含含糊糊地说道:“你放心,我会去和太子表哥说的。你安心把伤养好。” 说完,又跑了。 华英紧跑两步,拦住了她:“县主不急,先吃完再去,小心噎到了。太子殿下不会不等你的。” 看着一行人影消失在院门外,小九的手渐渐攥了起来。他想,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了。 第48章 神秘的声音 到了光天殿,元晠穿着一身月白色暗竹纹常服,随意而雍容地坐在椅子上,已经在西间等了一会了。 萧含玉撅着小嘴,气鼓鼓地走了进来。 一来就大声嚷嚷:“表哥你骗我!你答应我的点心,根本就没有。” 元晠也不恼,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笑看着她。 中间的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吃食,萧含玉话刚说完,注意力就已经偏到桌上去了。 “哇,这么多吃的!” 顾不上之前正在置气,萧含玉手脚麻利地爬上凳子,二话不说,就抄起筷子,夹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盘子里的点心,一口就去了半边。 “这是什么?真好吃!”声音从嘴里七弯八折的出来,早就变了音。 幸亏是元晠,足够了解她。点着她刚吃的那一盘介绍道:“这个是蜜三刀,有的地方也叫蜜食。味道香甜绵软,是不是很好吃?” “唔唔唔!”萧含玉腮帮子不停地动,小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一样。 耐心地等萧含玉将口中的食物吃完,元昀顺手又夹了一块粢饭糕给她。 “这是粢饭糕,咸鲜松脆,要刚出锅的最好吃。不过你是猫舌头,已经冷了一会了,吃起来没之前香,尝尝就好。这个是糯米做的,又过了油,你不能多吃。” 吧唧吧唧,小嘴不停地蠕动,萧含玉连应一声的时间都没了。 元晠看着她跟只小老鼠一样,吃得这么欢快,自己也觉得有些饿了,也为自己夹了一块吃。 果然还是要和玉儿在一起,吃起东西来才香。 盛了一小碗鸭血粉丝,又放了一屉三只的小笼包在萧含玉面前。一直守在后面的银华又装了一小碟的香醋放在旁边。 要说萧含玉什么时候最静得下心来,那绝对是美食当前的时候。两只眼睛跟粘在了上面一样,抠都抠不下来。周围的一切动静自动屏蔽。 萧含玉摸了摸胀胀的肚子,深感自己年纪小,不方便。又羡慕地看着元晠同样吃完了一碗鸭血粉丝和一屉小笼包,还能悠闲地吃掉一个甜面酱的鸡蛋饼,还有一个牛肉锅贴。 等元晠终于吃饱,放下筷子,萧含玉嫉妒的眼神都快把他扎成筛子了。 漱过口,元晠拉着萧含玉的手,要带她去旁边的花园里。 萧含玉挣扎着回过身喊道:“银华,帮我把这些都装起来,我要带去上书房。” 元晠在她头上敲了一记:“拿着我的东西,给别人献殷勤是吧?” 萧含玉嘻笑着说道:“这么多都没动过,放着不是浪费?这些东西只有进了肚子,才是一世圆满。” 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磨牙。 说是说小花园,其实元晠并不是特别喜欢花花草草。因此,小花园里反而是树木更多些。 不过为了萧含玉,特地又做了个小秋千,挂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下。 原来对这个小花园唾弃不已的萧含玉,看在这个秋千上,收回了自己的成见。 拉着元晠坐到自己的身边,萧含玉端着一张严肃的脸,收敛着声音问道:“表哥,你有没有自己的护卫?不是那些左右卫、左右司御,是暗地里的护卫。” 元晠稍稍蹙眉,将萧含玉软软的小手握入掌心揉捏:“为何说这个?我有自己的卫队,并不需要更多护卫力量。” “要的要的!”萧含玉急忙申辩。“二皇子就有。那天他带着人,打伤了五哥。虽然皇姨父将那人抓了起来,但我觉得,那样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也许有很多,只是都藏起来了。” 听了这话,元晠的脸色凝重了起来。感觉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并没有人,这才将萧含玉抱到怀里,贴着她说:“玉儿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什么?” 萧含玉眉毛拧成一线,乌黑的眼中略带些迷茫:“我不知道,我只是有种直觉。” “这话你还和谁说过?” 萧含玉连忙摇头:“只和你还有姨母说过。” 元晠摸了摸萧含玉头上的小鬏鬏,不想吓唬到她,又怕她把这话说给其他人听,只能沉着脸,严肃地告诫她:“这话再不许说了。如果被父皇知道,恐怕他会起疑心。” 萧含玉捂着自己的嘴,连连点头。她当然知道。让明武帝知道了,还不得疑心他们要造反啊? 见她知道了厉害,元晠又放缓了口气,安抚她说:“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你就不用再多想了。” 萧含玉相信他的能力,只是想要提醒他一下。既然目的达到了,她自然也就轻轻松松地放了手。 “表哥,你帮我训练小九好不好?以后我让他当我的护卫。” 元晠向来对萧含玉有求必应,这点小事自不在话下。 又说了会话,萧含玉知道他时间紧张,也没再多留。只是看着用食盒装好的点心,略有些忧伤地感慨了一声:“这么好吃的东西,以后没得吃了,真伤心!” 银华看了太子一眼,笑着说道:“县主想吃,随时来就是了。保证都是新鲜的。” “咦?什么意思?”萧含玉好奇地望了回去。 这些可都是南边民间的特色,莫非京城有南边来的人在此开了铺子? 无奈元晠没有回答她的意思,摆了摆手,自顾自忙去了。 看向银华,银华也只是笑而不语。 萧含玉心里跟猫抓了似的,浑身都觉得不对劲。哼哼了一声,让人提上大食盒,一脸高贵冷艳地离开了东宫。 上书房内,元晱忽然闻到外面传来一股点心的香味,马上就开始心猿意马了。屁股左挪右移,片刻不得安生。 元晙偏过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元晱身上一紧,不敢再乱动了。 好不容易等到师傅宣布休息一会,元晱几乎是跳起来,冲到了外面。 “玉儿你太坏了,趁着我上课,拿这个引诱我!” 萧含玉笑眯眯地掀了掀盖子,浓郁的香味让元晱口水直流。 等到元晱要伸手去拿的时候,她突然将盖子一合,慢条斯理地说:“我就是这么坏,你咬我啊!” 元晱暴躁地跳了起来,可是一看到桌上那个百鸟朝凤描金红漆食盒,脾气立刻又软了下去。 腆着脸,一脸讨好地冲萧含玉揖了一礼:“好玉儿,是我胡说八道,你别放心上。这世上除了我母妃,再没人比你对我好了。” 萧含玉手肘支在食盒上,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说尽好话。直到眼角瞄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走过来,她这才将手拿开。 “好了,省着你那点口水吃东西吧!别说我不仗义,这可是太子表哥特地从外头带来的好东西,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们。” 元晱原本嘴角快裂到耳根了,等看到元晙坐了下来,这才知道萧含玉为什么放过了他。于是哀怨地冲她说道:“玉儿,你变心了,以前有什么事,你明明第一个想到的只有我。现在五哥都排在我前面了。” 可是等萧含玉将一块点心塞到他嘴里,他立刻就治愈了。再也顾不上埋怨,全身心都放到了点心上。 元晙慢吞吞地吃着点心,暗地里动在偷偷观察萧含玉的脸色。见她比前几天的状态好了许多,一直担忧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点。 只是想到萧含玉是因为太子回宫,心情才变好,又有些忍不住嫉妒。不过他也知道,不管从哪里论,自己都是比不上太子的。 萧含玉倒是不知道元晙的想法,趁着这会没人管,又拿了一块点心在手上吃。 刚吃了两口,脑子里突然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小丫头,我记得你已经用过早点了吧?你就不怕肚子会撑破啊?” 小丫头?这个称呼可是很少有人这么叫,也就是明武帝偶尔叫一声。可这声音明显不是他的。 明武帝的声音很低沉,这个声音却有些飘忽,然后,意外的好听。怎么个好听法,萧含玉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好听。 萧含玉连点心也顾不上吃了,左右看了看,四周都是她认识的人,不可能有人这么叫她。 “玉儿,你在找什么?”元晙见她左瞧右望的,也跟着她四处打量。 萧含玉抓了抓头,犹疑地问道:“你刚才听到谁说话了吗?” 元晙担心地看着萧含玉:“玉儿,你没事吧?刚才没有人出声。你……”不会是身体不适,产生幻觉了吧? “真没听到?”萧含玉还是不放心地四处找了一圈。害得跟着她的一群人,也没头没脑地找了起来。 元晙有些看不下去,起身捉住她,将她压到凳子上。 “真没人说话。”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很正常,这才放下手。“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萧含玉捧着脑袋晃了晃,除了刚才那一句,再没下文了,难道真是自己幻听了? 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朝元晙摆了摆手:“那我先回了。” 看到光顾着吃的元晱,心里更是不爽:“吃吃吃,该回去温书了!把这些都收起来!” 萧含玉指挥着手下,将点心全部又收起来,看到元晱一脸的欲哭无泪,这才心情稍稍好转了一点。带着元晱心心念念的食盒,离开上书房,扬长而去。 第49章 真佛界,莲伽佛子 萧含玉回了东配殿,将人都赶走,一个人坐在榻上,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那个神秘的声音。 她真的记得,这个声音在哪听过。不是她有过耳不忘的能力,而是这个声音太特别,太好听。让人无法忽略。 “小丫头!” 正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那个神秘声音再次出现。 萧含玉象是被点着的炮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谁?你到底是谁?给本县主出来!” “你不要紧张。我的声音,只有你能听到,不要惊动了旁人。” 恰好此时,外面的人敲了敲门:“县主,你没事吧?” 萧含玉刚要说话,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要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一会我会解释给你听。” 似乎感觉到这个声音并没有恶意,萧含玉蹙着眉,对外面说了一句:“我没事,我要自己待会,你们别打扰我。” 外面的人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萧含玉跑到里间,躺到了床上,这才出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躲着不敢出来?” “唉!” 好听的声音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显得空灵而飘渺,似乎带着那么一股仙气。这让萧含玉不知不觉地想起了那个,让她一见惊为天人的国师大人。 可惜他从不轻易出观星台,自打见了那一次之后,再没机会见着面了。萧含玉不由得惋惜地叹息了一声。 “好好的,你跟着叹什么?” 萧含玉翻了个白眼:“凭什么只许你叹,我就不能叹?你还是老实交待吧!姓甚名谁,来自何方,有何目的?” “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萧含玉烦躁地抓了抓耳朵:“我是觉得耳熟,可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距离那次我跟你说话,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 “五年?”萧含玉惊奇地掰着指头算。“那不是我刚出生吗?” 自己出生的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跟哪些人说过话?难不成是那个天仙一样的国师?不对,国师的声音虽然也好听,可是挺冷的,比这个声音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然后,一个极小的片断出现在萧含玉的脑海里。 “萧含玉,本尊耗尽一身灵力,逆转时空,助你重生,你觉得好玩吗?” “来不及了,本尊灵力耗尽,恐怕要沉睡许久,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总之你记得要好好活下去。还有,关于重生的事,你一字也不能透露出去。否则今生定比前世结局更惨。” 深埋在记忆里这个片断,突然重新回想起来,让萧含玉大吃一惊。 当时她自己也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事情又这么离奇,所以她其实是有刻意去遗忘。只是偶尔会闪过一些,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念头。 害怕?不觉得。 惶恐?也不会。 一定要说,大概也就是好奇吧! 她一直以来的心理,大概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谁知道那神神秘秘的家伙是不是真的存在。逆转时空,怕只有神仙能做到吧?自己莫非这么好运气,碰上了真的神仙? “你就是让我重生的那个神仙?” 神秘的声音被萧含玉的话给弄得一怔:“神仙?” 随后又低低地笑了一声:“对于你们这个小世界来说,我确实是神仙。” 他的话让萧含玉有点听不太懂,加上这家伙神神秘秘的,真是让人讨厌。 “你快点说!不然我懒得理你了。” “小丫头,年纪小小,脾气挺大。急什么?我跟你已经绑在一起,分不开了。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一听这话,萧含玉就急了。谁想跟这么个家伙绑在一起?就算声音再好听,她也不答应。 或许是知道萧含玉的急脾气,那人倒是没再捉弄她,开始讲述这些事情的起因。 这个声音的名字叫莲伽,来自萧含玉搞不懂的什么真佛界。那里的人大概也就相当于如来、观音之类的存在,以修习佛力为主。 莲伽资质好,颖悟绝伦,自修佛以来,一路顺顺利利,一点波折都没有。直到他下界之前,遇上了一个坎,怎么也突破不了。 他的师尊说他心眼闭塞,不知众生疾苦,又怎能修习圆满? 于是某天,莲伽被他师尊踢到了下界去历练。只是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突破空间壁垒之时出了差错,莲伽差点送了命。幸好最后灵宝护主,带着他逃了出来,流落到萧含玉所在的小世界。 只是他和灵宝都受损太重,只能将灵宝化为一枚玉镯,他自己附身其上,一边历练,一边修复。 这一过就是千年。 直到萧含玉与宫千滟同归于尽,心头血溅上灵宝,莲伽终于感应到自己回归真佛界的契机,居然在这个一直与自己的寄体作对的小女孩身上。 可是当时萧含玉已经了无生机,莲伽不想漫无目的地再等上千年,便以全身修为施展秘法,令萧含玉往世重生。 只是这样一来,他好不容易恢复的修为,又被消耗一空。同时,他的精魂与灵宝被迫分开,灵宝不知道下落,而他则与萧含玉绑到了一起,寄居在她的紫府当中进入了深眠。这一沉睡,便是五年。 “所以,你就是一个学艺不精,被师尊嫌弃,然后踢下凡界的倒霉鬼?”莲伽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萧含玉最后总结道。 莲伽:“……” 不等莲伽回答,萧含玉又兴致盎然地问道:“你说你回去的契机在我身上?我怎么帮你回去?你先出来让我看看,要是长得好看,兴许我愿意帮你一把。” 看不到莲伽脸上的表情,只从他声音便听出他的郁闷:“我若能现身,便早现身了。在我离开这里之前,恐怕都只能寄居在你的紫府。” 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要如何离开,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时机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萧含玉顿时泄了气:“那你打算缠我缠到什么时候?我才不想整天跟个见不得人的家伙待在一起。” 莲伽气苦:“你别忘了,若没有我,你早就死了。” “要不是你来这么一出,说不定我早转世投胎,变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萧含玉可不觉得重生是个好事。上辈子经历过的事,还要再来一遭,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了。 “也说不定变成了一个乞丐,再也吃不到好吃的点心,只能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吃。”莲伽幽幽地说道。 萧含玉顿时被莲伽的话给激怒了:“你休想要我帮你。居然敢诅咒我!你这个坏家伙,我咒你永远都回不去,以后都只能当个见不得人的鬼影子。” 看到她暴跳如雷的样子,莲伽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修习了几千年的佛子,去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置气,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难不成,在这凡世的一千年,将自己超凡脱俗的心境都磨灭了? “好了,是我不对,不该这么对你说话。” 听了莲伽的道歉,萧含玉这才气哼哼地重新坐了下来。 房间里沉寂了半晌,萧含玉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又问道:“你那么有本事,可不可以帮我把仇人都灭了?” 莲伽听了,半天无语。 “不行。一则我现在虽然醒了,但佛力并未完全恢复。二则,”莲伽顿了顿,这才接着说,“入凡世历练,绝不可插手凡人之事,否则将引起凡世动荡。” “骗人!”萧含玉不服气地指责莲伽,“你明明才插手过我的事,还让我重生了。既然这么大的事你都做了,那点小事你就顺便再帮个忙又能怎样?” 莲伽不禁苦笑不已:“这是两码事。” 怕萧含玉在这上面继续纠缠,他只好退了一步:“我是不能帮你做任何事的。不过,我可以从其他方面给你一点好处。” 萧含玉得不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心里非常不快,随口挤兑他道:“什么好处?莫非你能让我变成绝世高手?” 莲伽怀疑自己当初让萧含玉重生,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以前自己从未出过声,只给一点点好处,那些人可都把他贡起来,当成圣物对待。哪个象她这样,动不动就丢狠话,甩脸子?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回归的希望还寄托在她身上,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还是想办法跟她打好关系吧! 于是,过了好半天,莲伽才咬牙应道:“如果你想,这倒不是不可以。” 咦?还有这等好事? 萧含玉顿时眼睛一亮,语气立时变得如夏日般热烈:“你真能让我变成绝世高手?太好了!你早说啊!我要是成了高手,哪用得着你帮我灭仇人,我自己动手不是更痛快?” 莲伽有些哭笑不得,绝世高手是这么容易当的?她不会以为自己给她颗仙丹就成了吧?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提供你一些武功秘籍,能不能成为绝世高手,还得靠你自己勤学苦练,而且还要看你的资质才行。” “还要我自己练?”萧含玉惊叫一声,原本的精神头立刻萎了下来。“你就不能把你那高深莫测的功力,分那么一丝丝给我,让我懂点小法术也好啊!” “不能!”莲伽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再跟这小丫头胡搅蛮缠下去,他就算是真佛,也会气出病来的。 “小气!”萧含玉往床上一瘫,一副不想再理他的样子。 复又想到,不管自己能不能练成绝世高手不说,让太子表哥练也一样啊!只要他的武力高强,宫妖妇再想抓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50章 秘籍,贪心 打定主意的萧含玉又翻身坐了起来:“喂!你有哪些武功秘籍?拿出来让我看看。” 停了一下,又急忙补充道:“休想拿一些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敷衍本县主,必须把最好的拿出来。” 莲伽默默吞下一口老血,他好歹修行几千年,至于去收藏一些无用的东西么? 要知道,当初随手丢出一本《绮罗秘录》,还只是第一层的不完整本,就已经被百里家奉为家族至宝,非族长和指定继承人不能全部修习。 就这样,百里家也从一个最底层的清苦人家,逐渐发展成了一个庞大的豪门世家。 丝毫不能体会莲伽想要吐血的心情,萧含玉半天没听到莲伽的声音,以为他想反悔,一时又恼了起来。 “死骗子,就知道你的话不能信!什么武功秘籍,什么绝世高手,骗死人不偿命是不是?当姑奶奶年纪小,好欺负不成?” 萧含玉还想骂下去,嘴巴刚张开,突然眼前一花,一摞书从天而降,把萧含玉吓了一大跳。 她随手拿起一本书,封面上硕大的《回风剑诀》四个字,笔势雄浑遒劲,笔锋如剑,只觉得一片剑光凛冽,扑面而来的剑气,割得萧含玉一身细嫩的皮肉一阵刺痛。 慌乱地丢下剑诀,萧含玉已经被炸出了一身的冷汗。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还好,没真的破相。再从头摸到脚,终于确实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 萧含玉心里一喜,光是个书名就有这么恐怖的气势,这本剑诀一定是好货,必须拿下。 刚想要将书拿过来,回忆刚才那一阵刀光剑影,萧含玉迅速将手缩了回来。 似乎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对于萧含玉的畏缩,莲伽心里有些得意。敢鄙视本尊收藏的东西,活该! 刚这样想完,莲伽心里就是一愣。 自己一向专注修习,外事外物并不放在心上。在别人眼里,莲伽佛子便如仙池里的那朵圣莲,高傲清泠,不容万物亵渎。 下凡历练千年,也从未与人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只因为萧含玉身上蕴含回归真佛界的契机,这才破了例,与她交谈。可是做出这样意气相争的事,怎么看,都不象以前的自己。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感觉自己心境波动的莲伽,立刻闭了六识,只一心修炼,要将自己的心境重新恢复平静。 萧含玉刚受了惊吓,待要放弃其他的秘籍,又百般地不甘心。于是硬着头皮,又伸出了贪婪的爪子,向另一本秘籍抓去。 呼——赫—— 铺天盖地的鞭影,似乎刹那间就撕裂了整个世界,鞭影过后,只留下疮痍满目。 《落英鞭法》,这本好!鞭法啊,正适合自己!不错不错,这本也必须留下。 将《落英鞭法》也放到一边,萧含玉不顾头上的冷汗,和满身竖起的毛孔,继续去翻下面的秘籍。 《青龙九渊刀诀》,刀光凛凛,遍体生寒。好刀法,留下! 《定风枪法》,矫若游龙,一枪惊艳。好枪法,留下! 《流光百步》,脚下生风,闪躲腾挪,神出鬼没。这不是轻功么?必须留下,打不赢,至少跑得掉。 还有一本《追魂刺》,也挺厉害,不过略感阴险了一点。 “莲伽,还有没有更好的?” 萧含玉人心不足,企图得寸进尺。无奈莲伽此时已进入修炼状态,根本无暇理会于她。 “喂,还在不在?说句话呀!” 又喊了一句,还是没有回音。 “难道又睡觉去了?”萧含玉一个人嘀嘀咕咕。 灵动的乌黑双瞳骨碌碌一转,不由得偷笑起来。 “不出声更好,这些本县主就全都笑纳了!” 大概已经感受过一遍了,再次拿起这些秘籍,总算不再如第一次那般,让人心惊胆战。 “《落英鞭法》必须是我的。” “剑是君子,最适合表哥。嗯,这本《回风剑诀》就给表哥了。” “五哥以后要当大将军的,骑马打仗,还是大刀最方便。嗯,《青龙九渊刀诀》就给五哥好了。” “枪法啊?谁爱练这个?要不给元晱算了。反正他也一心想当绝世高手。练好了枪法,还能跟着五哥一起去战场上捞点战绩,总比前一世,当个无所事事,只会跟女人逞口舌之快的纨绔子好。” “《流光百步》是个好东西啊!谁都能练,反正不会吃亏。” “这么阴险的《追魂刺》,东西不错,就是有些诡异。咦,不是要让表哥训练暗卫么?这个东西再合适不过了。不错不错,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一起拿给表哥。表哥一定会夸我的,到时候,点心一定少不了!” 萧含玉乐滋滋地将所有秘籍分配完毕。然后找了一块锦缎,将它们全都包了起来。 “这可都是宝贝,不能让人发现了。” 欢欢喜喜藏起了宝贝,萧含玉元气满满地开门走了出去。 “四喜,快端点心来,我饿了。” 四喜本就爱待在厨房,萧含玉也是看中了她这一点。因此,膳食这一块,就交给了她。 “县主,你尝尝,我刚和厨娘一起做的,看味道合不合您的口味。”四喜端着一碟子马蹄糕,放到萧含玉面前,然后两只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萧含玉。 萧含玉欣喜地拈了一块糕点,丢到嘴里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唔唔,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你,就是有天赋。” 得了主子的表扬,四喜更乐了。忙拍着自己的胸脯表决心:“县主放心,以后我一定更加用心,保管让县主满意。” 目光余光瞟到一个身影,萧含玉顿了顿,迅速出声喊住了那个人:“什锦!” 什锦身形一滞,连忙回过身,向萧含玉行礼。 “县主可有吩咐?” 萧含玉慢慢地嚼着口里的点心,目光连连闪动。 什锦女红不错,便管了服饰那一摊,是可以进萧含玉寝殿内间的。 可是现在里面有宝贝,萧含玉可不放心让她进去。毕竟,她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的人。 “哦,这两天,没我的允许,都不许进我的寝殿。” 什锦犹豫了一下,显然对萧含玉的话有些难以接受。 “奴婢要替郡主整理衣物,不进寝殿,奴婢要如何完成差事?” 萧含玉拉下脸,冷冷地丢了一句:“我说不许就不许。谁违了我的令,我必让她好看。” 什锦顿时跪了下来:“县主恕罪,奴婢绝不敢忤逆县主的话。” 萧含玉盯着她半晌,这才回过头去,吃点心的兴致也没了。拍拍手,往正殿走去。 乐容刚出大门,一抬头看到萧含玉过来了,便笑着调侃道:“呦,县主今天居然准时过来了,都不用奴婢去请。” 萧含玉微微一愣,这才发现居然已经是午膳时分了。讪讪地摸了摸肚子,其实还挺饱的。不过自己要是不吃,姨母一定会生气。 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草草吃了点东西,借口吃撑了,要运动,萧含玉溜回寝室,拿上《回风剑诀》、《流光百步》和《追魂刺》,包起来藏在衣服里面。肚子前面立刻鼓了起来。 不行,太打眼了。萧含玉又调整了一下,三本书分开贴着身体放置,总算不那么突兀了,可是腰身也粗了很大一圈。 算了,管他呢,就这样吧! 萧含玉一扭身,就往东宫跑。 一路花香鸟语,繁花盛景,萧含玉皆不放在眼里。只一心想早点到东宫见表哥。顶着一路清风,硬是跑出了一头汗来。 “表哥表哥,我来了!” 彼时元晠刚开始用膳。看到萧含玉还惊讶了一下。 “玉儿这会子怎么过来了?可是想和表哥一起用午膳?” 萧含玉这会哪还吃得下,刚在凤仪宫被姨母逼着吃下半碗饭,都快顶到嗓子眼了。 “我用完了。你快吃。吃完了,我给你一个大惊喜。”萧含玉故作神秘地催促道。 元晠目光在萧含玉肥肥的腰身上转了一圈,莞尔一笑,也不多问,继续用膳。 只是萧含玉不住地扭个不停,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狠不得将饭菜一把倒到他嘴里就好。元晠再淡定从容,也有些扛不住。只得匆匆扒了两口,便让人收了。 “好了,可以说了吧?要给我什么惊喜?”元晠无奈地说道,偏偏又满是纵容地看着她。 萧含玉跟作贼一样,四下张望了一下,觉得不安全,又拉着元晠要去他的书房。 元晠也由着她闹,顺着她的意,去了书房。 等把门窗都关好了,萧含玉这才神秘兮兮地开始往外掏书。 看到元晠拿着书,脸色蓦地一白,然后屏气凝神,整个人都绷了起来。萧含玉捂着嘴,得意地偷笑。 嘿嘿,这下相信我的话了吧? 元晠放下书,好半天才回过神。目光迟疑不定地看向萧含玉。 “玉儿,这是从哪儿来的?” “呃——”萧含玉一滞,她光顾着高兴了,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莲伽说过,不可以将他说出来,那要怎么办才好。 看到萧含玉一脸纠结为难,元晠本不想逼她,但兹事体大,他不能和以前一样放任不管。 见元晠没有放弃的打算,萧含玉脑袋一掉,苦恼地捶了下自己。 “玉儿,不要骗我!这不是小事,你必须都告诉我才行。我都是为了你好。”将萧含玉拉入怀中,元晠语气很是郑重地说道。 萧含玉趴在元晠怀里,一动不动,实则抓破脑袋,拼命在想理由。 莲伽不能暴露,那就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