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火器使用情况 中国火器的落后,和清朝有很大关连。嘉靖元年(1521),明军在广东新会西草湾之战中,从缴获的葡萄牙舰船中得到了二十门佛朗机,明军大规模仿制并装备;嘉靖二十七年(154,明军在收复被倭寇及葡萄牙人侵占的双屿(今浙江鄞县东南)战斗中,俘获了一些善于制造铁炮的日本人及铁炮。由马宪、李槐等人,学习了制造火绳枪的方法,并在其基础上,加以研究改进,造出了“比西番尤为精绝”的中国第一批火绳枪,而且手笔极大,一上来就是一万挺。戚继光总理蓟昌保三镇时编练有全新装备的車骑步营,并上书朝廷欲引军十万“问罪匈奴”。(我手里没扫描,相关资料没法传上来。) 火枪已经是明军步兵的主要装备。每名火枪手配备火药罐2个,一个装发射药,—个装引火药,携带铅弹300发。值得注意的是,当时的发射药已经使用粒状火药,而不是以前的粉末状火药,其成分比例为硝1两(占75.75%),硫磺1钱4分(占10.6%),柳炭1钱8分(占13.65%)已经基本达到黑火药的最佳配比了(硝75%,硫磺10%,炭15%)。由于发射速度较慢,为弥补这一缺点,通常在战术上采用三排轮放法,即一排装铳,一排进铳,一排放铳,第一排发射完毕后,退至第三排装铳,第二排进至第一排位置放铳,如此轮流发射。 崇祯八年(1635),南京户部右侍郎毕懋康著的《军器图说》中,记载有“自生火铳”,就是一种燧发枪,这是中国有文字记载的最早的燧发枪;葡萄牙人于1637年向明政府进献了线膛枪,神机营火器专家用后称赞该枪射程远,精度高,装填方便,上表请示大量仿制并装备京军三大营;大汉奸吴三桂作大明山海关守将时,曾制作过大口径铁芯铜炮,集铁坚、铜韧于一身,提高了大炮的使用性能,这可以说是当时不小的创举,这炮至今有一门陈放在沈阳的辽宁省博物馆。 我国在17世纪中期的明末清初时代,火器的发展程度并不很落后于西方世界,军队的火器装备比例基本上处于世界先进水平的。 可是,清朝就完蛋了,先是以“骑射乃满州根本”这种白痴的理由,愚蠢地将超天才武器发明家戴梓充军关外;接着又把开发出来的燧发枪用做宫廷狩猎时使用的禽枪,而不是用来装备军队。乾隆年间制作过镶骨燧发枪,和同时代欧洲装备的制式步枪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但此枪的作用依然是狩猎用的玩具;和俄罗斯在雅克萨打完远东最大规模的炮战后,清军就变得一无是处,八旗兵更是成了老爷兵,一个小小的“黑水河之围”愣是让一群乌合之众给斩杀过半。 1757年满清政府自欺欺人地发布禁止外国人在华携带火器的布告,几乎是明白的告诉人家——满清对火器恐惧。这种恐惧一直延续到1842年英国的远征军司令濮鼎查让中国军官在火炮面前惊得目瞪口呆,四千远征军竟击败了满清二万正规军。1860年英法联军扫荡圆明园时发现,当年英国使团赠送给乾隆的火炮仍保持完好的状态,随时可以发射,不过好像在华丽的“夏宫”它们只是摆设品。1900年不忘“骑射乃满州根本”的八旗兵在八国联军新式的“连环火枪”(机枪)前被打得尸积如山,而被满清政府扼杀了探索精神和民族优越感的的中国人却在颠狂的信奉着“神功护体,刀枪不入”。 这里要说明的是意识问题,明末政府同样是腐败的,但是明政府在自己研究不出来的情况下,就毫不犹豫的花钱买技术,至始至终没放弃对先进武器的追求;史书上说满清终其一朝也没出过昏君,这我承认,但是他们从开始到灭亡都散发着落后的民族意识!另:明朝的红夷大炮在清朝时被改称“红衣大炮”,避“夷”字。清朝出版的书籍都避“胡”“虏”“达”“夷”等字。 第1章 一份名单 李杰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虽然已经穿越大明三天了,他仍旧不能适应周围的一切。 不就是去了趟明孝陵吗?不就是在朱元璋墓前吹了会儿牛逼吗?至于将他直接给整到这破地儿当苦力吗? 起初,他一直认为这是在做梦,不理会侍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继续睡,然而再次醒来一睁开眼还是那个太监在旁边守着他,还一脸关切的样子。 他终于确定这不是在做梦,因为他明显感觉自己饿的厉害,这简直太可怕了。 现在他的身份是大明帝国的末代皇帝崇祯,时间是崇祯七年二月,按照后世的纪年方法来换算,也就是公元1634年。 虽然身份是皇帝,可李杰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身为后世南京某高校的历史系研究生,他深知明末尤其是崇祯在位时大明的处境。 外有建州女真年年攻伐,内有农民军四处劫掠,与此同时还有鼠疫、旱灾,外加恰好处于小冰河时期,大明这艘破船早已四处漏风,并且仍旧在沉没的边缘反复横跳疯狂起舞…… 李杰也看过不少网络小说,虽然很羡慕那些穿越者在古代如鱼得水的性福生活,但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穿越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互联网,更没有电子游戏和后世的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天一黑除了几根蜡烛外到处乌漆嘛黑。 他很好奇那些男主角的适应能力,好像穿越过去马上就能适应古代与现代的巨大差别,而他穿越过来都三天了,还是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由于主修的恰好是明史,大明的十六位皇帝他倒是如数家珍,这些皇帝们个个都有特殊癖好,有喜欢斗蛐蛐的、喜欢炼丹的,也有喜欢玩女人的、做木匠活的,但唯独没有投降的。 即使皇帝被鞑子俘虏,京城被鞑子包围,老朱家也从没想过投降,不仅如此,有明以来三百年,一直恪守不和亲、不纳贡、不称臣,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祖训。 就是到了1644年的生死存亡之际,崇祯皇帝为了不当俘虏,干脆直接自挂了歪脖子树。 那是段令人唏嘘的历史,而李杰每每看到那段历史心中也郁闷难当,一万万臣民的国家被一个算上老幼只有四五十万人的部落给打败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要说这崇祯皇帝也真算是个毁誉参半的人物了,黑他的人说他刚愎自用,刻薄寡恩,粉他的人则说他呕心沥血、勤勤恳恳。 这个皇帝从十七岁继承大业以来,便暗下决心,努力的想要中兴大明,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穿着打补丁的皇袍一干就是十七年,说他勤勉毋庸置疑。 但崇祯也是一个罕见的、同时把“与百姓关系”及“与官僚关系”两方面一起搞砸的皇帝,这一点上甚至还不如他哥天启帝。 没办法,他们的父亲朱常洛当了二十年太子,刚登基一个月就挂了,这让他们哥俩压根就没机会接受系统的帝王教育。 天启皇帝还好,整了个魏忠贤与文官集团抗衡,崇祯皇帝在制衡方面可就拉胯极了,导致东林党一家独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说他性格多疑,李杰认为不太恰当,根据他的研究,崇祯并非是个多疑之人,至少一开始不是。 袁都督许下五年平辽时,年轻的崇祯皇帝信以为真,勒紧裤腰带要权给权,要银子给银子,要粮草给粮草,即使袁崇焕因私怨杀了毛文龙,崇祯都没有过分苛责。 要知道毛文龙可是总兵一级的封疆大吏,但崇祯固执的相信袁崇焕是以大局为重,是为了替朝廷平定辽东建虏才不得已而为之,可谓用人不疑。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了去了,朝廷每次有大将出征,崇祯皇帝都要亲自去安定门相送,该给的一样不落下,在最初的几年,他几乎是百分之一千的信任这些大臣了,可换回来的是什么呢? 换来的是一次次的战败,北方各地流贼愈演愈烈,文官贪财、武将怕死,朝廷里勋贵文臣都沆瀣一气的联合起来忽悠他,任谁还敢轻易的去相信这些朝臣? 李自成二十万大军攻破北京城后,在敲响景阳钟无一臣子应召的情况下,煤山自缢是他最后的倔强。 他死后所穿的龙袍上留有绝命书:“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十七年的奋斗史也是大明最后的挣扎,崇祯皇帝的决绝自缢成就了悲情的一生,也赢得了后世人的同情。 所以,真要是让李杰来评价这位皇帝的话,客观来说可以用十二个字来概括——一生励精图治,奈何能力不行——他完美的错过了每一个能拯救大明的机会。 这两天他以身体不适的理由一直窝在乾清宫没上朝,既然已经回不去了,他只能强迫自己适应现在的一切。 明朝末年朝廷内斗极其严重,就是皇帝都不能幸免,据他所知,明朝有两位年纪轻轻的皇帝居然都是落水受惊而死。 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身边随时跟着一大群太监,掉水里就受凉死了,聪明人都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 所以李杰首先想到的就是自保,现在是崇祯七年,距离大明灭亡还有十年,按理说就算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他至少在这十年内没有性命之忧。 但现在的崇祯已经不是原来的崇祯,他的到来本来就是巨大的变故,而且既然是皇帝,肯定就不能对当下的局面袖手旁观。 穿越一趟不容易,可不能丢穿越众的脸,大明有那么多的遗憾,上天既然派他来了,他自然要尝试改变这一切。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后世开太平,可不是随便就能干成的。 要挽狂澜于既倒,要把造就屈辱近代史的建州女真扼杀在摇篮之内,首先他就必须打破现在朝臣勋贵沆瀣一气贪污腐败的局面。 但他更深知一旦作出改变,自己必然被大部分的勋贵朝臣视为仇敌,如果不想如先前的两位老哥一样莫名其妙的落水而死,他就必须培养自己的班底。 从之前学习研究过的这段历史中,他想到了那些真正肯为了朝廷死而后已的忠臣,并用了两天多的时间反复思量,才有了现在手中的这份名单。 一份关乎他自己性命的名单,一份关乎大明一万万百姓的名单,一份关乎后世四百年荣辱的名单…… 第2章 朕现在只想搞钱 但崇祯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手里没兵,或者说没有一支绝对忠心于他本人的部队。 没有兵权的皇帝就是个瘸子,而目前的崇祯不仅是个瘸子,还是个瞎子——前任继位之初就听从了东林党的忽悠,把东厂、锦衣卫都给裁撤了。 他需要士兵,需要他一挥手就能替他干掉一切牛鬼蛇神的、忠诚的士兵。 他需要锦衣卫、东厂来充当鹰犬、刺探军情、监督百官。 但想要有兵,首先得有钱,这时代的士兵可比不了后世,跟他们谈爱国、谈理想一文不值,想要让他们衷心,除了他这个皇帝的身份外,钱是必不可少的。 敢为国效死的忠臣名单倒是有了,可是钱呢? 大明现在可太穷了,难以想象,诺大的大明如今国库里只有二十几万两银子,莫说实现他那庞大的计划,如果再没有进项的话,连下个月的军饷都不够发。 除此之外他这两天还看了朝臣递上来的奏疏,不乏提到山陕、河南等地旱灾,请求朝廷拨款赈灾的,说白了,还是要银子。 赈灾需要银子,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打仗的陈奇瑜也需要银子,除此之外还有大明九边的军饷、百官、勋戚的俸禄…… 想起这些事儿崇祯有时候都气不打一处来,国库里有多少银子这些朝臣不会不知道,明明知道国库没那么多钱,这些朝臣依然每天上奏疏要钱。 就仿佛崇祯能凭空变出来钱似的。 但大明真的缺银子吗? 现任崇祯皇帝心里明镜似的,他清楚的记得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后,其手下大将仅从京官手中就敲出数千万两白银,还不算珍珠玉器古玩字画等奢侈品。 但是崇祯现在还不敢贸然行动,至少现在还不行,必须想法子把京营兵拿下。 京营兵除了陈奇瑜带走四万入山陕剿贼外,还有五万多驻扎在西山大营,这些兵常年被五军都督府那群勋贵欺压,这些家伙贪污腐败是一把好手,上阵杀敌早已失去了其祖辈的血性。 京营兵将领早已与朝臣盘根错节的勾搭在一起,崇祯担心一旦他有所动作,立即会受到这些人的反噬,但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想搞事情就需要一支军队,想拿下这支军队又需要钱,想搞钱又必须有一支部队,崇祯皇帝就好像陷入了死循环。 唉,皇帝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儿! 崇祯皇帝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天亮了。 “皇爷,该用早膳了!”一直在殿门口侍候的太监提醒道。 “哦,朕正有事找你呢!王大伴儿,朕的内帑现在还有多少银子?”崇祯皇帝冲那太监招了招手,示意其进来说话。 这太监名叫王承恩,崇祯皇帝对他印象很深,因为历史上前任上吊自尽时,身边跟着的就是王承恩,而且王承恩也跟着他一起殉国了。 啥叫关系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还是一起嫖过娼? 不不不,崇祯皇帝觉得一起上过吊的人才更值得信任。 “回皇爷,内帑银子不……不多了,奴婢昨日才核对过,现银有两万多两。”王承恩走到崇祯身边小声支吾道。 王承恩这两天心里一直很忐忑,因为他觉得面前的皇爷变了。 身为皇帝的家奴,跟了崇祯皇帝多年的王承恩一直觉得挺了解崇祯的性子,可自从前两日崇祯病倒后,他就再也琢磨不透。 崇祯刚醒来的那晚,王承恩记忆犹新,那日他一直守在崇祯身边,可崇祯醒来一看到他就脸色大变,坐在床上心神不安的四处看,就仿佛得了失心疯一样。 不仅抓着他的手询问这是哪儿,现在是哪年哪月,王承恩着实吓的不轻。 他本想找御医过来看看,却被崇祯拒绝了,再后来崇祯又问了他许多问题,之后便把他赶了出去继续睡觉。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王承恩当时紧张极了,想着大明已然如此,倘若皇爷再出个好歹,这大明可就真的危矣。 好在当天晚上崇祯恢复了正常,只是却很少说话,时而紧皱着眉头,时而拿起笔写着些什么。 “布帛倒是还有不少库存,皇爷是想……”见崇祯皱着眉头又不说话了,王承恩又道。 此时几个小黄门从殿门外进来,各自手上托着鎏金的玉盘,他们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进暖阁,掀开玉盘盖子将里头冒着热气的菜一一摆放在桌子上,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倒着退出暖阁。 “朕要布帛有何用?全卖了,朕现在只要银子!”崇祯起身走到桌前道。 国库里的那二十多万两银子虽然可以解他燃眉之急,但户部尚书把那笔银子当宝贝似的,即便他是皇帝,也不可能随便找个理由就要来,更何况他要用这银子重开厂卫。 而他自己的内帑就不一样了,内帑就是完全属于皇帝的小金库,每年除了户部拨一部分银子供皇宫使用外,皇庄也是皇帝的私产。 但崇祯皇帝还是太穷了,身为皇帝小金库里只有两万多两银子,都没朝堂上那些摇头晃脑的东林党有钱,当皇帝当到这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是,奴婢稍后便着人将那些布帛置换成银子,皇爷,内帑还有些苏木之类的杂物,也放了很久了,要一起卖掉吗?” 崇祯没见过苏木但却知道这玩意儿的历史,说起来老朱家也挺坑人的,有段时间竟然把木头当俸禄发给朝臣。 不仅仅是木头,还有胡椒、布帛,总之国库里有啥就给朝臣们发啥,君不见大臣们下了朝拉一车木头回家时的脸色是有多黑。 王承恩不知道崇祯为何如此急躁的需要银子,但身为皇家家奴,他一直秉承着不该问的绝不多嘴的原则,并竭力的想为崇祯皇帝分担一些忧愁。 “卖,全卖掉,换成粮食也成!”崇祯看了一眼自己的早餐道。 大明皇帝的早膳根据每个皇帝的喜好各有不同,比如早年间高祖、成祖皇帝时尤其喜欢大饼卷菜,外加一大盆米粥,偶尔也吃烤鸭,菜品也很丰盛。 但如今国家窘迫,前任又是个勤俭的不行的人,他现在身上穿的龙袍,屁股后头还有俩补丁,他的饭菜更是俭朴的不行。 一份点缀着虾米的炒冬瓜,一份白萝卜炒肉,剩下的一个盘子干脆是两块蒸得粉嫩嫩的南瓜,外加一小盆紫菜汤,一小碗米饭。 这就是大明帝国皇帝的早膳,虽然简单,但却色香味俱全。 崇祯与其前任一样都不怎么挑食,他在后世时也是农民的儿子,这些菜肴也是小时候常吃的。 大明不像后来的野猪皮家族似的,吃顿饭大张旗鼓的摆一百多道菜,就好像不吃一百多道菜彰显不了他们尊贵身份似的。 如今是二月,凛冬的寒气未消,新鲜蔬菜自然是没有的,崇祯净过手后拿起一块蒸南瓜吃了一口,香香甜甜的。 王承恩小心的伺候在一旁,帮崇祯盛上了一碗紫菜汤。 “是,奴婢今日便亲自去督办,对了皇爷,孙传庭今晨已到了京城,现在在午门外候着呢,皇爷是否要召见?”王承恩道。 “传他进来吧!”崇祯原本以为至少也得等明天了,没想到这么快,别看崇祯面上不急,但其实心里略有点小激动。 孙传庭虽然现在还名不见经传,但在崇祯八年以后,就会上演属于他的传奇。 其一手组建的秦兵是崇祯朝少有的敢战、能战之兵,先后经历黑水峪之战、柿原之战、汝州之战,不仅屡次击溃农民军,还活捉了高迎祥,一度打的李自成只剩一十八骑亡命奔逃。 但孙传庭的结局却相当的凄凉,要说这锅也得前任来背,孙传庭因为与朝臣不合被崇祯下狱,直到三年后崇祯实在无人可用了才想起他。 并且刚一出狱便逼着他带兵打李自成,可怜孙传庭在监狱里待久了,压根不知道外界的情况,在缺兵缺粮缺钱的情况下,被李自成数十万大军给活活的耗死。 传庭虽非崇祯所杀,但却因崇祯而死,《明史》谓之曰:传庭死,而明亡矣,足见对其评价之高。 孙传庭自然在崇祯写的那份名单之上,而且还排在前三,孙传庭在此之前当过最高的官不过是个吏部主事,而后便因为魏忠贤专权弃官回乡。 但这并不影响崇祯对此人的看重,怪只怪前任眼瞎,又能打又忠心的统兵大将,他可笼络都来不及呢,扔监狱里好几年实在令人唏嘘。 少倾,在王承恩略带尖细的传召声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从殿外进来。 “罪臣孙传庭拜见陛下。” …… 第3章 这天下已经大乱了 “孙爱卿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如今的崇祯不过二十三四岁,就算是后世也才二十五岁,哪里经受过别人下跪,再加上又是他接下来要倚重的人,崇祯一时心理还难以接受,放下手里的饭碗就要去扶。 这可吓了孙传庭一跳,想他一个六品的主事,还是个不辞而别十年有余的罪臣,怎敢让当今陛下亲自去扶,竟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罪臣不敢!”说着孙传庭这才自己站起身来。 他还是第一次见崇祯皇帝,在家赋闲多年,眼见着流寇荼毒乡里却无可奈何,说实在的孙传庭早便想入朝请兵剿贼了。 奈何当年是他自己弃官回乡,又怎么好意思再腆着脸回去,只能等朝廷召见,日盼夜盼的希望朝廷还能想起他。 在得到崇祯的诏令后,孙传庭连家人都没来得及带,独自一人骑马日夜赶至京城,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十二年。 孙传庭着一身藏青色棉衣,剑眉横指,身材略显瘦削,可能是受了一夜风寒,也可能是被崇祯吓着了,此时额头竟冒出些许汗珠。 “爱卿满面风尘,当是刚赶到京城还没吃饭吧,正好,陪朕一起用膳吧!大伴儿,再去添一副碗筷来。”崇祯皇帝倒是一点也不见外,指着身旁的凳子道。 “臣……” “朕一个人吃饭也是无趣,朕正好有差事交给你,坐下吧,这是朕的命令。”见孙传庭还拘谨的站着,崇祯板着脸道。 “臣遵命。” 孙传庭心里直犯嘀咕,听命坐下后,却只是正襟危坐着,并不动筷子。 “不必那么拘束,朕召你前来,肯定是要用你,只不过在此之前朕想问你两个问题。”崇祯也不看孙传庭,边吃饭边慢吞吞的道。 孙传庭后世虽然传的那么牛掰,但究竟有几分几两崇祯心里没底儿,若只是能打胜仗,对崇祯来说却是远远不够。 大明实在是不缺良将,就后世记载的名将,他随随便便就能掰着手指头说出来十几个。 但是这些人能为帅者,却十不存一,可为帅者,首先要知道大明的积弊在哪儿,其次是如何去解决,这样他才放心将重任交给他们,而不是只会打打杀杀。 “陛下请言,臣必知无不言。”孙传庭拱手起身,他似乎感觉到崇祯想问的必定是大问题,否则也不会专门把他从老家召过来问。 孙传庭可不是草莽出身,而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及第,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一点不为过,在这个年代,能考中进士的都不是简单人。 “其一,如今朝廷内忧外困、国库空虚、无银可用,何解?”崇祯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端起紫菜汤喝了一口。 孙传庭没想到崇祯竟然问的是这个,若说起来这问题是够直接,可直接并不代表好解决。 事实上朝廷到了目前这样子,朝廷里不是没人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却没有几个人愿意站出来。 “朕要听实话,今日之事,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崇祯挥了挥手将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赶了出去,并让王承恩守在殿外。 “陛下,大明其实不缺银子,只是这些银子……不好拿。”孙传庭犹豫了片刻,他知道这是他的机会,迟疑了一下还是咬了咬牙说道。 他又何尝不是再试探崇祯,要知道敢动士绅阶级的人可没几个能有善终,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当冤死鬼。 “哈哈哈!笑话,这天下都是朕的,这银子他闯贼取得,何以朕就不能取?”崇祯闻言大笑,从孙传庭的言语间,崇祯又岂不知他说的是谁? 孙传庭沉默不语,但崇祯的话早已意有所指,并与他不谋而合,士为知己者荣,这令他心中顿时升起一种知遇之感。 “朕再问你,朕富有四海,何以朝廷竟陷入无粮草之窘境?”崇祯盯着孙传庭又道。 “各地征收之税赋逐年减少,朝廷四处用兵,粮草自然吃紧。”孙传庭这次回答的十分干脆。 “税赋为何逐年减少?” “皆因百姓无地可耕。” “百姓何以无地可耕?” “土地早已落入豪绅、将官手中,卫所兵皆成豪绅将官之奴仆,屯兵制名存实亡矣!” “如此,可有对策?”崇祯面容冷厉步步紧逼道。 “丈量土地,清退田亩,补缴钱粮。”孙传庭咽了口唾沫回道。 “很好,你能说出此话当是明白人,可朕不信这天下只有你一个人明晓事理!” “陛下,如此,天下将大乱。” “天下已经大乱了!”崇祯起身昂声道! 自古以来,朝廷更替皆因土地兼并,而作为皇帝者往往都是既得利益集团的核心,又有几个皇帝愿意站在百姓的立场思考问题? 可他不一样,他来自后世,自然知道什么是不破不立。 孙传庭被崇祯的大嗓门吼的一机灵,但同时心里却莫名的感到振奋,直觉告诉他,十几年的沉浮,今后可能真的要柳暗花明了。 “朕打算任命你为京营提督,严查京营空饷、贪污腐败等问题,替朕整顿京营军务。”崇祯背转身,看着墙壁上的大明疆域图沉声道。 “陛下……臣一介文官怎堪此大任,陛下三思!”孙传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拱手道。 京营乃是天子亲军,拱卫京城的最后屏障,一向由与国同休的勋贵们把持,而历任先皇们最信任的便是这些世袭罔替的勋贵了。 如今面前的皇帝竟然要把这么重要的部队,交给他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如何不让他吃惊? 更让他吃惊还是崇祯接下来的话。 “据朕所知,这十年来你一直都在苦读兵书吧?戚将军的《纪效新书》可有看过?”崇祯转过身来走到御案边坐下道。 “臣……臣这些年确实经常看些兵书,但臣并无实际统兵经验,望陛下三思!” 孙传庭感觉自己心脏跳的厉害,自不满魏忠贤擅权而归乡后,孙传庭自觉靠笔杆子难以拯救积重难返的大明朝廷,方开始在家研习各类兵书。 可这些事他从未与外人讲过,面前的陛下又是如何知晓的? 孙传庭是越想越心惊,心说难道当今陛下并未废除厂卫?否则他在家悄摸都兵书的事儿怎么解释? “那就莫要再推辞了,朕信任你,你只需要尽心尽力为朕办事就行,出了事有朕兜着!”崇祯语气缓和了一下,欣赏的看着孙传庭道。 孙传庭此刻心中百感交集,既惊诧于面前之人的魄力,又感激于这份信任,面前这个明白他志向的人可是当今陛下呀! “臣孙传庭,必竭忠尽智为陛下办好此事,倘若臣办事不利,臣愿以死谢罪!”孙传庭如同打了鸡血般,涨红着脸沉声道。 多少年了,他记得上次如此激动还是科举放榜的日子,似乎十几年沉浮的、冰冷的血液都一下子沸腾起来。 “孙爱卿言重了,哪能那么容易让你死,走吧,随朕出宫到京营瞧瞧去,说起来朕自进了这紫禁城,还没出去过呢!”崇祯饶有兴致的道。 “是,臣……遵命。”孙传庭对崇祯的话一时没回过味儿来,什么叫哪儿那么容易让他死,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让他生不如死,还是不让他死? …… 西山大营距离京城约二十里,此处驻扎着号称大明最精锐的部队——京营军。 京营又称三大营,是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的合称,成祖时期强盛时有七十二卫,三十多万人。 但自土木堡之后京营兵精锐尽失,朝廷慢慢的开始依赖边军和募兵制,到了如今,诺大的京营营盘除了出征在外的数万兵马外,京营只剩下五万多的老幼,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饶是如此,两百多年下来,这里仍旧发展的犹如小镇一般,酒肆、店铺林立,街上时而就能看到三两成群的士兵来回走动。 崇祯坐在马车上,时而撩开窗帘四处看看,一言不发,同坐在马上里的王承恩和孙传庭见崇祯面色不愉快,也是大气不敢喘。 同行的马车前前后后足有十数辆,随行的人倒也不多,皆是锦衣卫的大汉将军。 由于行程仓促,崇祯也没带太多人,这里是京畿腹地,外加上有数百膀大腰圆的锦衣卫随行,他不认为有什么危险。 此番前去京营,崇祯既没有通知内阁朝臣,也没有通知五军都督府,他就是想看看,京城倚为屏障的军队平时是个什么样子。 辰时左右,车队终于抵达西山大营,门口几个京营兵拦住了去路。 还没待锦衣卫的人去交涉,王承恩下了车只亮出一块手牌,又指了指崇祯的车驾,这些大头兵立即慌张的跪倒在地。 崇祯理也不理,直接命令车队进入大营中。 大营内乱糟糟的,有的在帐篷内睡大觉,有的则在打牌,还有些穿着破旧的军服在洗衣服。 三三两两的士兵驻足在大营内看着崇祯的车队,他们不知道来的是哪位大人物,但既然有大汉将军在,起码也应该是个有实权的公公。 “彭城伯张光祖何在?”王承恩看崇祯眼中几欲喷火的样子,下了车后哪有好脸色,这大营没一点大营的样子,就是他王承恩也看不过。 “回……回公公话,伯爷好像去神仙居了。”一个机灵点的京营兵跪在地上小声的道。 倒也不是他胆子大,实在是车里坐着的那位让他心惊胆战,出来这位身穿蟒服的公公都已经够吓人的了,车里坐着的还能是谁? “营内目前谁还能管事?着人告诉彭城伯,两刻钟内如果朕还见不到他,就提头谢罪吧!” …… 第4章 愿为陛下效死 半个时辰后,西山大营校场。 京营兵稀稀拉拉的列着队,诺大的校场上大明的龙旗却格外鲜亮招展,与身着破旧军服无精打采的大头兵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崇祯站在校场的看台上一言不发,彭城伯就跪在崇祯身后,身体犹如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乍暖还寒的天气里,额头的汗水止不住的流。 “这就是朕的京营吗?这就是被天下万民依仗为国之重器的军队吗?你们还有点军队的样子吗?朕为你们感到不耻!” 崇祯目不斜视的盯着脚下一片片的京营兵,字字诛心的道。 校场上下鸦雀无声,没有人能想到当今陛下会在这时突然造访西山大营,很多士兵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见到大明帝国的皇帝。 可谁曾想,却把最懒散的一面展现在当今陛下面前。 “朕担心你们吃不饱、穿不暖、军饷发不下来,把内帑中所有的银子都带了来,朕甚至为此把内帑的库存拿出来卖掉,来为你们换取粮草和军饷。 朕一直认为,军队方是大明最后的遮羞布,而你们则是朕最忠实的臂膀,朕为此,愿意自己节衣缩食来供养你们。 可是,如今,你们就是这样来报答朕的吗?朕为你们感到寒心!” 崇祯念及此真真是恨铁不成钢,这都是些什么兵啊,有几位年纪都能有半百了吧。 按照王承恩递给他的资料来看,京营目前在册的兵源是五万两千三百多人,可就算他不识数,这校场上哪里有五万人?分明连一半都不到!还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哪有半分强军的样子。 “臣有愧!臣有罪!请陛下赐罪!”彭城伯在崇祯身后磕头如捣蒜。 “你当然有罪!掌刑官何在?”崇祯看都不看彭城伯,对身后的将官们厉声道。 “微臣吴文冕拜见陛下!”一个四十许的文臣模样的官员从后排拜倒在地。 “擅离职守者是为何罪?懈怠训练者是为何罪?隐瞒空额者是为何罪?” “回禀陛下,三罪并罚,论律……当诛!”掌刑官连主簿都没拿,直言道。 他可不敢隐瞒,都这档口了只能实话实说。 “好!把此人拉下去,砍了!”崇祯毫不客气的道,话音一出其身后一众京营将领噤若寒蝉。 “陛下饶命,臣知错了,陛下,臣祖上跟随成祖皇帝出生入死,求陛下让臣将功赎罪!”彭城伯此时也顾不上颜面了,趴在地上抱着崇祯脚嚎啕大哭。 “你也有脸提你祖上,大明都要亡了,就是亡在你们这等人手上,倘若你祖上知道你如今的模样,怕是要羞愧的再死一遍吧! 真有骨气,就拿出像个人样来!”崇祯将张光祖一脚踢开,立即就有军士拖着他走下看台。 而后两个军士一左一右拉着他的胳膊拖到士兵们面前,另外一个掌刑刀斧手一刀下去,彭城伯张光祖人头落地,血喷出去足有两米远,校场瞬间变得有些肃杀。 “士兵们,朕知道你们时常连饭都吃不饱,军饷还被克扣,朕杀了这张光祖为你们解气,朕拿出内帑所有的银子来补偿你们。 朕也相信像张光祖这样喝你们血的人大有人在,从现在起,朕绝不容许他们在欺辱你们。 这位是朕新任命的京营提督孙传庭,从今日起,朕将彻查京营内所有贪腐、冒领、吃空额的将官,只要你们能拿出证据,查到一个杀一个,查到一窝杀一窝,你们不必害怕,朕就是你们的后盾。 朕还将拿出皇庄的土地分给你们的家人,让你们的家人可以果腹,朕能给的不多,但这已经是朕的全部! 只要你们追随朕,效忠朕,朕答应你们,三个月内朕将补发朝廷欠你们的所有军饷! 现在,朕要听到你们的回答。”崇祯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再加上都是扯着嗓子吼,不觉有些气喘。 气氛在一刹那间变得寂静,可这寂静只持续了片刻。 “愿为陛下效死!愿为陛下效死!陛下万岁!” …… 在上千年的封建思想浸润下,在所有的士兵眼里,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谁会在乎大头兵的死活呢?谁会知道他们也有家人要养活?他们的孩子也曾在寒夜里瑟瑟发抖呢? 大明三百年没有哪个皇帝对一群底层的大头兵许诺,可是崇祯做了,不仅许了诺,还将皇室内帑所有的存银都拿了出来。 都说好男不当兵,可这一刻,在场的众多士兵们为何饱含泪水?为何歇斯底里? 孙传庭站在崇祯身后不禁心中震惊,这些纪律散漫、训练松弛的京营兵就算是交到他的手里,想让他们爆发如此高昂的士气都要花费至少半年的功夫。 可面前的陛下只用了片刻功夫,孙传庭甚至相信,如果崇祯让这些士兵砍了自己,这些士兵估计眼都不会眨一下。 离开校场后,崇祯又召见了军营中的一个参将,也是他刚到大营时唯一在操练士兵的将官——黄得功,这人崇祯不仅熟悉,而且也在他写的那份名单中。 只不过崇祯以为此时的黄得功在江北,没曾想这厮竟然屈尊在京营。 黄得功也是一位南征北战的猛人,此人草莽出身,年少时便在辽东血拼建虏,入关后参与了历次剿灭闯军的战争,闯军攻破北京城时,黄得功在江北讨伐叛将刘超。 而后又追随南明弘光帝,被清兵追的山穷水尽之时,他右臂被斩断,又被一支箭射穿面颊,黄得功自知大明已无力回天,左手将箭羽拔出,刺穿喉咙而死,死后追封左柱国、靖国公。 除了黄得功外,京营还有个叫周遇吉的他也不陌生,周遇吉也是个狠角色,宁武关之战时周遇吉死战不退,城墙被轰开后又指挥巷战,身中数箭仍对李自成破口大骂,最后被吊在城墙上乱箭射死,而后尸体也被李自成肢解。 周遇吉的夫人也素来勇猛,带着几十个妇人守着宁武关官署,最后连同孩子全部被农民军烧死,可谓满门忠烈。 可就是这么多不畏死的悍将却得不到重用,黄得功此时已经战功卓著可才是个参将,周遇吉则更惨,才混到个游击将军,足见前任目光之昏聩。 崇祯立即升任黄得功和周遇吉为京营副将,命他们协助孙传庭重整京营、核实兵员、查处贪腐、裁撤老弱,而后留下一应银两、粮草,这才与王承恩起驾回京城。 当天下午,崇祯又召见了内阁首辅温体仁,二人在乾清宫东暖阁秘议了足足两个时辰,在天将黑时温体仁才忧心忡忡又略带兴奋的离去。 …… 二月十五日是个特殊的日子,这一天的朝会按照历法是朔望朝,众臣皆需以服裤褶入皇极殿上早朝。 这一天崇祯也鲜有的换上了一身全新的冕服,赤金色的五爪团龙映衬之下,二十四岁的崇祯皇帝英气勃勃。 今天是他穿越这片土地以来的第一次临朝,他的内心略有些兴奋,不仅仅是因为要独自面对东林党,而是今天他要宣布的几件大事。 …… 第5章 滑天下之大稽 作为后世研究历史研究了十几年的研究生,说起这东林党崇祯皇帝就恨得牙痒痒。 简单来说起初这些家伙打着廉政奉公、振兴吏治的口号,但到了后来却做着吃里扒外、蝇营狗苟的勾当,后世有言谓之曰大明亡于党争,虽然有些片面,但也如此可见一斑。 东林党人用了一甲子时间先后干掉了浙党、楚党、齐党、秦党和阉党,而后便一家独大,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崇祯年间,前任又偏听偏信东林党人,以至于自己变成了睁眼瞎而不自知。 这些鸟人内斗内行、外斗外行,明面上是国朝重臣,身受皇家圣恩,背地里却结党营私、贪腐成性,成为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官僚阶级政治集团。 而现任崇祯皇帝所处的当下,正是东林党最为强盛之时,好不夸张的说,朝堂之上但凡有人敢触碰东林党的虎须,不死也得掉层毛。 最可怕的是就算死了他们也会用笔杆子把名声给你搞臭,这叫杀人诛心。 但现任崇祯皇帝却是毫不畏惧,甚至还有点窃喜。 东林党人虽然不好对付,但他们有钱啊! 他现在最需要什么?银子啊! 有了银子他才能暴兵,有了银子那些骄兵悍将才能忠心,兵荒马乱的年月,没有兵啥事儿都干不成,崇祯皇帝还不会幼稚到让这些大字不识的大头兵用爱发电。 崇祯皇帝之所以不惧东林党,一来他是皇帝,并且对面子这玩意儿看的很淡,二来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昨晚他就秘密召见了非著名无党派人士、内斗小能手、当朝首辅温体仁,并用他那八寸不烂之舌、以及身体中蓬勃而出的王霸之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的将温首辅说的当场起誓效忠。 说起来这温体仁,可能不太熟悉那段历史的看官会觉得陌生,然而崇祯皇帝却是知道,在内斗上,这个年过六十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头绝对是一把好手。 此人不贪财不求利,看不起阉党也瞧不上东林,入朝数十载,魏阉当道时能安然无恙,东林称霸时仍能安之若素,甚至还相继斗倒了钱谦益、周延儒好几个东林党大佬! 不仅如此,这厮还善于察言观色,非常了解前任的性子,崇祯朝十七年时间换过几十个内阁首辅,这厮一个人就撑了八年!实在是崇祯皇帝的好帮手!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眼神微眯着,就好似后世动物园里看国宝似的,盯着皇极殿内的大臣们来回看。 文臣中站在最前头的是内阁以及六部官员,这些人同样也在观察崇祯,后排一些朝臣甚至还在交头接耳。 崇祯一连辍朝三日,这在以勤政著称的崇祯朝是极为少见的,也足以让他们胡乱揣摩了。 “诸臣奏事!”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手执拂尘扯着公鸭嗓子喊道。 王承恩一喊,朝堂上的交头接耳声立即消失,兵部尚书张凤翼出班奏道:“启奏陛下,五省总督陈奇瑜奏报,匪军老回回、过天星、闯塌天自湖广入四川,一路劫掠州县,致使我大军粮草告急,另军饷已拖欠两月,陈奇瑜言倘若再无军饷,恐生哗变,请陛下定夺。” 张凤翼说完低着头拱着手等候崇祯处置,崇祯眼睛眯的更紧了。 “张爱卿,可知国库内还有多少存银吗?” “这……臣听户部侯大人说,还余存银二十余万两。”张凤翼皱了皱眉头如实道。 他话刚说完,户部尚书侯徇便站了出来急匆匆的道:“陛下,户部存银本就不多,匪军虽多,但如今边事更吃紧,库银当紧着九边,倘若九边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啊陛下!” “微臣也认为当以九边为重。”文渊阁大学士钱士升出班道。 “臣附议。” “臣附议。” …… 钱士升在东林党中地位不低,他一出头,随即大多数朝臣都表示应该先保住九边。 崇祯皇帝看到这场面突然笑了,他笑这些所谓的国朝柱石,竟然为了区区二十万两银子如此的郑重其事。 就好像后世国家开大会讨论国库里仅剩的100块钱该如何花一样可笑。 “我堂堂大明如今竟如此不堪了?二十万两银子,你们就是掰开了花又有什么用?”崇祯陡然抬高了声调,冷冷的道。 众臣闻言面面相觑,心说陛下今日这是怎么了,往常可不是这样啊,好端端的发什么火儿? 钱士升也扭头看了一眼同为内阁阁臣的王应雄和文震孟,此二人也是眉头紧锁,似乎也想不明白。 反倒是内阁首辅温体仁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令钱士升心里更加犯嘀咕了。 崇祯沉默了片刻,换了个坐姿又道:“朕这几天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劳烦诸位爱卿替朕想想。 据朕所知,宋朝时一年岁入有八千万贯,折合现银七千多万两白银,到了南宋,偏居一隅之地,岁入最高的一年甚至过亿。 朕问你们,这又过了三百多年,何以大明的岁入不过几百万两?” 崇祯皇帝掷地有声,说完又眯起了眼睛,嘴角挂着淡淡的冷笑。 “诸位爱卿皆是博学之人,能帮朕解惑吗?”见众大臣都不言语,崇祯微笑着认真的道,仿佛他真的很疑惑似的。 其实崇祯心里门儿清,两宋不仅国库收入超高,官员们的工资也超高,就拿开封府尹包拯来说,市长级别的年薪折合后世大概过千万。 两宋之所以如此有钱,大部分功劳都得算在商税上,两宋时商业发达,可称当时的世界之最,再加上官府合理的政策,以至于即便是亡国之时,人家国库里的银子都没花完。 再看看如今的大明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扯天下之大淡。 他这问题问的刁钻,商税一直是东林党极力回避的问题,这事儿其实前任提过几次,但每次皆被朝臣群起反驳,最后不了了之。 就在群臣大皱眉头之际,班列中终于有人动了,一直在一旁打瞌睡的当朝首辅、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温体仁出班奏道: “陛下,两宋之富,皆因税赋之茶税、商税,辅之以官府之调控,可富国强兵矣。”温体仁根本不看身边面色不虞的钱士升等人,直言道。 若是放在平时,温体仁哪里敢一下子得罪整个东林党,但现在不一样了,昨晚与崇祯的详谈着实的震精了他。 陛下变了,大明也要变了,有陛下兜底他怕个什么? “哦?商税?朕记得前几年朕曾提过,诸位爱卿不是说商税便是与民争利吗?朕怎么会跟朕的子民争利呢?温爱卿是要让百姓唾骂朕吗?” 崇祯突然板起了脸,装作不满道。 …… 第6章 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 温体仁听了崇祯的话差点一口老痰把自己噎死。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昨晚不是说好了吗,他来打头阵,然后崇祯皇帝顺杆子爬,他俩演一出双簧灭一灭东林的威风。 现在倒好,他提了大明应该学习两宋征收商税,崇祯皇帝不仅不附和,反倒说这是与民争利,现在成了他在撺掇崇祯征收商税。 这不是把他架在火炉上烤吗?完事还加了一把孜然,陛下怎么能骗人呢? “回禀陛下,微臣斗胆,陛下口中的与民争利是指哪个民?”温体仁到底是久经官场,心里不忿之余又把问题抛给了崇祯。 “爱卿何意?难不成我大明除了百姓还有其他民吗?”崇祯一脸嘟着嘴一脸的惊讶。 陛下脸皮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厚了? 温体仁心里一阵腹议,但嘴里却道:“陛下,此民非彼民,我大明北方连年干旱,百姓衣不蔽体饿殍满地,陛下收商税压根就影响不到百姓。 至于所谓的与民争利……不过是说辞罢了,那点钱对那些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温体仁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他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明白人自然明白,装睡的人是永远叫不醒的。 “那朕就要问问了,钱爱卿,既然你们说的民不是那些食不果腹的百姓,那又是指哪些人呢?”崇祯微笑着看向东林大佬钱士升道。 “这……臣也不知。”钱士升分明感觉崇祯的眼神就像毒蛇一样盯着他,不觉额头有些冒汗。 但他心里明白,倘若真的承认了,真就是东林的罪人了。 崇祯笑而不语,又把目光投到了大学士吴宗达身上,吴宗达把头一低躲闪了一下,其他大臣也都左顾而言他。 “钱爱卿。”崇祯皇帝眼神扫了一圈,最终又回到了大学士钱士升身上。 “啊?”钱士升本以为已经糊弄过去了,心里还在暗自庆幸,被崇祯一叫不自觉的显露出自己的紧张。 “朕听说京城食为天酒楼有你家三成份子,不知可有此事?” “陛下!断无此事,臣身为阁臣,怎么会行商贾之道,陛下怎能如此羞辱臣?”钱士升闻言大惊,急忙辩解道。 “朕只是随便问问,钱爱卿这么紧张作甚,是真是假朕自会着人核实。 城东青楼秀文馆听闻是你外甥开的?”崇祯仍旧是一脸笑意,就如拉家常般语气平和的道。 “这……臣实不知,臣下朝就寻我那外甥问问。”钱士升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一阵阵的感觉后背发凉。 “城西的布庄、粮铺,还有南京城内的潇湘馆,你又作何解释? 哼!你们所说的与民争利,恐怕就是与你们争利吧?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这世间竟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钱士升,你可知罪?”崇祯终于装不下去了,笑意一敛站起身来指着钱士升的鼻子怒道。 扑通一声,钱士升再也坚持不住了,跪倒在地头低着不敢抬起来。 既然自己家的家产都已经被摸清楚了,他就算是脸皮再厚也无法再抵赖,仕途肯定是到头了,他只是想不明白崇祯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他低着头偷瞄了一眼温体仁,心中瞬间明了,定是这个油盐不进的老家伙!他恨恨的瞪了一眼温体仁,决定日后再报今日之仇。 “来人!将钱士升给朕杖则四十,押入刑部大牢!” “陛下,臣不服!即便臣是做了些生意,大明律并未规定为官者不得从商,臣又犯了何罪?”钱士升一听杖则四十吓了一跳。 他本来想着顶多也就是被罢免官职,正好他年纪也大了,以后得享天伦也还不错,没曾想崇祯一上来就是杖则四十。 大明的杖则之刑可轻可重,那些没卵子的宦官将杖则玩的炉火纯青,若是不想让人死,莫看大棍挥的威武,打在屁股上顶多也就是皮肉之苦,休息个三两日就无事了。 倘若想让人死,枣木大棍一挥,就是二十棍也能将人活活打死。 “陛下!钱大人虽有错,然数十年为朝廷效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陛下开恩呐!”礼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文震孟跪地请求道。 文震孟一开口,其余大臣从阁老到六部,几乎是全体下跪为钱士升求情,好像如果崇祯不开恩就不是圣君似的。 崇祯一看这阵势心中更怒了,这便是东林党真正的威力,倘若不是他心中明白这群人的无耻,一般人还真的会被唬住。 毕竟诺大的朝廷需要这些人,缺了这些人谁帮他做事。 他们认为崇祯在第一层,然而他却在第五层,此时的崇祯早已不是原来那个睁眼瞎,天下文人千千万,就不信没人来给他当官! “你要罪名,好,朕就给你个罪名,朕上次募捐,你们一个个哭穷,钱士升只在京城就拥有如此多的产业,却只认捐了三千两,这算不算欺君?欺君之罪算不算罪名? 不过朕今日若用欺君来给你定罪,你肯定还是不服,今日朕就让你死的明白! 温爱卿,将你掌握的证据拿出来吧!”崇祯一挥袖,又坐在了龙椅上。 “臣遵旨,经臣查明,天启六年,钱士升收取京城吴之文白银一万五千两,为其谋得食为天酒楼,并占取酒楼利润的三成份子。 崇祯元年,其外甥王化明来京,钱士升指使家奴为其盘下秀文馆,逼死了前东家孙才。 崇祯三年,收取山西范家纹银三万两,为其谋得官府的便利。 崇祯五年…… ……” 温体仁每说出一条,钱士升的气势就若一分,到了后来直接瘫软在了朝堂之上。 朝臣们顿时也都沉默了,所有人都知道,钱士升完了,这些罪名若都是真的,足可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死个十回八回都不为过。 崇祯心里突然舒服多了,就好像后世看到某个贪官落马一样,他痛恨这些国家蛀虫,但那时的他无能为力,可现在,他突然有种庆幸的感觉,仿佛对后世的手机、游戏、互联网一下子失去了兴致。 他现在是大明的皇帝,是一万万大明百姓的皇帝,他要为生民立命,自当从今日始。 想到此崇祯突然又笑了。 “朕常听诸位爱卿说起各种祖制,朕今日突然也想起来一条,还是当年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 高皇帝当年还将此制写入了大明律——贪污六十两,剥皮实草,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说过?” …… PS:不出意外应该是后天改签约状态,诸位倘若要投资的尽快了,应该亏不了,不过投资跟作者没什么关系,也不加人气,纯属友情提醒,另外诸位长的那么帅,记得每天来投投票呀 第7章 其心有罪,其罪当诛 说起这明太祖朱元璋,现任崇祯也是佩服的不行,当过乞丐要过饭,干过和尚撞过钟,后来连和尚也混不下去了,选择豁出去造反。 朱元璋的璋在古代特指一种利器,朱的谐音是诛,他的名字大意便是诛灭暴元的利器之意。 由于蒙元的横征暴敛,朱元璋的父亲朱五四,他的几个兄长朱四四、朱六六、朱七七全部饿死,他的母亲也是受不了饥饿自缢。 朱元璋半生征战,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方有汉人之天下,可以说历朝历代得国之正无出其右。 乃至于朱元璋当了皇帝后极其的憎恶贪官,是以当即立下‘贪腐六十两,剥皮实草’的祖制。 而且朱元璋也确实是如此执行的,凡是被他查明的贪官,全部成了衙门口的人皮旗帜,甚至有过一个案子杀数万人的大案。 要说起来那时的官员也真是惨,每天上朝前甚至都会留下遗书,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天。 只是朱元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贪官越杀越多,可他的子孙就没那般硬气了,以至于这条祖制被朝臣们选择性遗忘。 钱士升等东林党是万万没想到,当今陛下会突然提起这条祖制,钱士升本人一时间面如土色,跪坐在地上抖的跟筛糠似的,嘴里一直喊着求陛下开恩、饶他不死之类的话。 “陛下,大明虽有此祖制,但钱大人却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万望陛下开恩饶其死罪!”东阁大学士文震孟终于坐不住了。 他一打头,其余朝臣大多也跪地求情。 他们希望崇祯如往常一样,看到如此多的大臣集体求情而绕过钱士升,毕竟以往的崇祯皇帝是不会同时得罪绝大多数朝臣的,那样的代价太大了。 可是这次他们却错了,或许一次得罪所有文臣代价不小,但面对大明如今的情况,长痛不如短痛,这些只会内斗的所谓圣人子弟,于国于家无益。 “朕若饶其死罪,又有谁能饶我大明将士不死呢?还有在北方忍受饥饿、战乱的百姓,谁又能免除他们的苦难呢? 尔等在京城拿着朝廷的俸禄,享受着普通人永远享受不到的山珍海味,却不知有多少士兵、多少百姓连稀粥都喝不上。 钱士升贪污的不是银钱,他贪掉的是我大明将士、百姓的性命,其心有罪,其罪当诛! 尔等若再有人替此人求情,当与此人同罪。”崇祯十分不客气的道。 乱世当用重典,但确切的说,他现在太需要银子了,而面前这些东林大佬,全部都是行走的钱袋子。 崇祯的话顿时让诸臣噤若寒蝉,傻子都能看出来崇祯现在正在气头上。 唉,看来钱大人是救不回来了,文震孟心中唏嘘一声,摇了摇头,东林失一依仗,国朝失一柱石,陛下啊,您再如此折腾,大明真的要亡了。 “还愣着作甚?将钱士升押入天牢,等候发落!”王承恩见两个大汉将军还站着不动,很合时宜的道。 钱士升被拉下去后,朝堂上的气氛明显沉闷了很多,诸臣对崇祯仅有的一点好印象也突然荡然无存,一个个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朕今日早朝还有几件事需要告知诸位爱卿,你们总说朕与民争利,如今北方各地旱灾频发,又有流贼肆虐,是故朕打算废除辽饷、剿饷与练饷,免除山西、陕西、河南、山东四地三年赋税,往年所欠税赋也一并减免。 如此,诸位爱卿可不能说朕与民争利了吧?” 崇祯又恢复了刚才的笑意,十分平和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要么饿死,要么造反还有机会活命,只要不傻,是个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他十分清楚李自成那群人为什么越打越多,实在是这四个行省连年闹灾,税赋再加上朝廷加派的三饷,百姓们早就活不下去了。 只有免除重灾区的赋税,给这些困苦的百姓以活下去的希望,一切还可能会有转机。 在这块土地上,华夏民族的百姓其实是最坚韧的,历朝历代中,只要百姓不至于饿死,基本上就没人会选择造反,崇祯皇帝深知这一点。 “陛下,朝廷财政本就捉襟见肘,倘若免去三饷和四地的所有赋税,朝廷如何供应九边将士?此举万万不可呀!”户部尚书侯徇急忙奏道。 “所以商税是肯定要收的,此事朕意已绝,诸位爱卿只需尽快商谈出一个合理的章程来,此事无需再议。 另外朕昨日去京营,发现京营竟已糜烂如斯,朕意提拔孙传庭为京营提督整顿京营,黄得功、周遇吉为京营参将,吏部这几日尽快为这三位爱卿办理相关事宜。 还有,朕打算重开厂卫,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提任司礼监掌印,兼领东缉事厂都督,锦衣卫现任指挥使骆养性贪腐成性即刻罢免,由锦衣卫指挥佥事韩山河接任。”崇祯想了想又道。 崇祯一连串的任命差点把朝臣们给打蒙了,商税且不说,京营也暂可不提,重开厂卫对他们的冲击可太大了。 他们费尽心机才让皇帝裁撤东缉事厂、荒置锦衣卫,这才几年时间,又要重开了? 资历比较深的朝臣似乎回想起了天启年间厂卫的恐怖,那时候街边的小贩、甚至妓院的龟公都可能是东厂的番子或者锦衣卫的密探。 他们无孔不入、无处不在,探听一切皇帝想要探听的消息,锦衣卫的酷刑到如今仍能让他们闻之胆寒。 可以说厂卫几乎是东林党人的噩梦,多少同僚进了锦衣卫诏狱的大门,就再也没出来过。 断然不能让陛下重开厂卫,为此要不惜一切代价。 中极殿大学士吴宗达与同是阁臣的礼部侍郎文震孟对视一眼,又悄悄扭头看了看吏部的谢升、户部的侯徇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同样的担忧。 “陛下!厂卫祸乱朝纲致使民间百姓闻之色变,断然不可重蹈覆辙,魏晨斗胆,望陛下收回成命!” “望陛下收回成命!” 这下几乎所有的朝臣都跪倒一地,意见出奇的一致,就连一些不属于东林党的朝臣也都加入了反对的行列。 “朕只是告知尔等,并非是与诸位商量,此事无需再议,倘若无其他事,就此退朝吧!”崇祯哪里肯听他们聒噪,这些朝臣为何如此怕厂卫,没人比他更清楚。 “倘若陛下执意如此,臣……请辞!”文震孟陡然抬高了音调,大声道。 “臣请辞!”其他朝臣异口同声道。 …… 第8章 光杆皇帝与光杆首辅 多么熟悉的一幕,东林党人的究极大招——群臣死谏! 内阁、六部、六科、督察院……除了个别的朝臣还站着外,其余跪倒一地。 自古以来,但凡是群臣死谏的,皇帝即便仍然不肯收回成命,也绝不敢一下子把所有朝臣都推到自己的对立面,更别提是群臣集体辞职的。 多少年来,东林党人这一招几乎是屡试不爽,诺大的大明没有他们,皇帝怎么能玩得转? 崇祯本来都打算退朝回乾清宫了,看到这阵势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同时心里窝了一股火儿。 温体仁的脸色就更差了,甚至一直悄摸的给崇祯使眼色,意思是厂卫和商税可以暂缓一下、从长计议。 崇祯白了一眼温体仁,心里的怒气更大了。 “朕……准奏!温爱卿负责办理交接事宜,退朝!”崇祯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嗓子,随即甩了一下袖子出了皇极殿。 温体仁傻了,他本以为但凡有点理性,这时候都该先缓和一下,毕竟来日方长,譬如各退一步,厂卫的事先搁一搁,先把商税的事儿敲定,至于厂卫,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是吗? 跪倒一地的官员也傻了。 他们这一招不是第一次用,从万历皇帝的国本之争,到天启皇帝斗魏阉,几十年来都没有皇帝敢直面群臣死谏。 即便是擅权专政杀人如麻的魏忠贤,遇到这种阵势也都选择各退一步,可如今……他们……这就被集体卸任了? “吴大人,陛下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等真的要离开朝堂吗?”督察院一个佥都御史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结局,摸着身上的官服,脸上写满了不舍。 群臣死谏一般都是由内阁成员牵头,六部大臣附和,其余中低级官员只不过是为了壮大其声势,毕竟他们能爬上来,全是靠着上头的人提点。 可如今倒好,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却因为一时气愤被一撸到底了。 中极殿大学士吴宗大看都不看这佥都御史一眼,回头扫视了仍在站着没有跟他们一起死谏的温体仁等数个朝臣道: “哼!君是昏君!臣是佞臣!大明在尔等手里,迟早要亡!”说完,吴宗大头也不回的便出了皇极殿。 王应雄、文震孟等阁臣互相望了一眼,也都是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去。 不大会儿,刚才还热闹非凡的皇极殿就变的冷冷清清。 “温大人,陛下今日所为,是否是你的建议?”督察院现任左副都御史杨嗣昌沉着脸问温体仁。 杨嗣昌虽然看东林党人不顺眼,但同为朝廷命官,在大是大非上还是能分出轻重的,一下子罢免这么多京官,这在开国以来都是没有的事。 而按照他对崇祯的了解,肯定是受到了人的蛊惑,目前看来,这个人肯定是当朝首辅温体仁无疑了,所以他的语气一点没客气。 “你可太高看我了杨大人,本官哪有这本事?实不相瞒,本官确实提前得到了陛下要收商税的消息,可并不知陛下还要同时重开厂卫,更别提陛下竟然敢直面群臣死谏! 唉,事到如今,本官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温体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 厂卫属于皇帝专属的监察机构,严格意义上厂卫的任命并不需要群臣的同意,而且在崇祯心中,厂卫是必须尽快张罗起来的,所以压根也没跟温体仁说。 温体仁叹气则是因为今后可能名声不保了。 今日他不仅带头建议收取商税,还当众揭发了钱士升,东林党人肯定恨之入骨。 东林党人遍布大江南北,天下士子皆以其为榜样,以后民间对他的口诛笔伐百分百少不了,只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陛下怎能如此?一下罢免这么多朝臣,朝廷如何运作?天下举子又如何看?实在是太草率了!”杨嗣昌满脸愁容,跟温体仁一边出皇极殿一边道。 “下官也觉得陛下有点不对劲儿,陛下三日前还好好的,听说是前些日子劳累过度晕倒了,两位大人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脑子烧坏了?或者是中了阴邪之类的蛊惑?”户部侍郎李邦华跟在二人后头小声道。 这年月迷信思想很重,比如若是出现地震、洪涝等大灾,不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首先都会想到是不是上天震怒,皇帝甚至因此还得发罪己诏。 但温体仁杨嗣昌明显不同意李邦华的说法,只是摇了摇头甚至连回话都没有。 说起来李邦华这个人也真是够可以的,既不受东林党人待见,也不受其他官员待见,入朝以来几次三番的被去职回家。 “不过诸位也不用太过担忧,依本官来看,应该会有一些人会留下来的。”温体仁想了想道。 他与东林党打交道几十年,或许内阁六部等重要部门那些人会真的请辞,但其他衙门的低级官员却不见得会。 不是他小瞧这些人,没有人比温体仁更懂东林党了,毕竟寒窗苦读十数载,好不容易才做了官,又有谁舍得因为一时意气放弃所有。 温体仁与杨嗣昌、李邦华等人作别后独自回到内阁办公所在的文渊阁,此时其他几个阁臣都在奋笔疾书,想来是在写请辞奏疏,温体仁进来不仅没有一个人打招呼,还都怒目而视。 这时从外头进来一个小黄门,这小太监给温体仁拱了拱手,趴到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后便又匆匆离去了。 “温大人,请用印吧!”吴宗达把文书往温体仁桌案上一扔,语气不善的道。 “吴大人,你我共事也十几年了吧,何必如此意气用事呢,不如在下去找陛下说说……” “不必了,老夫羞于尔等为伍,请用印吧!” 温体仁还想挽留一下,谁料吴宗达并不领情,与此同时王应雄和文震孟也相继走来,把请辞文书往桌案上一扔,便转身开始回去收拾自己东西。 “唉!”温体仁叹了口气,只得从身上摸出自己的首辅印章,无奈的盖了上去。 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也不理睬温体仁各自抱着一摞书籍就要出文渊阁。 “三位大人,刚才陛下传来口谕,所有请辞官员三个月内不准离京,还望三位大人知晓。”温体仁见三人如此无情,突然想起了刚才传信小黄门的话,十分平静的说道。 吴宗达三人的步伐明显一滞。 “哼!温大人好自为之吧!”吴宗达扭头说完,头也不回与文震孟等两人出了文渊阁。 诺大的文渊阁片刻便只剩下温体仁一人。 只不过他也没安生多久,不大会儿功夫六部的官员也带着请辞文书而来…… 温体仁从上午忙到下午,终于处理好了所有请辞的官员相关事宜,一个人坐在文渊阁内略微有些发呆。 内阁只剩他一人,六部除了兵部剩下俩侍郎也全军覆没,督察院也只剩下杨嗣昌一人…… 毫不留情的说,现在的崇祯几乎成了光杆皇帝,而他也成了光杆首辅,代价之大不可谓不高。 唉,陛下倒是出气了,以后可怎么办呢?温体仁站在窗前望着外头眉头紧皱。 “温大人,陛下有旨,召您入乾清宫议事。” …… PS:在历史上,温体仁确实有被东林党人黑的很惨,就是因为温体仁当年斗倒了东林党魁钱龙锡、钱谦益等人,再加上钱士升,姑且算他们江南三钱吧! 第9章 新领导班子 当温体仁到达乾清宫时,大殿外头已经来了好几个人。 除了早朝后聊过几句的杨嗣昌和李邦华外,还有从西山大营赶过来的孙传庭、黄得功、周遇吉,除此之外还有个身着飞鱼服的中年人,想来应该是早朝时提到的新任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了。 王承恩见人都来齐了,请示了崇祯皇帝后,将人都召进了乾清宫东暖阁。 暖阁内烧着炭炉子暖烘烘的,众人见了崇祯后先后行礼,崇祯摆了摆手,示意都坐下说话。 温体仁和杨嗣昌对视一眼心中惊讶,大明皇帝召见臣子一般都是选择在天台,只有召见较为亲近的人时会选择乾清宫。 毕竟乾清宫是皇帝的寝宫,得到召见的人也大多与有荣焉。 但这次不仅是在乾清宫,而且还是在东暖阁,东暖阁是什么地方,说白了就是皇帝睡觉的地方,是很私密、安全规格最高的地方。 温体仁、杨嗣昌、孙传庭还好,毕竟是文官,修养还不错,大老粗黄得功和周遇吉哪见过这场面,平日里基本就是打打杀杀、天天与大头兵们呆在一块,就是连皇帝也没见到过几次,是以两人穿着武官服扭扭捏捏的活像丑媳妇见公婆。 暖阁中摆着一张雕琢考究的花梨木长桌,长桌的一头放了张盖着锦黄色围子的大椅子,两旁各摆着四把四方椅,看这布局很显然也是崇祯临时起意。 “朕召你们来,是想就目前朝廷的状况,商议一下具体的对策,都坐吧。”崇祯说完自己坐在了顶头的大椅子上。 明朝时就算是在乾清宫议事,也基本是皇帝坐在龙椅上,然后大臣坐在大殿两侧的椅子上,基本没有说君臣都围着一张桌子坐在一起的。 事实上崇祯压根没想那么多,一来这么坐着像开会的样子,二来外头太冷,自己早朝时坐那龙椅就够别扭,实在不想开小会还弄的那般正式。 不过崇祯的这个做派着实让温体仁等臣子暖心,这代表着陛下已经将他们当做了心腹。 温体仁资历、官职最高坐在了崇祯的左手边,而其他几人则按照自己身份左右各自坐着,唯独空下崇祯右手边的位子。 “杨爱卿,来这边坐。”崇祯眉头皱了一下,指着自己右手边的位子道。 杨嗣昌吓了一跳,他现在的官职是督察院左副都御史,正三品,论官职的话虽然也不算低,但跟太子太师、内阁首辅温体仁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所以也没敢托大。 “谢陛下。”杨嗣昌谢礼后这才忐忑的坐在了崇祯的右手边。 “王大伴儿,你也坐过来听听,待会儿还有差事交给你。”见王承恩站在殿门口侍候,崇祯皱了下眉头道。 乾清宫周围他早已安排好了两百多个大汉将军,都是王承恩一一挑选出来的好手,他皱眉是因为王承恩这厮主仆观念太重。 “是,奴婢遵旨。”王承恩心里感激,踏着小碎步走到崇祯身后就不再动作。 最近几天王承恩一直守在崇祯身边,他发现崇祯是真的变了,这几天不但没有因为宫里的各种杂事苛责于他,时常还关切的嘘寒问暖。 今日又将他升任了四司八局十二监中最重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还提领了东缉事厂提督,这是多大的信任,乃至于王承恩觉得这辈子就算为陛下战死也值了。 “朕叫你坐下,那边不是还有椅子吗?赶紧的,还有要事要谈。”崇祯催促了一句道。 他不认为太监有多么卑下,在人格上也没觉得王承恩比其他朝臣低,事实上十年后京城城破时,东林官员都在给李自成写信劝进,唯独紫禁城内三三两两的太监还在跟闯军拼刀子。 都是一块上过吊的好兄弟,这厮基本是被封建思想给浸染透了,崇祯自己也没信心能将这厮调教过来。 “这……”王承恩是真的有点进退两难了,但被崇祯瞪了一眼后还是选择坐在了信任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的旁边。 阉人本来就被文武大臣瞧不起,这种观念是根深蒂固的,他一开始迟疑也是因为这点,而且他分明从杨嗣昌等人的眼中看出了不经意的嫌弃。 “好了,人都到齐了,温爱卿先说下今日去任官员的情况。”崇祯率先开口道,他终于有了后世开会的那种感觉了,不过这次他是大BOSS,手两边全是他的打工仔。 “回禀陛下,经臣统计,今日共去任官员一百八十四位,包括内阁、六部的绝大部分官员,以及科道、五寺、督察院、翰林院的部分官员。 后续可能还有各行省布政使司等地方官员请辞,请陛下知晓。”温体仁沉声道。 情况果然如温体仁所料,除了内阁、六部那些东林老人外,其他衙门的中级官员大多没有选择请辞。 “怎么才这么点人?朕记得早朝时那阵仗,至少得有数百人吧?”崇祯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听错了。 京官大约有一两千人,虽然品级低的官员没有资格入皇极殿站班,但每次早朝起码也有三四百人,皇极殿内固然装不下,但皇极殿外皇极门可每次早朝都排的满满当当的。 崇祯这话一说完反而轮到温体仁等人皱眉了。 什么话!敢情陛下是真想罢免所有朝臣吗? “陛下,或许这些朝臣有其他想法。”温体仁只得回答道。 听闻此言崇祯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就是贪图官位吗,心中不禁对这些东林党人更加鄙视,早上嗷嗷的那么响亮,下午就来真香定律。 “不管他们了,下面朕说下具体安排。”崇祯放下对东林党人的鄙视正色道。 杨嗣昌等人闻言各自都坐直了身体,因为他们都知道,或许属于他们的时代就要来了。 “王承恩准备拟旨,召三边总督洪承畴进京,提任兵部尚书、太子太师、东阁大学士。 杨嗣昌提任督察院左都御史、建极殿大学士。 召陈奇瑜进京升任户部尚书、太子太师、文华殿大学士。 提任李邦华为吏部尚书,十日内补齐五品以下官员空缺,其余六部主官由温体仁、杨嗣昌、李邦华商议举荐,各部侍郎则由各部尚书举荐。 召卢象升领天雄军进京,任兵部左侍郎,另做派遣。 京营提督孙传庭调任兵部右侍郎、以总督之职节制陕西、山西两省,新组建一支军队是为秦兵,兵额五万,三日后赴任。 提任石柱宣慰使秦良玉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云贵川三省总督,白杆兵兵额扩编至五万。 调任总兵曹文诏驻湖广、总兵贺人龙驻河南,周遇吉提任总兵衔兼领京营提督。 腾骧四卫营改组为勇卫营,黄得功以总兵衔兼任勇卫营提督,兵额一万二,入京城内城驻防。” 崇祯噼里啪啦一连串的任命压根没有给在座的几位思考的时间,王承恩则担任起了书记官,手里捏着根毛笔奋笔疾书。 他才不管这些任命有多么惊世骇俗,只要是崇祯的命令,他都会坚定不移的去执行,并且不打任何折扣。 最后还是年老成精的温体仁先反应过来,带着颤音低声的问了句: “陛下,这样安排……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 …… 第10章 秦兵、天雄军、白杆兵 何止是草率,简直是胡来! 刚才的所有任命几乎全是越级提拔,这在有明以来都是极为罕见的。 大明官员尤其讲究资历,一个官员从寒窗苦读到秀才、举人、进士及第,而后进翰林院,下放到地方任正七品县令,而后根据政绩一级一级往上升,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的官员都是这个流程。 即便是有人越级升迁,也基本都是中低级官员,而且还会被其他官员瞧不起甚至产生矛盾。 譬如真实的历史上,杨嗣昌就是这么个被越级提拔过的高级官员,造成的结果就是朝中不少人看不上眼。 他针对农民军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策本来是十分有效的,如实执行的话基本上李自成、张献忠就得玩完,奈何卢象升、曹文诏手握兵权的将官都与之不合,导致后来兵败自杀,如此可见越级提拔的弊端。 其实相比其他几条,这还是小问题,腾骧四卫营改组入驻内城、天雄军入京扩编、孙传庭组建新军、秦良玉越三级总督三省,也扩编。 银子呢?粮食呢?武器装备呢? 陛下该不是不知道养兵、练兵有多费银子吧? 以边军为例,一名步军月饷银是一两二钱银子加半石大米,一套盔甲外加战刀需要六两,如果是工部打造则需十两。 按朝廷折价一石大米一两银子(实际上物价很贵,经常一石大米需要一两多银子,尤其是北方大灾,粮价更是离谱),盔甲战刀算作用四年,折合下来养一个步兵一年至少需要二十九两。 骑兵就更贵了,月饷银一两五钱加半石大米,盔甲按照步兵价格来算,战马达多从宣府大同购入十五两一匹,内地军马消耗的标配是一天一束十斤的草,两三升豆,一年需要三百六十束草,十石豆,战马顶多用三四年,折损率很高。 养一个骑兵一年就需要饷银十八两加军马折耗十八两,再加上盔甲战刀,至少需要四十两。 粗略算下来一万步军一年共需二十九万两,一万骑兵共需四十万两。 就这还只是常态花钱,平时哨探、训练都有犒赏银,姑且平均算一年二两,如果要调兵作战,开拔费用不提,粮食和草料、豆料的消耗都要增加,招兵安家费五两,战死抚恤十五两…… 陛下你这一下子就要征兵至少十万,全按步兵算一年就至少需要三百万两,再加上还有九边将近二十万军队,还有关内京营兵、各地卫所兵…… 咱大明一年多少岁入,陛下你心里没个数吗? 崇祯把温体仁等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他当然知道征兵要花钱,更知道这次的越级提拔定然会震惊朝堂,但那又怎么样,非常时期就要行非常手段。 提拔的这些人中除了韩山河他还不太熟外,其余人都在他整理出的那份名单中,在明末这些人都绝对称得上能人。 尤其是杨嗣昌和洪承畴,在崇祯心里都是统帅级别,武能上阵杀鞑子,文能提笔搞内政,少有的全能型人才。 在真实的历史上,杨嗣昌还有个旁人没有的优点——不怕背黑锅,非常得前任信任,但奈何前任实在不给力,杨嗣昌最终因为背黑锅而死。 洪承畴这厮虽然有污点,但崇祯也打算勉强接纳,实在是他现在太需要人才了,况且倘若不是山穷水尽,没几个大将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毕竟建虏能给的,不可能比他给的更多。 忠诚这东西,不是天生就有的,崇祯心里清楚,身为皇帝,应该懂得在什么局面用什么样的人。 相比于洪承畴、杨嗣昌这类全能型人才,孙传庭、卢象升的能力更体现在战术层面,譬如镇守一方的统帅以及独自指挥一场大战的能力。 在内政上洪、杨二人虽也很厉害,但相比于专门搞内政的温体仁来说又略有不如。 除此之外,目前在前线统领大军的五省总督陈奇瑜,统帅能力虽然不错,但却更适合做参谋,顺便接下户部的重任,当个全职的参谋和后勤总管。 这些人首先都不是东林党,其次也并非同一派别、或者同一系统,对农民军有主剿的,也有主抚的,对建虏有主战的,也有主和的,更方便崇祯皇帝来制衡。 还有就是石砫宣抚使秦良玉,这位女将军尤其被崇祯皇帝看重,在明知道丈夫被朝廷阉党陷害致死的情况下,终其一生仍旧忠心耿耿的为大明而战。 秦良玉胆智过人,擅长骑射,又擅长作文章,她所组建的军队白杆兵,号令严明皆为敢战之强兵,是明末除辽东关宁铁骑外,仅有的几支能与鞑子血拼还能取胜的军队之一。 她的兄长秦邦屏、秦邦翰于泰昌元年战死于浑河,兄弟秦民屏战死于奢安,儿子马祥麟战死于襄阳,儿媳张凤仪战死于安阳,侄子秦拱明战死于沙普…… 什么叫满门忠烈,明亡后举家死国者可称之,为抵御外辱而流尽最后一滴鲜血者,更应称之。 只可惜秦良玉为大明散尽家财、征战一生,最终也只是遗憾终老,可谓令人唏嘘。 崇祯知道白杆兵在浑河血战之后已经消耗殆尽,他现在打算去弥补这个遗憾,让秦良玉、让白杆兵、让所有不屈的人得见大明中兴、得见万民安泰。 至于黄得功之于勇卫营,本就是崇祯八年时整顿腾骧四卫营而来,崇祯皇帝只不过把这一步提前了。 还有孙传庭之秦兵更是如此,他本来想着让孙传庭代为把京营练一练,奈何早朝出了这档子事儿,为了大局,只得将其直接派往山陕驻边了。 勇卫营、秦兵外加卢象升的天雄军和秦良玉的白杆兵,可称得上是明末最强的军队,如果不是朝廷的后勤补给跟不上,外加上东林党人无休止的内斗,大明有这些部队,绝不至于便宜了黄台吉。 大明实在是有无数个机会翻盘,但又实在是自己把自己逼入死局。 …… PS:查资料耗费好多时间,希望看书之余,也能让书友们多少了解点古代知识。 第11章 俺也一样 至于李邦华的任命,也非崇祯随便为之,其人为官四十余载,屡次被东林党人折腾的去职归乡,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外城时,也曾以文人之躯登上内城为大明流血,城破之后举家投缳而绝,可称忠烈。 在作为上也算是可圈可点,历史上整顿京营的活儿就是李邦华做的,只不过当年在京营狠查贪腐,查着查着查到了上面,又被东林党人和勋贵联合打回了老家。 之所以任命其为吏部尚书,也是因为他的性格,其人不贪不腐油盐不进,怼天怼地怼皇帝,东林党人不待见,勋贵宗室也不待见,就连前任也不待见他。 这样的人简直太适合做吏部尚书了,毕竟吏部尚书手里掌控着中低级官员的任免考核,若是落在善于钻营的人手里,则又是可能结成朋党。 也正是由于吏部职权过大,所以基本吏部尚书不入内阁。 “银子的问题暂且不提,朕会在近期解决。”崇祯皇帝云淡风轻的道。 “可是陛下……”温体仁心里想说大言不惭,顺便问问如何解决,毕竟数百万两白银几乎是大明一年的岁入,如今边军已经出现了欠饷问题,哪里有空余银子再征兵,可一张嘴又没敢说出来。 “陛下,微臣官职低微,何德何能担此重任,望陛下三思呀!”见温体仁欲言又止,杨嗣昌却是再也忍不住。 他先前的官职是督察院右佥都御史,不过是正四品官职,一下子越级成为督察院都御史,正二品,与各部尚书同一品级,不止如此还一下子入了内阁,任是杨嗣昌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陛下会如此厚待他。 毕竟受当年他的父亲的连累,他在朝廷里一直被东林党人冷嘲热讽,他也一直因为此事耿耿于怀。 “微臣……微臣也觉得太过草率,应当循序渐进。”李邦华瓮声瓮气的道。 他不是不想升迁,事实上距离上次被贬回老家也才不过一年多而已,他只是不想被越级提拔,没有履历的官员是会被同僚耻笑的。 “望陛下三思!”黄得功和周遇吉对视一眼,也齐声道。 二人武将出身没啥文化,但看上头的三个文官都推辞不受,也觉得一下子升为一营主将心里扑腾扑腾的没有底气。 只有新任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心中冷笑,暗骂这些人虚伪。 崇祯对此毫不在意,这些臣子什么表情他都看在眼里,他们的能耐也完全能胜任这些职位,这就够了。 至于旁人的说辞,为何总要在乎旁人的说辞呢?更何况他身为皇帝,谁敢嚼舌根,他大可以割了这人舌头看他还嚼不嚼。 “杨爱卿,朕这几日反复思量,当年你父杨鹤之事,责任应在朝廷,而不在你父杨鹤,既然是朝廷之过,就不该你父亲来承担过错。 是以朕今日下午已拟旨为你父杨鹤平反,你父年事已高,等过些日子接回来便在家颐养天年吧!”崇祯想了想道。 说起来这也是前任干的没脸之事,当年陕西流寇初起,朝廷内便有主剿派和主抚派,最终前任选择招抚。 而负责招抚流寇的便是杨嗣昌之父杨鹤,杨鹤本是个正直清廉的好官员,他深知这些流寇造反皆因饥饿,饥饿皆因无地可耕,只要朝廷下旨招抚,给予他们土地和良种,流寇之疾定然可除。 奈何朝廷掉链子,只给了杨鹤十万两银子和两万石粮食,要知道当时紫金梁、八大王、高迎祥、曹操、李自成聚匪成寇,足足有七八万人,十万两银子怎么够,两万石粮食怎么分? 况且朝廷也不肯解决士绅侵占的良田,导致这些人刚一接受招抚,拿了银子和粮食后就复叛。 这事儿按理说不该怪罪在杨鹤头上,毕竟是前任点的头,但朝廷需要个替罪羊,东林党人又不敢把这罪名安在前任头上,于是三边总督杨鹤被下狱论死。 当年刚入京为官的杨嗣昌闻讯后三次上疏请辞以代父罪,前任便免除了杨鹤的死罪,改为流放,这事儿一直让杨嗣昌耿耿于怀。 崇祯知道杨嗣昌是个大孝子,所以决定纠正前任的错误,也算是给杨嗣昌的一个恩情。 可谁知杨嗣昌刚一听崇祯的话,眼睛直接就红了,站起身来直挺挺的跪在崇祯面前,嚎啕痛哭,边哭边道:“臣代家父……谢陛下……圣恩,臣此生必肝脑涂地……为陛下效死!” 父亲杨鹤之事一直是杨嗣昌的心病,每每想到自己在京城吃得饱穿得暖,而父亲却在千里之外流放之地受苦便心如刀绞。 文官最在意便是名声,可怜他的父亲一生为官清廉,却被安上个无能的骂名遭后人耻笑,他自己都能想到他的父亲在流放之地该多么痛苦。 如今崇祯皇帝为他的父亲平反,怎能不让杨嗣昌感恩戴德。 “杨爱卿请起,此事本就是朝廷之错,朕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待国库宽裕,朕再另行赏赐。”崇祯皇帝微笑着道。 以后还指望人家为自己玩儿命加班,该给的恩情不过是举手之劳。 “温爱卿,朕今日晋封你为太傅,望温爱卿今后为朝廷表率。”安抚了杨嗣昌,崇祯皇帝又对还在为征兵饷银问题大皱眉头的温体仁道。 温体仁闻言更是吓了一跳,太傅位列三公,是所有文官毕生所能达到的荣誉巅峰,大明三百年来几乎都是死后追赠,活着被授予三公的文官仅有万历朝的张居正一人。 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和恩宠啊! 温体仁如今已年过六十,修身养性之功力早已炉火纯青,鲜有能有什么事能让他失态,但闻听此言却突然兴奋的老眼泛红。 “老臣……” “呵呵,温爱卿不必如此,如今大明内有天灾流寇,外有强敌环伺,朕还指望老先生为朕出谋划策呢!”崇祯笑着为温体仁免礼。 说来也挺可笑的,大明文官有实权者最高品级不过是各部的尚书,正二品。 而内阁成员虽然位高权重,但大学士的品级却只有正五品,但却让所有朝臣挤破脑袋想进去。 三公之职虽然是正一品,但并不像内阁大学士般有实权,只是个名誉性的称号,但却是所有文官毕生的追求。 温体仁一生为官清廉,不结党,不营私,也没有任何其他不良传闻,像这样的人一生所求不过是名声。 崇祯也不是吝啬之人,况且对于他来说,一个称谓而已,举手之劳都算不上。 “如此,以后国朝重事,朕便仰仗诸位爱卿了!”崇祯安抚了温体仁后道。 “谢陛下圣恩!臣愿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温体仁、杨嗣昌、孙传庭、李邦华先后谢恩。 见文臣中几个上官都起身谢恩,周遇吉二人反应慢了半拍,也起身道:“咱也谢陛下隆恩,只需陛下一声令下,刀山火海,周遇吉绝不皱眉!” 二人都是军伍出身,说不出文官那般文纠纠的话来,周遇吉还好点,至少认识几个字,就率先开口道。 黄得功脸都憋红了,除了打仗,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还写不全,支吾了半晌道:“俺也一样!” “哈哈哈!诸位爱卿都请起吧!”温体仁、杨嗣昌等人听了直摇头,崇祯却哈哈大笑不以为意。 文臣武将各自有各自的用处,倘若武将们都学会咬文爵字之乎者也,对于朝廷而言算不得什么好事,崇祯更喜欢那些勇猛无畏心直口快的真汉子。 “下面朕说一下锦衣卫和东厂的安排,此事关乎未来两年国库的开销。”众人落座之后,崇祯略作沉思后道。 在后排待了半晌甚感无聊的韩山河闻言精神为之一振。 …… PS:你们长的那么好看,为什么都不给我投票啊,求月票、求推荐票啊。 第12章 卸磨杀驴 当年前任听从东林党人的建议,裁撤了东厂,搁置了锦衣卫,一转眼七年过去了。 没有人比韩山河更明白如今的锦衣卫有多少落寞。 鼎盛时期,锦衣卫全员足有六七万人,当年锦衣卫办案多么威风,只要往衙门口一战,上可令百官战栗,下可止小儿啼哭。 现如今呢? 除了大汉将军所属的一个千户所还在宫里担值外,衙门落满灰尘也无人打理,一应锦衣卫官员只能天天借酒消愁,时而见到朝廷官员还会被人讥讽。 韩山河每每去衙门点卯,看到衙门口成祖皇帝御批的牌匾心里就难受,他在锦衣卫呆了十几年了,最近几年感觉人都快待废了。 直到昨日司礼监的王公公寻到他,他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七年了,他等这个机会七年了。 “锦衣卫如今还有多少人手?”崇祯皇帝问向韩山河。 此人是王承恩举荐的,锦衣卫搁置七年,多数官员沉沦、自暴自弃,早已没了当年的谨慎和豪气,譬如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骄奢淫逸无恶不作,甚至跟一些朝廷官员勾结,时常勒索受贿京城内的商贩。 唯有指挥佥事韩山河每日照常去锦衣卫衙门坐班,王承恩也调查过此人,心思缜密也没什么污点,是以举荐给了崇祯皇帝。 “回禀陛下,在册的锦衣卫上下官员、缇骑还有四千余人,倘若给微臣五日时间,微臣可征召前些年去职的老人,预计还可召回至少三千人!”韩山河站起身来兴奋的道。 既然要重开厂卫,他早知道崇祯要问些什么,锦衣卫衙门的档案昨晚他就翻了好几遍。 “朕要的是可用之人、可信之人,滥竽充数的一概不要,你需好好甄别,另外东缉事厂裁撤已久,人手上欠缺过甚,暂调两个千户所至东厂听命。”崇祯沉吟片刻后道。 厂卫本就关系密切,历史上东缉事厂衙门成立时,除了提督太监外,下属的掌刑千户、理刑千户甚至番子,都是从锦衣卫直接调派人手,崇祯如此安排也没什么毛病。 其实主要还是崇祯太缺钱了,想靠厂卫捞钱就得先有人,想征召人手又得有钱,想让征召来的人忠心,更离不开钱,这就如一个套娃。 “是,微臣谨遵圣命!”韩山河回道。 没有王承恩的举荐,他或许还是个小小的指挥佥事,借调点人手给东厂正好还了这人情,完全不算什么大事儿。 “你或许没听明白,朕现在虽然要重开厂卫,但暂时却没有多余的银子供你们二人驱使,然而朕接下来要说的事又事关重大,也没多少时间给你准备。 办砸了的话……不仅锦衣卫会被裁撤,朕还会诛你九族,当然,倘若你认为做不到,朕不怪你,今日去职归乡即可。”崇祯话锋一转冷厉的道。 要解决当下的困境,必须行霹雳手段,而这一招足可让全天下震惊,要么东林党人死无葬身之地,要么他崇祯遗臭万年,所以崇祯不得不慎重。 还有一点也是崇祯想考验一下这个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看看他的魄力以及办事能力,想重新整合锦衣卫,想征召回锦衣卫去职的老人,还是在没有银子的情况下,难度确实不小。 “臣听明白了,臣愿意全力以赴,倘若事情办砸了,臣自当饮刀诏狱,不劳陛下费心!”韩山河虽然心中忐忑但仍旧字字铿锵的回道。 自古富贵险中求,权力也同样如此。 “坐下吧,下面朕来做具体安排。”崇祯摆了摆手示意韩山河落座。 “朕打算将顺天府之商税收归内帑,由东厂主导收缴事宜,按照商铺功用可分为三级,关乎百姓衣食住行的铺面收取其利润的一成。 酒肆、茶楼、珠宝奢侈品类的店铺收取利润的两成,青楼、娼馆等场所收取其利润三成。 朕要你查清楚京城内所有商铺的账目,不可多收,更不可少收,谎报账目者直接查封店铺,掌柜压入东厂大狱,所有财产充入内帑。”崇祯似乎早就考虑好了,直言道。 温体仁后背一阵发凉,他似乎知道陛下要怎么解决国库困境了。 但他并未发言,因为此事很明显崇祯并未想与他们商议,而是直接下的命令。 “奴婢遵旨!”王承恩起身行礼道。 “此事倘若办好了,朕自会不吝赏赐,也教你对手下有些交代,但记住了,这些银子对朕很重要,谁敢中饱私囊,朕诛他九族。”崇祯言辞平和但话却很重。 “奴婢知晓,奴婢若误了皇爷差事,自去头颅以谢罪。”王承恩咬着牙道。 这是皇爷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拼了老命他也得办好。 “至于锦衣卫,那钱士升可提领至诏狱,怎么做朕不管,朕要你以此人为突破口,查出所有京城官员的贪腐记录,包括但不限于贪污、受贿、营私,尤其要重点照顾今日去任之官员,凡是查明家中存银超过十万两的,或者其家族产业超过十万两的,都必须有罪,韩爱卿,你可明白?”崇祯盯着韩山河的眼睛沉声道。 韩山河还没表态,李邦华、杨嗣昌等人不觉的咽了口唾沫,而温体仁现在不止是后背发凉,额头都冒了冷汗。 凡是家中存银超过十万两之大臣,都必须有罪,这是什么道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样真的好吗?要遗臭万年的呀陛下! 温体仁和杨嗣昌想出言劝谏,但却被崇祯摆手阻止。 “朕知道你们心中想什么,大明之积弊百又余年,早已病入膏肓,不下猛药不可救治一二。 至于朕之名声,国都要亡了,要这身后之名又有何益? 朕也知诸位爱卿甚为看重身后之名,可亡国之君、亡国之臣难道不更令人羞耻吗? 况朕取今日所为是为了救国,是为了让大明一万万百姓脱离苦海,天下读书人几何?百姓又几何? 公道自在人心,朕不信朕的一万万子民敌不过区区腐儒,天下悠悠众口,邪不压正。”崇祯冷笑着道。 温体仁与杨嗣昌、李邦华对视一眼,心中还是忐忑不已,国朝三百年何曾见过如此对待朝廷命官者? 说难听点这叫卸磨杀驴,以后谁还敢入朝为官呢? 崇祯将几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他略微有些失望,读书人多少有点妇人之仁,他瞧着那韩山河就不赖,一脸兴奋的好像吃了西地那非。 “诸位爱卿不会以为这些官员真的无罪吧?”崇祯笑道。 …… 第13章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大肆株连虽然骇人听闻,但崇祯却觉得这些官员都是罪有应得,即便是真的错杀了几个官员,也算不得什么。 北方诸省每天饿死的人成千上万,又有谁为他们叫冤?还有那些被流寇屠戮者、被士绅豪强欺压至死者,若说可怜人,天下多了去了。 倘若死几个无辜官员可换回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崇祯会毫不犹豫的说,去特么的,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所以你安心的去吧。 崇祯之所以如此笃定,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大明极为不合理的薪俸制度。 以正七品的县令为例,月薪俸是七石五斗,折合后世差不多一千来块钱,就这县令还要分成好几份,因为县衙请的师爷、典史是需要县令自己掏腰包的。 除此之外还有自己一家老小的吃穿住行用,更可怕的是老朱家还挺喜欢以物折俸,县令时常领回家的要么是一车布、要么干脆是好几车木头。 这是低级官员,那么高级官员呢,手握实权的各部尚书,正二品大员,月俸也不过七十二石,而他们要养的人可就更多了。 定下这规矩的自然是大明开国皇帝朱重八了,他痛恨贪官,于是将官员的俸禄定的很低,又定下贪污六十两剥皮实草的规矩。 真的是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试问这怎么可能? 朱元璋杀贪官却越杀越多跟他太抠门脱不了干系。 不过目前崇祯可没心思给当官的提薪俸,反正都快三百年了,也没见几个官员饿死,他只是心里清楚,这些家产超过十万两的官员,银子来路肯定是不干净的。 这就够了。 “臣遵旨!臣即便不吃不喝不睡觉,也定然将此事办好,敢偷奸耍滑者,臣直接劈了他,即便是出了纰漏,也定然是臣借机报复朝臣,与陛下和几位大人无关,臣用这颗人头来谢罪!”韩山河起身领命道。 “很好!朕给你三天时间准备,宫里的那些大汉将军也可暂调到锦衣卫衙门听命,还有锦衣卫的其他杂事都可暂时停掉,给朕全力办好此事。”崇祯微微带着笑意道。 锦衣卫虽然人多,但事儿也多,可不想后世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个个身穿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穿的帅了吧唧的到处抓人杀人。 锦衣卫虽然是卫所中的一员,但不论是职能还是人数都与普通卫所大相径庭,锦衣卫设立最初,主要职权是仪仗,后来逐渐负责皇宫防御、巡察、缉捕,直到最后才发展成为可怕的情报机构。 锦衣卫的最高长官虽然叫锦衣卫指挥使,但其实明末时有锦衣卫指挥使头衔的人至少得有数十个。 原因也很简单,锦衣卫从指挥使到小旗官全员可世袭,历代大明皇帝又喜欢给有功之臣恩赏,时不时的就要给官员、勋贵等荫子封个指挥使、指挥同知啥的,还大多是世袭罔替。 但这种寄禄官不到任、不理事,仅借此名义领取俸禄,锦衣卫真正的指挥使掌本卫堂上印、掌本司印,才是真正的“掌锦衣卫事”,管理锦衣卫。 发展到后来,锦衣卫除了负责仪仗之外,也负责诏狱以及京城大小事务,比如,地方官进京觐见,由锦衣卫事先验明正身,京畿附近有盗贼,锦衣卫三个月派人抓一次,自己割了没能进宫的,锦衣卫负责抓,抓了打,打了扔回原籍,京城要修街道,疏通管道,锦衣卫也要负责,朝廷接待的外宾要坐车马,锦衣卫给拨,科举殿试,锦衣卫冲当巡考…… 这才是真正的锦衣卫,简而言之,锦衣卫就相当于情报局+仪仗队+保安+城管+公安+出租车(马)公司…… 崇祯似乎知道锦衣卫事情杂,所以直接免除了韩山河的大部分压力。 他是越看这韩山河越喜欢,三言两语就将他的顾虑背到了自己身上,毕竟若是锦衣卫指挥使一口咬定就是他自己所为,那些笔杆子即便知晓也不敢乱语。 有魄力还给领导背锅的下属,谁会不喜欢? “朕给你二人先斩后奏之权,除了不允许欺辱普通百姓外,都给朕嚣张点,拿出点当年厂卫的威风来让朕瞧瞧。”崇祯笑道。 “老奴遵旨!/微臣遵旨!”王承恩和韩山河对视一眼,各自都从眼中看出了兴奋之意。 见大势已定,温体仁和杨嗣昌几人最终也没把劝谏的话说出口,接下来众人又讨论了去职官员的补缺问题。 温体仁举荐了大理少卿范景文为新任礼部尚书,杨嗣昌则举荐了给事中吴甘来为刑部尚书,工部尚书的空缺崇祯倒是自己定下了,而且还认为此人在适合不过。 此人便是《天工开物》的作者宋应星,其人一生致力于工学、农学和手工业生产,还分门别类的将其分为自然科学以及人文科学,所著天工开物三卷十八篇收录了农业、手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被后世誉为中国17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 这等人物不做工部尚书,简直是暴殄天物。 但崇祯说出此人名讳后不论是温体仁还是杨嗣昌等人,竟然都没听说过,但听崇祯如此推崇,不觉更是疑惑。 崇祯也没怎么去解释,只是让锦衣卫代为去江西南昌府、袁州府一带去寻人。 宋应星在科考上很显然没什么天赋,考进士考了十几年仍旧各种名落孙山,到了四十岁仍旧只是个举人,好像后来当了两年县令就回乡专心写天工开物了。 崇祯也只是大致知道一些,对于锦衣卫能否寻到此人也不抱太大希望。 聊完此事崇祯宣布散会,暖阁内仅剩王承恩还在伺候着。 “京城内的铺子背后大多都有勋贵撑腰,大伴儿你可记住,朕现在只想搞钱,勿要怕了他们。”崇祯叮嘱道。 王承恩虽然心思很细,也够忠心,但却缺乏杀伐果断的魄力,思来想去崇祯又悄摸的对王承恩说了几句什么,边说嘴角甚至还露出了怪笑。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崇祯折腾一天顿觉有点饿,但他实在不想一个人吃饭了,又突然想到他自打穿越过来还没去看过自己的老婆孩子。 说起来他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而且老婆还不止一个。 想着想着,崇祯便出了乾清宫,兴冲冲的朝着周皇后的寝宫而去…… 第14章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历朝历代,在没有得到皇帝召见的情况下,后宫嫔妃都不得去找皇帝,而皇帝能否随时去找后妃,则历朝历代各有不同。 譬如以礼仪繁琐著称的大清,皇帝想见妃嫔也是不容易的,完全不是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皇帝随时造访某个妃子。 建州女真崛起于白山黑水,明朝中后期时还是茹毛饮血的部落状态,关内的大明百姓自然看不起,觉得他们不知礼仪。 建州女真入关后矫枉过正,在礼仪规矩上狠下功夫,发明了许多以前根本就没有的繁琐规矩。 更变态的是,就算皇帝与某个妃嫔为爱鼓掌,外头也得有个老太监盯着,时不时还要咳嗽一声催促一下皇帝快点搞,这事儿电视剧里演的倒是真的。 大明在这方面可简单多了,除了妃嫔不能主动去找皇帝外,皇帝可以随时出入后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晚上若不想多走动,可以召妃嫔侍寝,若是想换个环境为爱鼓掌,大可以直接去妃子的寝宫。 理论上说,后宫数千宫女都是皇帝的女人,如果皇帝想,可以随时随地的把某个宫女就地正法,完事儿随便给个妃嫔身份就可走人。 崇祯皇帝拒绝了御马监提督方正化安排的御辇,哼着小曲儿准备踱步去坤宁宫,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过不了多久朝廷就不缺银子了,他的一切计划都能慢慢的展开,实在是件值得跟家里人分享的事儿。 况且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大老婆周皇后可是个十足的大美女。 除了周皇后外,崇祯还有其他六个妃子,这么看的话一周七天,好像刚刚好诶,崇祯皇帝边走边恶趣味的想。 他今年才刚二十四岁,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自诩也不是什么柳下惠,是以想想自己以后的性福生活心里美滋滋的。 前任最宠爱的并不是周皇后而是田贵妃,这点倒是与崇祯的眼光不同,他最喜欢的是周皇后。 大明最后的那几年,周皇后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支持着他,崇祯在朝堂上生闷气回来发脾气,周皇后也从来不与他顶嘴,而是默默的承受。 国库财政困难时她更是主动提出缩减后宫开支,甚至自己缝补女红贴补家用,崇祯那几件皇袍上的补丁都是周皇后缝的。 十年后大明城破的那一天,周皇后为了保全皇家声誉自缢殉国,年仅三十三岁,试问这样的女子谁不喜欢? 行到坤宁宫门口,崇祯让随行的太监呆在外面,又摆摆手免了侍卫的礼,而后悄默声的走了进去。 正殿没寻到人,崇祯忽闻后花园处似有笑声传来便寻声而去,最终在花园中的凉亭处寻到了周皇后,有些意外的是,懿安皇后也在。 二女见崇祯走过来,匆忙起身见礼,崇祯这才看清楚了周皇后本尊。 周皇后一身淡粉色锦缎,皮肤洁白如玉,神态娴雅,俏脸上带着微笑,两颊处流露出浅浅的梨窝。 懿安皇则身着朴素的淡蓝色,面容恬淡中又不失轻灵,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倘若周皇后属于小家碧玉,那懿安皇后则更像大家闺秀。 “皇嫂也在。”崇祯略微有些失态,转身坐在二人对过道。 “今日天气甚好,整日里窝在宫里,也好些日子没来看妹妹了,就正好过来瞧瞧,陛下政务繁忙,怎么得空来坤宁宫?”懿安皇后张嫣对崇祯的突然造访略感惊讶。 前任无事很少来坤宁宫,一般都是去田贵妃处。 “政务虽忙,家还是要回的,也好些日子没来了,来找皇后叙叙话。”崇祯笑道。 天启皇帝无后,临终前正是听从了懿安皇后张嫣的建议,前任才能坐上皇帝的位子,对于这位皇嫂,前任还是很尊敬的。 懿安皇后张嫣也是个可怜人,崇祯的哥哥天启皇帝除了干木匠活外,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所以张嫣嫁入皇家也没享几天福。 外加上魏忠贤只手遮天,就连身为皇后的她也无时无刻不被监视着,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被魏忠贤与客氏陷害导致无法生育,随后天启皇帝也莫名其妙的被东林党人落水而死,年仅二十三岁。 皇帝做到这个份儿上,老婆被阉党陷害,自己则被东林党人陷害,也算是没谁了,好在是天启皇帝临终前总算知道还是皇后张嫣真心待他,听从了她的建议让前任接了班。 而后来与周皇后同时殉国的,就是这位被后世号称中国古代五大艳后之一的懿安皇后张嫣。 “如此,本宫就不打搅你们说话了,时候也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去了。”懿安皇后张嫣起身道。 同时她心中也有点好奇,若在平时皇帝是不会如此说话的,他竟然称这里为家? “朕恭送皇嫂。”崇祯皇帝起身道。 待懿安皇后离去后,周皇后才笑盈盈的走到崇祯身边:“陛下前几日身体抱恙,臣妾担心的夜不能寐,如今看来是臣妾多虑了!” 对于崇祯皇帝的突然到来,周皇后也是感觉有些意外,虽然崇祯确实好久没来看她,不过她也知道身为大明皇帝国事繁忙,心中不仅没有气恼反而有些欣喜。 “偶感风寒罢了,朕忙了一下午还没吃饭,快着人准备些饭菜,朕饿坏了。”崇祯拉着周皇后的纤手边朝着大殿走边道。 周皇后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二人已经好些日子没一起吃过饭了,之前前任更是鲜少跟她有如此亲近的举动,但也只是略微诧异了一下便着侯在一旁的宫女去安排,而后被崇祯拉着入了寝殿。 片刻后,几盘菜肴便端了过来,崇祯一看脸色略显不愉,这菜肴竟全是萝卜、白菜之类,竟连一点荤腥都不见。 再看周皇后略显瘦削的肩头,心中更是有些难过。 “你们几个听着,以后皇后的膳食每餐必须有肉,朕明日会从内帑拨银子。”崇祯拿着筷子对身后几个老嬷嬷训斥道。 “陛下何以生这般大的气,如今大明内外忧困,臣妾不能为陛下做什么,节俭些也算是为陛下略分担些忧愁。”周皇后将手放在崇祯的胳膊上,以让他消气。 可崇祯怎么能消气,他自己吃简单些也就罢了,怎能让妻儿家小也跟着受累,一想到那些衣冠楚楚的大臣每日里山珍海味夜夜笙箫,身为皇后每日却吃这些,他心里就更愤懑。 “朕是生自己的气,都说朕富有四海,可如今朕连妻儿家小的饮食都保证不了。”崇祯郁闷的道,同时把前任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论一个男人多么多情,男人心中总会记住那个跟她一起吃过苦、经历过苦难的女人,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么乖巧漂亮、什么事都替对方着想的好老婆,你竟让她每日吃萝卜白菜?无能!无能啊!崇祯心里早已将前任骂了个狗血淋头。 “陛下怎能如此说,臣妾听闻城外的百姓连米粥都喝不上,臣妾有这些菜肴已经知足了呢。”周皇后心中一暖,嘴角微微笑着温柔的道。 “唉!且在忍耐几日吧,等过些时候,大明就应该不缺银子了。”崇祯挥挥手把碍事的宫女嬷嬷们撵走,叹了口气把今日早朝的事儿说给周皇后听。 周皇后闻言后大惊失色。 “六部九卿几乎全部去任……陛下,大明真的要亡了吗?” …… 第15章 四面楚歌 周皇后为自己的失言吓了一跳。 然而朝廷高级官员十去七八,常人的第一感受肯定是国家将亡,这消息任谁听到都会吓一跳。 她偷偷的瞄了一下崇祯,发现崇祯并未有动怒的迹象,这才心里略显安稳。 “大明不会亡,有朕在呢,该死的是他们。”崇祯说完夹了一块萝卜放到嘴里,狠狠的嚼了几下。 这个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穿遍顺天府、传遍整个北方,但大明大部兵力都在北方崇祯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江南,也就是东林党人的老巢。 江南之地自吴王孙权大力开发以后,逐渐成为了历朝历代的经济、农业、商业中心,纸醉金迷、西湖歌姬、扬州瘦马、风花雪月,几乎都是江南地区如今的代名词。 这些官僚士绅靠着盘根错节的政治网,将土地和商铺全部纳为己有,天高皇帝远,这些人又财力雄厚,一旦消息真传过去,读书人的口诛笔伐都是轻的。 但崇祯皇帝也是没办法,不拼一把只能慢性死亡,还是那句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了,大不了也就是被人搞死,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到后世呢! “对了,慈烺呢,朕也好些日子没见他了,可有好好学功课?”崇祯给周皇后夹了一块豆腐道。 按照前任的记忆,如今的他有两子一女,嫡长子朱慈烺为太子年仅六岁,次女朱淑婥为坤兴公主,今年五岁,皆为周皇后所生。 皇三子朱慈炯才两岁,如今还在田贵妃宫里蹒跚学步,长女和次子早夭。 “慈烺做功课很用功呢,陛下不用担心。”周皇后吃下崇祯夹给他的豆腐,感觉甜甜的。 正说着,偏殿突然跑出来个小不点,才五岁的坤兴公主一蹦一跳的跑过来,后边还跟着两三个女官。 “父皇、母后,有好吃的怎么不喊坤兴?”坤兴公主噘着嘴来到崇祯旁边道。 太子朱慈烺如今已经在端本宫独自居住了,按照礼制坤兴公主也差不多到了离开坤宁宫的时候,但周皇后一直不舍得。 “来,让父皇抱抱,又长高了呀!”崇祯难得的露出身为人父的微笑,把瓷娃娃般的小坤兴抱在怀里道。 从后世单身狗到如今为人夫、为人父,真真的如同一场梦一样,看到这般的小公主,崇祯一时间对后世的些许留恋全部消失殆尽了。 这是他的时代,这天下也是他的天下,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家小,那些国家的蛀虫也不可原谅。 他也没打算原谅这些孔圣人的徒子徒孙,原谅他们是阎王的事,而崇祯的目标是送他们去见阎王。 又过了一会儿,朱慈烺从端本宫过来,一家人总算是吃了个团圆饭,尽管菜肴很简单,但不论是周皇后还是坤兴公主都吃津津有味儿,唯独朱慈烺闷闷不乐。 “父皇,李师傅说明日起他就不能再当儿臣的师傅了。”在崇祯的询问下,朱慈烺低着头满脸的不开心。 崇祯闻言立即就知道了怎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肯定也是辞职了呗。 朱慈烺才六岁,刚开始学习萌学,也就是后世的学前班,主要以识字、练字为主,授课的老师则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 而翰林院正是东林党人的摇篮和候选人。 “无妨,明日朕再给你找个新师傅,快吃饭吧,多吃点。”崇祯一边喂女儿吃饭,一边对朱慈烺道。 他并没打算让儒生来教育朱慈烺,萌学阶段还没所谓,待以后朱慈烺长大了,他定然是要亲自教的。 即便再给他找师傅肯定不会是东林党,但儒生总归是有局限性,哪有后世的思想来得先进。 晚饭结束后,先后有下人把朱慈烺和坤兴接走,崇祯当晚自然在坤宁宫留宿。 当天晚上,崇祯成长了很多,以至于第二天差点没起来。 然而同样是在当天晚上,对于刚被去职的东林官员来说,却是个十足的不眠之夜。 京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府宅中,早已聚满了人,坐在左右正位的正是内阁大学士吴宗达与文震孟,除了此二人外,还有各部的尚书、侍郎足足有十几人。 酒菜早已摆满了桌子,山珍海味、鱼翅熊掌、燕窝鲍鱼,与崇祯一家子的萝卜白菜炖豆腐相比,丰盛了不知几何,然而却没人动筷子。 “吴大人,难道我等就这般离去吗?”酒桌上,前左都御史唐世济叹了口气道。 今日之事着实出乎了在座之人的预料,谁也没曾想到当今陛下竟然如此有胆气,竟然敢直面如此多朝臣的请辞。 不当官不知权力的美妙,说句实话,他们又何尝想离开呢? 寒窗苦读十几年,多少个日夜苦读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般考中了进士,而后又经历多少年的官场沉浮,才坐上了如今的位置。 他们只是想不通,陛下为什么非要与他们过不去呢? 这些年来他们同样是为了朝廷鞠躬尽瘁,没有他们朝廷可早就跨了,陛下不念他们的辛劳,反而却要把他们全部赶走,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去,让他们心间更加愤懑,甚至对崇祯起了恨意。 身为既得利益者,他们自然看不穿,即便看穿了也不会去割自己的肉,但倘若崇祯在此定然嗤之以鼻,然后对他们说一句,寒窗十年怎么没把你冻死? “哼!自然不能如此坐以待毙,陛下不准我等即刻离去,想来就是想让我等看看他的能耐,好嘲笑我等不自量力。 此番回去,老夫便给那些贪恋官位的家伙传话,敦促他们请辞。”吴宗达抿了一口酒道。 “对,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些人简直是鼠目寸光,如今正是需要我等团结一心的时候,这些人却掉链子!”前刑部尚书冯英义愤填膺道。 崇祯同意他们去职顾然让他们吃惊,但更令他们难堪的是,一起请辞的同僚至少有三四百位,然而真正如他们一样当天就请辞的,却只有不到一半。 文震孟一直坐在吴宗达旁边没吭气,闻听冯英之言,凝重的开口道: “依老夫之见,只联络京中官员还不够,老夫回去便去夜访国子监祭酒孙大人,让他申明大义,号召举子们一起反对陛下所为。 除此之外,吴大人,我等还需写一封联明信,让复社之张溥代我等向江南士子表明决心,并知会南京城六部官员,让他们与我等并肩作战。 老夫就不信,陛下难道敢与天下所有读书人为敌吗?” …… 第16章 长亭送别 “文大人此计甚妙,若有娄东二张的加入,我等定然可让陛下服软。”吴宗达赞赏道。 娄东二张自然是复社的张溥、张采二人,或许看官们对此二人不熟, 说起这复社,在明末南方也算是极为出名的组织,复社的主要成员大多是在读的举子,这些人以切磋学问为由,整日出入风月之地议论时政。 起初规模还不大,只是一群官二代、富二代的公子哥在游船、阁楼里附庸风雅,各地举子相继成立云间几社、香山同社、浙西闻社、江北南社、江西则社等数十个组织。 而后在张溥、张采的领导下整合成了后来的复社,如今正是复社的巅峰时期,整个江浙地区复社成员竟然高达数千。 作为复社领导人,毫不夸张的说,张溥的能耐即便是京城内的高官们都不敢轻视。 要知道这些复社成员要么是高官子弟、要么是勋贵之后、要么是大富之家,这些人或许还只是学子,但谁又能忽视他们背后的力量呢。 张溥本来是前前前前内阁首辅周延儒的学生,然而周延儒后来在官员调动上却不得不听从张溥的建议,如此可见复社能力之大。 如果说东林党人是在职官员的话,那么复社基本上就相当于预备队。 倘若有南京城各级官员的助力,再加上复社举子们的摇旗呐喊,定然可使温体仁那**诈小人吃不了兜着走。 有文震孟之建议,一群失意的去职官员终于重拾信心,且个个士气高涨起来,此时即便是崇祯让他们离开京城,估摸着也没人愿意离开。 三日后,京城德胜门外的一处凉亭内,崇祯与孙传庭相对而坐。 时值晌午,崇祯刚下了早朝便出了宫,来送孙传庭出京。 孙传庭身着一身被擦得明亮的山文甲,身材虽瘦削却显得极为干练勇武,第一次以武将的身份出征,就受到崇祯皇帝的亲自相送,这让孙传庭心间充满感激。 “此去山陕,孙爱卿责任重大,陕西乃流寇发迹之地,山西三镇又时常有鞑子侵扰,你打算如何应对?”崇祯看着远处的军队问道。 孙传庭虽然钻研过不少兵书,但领兵独自掌控一支军队还是第一次,为了给他竖立微信,崇祯特准允他在京营兵种挑选两千士兵作为亲兵,以帮助他在山陕展开局面。 “微臣打算先以防守为主,敦促各镇总兵严加训练,同时就地征兵练兵,以随时应对鞑子和流寇。”孙传庭如实道。 其实这也是崇祯先前定下的基调,如今大明军队既缺钱又缺粮,还要同时面对鞑子和流寇,两面作战时极为不利的情况。 大明军队多步兵,即使骑兵也仅能保证一人一马,而李自成、张献忠之流,其主力士兵一般都配备两匹战马,他们战斗力虽然还不强,但官军却很难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且如今民心已失,虽然崇祯皇帝亡羊补牢免去了北方诸省的税赋,但短时间内还难以把民心真的调动起来,也就是说,流寇并不缺乏兵源。 只要不能将他们的首领杀死,他们随时可以再拉起一支队伍,十几年来无不如此。 所以崇祯的想法是,与其与流寇玩捉迷藏的游戏,不如先固守,孙传庭总督山陕封住北面,秦良玉总督云贵川封住难免,曹文昭守湖广,贺人龙守河南,把流寇主力包围在山陕、河南一带。 这些流寇劫掠些小城镇倒还轻松,真让他们攻城略地,以目前来看李自成根本就做不到。 只要等朝廷财政好转、新军练成,就是李自成、张献忠覆灭之时,到那时脱离赋税之苦的百姓们定然不会再去从贼,剿灭流寇也就容易多了。 “嗯,朕既然任你为山陕总督,定然是相信你的能力,此去山陕就不给你派监军了,朕给你生杀大权,凡是查明有贪墨不法者,可先斩后奏,出了任何问题,朕在朝廷给你担着。”崇祯想了想又道。 在崇祯看来,大明的监军制度实在是失败,倒不是说监军本身有问题,皇帝想掌控天下军权无可厚非,但却不应该放任太监干预前线武将作战。 甚至都不该派太监,别说太监根本不懂兵法,事实上能识字的都不多,这些太监到了地方除了在军队指指点点外,就是贪污受贿、中饱私囊。 大明三百年不知多少能战之武将直接或间接死于监军太监的污蔑之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卢象升之于高起潜了。 按照崇祯的想法,真想监视某个武将,大可以让锦衣卫或者东厂专门训练一些人,然后把他们安插到各地武将身边,毕竟监军的真实目的只是皇帝想看看这些武将是否忠心,而非让这些监军来指挥军队。 至于孙传庭、卢象升、秦良玉等人,压根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他们的衷心本就日月可鉴,崇祯也不吝啬,该给的权力、荣耀他全都给了。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陛下大恩,传庭铭记于心,此去若不能为陛下练成强军,传庭必以死谢罪!”孙传庭闻听崇祯之言,起身撩起盔甲郑重其事的给崇祯行了跪拜之礼。 士为知己者死,作为武将,能得到天子的全力支持以及全权信任,实在是三生有幸。 “爱卿快快请起,什么死不死的,对于朕而言,你的性命可宝贵多了。 那边条件艰苦,你又缺兵少粮,就连银子朕现在也没办法给你,你可有什么应对之策?”崇祯起身将孙传庭扶了起来,这次孙传庭没有躲闪。 “臣打算就地征粮,不过陛下放心,臣不会去找本就穷苦的百姓要粮。”孙传庭如实道。 “如此朕就放心了,爱卿放手去做就是。”崇祯说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接着喝退凉亭周边的武士对孙传庭小声道: “山西三镇的出入口你需要着重注意一下,堤防有不法商贾私自买卖军需。 另外还有几个人也要多加注意,一是范永斗、二是王登库、三是黄云发。” …… 第17章 这就是东厂 崇祯实在记不清晋商八大家的都有谁了,只依稀记得有范永斗、王登库、黄云发三人。 这八大晋商也就是建虏入主中原后的八大皇商,建虏之所以对这八大晋商又是封官、又是各种优待,实在是在建虏入关之前,八大皇商给建虏提供了太多的补给和军情。 自古以来,不论是游牧民族也好,还是游猎民族也罢,在生产力方面都要依附中原王朝。 上到优质的武器钢铁、下到粮食盐巴布帛,绝大多数的优质日用品都需要通过与中原王朝的交换。 而建虏方面可做贸易的基本上就是老三样——马匹、牛、羊以及其附属品,除此之外山参、野味儿等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巨大的贸易逆差迫使游牧民族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获取所需,那便是抢劫。 但凡游牧民族遇到白灾,为了生存下去便会组织起来犯边,但劫掠来的东西又不全是粮食,于是商团便出现了。 他们将中原地区的粮食、武器通过走私、买通守关将领的方式运到关外,换取游牧民族劫掠而来的黄金白银、珍珠玛瑙,以此获得巨额的利润,建虏也因此得以渡过最艰难的冬季。 毫不讳言,倘若没有八大晋商,在大明九边的封锁之下,建州女真即便撑过白灾,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休养生息,根本没有能力集结兵马进攻大明。 这些为了个人利益出卖国家的商团,说白了就是实打实的汉奸。 历史上,这些商团不仅勾结建虏,对内还与流寇有贸易,不论是高迎祥也好,李自成张献忠也罢,他们的主力几乎都是一人双马,他们想把手里劫掠来的财产变成粮食、变成马匹,也只有靠近关外的晋商能做得到。 有金钱开道,晋商财团们自然无往不利,他们的商铺遍布大江南北,他们的关系网更是错综复杂。 而山西三镇又首当其冲,崇祯猜测边关的部分将领有可能已被这些商团腐蚀,所以才提醒孙传庭。 送走了孙传庭,崇祯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憋闷,自己现在好像也成了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的人了,还说人家朱重八。 这两天东厂那边估计就要开始有所动作了,但愿能缓解一下目前的窘境吧,崇祯想道。 …… 这两天东厂确实很忙,东厂与锦衣卫不同,锦衣卫只是被闲置,而东厂是被直接裁撤,虽然从锦衣卫借调来两个千户所听用,但三天来衙门上下仍旧手忙脚乱。 东厂衙门正中央竖着一尊巨大的青石雕像,那是岳飞的雕像,是当年朝廷首开东厂时,由第一任东厂厂督命人雕刻的,意在提醒东厂缇骑办案毋枉毋纵。 此时的王承恩便坐镇在东厂衙门里,不时有东厂番子跑进跑出,汇报着各路前去征收商税人手的消息。 王承恩眉头紧锁,越听脸上越是愤怒。 从番子传过来的消息来看,京城里的那些商铺不仅连账目都不肯拿出来,还扬言没有东家点头,一个子儿都别想从店铺拿出去。 这些番子只好去找各自店铺的东家,也就是京城的皇室宗亲勋贵,然而这些人要么说自家老爷不在家,要么连通传都不通传,有队番子竟然被周家家奴给打了。 这让王承恩心中恼怒至极,这是皇爷交给他的第一件差事,他就算是拼了老命也得办好,否则哪里还有脸去见皇爷,王承恩想到此当即领了一队人马出了衙门。 到了周家开的店铺,四周早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三个东厂番子被酒楼的活计拿着粗棍指着,周围也是指指点点的。 “是谁打了我东厂的人?”王承恩穿过人群冲酒楼里怒道,一应百姓见来了个太监,还带着一大帮子人,吓的赶紧让开道。 “厂督,就是他们,不仅不肯将账本交出来,还胡搅蛮缠!”一个番子捂着胳膊怒道。 王承恩还没待发火,酒楼中走出个身着绸缎的胖老头儿,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应该是这店铺的掌柜。 “王公公,不是鄙人不肯交银子,实在是我家老爷没发话,鄙人要是把这银子交了,如何应对我家老爷的怒火?”店铺掌柜看似真诚,嘴角却流露出一丝不屑。 “陈富贵,征收商税乃是当今陛下定下的国策,你胆敢忤逆陛下吗?”王承恩冷着脸道。 京城规模稍大点的店铺王承恩都仔细摸过底细,这家酒楼之所以如此嚣张,全是因为酒楼的真正老板乃是当今国丈周奎。 周奎乃皇室宗亲之首,其他宗室勋贵不肯交钱,大半原因就是因为周家,只要身为宗亲之首的周家肯交钱,其他店铺的阻力就会小很多。 这可是块硬骨头,国丈周奎的吝啬在京城是出了名儿的。 “鄙人自然不敢忤逆陛下,但我家老爷鄙人同样得罪不起呀,官爷还是别为难鄙人了,我家老爷的府宅就在西边不远。 劳驾王公公还是去寻我家老爷吧,倘若我家老爷点头,鄙人自会交出账本,该交多少银子鄙人一分一毫都不会差。”陈富贵微微一笑,仍旧气定神闲的道。 “哼!咱家是来收税的,不论你家老爷是谁,立即将账本交出来,否则莫怪咱家不客气。”王承恩说完,背后的一众东厂番子随即拔出了刀。 “大胆!知道我家老爷是什么人吗?就算是刑部、户部的人来了都得掂量掂量,你们东厂算什么东西,当朝国丈家的酒楼你也敢查!”陈富贵也被明晃晃的刀子吓了一跳,但他仗着背后有周奎,仍旧不把刚被启用的东厂放在眼里。 若是在十年前,东厂正威风的时候他还忌惮一二,如今陛下胡来,重开东厂根本就没得到朝臣们的同意。 草台班子一般,安感在国丈家门口撒野。 王承恩闻言简直气炸了,他忽然想起那天崇祯对他说的话,神色一凛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周家家奴道: “你问咱家东厂算什么东西,咱家现在就告诉你,刑部不敢管的事咱家管,户部不敢收的税咱家收,还有,你听好,六部衙门管得了的咱家要管,六部衙门管不了的咱家更要管,先斩后奏,皇家特许,这,就是东厂! 来人,把这些刁民给咱家抓起来!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 第18章 步子太大,扯着了 这段台词自然是崇祯告诉王承恩的,事实上也只不过是崇祯的恶趣味。 东厂成立之初本没有监狱,东厂办案抓到的犯人一般都是压入锦衣卫的诏狱,由锦衣卫提审,东厂派人旁听。 到了明中后期,东厂也有了自己的监狱,名曰大狱。 “你们岂敢!快!快去禀报老爷!”陈富贵这时才真的慌神了。 东厂番子们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不一会儿就将七八个周家家奴五花大绑,先前被打了一棍子的番子还骂骂咧咧的踹了几脚。 王承恩终于拿到了酒楼的账本,这家酒楼的规格在整个京城也是数一数二,出入的也多是达官显贵,王承恩一看账本发现酒楼一天的流水竟有八千多两。 但比较倒霉的是,前两日周家人才来收过账,酒楼内存银并不多,王承恩一怒之下将酒楼直接查封。 接下来的两天,东厂四处出击,除了关乎百姓生活的米面粮油店铺外,其余店铺凡是不肯交税者,掌柜直接压入东厂大狱,店铺则被帖上封条。 然而王承恩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只是把店铺掌柜抓了没有用,能拿到银子才行。 折腾了三天,阵仗闹的也很大,但最终肯交税的却只有几家官员开的铺子,勋贵们全部一毛不拔,算上强行从店铺中扣下的,也只有两万多两。 王承恩本想着把店铺掌柜抓了,这些勋贵为了店铺正常营业会老实的来交税,然而勋贵们似乎早就串通一气。 东厂衙门外时常有朝廷的勋贵在叫嚣,威胁王承恩倘若不把人放了,就入宫弹劾他云云,若不是有番子拦着,这些勋贵恨不得把东厂衙门给拆了。 王承恩虽然不怕这些勋贵,但也不敢真的将勋贵们也抓起来。 太祖高皇帝朱重八虽然对官员们很吝啬,但对自家的子孙和勋戚们却很大方,成祖以后,朱家对那些祖上有功的勋贵们更是优待。 世袭的勋贵与国同休,虽然崇祯给了他很大的特权,但王承恩还是决定先去请示一下。 到了乾清宫,崇祯皇帝正跟京营提督周遇吉谈话。 “王大伴儿,可是商税有眉目了?”崇祯皇帝询问道。 王承恩闻言心中更是愧疚,当即跪倒在地道:“皇爷,京城内的店铺掌柜拒绝缴纳商税,奴婢将这些掌柜的抓进了大狱,可那些勋贵不仅仍旧不肯交钱,反而辱骂奴婢,奴婢不敢贸然对当朝勋戚动手,是以前来请示,奴婢……让皇爷失望了。” 王承恩把头压的很低,他是真的感觉愧对了崇祯的信任。 “唉!先起来吧,此事也怪不得你。”崇祯叹了口气道。 周遇吉前来也是因为勋贵之事,原来周遇吉提督京营后,遵循崇祯的旨意,清查京营空额、冒领、贪腐等问题,一开始还挺顺利的将一些低级将领革职查办。 可这些低级将领也不过是某些人在京营内的代理人,周遇吉顺藤摸瓜,查着查着案子就查到了五军都督府高层头上。 名义上五军都督府统领天下卫所兵马,与兵部职权分庭抗礼,平日里不打仗,京营、卫所兵由五军都督府负责统领,是为统兵权,大军出征时,兵部携皇帝印信调动兵马,是为掉兵权,也是老朱家提防领军将领拥兵自重的一种制衡手段。 能在五军都督府担任要职的,基本就是当朝世袭罔替的勋贵,周遇吉也是不敢随便动勋贵前来请示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本来还挺生气的,这两天他一直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压迫着他,但他又想不明白压力来自哪里。 现在周遇吉、王承恩都提起了勋贵,崇祯才突然意识到,似乎他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以他目前手里能动的资源,对抗东林党人就已经算是铤而走险,现在再加上宗室勋贵…… 崇祯皇帝突然想起以前上学时看过一本叫《扛着AK闯大明》垃圾小说,他现在真恨不得手里能有一把AK47,将那些贪的盆满钵满肥的流油的家伙们全都突突了。 真是难办呀!唉! “京营的贪腐问题还要继续查,涉案的勋贵先暂时不要动,把证据保存好。 另外,给朕全力整顿京营,凡是年龄超过三十五岁的全部放归原籍,让其家中年轻一辈来顶兵额,朕只要能战之兵!”崇祯道。 目前京营和勇卫营的士气还不错,虽然他手里没银子,但相比银子,这些苦哈哈的军户其实更喜欢良田。 崇祯将皇庄的土地分配给他们,还暂时免除了这些土地的赋税,足以暂时赢得士兵们的忠心。 但这些士兵们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差了,武器装备也折损严重,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 “至于商税之事,且派人先守着那些店铺,不交税者,不允许他们做生意,倘若他们用强,给朕全部抓了!”崇祯心里恼怒道。 什么狗日的与国同休,国家都危难到这种地步了,你们这群蛀虫不仅不肯帮忙,还敢公然违抗他的政令。 那就耗着吧,看谁能耗得过谁? 打发走了周遇吉、王承恩二人,崇祯不得不冷静下来考虑当下的局势。 这几日早朝他分明感到某些官员阳奉阴违,吏部的李邦华来报,近两日又有二十几个朝臣递交辞呈,其余的中低级官员也都对他的政令十分不满。 甚至一些官员已经开始消极怠工,但倘若把这些中低级官员也全都处置了,短时间内就是李邦华也无法补齐官员的空缺。 这让崇祯骑虎难下,似乎步子太大,扯着蛋了。 可他有他的难处呀,到处都需要银子,没银子他什么也无法改变。 想着想着,崇祯心里愈加烦闷,这时门口值守的太监来报,内阁首辅温体仁请见。 崇祯顿时心中一喜,心道怎么把这位给忘了,内阁大学士的本职工作就是皇帝的顾问。 温体仁沉浮官场数十年,与东林党也斗了几十年,应当知道如何破解如今的局面。 “传温爱卿进来!” 第19章 忧心忡忡 温体仁这几日一直忧心忡忡,他和吏部尚书李邦华忙上忙下,总算是将官员的空缺给补齐了,但中下级官员却又闹起了幺蛾子。 一开始温体仁还没太在意,以为是这些官员因为之前的事闹情绪,但这两天温体仁发现,这些中下级官员可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指使他们的人是谁温体仁心知肚明,但也正是因此温体仁才觉得事态严重。 “温爱卿何故如此急匆匆的,不过朕有事也正想找你呢,坐吧。”崇祯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的道。 温体仁见了礼后,坐在一旁叹了口气。 “陛下,可是征收商税遇到问题了?”温体仁询问道。 “就知道瞒不过温爱卿。”说着崇祯就将今日周遇吉、王承恩遇到的麻烦事给温体仁说了一遍。 温体仁听后没急着发表意见,而是思虑了片刻,但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陛下,依臣之见,收税之事有些操之过急了,最好再等等。” 事情正在往温体仁的意料之外发展,前些天崇祯盛怒之下罢免群臣时,温体仁就觉得十分不妥,但当时崇祯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旁人建议,再加上他本人对东林党人也十分看不惯,最终也没发表自己的意见。 “臣昨日得到消息,朝廷中的中低级官员大多都是受吴宗达、文震孟等人指使,意图反抗陛下先前的政令,臣认为,绝对不能低估了东林党人的实力。” 温体仁少有的凝重,他之前一般都是指名道姓,而这次却主动提出了东林党这个利益集团。 温体仁本想着崇祯皇帝闹上一闹也正好杀一杀东林党人的威风,只是没想到东林党人竟如此不识大体,竟然胆敢为了一个钱士升鼓动百官。 “温爱卿这是何意?让朕向勋贵和东林党人低头吗?哼,朕为大明天子,又岂能朝令夕改!”崇祯一听温体仁的说辞,再加上近两日勋贵的事儿,一下子怒从中来。 一些朝臣不服崇祯心里自然有数,自古以来改革都是困难重重,但总不能一遇到阻挠就停下来吧。 “陛下息怒,臣知道陛下力图革新,但事情总得一步一步来。 党人根基深厚,早已是尾大不掉,倘若陛下强行征收商税,势必使勋戚与东林当人沆瀣一气,若真到了那等地步,陛下当如何应对?”温体仁忧虑的道。 陛下还是太年轻,又怎知道东林党人的手段,想他与东林党人斗了半辈子,也不过是温水煮青蛙各个击破而已,陛下却想一次性将东林党人全部剔除,如今又把勋贵给逼急了,这些人祖上皆是因军功封爵,文武全被您得罪,他其实很想质问一句,陛下,您拿什么去斗? “朕近有京营、勇卫营,远有边军二十万将士,怎么,难道他们还敢造反不成?”崇祯皇帝瞪着眼睛道。 “此非有兵就能解决的问题,就目前而言,百官与陛下虚与委蛇,臣猜测,若继续僵持,东林党人肯定还会有更厉害的招数。 陛下总以兵峰为要,但据臣所知,勇卫营还好些,京营一直被五军都督府的勋贵把持,就算是一一清算也需要时间,至于边军,陛下难道忘了祖大寿吗?”温体仁不敢多说点到为止。 驻守宁锦防线的祖大寿一直听调不听宣,此事早已是朝廷的心病,奈何袁崇焕、祖大寿把持辽东军已久,祖大寿早已成了当年李成梁般军阀的存在。 即便如此,朝廷仍旧每年都需要拿出国库的一大部分收入供给这支部队。 倘若勋贵和东林党人联合起来勾结此人,再加上九边其他边镇中谁又能保证没有他们的人? 真到了那时,全天下读书人再加上勋贵九边,一齐喊着清君侧的口号,陛下你拿什么抵挡? 温体仁现在是完全的站在了崇祯这边,是名副其实的帝党,也是东林党人最欲除之而后快之人,所以他不得不站在崇祯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并给予忠告。 崇祯皇帝闻言面色阴晴不定,温体仁所说的不无道理,可让他就这么放弃,又岂能甘心。 他的一切计划都得先有了钱才能进行,事实上这笔银子怎么花他都已经计划好了,没钱?没钱谁认你是皇帝? “哼!商税之事或可缓和,但东林党的贪腐问题必须继续查下去,朕倒想看看,东林党人究竟有什么手段。”崇祯皇帝怒道。 打发走了温体仁,崇祯皇帝忧心忡忡的在大殿内坐了很久,决定让锦衣卫加紧处置钱士升案。 “曹大伴儿,你去锦衣卫帮朕看看那钱士升审的如何了?”崇祯对一直守在殿门口的新任司礼监秉笔曹化淳道。 说起这曹化淳,也算是与前任有段渊源,曹化淳与王承恩一样,都是前任还是信王的时候就跟着的老人。 史料记载,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是曹化淳开的内城城门才让李自成攻入内城,然而这却十足是当时已经另投新主的东林党人的污蔑。 曹化淳在崇祯十二年便告老还乡,在老家天津卫已经呆了五六年了,怎么可能还去开京城的城门。 前任自挂歪脖子树后,还是这位老太监从天津赶赴京城,给建虏皇帝上奏疏,恳请妥善处理前任帝后陵寝。 能在那个局势下还为前任身后之事忙碌的,这人崇祯肯定要用啊,于是乎崇祯皇帝便把史书上素有恶名的高起潜、王之心等人免了职,提了曹化淳入司礼监、方正化入御马监。 钱士升的家底早已被锦衣卫摸清了,同时崇祯也相信吴宗达等人手里肯定也不干净,他更不相信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那些所谓的东林党人还能为其翻案。 当曹化淳带着几个跟班来到锦衣卫诏狱时,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正在审案,曹化淳看了一眼被审的犯人,不解的问道: “咱家奉皇爷之命,前来查看案子的进展,韩大人,如今最要紧的案子不是钱士升吗,韩大人怎么还有心情审问其他犯人?” “曹公公,您面前之人,就是罪犯钱士升。”韩山河正在查看文书,抬头对曹化淳道。 …… 第20章 锦衣卫酷刑之弹琵琶 “什么?”曹化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钱士升作为前内阁大学士曹化淳是见过的,可面前之人哪里还有半分钱士升的样子。 此人蓬头垢面,脸上被刑具划的一道道的,鼻子少了半拉,耳朵也没了,浑身上下的衣服没有一块囫囵的,若不是腹部还微微在起伏,曹化淳都以为这人死了。 素闻锦衣卫诏狱刑罚手段颇多,如此看来真是名副其实,甚至外界都传轻了。 “韩大人就不怕此人自尽吗?”诏狱内血腥味儿十足,曹化淳微微掩着鼻子道。 “死?笑话!在我锦衣卫,事情没交代清楚,想死?哪有那么容易!”韩山河还没搭腔,一旁坐着的虬髯大汉搭腔道。 此人生得人高马大,面黑,锦衣卫的制服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头上的乌纱帽估摸着也是定制的,一般的帽子也根本带不上。 “这位是我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解雨臣。”韩山河给曹化淳介绍道。 锦衣卫南北镇抚司是其下辖的两大重要部门,各设镇抚使一人,其中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军匠管理,是锦衣卫内部的自检系统。 北镇抚司负责皇帝钦定的案件,掌诏狱,可以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 后世影视剧里描写锦衣卫办案的那种拉风场面,基本都出自北镇抚司,北镇抚司外部任务较多,经常出差全国,而且待遇不错,到哪儿都是钦差。 曹化淳点了点头,示意要先看看卷宗。 韩山河将已经审问出来的文书递给曹化淳,并将其引到了狱卒坐班的门房。 “目前经过拷打,钱士升已经将他自己这些年贪污受贿的事情全部交代,他家的府宅已经被锦衣卫查封,亲眷也都暂时扣押,其家产中仅白银就有四十六万两,黄金两万多两,珠宝字画无算,其老家更是有良田三千多顷。” 说起钱士升的罪行,韩山河变得有些咬牙切齿,只单单四十六万两白银,就足够这贪官死个十回八回了。 曹化淳边翻看卷宗边听韩山河讲述,脸色却逐渐好了起来。 “韩大人辛苦,咱家总算是能给陛下报一个喜了。”曹化淳将卷宗收入袖带中道。 这些天他一直跟在崇祯皇帝身边,自然知道不论是商税、还是惩治东林党人都十分不顺利,这也使得崇祯皇帝每每对着大殿内的大明地图长吁短叹。 他身为皇帝家奴,心里自然也十分不忍。 如今只一个钱士升就敲出来这许多银子,想来皇爷知道消息后也定然会喜笑颜开,他甚至都等不及想立即回去汇报这喜讯了。 “不过这钱士升也嘴硬的很,只是说了自己的罪行,就是不肯说出其他东林党人所犯之事。 曹公公来得正好,本官正打算对他用刑呢,曹公公也来一起来看看吧。”韩山河说完,带着曹化淳又来到了审讯房。 “老解,开始吧!”韩山河对坐在一边喝酒的北镇抚司镇抚使解雨臣道。 “咱看着这厮有气无力的,还是先喂些吃食再用刑吧,咱怕他待会儿撑不住,误了陛下的大事。”解雨臣挠了挠两颊的卷曲胡子道。 韩山河自然没意见,不大会儿一个狱卒拎着只木桶走过来,左手还拿着个喇叭状的木筒子。 “给咱撬开他的嘴。”解雨臣对那狱卒道。 狱卒双手夹着钱士升的下颌把他的嘴巴撬开,解雨臣则左手拿着喇叭筒子,一头插在钱士升嘴里,另一只手舀了一勺子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米糊糊就往钱士升肚子里灌。 曹化淳总算知道刚才这虬髯大汗说的话不假了,在这暗无天日的诏狱里,自尽都是一种奢望。 给钱士升灌完饭后,狱卒拎着桶除了审讯房,屋子里只剩下韩山河、曹化淳和那虬髯大汗。 钱士升是锦衣卫重启后办的第一个大案,指挥使韩山河出于谨慎起见,不仅案子由自己亲自审理,而且不允许任何人旁听。 “钱士升,本官劝你还是直接招了吧,何苦受这大罪,你还真指望你那些同僚来救你走不成?”韩山河冲钱士升道。 钱士升被迫吃了饭,精神状态总算是好了点,略微抬起头看了看韩山河以及坐在一旁的曹化淳。 “该说的老夫都已经说了,老夫没什么可交代的。”钱士升似乎也被诏狱的刑罚给整怕了,但仍旧不肯对吴宗达、文震孟等人的事做交代。 他说话口齿十分不清,曹化淳仔细看了才发现这钱士升嘴里竟然没有牙。 “嘴硬!韩大人,咱开始整活儿了!” 解雨臣说完,将一张长脚凳放在钱士升的身下,撩起钱士升的双腿绑在了凳子上,然后嗤啦一声撕开了钱士升两腿的裤子,露出其沾满血污的腿来。 解雨臣又从门房取来一壶滚烫的热水,先给韩山河、曹化淳各自倒上一杯茶,而后提着开水壶走到钱士升身前。 钱士升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什么,但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解雨臣。 解雨臣露出一丝冷笑,而后毫不客气的直接将开水浇在了钱士升的左腿上。 “啊——”钱士升大叫一声,瞬间便疼的晕了过去。 他的左腿被开水烫的直接起泡,解雨臣也是狠人,晕了也不放过,直接将一壶开水全倒在了钱士升的左腿上,肉泡经不住持续的烫伤破裂后露出渗血的白肉。 而后解雨臣一点也不慌的从旁边冷水桶里舀了一瓢冷水,泼在了钱士升的脸上,钱士升醒转之后又开始大叫,边叫还边骂着韩山河、骂着解雨臣,甚至连带曹化淳都骂上了。 “说不说?”解雨臣手里拎着个铁刷子,又走到了钱士升身前。 钱士升额头冷汗直流,但嘴绷着就是不肯开口。 解雨臣见钱士升还是不肯说,手执铁刷子用力在其烫的渗血的左腿上刷了一下,烫得半熟的肉一下子被带下来不少。 “啊——”钱士升的惨叫声顿时又传遍了整个诏狱。 解雨臣明显是用刑高手,还知道避开小腿上的动脉,不大会儿功夫钱士升左腿上的肉就被刮下来一层,前半拉甚至都露出了骨头。 这时狱卒又送来一壶开水,钱士升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 “我……招。” …… 第2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刑名曰弹琵琶,又叫涮洗,是锦衣卫十八种酷刑中的一种,除此之外还有还有油煎、灌药、剥皮、钩肠等等。 入了诏狱的基本都是朝廷要员,这些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的官员或许能顶得住其中一两种刑罚,但绝对撑不了多久。 据说自打锦衣卫诏狱设立以来,还没有一个人能撑到所有刑罚用完仍旧嘴硬的。 北镇抚司的高超之处在于,让犯官吃尽苦头,却又能保证在其交代罪行前不让其死掉。 钱士升说完招供这两个字,整个人好似精气神儿被抽走了似的无精打采,他似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交代自己的那些事还好说,毕竟是自己的事儿,可出卖同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只是说了自己的事,东林党人还会尽全力保他,同时他的名声也能保住,但出卖了同僚不仅自己会死,还会被同僚们口诛笔伐声名狼藉,可谓杀人诛心。 但钱士升最终还是选择了招供,现在的他只求一死,可如今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曹化淳最终满意的离开了锦衣卫诏狱,他觉得这次总算是给皇爷带回去一个好消息,以至于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曹化淳看着街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都是美的。 走着走着,街道前方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一群身着长衫的读书人站在十字路口好像在争论着什么,曹化淳一时好奇便让轿夫停下打算去听听。 “温体仁先是蛊惑陛下征收商税,又仗着陛下的信任陷害忠良,还建议陛下重开厂卫,大伙儿知道厂卫当年的罪行吧?”一个青年人站在一处石墩上激动的控诉着。 “岂能不知?我父亲就是被锦衣卫的人抓进诏狱,从此再也没能出来!”另外一个青年附和道。 “厂卫就是无处不在、无所不用其极的魔头,他们的罪行可谓恶贯满盈,多少忠心耿耿的大臣被他们陷害至死,诸位想想吧,倘若真开了厂卫,老百姓还能有好日子过吗?陛下竟然听信温体仁的谄媚之言,实在令我等失望!” “我等苦读圣人之书,行的是仁义礼智信,目睹奸臣弄权,即便身为举子也要为大明尽一份力!” “对!佞臣温体仁,弄权乱政,祸乱朝纲,人人得而诛之!我等应该团结起来,使陛下知晓亲小人远贤臣,自古灭国之道也!” …… 这群书生越说越激动,周围的百姓也越聚越多,曹化淳越听越离谱,终于是忍不住了。 “你们是哪里的学生,竟敢在此妖言惑众,当真把大明律法当摆设了吗?”几个小黄门拨开人群,曹化淳怒不可遏的道。 曹化淳刚一开口,周围的百姓和那群读书人都看向了他。 “这位可是宫里来的公公?我等写了一篇文章正苦无门路,可否请公公代为呈给陛下,此是我等拳拳报国之心,还请公公勿要拒绝。” 领头的书生对曹化淳的愤怒浑然不觉,一看就是没什么社会经验的纯读书人。 他们整日里沉浸在之乎者也的圣人之言中,两手不沾阳春水,却最容易听风就是雨,最容易受有心人的蛊惑。 “尔等不思好生向学,谁人指使你们在此颠倒黑白?赶紧给咱家散了,否则咱家就去通知五城兵马司!” 曹化淳哪里会帮这群无知的学生传信,怒气冲冲的指责道。 也就是现在这年月,朝廷对言辞、穿着等方面还算宽容,若是放在大明初年,有钱的商人连丝绸都不能穿,这等大放厥词之人肯定是要进五城兵马司的巡捕房喝茶的。 曹化淳的话果然有用,众多书生一听要进巡捕房,埋怨了几句后便作鸟兽散。 待曹化淳来到宫里,便把锦衣卫的好消息说给崇祯听,但对一路上的见闻只字未提,在他看来都是些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根本没有必要让皇爷挂怀。 崇祯一听只钱士升就贪腐了那么多的银两,不仅没生气反而心中一喜,并立即下令锦衣卫抄家,同时抓捕吴宗达、文震孟等人。 四十六万两白银,外加两万两黄金,按照当下一比十的兑换比例,总数就是六十多万两白银。 六十多万两白银啊,可以办很多事了,至少能靠着这笔银子把京营兵、勇卫营彻底抓到手。 一时间崇祯又觉得是温体仁多虑了,一群文臣还能翻了天吗? 但接下来的几天,局势急转直下,吴宗达、文震孟等人被抓进诏狱之后,京城随处可见国子监的学生走上街头,他们慷慨陈词、申明大义,把温体仁等帝党说成无恶不作、蛊惑君心的奸佞之臣。 同时大街上头一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便贴满了各种大字报,他们当然不敢直接骂当朝皇帝,但温体仁、洪承畴、王承恩、韩山河等人却惨遭横祸。 温体仁的府宅大门上被人泼了粪水,两边的院墙上也被画的花里胡哨,全是骂人的脏话,把已经年过六十又十分重视名声的温体仁直接气的晕倒在地卧床不起。 韩山河也遭了秧,但这厮第二天晚上便布置了人手,当即抓捕了几个闹事凶手,直接抓紧了诏狱吃板子。 这还只是京城里,皇宫里的气氛更是诡异,近半官员集体称病在家,即便是上班的官员也多是消极怠工,即便是李邦华在崇祯的授意下罢免了好几个官员都不顶事。 三月初八,顺天府内所有店铺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集体歇业,不论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酒楼、茶馆、青楼、妓院,全部挂上了歇业的招牌。 一时间老百姓连柴米油盐都买不到,就连顺天府的老百姓都意识到朝廷可能出事了,但买不到粮食他们就得挨饿,于是百姓们也开始闹事。 整个京城乱作一团。 这还只是顺天府,有消息灵通的人从南方传来消息,南京、扬州、苏州等地在复社的领导下更是厉害,各地学生齐聚走上街头,商人罢市、学生罢课,南京六部官员也上奏疏为钱士升等人辩解…… 三月十五,又是一个朔望朝,内阁并吏部、通政司提前给所有称病在家的官员传信,早朝必须到场。 似乎崇祯皇帝终于要对近日之事做个了结了…… …… 第22章 圣人说的话还能错吗 皇极殿内文武大臣皆身着朝服,按照品级左右各站了两排,由于崇祯皇帝还没到,这些朝臣们都在左右跟同僚们聊着话。 新组成的内阁仿佛被孤立,温体仁脸上病恹恹的,旁边站着刚从陕西回来的新任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洪承畴,后头则是督察院左都御史、建极殿大学士杨嗣昌,以及户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陈奇瑜,还有同样从前线被崇祯召回来的兵部左侍郎卢象升。 聊天的分成了两派,东林党人最近与五军都督府的勋贵们走的很近,前军都督府左都督朱纯臣甚至都站在了文官班列,与大理寺卿梁阳谈笑风生。 杨嗣昌和温体仁也时不时的跟刚从前线回来的洪承畴、陈奇瑜、卢象升三人讲起近日发生的事,以及崇祯皇帝的态度,让三人听得直皱眉头。 少倾,崇祯皇帝头戴紫金翼善冠、身着五爪金龙袍面无表情的从偏殿走来,一应大臣各自禁声,朱纯臣不情不愿的回到了自己的班列。 “诸臣奏事!”朝臣们行完礼后,王承恩手执拂尘站在御阶之下唱道。 然而足足过了三息时间,群臣却没有一个官员出来奏事,朝会一开始的气氛就显得十分紧张,或者说是诡异,朱纯臣甚至低着头嘴角略微上扬。 “诸位爱卿既然不肯说,那便朕来说。”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目光炯炯、面带着奇异的微笑道。 “举子临街,议论时政,商铺歇业,市政瘫痪,青皮恶棍,肆意侮辱当朝内阁学士,这,便是诸位爱卿反对朕之国策的手段吗?这些卑劣行径,难道就是孔圣人教导你们的吗?”崇祯皇帝质问道。 这段日子崇祯皇帝想了很多事,也见识了很多事,甚至对王承恩、韩山河传过来的消息感到震惊。 谁能想到在大明、在十七世纪,能有一伙人强大到可以组织起全国举子上街游行?谁能想到这些人强大到可以京城、乃至顺天府、应天府所有店铺直接歇业? 说白了就是学生罢课、商人罢市、工人罢工,再加上官员罢官、玩忽职守、虚与委蛇,这简直是比三百年后的五四运动更加强大、更加彻底。 虽然他们的意愿是那么的卑劣,他们的行径是那么的可耻,甚至不惜拉无辜的百姓下水,崇祯不止一次在乾清宫内发火,甚至对这些人破口大骂。 但他不得不承认,依靠现在手里握着的那点资源,即便他身为皇帝,也无法撬动这些利益集团。 他有想过快刀斩乱麻,有想过将这些贪腐无能之辈全部罢免,以钱士升案为起点,株连东林以获得银两,他也坚信一但办成此事,所有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然而他被东林党人实打实的上了一课。 大明有京官加地方官十二万人,皇室宗亲、勋贵者有将近四十万人,这些人有权势、有地位,甚至随便拉出来个甚至比他这个皇帝都有钱。 有钱就有兵,这个道理崇祯懂,那些人又如何不懂?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多么的讽刺。 即便拥有着后世庞杂的知识,以及后世旁观者清的眼光,但真的沉入这个世界、这个局面,想凭借一己之力拯救这个腐烂到极点的帝国,三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完成。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更何况他是真的既想断人财路,还想直接把他们剥皮食草。 他,还是太年轻、想的太简单了呀。 可是崇祯又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蔡爱卿,你能给朕解释一下吗?”崇祯冲站在后排的国子监祭酒蔡淑链问道。 蔡淑链被吓了一跳,国子监祭酒只是个从四品的中级官员,他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第一个被拎出来。 “回禀陛下,微臣不知道陛下要微臣解释什么,但国子监的学生学的是圣人之道,见到不平之事,仗义执言乃是出于本分,臣也无法堵住所有学子的悠悠众口,那是他们的自由。”蔡淑链出班回道。 “这天下,百官可以议论朝政,商贾可以议论朝政,甚至田地里的农人也可以议论朝政,但唯独学生不可议论朝政,你可知为何?”崇祯又问道。 “微臣不知。”蔡淑链答复的很干脆。 “哼!因为无知!看过几本圣贤书就敢自称博学了?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两手不沾阳春水,不知农人之艰辛,不知流民之困苦。 只道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又岂知破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之读书人,安敢论天下大事?”崇祯冷笑道。 此时的学生可不比后世,后世正处于信息大爆炸时期,再加上所学知识庞杂和老师正确的引导,很多中学生对时事都能有独到的见解。 这时的学生当真是除了之乎者也,连简单的面条都不会做。 崇祯一番话说的可谓振聋发聩,国子监蔡淑链竟不知如何反驳。 只是朝臣们仍旧议论纷纷,话虽有理,但圣贤都说过,君子远庖厨,圣贤说的话能是错的吗? 但同时他们也知道,如今的崇祯肚子里可是憋着一股子火,最重要的事还没谈到,些许小事也犯不着触犯龙颜,所以也就没人再去反驳。 “自今日起,凡举子胆敢在街上聚众议论时政者,杖责十棍,当年不许参加科举!此事由礼部、五城兵马司、锦衣卫三方联合监察。” “微臣遵旨。”崇祯刚说完,新任礼部尚书范景文、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当即出班一步道。 惩罚不可谓不重,杖责还好说,顶多算是皮肉之苦,但取消当年科考资格,那些读书人可就真得掂量掂量了。 “成国公,嘉定伯,你们二位作为勋戚之首,可否给朕解释一下京城店铺歇业的问题?”说完书生的事,崇祯又盯着朱纯臣和自己的抠门老丈人道。 作为开国功勋之后,如今的成国公朱纯臣哪里还有半分英烈之后的模样,吃的油光满面五大三粗的,倘若换上一身员外服,活脱脱一胖商人。 前任双眼昏聩,自挂歪脖子树前将当朝太子朱慈烺交于其手,让其保住太子性命以图大业,然而这厮为了活命转身就将太子送到了李自成的军中,然后被李自成处死,可谓鼠目寸光、为人耻笑。 而嘉定伯周奎则更市侩了,周奎本身是泥水匠出身,穷苦了大半辈子,女儿嫁入皇家为皇后,周奎就具有了所有暴富土鳖的绝大部分特点,贪财如命,守财如奴。 当年前任为了募集军饷,让老丈人做个表率多出点银子,抠门的周奎说家里穷,只有两千两银子。 这让周皇后都看不过去了,自己变卖首饰换了五千两银子交给老爹,让他补上五千两凑个整数,谁知这厮最后只捐了三千两,还特么赚了两千两,也算是牛逼。 只可惜最后都便宜了李自成,京城破城后,刘宗敏把这些官员、勋戚一一拷打,周奎自然也逃不过。 而周奎也用生命诠释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守财奴,他其实一开始忽悠李自成说自己没钱来着,还表示朝廷已经半年没发工资,奈何李自成根本不信。 命刘宗敏杀了他的老婆,周奎还是一两银子不交,又杀了他的儿子、儿媳,仍旧要钱是真没有,穷。 直到刘宗敏将这厮打的只剩下一口气,周奎才说出了藏银地点,只周奎一家就敲出来白银七十万两之多,这还不算周家的产业、田亩等其他家产。 “回禀陛下,其他店铺咱不知道,但咱家店铺利润低,本来就是勉强支撑,陛下开征商税,咱家铺子是真的开不下去了,咱身为国丈又不能涨价害百姓,只好暂时歇业了。” 周奎说的胡子乱翘,以说服自己女婿收商税真的是在与民争利。 …… 第23章 指鹿为马 “哦?竟有这样的事?” 崇祯听完这老匹夫的话,心中不怒反乐,他本以为自己的脸皮厚度还可以,没曾想跟老丈人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明明自己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当着所有明白人的面在朝堂上哭穷,倘若不是自己知道这厮有钱,怕就是要被百官联合起来当猴儿耍了。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有点同情前任,被忽悠的那叫一个惨,临死都没弄明白大明为啥那么穷。 “可不是嘛陛下,陛下爱民如子,咱身为臣子的定然也要竭力为百姓做点事,咱们的铺子都是平价铺子,本身就不挣钱,陛下这一收税,可就真的是难以为继了。”成国公朱纯臣接过话茬儿道。 不得不说,这些老杂毛都还挺会说话,而且个个演技爆炸,这要是在后世指定都能拿小金人了。 “其他爱卿呢,也是此等看法吗?”崇祯突然笑盈盈的道。 “回禀陛下,臣也认为收商税不可取,请陛下三思。”大理寺卿梁阳出班奏道。 “请陛下三思!” 有国公、国丈出头,再加上大理寺卿也带头,其余勋贵、文臣也都相继请命,唯有温体仁、杨嗣昌等帝党仍旧保持沉默。 “这么说来,是朕草率了呀!”崇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右手食指还轻轻敲打着龙椅。 温体仁随即出班奏道:“陛下,您先前已经免了北方各省的税赋,倘若不收商税,国库空虚,何以弥补?” “臣觉得温大人言之有理,陛下不应听取一家之言,京城内各店铺收入如何,又岂能听信成国公、嘉定伯的一面之词? 臣认为至少应当着户部、厂卫查勘一番再做定论!”杨嗣昌站出来附和道。 “陛下,臣刚从山陕回来,自知那边百姓的情况,百姓从贼,皆因活不下去了,陛下新政免除了他们的税赋,各地百姓都在赞颂陛下的隆恩,出尔反尔岂不是贻笑大方? 臣也认为温大人言之有理,商税事宜,可查勘后再作定夺。”新任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洪承畴道。 帝党新晋的官员皆出班反对勋贵、东林党的意见,朱纯臣还没怎么着,出身于市井的周奎却不干了。 “温体仁!你这个搅屎棍,咱老老实实经商造福百姓,哪里惹到你了,何以偏跟咱周奎过不去?”周奎上前两步就要去打温体仁,朱纯臣赶紧拉住,以至于周奎只能指着温体仁大骂。 周奎贪财如命,朝廷征收商税让他就像杀了他父母般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现在好不容易跟那群酸儒达成了协议,偏偏又是这温体仁出来捣乱。 如今内阁、六部全是新晋的官员,他可不能让这群人压了风头。 只不过温体仁什么事儿没经历过,就是朝堂上的群殴他都见识过好几次,仍旧十分有涵养的站在朝堂上,瞅了一眼周奎道: “身为人臣,自当为陛下分忧解难,收取商税本就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何来你那许多由头,国丈家里用度如何、田亩几何,能瞒得住陛下,还能瞒得住所有人吗? 更何况……老夫起码还是个棍儿。”温体仁轻蔑的道。 温体仁说完,身后的东林党人直骂温体仁有失体统、有辱斯文,周奎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骂了,随即跳脚又打算去打温体仁。 “够了!朝堂之上成何体统!此事既然有争议,那边容后再议。”崇祯当了一把和事佬。 并且虽然崇祯表面上很生气,但还是很乐意温体仁、洪承畴与东林党、勋贵干架的,干的越欢实,这些人就越是对他忠心。 拉一派、打一派,学会制衡,古人诚不我欺。 崇祯一怒,两派自然不敢再闹事,接下来又有东林党人陈述厂卫当年的罪行,劝谏崇祯不要重蹈覆辙。 依旧是温体仁打头阵,其余六部官员与东林党人互相攻讦,争的不相上下,崇祯只好又说容后再议。 只是东林党人明显感觉崇祯在拉偏架,厂卫的缇骑、番子都已经满地跑了,不议论就是纵容,东林党人心中自是不满。 “陛下,前几日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无故抓捕吴宗达、文震孟等几位老大人,不知陛下可知晓此事?”督察院左佥都御史张旭道。 锦衣卫没有崇祯的命令怎么敢随便抓人,更何况这几位老大人前几日还都是内阁大学士,张旭这么说很明显带着情绪。 “哦,此事是朕下的令,吴宗达等人身为朝廷重臣,不思为朕分忧解难,却暗地里贪污腐败、草菅人命,简直是天怒人怨,令朕很失望。”崇祯故作生气道。 “不知几位老大人犯了何罪?还请陛下告知。”张旭回道。 “韩爱卿,将这几个罪臣罪证呈上来吧!”崇祯对后排的韩山河道。 韩山河早等这一刻了,他看着朝堂上文武吵作一团,无聊的甚至想回去继续看那解阎王用刑了。 韩山河以前虽然也在锦衣卫任职,但对于北镇抚司的酷刑还只是知道些传闻,这几日亲眼看着解阎王对钱士升、吴宗达等人用刑,算是大开眼界。 在他看来这些贪官都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陛下既然已经知道这些官员的罪行,竟然还能与这些东林党人虚与委蛇、谈笑风生,实在令他想不通。 韩山河将整理好的罪状交给随堂的王承恩,王承恩上前两步准备将罪状递给崇祯。 “念!”崇祯不耐的道。 王承恩将厚厚的一摞文书平铺在一旁,拈起最上头的一张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 “查,天启六年,时任吏部尚书吴宗达收授都转运盐使司吴文龙贿银四万两,为其谋得都转运盐使司副使之职,有吴府前管家薛四可为人证。 崇祯二年八月,时任工部尚书吴宗达以权谋私,将九边过冬棉服下放给宗族吴昌化代为生产,吴昌化以次充好,致使九边将士冻毙者过百,冻伤者数千。 崇祯三年四月,时任户部侍郎吴宗达宗族吴明巧取豪夺宜兴县田亩三百八十顷,致使宜兴县张四举家自缢,吴宗达不仅不约束宗族,甚至以官威放任,致使族人为祸乡里、草菅人命,此有宜兴县诸多百姓可为人证。 崇祯三年六月,时任户部侍郎吴宗达收授山西范家贿银五万四千两,为范家谋求商路上的便利。 崇祯五年七月,吴宗达以五十六岁高龄,强纳顺天府秀才孙庆之女为妾,致使其女悬梁自尽,有其父孙庆可为人证,其女之遗书可为物证。 ……” 王承恩读的嗓子眼都干了,才堪堪读完了吴宗达等人的罪证。 崇祯似笑非笑的看着东林党人的表情,顿时舒坦了不少,心说人证、物证齐全,看你们还如何辩解。 可接下来的一幕差点让崇祯直接气炸。 “启禀陛下,吴宗达、文震孟几位老大人想来两袖清风、一心为国,此皆是锦衣卫一家之言,多半是锦衣卫屈打成招。 臣以为应交由三法司重审,以还几位老大人清白!”张旭上前一步直言,仿佛没听到刚才的罪证似的。 “臣也认为吴大人是被锦衣卫屈打成招,恳请陛下下诏重审!”大理寺卿梁阳道。 崇祯一下子就火了。 “你们知道吴宗达府上查出来多少银两吗?足足白银三十二万两!只这一项,够这狗官死个一百回了。 人证、物证皆在,尔等还替此人开脱,是在指鹿为马吗?” …… 第24章 还有谁? “昭昭日月,天地可鉴,你们的良心何在?”崇祯简直是怒不可遏。 他知道东林党人不要脸,却没想到这么不要脸,简直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吴大人、文大人身为当朝大学士,岂能如此草率便定下罪名,望陛下三思!”督察院左佥都御史张旭跪地死谏。 “望陛下三思!”大理寺卿梁阳附和。 随即,其他东林党人跪倒一地,又是熟悉的味道,集体死谏,逼迫崇祯收回成命。 崇祯简直都要被这群人气笑了。 三法司会审,审来审去还不是审不出个所以然,而后以查无此证、放归原籍来搪塞,能不能来点新花样? “钱士升府查出脏银四十六万两,良田三千多顷,金两万多两,吴宗达府脏银三十二万两,文震孟府脏银五十二万两,你们还让朕三思?朕三思你娘的头!”崇祯指着殿下跪倒一地的东林党破口大骂。 就是不用脑子,用腚眼子去想,一个月入三千块的官儿,家里存款过亿,他能是好官儿吗? 国库总共才二十多万两银子,原来你们个个富可敌国呀! “把脏话删掉。”王承恩冲在一旁奋笔疾书记录皇帝言行的起居舍人道。 起居舍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被王承恩又瞪了一眼才不情愿的用笔划了一下。 “陛下当注意言辞!”梁阳闷着脸道,任谁被骂了娘都不会开心。 一群朝臣也被崇祯吓了一跳,哪有皇帝当朝骂脏话的,还骂的那么难听,真是有辱斯文、有损威仪…… “哼!注意言辞,倘若注意言辞可解大明困境,朕叫你哥,你行吗? 刚才大部分爱卿不同意征收商税,好!朕答应你们,商税暂时不收了。 但是!钱士升、吴宗达、文震孟等人贪赃枉法、证据确凿,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总之这些贪官朕杀定了,天王老子也留不住他们,朕说的!”崇祯站起身来瞪着群臣怒视道。 折腾了一百圈,崇祯终于摊牌了。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搞钱,搞快钱,你东林党牛逼,朕现在搞不动你,那就以后再说,但这几个贪官朕杀定了,谁挡着朕抄家,朕就抄你的家。 商税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他不信勋贵还会跟着东林党一起闹。 朝臣被崇祯突如其来的怒吼震的顿时一滞,就连刚从前线回来的洪承畴、陈奇瑜也大吃一惊,事实上这二人从上朝开始就一直处于惊诧状态。 这还是他们曾经了解的那个陛下吗? 陛下什么时候敢跟东林党人直接叫板了?还如此的嚣张?竟然在朝堂上骂人? 陛下难道知道东林党人那些苟且之事,一直在隐忍吗? 怎么从战线回来仿佛一切都变了? 虽然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他们都被东林党人划入了帝党一派,虽然他们本来就看东林党不顺眼,但崇祯性格的巨大改变还是令二人心惊胆战。 因为,他们已经有点看不透当今陛下了。 “陛下圣明!”朱纯臣一听崇祯终于不收税了,当头便是一跪,顺便还杵了杵旁边的国丈周奎。 “陛下圣明!咱就知道陛下不会与民争利。”说完,周奎脸上绽放开了笑容,就像一朵快谢了的老菊花。 有了当朝国公和国丈打头,五军都督府的爵爷们自然跪地谢恩,一时间大殿内都是溢美之词。 甚至刚才还跟东林党人套近乎的成国公朱纯臣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国库空虚发不下饷银,那些铺子可都是勋贵们的命根子,如今命根子保住了,谁还管你什么东林党。 大明武官本来就与文官不和,文官更是视武官为粗鄙之辈,若不是因为商税问题暂时与东林党人虚与委蛇,谁鸟你们这群酸儒。 只不过朱纯臣对这群酸儒的贪腐能力还是吃了一惊,心说莫看这些酸儒一个个老神在在、一副正人君子、两袖清风的模样,贪起钱来可一点不比自己差。 东林党人的脸色可就差多了,张旭、梁阳等人知道勋贵不靠谱,但却没想到倒戈的如此之快,商税,仅仅是一个商税你们就满足了吗? 厂卫呢?说好的一起搞垮帝党呢? 局势急转直下,没了勋贵的声讨,看来此番厂卫是已成定局了,但张旭必须带领东林党们继续争辩,至少要救出他们的前辈。 张旭与梁阳对视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出决绝,吴宗达曾是张旭的座主,而文震孟则是梁阳的座主,知遇之恩必须报,即便是为了东林党人也必须迎男而上。 老师们即便救出来也难以再登朝堂,但如果顶住这次的压力,他们将很可能成为东林党人新的领袖! “陛下怎能听锦衣卫一面之词,就给当朝内阁大臣定死罪,臣……” “谁再敢为吴宗达等贪官求情,廷杖三十棍!” 还没待张旭开口,崇祯直接冷厉的道。 没了勋贵,任你们一群酸儒给朕闹,只要你们造不了反,朕就不怕你们玩阴谋! 来吧,让东林党人来得更猛烈些吧!崇祯心里怒吼道。 “陛下,臣恳请陛下将吴宗达案发回三法司重审,以正视听!臣死谏!”张旭咬了咬牙,坚持道。 大理寺卿梁阳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张旭死谏。 廷杖嘛,身为文官吃皇帝的廷杖,不算什么难堪的事,不仅如此,因为死谏而遭受廷杖还会赢得读书人的敬佩,甚至传为佳话。 “叉出去!”崇祯连看都没看这张旭二人一眼。 王承恩随即命令殿外的大汉将军将张旭、梁阳拖了出去,大殿外不大会儿就传来了二人的哀嚎声。 哀嚎声此起彼伏,从高亢到低沉,甚至二人边挨廷杖,还高喊着忠言逆耳利于行、高喊着重审吴宗达案等等。 到了后来干脆没音儿了,这让临朝的不少东林党人暗自咽了一口唾沫。 “还有谁?”崇祯睥睨群臣沉声道。 PS:上试水推了,恳请诸位每天投投票,新书伊始,希望诸位跟寒寒一起,铲除奸佞、重振大明雄风,最后说一句,求打赏,么么哒。 第25章 剥皮实草 廷杖是有讲究的,而负责行刑的人更是将一手枣木大杖玩的炉火纯青。 他们会将一张宣纸放到一块猪肉上练习,倘若二十棍下去,宣纸不破就算合格。 同时这些行刑的人也会看上头的眼色,一般情况下,倘若奉旨的太监不希望某个人死,坐着的时候就会正常坐姿。 倘若希望某个人死,坐着的时候双腿会以内八字坐姿,行刑的人得了暗示,即便十杖也能将人活活打死。 而此番莫说崇祯皇帝,就是王承恩也被那些朝臣气的不行,他又岂能让这二人活命。 只不过王承恩没想到读书人的身子骨这么不经打,那张旭只挨了八棍就没了声音,再过一会儿张旭、梁阳二人都死翘翘了。 “陛下,张旭、梁阳二人受刑不过已被杖毙。”王承恩小心翼翼的道。 他清楚的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了,似乎刚才还叫嚷着要为吴宗达等人鸣冤的大臣们都没了声音,一个个跪倒一片默不作声。 “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意见,王承恩拟旨!”崇祯皇帝轻蔑的扫视了一遍跪倒一地的东林党们道。 “钱士升、吴宗达、文震孟等六人,身为国朝重臣,不思为朝廷效力,不思为百姓谋福,贪赃枉法,藏污纳垢,数额巨大,人神共愤,抄没家产,冲入国库,按祖制,钱士升等人行剥皮实草之刑,诛三族!昭告天下,以儆效尤!退朝!” 说完,崇祯毫不犹豫的从偏门离开了皇极殿,徒留下一脸悲愤无处发泄的东林党人。 接下来的几日,锦衣卫动用了足足三个千户所,分成六队抄没钱士升等六个东林党大佬的府宅,其声势之大令整个顺天府的百姓惊慌。 不过同时崇祯皇帝的旨意也以布告的方式贴满了街头,同时公布的还有六人累累的罪行,为了使百姓们都能知晓,锦衣卫还专门安排了人在街头当众宣读。 没过多久从京城开始到整个顺天府、乃至整个大明,田间地头的百姓都知道了当今陛下惩处贪官的事,在咒骂钱士升等人的同时,也都在夸赞崇祯皇帝的圣明。 …… 三月十四日晌午,北京城西市。 以往这里基本上没什么人,可今日却挤的人山人海,这里是朝廷要犯行刑的地方,而在这里行刑的基本上也都是死刑。 刑部尚书吴甘来有些焦躁的坐在主位,他本不想来的,可崇祯点名让其来当钱士升等人的监斩官。 他这刑部尚书才刚当上没几天,就要同时对好几个前内阁大学士动手,着实让他有些坐卧不安。 “吴大人,你要是害怕,待会儿扔下令牌可先行离去。”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翘着二郎腿,坐在副手位置上好心的对吴甘来提醒道。 “哼!本官既然身为监刑官,怎能先行离去!”吴甘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吊儿郎当的韩山河道。 虽然锦衣卫也属于帝党,但身为文臣,吴甘来对厂卫有着深深的忌惮和莫名的敌意。 韩山河也不生气,摆摆手示意解阎王可以放囚车过来了。 不大会儿从东边过来六辆囚车,车上载着的正是钱士升、吴宗达等六人,只不过不像后世影视剧里演的囚犯站在囚车里,而是都蜷缩在囚车里。 尤其是钱士升,躺在囚车里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五城兵马司几乎是全员出动,为耻西市嘈乱百姓的秩序,锦衣卫也出动了两个千户所负责囚车的安全。 百姓们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一个个吵吵嚷嚷的叫嚷着杀死狗官,他们从来不会认为当今陛下让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而都将自身遭受的苦难算在了这些该死的贪官手里。 当然,压根也没有后世影视剧里演的那样有人往囚车里扔烂菜叶子、臭鸡蛋,这些百姓穷的都吃树皮草根了,哪里还会有菜叶子、鸡蛋往外扔。 少倾,六个曾经在朝堂叱咤风云的罪犯被分成两排押解到行刑场,早有六个上了年纪的行刑手各自站在犯人身边。 “吴大人,差不多了,行刑可要好长时间呢!”韩山河阴阴的笑道。 他是看这吴甘来心中就乐,明明心里犯怵的要死,却偏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向来看不上这些酸儒,就连对温体仁、杨嗣昌等人也是一般印象。 “嗯。”吴甘来嘟囔一声,随即抽出火签令牌,抛出去老高,大喊一声行刑。 六个老师傅都上了年纪了,慢吞吞的各自从背囊中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弯角刀,在磨刀石上随便磨了两下,又喝了一口烈酒喷在刀刃上。 生活需要仪式感,动用此刑也需要仪式感。 事实上剥皮之刑在大明已经很少见了,本来行刑手也该是刑部人员,但刑部实在是没这方面人才,最后还是解阎王不知从哪儿找来这么六个老头。 听说是前前前前任锦衣卫指挥使在任时,锦衣卫诏狱退下来的老手。 钱士升还好,估摸着已经处于休克状态,吴宗达等人看见明晃晃的小刀眼睛瞪得老大,想叫喊但嘴被堵住也叫不出来,还有俩人干脆直接吓晕了。 老师傅吩咐士兵将犯人的衣服脱掉,然后左右按着,刚才还颤巍巍的双手,在把刀放在犯人后背的那一刻,奇迹般的不抖了,浑浊的老眼也瞬间神采奕奕,仿佛又焕发了青春。 而后手执小刀从犯人后勃颈顺直往下一刀划到腰间盘,血水瞬间便从犯人后背流淌出来,老师傅左手拈起划开的一边,右手执刀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般的将皮与肉分离。 犯人痛苦的挣扎着,空气中除了弥漫着血腥气外,还有浑浊的尿骚味儿,甚至按压着的士兵两腿都在发抖。 但行刑的老师傅们反而像入定一般对这血腥的场面浑然未觉,他们必须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的避开某个不为的血管,还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拖延。 一旦整张皮被划破,或者行刑结束之前犯人死去,行刑手不仅拿不到一文钱,还会被同行耻笑,砸了自家招牌。 剥皮实草之刑很多年没有过了,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几乎都是第一次见,没了刚才的吵吵嚷嚷,此时不少百姓都被吓得不轻,甚至不少人看了一会儿就跑路了。 唯独有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秀才笔挺的站在刑场最里头,眼睛死死的盯着行刑的场面,他的身前还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少年似乎被吓坏了,抬起右手想挡住自己的眼睛。 “没出息的东西,给我把眼睛睁开,这就是逼死你姐的恶人!” …… 第26章 陛下变了 少年闻言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却听从了父亲的训斥,倔强的咬着牙睁开了眼睛。 剥皮之刑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吴甘来在用刑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离开了此地,被韩山河与解阎王嘲笑了好一会儿。 前建极殿大学士吴宗达也最先行刑结束的,原因是他比较瘦,结束用刑的老师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十分满意的看着地上的完整的人皮笑了笑,似乎是在炫耀自己才是京城最快的刀。 吴宗达此时还没有断气,他瞪着黏连着血的双眼看着自己的皮,痛苦的在地上来回翻滚。 最慢的是钱士升和文震孟,前者是因为双腿上的皮被破坏过,剥起皮来极为麻烦,后者则是因为身体太过肥胖。 皮肤和肌肉之间夹着厚厚的一层白色脂肪,十分的难以分离,行刑的师傅因为专注后背都湿透了,才终于剥下了一张完整的皮。 钱士升在行刑到一半时人已经断气,其余五人则在剥皮完成后,由士兵一刀结束了他们的痛苦,算是对他们最后的人道。 接着几个士兵抱来几捆稻草,麻利的将稻草填充到剥好的人皮四肢和腹部,老师傅又取过缝衣针三下五除二把背部缝合起来,行刑才算真正完毕。 而后又有士兵扛过来几根一丈来高的竹子,将人皮楦草悬挂于竹竿顶部,竖立在了刑场之上。 按照崇祯皇帝的特殊要求,他们将要背着这人皮楦草游街。 “草民谢陛下隆恩,以报杀女之仇!”中年秀才孙庆看到仇人的人皮被悬挂在竹竿之上,尸体曝尸于地,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同时不少百姓都朝着皇宫跪拜,以谢崇祯铲除贪官,为百姓谋福。 …… 当天晚上,京城一处酒楼的包间内,一群东林党人齐聚于此,个个满面阴霾。 今日钱士升等人受剥皮实草之行,而后又被游街示众,这对东林党人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同时也是对他们的极大侮辱。 这些官员或许没有亲自到场去观刑,但总会派家里的家仆去代为探查,不少人对于家仆的描述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前有吴宗达等几位老大人罹难,后有张大人、梁大人因此殒命,陛下如此肆意妄为、败坏朝纲,公路兄,我等岂能坐以待毙?”一个年约四十蓄着长须的官员,问向坐在主位的礼部右侍郎岑光耀。 岑光耀字公路,本是礼部尚书范景文推举的官员,只不过不知道是疏漏还是为何,如今的岑光耀竟跟东林党人坐在了一起。 如今内阁、六部等要职皆是帝党,东林中唯有岑光耀身居要职,其余皆被排出在内阁六部之外,岑光耀便成了在京东林党人的主心骨。 “是啊公路兄,如今我东林几陷绝境,南京六部虽为同道,但毕竟远水治不了近渴。”又一官员附和道。 “都怪那些勋贵,一点蝇头小利便屈从,实在是鼠目寸光、不堪为伍!”又有人气愤的道。 说起今日勋贵的作风,真是让在座的东林党人咬牙切齿的。 岑光耀眉头紧锁似乎也在想对策,迟疑了好久才叹了口气道:“唉,不是老夫不肯出头,实在是……陛下变了呀!” 以前的陛下哪里有今日这般气魄,遇到他们难以解决之事,只要群臣一心,集体死谏,陛下最终都会选择妥协。 可从陛下辍朝三日之后,仿佛一切的都变了,内阁重组了,厂卫也重开了,就连商税都差点没保住,不论是气魄还是胆识,亦或是行事风格,如今的陛下已经不是他们心中的那个崇祯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他们却连崇祯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又谈何反败为胜? 就今日的朝会来看,对于商税,崇祯皇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只是权宜之计,待时机成熟商税事宜肯定会被崇祯重新提上日程。 而且他们已经深深的感到崇祯对于他们这群东林党人的忌惮,说欲除之而后快也不为过,真要是坐以待毙的话,可能不久的将来他们都得步张旭、梁阳的后尘。 包间内随即变的沉默,只余诸多东林党人的叹息声。 “其实,老夫倒是还有个法子,若此事能成,改变我等不利的局面,但此招是步险棋……”沉吟了好一会儿,岑光耀眼神一凛,说到最后又似不忍言。 “哦?公路兄请言,只要我等能寻得出路,险棋又如何?”一群东林党人马上来了精神。 …… “阿嚏——阿嚏——阿嚏——” 身处紫禁城的崇祯皇帝没来由的连打三个喷嚏,嘴里嘟囔着也没感冒呀,怎么就喷嚏连连。 此时的崇祯心情着实不错,他的内帑在一个多月前被其卖空,如今有三个库房却又被填满了。 而且与先前内帑中的布帛、苏木、胡椒不同,如今那三个库房中全是珍珠、玛瑙、宝石、字画等奢侈品。 这玩意儿随便拿出来一箱,在后世都价值连城,即便是如今也算是难得一见。 钱士升、吴宗达、文震孟等六人曾经都是内阁、六部的顶级官员,其家产之丰厚,令崇祯足足高兴了好几天。 经户部、锦衣卫、东厂三方反复核查三次,此六人在京府宅以及原籍府宅中,共计抄家所得白银二百七十六万两,黄金二十二万两,珠宝玉器字画古玩等二十六车,宅院十一座,各地商铺二十四间,良田八千四百余顷…… 新任户部尚书陈奇瑜一辈子也没见过国库如此充盈,以至于崇祯皇帝以内帑资金告罄为由,要走除金银外所有珠宝玉器归入内帑都没表示反对。 要知道明朝的户部尚书都是很抠门的,莫说皇帝要钱,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没有合适的理由,也别想从户部要走一分钱。 新组建的内阁班子并六部官员在得知具体数字之后,再也没人埋怨崇祯皇帝胡来,甚至私下里开始夸赞起崇祯皇帝来。 也是在经历此事之后,帝党成员也终于从心底接受了自己帝党的身份。 毕竟朝廷有钱了,有钱了什么都好说。 崇祯皇帝也很兴奋,这是他穿越以来的第一战,虽然不能说是完全胜利,但总归是为自己搞来了第一桶金。 有了这笔巨款,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可是,钱该怎么花呢? PS:写到此处,其实历史的车轮已经被穿越者改变了轨迹,我也逐渐找回了写作的感觉,毕竟差不多一年没怎么写书了,总之,希望能出个差不多的成绩吧,求各种票票,谢谢诸位支持。 第27章 卢象升 崇祯皇帝当天晚上便给尚膳监下了令,全面改善了皇宫内的伙食。 他虽然不是奢侈浪费的人,但身为皇帝,每天吃萝卜白菜也太寒碜了,自己的三个孩子还都在长身体,他这个做父皇的,总算是能给家小做点事了。 第二天下了朝会,崇祯皇帝召集内阁成员乾清宫议事,一同被召见的还有刚从湖广一带返回京城的湖广巡抚、天雄军将领卢象升。 杨嗣昌对崇祯的安排十分疑惑,心说这可是内阁会议,陛下怎能让非内阁成员参与,还是个刚从湖广而来、手握兵权的人。 陛下真是太不谨慎了!杨嗣昌与温体仁对视一眼心道。 崇祯皇帝倒是没想这么多,卢象升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亚于孙传庭,不仅能打仗、打胜仗,还尤其以练兵最为突出。 他手下的天雄军,前身不过是大名、广平、顺德三府的内地兵,战斗力、士气极为低落,但卢象升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让这支军队脱胎换骨。 他虽是文人,但却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和士兵同甘共苦,一起冲锋陷阵,他善于驭下,士兵愿意替他效死力。 后来天雄军连战连捷,活捉了高迎祥,把一大帮子流寇联军打的满地乱窜,甚至经常领着两三千人追着农民军十几万人砍杀,天雄军也是如今大明极少能与建州铁骑硬碰硬的部队。 但说起这卢象升的结局,崇祯皇帝心里就难受。 崇祯十年,皇太极命睿亲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统左翼军,贝勒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统右翼军,两路征明,且连战连捷破长城入关席卷蓟辽、直逼京郊通州,卢象升临危受命总督天下兵马,但当时前任还一直心心念念的想与黄台极议和,以至于揣摩到前任心思的领兵将领根本不服从卢象升的用兵策略,监军高起潜甚至断发了天雄军的兵饷。 他虽名为总督天下兵马,但能调动却只有自己带来的不到两万人,最终被清军主力包围在巨鹿,而此时手握数万关宁军主力的高起潜距离巨鹿不过五十里,并对卢象升要求增援的命令置之不理,卢象升率领天雄军自辰时直战至未时,炮尽矢穷,卢象升下令以短兵奋战,清军以精骑夹攻,士卒多死,手下大将虎大威、杨国柱欲想带着卢象升突围,卢象升按剑大呼“将军死绥,有进无却!”,率亲兵跃马冲阵,身中四矢三刃,壮烈殉国,高起潜随即不战而溃。 由于杨嗣昌等人的阻挠,战后足足八十天,卢象升的遗体才得以收敛,他的盔甲之下还穿着麻衣白网(服父丧),同样由于朝廷某些官员的阻挠,卢象升及天雄军一万多战死沙场的士兵未曾得到一丝抚恤…… 可悲!可叹!可耻! 与其说卢象升死于高起潜之手,不如说死于前任之手,正是前任的优柔寡断,在清军都打到家门口时,还幻想着与清军议和,致使各路领兵将领在是战是和间徘徊不进。 明末并非没有猛人,也不缺乏人才,但往往不尽其用,就算用了,也是对其处处掣肘,使其不能发挥自己的才能,是故明亡。 但现在,一切还有机会,崇祯皇帝踌躇满志,他还有十年时间,这对于手握忠臣名单的他来说,足够了。 “卢爱卿远道而来辛苦,不知如今闯贼实力如何?天雄军如今还有多少可战之兵?”崇祯微笑着问向坐在最后头的卢象升。 卢象升领兵五年,如今虽然身着文官服,但器宇轩昂的坐在位子上不动如山,满是武官的气质。 只不过此时的卢象升心里也一直在犯嘀咕,一来不知道崇祯为何突然召他回京,二来崇祯皇帝一直盯着他瞅个不停让他心里发毛。 “回禀陛下,闯军虽号称二十万,然可战之兵不过五六万,但其主力骑兵居多,想毕其功于一役,还需朝廷从长计议。 臣自接到陛下诏令后,不敢停留,所属宣大兵八千四百三十二人如今皆驻扎在城外,以听候陛下旨意。”卢象升谨慎的道。 武将领兵在外,最怕的便是朝臣说坏话,卢象升文官出身自然对此讳莫如深,崇祯在诏令里头又只说让他带天雄军入京,这让卢象升心里七上八下的。 在他的印象里,当今陛下优柔寡断最容易听信朝臣谗言,以至于他都做好了被免职的准备。 尤其是在听到崇祯以天雄军之名称呼他的军队,天雄军只是他手下以及驻防之地的百姓自称的,若是被朝廷里有心人利用,难免被定下个狂妄骄纵的罪名。 “才八千多人,这怎么行?朕若给你粮草,让你征兵五万,需要多久能成可战之兵?”崇祯皱了下眉头道。 天雄军骁勇善战,虎大威、杨国柱皆是为国死战之勇将,再加上文武双全的卢象升,这样的兵若是有个十万二十万,何愁建虏不可平? “回禀陛下,倘若粮草军饷充足,只需四个月可战流寇,倘若给臣一到两年时间,可战建虏!”卢象升心脏突突的跳着。 他心思转的很快,瞬间便知道崇祯召见他并非兴师问罪,是以略作思考后便回道。 同时他根据他对当今陛下的了解,也知道陛下性格里有些急功近利,所以并不敢把练兵时间说的很长。 流寇还好说,四个月时间与流寇对敌纵使不能取胜,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可征战建虏不是说说的,那需要大量的战马,训练骑兵不仅消耗巨大,所需时间也更长。 “朕准你征兵五万,其中步军四万,骑兵一万,一应粮草军饷皆由户部支用,陈爱卿需全力配合。”崇祯看了一眼户部尚书陈奇瑜接着道: “但朕给不了你那么多时间,半年,朕最多给你半年时间,真要敢战、能战之兵。”崇祯盯着卢象升的眼睛道。 不是崇祯急功近利,是他记得崇祯七年时,建虏曾有过一次大举入关的战争的,只不过记不太清具体时间了。 卢象升神色一凛,半年时间,看来陛下所图的并非流寇,倘若不是流寇,那他将来要面对的是…… “臣卢象升……领命!”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卢象升只得硬着头皮接旨。 此刻他只希望户部能尽快凑齐四万多新征士兵的武器装备,此外就是战马,没有战马怎么跟建虏骑兵去打? 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君命难违,他不得不领命,大不了也就是一死而已。 “卢爱卿也不必有太大压力,朕也知半年时间有些强人所难,尽全力去做就是了。”崇祯皇帝安抚道。 他只不过是想让卢象升全力练兵罢了,至于半年时间战建虏,痴人说梦,并且他才不舍得因此杀掉如此爱将呢! “陛下,您可知征五万军队需要花费多少银两吗?” 崇祯、卢象升二人一唱一和的聊着流寇、建虏的问题,被晾在一边的温体仁、杨嗣昌等人却再也坐不住了。 PS:卢象升之死,虽然杨嗣昌、高起潜等人难辞其咎,但归根结底还是崇祯的问题,先前与书友在评论区聊过这个问题,直接造成卢象升之死的,是太监高起潜的见死不救,间接造成其战死的,是崇祯的优柔寡断与疑心病,杨嗣昌对崇祯是忠心的,这点毋庸置疑,才能也是有的,笔者认为杨嗣昌与卢象升不合,并不能因此将杨嗣昌归为奸佞,实在有失公允。 第28章 陛下实在太败家了 温体仁是真的有些急了,难不成陛下真的要按照先前的计划,一口气征兵二十万? 开什么玩笑?国库好不容易才攒下点底子,按照陛下这等造法,不出一年国库就又得见底。 常言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您这当家的,怎能还如此败家? 杨嗣昌心里也很不爽,但他只是看不惯崇祯突然对卢象升这般重视,或者说是嫉妒。 这卢象升虽然有些军功,但也不至于陛下对他如此关切吧? 一下子准其征兵五万,还令户部全力配合供应粮草军械,凭什么?九边还有二十万将士,难道他们就活该被欠饷吗? 新任户部尚书陈奇瑜也是一脸苦笑,心说陛下呀,可那是五万士兵的粮草军械啊,粮草还好说,大不了从江南通过漕运采购,可工部哪儿有那么多武器装备? 就算工部开足马力去锻造,战马呢?咱大明有多缺战马陛下难不成是忘了吧? “朕岂能不知军队花钱,朕心里有数,诸位爱卿不必太过担心。”崇祯皇帝摆摆手道。 温体仁一看崇祯皇帝不当回事,当时就急了,于是开始给崇祯皇帝算账。 “陛下,倘若按照边军规格,骑兵算上军马、盔甲、战刀、安家费、军饷,再把军粮折算成银两,一万骑兵一年至少需要三十五万两,这还只是驻扎的消耗,倘若出征花费则更多,前提还是朝廷能买到军马。 四万步兵往少了说,也需要一百万两,五万兵加一起就是一百三十万两白银啊陛下!” 温体仁几乎是苦口婆心,孙传庭赴山陕练秦兵,朝廷除了给了些粮草外并无额外消耗,他自然没话讲,可这可是实打实的一百叁拾万两啊! “竟需要这么多吗?”崇祯也皱了下眉头。 “陛下,只是第一年购置战马、军械花费多些,以后每年军饷不过八十万两。”卢象升略作解释道。 “九边还欠着半年饷呢,另外今年宗室勋戚的年奉还未发,除此之外还有各地官员的薪俸支出……”户部尚书陈奇瑜弱弱的道。 “宗室勋戚年奉几何?官员薪俸又几何?”崇祯皇帝沉声道。 很明显一听到这宗室勋戚的年奉崇祯脸色就变得难看,要说养兵养官,那都是利国利民,他身为皇帝没啥说的。 可宗室勋戚这些年为朝廷可做出过半毛钱的贡献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这些宗室勋戚仗着祖上的战功,免费拿了近三百年俸禄,除了做生意不交税外,还特别能生,生的崽子也还都有爵位,真是岂有此理。 “回禀陛下,今年经过统计,宗室勋戚年俸这算城银约为……两百六十四万两,官员俸禄按年计约需五十七万两,所欠九边军饷约为……” “今年宗室勋戚的年俸停发!谁若想要俸禄让他们找朕来要!” 陈奇瑜从身上摸出个账本,哗哗的翻着,边翻边道,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崇祯打断了。 什么玩意儿!四十万勋戚,朝廷都特么难到这步田地了,每年还要额外养三十多万宗室,更奇葩的是这些宗室各自都有朝廷分配的良田,还都在各地府县开着铺子,一个个压根就不缺钱,还让朝廷养着,开什么国际玩笑。 明末财政困难,一大原因便是宗室勋戚,这都怪太祖朱重八,朱重八对自己子孙是真够意思,他的子孙皆为亲王。 亲王生的嫡长子为郡王,其余儿子又皆为镇国将军,这些儿子又生了许多儿子,嫡长子袭爵,其余儿子又皆自动降爵为辅国将军,而后是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 子子孙孙无穷尽矣,到了此时,竟有数十万人,史料记载有位王爷一人就生了一百零二个子女,这特么再填上六个,就能极其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好汉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扯宇宙之大淡! “微臣遵旨!”户部尚书陈奇瑜哪里有不应的道理,瞬间也觉压力小了不少。 “陛下,那京营兵与石砫的秦良玉将军征兵之事,可否暂缓?”杨嗣昌问道。 他也是觉得国库好不容易宽松了些,若按这个花钱的速度,到了年底估摸着国库又该跑老鼠了。 而大明最近十几年一直都是这么多兵,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何以突然就要一次性征这么多兵? “洪爱卿以为呢?”崇祯问向一直坐在旁边不吭气的新任兵部尚书洪承畴道。 洪承畴寡言少语,即便内阁议事也很少主动开口,这一点倒是让崇祯挺意外的。 “陛下,如今大明内外交困,是多事之秋,兵自然要征,朝廷再养二十万兵虽然困难,但诸位同僚应该想想,何以高祖皇帝时,朝廷能养兵两百万,何以到了我们,连五十万兵都养不起了?” 洪承畴一边回答崇祯的问题,一边又引出了个新问题。 “哈哈哈!洪爱卿此言甚合朕意。”崇祯皇帝没等温体仁等人发言,自己先大笑了一声。 这洪承畴虽寡言少语,但却最是明白人,他的言下之意崇祯又岂能不明白。 “打流寇需要兵,打建虏更需要兵,需要强兵,需要敢死战之兵。 朕杀了六个贪官便得到这许多银子,难道诸位爱卿还觉得缺银子吗?”崇祯皇帝神色一凛道。 …… 第29章 乾纲独断 洪承畴闻言立即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与崇祯不谋而合。 朝廷缺银子吗?自然是缺。 可大明缺银子吗?洪承畴敢拿自己的脑袋起誓,绝对不缺! 以前,这话他不敢说,说了就有可能性命不保甚至身败名裂。 可不知为何,洪承畴今日竟一口气不吐不快,他觉得陛下变了,自己也变了。 崇祯一番话说完,温体仁、杨嗣昌又如何不明白崇祯的意思,钱花完了,继续杀贪官就是,何为大义,何为小节? 皇帝杀官员是小节,但若因此能拯救黎民于水火,就是大义。 要想真正的中兴大明,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原来的一切推倒重来,包括但不限于户籍制度、税赋制度、科举制度、以及重新丈量土地。 这事儿以前有个叫张居正的干过,可惜最后死了还被掘坟。 “陈爱卿,工部尚书的差使暂时也由你代职,征兵事项兵部洪爱卿尽力配合。 另外,户部尽快准备漕船通过漕运给四川秦良玉部送去白银一百万两,用于白杆兵重组、征兵、购置军粮装备,东厂派一人随行。”崇祯看了一眼陈奇瑜道。 宋应星宋大爷找了一个多月东厂还没找到人,以至于如今工部仍旧群龙无首。 “还有山陕的孙传庭,也送去五十万两,走陆路,着京营兵,哦还是用卢爱卿的天雄军吧,挑选一千好手负责运送。”崇祯略作思考后道。 秦良玉的白杆兵对崇祯皇帝也很重要,倒不是指望这支部队去打鞑子,毕竟距离实在太远了。 而是因为石柱处于四川与湖广交界,一旦江南发生战事或者内乱,白杆兵就能派上大用场。 他可不敢指望南方的卫所兵,那些卫所兵早就沦为南方勋贵集团的佃农,倘若真是起了内乱,这些农民兵选择帮谁崇祯自己心里都没底儿。 而三省总督秦良玉便是他在南方设的钉子,向西可威慑南京,向北可钳制流寇。 而且满门忠烈的秦家对他的衷心是毋庸置疑的,他花这笔银子自然一点也不心疼。 至于孙传庭为何只给了五十万两,其实也不是崇祯抠门,一来是现在到处都需要花钱,就是秦良玉也没给够,二来则是相信孙传庭的能耐。 这位组建秦兵时本来就没跟朝廷要多少银子,基本上都是就地解决,既然这么有能耐,人嘛总要物尽其用不是? 崇祯皇帝对秦兵和天雄军寄予厚望,指望着不久的将来打建虏用。 虽然目前秦兵还没个影儿,虽然天雄军现在才八千来人,但一切都需要个过程,他也等得起。 除了这三支重要的军队外,大明如今还有京营兵六万余,大部在湖广、河南与流寇作战,目前西山大营剩余的京营兵经过周遇吉的筛选,还剩余一万六千人,也就是说还需再征三万多人,来作为京师的卫戍部队。 除此之外大明还有边军将近二十万,当然这个数字是书面上的数字,九边各镇总兵有没有吃空额、吃了多少空额,也需要时间去查。 即便九边军队按照满编来算,加上秦兵、天雄军、白杆兵,再加上扩充过的京营兵,军队数量也就四十来万。 听起来不少,但大明疆域实在太大了,长城外边有蒙古人、女真人虎视眈眈,长城里边有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曹操、老回回,除此之外朝廷里也是一地鸡毛,东林党、宗室勋贵、士绅集团、商贾集团,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倘若自己把他们逼急了,多半还会联合起来,绝对够自己吃一壶。 其实如今大明境内还有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那便是卫所兵,如果他们还算军队的话。 包括边军在内,秦兵、天雄军、白杆兵其实都属于募兵,与大明现有的卫所兵相比是完全不同的军队。 卫所兵隶属于五军都督府,是一种兵农合一的义务兵役制度,卫所兵平时在家务农,有空闲就训练下,到了要打仗或者服役的时候就自备武器粮食赶到集合地点去参加战争。 募兵制则是一种职业军人制度,由官府公开招募平民入伍,以军人为职业,长期训练,并发给军饷、军械装备。 明太祖朱元璋一直为自己‘发明’的卫所制度感到自豪,号称不花百姓一份钱,养活了百万军队。 但说白了卫所制其实就是府兵制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而已,大明前期卫所兵的战斗力确实还可以,但到了中后期,卫所兵的土地逐渐被将领吞并,成了这些将领们的佃农。 而到了此时,卫所兵之糜烂已经严重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听说不少地方的卫所兵驻地早就逃的空无一人。 饶是如此,明面上朝廷在册的卫所兵数量仍旧在百万以上,但包括朝廷文武百官在内,所有人都知道卫所制早已名存实亡。 “但是朕要强调一点,而且只强调一次。”崇祯顿了一下接着道: “运送的银子必须一分不少的交到孙传庭、秦良玉手中,胆敢有人动这些银子的心思,朕诛他九族。” 崇祯语气虽然很和缓,但即便是刚来京城的卢象升也听出了语气中的决绝。 但卢象升非但没露出惧怕,反而内心十分的欣慰,甚至兴奋。 他的天雄军两年才还有两万多,如今征战三年打的只剩下八千来人,他不是不想把兵额补齐,实在是既缺粮、又缺钱,还没装备,就是这八千来人,上上个月的军饷都还没发。 如今好了,有当今陛下亲自监察,军饷粮草肯定不是问题,剩下的便是在顺天府发布征兵令尽快征兵了,至于一应的装备,那便是陈奇瑜需要发愁的事了。 洪承畴虽然半晌不说话,但脸上也对崇祯的安排甚是满意,大乱之世,军队才是一切,没有军队其它一切都是奢望,大明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唯独户部尚书陈奇瑜和内阁首辅温体仁一脸苦瓜相,前者则是因为一下子征这么多兵,一应粮草、军械都要他来筹集,那将是一笔巨量的物资,他甚至都开始翻起账本查看各行省能调配的物资了。 温体仁心里比陈奇瑜更愁,陈奇瑜的任务再重毕竟也只是户部的事儿,他可是内阁首辅,户部出了事儿他要负责,其它部门出了事儿崇祯还会找他。 同时温体仁也在心里算账,抄家得来的那二十二万两黄金,按照一比十来折算,国库共计有白银四百七十六万两白银,相当于如今大明朝廷一年的税收。 看起来是不少,凭空多了一整年的税收,但白杆兵要去一百万两,天雄军要去一百三十万两,秦兵又要去五十万两,剩下的京营兵如果军需都要户部负责的话,又至少要七十万两。 这就是三百五十万两,三百五十万两啊!哪有这么花钱的?太败家了! 接下来边军要补发欠饷,至少又需要四十万两,四百七十六减去三百五十,再减去四十,这就只剩下八十多万两了。 如果再算上今年天下百官的俸禄五十七万两,天呐!国库的银子这还没焐热呢,就又只剩二三十万两了? 温体仁眼前一黑差点趴桌子上。 好在是陛下做主停发了宗室勋贵的年俸,不然今年的税收收上来又要打水漂,不过陛下又免除了北方好几个大省的全部税收,也就是说今年的岁入估计也要打个大折扣。 唉!温体仁内心叹息了一下。 “温爱卿,温爱卿?”崇祯发现温体仁竟然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跑神儿,脸色有点惊讶。 “啊?陛下有何吩咐?”温体仁擦了擦额头,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此番惩处钱士升等人,厂卫出了大力,朕先前便跟王大伴儿和韩爱卿承诺过,一旦事成不会亏待他们,但朕的内帑你是知道的……”崇祯嘴角上扬露出了个你懂得的表情。 温体仁顿时感觉脑门上一片黑线。 “陛下要多……多少。”温体仁试探的问道。 锦衣卫虽然直接向皇帝负责,但在官制上至少属于朝廷下辖部门,国库出钱自然没问题。 但东缉事厂却是皇帝的私有办事机构,在体制上根本不归朝廷,历来也都是皇帝自己负责养,也是这个原因崇祯才如此客气的要钱,否则他便直接下令了。 但温体仁不敢不应啊,他算是看出来了,陛下虽然重组了内阁、六部,但他们这些各部主官在话事权上并不大,顶多也就是提提建议,陛下这是乾纲独断呀! “不多,十万两足矣,待朕把那些个珍珠项链玛瑙字画处理了,就不需温爱卿劳心了!”崇祯皇帝十分开心的道。 皇帝不差饿兵,厂卫以后还有大用,崇祯皇帝自然要笼络好,而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发钱了,别扯什么鞠躬尽瘁、为国尽忠,没有钱,都是虚的。 内帑那整整三库房的奢侈品肯定价值不菲,但他总不能给人家每人发一条项链、一块石头吧? 再说这些奢侈品在北方也不怎么值钱,除非整到江南去卖。 “臣……遵旨。”温体仁见崇祯对着自己笑,只好也努力挤出了个菊花脸应下。 内阁会议结束后,一群人除了崇祯皇帝外,皆是忧心忡忡的出了乾清宫,接下来的一年,可有得他们忙了。 时值中午,崇祯本来打算去内帑挑几件亮晶晶的东西,送给自己的几个老婆,顺便再去蹭碗饭吃。 可还没动身,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却火急火燎的请求召见。 “陛下,那群东林党人果然贼心不死。” …… PS:三千多字大章奉上,明天我一铁哥们结婚,现在在老家,勉强用手机码的,多多担待,明天三十岁的我又要当伴郎了,说起来有种淡淡的忧伤。唉 第30章 用爱发电 “哦?难不成东林党人想弄死朕?”崇祯皇帝开玩笑道。 经历了前阵子与东林党人的争斗,他其实现在已经逐渐摸清楚这群人的底细。 无非就是群起而攻之,教唆天下读书人共讨之,纠结天下百官威胁之,实在不行就搞搞联合。 这些招式看起来吓人,崇祯前阵子也着实吃了一惊,但现在细细想来,文官集团和武官集团针锋相对将近三百年了,从来都是互相拆台,即便因为商税的事儿短暂联合,可这种联盟是何其的脆弱。 有了这次的经验,再加上接下来要组建的军队,崇祯现在对东林党人不再是愤怒,而是蔑视,还是带着微笑的蔑视。 铁打的皇帝,流水的朝臣,咱们慢慢玩就是了。 “皇爷万万不可轻率呀!老奴……”王承恩一直守候在一旁,看到崇祯皇帝竟然不当回事,一时有些着急,但话却只说了半句,似乎是有不忍言。 “是呀陛下,东林党人可不都是蝇营狗苟之辈,微臣看宫内最好还是多派些人手。”韩山河直言道。 锦衣卫才重开一个多月,他可不希望看到皇帝的个人安全出什么问题,锦衣卫本就担着侍卫的职责,倘若出了事,莫说让锦衣卫重振雄风了,估计会被直接裁撤掉、并永世不得翻身吧。 而王承恩的想法却跟韩山河不一样,他是皇帝的家奴,即便成为了东厂厂督,也基本上没想过要让东厂怎么怎么样,而是想着能把崇祯交代的任务完成就够了。 “王大伴儿何以话只说半截,朕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崇祯瞥了一眼吊友,不满的道。 “陛下,您难道……难道忘了二皇子吗?”王承恩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崇祯闻言似乎陷入了追忆,从前任的记忆中,崇祯很容易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这事儿还要追溯崇祯二年,当时灵璧侯家的二公子突然请求前任召见,原来是老灵璧侯突然病死,侯府长子想独吞家产把老二排除在外,这老二也是个狠人,直接找了前任告状,说他家里仅存银就有五十万两,甚至还说了很多其他细节,让前任信以为真。 当时正值辽东在与建州女真人征战,国库缺钱缺得厉害,才十九岁的前任又是个急性子,得了消息后立即写了一道中旨,要求灵璧侯捐出家产为朝廷分担压力。 一开始侯府长子百般解释自己家穷,可奈何有老二指使,前任派去的太监很容易便找到了灵璧侯家藏银的地窖,于是侯府长子不得不捐出了整整肆拾万两银子给朝廷。 这事儿按理说也没什么稀奇,毕竟勋贵与国同休,国家太平时你勋贵跟着享乐,国家危难时自然要出力。 可仅仅半个月后,才出生三个月的二皇子朱慈烜离奇夭折了。 恰巧也是在此时,朝野上下都开始传前任压榨灵璧侯之事,甚至连钦天监的人都说这是天谴,前任迫于压力,只得又把那四十万两银子退给了灵璧侯府。 虽然不知道前任当初怎么想的,但看王承恩这表情,应该前任当初被气得不轻。 不过现任崇祯皇帝身为穿越者,深受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主义的真传,才不会信什么天谴。 这多半是被勋贵们编排了,想到此崇祯皇帝也终于变得慎重一点了。 自古以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面的招式来多少他都不怕,可就怕那些鸟人来阴招。 “这样,韩爱卿再挑些身手好的侍卫值守,后宫各宫门王大伴儿派人盯好,所有出入后宫的太监、宫女都要询问盘查。 另外,朕的膳食除了尚膳监的人检查外,王大伴儿你也着人复查。”崇祯想了想道。 “奴婢遵旨/微臣遵旨!”王承恩、韩山河二人齐齐领命。 后宫不允许除了皇帝本人外的其它男人进出,这差事自然要交给王承恩,其余宫殿的侍卫自然是锦衣卫最靠谱点,安防加膳食都安排好,三人心里都安心了点,韩山河随机就打算告退。 “韩爱卿莫急着走,近来多亏了厂卫,朝廷才得了那许多银两,朕说过事成之后必然让你们二人对手下有个交代。”崇祯皇帝坐在御案前边说边随手写了了两道中旨。 王承恩、韩山河对视一眼,都是眼睛一亮。 这些天东厂、锦衣卫确实忙坏了,又是查贪官、又是查勋贵的,同时还要满天下去帮崇祯找人,比如那个什么宋应星,还有个叫吴又可的,都是他们听都没听过的人物,可算是把厂卫折腾坏了。 关键是最近俩月厂卫可都是无底薪运作,说白了,崇祯压根就没给人发过一毛钱,他也没钱,满朝文武对厂卫本就持反对意见,更是不可能给钱。 王承恩、韩山河最近俩月基本上一直都是在用爱发电,王承恩是一直给手下洗脑,大抵上是国朝危难为国效死就在今日那套。 韩山河则给部下讲故事,讲当年锦衣卫最风光时代的故事,讲他重振锦衣卫的宏大计划。 总之为了让部下用心做事,二人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但俩月过去了,二人用爱发电发的水的干了,如今听陛下那意思,如何能不高兴。 “朕手里目前有十万两银子,王大伴儿拿四万两,韩爱卿拿六万两,各自去犒劳一下部下吧!以后厂卫普通士兵月俸按照边军供给,不会拖欠。 也别嫌少,王大伴儿今天应该也看到了,莫看前些天那笔银子不少,可中兴大明这点银子完全不够,甚至连一年都撑不到。” 厂卫以后还有大用,崇祯皇帝甚至还解释了一下。 “这样吧,待会儿去朕的内帑,每人再搬一箱珍珠玛瑙宝石什么的,回去凑活着赏赐给表现突出的部下,替朕给他们传话,就说朕知道他们辛苦,成了家的,这些宝石就送给老婆,没成家的也可留给以后送给中意的女子。”崇祯想了想又道。 这些东西崇祯还没来得及变卖,内帑的库房里塞的满满的,崇祯倒也不心疼。 这些银子、奢侈品王承恩、韩山河怎么分配全评他们自己安排,崇祯也不打算干预,怎么笼络二人让二人专心为他办事,是崇祯要做的事。 怎么笼络部下,让部下服从,则是韩山河二人要做的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就让王承恩、韩山河二人受宠若惊了。 东缉事厂如今有部下共计两千两百多人,四万两银子均分的话一人也能得十几两。 锦衣卫刨除派遣东厂听用的两个千户所外,算上大汉将军,总共还有四千多人,一人也能分个不少。 可别小看十几两银子,太平年月一两银子够一户平民生活一个月了,十几两银子对于下级番子、缇骑来说也算一笔巨款了,更何况以后每月还有月俸。 更令二人吃惊的是崇祯接下里的话,倘若他们的部下在此,恐怕只这几句话就能让他们跪地效死了,毕竟有哪个皇帝会真心关切最底层的士兵呢? 这些宝石虽然价值不菲,但这可是御赐之物,在底层士兵的心目中,甚至比那些赏银贵重多了。 二人随即跪地谢恩,就连素来看不惯虚伪客套的韩山河也对崇祯生出了感激。 有如此体恤臣子的陛下,何愁大明不兴?王承恩心道。 看来锦衣卫重振当年雄风,指日可待,韩山河也心照不宣。 接下来崇祯又交代二人厂卫以后的任务,东厂主要负责清查朝廷以及各地勋贵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吃空额、贪腐、侵占良田、纳贿等问题的证据。 而锦衣卫则主要负责朝廷、各地东林党人、以及其他官员家产核实、罪证调查等工作,并交代若有重合部分,让他们联合调查。 总之,要摸清楚大明所有有钱人的具体情况,以待真到了危急关头,崇祯能随时通过手里掌握的证据发起攻击。 说白了,欲加之罪还何患无辞呢,崇祯可不信这些家伙们手里没干过缺德事儿。 还有就是流寇问题,崇祯皇帝打算让锦衣卫派些好手混入流寇内部,先搞清楚流寇内部情况,再作进一步的应对。 按照历史原来的走向,四个月后李自成、张献忠、曹操等流寇首领将被朝廷困在车厢峡,并且在元气大伤的情况下,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又来了一出先投降、后复叛的大戏。 而后一路向西入陕、一路向南入湖广、一路向东刨了朱家祖坟。 可现在历史的原有轨迹已经被现任崇祯皇帝打破,现在崇祯皇帝也闹不清楚这些打的过就抢、打不过就跑的流寇接下来的动作。 交代完事情后,韩山河与王承恩直奔户部领钱,而后各自用马车拉着银子和一箱子宝石回了衙门。 两个时辰后,锦衣卫衙门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声。 当天晚上,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解雨臣,穿戴一新的进了东大街有名的烟花巷…… …… PS:大章奉上,实在懒得想中间怎么断章了,干脆合成一章吧,嘿嘿,多谢诸位投的推荐票和月票,有空一起睡觉。 第31章 陛下是不是很凶 已过辰时,锦衣卫衙门内仍旧亮着烛火,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合上了厚厚的卷宗,长吁了一口气。 近些日子他心里的弦一直绷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以前身为指挥佥事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可自从坐上这指挥使的位置后,他就很少能天亮前出衙门大门了。 每天都有锦衣卫各千户递交过来的情报,情报更是庞杂,有某某官员在哪里和谁喝酒,某某家的公子夜半与下人妻妾私通等等。 诸如此类者每天都有数百上千份,韩山河需要从这些情报中甄选出重要信息,以便及时禀报崇祯。 锦衣卫重新得到重用的机会来之不易,前些天审理钱士升案时韩山河操碎了心,一方面担心办事不利让锦衣卫永无出头之日,另一方面他也觉当今陛下对朝臣的处理太过草率,甚至可以说鲁莽。 倘若崇祯皇帝顶不住东林党人的逼迫,锦衣卫最好的结局仍然是被闲置。 因此他一边联络以前离职的锦衣卫旧部,一边发疯似的让锦衣卫缇骑日夜不停的搜寻钱士升、吴宗达等东林党人的罪证。 甚至有几个缇骑因为赶夜路摔下马来,尸首直到几天后才被发现…… 可衙门却没钱给死去的几个缇骑抚恤,最后还是韩山河自掏腰包给其家属办理了丧事,即便如此锦衣卫内部还是生出了许多不满。 对上要及时向崇祯汇报案情进展,对下要弹压不满的部下,那段时间为了释放压力,韩山河甚至亲自动刑掰断了贪官文震孟的双手。 好在事成之后陛下果然没有忘记锦衣卫,六万两银子的及时发放,韩山河内里的石头才算真正落了地。 只是韩山河还是想不明白为何陛下对宋应星、吴又可二人如此看重,今日发放赏银时还专门提醒他和王承恩加大力度搜寻此二人,以至于他不得不设了两百两银子的赏格。 “老爷,车马已经备好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站在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框道。 每到辰时左右,府上的老管家便会赶着马车在锦衣卫衙门外等候,并适时的提醒一下。 少倾,韩山河走出衙门上了马车,刚过西江米巷,忽见礼部侍郎礼部右侍郎岑光耀的轿子从西边过来,不禁心中疑惑,不过二人素来没什么交情,相对而过竟连个招呼都没打。 西江米巷那边好像没住什么达官显贵,虽说有一些不错的院落,但基本上被宫里的一些大太监买下了,其他官员自然不屑与阉人为邻。 可都这个时候了,这岑光耀怎么突然从那边过来?韩山河还没来得及细想,街道边传来阵阵低沉的呻吟声。 一个老乞丐躺在街边蜷缩着身子,韩山河不看都知道这老汉是因为饿的。 饿到极点的人不仅会浑身无力、两眼发花,甚至还得忍受胃痉挛造成的腹部剧烈疼痛。 最近京城的乞丐真是越来越多了,韩山河微微叹了口气示意管家停下,并从腰间摸出一粒碎银子让管家扔给了老乞丐。 老乞丐挣扎着艰难的爬起来对着马车磕头,但嘴里却饿的发不出声音来,他又可以多活几天了。 “爹爹回来了!” 刚进内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便聘聘婷婷的迎了上来,脆生生的道。 “嗯,最近衙门里忙,看爹给你带了什么东西?”说着韩山河笑着便从腰间取出一对满绿的帝王绿手镯。 也只有在家里,面对自己的妻小时,韩山河才算是真正的卸下了身上的重担,而面前这个含苞待放的少女,便是韩山河的独女韩桃桃。 “哇!好漂亮的手镯,爹爹从哪儿得来的?”女人不论大小,天生便对亮晶晶的东西没有抵抗力,韩桃桃一把抓在手里,对着烛光开心的看个不停。 “桃桃,快别缠着你爹爹了,让你爹爹过来吃饭。”这时主房传来一中年女子的催促声。 “知道了二娘,嘻嘻,爹爹快去吃饭吧!”韩桃桃只顾把玩手镯,压根就没看韩山河。 韩山河讪笑一声出门朝着主房过去,大夫人、二夫人还在摆着碗筷,饭菜也没什么特别,但比起崇祯皇帝的第一餐要丰盛上一些。 “桃桃也是大姑娘了,老爷也该给她找个人家了。”二娘宋氏体贴的给韩山河倒上了一杯酒。 晚饭喝上两杯小酒是韩山河的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很享受这个过程,但一听二房的话,脸色随即就有点不高兴。 这话也就宋氏敢提,大夫人虽然没说话,但很显然也对宋史的话表示认同,她知道自己老爷最疼爱自己的女儿,可毕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在大明,女子一般在十四到十六岁成家,倘若到了二十还未出嫁,官府便可强行给此女子分配一个男人,男人也一样,倘若二十上未娶妻,官府也会直接分配。 但这只是普通的平民,韩山河身为锦衣卫的指挥使,当今陛下的亲信,他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嫁、嫁给谁,官府哪里敢置喙。 “桃桃才刚十六岁,急什么!总得让她自己中意才行。”韩山河说完端起酒杯郁闷的一饮而尽,而后呲着牙夹了一筷子菜。 每逢想到自己的女儿早晚要嫁人,老韩同志心里就满心的不高兴。 “娘,二娘,你们就这么想女儿嫁出去吗,我还想多陪陪你们呢!” 正说着,韩桃桃绷着小脸撇着嘴进来坐下,端起酒壶讨好似的给韩山河又倒上一杯酒,想着让最疼爱他的爹爹帮她说说好话。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可由不得你。”韩山河脸色和缓了不少,但嘴里的话却丝毫不含糊。 很多时候,当父亲的不就是这样吗,旁人催不得,可自己心里也着急,矛盾的不行不行的。 韩桃桃闻言又撇了撇嘴。 “不说这事儿了,为夫也给你们带了些小玩意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说着韩山河取出来一个小巧的首饰盒,放到了桌子上。 宋氏眼睛一亮的便把首饰盒打开,之间里头琳琅满目的摆放着满满一箱子名贵首饰,一看就是个个价值不菲。 “老爷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多首饰,还都这么名贵,老爷岂能……” 大夫人陈氏以为自家老爷是收了别人银子,心里不禁有些担心,韩山河对自己大夫人的言辞颇为不满,不屑的道: “这些都是当今陛下赏赐的,为夫干的就是惩贪除恶的差事,又怎么自陷泥沼。” 崇祯皇帝赏赐的可是足足一大口铁皮箱子的首饰,虽然韩山河都按照功劳全数分发了下去,但这并不妨碍分发之前他自己先挑些最好的出来送给自己妻小。 “爹爹,我可听说咱们陛下可是很抠门的,何以竟舍得赏爹爹这许多首饰呢,嘻嘻,哪有赏男人首饰的。”韩桃桃明显不信。 “这些话在咱自己家里说说就成了,千万不可对外人乱说,这可是要掉脑袋的。”韩山河虽说是教训,但语气却很平和,足见他对女儿的宠溺。 这要是外人敢如此说当今陛下,韩山河就敢让这人尝尝锦衣卫的十八般酷刑。 “其实陛下也不扣,只是没钱而已。”韩山河似乎也觉得这么说崇祯不地道,完了还小声嘀咕了一下。 韩桃桃其实也就是无心之言,说罢就被首饰盒里的首饰给吸引住了。 “爹爹,当今陛下是不是很凶?”韩桃桃仰着俏脸问道。、 …… PS:新书期竟然连着断更两天,我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但其实前天写了3000字,昨天写了4000字,都被我删了而已。我本想写写普通百姓、街边青皮、甚至青楼娼妓这类社会底层百姓的生活,以及对崇祯皇帝最近政策的反应,毕竟千人千面,可发现自己功力不够,写出来的东西食之无味自己都看不下去,所以才忍痛删除,对不住各位了,今天总算找回点状态,会多更点。 第32章 众生皆苦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之女,对近日京城内发生的事多少知道一点,听说陛下一怒之下杀了好多官员,还都是剥皮,当时韩桃桃就觉得陛下肯定是个十分凶残的人。 “陛下所杀之人皆为恶贯满盈的贪官,陛下是很凶,但只是对朝廷里那些坏人而言,而对那些忠心为朝廷尽力的官员,陛下可是一点不凶呢!”韩山河随口道。 韩山河尤其鄙视朝廷里那些虚伪做作的官员,也极少替人辩解,但不知为何竟然给自己的女儿解释了几句。 说起来崇祯皇帝也是挺冤的,他一心一意的惩处贪腐,意欲让大明日月换新天,但京城当下舆论环境却并没有偏向他。 东林党人不仅想控制朝堂,甚至在舆论造势上也有颇高的造诣,在朝廷为官的或许不敢直接写文章开骂,但他们却会从背后掌控,掌控在野的同僚、掌控江南大批的举子。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普通百姓都回觉得读书人有理,又有几人能一眼看破真相。 不过此时的崇祯皇帝却没功夫去强行干预百姓的想法,公道自在人心,只是百姓们需要时间罢了。 时间已经快到了四月份,说起来孙传庭出师山陕也有段日子了,崇祯皇帝踌躇满志的盯着墙上的大明地图,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似的。 这时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太监王承恩焦急的在殿外禀报。 “皇爷,三边总督孙传庭急报!” 崇祯皇帝拿过奏疏一看,顿时神色大怒。 …… 山西河津县位于山陕交界,距离陕西澄城、白水不过一二百里,此地与澄城、白水二县一样,已经近三年没怎么下雨了。 这对生活在这里的十数万百姓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间有土匪流寇时常光顾此地,知县换了一茬又一茬儿,百姓们的生活不仅未见好转,反而愈加困窘。 地里不长庄稼,他们就吃树皮,吃草根,吃观音土,甚至易子相食,年轻后生眼见活不下去,要么偷偷跑去外地谋生,要么干脆铤而走险加入了流寇土匪的队伍,各个村落除了剩下些老弱等死外,了无生气。 河津县石头村就是这么现状,村子从远处看一片破败,昏黄的土坯房不见炊烟,几个老汉躺在村口的黄土坡上不知死活。 一个身着破烂的后生背着半袋子东西兴冲冲的往村子里跑去,可能是由于太过饥饿,脚步发飘没跑多远便跌倒在地。 “大头,怎生得跑这么急,你爹还好吧?”村口躺着的老者吃力的喊了一句。 “俺也不知哩,俺今天运气不错哩,跑了好几里路,才扒到了半袋子榆树皮,还跟人打了一架哩,李老叔待会儿过来吃些。 俺先不说了,俺爹还等着俺哩。”说完这叫大头的后生焦急的朝着自家跑去。 绕过三条小胡同,大头终于来到了自己家,两侧的土坯墙倒下一边,陈旧的破门半掩着,大头一脚把门蹬开。 “爹,俺回来了,俺今天扒到了好东西。”大头进门便兴奋的朝屋子里喊道。 屋子里并未传来回话,大头脸色瞬间一变,丢下布袋便冲进了屋子。 内屋里摆着个木板搭的桌子和几个凳子,桌子上凌乱的摆着两只破了好几处边角的碗,碗里倒是很干净,并不见米粥生成的污渍。 除此之外,屋内便只剩一张铺着稻草的土炕,以及土炕上盖着破烂花被的老头。 说是老头其实只是看起来老,从进门的后生年纪来推断,炕上的人年龄肯定不过四十。 只不过长久的饥饿再加上不修边幅,乱糟糟的头发里还夹杂着稻草,古铜色的脏脸看起来老态龙钟。 “爹,你还活着吗?俺今天扒拉到不少好东西。”大头趴在床边眼里不禁含起了泪水。 老头儿似乎听到了呼唤,眼皮动了两下,吃力的挣开了浑浊的眼睛。 “儿啊,爹刚才梦见了恁娘,她在下头活的好着哩。”老头儿咧着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 “爹没死!爹,俺给你瞅瞅俺弄来的好东西。”大头喜极而泣,小跑着把他的战利品取来让他爹看。 那是半袋子泛着绿的榆树皮,撕吧的大小不一,另有斧子削过的痕迹。 “好东西呀!”老头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是肚子却突然又疼了起来,那是因为极度饥饿造成的胃痉挛。 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知道,饿到极点的人不止会全身乏力,强烈的胃痛足以让人休克、产生幻觉,就连睡着都是一种奢望。 相比于槐树、松树、果树等常见树种,榆树皮确实是好东西,松树皮吃了会闹肚子,槐树皮味道又苦又涩,十分难以下咽。 唯有榆树皮脆、叶嫩、花甜,很是受百姓们待见,但狼多肉少,周围方圆十数里,莫说榆树皮,就连槐树皮也早就被扒干净了。 大头天不亮就出去寻摸,也是运气好才在一处山坳理,发现一棵儿臂粗的还未被剥皮的小榆树。 甚至还因此与两个后到的父子起了争执,若不是那两人饿的两眼发花,他可能今天就回不来了,但慌不择路之下,他把家里仅有的一把破斧头弄丢了。 “就是时候不对,若是再过一两月,榆树生了叶子,还有榆钱,那就更好了,只是俺怕到时候轮不到俺,只得给它把皮扒了。 爹,俺先去给你捯饬些。”说罢便起身提溜着树皮出了屋子。 他没敢把丢了斧头的事儿告诉他爹,没了斧头以后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大头把树皮放进院子里的石臼里,吃力的提起石锤往里砸,不大会儿树皮便被砸碎,变成绿色的纤维状木屑。 大头抓起一把放到嘴里嚼起来,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接着他又烧了一壶开水,端着一碗榆树皮和一碗开水放到土炕上。 “爹,你吃。”大头催促道。 老头儿爬起来盘坐在土炕上,也不用筷子一手抓着黑绿色的榆树碎屑便往嘴里塞,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也可能是吃的太过着急,竟噎着了。 大头上前拍着老头儿的背想让他爹吐出来,老头儿眉头皱成了川字状,也没舍得吐出来,端起碗来也不嫌烫直接一大口下去,才算通气。 “儿啊,爹怕是活不久了,就是活着也是拖累你,张家那小子不是说要去投闯王吗?你也跟着去谋个生路。”老头儿吃了一碗榆树皮,总算是恢复了点生气。 …… 第33章 张二蛋和顾大头 “年年难过年年过,岁岁难熬岁岁熬,这可是爹说的,俺就爹一个亲人了,俺留下来照顾你。”大头拧着头倔强的道。 老头儿苦笑了一声,心里深感欣慰,但一想到当下这世道,又劝道: “那也得有个盼头不是?过几天官府又该来收税了,那些家伙定是又要把咱们抓去拷打,爹死不足惜,咱顾家可就剩你这么一根独苗了,听爹话。” “不会来了,俺听说那河津知县被新来的三边总督孙传庭给杀了,爹安心的养病就是了,俺不会让爹饿死的。”顾大头坚定的道。 “杀了?杀了又如何,再换一个知县来,还不照样欺负我们老百姓,你瞧瞧澄城和白水,整个县都没多少人了,跟着闯王兴许还有条活路。”老头儿继续劝道。 树皮这东西吃久了身体肯定受不了,可这年月竟连树皮都吃不着了,已经没活路了,左右都是个死,说不定跟着闯王还能混上几顿饱饭。 “俺不去,咱村里好几个跟着闯王走的,没多久都死了,俺也舍不得爹。” “爹知道当反贼名声不好,实在不想去当反贼,那新任的三边总督不也在招兵吗? 虽说官军差了点,但总归也不至于让人饿死,你若不应,爹今晚就绝食。”老头儿说话语气虽轻,但却极为坚决。 老头让儿子第一选择去加入闯王,足见官军在百姓眼里竟然还不如匪军。 自古以来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百姓们除非是没了活路,都不会选择让孩子去当兵。 没法子,当官的太狠,当兵的不仅拿不到军饷,连饭都吃不饱不说,还得去卖命,常言道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官过如剃,百姓对官军的看法如此可见一斑。 “爹……”股大头还待反驳,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顾百顺顾老叔可还在不?里长让村里人到他家集合,每家都得去人哩!”这人带着颤音,顾大头冲门外一瞧,原来正是张二蛋,其伸手还跟着两个官兵,顾大头脸色也是一变。 难道是官府又来收税了?知县不是才被杀了吗?怎的这么快就来催收? 他们家里连地都没有,已经苦到吃树皮、草根了,竟然还来收税,官府还让不让人活? 实在不行就听了爹的,大不了就是个死,死前总能吃个饱饭! 顾大头让他爹躺床上休息,自己则跟着张二蛋出了门。 这张二蛋就是他爹刚才提的当过兵的张家小子,说来也怪,张二蛋自打前年起,每年都跑出去当兵,可总是过不了几个月就能回来,说是部队被打散了只能先回家,村里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而认为张二蛋命大。 “蛋哥,恁知道官府集合咱是因为啥事儿不?是收税的吗?”后头跟着俩兵,顾大头说话也是压低了声音,生怕招惹官兵发火。 “切,还收个啥子税!知道咱那程知县为啥子被砍头不?”张二蛋不仅没压低声音,反而有些炫耀似的道。 “为啥?” “陛下上上个月就发了圣旨,咱山西全省不仅欠税全免,连今年的税也不收了,那狗官竟然还逼着咱们村儿交税,自然就被咱总督大人砍了头呗!”张二蛋瞄了两眼身后的官兵,发现对方并无恼怒之意,这才略有安心。 二人聊着了聊着就到了里长家,此时里长家早就被询问而来的百姓围了起来,石头村人本就不多,再加上这几天跑的跑、死的死,仅剩两百来人,还大半是老幼。 “这位将军,人估摸都来齐了,您看……”里长田不易弯腰讪笑着,请示坐在一旁的把总道。 这把总年纪不大,看样子也是新提上来的,闻听里长之言也没摆架子,从胸前取出一封文书就开始念。 “查,河津县县令孔文贞枉顾朝廷旨意,强征田税,致使下辖百姓流离失所、饿殍连连、罪不容恕,全家老小尽数伏诛!”文书并不长,这把总也不知道是不识字还是怎么的,文书连看都没看,只是径自背了下来。 说完,周围百姓噤若寒蝉,一个个只是惧怕的盯着这位把总。 “诸位刚才估摸着也得了消息,你们没听错,陛下开恩,免除了北方数省之税赋,从今日起,但凡有谁还敢来收税者,可往山西镇总督府举报,一旦查实,赏银二两。 另外,传总督大人令,山西镇征兵,凡年龄在十五到二十八岁间且身体健康者,可入伍从军,安家费为每兵糙米三斗。”把总又道。 这把总说完石头村的百姓仍旧是不敢说话,唯有站在后边的顾大头眼睛一亮。 看来朝廷免除赋税的事儿是真的了,这可是个好消息,回去了爹肯定会高兴的。 就是不知入伍从军的安家费是不是真的,倘若是真的,三斗糙米有三十多斤,眼下也开春了,爹如果省着点吃,再配点树皮、野菜应当能活很久。 想到此顾大头再也忍不住了,见身边的人都不敢开头,便壮着胆子道: “这位将军老爷,安家费三斗米不会诓人吧?” 张二蛋一听此言脸色变了变,就把顾大头按低了身子,心说哪有这般问话的,不是讨打吗? 可谁知那把总竟然没生气,他也不知道是谁提的问题,便扬了扬嗓子道: “总督孙大人所征之秦兵乃陛下亲自恩准,一应粮草充沛,怎会诓骗百姓? 今日若有报名者,一旦合格,本官今日就可将安家费发下,一路上也饿不着你,可让诸位安心?”把总好言鼓动道。 “将军,既为秦兵,为何来俺山西征兵?”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又问了一嗓子。 …… 第34章 到了军营,你俩就是兄弟 这可算是难住这把总了,他只知道目下总督大人正为征兵所愁。 山陕两地近些年饱受官府、官军、匪军、旱灾折磨,对官府早已失去好感,宁愿选择入流寇也不去当官军,上头只得派把总一级的官军赴地方亲自征召,顺便将朝廷旨意传至地方。 至于为何名为秦兵,却在山西招兵,还不是因为征兵难吗? 陕西比之山西更不如,如今在陕西流窜的闯王、八大王、闯将、曹操、不沾泥等人皆出自陕西,这些人的嫡系也都出自陕西,他们将陕西犁地般犁了一遍又一遍。 匪军犁过官军犁,官军犁过官府犁,匪军虽说也祸害百姓,可更让百姓们失望的是,本来应该保护他们的官军却也来抢劫,以至于两地百姓恨官军甚于恨匪军。 “不论是陕西兵还是山西兵,都是咱大明之兵,秦兵之名,乃是当今圣上所赐,总督大人惩处贪腐、亲自练兵,新兵三个月训练期结束后,兵饷以边军规格发放,诸位乡亲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把总自然不能说是因为征不到足够的兵才来山西征的,但这也难不倒他。 把总话一说完,这下石头村的百姓也都开始暗自嘀咕了。 虽说不知这当官的说的是真是假,但最起码这把总不是跟官府派来征税的吏目般凶神恶煞,但既然这人说了安家费那两斗米今天就能发下,应该也没法诓人。 顾大头和张二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苗头。 顾大头是为了自己家里的爹,张二蛋家里死绝了,完全是因为没东西吃活不下去了。 “大头,一起去?”张二蛋询问道。 “俺回去跟俺爹商量商量。”顾大头想了想还是没直接答应。 “本官走了,诸位若是有想从军的,今日下午还可去隔壁李家庄寻我,倘若过了今天再想入伍,只能自备盘缠去山西镇的大营了。” 这把总说完见仍然没人来报名,不觉有些失望,不耐烦的挥挥手就打算走人。 这时张二蛋却是忍不住的扒拉开人群道: “兵爷,小的张连科愿入伍!”张二蛋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走到那把总面前道。 “总算有个开眼的,跟着咱走吧,到那边登记去。”说完便朝着屋外走去。 石头村的百姓们也如顾大头般顾虑重重,那把总走后,顾大头赶紧小跑着回了家与爹商量。 “官军哪有如此好心,还给咱发两斗糙米?”顾百顺满脸的不相信,但仍旧想让自己孩子去参军。 两斗糙米给不给另说,眼下父子二人就要活不下去了,官军待遇再差,总不至于把人给饿死吧? “俺也知不道,那把总说要是肯入伍,今天就能发两斗糙米,俺想着要是有那两斗米,再掺和点树皮、草根,总比天天连树皮都没得吃好些,俺就是舍不得爹。” 顾大头明显动心了,但又担心生了病的爹撑不下来,正待这时,张二蛋扛着半袋东西兴冲冲的跑过来,边跑还边吆喝着: “大头,是真的哩!是真的哩,恁瞧,白花花的大米!”张二蛋将米袋放下抓了一把糙米给二人看。 “官军这是咋了?真有这般好心?”顾百顺盯着大米眼睛都直了,他都记不清上次喝到米粥是啥时候的事儿了。 “大头你就别犹豫了,机会难得,还能让顾老叔吃上几顿好的。”张二蛋劝道。 见到官军真的发了米,再加上张二蛋和自己爹的劝说,顾大头终于跟张二蛋小跑着去追那把总。 半个多时辰后,顾大头背着半袋米又回到家中。 “爹,俺走了,恁自个照顾好自个,俺到了军营里托人给你写信。”顾大头坐在床头对顾百顺道。 他不知道这一离开啥时候才能再回来,虽然没怎么见过世面,但刀剑无眼,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一回事。 “放心去把,二蛋啊,你是见过世面的人,到了军营你俩就是兄弟,大头比你小,帮老叔照拂一二,俺每天给你俩在神像前祈祷哩。”顾百顺坐在床头十分郑重的对张二蛋道。 “说啥咧顾老叔,俺跟大头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恁就是不说,俺也会帮衬着。 老叔,俺家没人儿了,俺留着这半袋米也没得用,俺……俺就留给老叔吃吧。”张二蛋将自己的半袋米也扔到了屋子里。 “这哪儿行,二蛋,这可是你用命换回来的,老叔虽穷,但这米不能收!你且去现成换几钱银子也是好的。”顾百顺连连拒绝。 “粮食天天涨咧,换成银子过不了几个月连一斗米都买不到咧,咱不能便宜了那些奸商。 大头,咱们走吧,莫让外头的兵爷等着急了。”张二蛋又望了一眼自己的那半袋米,不舍的催促道。 “爹,俺走后咱家就剩你自个,你得把米藏起来,莫让人瞅见了。”顾大头眼里含泪道。 “爹比你活得长,这些还用你教?到了军营好好干,听你二蛋哥话,走吧走吧!”顾百顺别过头催促道。 顾大头与张二蛋随即出了村子,跟着两个官军向把总队伍汇合,一个时辰后,把总带着数百人朝着山西镇进发…… 顾家父子只是秦兵的一个缩影,但凡是选择这时候从军的,谁还不是过不下去了呢? 他们或许没有读书人知书达理,但每个人却都是有血有肉,他们也有父母兄弟、也知晓生离死别,或许身份有尊卑,但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流露却与天下百官同样高贵。 孙传庭一身甲胄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从各个方向汇集而来的新兵队伍,不禁慨然而叹。 来山陕已经一个多月了,征兵令也发出去了一个多月,然而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只征召到兵额的一半。 征兵之难,难在缺粮、缺钱、缺武器,更重要的是缺人心,这里的百姓被官府欺压的太厉害,以至于恨官府甚于恨流寇。 钱粮问题孙传庭已经与当地豪绅会过面,但这些豪绅的表现让孙传庭极为愤怒,他们募捐的钱粮,竟还没私下里送给总督府的礼物贵重。 “总督大人,经历司已经清查完毕,这些地方豪绅作恶多端,用恶贯满盈来形容都不为过!”秦兵参将赵宝山拿着卷宗禀报道。 …… 第35章 孙传庭之痛 晚明之我若为皇正文卷第35章孙传庭之痛孙传庭不动声色的接过卷宗看了看,额头的青筋凸起,下颌肌肉紧绷,但却并未发火。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在部下面前无端发怒,他受陛下知遇之恩与万般信重,肩负着山陕两省的重任,倘若秦兵练不成则万死难辞其咎。 陛下虽未给予秦兵太多钱粮,但却给予了他特权,他尤其记得离京之时崇祯皇帝的话——放手去做。 目的只有一个,将秦兵练成勇武之师,为此,在不压榨百姓的情况下,不惜一切代价。 这一个多月时间,孙传庭也并非只是忙着征兵,他不禁巡视了各边镇,还将那些抗旨不遵瞒着百姓继续收税的贪腐官员一并斩首。 总督之权盖过巡抚、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手握治下军政、民政、财政大权,可先斩后奏,并且直接向皇帝负责,在大明实在是位高权重。 实际上大明本来没有总督这个职位,从职权上来看,先前军政最高的官职是巡抚,可节制各镇总兵、都指挥使司。 但到了后来巡抚这官职不太够用了,皇帝才又设了总督,到了后来总督也不行了,就又设了督师。 只是总督和督师并非常设官职,一般有重要军事行动时才任命一名官员为总督或者督师,任务结束后即收回。 孙传庭亲自巡视了数个州县,山陕之糜烂触目惊心,他更觉自己责任之重大,但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 “以本总督的名义给那些有名望的士绅发请帖,就说三日后本总督在总督府宴请他们,让他们务必赏脸。”孙传庭眼睛盯着城下的新兵意味深长的道。 五万新兵,外加六万多边军,饷银且不说,每天的人吃马耗都是天文数字。 山陕这几年由于天灾人祸,本就不产多少粮食,以至于各州县的粮食都涨到了天价,最贵时甚至达到了四两银子一石。 这些乡绅地主囤货居奇垄断物价,肆意收割百姓、朝廷财富,实在是罪大恶极。 最可怜的还是当地的百姓,他们本来就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却还要替那些豪绅交税赋。 孙传庭所去之村落,人去屋空者十之二三,家中有因饥饿而死者十之七八,他还亲眼看到百姓在路边剥树皮吃。 孙传庭心痛,为山陕的百姓痛,为京城里身着打补丁皇袍的陛下痛。 同时他又恨,恨这些豪绅的肆无忌惮,恨这些蛀虫将大明搞的乌烟瘴气、国将不国! 三日时间很快便过,山西镇的总督府鲜少一次性接待这么多的宾客,上下忙的不可开交。 只不过与豪绅宴请孙传庭时不同,总督府的仆从皆是士兵,就连摆桌端菜的也是士兵。 孙传庭也不似第一次与豪绅吃饭时的文官服模样,而是身着甲胄,头戴 不大会儿功夫酒菜就已上齐,并非总督府效率高,而是酒菜实在太过简单。 四菜一汤,四菜者萝卜、白菜、冬瓜、倭瓜,汤品则是海菜蛋花汤,清汤寡水的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豪绅们竟不知如何下口。 “这次宴请诸位乃孙某自掏腰包,孙某家贫,是以菜品简陋,望诸位莫要介意,来,孙某敬诸位一杯!” 孙传庭与范永斗、王登库等几个当地名望最重的老者坐在一桌,端起酒杯划了一圈道。 “总督大人客气了,能得总督大人盛情邀请,乃是我等之福分!”范永斗端起酒杯道。 “就是就是,待总督大人新兵练成,定能一举击溃闯贼流寇、收复失地,应当是我等敬总督大人才是,预祝总督大人旗开得胜!” 其他人也各自端起酒杯说着场面话,一时间气氛还挺热烈。 只不过菜不是山珍海味,酒又怎么可能是好酒,几个喝惯了佳酿的豪绅把持不住差点当场吐出来。 范永斗、王登库、黄云发三人喝完酒便坐下沉默不语,得到孙传庭的宴请他们并不意外,甚至他们心里都清楚孙传庭为何宴请他们。 能为了什么?还不是找他们要粮要钱? 其实当地豪绅心里都有数,朝廷哪次派官员来山西他们其实都有孝敬,以换得新来官员的庇护。 甚至孙传庭刚来时,这些豪绅也曾在范永斗的撮合下主动为其接风洗尘,并各自都准备了厚礼。 奈何这孙传庭胃口实在太大,张口就要白银八十万两,粮草四十万石,折合现在太原府的粮价,总数就是两百多万两白银! 是你孙传庭脸太白?还是觉得自己面子够大?真以为自家的粮食、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 自打上次不欢而散后,范永斗等人便发动自己的关系网,联系在朝官员弹劾孙传庭。 这一晃也过去二十几日了,兴许应该是朝廷给这孙传庭施压了吧? 在场的豪绅不止一个人如此想,都认为孙传庭宴请他们是主动示好,而他们毕竟在其治下做生意,自然也不敢逼迫孙传庭太狠。 范永斗甚至主张大伙儿卖孙传庭一个好,他自己出白银五万两做个表率,其他人共计出银三十万两,也算是给这孙传庭一个台阶下。 并且他们也不会担心银子白花,这孙传庭拿了他们银子还不是要买军粮,山西这地界儿,买军粮又能找谁?还不是找他们? 就算再卖他个面子,一石粮食打折按三两银子算,不过十二万石军粮而已。 况且他们通过运河从江南运来粮食,成本不过一石粮食一两三钱,说白了,就算送三十五万两银子给他,转了一圈他们也亏不了,顶多是少赚点罢了。 倘若崇祯皇帝在这儿,都不得不对这些奸商竖起大拇指,妙啊! 孙传庭也一如他们所认为的那样,笑盈盈的端起酒来一饮而尽,而后依然微笑着对范永斗等人道: “呵呵呵,收复失地?我今天晚上就把你们侵占百姓的土地,都给收复了吧?” …… 第36章 你们知道什么是人心吗 孙传庭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以至于身旁的范永斗、王登库等人开始还以为孙传庭真的是在向他们示好,以至于孙传庭话说完众人才反应过来。 孙传庭的表情也同时变的冷厉起来。 “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我等大多是有功名在身之人,即便弃官从商,也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范永斗也收起了笑意,既然已经翻脸了,他自然也没打算客气。 孙传庭闻言也不怒,端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道:“问的好。” 话音刚落,一直在孙传庭身后站着的参将赵宝山绕到范永斗身后,抽刀对着范永斗的脖颈就是一刀。 范永斗脖颈的大动脉瞬间被割破,鲜血喷出去半丈远,孙传庭、王登库等人也是被喷了一身。 孙传庭自是不在乎,仍旧正襟危坐在酒桌旁,可王登库等人哪里见过这场面,呆愣了片刻恐惧的大喊着“杀人了”,随即就想起身逃窜。 总督府外随即也传来军士的脚步声,一排排的军士呼啦啦的进入总督府,拔刀对准了在座的豪绅。 “念!”孙传庭对身后的经历司官员道。 这官员随即从衣服中取出卷宗,走到客厅门口对着诸多豪绅高声念道: “查,乡绅范永斗、王登库、黄云发勾结大同镇参将沈隆,走私军火,出卖大明军情于建虏,斩! 查,乡绅李文远勾结清源县千户官全旭,私占军屯田亩三百六十五顷,斩! 查,乡绅许永昌巧取豪夺当地百姓田亩一百八十顷,致使石头村多户百姓悬梁自尽,斩! 查,乡绅姜国良勾结卫指挥佥事丘胜,私占军屯田亩两百四十顷,斩! ……” 经历司官员每喊出一人的罪行,总督府内的刀斧手便将此人拉出总督府外直接斩首,效率之高,崇祯皇帝见了都得直呼内行。 大院内的其他乡绅个个跪在地上双腿抖个不停,有的乡绅似乎与某个官员相识,痛哭着爬到这官员身前想让其求情,可此时的孙传庭谁人敢惹,直接被一脚踢开。 孙传庭则从亲兵手里接过毛巾,在脸上随便擦了擦,旁若无人般坐在酒席边自斟自饮。 这些天他思虑了很多,也派人多番暗自查证,不止是乡绅,就连边军的部分将领也被金钱腐蚀,并且越是深查越是心惊。 山陕两地各边镇,在册兵员共计六万八千余人,然经过反复查证,实际在册人数却只有四万六千多人,这些边军将领不仅领着朝廷下发的俸禄,吃着边军的空饷,喝着在册士兵的兵血。 他们克扣军饷,给士兵们吃发霉的粮食,与乡绅勾结私自倒卖军中铁器、盔甲。 建虏缺粮,这些乡绅就通过贿赂边镇将领,运粮到关外,而建虏所支付的,便是他们用边军之军备劫掠大明百姓之所得。 除此之外,这些乡绅也通过宴请、贿赂边军将领以及各种其他渠道,探听大明内部军情以及朝廷动向,并将这些军情一并卖给建虏的黄台极。 正是这些晋商源源不断给建虏输血,才让建州女真得以渡过漫长的寒冬,并在严寒中积蓄力量,以大明之米面为粮草、以大明之军备为武器、以大明之汉人为先锋,所图者,大明也。 孙传庭虽然早就查出边军某些将领的罪状,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隐忍着没有动手,为的就是等这一天将他们一网打尽。 对内压榨百姓、对外通敌卖国,此等奸商,一刀砍了都算仁慈,实在应该把他们剥皮抽筋千刀万剐。 足足过了一刻钟功夫,经历司官员终于将在场乡绅的罪状一一宣读完毕。 孙传庭也吃的差不多了,站起身来走到客厅门口,对着院子里的人审视了一遍道: “你们六十四家,都是害国之贼,斩首示众,补缴钱粮,家产充公。 天下糜烂,百姓从贼,皆因饥饿,百姓饥饿,皆因无地可耕!得人心者得天下,你们知道什么是人心吗? 人心,就是粮食!就是源源不断的后备兵源! 这就是为什么他高迎祥、李自成输十回八回,依然可以东山再起,而我孙传庭,连一回都输不起!” 总督府血色弥漫,同时在山、陕边镇,也上演着同样的一幕,孙传庭将从京城带来的三千亲兵全数派遣,联合各边镇中的内应,将最近一个多月查出来的有罪证的将领,轻则去职,重则就地处决。 山陕两地已经彻底糜烂,唯有动用雷霆手段将一切推倒重来,方有可能让当地百姓重拾对朝廷对陛下的信心。 隐忍了一个多月,此刻的孙传庭仿若地狱的判官。 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更知道今日之后山陕两地的其他士绅如何看他,甚至都能想到数日后有多少朝廷官员弹劾他。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还是那句话,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目的只有一个,练兵,练兵,还是练兵,为陛下练就一支所向披靡的强军。 为此,他甘愿背负骂名。 …… PS:本章致敬了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中的一个片段,实在是印象很深刻,正好写到此情此景,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片段。 我不知道当时孙传庭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从监牢里走出,为大明最后一战,但我知道他战死前肯定心怀不甘,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这次孙督师卷土重来、东山再起,或许也是我对先烈的一丝缅怀吧。 三更奉上,唉!到底有多少人在读?我该不会是在单机吧?在的人麻烦扣个1。 第37章 裕王朱审烜 接下来的几日,孙传庭以太原府为中心、以斩首的六十四家豪绅为目标,全面清查这些豪绅的家产,以及收回他们所占的良田。 这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 只范永斗一家,在山西各府就拥有四十多间店铺,除山西外大明境内还有店铺六十多间,甚至连建虏所侵占的辽东都有他家的店铺。 通过拷问得知,开在建虏地界的店铺其实只是范家与建虏的中转站,在这里,建虏可以买到产自大明工部的优良军械,也可以买到大明百姓自己都吃不到的粮食,当然还包括大明朝廷的重要情报。 范家通过与建虏的贸易,攫取了巨量的财富,只藏银的地窖就搜出来多达六个。 孙传庭当时都傻眼了,以总督之职亲自监督对范永斗、王登库、黄云发三家的查抄工作,并且心里更加佩服起崇祯皇帝来。 心说陛下虽从未出过京城,但却对这些通敌卖国的晋商了如指掌,实在是骇人听闻。 陛下顶着那么大的压力重开了厂卫,想来为的就是做这些事吧。 但锦衣卫才重开没多少日子,听说也是缺钱缺人,怎么可能如此迅速就能将山陕这边的情况摸清楚? 倘若不是锦衣卫,那陛下也太料事如神了吧? 孙传庭是怎么也想不通,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终于不用为粮草、军饷发愁了。 这些豪绅不仅家产丰厚,在各边镇主要的生意还是粮食,账本显示,只黄云发一家在山西行省各地的粮铺就存粮二十四万石,足够山陕边镇外加他正在征召的士兵吃五个月。 孙传庭一面让部下将所查抄资产全部记录在册,一边对部下反复言明,私藏偷拿者轻则四十军棍,重则杖毙。 他本人也并未动那些查抄出的钱财,倒不是说孙传庭自命清高,锦衣卫既然已经渗透到了山陕,谁又能保证在他的军营里没有呢? 而且相比于钱财,孙传庭更喜欢的是品种优良的战马,范永斗家养着的那十几匹优良的蒙古战马就被其据为己有。 孙传庭喜欢军马,与其交好的官员都知道,孙传庭也不认为陛下会因为几匹战马怪罪他。 又过了几日,部下突然来报,山西其他府县的乡绅主动补齐了孙传庭要求的募饷份额,后来连陕西未被流寇控制的府县也陆续送来粮草和饷银。 对山陕两省祖居多年的豪绅们来说,孙传庭在太原府的大肆杀伐就如同地震一般,让其他豪绅惊慌失措。 他们除了给在朝廷里为官的恩主诉苦求援外,为了堤防孙传庭对他们痛下杀手,只得先以钱粮稳住孙传庭。 他们以为孙传庭在第一层,缴纳了他所要求的募饷份额后便会息事宁人,然而孙传庭却在第五层,他并不满足于这些小恩小惠。 孙传庭的眼光深远,他身为山陕两省总督,总揽两省军政、民政,深知若不能把土地还给那些在饿死边缘苦苦挣扎的百姓,所有的一切都是枉然。 没有人心流寇就永远不会被消灭,即便杀了高迎祥,还会有李迎祥、王迎祥。 是故他笑纳了这些乡绅送来的钱粮,同时要求他们交出霸占的田亩,凡是主动交出所占田亩的,侵占田亩之罪可既往不咎,毕竟他还需要这些豪绅从江南运粮过来,既为商贾便做好互通有无的职责便可。 至于不主动交出所占田亩的,一经查明直接斩首,家产充公,乱世当用重典,孙传庭自然深知这个道理。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那些豪绅,募捐点钱粮不算什么,以后还能挣回来,交出那些田亩却不行,不止是百姓将土地看的很重,那些豪绅也同样如此。 一些豪绅便联合起来拜访了太原府的裕王朱审烜(xuan),裕王朱审烜为晋恭王朱棡(gang)一脉,比崇祯皇帝大一岁,但从辈分上来讲,却应该叫崇祯为皇叔。 朱审烜在山西虽然并不高调,但在山西境内确是实打实的藩王,若真是论声望权位,刚来山西一个多月的孙传庭自然拍马也赶不上。 本来朱审烜并不打算替这些素不相干的豪绅们出头,但他们开出的价码实在太高了,再加上他本人也对孙传庭最近的动作十分的不感冒。 心说陛下真是眼睛瞎,怎的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孙传庭来他的山西,这才来一个多月就把山西给搞的乌烟瘴气到处一团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笑纳了豪绅送来的重礼,随即以亲王身份召见山陕总督孙传庭,在他看来孙传庭不过他们朱家一臣子而已,训斥几句再给点甜头自然便可把此事化解掉。 可谁知这孙传庭竟然以外臣不得私自觐见藩王为由拒绝去见他,这可把裕王朱审烜气坏了。 孙传庭也对这裕王深感头痛,一个多月以来他清查边军、征召新兵、处置豪绅,都刻意的避开这裕王朱审烜。 但却发现无论是边军还是百姓亦或是豪绅,都与这裕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首先是边军,与裕王交好的将领中仅游击将军一级的就有十数个,其次是百姓,山西良田若为十,晋王府独占其三,占的都是谁的土地,还不是当地百姓的? 晋裕王才是整个山西最大的豪绅,虽然这豪绅头上顶着藩王的称号。 孙传庭本不打算招惹这裕王,毕竟天大地大皇权最大,大明历代皇帝对这些藩王都不薄,他也担心因此触犯龙颜。 但现在他发现根本就绕不过,即便是他可以避开,这裕王还是主动找上了他。 万般无奈之下,孙传庭只得给崇祯皇帝写了一封奏疏,奏疏中除了写明山陕如今的状况,以及他对豪绅的处置外,还附加了抄没六十四家豪绅的家产清单。 当然裕王朱审烜的事奏疏中也有提及,只不过孙传庭只是一笔带过,并未说明他本人的看法,他首先得探探崇祯皇帝的口风,毕竟牵扯到藩王,事关重大。 而此时的大明京城,弹劾孙传庭的奏疏已经装满了三大口箱子。 …… 第38章 口吐芬芳崇祯帝 崇祯皇帝最近很烦,首先是每天总有处理不完的政务,从早到晚,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烦死了。 其次是早朝时间,后世还讲究个朝九晚五,但是他身为大明帝国的皇帝,每天却要天不亮就得起来,去听一群糟老头子摇头晃脑的说天下大事。 他们知道个屁的天下大事,天下可都是被这群人给玩坏了. 崇祯皇帝觉得不合适,得改,于是前些日子在早朝上提出,将早朝时间改成巳时初刻,也就是早上九点。 这多合适啊?后世全世界七十亿人基本都是这么个工作节奏,可朝臣却没有一个买账的。 就连一直唯命是从的内阁首辅温体仁也提出反对意见,理由是卯时早朝乃是周朝时便定下来的规矩,历朝历代无不遵从,并且圣君自当勤勉。 啥意思?话里话外都再说崇祯皇帝想偷懒,这什么话! 难道你们是想累死朕,好继承朕内帑里那二十多箱宝贝吗? 还有他们的奏疏,引经据典、洋洋洒洒数百字,之乎者也一大堆,还讲究个骈四俪六读起来甚是烧脑,仿佛上个奏疏不来几句孔曰孟曰就显示不出他们有学问似的。 结果看了好几遍才发现,前头大半篇都特么是废话,只有奏疏的最后几句才是真事儿。 崇祯皇帝实在是受够了,觉得也得改,改成白话文估计有点不靠谱,于是便勒令朝臣所上奏疏不准引经据典,开篇三十字内必须说到点子上。 这下朝臣们倒是没怎么反对,通过最近俩月的相处,朝臣们也算看出来了,当今陛下确实是变了,脾气变得比以前更臭了。 训斥一番后崇祯皇帝的工作效率显著提高,以前每天批阅奏疏都需要两三个时辰,大半时间都在看废话,现在却只需要一个时辰左右就搞定。 只是自从前天起,朝廷递过来的奏疏成指数级别急剧蹿升,而所奏之事竟全是弹劾孙传庭的。 总的来说,大体上都是孙传庭在山陕瞎搞,大肆残害当地有功名有声望的士族,弄得山陕两地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一开始崇祯还没当回事儿,毕竟身为穿越人士,还是专门研究明史的,他可是知道孙传庭的‘清屯充饷’之策的。 孙传庭的清屯充饷与卢象升的因粮之策都是可以救国的良策,奈何大明积重难返,外加上前任的不信任和朝臣的恶意阻挠弹劾,最终都以流产告终。 所以,崇祯皇帝派孙传庭去山陕除了让其尽快征兵练兵外,几乎什么都没对孙传庭说。 对崇祯皇帝而言,有此能臣,根本不需要去教他做什么,他甚至可以做的更好,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个可以放开手脚大展雄才的机会而已。 只是万万没想到啊,也不知道是自己放权太厉害,还是孙传庭自觉受了自己大恩,竟一下子就想将山陕臭名昭著的豪绅一网打尽。 要知道历史上孙传庭虽然干过杀豪绅募集钱粮的事儿,但压根不敢做的太过分,顶多是募集够军饷就停手。 现在倒好,一锅端! 搞的崇祯皇帝每天批阅的奏疏量比往日增加了三倍,并且还在持续增加。 为此,崇祯皇帝专门让王承恩搬到乾清宫一口大箱子,凡是看到弹劾孙传庭的,瞜一眼直接丢到箱子里,这叫留中不发。 说白了就是朕知道这事儿了,但朕就是不管。 可常年收受各地豪绅孝敬的官员们岂能罢休,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得办事儿啊? 于是乎短短三天内,乾清宫盛放奏疏的箱子从一口变成了三口,崇祯皇帝甚至暗自诽谤这些朝臣浪费纸张。 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没事尽量少与这些鸟大臣争辩,玩权谋他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些满肚子墨水,啊呸,满肚子坏水的东林党? 即便是有厂卫和内阁那几个老同志,他还是觉得没必要。 他在等,等孙传庭的消息,他知道孙传庭既然这么干了,肯定有这么干的理由,并且这个理由肯定会十分充分。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一个月黑风高的白天,崇祯皇帝终于等到了来自山陕的加密奏报。 “皇爷!孙总督来信了!”王承恩边跑边笑着向崇祯皇帝禀报,高兴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崇祯皇帝也是十分惊喜,忍受了好几天朝臣的口水攻击,孙传庭再不来信他就打算罢朝了。 孙传庭总共写了两封奏疏,一封是专门写给崇祯皇帝的私信,而另一封则是通过布政使司、交由京城通政司的公文。 崇祯皇帝对此颇为满意,他要的就是这样,不论是他任用的重臣、还是天下兵马,都只认当今皇帝一人,而非所谓的朝廷。 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孙传庭信中写的查抄豪绅所得数额,崇祯皇帝还是吓了一大跳。 同时信中也详细描述了山陕两地百姓的惨状,什么个别村庄十室九空、大部地区饿殍满地,百姓吃光了粮食就吃树皮,吃光了树皮就吃草根,吃光了草根就吃观音土,甚至易子相食。 崇祯皇帝一点也不觉得孙传庭说的夸张,他了解那段历史,事实上不止山陕两省,再过几年,整个北方大部地区都将陷入旱灾的阴影中。 后世所言穷的吃土也并非全是戏言,观音土确实是能吃的,口感甚至比某些树皮还好,只不过吃多了会肠胃坠胀而死罢了。 而当崇祯皇帝看到孙传庭所查明的山陕豪绅的罪行,再联想道近日朝臣对孙传庭的恶意弹劾,却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口出芬芳道: “我日特么的,王大伴儿,去敲景阳钟,召集群臣入朝!” …… PS: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恢复AK那本书的文风,但在逻辑上会比AK更严谨,虽然略有混不吝和无厘头,但网文的主题风格应该就是轻松的,大家伙儿工作之余,能放松一下,这对寒寒来说就够了。 第39章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王承恩闻听崇祯口吐芬芳嘴角一阵抽搐,他除了处置东厂的事情外,几乎一直跟在崇祯身边,对崇祯性情的转变最是清楚。 但王承恩不仅不为此担忧,反而觉得现在的皇爷处理政务时比以前更加得心应手,包括对宫中内侍宫女也从来不似以前那样刻薄。 尤其是前些日子,崇祯皇帝怒发冲冠直接惩处了朝中巨贪钱士升等人,不仅为民除害,国库也因此充盈,让王承恩也暗自高兴。 但唯独一点让王承恩一直耿耿于怀,变了性情的崇祯皇帝总是时不时的口吐粗鄙之言。 比如批阅奏疏时,崇祯皇帝总要来几句诸如‘玛德’、‘卧槽’、‘我日他仙人’等等粗鄙话语。 平时在乾清宫时还无所谓,毕竟宫殿里时常就没几个人,但那次在朝堂之上崇祯皇帝竟然也把持不住,若不是王承恩示意让那中书舍人删掉,皇爷的一世圣名岂不是要付诸东流? 王承恩只是觉得不合适,但他也不敢劝,见崇祯虽然又口吐芬芳,但表情上却很是高兴的样子,随即也笑盈盈的出宫殿敲钟去了。 不大会儿,皇宫内外便想起了钟声。 此时正值半下午,各衙门里的官员都在忙活着手里的政务,当然也不乏摸鱼之辈,钟声一响,各自都露出惊讶神色。 宫里的景阳钟可不是随便敲的,除了早朝外,除非是出了紧要事,皇帝才会敲响景阳钟召集群臣议事。 一时间官员们都在左右询问宫内出了何事,以便待会儿上朝时好做应对,但似乎并没有人知道答案。 唯独内阁首辅温体仁心照不宣,内阁大学士在文渊阁办公,一同出来的杨嗣昌见温体仁老神在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实在没忍住便问道: “温太师可知陛下因何事召见我等?” “呵呵,能是何事,定然是好事了,杨阁老待会儿自然知晓。”说完,温体仁笑着朝皇极殿走去。 杨嗣昌不爽的摇了摇头,与一脸漠然的洪承畴和满面愁容的陈奇瑜一起跟着朝皇极殿走。 内阁办公所在的文渊阁与皇极殿都在紫禁城内相距并不远,杨嗣昌等人比其他衙门的官员还先来到,待官员们都来齐了,一个小内侍才去通知崇祯皇帝。 不大会儿,崇祯皇帝便虎虎生风的来到了大殿内,王承恩则捧着一摞子卷宗站在一旁,官员们则都盯着王承恩手里的东西。 “这阵子诸位爱卿们可都辛苦了。”崇祯皇帝微笑着对着百官道。 又来……不少朝臣低着头翻了个白眼。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些朝臣算是看明白了,但凡皇帝如此和颜悦色的对他们说话,一准儿没好事。 “朕也很辛苦,每日里光是弹劾孙传庭的奏疏都有两百多道,你们写着不烦,朕都看烦了。”崇祯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就让朝臣们很难受了,虽然很多事大家都你知我知,但没必要这么摆在台面上是不是? 但在场的百官除了心中暗自摇头外,却也不敢多言。 “王承恩拟旨。”崇祯皇帝望着一言不发的朝臣,突然又觉得很是没意思,便对王承恩道。 王承恩将手中的卷宗放在一旁,赶紧从中书舍人那里取来纸笔准备草拟。 “山陕总督孙传庭治理有方,为国朝之榜样,朕心甚慰,特赐蟒袍一件,赏金两千两。” 蟒袍是大明特有的一种名贵服饰,其衣服上绣有四爪青蟒,是除了皇帝所穿的五爪团龙服外,规格最高的常服。 蟒袍之下则是飞鱼服、斗牛服等,其由宫廷专供,非是有大功劳或者受皇帝赏识之臣子而不可得。 不论是蟒袍还是赏金,虽然都只是象征性的恩赏,但表达的意思却耐人寻味。 昨日还有数百朝臣集体弹劾孙传庭胡作非为,今日皇帝便又是赏赐蟒袍,又是赏金的,这不是打他们脸吗?还是当着他们面。 是可忍孰不可忍,礼部右侍郎岑光耀当即出班奏道: “陛下,古之圣君者,无不察纳雅言,才可为后世表率,今孙传庭在山陕两地肆意屠戮,惹的怨声载道,朝廷上下无不以之为耻,陛下此举,非圣君所为!臣请陛下三思。” “岑爱卿,朕前日才说过,有事儿就说事儿,何来那么多之乎者也动不动就引经据典,啰嗦之极。 朕赏赐孙爱卿自然有赏赐的理由,王承恩,念吧!”崇祯皇帝撇了一眼岑光耀道。 由于孙传庭是派快马传递的密信,而另一公文则是经由布政使司转交通政司,以布政使司的效率估摸着现在公文还没出山西,是以朝臣们并不知道崇祯让王承恩念的是什么东西。 但岑光耀等东林党人却逐渐明白过味儿来,他们之所以如此群情激奋的弹劾孙传庭,就是因为山陕幸存豪绅的求援。 甚至有聪明人已经知道王承恩要念的是什么了。 王承恩清了清嗓子开始照着卷宗念,从范永斗、王登库开始,六十四家豪绅的罪行,包括认证、物证足足了半刻钟,王承恩的嗓子都快冒烟了,才终于念到了最后。 “经数次查验,以上六十四家豪绅共计抄没家产如下,白银八百四十六万两,黄金五十四万两,大明各地店铺四百三十六间,房产院落两百零六座,珠宝字画等一百六十八车,米面杂粮者共计一百四十四万石。 山陕各路边镇皆有欠饷共计六十二万两,臣之新征秦兵半年所需者九十万两,臣斗胆又扣除粮草三十五石,以充边军和秦兵粮草。” 王承恩念完又将卷宗整理好,随即又侯在一边静静的等着崇祯说话,因为就是他也被刚才所念的数字吓了一大跳。 区区六十四家豪绅,家产竟有如此之丰厚,还有那范永斗、王登库等数人,竟然勾结建虏,这可是十恶不赦诛九族的大罪呀! 怪不得皇爷前些天一看到弹劾孙总督的奏疏就骂骂咧咧,依他看这些该死的朝臣活该被骂,打板子都不过分。 岑光耀此时站在朝廷正中十分的难堪,他虽然知道那些经常给他送银子的乡绅可能有侵占田亩的行为,但这事儿天下士绅谁没做过,也算不得什么大罪。 他只是吃惊于范永斗几人竟然敢勾结建虏,这事儿范永斗可从来没跟他提过,此时他很后悔,后悔自己来当这出头鸟。 “如今还有人觉得孙爱卿有罪吗?”崇祯环视一圈道。 岑光耀脸色很难看,杨嗣昌恍然大悟,温体仁老神在在,洪承畴则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漠视模样,唯有陈奇瑜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或者是还有人觉得朕赏罚不公吗?”崇祯又道。 他现在典型的是在嘲讽那些疯狂写奏疏弹劾孙传庭的东林党人,或者是在泄愤,朝臣们自知这一点,虽觉当今陛下越来越喜欢装逼,但竟都无言以对。 “朕现在告诉你们,别整日就会给朕之乎者也引经据典,都给朕去办点实事儿! 都得向孙爱卿学习,谁能给朕搞来钱,谁就是朕的好爱卿!” 第40章 风中凌乱岑光耀 崇祯一番话可谓语惊四座,对于这些天一直弹劾孙传庭的朝臣们来说,可谓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们在弹劾孙传庭,崇祯皇帝却要他们以孙传庭为表率,学习孙传庭。 这几乎是在掴他们的脸啊,还掴的啪啪啪直响,岑光耀闻听此言脸都憋红了。 崇祯皇帝一番话说完真是感觉浑身舒爽,这些个鸟大臣,平日里除了弹劾这个弹劾那个外,就会伸手跟他要钱。 若是朝臣都如孙传庭似的,在不惊扰百姓的情况下,给朝廷弄来这么多小钱钱,他何必自己卖家底去养军队?之乎者也、引经据典、一无是处,无能! “陈爱卿,你在笑什么?”崇祯皇帝瞅了一眼陈奇瑜道。 这厮从王承恩宣读完后一直在憋笑,就没停过,崇祯皇帝觉得他这人不严肃,自己刚才骂的那么爽,这厮竟然一点也不配合。 “啊?臣不是……臣没有,臣哪里笑了?”陈奇瑜吓了一跳,直接来了个否认三连。 不过陈奇瑜心里可真是乐得不行,无他,实在是因为最近愁坏了。 秦兵要粮要钱要军械,天雄军也是要粮要钱要军械,还有同时在练兵的京营兵,这三个吃钱吃粮吃军械的大户,就像嗷嗷待哺的孩子般张着深渊巨口,没日没夜叫的陈奇瑜难以入眠。 国库里虽因为查抄钱士升等人时暂时充盈,但也禁不住二十万军队没命的折腾呀。 还有就是国库虽然有银子,但存粮一直不多,他不得不整日埋头在户部衙门里,翻阅各地府库存量,来回调集粮草。 虽然身为户部尚书,但崇祯皇帝由于一直没找到宋应星宋老爷子,干脆工部尚书也让他暂为代理。 崇祯皇帝倒是想的挺好,既然养这些兵需要钱粮军械,而这些都是户部工部统筹调配,干脆暂时都让陈奇瑜一人主管得了。 为了给陈奇瑜打气,崇祯皇帝甚至多次在朝堂上夸赞陈奇瑜,说什么骨骼清奇,一看就是国朝栋梁,好听话说了不少,其实还不是因为能省下一份俸禄。 陈老头虽然听的暗自皱眉但其实心里也十分受用,这时的朝臣觉悟可都不低,能得天子器重自然都铆足了劲儿干活儿。 陈奇瑜这段日子除了上早朝外,上午在户部衙门办公,处理各省府州县的粮草调集问题,以及各衙门的资金批复问题。 下午则又跑到工部衙门办公,甚至亲自监督工部下辖的数个匠人工坊打制火铳、战刀、盔甲等,忙得不可开交。 这都是崇祯皇帝交代下来的大事,卢象升倒是只用了一个月时间便征集齐了四万多兵,但无奈粮草、军械都跟不上。 卢象升皇命在身,几乎每隔两天就要从军营跑一趟户部衙门,这厮脾气也不大好,每次催粮草催军械都跟吵架似的。 但陈奇瑜也是无可奈何,眼下北方闹旱灾,本来就缺粮食,二十万套军械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变出来,他都有点怕卢象升那催命鬼了。 如今好了,孙传庭竟在山陕搞来了那么多钱粮,一下子就解了陈奇瑜的燃眉之急,他岂能不高兴? “哼,不就是些许钱粮吗?朝堂之上要严肃!”崇祯皇帝不满道。 这话说完就连老神在在的温体仁嘴角也抽了一下。 什么话?什么叫些许钱粮?黄金折算一下的话,那可是足足一千三百多万两白银、一百多万石粮食呀! 省着点花的话,足够大明支用好几年的了。 但想到此温体仁心里又突然一紧,心说不久前查抄到的数百万两白银,区区俩月就被崇祯皇帝花的差不多了,如今国库好不容易又充盈了,只是不知这次能花多久呢? 头疼,头疼啊!温体仁摇了摇头。 果然,崇祯看朝臣们都不说话,便又开口道。 “孙爱卿信中还提及,山陕两地多年大旱,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都穷的吃树皮草根了,朕闻之心间难受至极。 这可都是朕的子民呀,每每想到咱们在京城吃喝不愁,百姓们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朕就羞愧。 如今国库又多了这许多钱粮,朕意欲派钦差到山陕两地赈灾,不知哪位爱卿愿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温体仁眼皮子跳了跳,但却并未多言。 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是当今陛下决定的事,其他人就很难改变,即便是前些日子在他的劝谏下崇祯皇帝暂时放弃了对东林党人的株连,但温体仁十分清楚,那只不过是陛下的缓兵之计。 岑光耀站在文武中间一直没动地方,他也不好意思直接退回去,闻听崇祯想派人去赈灾,心中一喜就打算拱手请命。 可谁知刚把手抬起来,崇祯一句话差点没把他噎死。 “杨爱卿,不如就你去吧!”崇祯皇帝笑盈盈的对一直不说话的左都御史建极殿大学士杨嗣昌道。 他当然看到那岑光耀的动作,只是既然已经知道这厮是东林党人,崇祯皇帝又怎么可能给这厮监守自盗的机会。 赈灾可是个肥差,倘若交给东林党人,说不得就要被吃拿卡要层层盘剥,真正能发到百姓手里的能有十之一二就不错了。 这事儿还得交给自己人来办,同时崇祯是越来越看这群东林党人不顺眼,自从他的征兵大计稳步推进以来,崇祯也越来越懒得去掩饰那份厌恶。 “臣领旨!”杨嗣昌胡子抖了抖,没想到这份差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没什么事儿的话,就退朝吧,内阁几个阁老容后来乾清宫议事。”说完,崇祯背着手便自顾自的离开了皇极殿,唯独留下岑光耀风中凌乱。 …… PS:求收藏,求打赏,求月票推荐票,求一键三连,新书期需要诸位支持,感谢。 第41章 吃水不忘挖井人,时刻感恩崇祯帝 崇祯皇帝心里清楚,无论是流寇、旱灾还是建虏,最近几年大明的核心问题全在北方,至于东林党老巢所在的南方,崇祯皇帝则压根没太放在心上。 这些酸儒搞贪腐搞内斗是把好手,也仅止于此罢了,崇祯皇帝也承认论搞权谋不一定玩得过这些人,但他也没打算跟这些东林党人斗权术。 他坚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徒劳,只待他大军练成,便教大明换新天。 不大会儿功夫,内阁的几个大叔大爷们相伴而来,崇祯皇帝也不客气,直接指了指座椅,五人先后落座。 王承恩则很和适宜的端来一壶茶水,先给崇祯倒上,继而给杨嗣昌等人也倒上,而后规规矩矩的侍立在崇祯身后。 “此番叫诸位前来,主要是因为三件事,第一件事是山陕灾民问题。 孙爱卿抄没之钱粮皆用马车运送,速度比较慢,想来应该还没走出山西多远,杨爱卿你回去便准备一下,明日就动身去山陕。 朕允许你从此车队分取四十万石粮食、五十万两白银,用于赈济两省灾民。 但是你要记住了,咱大明朝廷如今还内忧外患,朕给你分出的这些钱粮,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要把郝刚用在刀刃上。 哪里灾情重,哪里的百姓更需要赈济,赈灾钱粮如何分配,你都要亲自去核查,勿要听信当地官员的一面之词,还要时刻提防他们的糖衣炮弹。 杨爱卿,朕对你期许很重,但中兴大明的担子也很重,你要时刻牢记。”崇祯皇帝对杨嗣昌道。 崇祯皇帝不喜欢说场面话,语气虽和缓,但是个人都能听出崇祯对杨嗣昌的信重,而杨嗣昌本人也被崇祯的一席话感激的不行。 “陛下请放心,臣定遵循陛下旨意,即便当地官员说的天花乱坠,非亲自勘察之地臣不放一粒粮食。”杨嗣昌虽然不太明白糖衣炮弹是个啥东西,但仍旧十分坚定的回复道。 “四十万石粮食不见得够,到了那边可与孙传庭接洽,让其协助征集粮食,并尽快把抄没的田亩分给百姓们耕种。 但你的主要任务是赈灾,不得干预孙传庭的军民政策,另外到了那边要多动动脑子,不要一味的只是发钱发粮,要多为朕做宣传,让百姓们知道最困难的时候,是朕勒紧了裤腰带帮的他们,要懂得感恩。” 崇祯皇帝想一出是一出,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杨嗣昌则认真的把崇祯的话都记在心里。 “陛下,若是时间允许,可让杨阁老召集些百姓挖沟渠引水,离河远的可多挖井,假以时日或可缓解灾情。”内阁首辅温体仁提议道。 “妙极!温爱卿所言极是。”崇祯皇帝不吝夸赞道。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现在这世道人都要饿死了,若是有人管饭,条件就是干活儿,这些人绝对会争着抢着去干,连工钱都不用付。 按照后世历史记载,从崇祯元年到崇祯十七年,北方年年闹灾,挖渠挖井绝对用的上,甚至崇祯皇帝连碑文都想好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时刻感恩崇祯帝’,妙啊! 先是免除赋税,后又分发田地,继而开粮赈灾、兴修水利,人心都是肉长的,崇祯皇帝不信两地的百姓还肯跟着闯贼干。 但崇祯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土地兼并的根源,以前朝廷将土地分给百姓,百姓困难时便将土地贱卖给士绅阶级,那么以后呢?这种事情还会不会重演? “还有,这次去山陕,告诉孙传庭,抄没的土地可分配给百姓耕种,但土地的所有权归属朝廷,百姓只有使用权,此事对朕非常重要,杨爱卿你可听明白了?”崇祯皇帝十分慎重的道。 没有所有权,就无法交易,可暂时免去被士绅阶层吞并的风险,崇祯皇帝首先想到的便是后世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这可太香了,九年义务教育诚不欺我。 “臣不是特别懂,陛下是说土地只是借给百姓耕种吗?那以后如何收税?”也不怪杨嗣昌整不明白,实在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太过超前,以前可没人这么弄过。 “税当然要收,但那是以后的事儿,朕预计北方的旱情还将持续,估计也没啥产量,先以争取民心为主。” “还有,朕看了孙传庭抄没士绅的名单,你告诉他,山西还有三家豪绅也有通敌卖国之嫌,让他务必给朕找出来抄了。” 为满清立下汗马功劳的晋商应该有八家,这些家伙不仅坏事做绝,还个个肥的富可敌国,崇祯皇帝怎么允许有漏网之鱼。 “是,臣明白了,明明日就动身去山陕。”杨嗣昌凝重的道。 温体仁眉毛抖了抖,此刻的他心里已经大致猜出来,孙传庭在山陕所为肯定有陛下暗中支持,如今陛下仅凭一份名单就能知道哪些人通敌卖国,实在是太可怕了。 再看看陛下如今胸有成竹指挥若定的模样,温体仁心中也深感欣慰,陛下能以百姓为重,以官为轻,大明何愁不兴? “第二件事与洪爱卿有关,洪爱卿之前任三边总督,应该对蒙古诸部十分熟络吧!”崇祯皇帝道。 “北蛮而已,粗鄙不知礼,虽屡屡犯境,皆因无粮过冬,臣只去岁便与蒙古人交战五次。”洪承畴捋着胡须,略带不屑的道。 “那林丹汗如今在何处?实力如何?” ……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42章 林丹小汗 山海关外虎视眈眈的建州女真,一直是崇祯皇帝的一块心病。 倒不是说崇祯皇帝怕这鞑子,只是以目前大明的军备状况,暂时还很难在野战上占据上风。 大明军队虽然不少,但能与建虏打硬仗的却不多,秦兵还未练成,天雄军只有几千人,白杆兵则在浑河战役中全军覆没,野战骑兵也就关宁军还能看。 但关宁军如今也只剩一万来人,所以崇祯皇帝不想冒险。 至于这林丹汗,崇祯皇帝当年研究明史的时候自然知道,这货在倒霉程度上几乎与前任比肩。 林丹汗姓孛儿只斤,所属的察哈尔部本是蒙古大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大部落,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蒙古帝国的第三十五任大汗,学术上也将其称为蒙古帝国的最后一任可汗。 十三岁继任汗位以后,林丹汗与前任崇祯一样励精图治,试图恢复蒙古的统一,重建成吉思汗的霸业,奈何建州女真天降舔狗野猪皮,不断蚕食、分割、离间蒙古诸部,后来虽与大明结盟,奈何大明早已自顾不暇,最终如前任一样,含恨而亡。 但寿司的骆驼比马大,崇祯皇帝觉得这林丹小汗还不能死,至少在两年内不能死,他得替大明去与建州鞑子拼刀子。 “察哈尔部?回陛下,那林丹汗自七年前西迁至青海湖,又经历几次内乱,便一蹶不振了,去岁虽对我大明数次侵扰,但已不足为惧。”洪承畴不知崇祯皇帝为何对这穷途末路的蛮人如此感兴趣,但仍旧如实道。 “朕记得前些年大明还与察哈尔部联盟,林丹小汗也曾数次率兵与大明并肩作战。” “林丹汗只不过想要赏银罢了,还想与我大明互市贸易,一群野蛮人安感提条件。”很显然,洪承畴对这些鞑子恨意中还带着蔑视。 也难怪,盟古鞑子,建州鞑子,对于大明来说皆是鞑子,皆是蛮夷,此是大明文人的共识。 “做生意就做生意呗,互通有无有何不好,杀一个建州鞑子给赏银十两,若是这林丹汗能杀光了,也不过区区四五百万两银子而已。” 杀几个贪官豪绅不就出来了? 但最后一句崇祯皇帝怕吓着几个大叔大爷,没敢说出来。 他十分不满洪承畴对蒙古人的傲慢,愚蠢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建州女真数次征伐察哈尔部,逼的林丹汗一路西迁直到山穷水尽,双方妥妥的死敌,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竟然也能被傲慢所蒙蔽。 “与虎谋皮尔!陛下能保证灭了建虏后,不养虎为患吗?”洪承畴反问道。 大明现在有钱了,洪承畴自然知道崇祯皇帝打的什么算盘。 “他可能是虎,但洪爱卿知道大象吗?”崇祯皇帝不屑的道。 对于鞑子,要在战术上藐视敌人,战略上重视敌人,但自己可不是前任,他可是英明神武并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皇帝。 林丹汗有多少人?大明有多少人?林丹汗有什么?除了牛羊战马外,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总之兵部速速着人赶赴青海湖,与那林丹汗联络,探明其部落具体情况,他们不是缺粮吗,拿战马来换,他有多少战马,朕就买多少,要挑选个脑子活道的人去。”崇祯皇帝下令道。 后世各国都想着法儿的搞贸易,崇祯皇帝真想不明白这些读书人怎么就对经济一无所知,大明地大物博,与只有牛羊战马的蒙古部落贸易,摆明的贸易顺差,蒙古部落被大明吃的死死的。 至于老朱家整出来的朝贡贸易,崇祯皇帝更是瞧不上,甚至觉得有点傻缺。 所谓的朝贡制度,说简单点就是只要别国派人来夸赞大明爸爸牛逼,大明就赏赐巨额钱粮,以此来彰显大明国威。 说白了就是为了装逼呗! 可那些所谓的藩属国也不傻,爸爸不能白叫,著名的白眼狼倭国就曾创下一年朝贡上百次的记录,死命的拉大明的东西。 北边的鞑子虽然一年只来一次,但一次派三千使节来拉,搞得大明朝廷苦不堪言。 最后眼见要装逼未遂了,只得规定一年只能朝贡一次,一次不能超过三十人,可谓装逼不成反噬一把米的典范了。 崇祯皇帝也喜欢装逼,但却不会这么傻缺,自己的子民都还没吃饱饭,为何要白送给别人东西,想让他们跪下叫爸爸,方式有很多,最简单且直接的,武力威慑便可。 “臣……遵旨。”洪承畴虽然话不多,但也不傻,他也是早就看出来了,陛下变了,他定下的事几乎很难改变。 而那林丹汗估摸着手里顶多也就两万左右可战之兵,算来也不足为虑,所以干脆也没去触崇祯皇帝霉头。 “陛下,可否着人先请孙大人购置些军马,卢大人那边急着练骑兵,时常来衙门催促,臣的胡子赏赐都差点被扯掉。” 一直坐在末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后勤部部长、户部尚书陈奇瑜弱弱的道。 孙传庭所在的山陕各边镇,长城外头就是蒙古部落,这些部落虽然大多投靠了黄台极,但却都没彻底归心,只要大明肯与之贸易,这些部落肯定上赶着来交易。 以前大明没钱,导致边军一直缺战马,且朝廷素来羞与蛮夷贸易,现在朝廷有钱了,再加上刚才崇祯皇帝表露出的对贸易的兴趣,陈奇瑜觉得时机正好。 “买!只要那些部落肯卖,有多少要多少!但此事急不得,朕只要良种马,明日朕自去与卢爱卿说。 朕打算自明日起去西山大营住一段时间,是故早朝暂免了,机要之事,着人把奏疏送来西山大营吧!”崇祯皇帝语不惊人死不休十分淡定的道。 …… 第43章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陛下身为大明天子,万金之躯,怎能去军营居住,此举实在有损皇家威仪,请陛下三思。”内阁首辅温体仁道。 温体仁实在理解不了崇祯皇帝现在的想法,这与摸透了前任脾性的胸有成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有时候温体仁觉得自己老了。 “是呀陛下,如今朝堂不稳,那群人蓄势待发,陛下怎能离开皇宫,太过冒险了。”就连寡言少语的洪承畴都劝道。 自土木堡之变后,历代大明皇帝便极少离开皇宫,此时君臣上下一致的想法,只有皇帝呆在皇宫里,才能让大明长治久安。 “朝堂上有诸位,朕放心,西山大营就在京郊,奏疏着人传递便可,此事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劝了。”崇祯皇帝摆摆手道。 去西山大营有好几个原因,最重要一点便是崇祯打算亲自参与练兵,他对京城脚下的这支新兵寄予厚望,既然想收买人心,最直接的方式便是融入他们。 谁说皇帝就必须呆在皇宫里?连自己的疆土都未踏足,连自己的士兵都未见过,算什么皇帝?不就是后世被关在笼子里的珍惜动物吗? 他不是前任,他是大明的皇帝,更是治下一万万百姓的皇帝,天下之大,没有他不能去的,谁想阻拦,先问问他的千军万马同不同意。 其次是皇宫实在太过无趣,每日里就是三点一线,除了那些大臣外,便是身边的宦官,一个个老态龙钟的,没有一点阳刚之气。 “皇爷倘若执意如此,请将老奴也带去吧。”守候在一旁的王承恩突然跪下请求道。 他与其他阁臣想法还不一样,他最担心的是崇祯皇帝的安危,身为东缉事厂厂督,他自然知道那些东林党人近来动作频频。 倘若皇爷在外头出了差池,他真是万死难以原谅自己。 “不用,朕多带些侍卫便可,朝廷里还需要你,你可要给朕好好查查那群东林党。”崇祯皇帝抬手将吊友扶起来。 老朱家历任皇帝信任宦官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外头那群大臣动不动就跟皇帝对着干,还合起伙儿来蒙蔽皇帝,而宦官呢,每日里守在身边、百依百顺。 宦官的所有权力依附于皇帝,不论这宦官权力有多大,除掉他也只不过皇帝一句话的事儿,只要有识人之明,宦官实在是比朝臣好用。 就比如身前这吊友,他只是平日里稍微对其好一点,就死心塌地的办事儿,不得不说这也算是浸润于封建思想太久的一点好处,在给足了钱的情况下,皇帝想收买人心实在是不难。 “陛下,按照祖制,天子出城至少……至少得带两……一万人。”王承恩知道崇祯皇帝不喜欢大搞排场,所以在人数上主动减了半。 “嗯,朕会将勇卫营带过去,仆从厨子等一个不带,劳烦洪爱卿给朕找副像样点的盔甲。”崇祯皇帝对兵部尚书洪承畴道。 勇卫营作为天子亲军,每个士兵的出身都有调查,在忠诚度上绝对没得说,但只有忠诚度可不够,崇祯皇帝就打算借着这机会拉出去练练。 王承恩一听崇祯皇帝一个仆从都不带,本来还想再劝,毕竟在皇宫里锦衣玉食的都有人照料,他担心崇祯皇帝适应不了。 但看了看崇祯皇帝的脸色最终没开口,毕竟有一万两千勇卫营做护卫想来是万无一失的,倘若皇爷受不了那边的苦日子,说不定过几日就回来了。 “臣遵旨,臣容后便去帮陛下找寻。”洪承畴沉声道。 他虽然寡言少语,但其实心里还是挺支持的,洪承畴虽然是文官,但也是儒将,在外头带兵好几年,早已没将自己当做文官。 崇祯皇帝入驻军营虽然看起来唐突,但其实也是一个重要的信号,这说明陛下要开始重用武将了。 如今是乱世,陛下尚武实在是一大幸事。 “那就这么定了吧,朕后天便出发,都回去准备一下吧。”崇祯皇帝下了逐臣令。 一帮阁臣各自带着心事离开乾清宫,崇祯皇帝一想到马上要去军营了,怎么也得跟皇后说一声,想着也没什么要事,便优哉游哉的朝坤宁宫而去。 …… 周皇后最近心情很好,她早就听崇祯皇帝说以后大明不再会缺钱,而如今后宫的用度也恢复了旧制,自己的儿女也不再一脸菜色。 再加上崇祯皇帝几乎每晚都来寻她,虽然每晚都要被折腾好久,但周皇后心里总是甜滋滋的。 崇祯皇帝的到来她一点也没吃惊,再加上又到了饭点,便赶紧着人准备饭菜。 崇祯皇帝也不客气,坐在主座上便逗弄起了自己的小女儿坤兴公主,随口便将自己后日摆驾西山大营的事说与周皇后听。 “臣妾知道陛下是想收拢军心,但陛下怎受得了军营之苦?臣妾担心你……”周皇后冰雪聪明,自听说崇祯皇帝大举征兵,便知道自己男人所图之大。 虽然她不懂兵家之事,但崇祯皇帝每每在枕边谈论他的计划,她只是担心军营里太过劳苦。 “那又怎样?朕虽是天子,但也是男人,其他男人能吃的苦,朕为何就吃不得?”崇祯皇帝边说边夹了一块肉,喂给怀里的女儿吃。 “父皇能吃苦,坤兴也能吃,要不父皇带坤兴一起去吧,嘻嘻。”小小的坤兴公主边吃边认真的道。 “哈哈哈,你瞅瞅,咱们的女儿长大了定然也是巾帼英雄。”崇祯皇帝闻言哈哈大笑。 待一家人吃完了饭,崇祯皇帝又过问了一会儿太子朱慈烺近日所学,便着人将坤兴和太子带走。 对于自己这儿子,崇祯倒也挑不出大毛病,崇祯问什么他便答什么,看起来十分懂事,但崇祯依旧不十分满意。 若非要挑毛病的话,只能说太面了,没有一点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好动,这大概也跟平日所学有关。 崇祯皇帝本想着等解决了内患后,自己亲自来教,毕竟自己可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但现在看来怕是得提前了。 又与周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崇祯皇帝便拉着周皇后坐到了床边。 “陛下,这才刚过戌时,此时就寝是不是太早了。”周皇后的脸瞬间就红了。 “早睡早起嘛,朕躺床上给你讲故事。”崇祯皇帝坏笑道。 崇祯皇帝脸皮多厚,他最喜欢的便是看自己老婆一脸羞赧的模样,虽说成婚好几年了,但他也不过二十四岁,还是虚的,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 周皇后一听崇祯要讲故事,马上来了兴趣,每晚云雨过后,周皇后都会缠着崇祯皇帝给她讲红楼里的故事,但崇祯皇帝总是讲一半就睡着了。 正待二人打算驱散下人做羞羞事时,田贵妃不知为何突然来到坤宁宫请见,周皇后一脸诧异,但崇祯皇帝却似乎明白点什么。 这田贵妃乃是前任的宠妃,长的自然也是如花似玉,崇祯皇帝前些日子也曾去见过自己仅有的几个妃子,但却很少留宿。 田贵妃虽然已为人母,确实几个妃子中年纪最小的,只有十八岁,这妮子此时来坤宁宫见周皇后是假,恐怕来在他面前混个脸熟倒是真。 要不都说一入皇家深似海,崇祯皇帝作为后世人,则能不知这些宫中女子在得不到宠幸时的凄苦。 “陛下也在呀,臣妾……也许臣妾来的不是时候。” 田贵妃见到崇祯皇帝有些吃惊,赶紧弯腰行礼,又见崇祯皇帝与周皇后坐在床边,不觉有些羞怯的道。 由于还在哺乳期,田贵妃弯腰时胸前一抹弯钩格外惹眼。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 PS:此处省略一万字,脖子以下不能写,请诸位书友自行脑补,/滑稽。求打赏,求月票推荐票。 第44章 瞧不起谁呢 却说洪承畴出了宫时虽然天已经快黑了,但仍旧直奔兵部衙门内部的府库。 此时衙门内大多数官员已经下班,只余几个值房的兵士懒洋洋的坐在门房里吃东西,一见兵部尚书洪承畴急匆匆的过来,赶紧扔下手里的东西出来前来见礼。 “府库内可还有上好的盔甲?”洪承畴开门见山道。 “禀报大人,工部刚交上来一批盔甲,游击以上盔甲也有十几副,尚书大人是现在要吗?” 兵部作为工部军械主要采购方,有自己专门的府库用来暂时存放购置于工部的军械,工部的军械虽然贵,但工部有大明最好的匠人,所产之军械质量也比寻常工匠精良很多。 “打开库房本官要亲自查验。”洪承畴板着脸道。 待进入放盔甲的库房,一套套崭新的盔甲在烛光下闪着寒光,盔甲样式有好几种,值房军头弯腰开始给洪承畴介绍。 “尚书大人,此甲重五十六斤,四十步外可防普通角弓箭羽,甲片以精铁锻铸,不仅可减轻钝器打击,寻常刀剑若不是砍到间隙,也难以伤人。”军头指着一副铁叶甲十分推崇的道。 “太重了。”洪承畴不满的道。 陛下整日在宫里养尊处优,哪里知道军营之苦,若是穿着这身重甲,怕是一天都撑不下来。 “那大人再看这副,也可防大部分刀剑砍击,只重四十二斤。”军头又指着另外一副类似山文甲的变种盔甲道。 “还是太重了,有没有更轻便的。”洪承畴皱了皱眉头。 陛下只是在军营呆着,又不是上战场,应该用不到如此重的盔甲,洪承畴心道。 军头有些犯难,尚书大人亲自来找盔甲,他定然是紧着防护力最高的盔甲介绍,可防护力高的盔甲皆是精铁所铸,叶片都是将人一片一片反复铸造打磨而成,全身铁甲自然沉重。 再说四十二斤也不算重,再加上穿身上是全身受力,他都能穿着正常行军。 但洪承畴既然不满意,军头自然也不敢忤逆,只得指着一副轻甲道。 “这……大人看这副如何?” “多重?” “只二十八斤。” “还有没有更轻便的?” …… 几乎是在同时,司礼监掌印、东缉事厂厂督王承恩皱着眉头出现在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的府上,三言两语之下,韩山河也大皱眉头。 “皇爷身系大局,他的安危实在不容小觑,咱家是想着韩大人找寻些身手好的校尉充入勇卫营中,以近身保护皇爷,此事咱家已经与勇卫营的黄大人说好了。”王承恩道。 “王公公怎么不劝劝陛下,这般草率不是胡闹吗?”韩山河也稍有的带着焦急。 军营虽说有卢象升、周遇吉等人,但毕竟大部分士兵都是新招募的,一下子招募那么多人,就是兵部也没法对这些士兵的身份一一查明,实在是太草率了。 “咱家怎么没劝,可韩大人你也知道陛下的性子,他决定的事儿就是温太师也改变不了,事已至此,咱家想只得在护卫上多做安排了。 咱家已经着人事先通知了卢大人,想来他也会有所安排。”王承恩忧心忡忡的道。 韩山河闻言仍旧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人选,沉默了半晌道: “人手倒是不难,宫中入职的大汉将军中有十几个都是个中好手,以一敌十不说,五六个人都不得近身。 还有北镇抚司的解阎王,虽说人长得糙点,但一身武艺就是本官也不见得打得过。” 韩山河不紧不慢的开始调派人手,不大会儿功夫就寻摸到二十几人。 …… 到了第二天,朝臣们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一时间朝堂上下声音不一。 帝党都觉得崇祯皇帝胡来,不务正业,内阁几个带头大哥没吭声,他们也很识时务的没有去触霉头。 东林党人为首的岑光耀等人出奇的没死谏,也不知道是前段时间被崇祯整怕了,还是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虽然议论颇多,但崇祯皇帝的行程算是定下了。 只不过到了晚上,京城一处酒楼的包间里一群东林官员改头换面的又聚在了一起……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第三日一下早朝,崇祯就取来兵部尚书洪承畴给他精心挑选的盔甲,兴冲冲的直奔坤宁宫。 周皇后见崇祯皇帝一脸高兴的样子,也笑盈盈的为自己男人穿戴盔甲,盔甲虽然看起来很亮丽,但却并不重,周皇后一边服侍崇祯皇帝穿衣一边道: “陛下到了军营若是不习惯就回来,臣妾和其他几个姐妹们在宫里等着你。” “西山大营离你又没多远,朕若是想回来,快马加鞭两刻钟便至,如今春暖花开,你们几个也别老是闷着,多出去走走,待朕搞定军营,朕带你们几个出去游玩,看谁敢说个不字。” 崇祯皇帝还是第一次穿盔甲,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的十分新奇,就是觉得这盔甲有点太轻了。 他后世研究史料时是知道盔甲的大致重量的,而自己身上所穿的摆明了是轻甲,脸上虽然和颜悦色,但心里却又开始诽谤洪承畴。 瞧不起谁呢! 待一切安排妥当,崇祯皇帝身着甲胄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从午门而出,二十三四岁,正是英姿勃发的年纪,再配上亮丽的甲胄,腰佩天子剑,帅得简直一塌糊涂。 唯一不足的是,他还不太会骑马,一颠一颠的屁股有些难受。 出了午门过承天门,再过大明门,大明门外勇卫营全体一万两千甲士早已恭候多时。 崇祯皇帝行至军队前头,仓朗朗拔出宝剑高举过头呐喊一声: “开拔!” …… 第45章 陛下这是瞧上咱的盔甲了? 当一身甲胄的崇祯皇帝带着勇卫营士兵来到西山大营时,天雄军主将卢象升、京营兵主将周遇吉早就恭候多时了。 对于崇祯皇帝入驻军营的决定,直到现在还让卢象升和周遇吉惴惴不安,倒不是说不欢迎,当朝天子的到来肯定能令这群新兵蛋子兴奋异常。 二人主要是担心崇祯皇帝的人身安全问题,毕竟大部分士兵都是新征的,即便二人这两天已经熬夜对士兵户籍又做了一次筛查,心里还是不安生。 毕竟崇祯皇帝倘若在这儿出了差池,二人作为军营主官,肯定是诛九族的大罪。 其次便是崇祯皇帝的衣食住行,军营里条件有限,倘若崇祯皇帝哪里不高兴了,受牵连的还是他们二人,失了圣眷意味着什么,就算周遇吉没什么文化也心里清楚。 陛下也是的,您想来瞅瞅就来瞅瞅呗,干啥非得赖在这儿,军营哪有宫里舒坦不是?周遇吉身为粗人是一直百思不得骑姐。 “卢爱卿,周爱卿,昨夜可是没睡好吗?”崇祯皇帝眼见二人都顶着黑眼圈,摆摆手示意二人免礼后调侃道。 “哪里哪里,陛下远道辛苦,微臣已经备好单独的房屋,军营简陋,还请陛下先去营里歇息。”卢象升尴尬的道。 “什么远道,也才二十几里路,就是朕的屁股……哎哟,颠的疼呀!” 崇祯边说边抬起右腿准备下马,可胯部被颠了二十几里路,刚抬起腿就差点挤出龙尿来,幸亏身后的勇卫营提督黄得功眼疾手快驾朱了龙胳膊,崇祯皇帝才安然下马。 他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窘态,所谓的皇家威仪不值一提,皇家威仪不是装出来的,是实力碾压出来的。 “朕既然决定来军营,就不是为了享福来的,你们三人作为三营主官,不必给朕搞特殊,你们吃什么,朕就吃什么,你们训练,朕也跟着训练。” 崇祯皇帝边说边一瘸一拐的进了西山大营的营盘。 西山大营鼎盛时期驻扎着三十多万京营兵,营盘自然非常大,即便扩编后的天雄军和京营军再加上万把人的勇卫营都驻扎进去,也还有大片的营盘空着。 “卑职谨遵圣命!”周遇吉、黄得功昂声拱手领命,一旁的卢象升没有说话,甚至还瞪了二人一眼。 心说你瞅瞅,陛下仅仅是骑了一会儿马就成了这样,若真照陛下所言去做,那不是把陛下往死里折腾吗? 现在你俩大老粗答应的这么爽快,到时候陛下震怒时可别怪本官没提醒。 卢象升本是文官出身,想问题自然想的深一点,如今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周遇吉、黄得功二人被卢象升瞪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黄得功脸皮厚知道卢象升心眼多,悄摸过去小声询问,得知结果后也不觉有些后悔。 黄得功一路上早就看出来了,陛下连马都不会骑,一路上他都心疼陛下的龙屁股,心说哪有这么骑马的,得跟着马屁股的颠簸幅度骑啊。 但崇祯皇帝没开口提,他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教,显得自己比陛下高明似的,他在这上头可是吃过亏。 三营主官各自心事重重的跟在崇祯皇帝后头,崇祯皇帝虽然瘸着但兴致却极高,军营里天雄军、京营十万大军排成数个大方阵,一眼看不到头,看起来极为壮观。 这是卢象升、周遇吉天不亮时便开始折腾的结果,毕竟是陛下过来,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由于七成都是新兵,只列阵就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士兵们辛苦了!”崇祯皇帝一瘸一拐的边走边冲天雄军的士兵笑呵呵的道。 呼啦啦一阵盔甲触地声响起,十万将士如同波浪般跪倒。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数万将士喊道,声音不是很齐,但却很有气势,毕竟数量在那儿摆着。 崇祯皇帝虽然觉得这词儿没对上,但仍然心中自豪感勃发,这些士兵才特娘的是他真正的依仗呀! 他向前又走了几十步,笑容也逐渐消失,因为越往前走,士兵们的盔甲便越少,起先全部是身着大明制式盔甲,到了后来只有前排士兵有,再往前瞅就只有普通的粗布军衣了。 “卢爱卿、周爱卿,盔甲军械现在还差多少?”崇祯皇帝道。 他也知道这事儿怨不得二人,语气上倒也没生气。 “回陛下,天雄军如今装备了新甲者有三成。”卢象升如实答道。 “京营兵有盔甲者有一万八千四百二十六人。”周遇吉估计数学不太好,但却似乎提前把数字背了下来。 “竟还差这么多?”崇祯皇帝皱眉道。 十万新军,竟只有三万多人有盔甲,如何不让崇祯发愁? “陛下,这也不能全怪工部慢,山陕的孙大人也在等着军械,实在是需求量太过巨大。”前几日还恨不得把工部衙门都拆了的卢象升突然好心的帮陈奇瑜说起了好话。 “哦?朕可听说卢爱卿差点把陈爱卿的胡子都给扯了呢?”崇祯皇帝哪里没听出来卢象升的捧杀,不过他也不生气。 各部主官之间略有摩擦很正常,只要他这个当皇帝的居中调和,问题就不大,倘若这些官员都团结一致,那才不是好事儿。 “此事倒也记不得,慢慢来吧,不过这训练可不能落下,没有盔甲沙袋总有吧,胸前、双腿都要绑上沙袋,重量需和制式盔甲一致。”崇祯皇帝边说眼睛便滴溜溜的往卢象升身上瞅。 卢象升边点头应是心里边嘀咕,陛下为何一直瞅着他? 琢磨了一会儿卢象升便明白了,陛下难道这是瞧上咱的盔甲了? “卢爱卿这身盔甲着实不错!定做的?”崇祯皇帝眯着眼睛道,说完还伸手摸了摸,每片铁叶子上都有山字纹,映着阳光好不亮眼,比自己身上这劳什子轻甲可气派多了。 “陛……陛下若是喜欢,臣还有一套,臣容后便给陛下送去。” …… 第46章 练兵大计 与孙传庭酷爱骏马不同,卢象升则更喜欢盔甲,只要有了闲钱,他便会着军营中的匠人给他打造盔甲,闲暇时候甚至亲自上手。 卢象升不仅喜欢复古的明光铠、鱼鳞甲,甚至还会亲自设计改良,譬如他身上穿的这套便是他的得意之作。 虽然对陛下如此赤裸的勒索他的盔甲有点心疼,但卢象升哪里敢表露出来。 “哈哈哈,君子不夺人所爱,朕虽并非君子,但也不能强夺你的盔甲,朕出银子,卢爱卿再帮朕做一套吧,不过这个色不行,朕不喜欢,朕既为天子,便把甲叶镀成金色的吧。” 崇祯看卢象升一脸肉疼的模样,心里不禁好笑,一边示意下级将官继续训练,一边朝着大营中的卢象升给自己安排的营房内走去。 说是营房,内里的装饰一看便是新换的,就连床榻都与宫中规格相似,很明显不是卢象升等人所为,就是王承恩那吊友安排的。 不过崇祯也并未在意,自己毕竟是皇帝,与士兵同吃还好说,同住还是有点危险了,再加上他还要腾出时间来处理宫里送来的奏疏,有个自己的空间正好。 “都坐吧,给朕说说目前的练兵计划。”崇祯皇帝指了指屋子内的座椅道。 他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只不过刚坐下嘴角便是以咧,很明显龙屁股还没从刚才的颠簸中恢复过来。 “陛下,目前臣的天雄军与周大人的京营兵是分开训练的,臣的练兵方法并不复杂。 其一是军规,所有士兵必须熟练背诵军中起七斩十三杀之军令,各级将官每月都会检查,一次做不到者军棍二十,两次做不到者军棍四十、罚俸半月。 其二是训练士兵的配合,以做到万人行动如同一人。 第三步是练胆气,使士兵能临阵不乱,勇往直前。 第四步是练耳目,使士兵能熟悉各种号令、旗鼓。 第五步是练手足,使士兵能熟悉各种杀敌技艺。 第六步是练营阵,先教练马兵、步兵各种队形,再教给行军队形和行军规则、野营布置和宿营规则。 骑兵、弓箭手、火器兵则另有各自的训练章程,但大体上依照此步骤。”卢象升十分认真的道。 “陛下,俺也差不离。”卢象升说完,京营提督周遇吉也跟着道。 他原本就未做过一营主将,也自知自己没太多练兵经验,不过周遇吉并不傻,天雄军之前就暂露锋芒,再加上陛下如此器重,自然便每晚提着酒去找卢象升套近乎,京营兵几乎是照猫画虎的跟着天雄军训练。 “卢爱卿果然深谙练兵之法,不过朕觉得还应该再加两条。”崇祯皇帝皱着眉头陷入了思考。 作为九年义务教育的接班人,崇祯皇帝即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训练计划乍看起来很全面,但与后世华夏国的传统练兵方式还差很多。 最重要一点便是体质,打铁还需自身硬,只练配合、练阵法还不够,士兵必须得有强健的体魄,这样日后遇到武装到牙齿的建州铁骑才能相抗。 其次是军姿,说白了就是后世军训时的大致内容,虽说老套,但却是中国军人强纪律性的不二法门,甚至比卢象升的其他几条训练内容更重要。 “第一,每日卯时二刻击鼓集合,卯时三刻所有士兵务必集合完毕,迟到者军棍处之,而后着甲长跑二十里,再之后俯卧撑三组,每组二十个,仰卧起坐三组,每组五十个,不做完不许吃饭。 第二,要加入军姿一项,每日至少半个时辰,其间各级将官监督,有任何兵士在此其间妄动者,军棍处之。 此二项之具体训练内容可根据士兵体质酌情加大训练量,处罚也可与每月饷银挂钩,除此之外,还应有所奖赏,譬如表现最好者增加赏银,表现最差者加倍处罚。” 崇祯皱着眉头想到一点便说一点,他也没系统的研究过后世军队的训练步骤,但大体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听了崇祯皇帝的话卢象升眉头皱的也很紧。 “陛下,何为俯卧撑,何为仰卧起坐?军姿和长跑臣倒是明白一些,只是这么个训练法,臣担心士兵们吃不消啊!”卢象升担忧的道。 倒不是他爱兵如子,实在是此前大明军队从来没有这般训练量,就是常年与鞑子作战的边军也不过每三天甚至五天训练一次,京营兵就更差了,十天半个月才训练一次。 不是大明将官们不勤快,实在是条件不允许,训练时的士兵饮食可与平时驻扎时不一样,粮草消耗会加倍,而且以目前来看后勤能不能跟得上都是一说。 崇祯皇帝当即把黄得功拉出来,让其示范俯卧撑和仰卧起坐,黄得功也是第一次做俯卧撑,崇祯皇帝不得不手把手的教。 “屁股不要撅那么高,两腿并拢,对,身体向下压,再压,好,保持住!”折腾了好一会儿黄得功的脸都憋红了,崇祯皇帝才算调教出了俯卧撑的正确姿势。 一旁的卢象升和周遇吉倒是看着新鲜。 “这便是俯卧撑,莫小瞧了这个简单的动作,长时间练习可极大的增加士兵的臂力。” 接下来又让黄得功躺在地上,让周遇吉压住黄得功的双脚,教他做仰卧起坐。 一番教导让卢象升三人啧啧称奇,看崇祯皇帝的眼色都变了,心说陛下是从哪儿学到这么个训练法儿的,只不过三人都默契的没敢问。 “至于训练量,目前还不算重,朕会着户部给士兵们改善伙食,只要朕能练得,士兵们若练不得,那他就不配做朕的士兵。” 三人在营房里嘀咕了好一会儿,直到日头高升,到了午时,卢象升着人送来了饭食。 崇祯皇帝盯着好几盘精致的菜肴愣了片刻,心说这肯定也是吊友的杰作了。 “朕整日里在宫中,早就吃腻了这些菜品,走吧,一起去军中瞧瞧,朕要尝尝士兵们的饭食。” …… 第47章 这是朕对你们的承诺 “兵士粗鄙,陛下万金之躯……” 卢象升吓了一跳,当朝天子有皇宫不住,偏要来军营住已经是天下奇闻了,哪有皇帝与士兵一起吃粗食的,于情于礼于祖制都不合。 可卢象升劝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崇祯皇帝打断了。 “什么万金之躯,朕前些日子在宫里也是吃萝卜白菜,大明都成这样了,还讲究这些作甚! 朕听王大伴儿说,卢爱卿从来都是与士兵同吃同住的,可有此事?” 这事儿当然不是王承恩查出来的,王承恩还没那么无聊去查卢象升的饮食起居,这些都是崇祯皇帝从后世所学史料里了解到的。 史料里还记载,有次卢象升领天雄军入湖广剿流寇,军中粮草告罄,朝廷运送的粮草还需三日才能运抵大营,卢象升便三日不食,只与士兵们一起喝水苦撑,直到户部送来粮草。 天雄军不仅没有哗变炸营,反而都愿为卢象升效死,也正是因为从将领到士兵上下一心,才成就日后天雄军的赫赫威名。 “臣自小家贫,自是吃得了这份苦。”卢象升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是有些震惊,何以陛下竟对他这些细微末节之事都了如指掌? “卢爱卿,朕知你心思,可你难道还不明白朕的心思吗?”崇祯皇帝说完头也不回的朝着热火朝天的领饭队伍而去。 卢象升眉头紧皱呆愣了片刻,回想起先前与崇祯皇帝见面时的言行,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随即也不多言跟着崇祯皇帝离去。 周遇吉和黄得功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些心虚,二人虽然自觉在统兵练兵上下了不少功夫,但却从来没与士兵们一起吃过大锅饭。 到了士兵们领饭的队伍,崇祯皇帝默默的站到队尾,乱糟糟的领饭队伍瞬间鸦雀无声。 崇祯皇帝前头的士兵本来还与人说笑,忽然扭头瞧见身后站着个皇帝,当即都吓傻了。 崇祯皇帝咧嘴笑笑,还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示意这士兵往前走,这一拍算是直接把这士兵拍醒了,急忙退到一边跪倒在地不知所言。 其他队列也都呼啦啦的跪倒在地,一时有些冷场。 “都起来吧,朕以后就在军营里住着,与大伙儿一起吃饭,倘若有将官敢平白欺负你们,只管告诉朕,朕打他们板子。” 崇祯皇帝对周围诧异的眼神毫不在意,反而是瞅了一眼身后的卢象升,调侃道。 卢象升见士兵们仍旧不敢起身,只得板着脸道:“陛下让尔等起来便起来吧,赶紧排好队,莫耽误了下午的训练。” 但士兵们起来是起来了,却没人敢站在崇祯皇帝的前头,崇祯皇帝知道一时半会儿很难改变这些人的思想,也就毫不客气的走到了最前头去领饭。 火头军的伙夫看到皇帝站在身前,盛饭的手都在颤抖,像极了后世大学食堂里盛菜乱抖勺子的阿姨。 不过军营里跟后世食堂可比不了,向来都是户部送来白面就吃馒头,送来大米就吃大米。 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崇祯皇帝原本以为大锅菜再差也就是萝卜炖白菜,甚至做好了清汤白水的心理准备。 可军营的伙食还是让崇祯皇帝大皱眉头,确实是大锅菜,但锅里只有腌萝卜条,他领到的饭食不过是一碗糙米饭,外加半勺子咸菜,另有一碗热汤。 都说大明士兵体质不如游牧民族,天天吃着玩意儿体质能好才怪!游牧民族打仗时可是吃肉的! “陛下勿怪,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之前士兵们连糙米饭都吃不到一碗,陈大人能供应起十万大军的军粮所需已十分不易。” 卢象升看出崇祯面色不太好,再次替户部尚书陈奇瑜说好话,卢象升说的倒是心里话,他虽然隔一日便去户部催军粮催军械,但也只是心里着急,却从来没上奏疏去告过状。 “朕知道,天下疲敝久矣,一粥一饭恒念物力维艰。”说完,崇祯皇帝便朝着士兵多的地儿走过去。 军营里没有专门的餐桌,连椅子都没有,士兵们大多或蹲或坐在地上围成个圈子,看到崇祯皇帝走过来,几个士兵让开个口子,一时手里的筷子都不动了。 “愣着作甚,朕虽为天子,那也得吃饭吧,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都吃起来。”崇祯皇帝坐在士兵身旁扒拉了一口糙米饭吃的香甜。 士兵们见状也都谨小慎微的吃起来,不过却少了先前的说笑。 “老家都是哪儿的?说来让朕认识认识。”崇祯皇帝开了话匣道。 一开始还没人敢应,沉默了片刻,一个胆子大点儿的士兵道:“回陛下话,俺老家保定府周家铺的。” “俺也是保定府的,保定府齐家庄,俺叫齐德隆。” “俺叫海老四,永平府燕河城。” “刘文忠,蓟州鹿儿岭。” 有一个人开口,其他几人也都跟着回道,几人明显很兴奋,能与当今天子说上话,回去就算是吹牛皮也有了谈资。 “家里都如何?成了家没?军营里还待的惯不?”崇祯皇帝一边往嘴里扒拉糙米饭,又问道。 “俺家里穷,还没娶婆娘哩,俺在军营里还能吃上白米饭,俺村儿里今年冬天饿死了十几口哩。” “恁保定府不算穷,俺们永平府可苦呢,俺爹俺娘都饿死了,俺家里就剩俺自个。” …… 话匣子一开各自便开始讲他们的家乡,都是苦命人,虽然各自的经历不尽相同,却也因为来自不同地方聊的起劲儿。 崇祯皇帝则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很少说话,只是边吃着饭边认真的倾听着士兵们的倾诉,这让这些苦哈哈的士兵们心中油然升起一种认同感。 蹲在后头的卢象升心情复杂,从湖广回京后,崇祯皇帝给了他太多的惊讶,与其之前对崇祯皇帝的印象相比,简直如同变了个人。 谁能想到久居皇宫的陛下,能端起一碗糙米饭席地而坐,并且跟一群大字不识的新兵打成一团? “苦日子总有一天会结束的,但是在此之前,你们要好好训练,朕也会跟你们一起训练。 咱们的敌人很强大、也很凶残,但只有把他们都消灭了,咱们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只要你们相信朕,不负朕,朕定让你们、你们的家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这是朕对你们的承诺!” 崇祯皇帝碗里的糙米饭已经吃完,他的语调虽平缓,但胸中的豪情却让士兵为之动容。 一番话让不少士兵感动的握紧了拳头,他们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连黄得功都感受到了这群士兵变了,甚至相信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这群人敢连他都给砍了。 那是皇帝对他们的承诺呀! 崇祯皇帝吃完饭,司礼监着人送来了当日要批复的奏疏,崇祯令卢象升等人照常训练,自己则回到屋子开始了每天的工作。 到了第二日,崇祯皇帝果然与士兵们一起训练,由于新兵的体质大多很弱,一开始的绕军营二十里长跑就难住了不少士兵。 虽然对新加入的训练章程十分不解,但这些士兵没有一个发牢骚抱怨的,因为崇祯皇帝也在跑。 在主队伍的里边,崇祯皇帝身着轻甲跑在前头,其后头则跟着解阎王为首的二十几个侍卫。 二十里长跑崇祯皇帝也深感吃力,没多久便大汗淋漓,但他仍旧咬牙坚持,甚至还出言鼓励掉队的士兵,以至于长跑结束除了几十个新兵实在受不住晕倒外,竟都坚持完成了第一项训练。 从长跑到俯卧撑再到仰卧起坐,崇祯皇帝一个没落下,这让所有士兵都十分佩服。 早饭结束后,是练习基本的配合,将官会讲解基本的号令、旗语、行军规则、宿营规则,而后是练习劈砍、枪刺、搏斗…… 自此后崇祯皇帝除了处理朝廷的奏疏外,每日便与将官、士兵一起挥汗如雨,吃饭时也是随便找一拨人边聊边吃。 日子虽然枯燥,但少了朝臣们的聒噪和勾心斗角,崇祯皇帝虽然身体每天累的半死,心里却从未有过的轻松。 卢象升、周遇吉等将官也是对崇祯皇帝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本以为崇祯皇帝只是一时图个新鲜,折腾几天便会回去,可整整半个月过去,崇祯皇帝不仅依旧身体力行,甚至没有发过一句牢骚。 但同时他们也都心中暗自兴奋,陛下尚武,大明何愁不兴? 而此时,远在山陕的孙传庭也终于接到了宫里的诏令,诏令有两封,一封是盖着玉玺的圣旨,圣旨里不仅肯定了他的作为,还御赐了蟒服和赏金,这让孙传庭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而另外一封则是崇祯皇帝的私信,私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句话。 “朕既任你为山陕总督,则两省之事尽归你处置,朕信你,何来先前之问?放手去做便可!” 孙传庭看完信的内容心中感激之余再也不复之前的犹豫,当即点了三千兵,直奔裕王府而去。 …… 第48章 孙传庭,你敢造反吗 裕王府坐落于太原府,其宫殿院落群奢华而庞大,占地足有数百亩。 作大明的亲王还是很舒服的,不仅不用纳税,每年朝廷还会发巨额的俸禄,可谓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 若说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所有的王爷没有诏令的情况下不得出城,也不得私自见大明的官员,几乎是养猪一般的圈养在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城里。 裕王朱审烜就是这么个王爷,虽然才二十四五岁,但却已经有了十二个儿女,十四个王妃。 这段时间朱审烜一直很不爽,一个小小的总督竟然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让朱审烜在诸多豪绅面前十分的没面子。 但朱审烜毕竟是大明的亲王,虽然明面上不能与官员接触,但暗地里山西各地方官员都会主动的巴结,前些日子他便给各地方官员写了信,意欲阻挠孙传庭的清田政策,如今已初见成效。 铁打的王府,流水的总督,任你再是狂妄,这山西终究是他朱审烜,裕王端着一只精致的玉杯喝了一口小酒,另一只手则在婢女的身上来回游走。 “殿下不好了!那孙传庭带兵杀过来了!” 这时,王府詹士冯仁远慌里慌张的跑过来,竟连礼节都给忘了。 “哦?撑不住了吗?呵呵,本王倒要瞧瞧,光天化日之下,他是要拆了本王的王府吗?”朱审烜将怀中婢女推到一边,背着手便走了出去。 王府大门前,孙传庭一身甲胄面色冷峻的下了马,其身后是一排排全副武装的秦兵将士。 亲王府有护卫一千五百,孙传庭带兵来也是迫不得已,此番清田关乎着山陕百姓的长治久安,裕王作为侵占田亩最多的一方,倘若解决不了裕王,其他豪绅也不会屈从。 “什么风竟把孙总督给吹来了?前些日子本王请你你都不来,此番前来却带着这许多兵士,不知孙大人作何解释?” 朱审烜本来被孙传庭身后的士兵吓了一跳,但他量这孙传庭也不敢胡来,多半只是来示威的,所以说话十分的不客气。 他是大明的亲王,与当今陛下血浓于水,这天下都是他朱家的,你一个小小的总督竟敢与他兵戎相见,就这事儿一封奏疏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朱审烜心里暗道。 “臣山陕总督见过裕王殿下。”孙传庭没有回朱审烜的话,反而是上前两步恭敬的弯腰行了个礼。 这让朱审烜十分的受用,看来他想对了,定然是各地官员的搪塞让这孙传庭撑不住了,这是要主动求和,呵呵,哪有那么容易? 你孙传庭前些天抄没了那么多乡绅,想来得了不少好处吧?不给本王吐出来岂能饶你? 朱审烜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正想着如何敲上一笔,没曾想孙传庭行完礼后便道:“臣礼节已到,此番冒昧来访,是因为殿下侵占的田亩,还请殿下速速交还田契吧!” “孙传庭,你……”朱审烜没想到孙传庭来了这么一出,一时气结。 “本王并未侵占百姓田亩,即便本王真触犯了大明律法,也该由宗人府来查,你孙传庭算什么东西?” “臣查阅了经历司的记录,晋王府历代所获子粒田共计九千六百四十二顷,这个数字远远比不了晋王府所实际控制的土地,殿下如何解释? 至于宗人府,宗亲之事宗人府可管,但殿下侵占的田亩事关山西数百万百姓,臣身为山陕总督自然要管。 殿下若是有任何异议,可写奏疏弹劾臣,但是在此之前,请殿下立即交出所侵占田亩的田契。” 孙传庭对朱审烜的辱骂毫不在意,反而是据理力争道。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随你怎么说,王府的土地皆是祖上传下来的,本王无可奉告。”说完,朱审烜转身便欲回府。 “那臣只要自己进去查了,来人,入王府搜查!”孙传庭一挥手,身后士兵呼啦啦上前。 “孙传庭,你敢造反吗?此乃亲王府,你可知擅闯王府所谓何罪?”朱审烜顿时有些慌神,难道这孙传庭真敢对他兵戎相见?翻了天了! 几个王府护卫仗着朱审烜在,将刀子都抽了出来,气焰十分嚣张。 孙传庭没有回复,上前一步对着前头的护卫就是一刀,动作之快以至于朱审烜都没反应过来。 “臣是为民请命,你们还等什么?胆敢阻挠者,就地斩杀!”孙传庭看都不看倒地的护卫,满脸杀气的再次下令。 士兵们闻言再不迟疑,呼啦啦的冲进了裕王府,朱审烜被喷了一脸的血,又被士兵冲撞的七荤八素,人都傻了,只是踉跄着喃喃嘀咕:“反了,反了,孙传庭反了。” 一个多时辰后,孙传庭终于在王府库房内拿到了裕王所侵占土地的田契,并无视朱审烜吃人的眼神,带着三千兵士扬长而去。 孙传庭在裕王府的大手笔很快传了出去,他又相继捉拿了多个带头阻挠清田的乡绅,清田政策终于顺利推行了下去。 当崇祯皇帝再次接到孙传庭传来的密信时,不禁心中大赞。 在他的计划里,山陕只是个开端,他需要孙传庭来打头阵,并借此来观察其他诸多藩王的反应。 毕竟藩王实在太多,又是对他朱家自己人动手,他必须做好完全准备。 “陛下,好消息啊!您要找的人找到了!”正待崇祯皇帝思量时,吊友王承恩眉开眼笑的从军营外面跑来报喜道。 第49章 略知一二宋应星 “哦?什么好消息竟让大伴儿亲自来传?”崇祯皇帝放下孙传庭的书信好整以暇道。 “皇爷,您一直找的那个宋应星,找到啦!”王承恩喘了一口气笑盈盈的道。 “找到了?人在哪儿?”崇祯皇帝顿时眼前一亮,他找这人已经找了好久了,甚至还埋怨过厂卫效率低下。 “人刚到京城,暂时给安排在鸿胪寺了,老奴来之前已经着人通知了,待会儿应该就能赶过来。”王承恩回道。 果然,过了不到两刻钟,一辆马车从京城方向赶来,随行的还有一个百户的锦衣卫。 崇祯皇帝心情大好,身着甲胄干脆迎了出去,这可把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宋老头吓坏了。 “臣宋应星叩见陛下!”宋应星人老成精一下子便认出了正主,当即拜倒在地。 他虽没有官职在身,但却有举人的功名,在皇帝面前可称臣。 当锦衣卫的缇骑突然来到他家时,可把老爷子吓一跳。 只是宋应星把脑袋想破也想不明白,为何当今天子会突然召见他,他回顾了自己大半辈子所做之事,从少年得志,到科举屡试不中,继而放弃科举,后来虽说当了两年知县,但好像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何以竟被陛下所知呢? 好在是锦衣卫的人见着他好像很高兴,一点不似传闻中凶神恶煞的模样,并且一路上虽舟车劳顿,但锦衣卫的人对他都很客气,他也并未受什么罪。 实际上锦衣卫的人当然值得高兴,指挥使韩山河把赏金可是提到了一千两,在锦衣卫的眼里,他们找到的可不是宋应星,而是白花花的一千两银子,能不高兴嘛! 宋应星只是想不通,一路上他没少对锦衣卫的人旁敲侧击,想套话问下到底是因为什么,但也未得到确切答案。 但当他看到崇祯皇帝亲自出来迎接他,不知怎的,宋应星突然又不想知道原因了。 “免礼平身,宋爱卿是不是好奇朕为何召见你。”崇祯皇帝笑盈盈的看着宋应星道。 宋应星一身布衣,头戴四方平定巾,大约五十左右,个子不高,人也比较瘦削,但一双眼睛却是精神矍铄。 “臣不知,一路上臣也曾十分困惑,臣本布衣,陛下却亲自相迎,臣现在不困惑了。”宋应星起身后又对崇祯皇帝深施一礼,以表达自己的感激。 “哈哈哈!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倘若朕出来迎一下,就能给大明降下个贤能之人,朕天天都出来迎! 宋爱卿一路舟车劳顿,老解,着火头军备几个小菜,朕给宋爱卿接风洗尘!”崇祯皇帝哈哈大笑道。 在军营快呆了一个月了,他向来是与士兵吃同样的饭食,可人宋应星从江南远道而来,一起吃咸菜可就太掉份儿了。 “不知宋爱卿的《天工开物》写的如何了?此番来京可有携带?”刚到营房坐下,崇祯皇帝便开口问道。 “陛下怎么……怎么知道微臣在写《天工开物》?”宋老头闻言大吃一惊。 自从他辞官归乡后,就一直闭门不出,鲜少与外人接触,正是为了写一部书,一部包含农业、手工业,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的书。 这事儿只有与他十分交好的几个故友知晓,但这几人也只是知道他在写这么一部书,却不知道名字。 事实上给这部书起名叫《天工开物》,是他前些日子才突发奇想的,并且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呵呵,这不重要,想来宋爱卿也知道朕找你来的原因了,朕现在需要像先生这样的理工科大才。”崇祯皇帝当然不会告诉他答案,呵呵一笑便岔开了话题。 “微臣惶恐,研究些前人的著作并作出些改良,本是臣的兴趣所在,但实在受不起大才之名。”宋应星谦虚道。 “不知宋爱卿对火器可有研究?”崇祯皇帝提问道。 “略知一二,当下大明边军也好,各地驻军卫所兵也罢,用的都是火绳枪、子母铳,但据臣所知远在西方的荷兰国已经装备一种不需要火绳的火枪。 五虎游击将军郑芝龙曾与荷兰人交过手,发现其发射速度和装弹效率都比火绳枪更快,奈何臣手中没有样枪,虽还在研究,却并未有突破。”宋应星如实道。 “比之大明的火铳呢?”崇祯皇帝追问。 “荷兰国的火铳虽没有大明火铳射速快,但射击距离和命中几率却比咱大明的佛朗机炮要好上一些,但相较之下,臣觉得那种不需要火绳的火枪,更当紧一些。” “那遂发枪朕倒是知道一些,据说是用一种燧石,在点燃火绳的地方加上一根撞针,扣动扳机时,撞针撞击燧石产生火花,点燃枪膛内的火药,将弹丸击发。”崇祯皇帝边想边道。 宋应星闻言眼前一亮,不少伟大的发明皆源自偶然,但偶然的背后却又是人们不断钻研的结果,有时候这种偶然和钻研之间只差那么一层窗户纸。 很显然,崇祯皇帝就是那个捅破窗户纸的人。 宋应星自打见了崇祯皇帝就一直处于各种震精之中,譬如当朝天子有皇宫不住,偏要住军营,譬如竟然亲自迎接他这么个不知名的小人物,再譬如陛下不仅知道他正在写《天工开物》,以及陛下竟然对火器也有研究。 接下来崇祯皇帝又问了些其他门类的问题,宋应星虽然总是说‘略懂,略懂,’但同时又能细细给他解释其中原理。 崇祯皇帝算是看出来了,这宋老头儿哪里是略懂,就是谦逊而已。 “宋爱卿,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工部尚书了。”崇祯皇帝略作沉吟后,突然的一句话又令宋应星吃了一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