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长生逍遥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山脚下寺庙道观林立,香客如云。 崎岖陡峭的山道上,桃花片片飘落,一位少年枕着书箱而眠。 梦中。 少年梦见山一般的高楼,掠过云端的铁鸟,夜色如星河的城池。 自己坐在如同长蛇一般的车架之中,看着窗外倒退掠过的景色。 前世今生,梦里梦外的情景画面于窗中浮现。 路至尽头,梦也到了尽头。 午后山风吹过古道,少年睁开了眼睛,伸开一个个大大的懒腰,张开嘴巴。 “啊~” “啪嗒!”怀中一本书册掉落,书册上写着神仙传三字。 书上记载着通天岭之上有神仙洞府,描绘着神仙驾鹤飞仙、点石成金的传说。 这也是前身为何要到这山来的原因。 王七郎捡起《神仙传》,手指拨动书页,脑海里回忆起记忆中曾经痴迷于书中故事的画面。 摇头而笑。 “不知是我一梦前生,还是梦中一世。” “庄周梦蝶,或是蝶梦庄周?” 少年人背起书箱朝着山峦深处走去,风扬起花叶,替其开出一条路,又像是与其同行。 其往深处又走了两三天,夜里歇在岩壁下。 终于在穿透一片雾气丛生的山谷后,看到一条陡峭如同天路一般的石阶环绕着山峰直达顶部。 仙府道观于其中若隐若现。 “真的找到了。” 背着书箱的少年仰头望天,眸子瞳孔里有希翼、迷茫、欢喜。 云海、山雾、道观融为一体。 一瞬间他当真分不清那景是幻,还是自己活在梦中。 -———— 山路崎岖且狭窄,行走艰难。 王七郎背着书箱,两侧都是万丈深渊。 滑落下去,定然是身坠深渊粉身碎骨。 “长生观!” 青黑色的瓦砾,灰白色的墙体,殿屋沿着陡峭的山体分为三层, 不算恢弘,也不华贵。 但是嗅着那香烛之气、木头散发出的味道,却有着一股古老而静谧的韵味在其中。 抬起手准备敲门,同时筹措着开门之后应当说些什么。 然而手抬起的同时,道观的大门打开了。 “吱呀!” 一位总角童子推开门,露出一条缝隙。 看到王七郎,童子也没有丝毫意外。 仿佛其在开门之前,就已经知道王七郎要来一般,或者说此次开门便是为了王七郎。 “又来了一个做梦成仙的。” “跟我进来吧!” 王七郎也没有说话,背着书箱跟在童子的身后,一路跨越大院、长廊,之后又绕过中层的三清殿。 路上有着道士在前院阶梯上练剑,有道士扫地,也有挑水做饭的道童。 终于来到了后殿。 殿堂宽阔,其内没有神像。 靠墙有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坐塌,一位身穿纯白道袍的老道双手重叠夹着一柄拂尘,拂尘之丝搭在肩头,背后墙壁上是一副老子骑青牛图。 右边的木柱之下放着一半人高的三足香炉,还有一盏精致的鹤形灯。 那三足香炉内燃起的香好似流云一般浓稠,但是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呛人。 因为那流云一般的香雾根本没有散入屋内,而是在后殿的房梁瓦砾之间徘徊,神异而玄奇。 这定然是一件仙家宝物。 在王七郎来之前,已经有一人到了,跪在地上,虔诚叩首一动不动。 王七郎也学着他的模样,跪下叩首。 而上方坐塌之上的老道一直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等到了王七郎到了才朦朦胧醒来。 仿佛早就知道他要到来,一直在等着他一般。 “来者何人,所求为何?”老道问。 跪着的人终于起身。 他叫陆长生,比王七郎早到半天,和他一般十五六岁的年纪。 陆长生生有一双桃花眼,眸子狭长,但是气质却冷得好似冰铁一般。 他开口说话语调没有任何变化,好似一颗石头。 “陆长生。” “望仙人收我为徒,求长生不死。” 老道士垂目看向了王七郎:“你求什么?” 王七郎脸上总是挂着笑,看上去好似不知道烦忧为何物。 因为总是挂着笑,所以反而让人猜不准他是不是在笑。 “王七郎,龟城县人。” “我想求逍遥一世,不知仙人可否教我!” 老道士目光如炬:“哦?” “别人求成仙,求长生,求富贵,求权势。” “你求逍遥,是何道理?” 被问到问题,王七郎身上那一股不受约束,好似要跳出云霄外的散漫瞬间涌了出来。 其眸子发亮,笑得越发灿烂。 “仙道不足贵,长生不足凭,权势似风沙,富贵如云烟。” “我王七郎——” “只求一世逍遥人间。” 老道士貌似不喜:“这么说来,你不想修道成仙了?” “那你来我这里作甚?” 王七郎没有因为老道士不喜而改变自己的态度,也不因自己的想法不被认可遭到呵斥而感觉羞恼抗拒。 依旧微笑着,随着自己的心说道。 “成仙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修道是行路,而不是终点。” 老道士收起了不喜的神色,可以看出其并不是真的愠怒。 其目光有些惊讶的打量了一番王七郎,可以看出他身上那股好似不属人间的脱离感,他一生相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等人。 那是一股不属于帝王将相,也不类于豪侠书生的气质。 就好像, 不属于这个天地一般。 老道呵呵笑起:“不错,是个修道种子。” 王七郎嘴角翘起,自己这个逼装的不错,看起来马上就要被仙人看中,得授真法,从此逍遥一世了。 然而老道士话语一转:“赐斧头一柄!” “入外门杂院,先去后山砍柴!” “。。。。。” 不过之后看起来,这入杂院砍柴并不是什么处罚,而是新进弟子皆是如此。 因为陆长生也领到了一柄斧头。 二人梳洗一番,换了一件灰色道袍,还被安置在了同一间侧屋之内与其他三个道童一起住。 二人铺盖着床褥,陆长生在窗外微弱的月光下骤然问道:“你今日放浪形骸,口出狂言,难道不怕仙人不喜吗?” 王七郎看向陆长生:“只因他人不喜,我便不做自己了么?” 陆长生哪怕是口出恶言,音调也如同池水一般没有起伏:“你这人真实得让人厌烦。” 随后又紧跟着接了一句:“会吃大亏的!” 王七郎拉起被子,裹住了自己。 笑道:“那是因为我的光辉刺痛了你那心底阴暗的鬼蜮。” 陆长生也看出了这位与自己一同入门的道人是何等人。 锋芒毕露,但是气度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心安。 第二章:师兄师弟 春日转入盛夏。 王七郎每日里除了早起习武练习拳脚和剑法,便是上山砍柴。 “啊!” “夕阳西下!” “砍柴人……在天涯。” 远方灼热的夏日渐渐化为夕阳,沉入地平线。 王七郎腰间扎着斧头,将木柴扎捆结实,眺望这美景,瞎几把吟诗。 一旁背着柴捆的道人看着王七,看上去差不多近三十的年纪了。 他面色烦忧,摇头叹息。 “你每日砍完柴后,都要这里看半天落日。” “天天如此,难道不觉得厌烦么?” 王七郎笑道:“人活在世间,若总是着眼苦闷烦忧,便觉得众生皆苦,自己也沉沦在苦海之中。” “多看看些美好的东西,就觉得活着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青年道人听完王七郎这一番话,突然觉得郁结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面前这位师弟天生就有种让人亲近且开怀的气质。 “王七师弟。” “过些日子我就要下山,去姜城的长生观当执事了。” 王七郎也替青年道人开心,拱手恭贺:“恭喜张师兄!” 然而张师兄却目光复杂的看着王七郎:“师兄真的好羡慕师弟你啊!” 王七郎却有些疑惑:“王七一无所获,眼看着蹉跎终日,更不知将来在何处,师兄为何羡慕我?” 张师兄摇头:“你不明白!” “你和陆长生和我们不一样。” “我们这些人是被家中长辈送上来的,而你们两个……” 他停顿了一下,语调微变:“是走通天道上来的。” 王七郎:“通天道?” 张师兄不肯再多说,或者是不敢再多说,背着柴火离去。 而身后的王七郎若有所悟。 王七郎背着柴火回道观,上山的后山山路上,突然一声鹤鸣掠过头顶,朝着山上的道观而去。 白鹤之上,一人影盘坐。 少年人追前几步,望着那身影瞳孔放大,脸上露出微笑:“仙人?” 等到了山顶观中,天色已暗。 还未曾踏入前殿,就听见师父太玄上人的爽朗笑声和话语,便知道此前一直没有见过的观中长老回来了。 一位背着剑的中年道人,一位胖乎乎的笑面老者。 他一眼就看出了那道人就是刚刚骑鹤之人。 另一位胖老者一眼看到了角落里探望的王七郎,笑着对着太玄上人说道:“如此良辰美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中年道人捋了捋黑须,点头:“不如邀请众弟子一同饮酒。” 太玄上人面露笑意:“人多了,这烛光就不够亮堂了。” 随后其随手拿起了桌上镇纸压着的白纸。 以手化剪,剪纸为月。 “去!” 纸月飘飞,挂在了墙上。 月光倾撒而下,一时之间大殿通明,气氛变得犹如天上宫阙。 “哇喔!” 探头探脑的少年道士终于站在了门前,嘴中惊呼,眸子发亮。 这一幕将他梦中想象的神仙法术完全展现了出来。 太玄上人却丝毫不以为意,端起酒杯:“还不快将你的师兄弟们都叫来。” “是,师父!” 在大殿门外的王七郎立刻放下柴火,毕恭毕敬行礼。 随后便跑到前院后院,将外院弟子和内门弟子都喊了进来,片刻之间大殿就聚集了五六十人。 师兄弟齐动手,搬来了七八张桌子长凳,空荡荡的大殿变得热闹喧哗了起来。 诸师兄弟落座之后,却大眼瞪小眼:“没有准备吃食怎么办?” “啪!” 胖老者拍了拍手,发出了一声脆响。 桌上立刻浮出了美食,香味扑鼻。 尝一口,色味俱全。 外门弟子纷纷惊叹:“是真的!” 内门弟子看了半天,动筷尝了尝,也没有看出真假,只能感叹:“当真仙人手段。” “接着!” 背剑道人这个时候拿起了一把白瓷壶,朝着空中一扔。 王七郎眼疾手快,一把捧向了酒壶,那酒壶好像活物一般,飞来飞去半天半天才被抓住。 “来来来!” “酒来了!” 每到一桌前,举着杯子的手交错在一起,密密麻麻。 王七郎每个都倒满:“喝起来!” “多喝一些!” 师兄弟纷纷指着他说道:“好你个王七郎,这是想要灌倒我们啊!” 然而,那酒壶里的酒怎么也倒不完。 好似小小的壶中能够装得下江河湖泊。 背剑道人和胖老者当着诸弟子显露了一手,太玄上人也不甘寂寞。 他手持浮尘抚摸着雪白的长须:“有酒无歌怎么行。” “月色宜人,良宵美景,便请月中嫦娥也来舞上一曲如何。” 太玄上人扔出了桌上的一根筷子,在月光照耀下,立刻化为了仙姬下凡。 壁画之中的仙女乐者也纷纷走下,踏入殿中,奏响了仙乐。 玄奇的手段让众弟子目不转睛,一个个都看呆了。 殿中仙姬起舞,桌上推杯换盏。 直至夜深,师父太玄上人才说了一句。 “子时到了,诸位仙姬也该回天宫了。” 拂尘一扫,仙姬纷纷回到壁画之中。 而那嫦娥,则化为月光散去。 陆长生对于这仙人手段有些痴迷,一直未曾挪开眼睛,直到最后那嫦娥散去,上前捡起了地上的筷子。 “原来只是根筷子。” 那痴迷目光才散去,将筷子放到了桌子上,不再看它。 然而再一看桌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咦?” 夜深风起,刚刚的一切全部成空。 美食、美酒、美人,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众师兄弟醉眼朦胧的酒劲骤然变得清醒,刚刚吃得饱腹的肚子隐隐咕咕作响。 师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啊!” “原来都是假的!” 上方的太玄上人三人哈哈大笑,师父看向了最后捡起筷子的陆长生。 “陆长生!” “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陆长生起身站在了殿中:“黄粱一梦,不过虚幻。” “师父是要告诫我们,莫要沉迷于法术和享乐之中,人生不过一场黄粱美梦,唯有长生才是永恒。” 太玄上人又看向了王七郎:“王七郎,你又怎么看?” 王七郎仿佛依旧沉浸在那虚幻梦中没有醒来,抱着酒壶靠在柱子上。 他放浪形骸,提着酒壶来到了殿中央。 “这酒是假的。”他高举酒壶。 再指向了那筷子:“这嫦娥也是假的。” 随后他摊开手,面相大殿转了一圈,声调变大了三分:“但是~” “这欢乐是真,今日与众师兄弟把手言欢是真。” “这些记忆都在我王七郎的脑袋里,不会忘却。” “就如同陆师弟一般,他求长生,眼里看到的便是长生。” “我求逍遥,目光所及便是逍遥。” “求真得真,求幻得幻。” 胖老者拍手:“好一个求真得真,求幻得幻。” “只此一句话,真幻二境便举手可破。” 背剑中年道人抚须点头:“恭喜掌教了。” 太玄上人看向王七郎,骤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七郎!”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太玄上人的亲传弟子。” 长生观只有几位长老留下弟子,掌门太玄上人从未收过亲传弟子。 从今日起,王七郎便是第一位。 也是长生观的真传大弟子。 王七郎上前,跪在地上一叩到底。 “王七郎拜见师父。” 太玄上人看向了陆长生:“你便是我门下二弟子。” 陆长生立刻跪在了王七郎旁边:“谢师父!” 王七郎直起腰对着陆长生一拱手:“师弟!” “以后你我二人可要互相扶助,同道而行了。” 陆长生看上去有些不服,心道:“明明是我先来的。” 但是老老实实对着王七郎回了一礼。 “师兄!” 王七郎大笑,不是那种得意的笑。 而是一种调笑同伴之后的坏笑,不让人感觉讨厌,而是觉得无奈。 第三章:仙人抚我顶 后山悬崖之上,月光如洒。 太玄上人带着王七郎沿着阶梯而上,踏过以八卦阵图构建的石板,站在了悬崖畔。 “王七!” “你知道我为何收你为徒?” 王七郎当然没少联想,目光炯炯有神:“因为弟子天资不凡?” 太玄上人冷笑:“天资不凡的多了,凭什么我就得收这些天才为徒?” “那魔道中人专挑天资不凡之人,捉来杀了,免得将来多出个对手。” “那道门高人也不喜那天资不凡之人,此类人进境神速,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修行没几年便要跳出控制,不服管教。” “甚至那些桀骜不驯的,觉得头顶上有个师父不爽利,还要反过来捅师父一刀。” “反倒是那资质愚钝的,收来一些挑水做饭,打打下手。” “实在是合用至极啊。” 老道抚须而叹,王七郎瑟瑟:“想来弟子天资平平无奇,可勉强传道,做个挑水做饭打打下手之人。” 老道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不,你魂重九羽。” “天资高到你这份上的,为师从未见过,连听闻也只有上古传说之中才有听闻。” 王七郎:“。。。。” 他突然觉得天资高怎么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太玄上人看着王七郎的眼睛,不再吓唬他。 老道哈哈大笑:“我收你为徒,不是因为你天资奇绝。” “而是你心性不错。” 王七郎再度恍然大悟。 他点头说道:“听闻修道得看心性,这也是修行的条件?” 太玄上人再次将王七郎的想象打破:“错!” “只是因为为师喜欢!” 王七郎脸都被太玄上人给打肿了,不敢再说话,只能看着太玄上人装逼。 太玄上人目光如同一柄利剑,直戳王七郎心底。 “我之道,想传给什么样的人,想怎么传,自然由我做主。” “但是我传授给你的不是长生,而是一把利器。” “人若怀揣利器,便生凶心杀意,便觉得天地之间无人能束缚得了自己。” “别人我管不着,也懒得管。” “但是你拿着我给你的剑,便得受我约束。” 王七郎跪地叩首,脸色凝重至极:“弟子发誓!” “往后定然日日将此话记在心间,永生不忘。” 太玄上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这话我昔日也说过,当时为师心里想的是,等我学成了,这糟老头子还能奈我何?” “。。。。。”王七郎再度沉默。 师父你这将话都说死了啊。 王七郎立刻将头低垂,做起了鸵鸟。 太玄上人才悠悠说出了后半截:“我知道这誓言奈何不了你,只是告诉你日后若觉得翅膀硬了,想要翻天了。” “就摸摸你的脑袋,看它够不够硬。” 王七郎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脑袋,却立刻反应了过来,将手放了下来,正襟危坐。 例行教诲之后,接下来才是真正的传道。 “在你眼中,修行是什么?” 王七郎也不大明白:“吞吐日月精华练气士?” “炼丹的方士?” “积攒法力,逐渐变强,直到翻山倒海只手擎天。” 一连说了自己想象之中关于修行的看法,最后才停下来。 太玄上人哑然失笑:“人身是有极限的,翻山倒海不可能。” “人之修行不是为了改变天地,而是改变自己。” “何况先天之魂有定,不可更改。” “哪怕是到了仙人之境,你所持的依旧是那生而俱来的一点先天之魂,不增不减。” “因此修行无须吞吐日月精华,积攒法力。” “更不是为了能够翻山倒海,只手擎天更是妄想。” 王七郎问道:“那我们修的是什么?” 太玄上人:“修行是为了从内而外的蜕变,将那一点先天之魂,逆阴转阳,化凡为仙。” “你魂重九羽,是我见过的天分最高之人。” “若是斗法,你的阴神、阳神、元神是寻常道人的九倍之数,实际运用之中甚至更厉害一些。” “但是,你就算有着九把木剑穿着再厚的布衣,能抵得过别人一把铁剑,刺得穿别人一身铁甲么?” “剑还是剑,但是本质蜕变,便是天壤之别。” “这便是修行。” “百炼成钢,点石成金。” 王七郎略有所悟,听明白了太玄上人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人先天生而俱来的魂魄的量不会变,但是修行可以改变它的质。 太玄上人盘坐在石板拼成的八卦中央,让王七郎上前。 “我传你因果轮回经,此经乃是昔日古陀寺收藏的佛门至高法门,只有天生魂重九羽之人可以修行,玄妙之处远超我长生观的日月长生卷。” “此经视肉身为船,人世为苦海,无需转世便可轮回人间,尝爱恨别离,识因果轮回。” “不过佛门只有上古传闻之中有人修成过,也不知真假,反正这几千年来也没人能修成过。” “数十年前古陀寺覆灭让为师捡了个便宜,如今又让为师捡到了一个魂重九羽的弟子。”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王七郎突然觉得还是不捡这个便宜的好,说得那么牛皮结果几千年都没有人修成过,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坑:“师父,咱们不是道门吗?修这佛门的古经不好吧!” “不用那么厉害,不用那么厉害。” “我觉得日月长生卷就挺好的。” 太玄上人:“长生观向来什么厉害修什么,哪个厉害拜哪个。” “三百多年前,你太师祖还是个魔门弃徒,杀了通天观的掌教,灭了通天观的满门,占了这山门懒得重修,就改叫长生观了。” “依你所说,也算是投入了道门了吧。” 王七郎第一次知晓还有这么个投入道门的法。 “不过你太师祖抢人功法,灭人道统,最后被群修围攻而死。” “两百多年前,你师祖当了掌教后咱们改名叫长生仙门,将灵宝道尊踢下了神坛,自称长生道君,肆意纵横百余年。” “最后被天雷给劈死了。” “你师傅我呢,实力不够,嚣张肆意不起来,咱们就只能叫长生观了。” “你将来若是当了掌教,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实力够了、法力通天了,想嚣张一些,也可叫长生仙门。” “若是觉得长生仙门还不过瘾,想要肆意妄为,可以叫长生魔宗。” “想披上袈裟当秃驴,改名叫长生寺也行。” 王七郎张大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个也太真实了。 而后太玄上人又接着说了:“再说,那你不是求逍遥么?” “这因果轮回经被称为无上密,和道家人仙之法相媲美,肉身成圣之法,修成之后可无敌于天下。” “天下无敌,永恒不朽,还有什么逍遥能过于此?” 王七郎有些心动了。 太玄上人:“附耳过来,仔细听着。” 王七立刻跪着贴近。 太玄上人先是念了一篇古经,然后一指点在了王七郎眉心,王七郎虽然闭着眼睛,却能够看到一副又一副画面,听得到太玄上人的声音。 “修行分为三境。” 他第一幕看到了种种幻术,压胜咒术之法、炼鬼之术、御兽控灵。 “阴神;此境界人之魂魄神念可化为念头,通过影响他人魂魄、万物之灵。” “施展幻术、驾驭灵魄。” “阴神开五识,色、声、闻、味、触,但是无法打破阴阳界限。” “踏入此境便是仙凡之别,修士举手投足能够取凡人性命。” 第二幕便是太玄上人舞剑,剑气纵横、剑光流转。 “阳神;人之魂魄由阴转阳,可跨越阴阳两界,干涉人间。” “此境之人,可化虚为实,破幻为真,神念可直接影响人间。” “可腾空而飞,可凝神为气,可折纸成马,可操控五行。” 第三幕便是一剑纵横千里之外,削去敌寇头颅。 “元神;此境之人魂魄可融入天地万物之中,可化身五行,可驾驭法宝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直至此刻,王七郎这才对修行有了一个大概的理解。 太玄上人又接着说道:“但是这因果轮回经不一样,它不仅仅修魂魄,还修肉身。” “所以你往后之修行,️与寻常道人迥异,还需你自己细细琢磨。” 王七郎缓缓睁开眼睛,面前的太玄道人始终一动未动,一切的传法都在心间完成。 太玄上人:“你可听明白了?” 王七郎点了点头:“弟子记住了。” 其立刻又好奇的问道:“那师父您是什么境界?” 太玄上人站起身来:“鬼仙!” 说完这句话,太玄上人不再理会王七郎。 也不管王七郎有没有学会,一步踏入夜风之中,消失不见。 “真的是仙人啊!” 虽然王七郎不清楚这是个什么境界,但是太玄上人肯定超过了元神。 —————— 少年道士盘坐在原地,一夜未动。 直到皓月缓缓消失在天幕之上,天放光明的那一刻。 王七郎感觉魂魄分化成了一道又一道晶莹的念头,九个念头就好像九个不同的道路一般,穿透身躯朝着远方延伸而去。 他哪怕闭着眼睛,也能够将天上地下,前后左右看得清清楚楚。 一夜之间,王七郎就修成了阴神,开了阴神境五识中的色识。 太玄上人也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山顶之上,沐浴着初阳之光的少年道士。 欣慰的笑了笑,抚须便闭上了眼睛。 第四章:幻术 午后的阳光穿过大殿的侧窗,斜照在了长桌之上。 少年道士端坐长凳。 闭目,静坐、凝神、吸气。 张开眼睛:“刷!” 他挥舞起刷子蘸起红墨,用力按在了雕版之上,均匀而有力。 而另一只手则抓起一张黄纸,压在了雕版之上。 最近王七郎的杂事从砍柴变成了印往生钱,每一张往生钱上还要写上长生观和自己的名字,仿佛这样就真的具有某种法力一般。 因为他上山之前读过书还写得一手好字,因此成为了最适合此事的弟子。 一旁坐在门槛上的陆长生则在用黄纸折金元宝、折金条。 百无聊赖的他一边将折好的金元宝扔进竹筐,一边看着王七郎印个往生钱和文人舞文弄墨一般。 冷淡的嘲讽他:“装相。” 王七郎早已与陆长生相熟,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最近他还偷看到陆长生拿着毛笔偷偷练字,却又生怕被自己发现。 他这是羡慕自己写得一手好字,又不甘认输承认比不上自己。 王七郎拿着毛笔探前身子,趴在桌子上接近陆长生,调笑着说道:“想学我这手字么?” “想学的话~” “我教你啊!” 陆长生有些意动,最后还是拒绝。 这个桃花眼抱着竹筐坐到了另一边,极力维持着自己的孤傲,哼哼说道。 “不学!” “哈哈哈哈哈哈!”王七郎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笑了起来。 陆长生恼了,一整个下午一句话没说。 忙活了一天,山上砍柴的师兄弟也一个个背着柴捆回来了,经过前院的时候纷纷和王七郎以及陆长生打着招呼。 “饿死了饿死了!”道人们放下柴火,挥袖拭汗。 忙活的时候不觉得,一停下来便感觉饥肠辘辘。 “今天晚上吃什么啊!”相熟的师兄拿起了王七郎印的往生钱,一边问道。 还没等王七郎回答,又接着说道:“你这印得也太认真了,一个字和边角都没缺。” 王七郎点头:“到时候别人可是要花钱买的,当然得细致一些。” 对方立刻又说道:“这么说来,马上又要派人下山了。” 一说到下山,众师兄弟都有些期待:“不知道这一次轮到谁,我也想要下山看看。” 这些往生钱最后打上大印、柴火精炼成为制药炼丹的精炭后,每个月一次都会让山上的弟子拿到山下的道观。 回来的时候带着粮食、油盐送上山,观中普通弟子靠这个自给自足和修行。 用师叔陈长老的话来说:“人在世间,最重要的便是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这才是活着。” 王七郎成为了太玄上人的大弟子之后,学会了法术,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每个人都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长生观也没有将弟子分成三六九等,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不论内门还是外门弟子,若不能完成杂事和任务,都会受到处罚。 在山上,仿佛学得法术并不是什么值得依仗的东西。 人活在这世上,最后不过就是做事、吃饭、睡觉三件事。 众弟子吃完饭后,看到天边落日。 往日里这个时候便差不多该休息了,然而一众师兄弟却兴奋的站起身来,朝着偏院聚集。 偏院有着一堵白墙,是新刷的。 雪白且没有一丝污迹。 “开戏了!” “开戏了!” 灶房烧火做饭的师兄连锅都没刷就跑过来,坐在了后面。 太阳落山,黑暗降临。 王七郎慢悠悠搬了个凳子坐在了中央,一众师兄弟簇拥着他,将他团团围住。 肩并着肩,甚至后面还有人将头穿过王七郎的肩膀与其说话。 七嘴八舌,热闹至极。 “王七,今天还演孙大圣吗?” “昨天演一半就跑了,今天可要将故事讲全了。” 王七郎辩说道:“不是孙大圣,是西游记。” “差不多,差不多啦!” “赶紧的,快一点,我们都等不及了。” “是啊!白天砍柴的时候我就一直想着孙大圣后面的故事。” 看到一众师兄弟如此喜欢自己为修行幻术而搬出的戏目,王七郎也颇为欢喜,他喜欢这种被师兄弟围住的感觉。 能够学会法术,还能够与师兄弟同乐,实在是一件幸事。 王七郎挥袖,五指掠过空中。 黑暗中的白壁之上立刻涌出一道白光,犹如烛光映壁。 白光如同水涟漪渐渐晕染开来,化为了四个人物,还有一匹白马。 坐在白马之上的俊秀僧人,扛着铁棒冲在最前头的猴子,挑着担子的沙僧,拖着钉耙在最后一溜小跑的猪妖。 “今天的还有声音哩!”众师兄弟立刻发现了改进之处,惊奇的贴近白壁,仿佛想要瞧瞧那声音到底是从何处发出来的。 “这才几日,七郎师弟的幻术更厉害了。”几位坐在后面的内门师兄则看向王七郎,有些感叹。 这已经不是阴神境界能够施展出来的幻术了,而王七郎达到这种地步,还不超过一月。 “难怪我师父说你将会是长生观的下一位仙人。”其中一位更是拍了拍王七郎的肩膀,将长生观一位长老说出的话传给了王七郎。 王七郎抿嘴微笑,没有说话。 白壁之上的故事接着上演下去,众人终于被故事吸引,不再喧哗,一个个盯着壁上幻景目不转睛。 看着大圣挥起铁棒降妖除魔,有人问道:“你说世间,真的有孙大圣吗?” 有人觉得不存在:“哪里有这么多厉害妖魔,那人间还不乱套了。” 也有人觉得存在:“古时情况不同,现在没有那么多妖魔,不代表古时也是这样。” 王七郎突然想到了什么,摇头晃脑说了一句:“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院中一众师兄弟听完先是一愣,随后笑得乐不可支。 坐在右侧的内门师兄手推了推王七郎肩膀:“你这话有些意思。” 夜深了,墙壁之上的光也在黑暗中落幕。 众师兄弟却觉得意犹未尽:“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王七郎扛起小板凳,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最遭恨讨打的那句话:“若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师兄弟立刻怒了,纷纷拉着王七郎不让他回去睡觉。 打打闹闹,嬉笑追逐。 ——————— 侧院窗户前,躲着练字的陆长生一边落笔,一边透过半开的窗户偷偷瞧着墙壁上的《西游记》。 大圣的魅力,哪怕口头上再怎么逞强,说着不感兴趣,心也会被征服。 七十二变变化无穷,上天入地斩妖除魔,足以点燃每一个少年人的梦想和憧憬。 “王七郎这幻术,竟然如此厉害。” 陆长生心中顿感紧迫。 不论是书法还是修行,亦或者其他方面,他都不愿输给王七郎。 第五章:真龙出世 “嗡嗡~” 王七郎扛着小板凳,因为断章被一众师兄追得跳上跳下,此刻突然响起了一声低沉而绵长的怪响,那声音传自于大地深处。 众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站定在原地。 一个个就好像身体被时间静止了一般,没有了任何动作,只有相互看向对方的眼神透露着惊讶和疑惑。 骤然间。 脚底下下地龙翻滚,通天岭地动山摇。 所有师兄弟脸色都变了,大喊道:“是地龙翻身,大家小心。” “趴下来。” “不要乱跑。” 一帮道士左摇右晃还没能来得及站稳身形,就看到令人震撼的一幕。 一柄紫青色光芒的仙剑拖着长长的霞光,掠过天际而去,漫天彩霞久久未散。 恍若流星。 漫天风云涌动,但是云头下几位内门师兄和王七郎以及陆长生却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象。 风云内可见有一不见头尾的神物若隐若现,那泛着金属光泽的白色鳞片每一片就好像磨盘一般大小。 长生观位于高峰的顶部,平日里云头低些就感觉恍若仙境。 此刻抬头仰望那神物更觉好像近在眼前,从他们眼前飞过。 王七郎看着那神物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目光也随之飘远。 “龙。” 那是一条白色的神龙。 席卷风云而来,呼风唤雨掌控雷霆。 打打闹闹成一团的师兄弟全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天上,用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他们此刻内心的震撼。 “轰隆!” 骤然间电闪雷鸣,磅礴大雨从天而降。 众人回过头一起看向了王七郎:“是不是你放的幻术?” 连陆长生也冲出了房间,震撼的望向自己。 王七郎没想到一众师兄弟如此高看自己,满头问号:“?” 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说道:“这是真的雨。” “不是幻术变出来的。” 内门的几位师兄立刻问道:“那龙呢?” 王七郎无语:“你当我是师父呢,能幻化出那么大一条神龙出来。” 一众师兄弟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搬回了桌凳躲在了屋檐下,对于刚刚所看到的场景激动的议论纷纷。 不论是仙剑还是真龙,寻常人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见到的,哪怕是修士也是如此。 “世上真的有龙啊!” “那西游记里是不是也是真的?” “王七郎你那故事是从哪里得来的,是不是小时候街头遇见的世外高人告诉你的?” “那高人有没有传给你什么绝世功法,留给你无上宝物。” 王七郎直接一跃在桌子上坐下,装起了大神。 “没错!” “那高人还说,我生来脚踏七星,乃紫薇帝星下凡尘,将来是要坐龙椅的。” “你们现在谁只要喊我一声爹爹,将来我就封谁做太子。” “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尔等莫要错过了~” 众师兄弟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将桌子抬了起来,要将王七郎扔出去。 ——————— 后殿之中,太玄上人和三位长老正在论道。 天恒真人身形胖墩墩的,留着一缕小胡子:“王七郎师侄编的那西游记,倒是有些意思。” 唯有元神,才有资格称之为真人。 鲁长老看上去更像是个书生,手中时时刻刻握着一副书册:“斜月三星洞、灵台方寸山、心猿孙悟空,似有隐喻啊!” 陈长老便是之前酒宴上的背剑中年道人,他看向了太玄上人:“掌教师兄这些日子没少关注此事,区区一志怪小说,难道其中还藏有什么秘密。” 太玄上人慈眉善目,嘴角微微扬起。 “此书将漫天仙神鬼佛统合为一道,将历来散乱不成体系的神话志怪传说融合为一体。” “其中将仙、佛、神、鬼划分有天庭、地府、灵山,倒是前所未有,给了我不少感悟。” “我欲突破神仙一境,或许将来会落在此事之上。” “我这徒弟,倒是收得不亏。” 三位长老听完同时站起:“祝贺掌教参破大道,贺喜师兄收得佳徒。” 太玄上人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向了外面,其他三人也同样如此。 然后四人动作整齐划一的消失在了大殿之中,眨眼间就站在了殿外门口。 太玄上人看着那仙剑、白龙远去,闭目掐指。 “龙脉化形真龙出世,仙剑鸣啸九天。” “这两件事竟然凑在了一起。” 长老天恒真人捻了捻自己的小胡子:“昔日那后齐气数将尽,天剑阁剑主顾若白也感觉自己命不久矣,求到我长生观让师兄你观运寻龙。” “最后这顾若白临死之前以自身仙剑锁住古齐国的龙气想要延续后齐的国运命数,同时以龙气养剑以图将来。” “不过他一死,后齐便亡了。” “历年来有不少人过来看过,有人望气,想要拘这龙脉。” “有人走龙,想要取出仙剑。” “众人都以为后齐已灭,这龙气也定然不成气候,永远无法成形了。” “没想到在这仙剑浸染之下,竟然在这个时候成就了这条真龙。” 鲁长老将书和双手负在身后:“掌教。” “东海府必定会出大事,此次让谁下山看一看?” 太玄上人摇了摇头:“仙剑有灵,我们收不了。” “真龙乃龙气所化,我们又不是入世争龙,去趟这趟浑水干什么?” “谁去都不管用。” “甲子之期将至,最近还是不要妄动,此次我长生观就不插手了。” 天恒真人:“毕竟是发生在东海府,我们长生观就算不想插手,也躲不开。” “要不还是我去跑一趟吧?” 太玄上人还是拒绝:“不可,真龙出世是小,其中牵扯到的因果却太大。” “更重要的是我长生观数十年未出,你出手会刺激一些人的神经,以为我们长生观要插手人间争龙之局。” “你若卷入其中,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太玄上人斟酌了一番:“我想,不如派王七郎和陆长生二人下山查看一番,就算激进一些,出了什么岔子。” “那也是小辈的事情,不会刺激到某些人。” “你若是去了,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天恒真人点了点头:“也是。” 偏院之中。 王七郎和一众师兄弟刚刚换上了干衣裳,太玄上人的随侍童子就过来将王七郎喊走了。 “王七郎,师父找你。” 王七郎穿过几道走廊,又打着伞沿着陡峭的阶梯上到了更上一层,进入了殿中跪下。 “徒儿拜见师父。” 太玄上人坐在坐塌之上:“你这《西游记》里的神仙人物,是从哪里来的?” 王七郎还以为太玄上人要提刚刚发生的真龙出世之事,没想到问起的却是自己写的西游记:“大多是弟子从小读的志怪杂谈、乡野传说里听来的,有些弟子则是凭空杜撰的。” 太玄上人点了点头:“你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却倒是为为师指了个明路。” 王七郎不明所以,自己不就是觉得修行幻术太过枯燥,顺便演一演西游记与众师兄同乐么。 怎么还和太玄上人这等仙人的修行扯上关系了?莫非这西游记里面还真的有什么秘密? 太玄上人也没有解释:“把你那个西游记给为师看看,为师帮你润色一番。” “明日晚你再过来,为师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王七郎将自己的书稿给了道童,就退出了大殿。 第六章:聚运成仙图 第二日晚,王七郎天一黑便来后殿候着。 左侧柱子下的鹤形灯闪烁着火光,照亮空荡荡的大殿。 微风吹过烛光摇曳,殿内的影子也跟着一起摆动。 王七郎看向三足铜炉,对里面冒出的烟雾格外好奇。 他感觉这烟雾对于自己的神念有种特别的吸引力,好像自己的魂魄神念能够融入其中,操控这种烟雾。 但是试了一试,发现不行,或许是因为他境界不够。 阴神境的神念可以干扰其他生灵的魂魄形成幻象,可驾驭鬼魂甚至凭空咒杀,却不能干涉真正的物质。 这被称之为阴阳之隔。 “铛~” 突然间殿门挂着的铜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王七郎立刻知道太玄上人来了。 他赶忙跪得笔直,然而扭过头就看见太玄上人坐在了坐塌之上。 “拿去吧!” 昨日里散乱的书稿,已经用线装得整整齐齐,飘落在了王七郎手上。 他打开翻看了一下,有些疑惑。 这不一字未改么? 然而细看之后,便发现书中的菩提祖师,变成了太玄祖师。 他心中暗道,原来师父是要个名头啊! 王七郎立刻举一反三,要不要将斜月三星洞灵台方寸山改成通天岭长生仙门,让他们门派名扬天下。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太玄上人又拿出了一物。 这件东西就不是其他东西可以比拟的了,出现之时光芒灌满整个大殿,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王七郎跪在下面,感觉自己被光芒淹没。 他抬头张望,才隐隐发现那是一张仙图。 他甚至感觉那图中打开了一扇门,里面存在着一整个世界。 他有种不顾一切扑入里面的冲动。 等到光芒渐渐收敛,王七郎最后一幕看到了神图之中无数文字如同天地法则之纹一般涌动,最终消失成为了一张白卷。 而回想起来那蠕动的文字,他发现赫然就是他所编撰的《西游记》中的出现的天庭、地府、人间各路仙、、神、佛、魔、妖的名字。 “师父,这是什么宝物?” 太玄上人一字一顿,仿佛要他将这个名字刻死在脑袋里:“聚运成仙图。” 王七郎虽然知道这定然是一件极为珍贵强悍的宝物,但是明显不懂得其中真正的含义和重要性。 他重复了一遍:“聚运成仙图?” 太玄上人点头,拂尘一甩缓缓说道。 “众生所念,可成神仙香火,逆转阴阳。” “众生所向,可成天地运势,聚成命格。” 他知道王七郎听不大懂,却还是对自己这个衣钵弟子说了。 他认为只要说给王七郎听,等到一定时候他回想起来,便自然能够明悟其中的意思。 就如从曾经他的师父告诉他的一般。 “这仙图乃是为师昔日所得的一件神仙之宝,可承载众生香火,可聚敛天地运势。” “当时无人知道其用法,为师得到此物后参悟多年,终于有所感悟。” “我将你这西游记中出现的各路仙佛妖魔之名铭刻其上,分为天庭、地府、灵山、人间四界,等于将其在天地之中的烙印剥夺了下来,印在了这聚运成仙图之上。” 太玄上人招手,让王七郎跪的近一些。 王七郎直接跪倒了太玄上人的坐塌之前,听其低语。 “为师欲登神仙之境,无从下手。” “你那西游记,却给了我不少感悟。” “这聚运成仙图便是为师欲炼的神仙之宝,往后有人读诵这《西游记》,感念这些仙佛妖魔之名,便有天地众生意念缠绕于其上,汇聚于仙图之中,自而诞生出仙神命格。” “仙神命格,便可承载众生香火。” 王七郎仔细听着其中每一句话。 这一言一句,都是他未曾涉及的,真正的关于仙神的玄妙。 太玄上人接着说道:“为师炼成之后,取其中太玄祖师命格为己用。” 他拍了拍王七郎的肩膀:“你可以从中择取一命格,凝聚阴神、蜕变阳神、转化元神,事半功倍。” “将来更可直指仙道。” 王七郎听到有这等好事:“师父,这其中可有什么优劣?” 太玄上人:“命格只是种,能开出什么花、结出什么果来,还是得看自己。” 听到太玄上人这般说,那等于《西游记》中主角几个人物基础都应该差不多,能够修行到什么地方,看各人本事。 “那我便选唐三藏吧。” 太玄上人有些意外:“为何?” 王七郎脱口而出:“师父你不觉得书中唯有唐三藏的英俊能够和徒儿媲美么?” “而且走路有马骑,饿了渴了累了有弟子服侍,遇上危险高喊一句悟空救我,一路之上还总有妖艳的女妖精、漂亮的女施主死缠着我。” “什么是逍遥自在,这就是逍遥自在啊!” “我若是继承了这命格,以后那定然是……” 太玄上人一甩拂尘,懒得听这孽障贫嘴。 “你这泼皮,做的什么春秋大梦。” “为师觉得还是孙猴子适合你!” “明天一早你带着长生下山,想办法将这《西游记》传遍东海府,同时打听今日这仙剑和真龙的消息。” 最后太玄上人还是叮嘱了一番:“仙剑与真龙之事,找不找得到自由天定。” “而将这《西游记》传遍东海府。” “是大事,你得办妥。” “对了,这聚运成仙图之事,除了你和长生之外,不可再对他人说。” 王七郎知道自己和陆长生都是太玄上人的亲传弟子,在此世之中这种关系可以说是堪比父子,甚至是超越父子的关系。 因此他将这件事交给了自己和陆长生去办,也同时信任自己二人。 并且这件事情无关道法高低,反而需要个机灵和脑袋灵活的。 王七郎和陆长生去刚刚好。 “师父放心,徒儿会办妥的。” 王七郎走到门口,突然问了一句。 “仙剑出世真龙化形,东海府的情况必然错综复杂。” “若弟子遇到了无法退让之事该怎么办?” 太玄上人突然抚须而笑:“退?” “为师何事让你退了?” “我让你别多事,但是别人敢多事。” 一反平常的慈眉善目,突然杀气腾腾的拍了拍王七郎的肩膀:“莫要丢了我的脸。” 王七郎突然抬起头,眼中半是惊讶半是笑意。 这师父昔日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慈善之辈。 不过。 他喜欢。 —————— “吱呀!” 陆长生正打坐观想,突然间房门打开又合上。 他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说道:“王七郎,你又来干什么?” 王七郎坐在了椅子上:“长生师弟。” “师父让你明日跟着我下山,你准备一下。” 他将今日殿中发生的事情,和陆长生说了一遍。 陆长生点了点头:“嗯!” 王七郎见他这个时候还这么拽的一副表情,便立刻嘴角一翘,接着说道:“殿上的时候,师父让我给你也挑了一个命格。” 陆长生立刻睁开了眼睛,这可是真正关乎自己的修行和长生之路。 他不在乎外物和其他的东西,但是对于追求长生格外看重。 “帮我挑了什么?” 王七郎嘿嘿一笑:“我是大师兄,你是二师兄,还能是谁?” 陆长生顿时感觉有些不妙,每天看王七郎用幻术演那西游记,他对这书里面的人物也算是门清。 王大师兄嬉皮笑脸的卖了个关子停顿了一下,随后脱口而出:“当然是八戒了。” 陆长生喉结动了动,吐出了一个字。 “滚!” 第七章:神通 山脚下的山谷。 两个穿着道袍的少年将一个个木头箱子用蜡封好,往马匹后面的拖斗上放去。 王七郎正在小心翼翼密封其中一个木箱,里面可以看到里面一叠又一叠的往生钱,全部都是最近他自己印的。 原本看上去也不过就是普通凡物,但是在师父那里用过一枚黑印之后,这些往生钱肉眼之下都隐隐感觉到一丝灵异。 王七郎原本以为这往生钱就是骗人的智商税,如今再一看有些惊奇。 “这往生钱,竟然不是糊弄人的。” “我听鲁长老给何师兄说,那黑印名叫鬼帝印,是师父的法宝。” “只要打上去,便可以为死后不愿散去的亡魂指引前往幽冥的道路。” “你说,师父超度亡魂干什么?” 陆长生将箱子一个接着一个绑好:“不知。” 中间隔断了好久,陆长生突然又说了一句。 “我以前听说。” “在洞州丰郡那边有阎罗鬼王开辟鬼狱,关押万千恶鬼亡魂。” 两人协力装好车,正赶着马车朝着山谷外而去的时候。 突然一阵烟雾缭绕,师父太玄上人骤然突然出现在了谷口。 赶着马车的王七郎立刻跳了下来,一溜小跑来到了太玄上人面前。 “师父!” “您怎么来了。” 陆长生跟在王七郎身后行礼:“师父!” 太玄上人对着二人点了点头,从怀中将一个匣子放在了王七郎手里。 叮嘱他说道。 “慎用。” 王七郎小心翼翼的将盒子贴身放在了怀中:“徒儿记下了。” 话刚刚说完,太玄上人便措不及防的一指点在了他额头。 一道描绘着天地至理的符咒落入了他心间,王七郎身体不能动,只能呆愣愣的站着。 识海中神识突然间被抽干了所有力量,他感觉眉心一阵剧痛,那符咒在抽干他的魂魄之力后,直接逆转阴阳,变化外生, 竟然直接印入了他的皮肉,和血液结合在了一起,化生为了一只眼睛。 “此眼为神通之眼,唯有修行因果轮回经之人可开启。” “可照自身,可遮一切目光探视,可隐匿五感遮盖五识,行走于人世间不留痕迹。” “此神通为色识神通,只是还不圆满,圆满之后可化为变化神通。” “若是碰上了难处可用来逃生。” 陆长生那边,太玄上人也授予了他一门法术。 至于是什么,王七郎也不知晓。 等他回过神来,太玄上人已经不见了。 ————————— 几天后。 “哗啦啦!”大雨滂沱。 “于于于~”一匹驽马艰难的拉着一辆车在道路中前行。 王七郎两个人轮流赶着一架马车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的从通天岭出发,一路直奔姜城而去。 下山没有多久,整个东海府便开始连连阴雨,下下停停始终不见天日。 仿佛有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凝聚千里黑云笼罩在东海府之上。 道路泥泞难行马车陷入坑中。 两人披着蓑衣带着斗笠,一人拉扯着驽马,一人在后面推车。 二人曾经想象着再度下山就算没有骑鹤江南一剑飞仙,那也是鲜衣怒马翩翩少年。 如今梦想正式宣告破灭了。 王七郎用力的拉着车架,擦了擦溅到脸上的雨水。 他仰起头看着天上的雨。 “你说这是本就到了雨季,还是因为真龙施云布雨?” “这龙要是能够这么大范围的施云布雨,那不是等于能够掌控一地气候?” “这等伟力,等于说是一方界域无数生灵生死都掌握在它手上,连仙人也不可能如此大范围的影响天地之势,王朝天子都得畏惧这种力量。” 陆长生仿佛因为雨声太大根本没听到,牵着马没有理会他:“驾!” “驾!” 随着哐当一声,马车终于从坑里挣扎了出来。 王七郎和陆长生终于再度翻身上马,这次轮到陆长生在前面赶车,王七郎则坐在拖斗上想着到姜城之后的事情。 车上原本装着的山上精炼后用来制药炼丹的精炭、供奉神灵的高香、装着往生钱的箱子,不过大半在路上经过龟城县的长生观和紫河镇的长生观的时候卸下来了。 这两处长生观一处治病救人名扬百里,一处据说观里的神灵极为灵应。 剩下的都会送到姜城的长生观,那里也是他们此行的终点。 王七郎紧了紧蓑衣,手伸进怀里,摸到了一个宝匣。 里面是师父临行前给的东西。 随后他又摸了摸眉心,他感觉那里有着一只眼睛。 只是那眼睛不是看向外面,而是看向自己。 心就安定了许多。 他刚刚说那真龙布雨之事,并不是真的闲谈。 而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的危机感已经涌出了心头,他一向不愿意将这种情绪表现在外面,而是将其藏在心底。 师父则再三叮嘱、天象的异常、心中的预感。 他心道:“这次下山要遇上的麻烦估计远超自己想象,我若是不能应对得当,自己和长生师弟恐怕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了。” 王七郎和陆长生一路大雨,终于赶到了姜城,远远看到了城郭和雨中稀稀落落穿过城门的人和车。 这是个拉货的马车,只有没有车篷。 因此王七郎只能靠在车上缩在蓑衣下。 此刻看到城郭,他脸上顿时露出欢喜色:“姜城,咱们俩可算是到了。” 在前面赶车的陆长生这个闷葫芦终于开口说话了。 “师父下山交代两件事,一是借书聚运,二是仙剑真龙。” “和人打交道我不擅长,我还是去寻那仙剑的下落。” 王七郎却摇头晃脑的说道。 “长生师弟啊!虽然我理解你的想法,也想去摸一摸那仙剑大宝贝。” “但是此次事情错综复杂,应该会出大变故。” “师父派你我下山说了,就是摆出个姿态,我们长生观无意也不想插手此事。” “所以下山之后你我先什么都不要做,只是给姜城的师兄弟们安一下心便可。” “借书聚运才是我们俩的正事。” 王七郎说完这件事,眼神立刻被城门口一位刚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女子吸引。 女子面带带着白纱,一身淡色襦裙遮挡不住风华。 身形凹凸有致,走路摇摆婀娜。 更别说因为大雨女子的衣衫隐隐打湿,更显曼妙。 这等美景,王七郎向来不会独自分享。 “八戒快看,那位女施主。” “姜城不愧是旧国古都,果然美女如云啊!” 陆长生和王七郎不一样,王七郎上山之前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郎,出身于书香门第。 陆长生则是混迹于江湖,对于修行略有涉猎,是早就知道长生观的位置寻上门去的,而不是王七郎这般拿着一本书按图索骥误打误撞。 他不过扭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对方手腕隐隐露出的金红色绳坠,猜出了那女子的身份。 “那可能是绝情宫的人。” 王七郎对这方面挺好奇:“绝情宫?” 陆长生一边驾驭着马匹一边说道:“她们修行是先爱上一个男子,爱到极深以此凝聚情咒,一生只爱对方一个人。” 王七郎立刻来劲了,兴奋的探过头来:“还有这等好事?” 他又感觉不对劲:“那为什么叫绝情宫?” 这还没完,陆长生接着说道:“因为绝情宫不少弟子不愿意被男子所掌控,她们目的是修行,而不是成为某个男子的附庸。” “因此不少弟子专门提前找那些无耻浪荡子,先与其相恋,然后再找个理由将其恨到极点,将他们千刀万剐。” “被她们缠上,你若是哪里有一点对不住她们,都有可能会瞬间由爱生恨。” “和她们相好的男子最后大多没什么好下场,不是死无全尸,就是难求一死。” 王七郎心中惴惴:“就没有善始善终的?” 陆长生:“据说一些人喜欢寻找绝情宫的弟子,借情咒来控制她们。” “要么女子种下情咒最后绝情证道,要么被一些心怀叵测的男子以情咒奴役。” “这算不算善始善终?” 听陆长生这么一说,王七郎突然心中感觉瘆得慌。 此刻那身形凹凸有致的女子仿佛感受到了目光突然回过头来,想要看看是哪位有情少年郎在偷看她。 然而顾盼生辉、好似秋水一般的眸子扫过的时候,王七郎已经老神端坐,默诵道经了。 “无量天尊。” “阿弥陀佛。” 其化身贤者活佛,世间红颜如同白骨骷髅,无法撩动他心弦。 第八章:谁才是东海府的主人 姜城是大宣赤州境内最繁华的城池,也是古齐国的都城。 数十年前后齐占据两州之地的时候,同样也定都于此。 雨水中的古城烟雾渺茫,马蹄踏过响起哒哒声,亭台楼阁一望无际。 最后在城南的一处修建高台楼阁风景秀丽的山包脚下,马车停在了一处道观前。 道观内听到动静立刻打开,为首的便是不久之前还在山上修行的张师兄,与王七郎和陆长生都相识。 二人跳下马车:“张师兄。” 张师兄本是山上年纪最大的师兄,差不多三十岁,本名叫做张鹤松。 山上的弟子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派下山来,他下山之后便来到了这姜城,刚刚病逝的老观主是他的叔叔,他便暂时执掌了此观成为代观主。 “王师弟、陆师弟。” “你们两个可算是来了。” 张师兄带着十几人围了上来,有人帮忙将马车赶进观中,有人帮忙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张鹤松师兄看上去有些焦急和手足无措,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 “二位师弟,这几天师兄我可一直等着你们两个,每天都在观门口张望,心急如焚啊!” “如今东海府变天了,尤其是姜城,最近可以说是龙蛇混杂。” “师兄我正不知道怎么办呢。” 王七郎笑着说道:“张师兄,莫急。” “先说说都来了些什么人?” 张鹤松快言快语:“齐王世子李轼最近动作频频,看起来有大谋划。” “这些日子一直派人来说想要进通天岭拜访师父,而且城中有不少浑水摸鱼隐藏身份进来的修行之人。” “更重要的是。”说到这里张鹤松话语变得小了起来。 “我听说叶仙卿也来东海府了。” 王七郎和陆长生听到这名字,都是一顿,扭头看向了张鹤松。 “如今颇得大宣天子宠信的那位方仙道的方士,炼出了龙虎如意丹的叶仙卿?” 张鹤松师兄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没错,正是这位。” “他可是元神真人啊。” 王七郎越发感觉到了这一次的浑水比想象之中的还要危险:“叶仙卿和齐王世子他们应该是冲着真龙来的,还有那之前我们碰上的绝情宫弟子和一众修行之人,则应该是冲着那仙剑来的。” “京城的叶仙卿,齐王的世子,修行门派的弟子,还有不少混进来的魑魅魍魉。” 他看向了陆长生:“长生师弟,我们还没到,这各路人马都聚齐了。” “他们可比我们要来得快,来得急啊!” 三人跨入偏房的屋室内,张鹤松立刻关上门,坐在左侧的椅子上迫不及待的问道。 “七郎师弟!” “你们下山的时候,师父可说有什么安排?” 王七郎坐在了椅子上,摘下蓑衣将斗笠靠在一旁。 “师父的安排就是,最近所有人不要出门,等风头过去。” “但是。” 他话语一转,自信说道。 “若是有人来招我长生观,我长生观也不是好惹的。” 张鹤松听完大松了一口气:“师父果然早就安排好了,最近只能靠二位师弟坐镇了。” ————— “咚咚咚咚咚咚~” 下午时分,道观大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一干瘦的道士冒着雨抽开了门栓,便被几个闯进门家奴打扮的壮汉推到在雨水里。 一个趾高气扬白面无须中年带着人冲进长生观来,一旁还有着一个奴仆打着伞。 他声音有些尖利,态度嚣张跋扈,一进来就高喊。 此人姓卢,是齐王府的宦官内侍。 “张鹤松!” “张鹤松你给我出来。” “怎么样?” “世子爷说过话的,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答复?” “我可跟你说,今天我是最后一次来了,你再不给我个回答,我今天就拆了你这破道观,将你拿了下大狱。” “我们家世子代表的是齐王,我们齐王府代表的是朝廷。” “几个穷道士,还敢跟我齐王府唱高调,敢和朝廷作对,我们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然而推开偏屋的大门,往日里总是赔笑走出的张鹤松不见了,换成了两个少年道士。 一个翘着二郎腿端着茶杯,一个抱着一把长刀侧坐着一动不动。 两人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一番,之前任由他一番大吵大闹都端坐不动。 这卢公公冷眼质问道:“你们两个是何人?” “张鹤松人呢?” 王七郎眼睛端着杯子吹了一口:“我们两个?” “我们两个就是那敢和齐王府唱高调的穷道士。” 他抬起头望向了这公公。 目光一对上,这卢公公就感觉天旋地转,自己失去了意识。 不仅仅是他,在场的所有齐王府之人,全部都瞬间目光呆滞,站直在原地。 这位卢公公摇摇晃晃,说了一句。 “走!” “回去!” 出门还摔了个嘴啃泥。 来时汹汹,去是匆匆。 齐王府。 宫殿重重,猛士披甲持戟而立,各个角落不仅仅有着士卒站岗,还有队伍来回巡逻。 朱红楼阁之内,主位上坐着一个金冠束发,腰配龙纹玉饰的青年。 刚刚那嚣张跋扈的卢公公,此刻额跪在这青年面前就好像一条老狗。 “怎么糊的一身泥?” 长生观弟子对外都是自称长生观三字,这青年开口却说出的是:“长生仙门有什么回应。” 然而面前的家奴半晌没有回应,等到齐王世子李轼疑惑的目光看下去,这人却突然猛力磕向了地面。 磕得地板砰砰作响,额头见红。 门外守候的奴仆也一个个跪下,如癫如狂,口中还高喊着。 “我错了!” “我错了!” “我错了!” 齐王世子李轼立刻脸色大变,看向了一旁的屏风后面:“火头陀!” “这是怎么回事?” 角落里一位带着头箍身穿粗布衣裳的沧桑男人站了出来,其落魄苍老和世子李轼的华贵英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人名叫火头陀,乃是齐王世子招募的奇人异士之一。 火头陀拨开了卢公公的眼皮,在他眼中看到了一双眼睛,他一对视上都感觉心神一阵模糊,耳畔甚至响起了阵阵呢喃细语。 他立刻从腰间掏出了一木鱼,用力敲响。 “咚!” 所有人立刻倒地,昏睡不醒。 火头陀这才说道:“他中了幻术,其他人也都中了幻术。” “这人幻术厉害,映入人心池化为幻境,而且还能同时对这么多人施术。” 李轼听到有人竟然敢对齐王府的人施术,立刻拍案而起:“狂妄!” 世子让人将面前昏睡的宦官抬下去,才隐隐平复怒气,再度问火头陀。 “有多厉害,和你一般的阳神境?” 火头陀摇了摇头:“不清楚,得真正交手才知道。” “不过一眼能够达到这种地步,阴神境一般不大可能办到,魂重五六羽以上的天生修道种子我也见过,达不到这种地步。” “目前看情况应该是是通天岭上下来人了,咱们最好还是不要发生正面冲突为好。” 齐王世子李轼冷笑道:“这长生仙门盘踞东海数百年,我大宣立鼎之后才蛰伏不出。” “如今总算是肯冒头了,如此一来,本世子也不用再想别的法子逼他们出来。” 火头陀隐隐劝诫:“长生观虽然已经数十年未曾入世了,听闻那太玄上人更是已经证道鬼仙位业。” “前朝这些人物搅动风云,我大宣朝立鼎之后虽然压制住了这些上个时代的人物,但是相互之间也是保持一种平衡状态,世子还是莫要逼迫得太过切了。” 世子没有说话,手抚摸屏风一路前行。 走到尽头的时候骤然转过头来,死死的看着火头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自称一句世外之人就不服大宣王朝管辖了?那这天下还是不是大宣的天下吗?” “我就要让这长生观知道,谁才是东海府的主人。” “这些不服王命的修行之人,我要让他们一个个最后都跪在我的脚下,俯首称臣。” 他还有一句话藏在心底里没有说出来。 我要让天下的修行人知道,谁才是天下的主人。 火头陀立刻跪在了地上:“是!” “世子。” 这位世子总算是暂时平复了心中怒气:“真龙之气我们一定要拿到手,查清楚叶仙卿的情况。” “还有,时刻注意昌京那边的动向。” 说完这话,李轼便转身离去。 第九章:元神真人 傍晚时分,出外置办采买的张鹤松终于回来了。 听到齐王府卢公公来过,结果被王七郎惩治之后,这位张师兄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王师弟,你太冲动了。” “这齐王乃是朝廷封的王侯,圣人天子的皇子。” “齐王世子也是天潢贵胄,那卢公公嚣张跋扈惯了,只要顺着他说些好话,也就蒙混过去了,咱们这下可是彻底得罪了他还有齐王府了。” 陆长生对于这张鹤松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性格颇有些看不起,睁开眼睛冷着脸说道。 “一条狗而已,别说惩戒一下,就是杀了又能如何?” “而且那老狗登门的时候可是说了,要拆了道观将你拿了下狱,我倒想看看大狱里你的好话管不管用。” 张鹤松顿时唉声叹气连连。 王七郎站起身来,安抚这位胆子不大与人和善的师兄。 “张师兄,别担心。” “这位齐王世子为什么三番五次的来找你?他明显是想要利用我们长生观。” “他既然想要利用我们,就不会马上和我们翻脸,至少不会因为一个无礼奴仆和我们长生观翻脸。” 一番话下来,这位年近三十的师兄终于停止了叹息,在王七郎的安抚下坐了下来。 王七郎接着说道:“而且师父说了,长生观不插手人间之事。” “一个奴仆若是就能将我们吆来喝去,那所谓的天潢贵胄登门,我们整个长生观岂不是要上门跪着当他门下犬狗?然后替他前赴后继的效死?” “我惩戒那卢公公,不是一时意气之举,而是早就想好了的。” “一是向那齐王世子将通天岭已经来人的消息告知他,二是表明我们的态度。” 张鹤松立刻问道:“所以,这是试探?” 王七郎点了点头:“我想用不了多久,这位齐王世子就会登门了,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不论他想要做什么,我们都可以从中察觉到端疑。” “出了事情不可怕,出了事情而我们毫无察觉,被动等待,才是最可怕的。” 张鹤松终于松了口气:“原来师弟你早就想好了,反倒是师兄稀里糊涂的,应对无当。” “看来师父派你下山来,果然是对的。” 王七郎将这位师兄送出门外,身后的陆长生突然开口说道:“我看这位齐王世子,没安好心。” 王七郎笑了笑:“我知道。” ——————— 黑夜里,东海府边缘荒野的天空之上。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一道道电光之中,一条白龙在黑云之中翻滚,口吐寒气将天空冻结。 天空密集的冰雹从天而降,在荒地之中稀里哗啦的砸落。 电光之中一道黄色的光芒灵动至极,正在和白龙相斗。 那黄色光芒穿梭于乌云之间,与雷电一道反而让人根本分不清二者之间的区别。 发出黄色光芒的是一柄黄幡,但是在幡面之上却可以看到一个人影晃动,好像卷中人物一般操纵着法宝黄幡的力量。 这是元神真人的元神出窍,依托在法宝之上。 白龙口中喷吐着寒气白浪,追逐着黄幡。 但是黄幡翻滚旋转,那寒气总是一线之差,始终追不上黄幡的尾巴。 这个时候黄幡内的人影突然高呼:“去!” 黄幡之中顿时分出几道光芒,化为一道道利箭穿过白龙的身躯。 “吼!” 白龙发出一声惨叫,从它身躯里流出来的血,瞬间化为风雨雷霆, 其受伤越重,天上的风云越是汇聚密集,雷霆越是炸裂轰响。 它立刻摆动龙尾朝着黄幡砸去,然而黄幡顺势躲过,又是一击轰击在了龙尾之上。 “孽畜!” “还不束手就擒。” 那白龙的龙爪之中虽然抓着紫青仙剑,但是却始终不见出鞘,只是凭借着龙躯的强悍和法力神通的强大和元神真人相斗。 黄色的光芒看上去力量远远逊色于白龙,白龙一举一动都能够牵动天象变化,吞吐之间冻结云海。 但是不论是精准,还是灵动,都远远不如那元神真人。 白龙力量犹如波涛,大而散。 而操控着黄幡的元神真人力量如同利箭,锐利而聚集。 这情况恰如昔日太玄上人传道之时对着王七郎所言,你拿着九柄木剑穿着再厚的布衣,也打不过对方拿着一柄铁剑穿着铁甲的。 黄幡突然收手悬立在了一边,元神真人依凭在黄幡之上开口说道。 “仙剑之灵不认你,你拿着也没有用。” “把仙剑给我,我立刻不再追你。” 元神真人装作是为仙剑而来,白龙刚刚化形逃脱束缚不久,哪知人心险恶。 白龙浑身是伤的情况下不愿再和这凶狠的元神真人拖斗,信以为真,便将仙剑扔了出来。 然而黄幡将仙剑一卷,立刻再度攻向白龙。 “吼!” 龙吼盖过惊雷,但是开口说话却是一个小孩子一般的声音。 “你们这些人族,满口都是谎言。” 元神真人满是得意,对于自己的卑鄙不以为耻。 准备再加把力将这白龙彻底打成重伤,让它无力反抗。 然而这个时候被其卷起的仙剑,突然发作爆发出了一道剑光,刺破黄幡而出。 “啊!”黄幡内的元神顿时爆发一声惨叫。 这仙剑不能为白龙动用,但是更不认可叶仙卿。 等到那元神真人回过神来,白龙和仙剑已经消失,雨也变得小了,不少地方更是直接停了下来。 但是乌云并未散去,依旧遮盖在头顶上。 这元神真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竹篮打水一场空。 黄幡化为光芒,朝着远处落去。 荒野大道之上,四个人抬着大轿停在原地,还有四个人守候在两侧。 细看便发现这是八个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的木头人。 一对青年男女守在华贵轿子内部,盘坐在最里面的,是一个精壮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形高大,骨骼惊奇。 一头浓密的黑发,眉角飞扬,一脸胡子修饰得整整齐齐形成一个尖角,看上去经常打理。 他披着一件宽大的白衣,只有一件单衣,并且敞开胸膛露出结实的肌肉。 黄光落入轿中的同时,他突然睁开眼睛,眼中精光绽放出尺许长,半晌才收回。 他一把跪坐在地上,神色夸张心痛至极的抓着手中被穿了一个洞的小幡:“我的黄天神幡啊!” “这孽畜,下次一定要将他扒皮抽筋。” 他哀嚎一番过后,立刻命令自己的弟子说道。 “给我拿补神丹来。” 一旁的男弟子立刻将一枚玉盒,女弟子端起了一精致的银杯,里面荡漾着西域的葡萄美酒。 男子在女弟子的服侍下,将玉盒内的丹药服下。 轿子里一众装饰都是名品,香炉内燃烧的龙涎香产自于南海,在大宣昌京,只有皇宫之中才能用得起, 男子他极度享受这种奢靡,他便是得到真龙出世的消息就立刻日行千里从昌京赶来的叶仙卿,追着这条白龙已经有两天了。 叶仙卿将杯子放下,冷笑了一声之后说道。 “它出不了东海府,这既是它的劣势,也是它的优势。” “它虽然跑不了,但是有东海府的天地之势相助我们很难拿住它,尤其是它现在躲起来了,更是麻烦了。” 女弟子立刻依偎在一旁说道:“师父定然有办法。” 叶仙卿丝毫没有遮遮掩掩,直接搂住了女弟子:“必须将它拿住,炼成真龙丹献给圣人。” “只有这样我才能保住这荣华富贵,甚至更上一层。” 男弟子这个时候开口说道:“这白龙乃古齐国国运演化而来,若是能够找到昔日后齐宗室直系血脉,以其气血为祭,定然能够找出这真龙之气所在。” 叶仙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旁的女弟子拿丝绢替叶仙卿擦着嘴巴:“对了,师父!” “齐王世子那边之前派来了人,说是要见您。” 叶仙卿皱起了眉头:“李轼?” “他找我干什么?” “如今太子犯错被囚禁,齐王驻留京中圣人也没有说任何话,近来朝堂之上甚至还有不少人提议废太子立齐王。” 他斟酌了一番之后说道:“姜城毕竟是齐王的封地,我到了这里,的确是该去拜访一番。” “起!”八个木头机关人抬起轿子,踏着泥泞远去。 第十章:隐身 窗外雷光阵阵。 屋中烛火摇曳,倒映出人的影子。 王七郎静坐在桌前,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但是他在黑暗之中,他看到了一只紧闭的竖眼。 “开。” 竖眼睁开,没有看向外面,而是看着自己。 他用手抚过自己的脸,五官瞬间消失,变成了一个无面人。 这一幕若是让常人看见,估计得将胆子也给吓破了。 “不对!” 王七郎脑袋甩了几下,五官又一下子蹦了出来。 他再度用手拂过面庞,只见五指掠过之处,整个脑袋全部消失。 这下,只剩下一个无头鬼坐在了桌前。 “就是这个。”王七郎的声音响起,声音惊喜。 试了十几遍之后,王七郎站起来,在烛光下转了一个圈。 “隐!”他整个身形全部消失在了屋子里。 王七郎兴奋的在屋子内踱步,初步尝试着这师父太玄上人烙印在自己身上的天赋神通,据说只有元神境的真人才能够修行和使用的法门。 但是还没走两步,他便发现自己身后还拖着个尾巴, “还有影子。” 这下连影子也渐渐消失在烛光下,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王七郎的轮廓。 “踏踏踏踏~” 初始还有脚步声,但是没过几步,那脚步声也消失在了风中。 “吱呀!” 墙上的剑被取下,门打开,外面寒风袭来。 呼呼~ 寒风刺骨。 明明是初夏,却好像深秋。 空荡荡的门口传来了一句:“怎么突然这么冷?” 王七郎绕着长廊走到尽头,将挂在壁上的蓑衣和斗笠拿起,拿起的一瞬间蓑衣和斗笠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观中养的一条鼻子特灵的大黄土狗,王七郎经过它身边的时候,其连动也没有动。 看不到影像,听不到声音,连气味都闻不到。 而且王七郎感应打开自己额头那神通竖眼,其照射出来的奇特光芒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连修行之人的神念都感应不到自己。 这隐身神通,玄妙得让人惊骇。 难怪太玄上人说若是碰上了危难,可仗之脱劫逃命。 不过王七郎明显不想仅仅用这等神通来逃命,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 当王七郎朝着道观的大门走去的时候,黑暗中的柱子下走出一个人影。 对方腰间挎着刀,斜靠在柱子上,对着空气说道。 “等一下!” 王七郎盯着柱子下一副高深莫测风范的陆长生,双手抱胸,寒风微微撩起衣角。 他看了看左右,不确定其是在对自己说话。 陆长生接着开口:“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雨,你出去干什么?” 王七郎这下确定了,他言语有些惊奇的问道:“诶?” “你怎么看到我的?”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初次使用这神通,有某些破绽没有抹去,和环境不够圆融一体,让陆长生给看出来了。 陆长生面色未改:“师父当初授予你本命神通的时候,我当时也在场。” 王七郎点了点头,面露微笑:“而且当时师父也还授予了你,难道看破我隐身神通的便是师父授予你的法门?” “难道你也有神通?” 阳神境界以上可以为弟子开启本命法术,为其留下保命底牌的同时,也相当于为弟子开启了一条直通更高境界的指引之路。 但是少有师父愿意耗费自己的修为,去做这种事情。 陆长生摇头:“神通只有因果轮回经和人仙道这等走肉身不朽的法门才又之物,而此二经又只有魂重九羽之人才可修行。” “我天资不如你,师父下赐给了我的是一门阳神境才能修行的法术,但是据说也是由人仙道中的一门神通推演而来的。” “此术名叫听风术。” “只要附近风吹过的地方,我就可以通过风听到极远处的声音,也感受到风中感应到接触它物体的轮廓。” “你没有露出破绽,我听不到声音,甚至连风也感应不出你的轮廓。” “但是这夜里的风在告诉我,有东西在隐隐触碰它。” 王七郎恍然大悟的:“阴神开色、声、闻、味、触五感才能拥有诸般玄妙,生灵存在于世叶同样衣五感感应世间万物。” “我还不能完全隔绝自己和外界的触感接触,这得弥补。” 陆长生突然又说了一句:“还记得你傍晚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吗?” 王七郎思索了一下,立刻明白了是哪句话。 他开口说了出来:“出了事情不可怕,出了事情毫无察觉,才最可怕。” 陆长生一副我早就猜到了一切的表情:“当时我就知道你不会被动的等待那齐王世子上门,所以我一直在外面等着。” 说到这里,他突然话语一转:“最关键的是。” “刚刚你隐身的时候,我在窗户外面看见了。” 王七郎:“。。。。。。” 所以你吹了半天牛逼,引出了一大堆。 王七郎都信以为真他这听风术有多厉害多厉害,不输给自己的隐身神通。 结果原因是因为你早就看到了。 这到底是和谁学的恶习。 不过他和陆长生这神通和本命法术,都是极为实用,而且能够用来保命的。 太玄上人老辣的很,知道斗法厉害对于两个弟子不实用,能够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他立刻思索起,陆长生这本命法术能够在目前的局面里起到什么作用。 “那齐王世子对我长生观虎视眈眈,坐着等对方上门确实不是我的习惯,我准备去齐王府打探一番,了解情况以便知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陆长生认真的看着王七郎:“有什么是我可以办的?” 王七郎思索最后说道:“你用听风术绕着城里走一圈,回来后将城里的地形用幻术拓印给我。” 陆长生没有说行不行,只是一跃上了高墙。 然后撑开一把油纸伞,飘落而去。 虽然身体依旧是那个身体,但是二人踏入阴神境后,对于力、速的精准,身体掌控可以说是到了一个极限,可以做到一些常人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十一章:窃听风云 说是王府,但是在普通百姓看来,和皇宫已经差不多了。 占地如城,高墙似郭。 这里的确是数十年前后齐的皇宫改建而成的,后齐被大宣灭国之后,这里先是成了皇帝的行宫,后来被赏给齐王作为王府。 齐王被封到此地,一方面是因为极得宠信,一方面是为了让齐王镇压住后齐灭亡之后一直不断反复的残余势力。 王府内外两道城垣,奴仆成百上千的穿梭于亭台楼阁之间,披甲猛士持戟而立。 到了这里,才知王侯之富贵,才知那卢公公一阶奴仆何敢如此嚣张跋扈。 王七郎大摇大摆的走入防卫森严的齐王府,雨突然开始变小,空气中弥漫寒意好像也开始退却。 “哗啦淅淅。” “滴滴答答。” 哗啦啦的大雨,肉眼可见的化为的绵绵细雨。 屋檐上滑落的水声也变成滴答。 他敏锐的看向了天穹,伸出手感受着渐渐稀疏的雨滴,最后完全消失。 “雨停了。” 他突然感觉天穹之上那一股黑压压沉甸甸的气息,突然消散了很多。 王七郎低下头来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将目光放在齐王府。 正当他想着该从这偌大的王府何处查起的时候,一顶暖轿悄悄穿过城垣的甬道,进入了齐王府之内。 “都这么晚了,谁还会进齐王府?” 站在甬道之中的王七郎停步侧看,随着抬轿子人的步伐,轿子的帘子也随之摆动。 他眼尖的目光立刻透过缝隙看到了轿子里的佳人。 帘子扬起,他首先看到的是淡色的裙、粉色的上衣,罩在外面的薄纱上绣着花。 然后是上衣交领处露出的天鹅般白皙脖颈和漂亮的锁骨,最后才看到面容精致的妆容带着微笑,以及眉心贴着的花钿。 最重要的是对方那如同一汪秋水一般的眼睛,让王七郎立刻认出了对方是谁:“是她?” 正是今日上午陆长生说可能是绝情宫传人的女子。 不过王七郎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对方蒙着面纱。 此刻看到她面貌,王七郎不由得目光露出了惊艳之色。 “内媚之相!” 将看到的感觉说得通俗一些就是,这种女子看见了纤手,就想到了酥胸,就想象到了果体,就想到了双修缠绵。 奴仆抬着暖轿穿过甬道,他跟在了轿子后。 直觉告诉他跟在后面肯定能够知道那齐王世子李轼的所在。 果然轿子停在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室外,一群佝着腰的奴仆立刻打开了门,这是一处隐蔽的书房。 女子下轿细步走入门内,然后如同花蝴蝶一般扑入了堂中站着的一位英武青年怀中。 “世子。” 世子紧紧搂住女子,嗅着她的发香:“夕颜。” 这一幕就好像世间痴情男女久别重逢之后的感人情景,但是王七郎却感觉有些违和。 因为这一幕不该发生在一位宗室世子的身上,不该发生在一位绝情宫出身的修士身上。 他打量着这位张鹤松师兄口中的天潢贵胄,确实有一股英武之气。 但是细看之下却觉得鹰视狼顾野心勃勃,出身于宗室子弟的他没有那种堂皇大气的真龙之相,反而有几分草莽化龙的野气。 世子李轼痴情的看着岚夕颜:“辛苦你了。” 岚夕颜撩起云鬓边的发丝到耳后,温柔的看着李轼。 只此一个动作,便让人面红耳赤血脉膨胀。 李轼握住岚夕颜的手:“夕颜,我已经安排好了,这次回来了,就不要走了。” 岚夕颜开口,声线柔和。 这声音和她妩媚的气质不相符,让人感觉端庄典雅。 “世子不怕我的身份被人知道么?” 李轼关上了门,屏退了门口守着的一群人,只留下了一个带着头箍的头陀。 王七郎原本也准备进去,但是他一抬步突然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 因为他抬步的一瞬间,门外守着的那个头陀突然睁开了眼睛。 王七郎顿时警惕了起来。 阳神境修士,而且是神念极为强大的阳神境。 李轼将岚夕颜抱起坐在了椅子上:“不怕!过不了多久,我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太子因为涉嫌谋反被囚禁,能够继承大统的不出意外只能是我的父王。” “他日父王若是登基,我便成了太子,到时候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我。” 李轼已经是青年,天子乃是其祖父,垂垂老矣眼看着时日无多。 如今昌京现状和他说的一般,齐王为了争夺太子之位驻留京城一直未归。 他看向了岚夕颜:“到哪个时候,你便是我的太子妃。” “而且最近正是关键时候,我需要你在我身边帮我。” 岚夕颜听到李轼的承诺,非常的感动。 眼中烟波流转,好像要流出水来一般。 “妾身已经将绝情宫的弟子都整合完毕了,往后绝情宫只听我的号令。” “而我~” “只听世子你一个人的。” 李轼听完高兴不已,自己在这个关键时刻又得了一个强大的助力。 尤其是绝情宫的弟子都是女子,而且都是漂亮且修有媚术的女子。 漂亮的女人,世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武器了么? “好!” “我想统合赤州所有的修行势力,正需要夕颜你来帮我。” “天下之乱,便是在这些不听朝廷号令的修行之人身上。” “如今真龙现身,仙剑出世,正是我们两人的机会。” 古时天下按照地域划分九州,只是如今已经基本不用了,朝廷用的道郡县制,一些极为重要的地方设府,例如东海府。 但是按照九州称呼天下各大疆域的习俗,还没有完全更改过来,尤其是修行门派之中。 赤州便是东海府还有延东道一众郡县等所在大片地界。 岚夕颜开口问道:“世子准备怎么对付赤州的修行门派呢?” “尤其是长生仙门,可是有着鬼仙和元神真人,不好对付。” 李轼早已有了谋划,但是也没有全盘说出,只是说了个大概。 “我们代表的是朝廷,这些修行之人不过一片散沙,不敢对抗朝廷的力量。” “以往他们不想做出选择,现在就逼他们做出选择。” “这一次就是个绝佳的好机会,我已经安排人联系上了叶仙卿,若是能够借助叶仙卿的力量,再拿下真龙和仙剑。” “我得真龙之气,你掌仙剑。” “到时候再借朝廷之势,定然能够压服这些修行门派。” “至于具体细节,我早已布置妥当,夕颜你听我安排就可以了。” 岚夕颜此次来东海府的目的,便是为了那剑仙顾若白留下的仙剑,之前还在来信中提过此事。 此刻听到李轼真的要将仙剑给她,心中顿时感动不已。 “世子意气高,胸怀天下志。” “红尘漫漫,妾身愿一生一世与君相随。” 李轼搂着岚夕颜耳鬓厮磨,正情动之间突然间皱起眉头来,看向了门外。 他站起身来:“夕颜!” “最近事情很多,我突然想起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置,暂时就不能陪你了。” 岚夕颜有些失落:“那妾身就不打扰了。” 李轼安抚岚夕颜:“我已经安排好你的住处,你就先留在王府吧!” 第十二章:岚夕颜 李轼离开后,那火头陀便匆匆进来了。 李轼气汹汹的问道:“什么事情,非要这个时候找我。” 火头陀附耳过去,小声开口说道。 王七郎只听到微弱的几个字“……病了。” 李轼立刻变得有些紧张:“怎么病了?我不是让你安排人照看好她的吗?” 王七郎原本还想要接着听下去,可惜接下来里面传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过后,便没有任何动静了。 “?” “怎么回事?” 他又再接着等了一会,发现里面真的好像没人了一般。 他犹豫了一下,立刻推开门进去。 便发现李轼和那火头陀二人都不见了人影,只剩下桌子上的烛火照亮厅堂。 “不见了?” 他在这处书房内转了一圈,发现李轼真的不见了。 门窗紧闭,人却不见了。 他觉得这地方可能存在某种机关或者密室,但是找了半天,什么都没能找到。 “莫非是法术幻化伪装成的机关?要不然为何连神识都看不透?” 这种情况,只能敲开砖墙才能够知道,但是目前的情况不可能这么做,王七郎只能暂时放弃。 他想了一下,又跟追着那岚夕颜离开的方向而去. 这女子按照之前听到的消息,应该是绝情宫的新任宫主,他希望从那岚夕颜口中知道更多的消息。 -——————— 假山水池旁边的一栋雅致小楼,小楼后面直接与水池相连,铺着九曲回桥直通水池中央的亭子。 雨刚停不久,外面依旧有着滴滴答答的水声。 窗户敞开着,岚夕颜对着铜镜摘下了头上的花饰,一乌黑的秀发散落下来。 她顾影自怜,望镜轻叹。 王七郎维持着隐身术穿过推开一半的纸拉门,看了一遍这以红色为基调的华丽闺房,然后不动声色的坐在了屏风正面的椅子上,翘起腿不再动弹。 椅子上垫着几个枕头,柔软舒适。 几个少女捧着花篮,将花瓣洒在了屏风后面的澡桶内,散发出淡淡清香。 “宫主!” “水准备好了。” 岚夕颜站了起来,展开双臂,指成拈花。 身上那一层一层的衣衫纷纷飞起,落在了屏风之上。 神念干涉阳间,可是阳神的特点。 “好家伙!” “这岚夕颜也是个阳神。” 王七郎顿时不由自主的背往后靠了靠,觉得自己小心翼翼没有放出神念,除了维持隐身神通什么都不干果然是正确的。 看着对方之前柔柔弱弱的,没有使用任何法术,让人以为她就真的是个柔弱女子,最多也就是个阴神境。 一出手结果发现是个阳神。 不过细想之下,岚夕颜身为绝情宫的新任宫主。 虽然有着齐王世子李轼的帮助,但是其本身若是没有一定的修为,是不可能压服绝情宫的一众弟子的。 屏风遮挡住视线,但是王七郎可以看到那诱人的轮廓和线条。 岚夕颜伸出腿,粉嫩的脚指头微微勾起触碰在散发着蒸腾热气的水面,掀起丝丝涟漪撩动花瓣。 水温刚刚好。 她进入水桶,趴在木桶边缘。 暖意入身,昏昏欲睡。 她闭着眼睛问起了身边跟随着自己多年,同时也是绝情宫弟子的侍女。 “小环。” “世子答应我,绝情宫只要帮他完成整合赤州修行门派的大事,事成之后他会将那当年剑仙顾若白的紫青仙剑留给我。” “你说,是真的吗?” 侍女显然是个乖巧伶俐的,会说好听的讨人喜欢:“世子是天潢贵胄,将来也定然会成为天子,一言九鼎,不会骗宫主的。” 岚夕颜纤细的手臂抱在木桶上,眉开眼笑说道:“没错,世子他不会负我。” “绝情宫的法门,只能修行到阳神。” “若是能够得到仙剑,便可一跃成为剑仙。” “所以这一次,或许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她陷入了想象之中,痴痴的笑着。 “世子定然能够真龙天子,我便持剑为他斩杀所有敌人。” 王七郎当然知道剑仙,剑修是世上修行之道极为特殊的一道。 因为他们不修自身,不修长生。 只修一柄剑。 鬼仙哪怕肉身衰朽之后,还能够有其他手段长留世间千百年。 剑仙肉身一衰,直接死去,和凡人一般。 哪怕力量通天,也没有办法常驻世间。 但是谁若是能够得到一柄仙剑认主,与仙剑之灵相通,甚至瞬间就能从凡人直接跨越和仙人的差别,拥有仙人的力量。 杀伐无双。 只修一柄仙剑,剑便是其一身所在。 但是王七郎感觉那齐王世子李轼完全就是在诓这岚夕颜,师父太玄上人都说,仙剑有灵自择其主。 能够拥有这般厉害的力量,就知道这仙剑定然不是常人能够收服的,连师父那等鬼仙都不去做这种打算。 那李轼说给谁就给谁,问过那剑灵了么? 王七郎斜着脑袋,透过薄薄的屏风,看着痴痴笑着的岚夕颜。 面前这个女人拥有一副魅惑天成的样貌和身姿,却配上了一种截然不同的蕙质兰心性格,二者间的冲突让人感觉到极度错乱。 “情咒!” 王七郎手指敲打在膝盖上,笑意不明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一想到她这所谓的一往情深,不过只是因为情咒的力量。 他不知道那李轼面对这岚夕颜是什么感觉,但是他心里不知道为何涌出强烈的冲动。 他想要掀开这女子的面纱,看看那情咒掩盖之下的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姿态。 是圣女。 还是祸乱天下的妖女。 “这岚夕颜关键时刻,或许是那置那李轼于死地的利刃。” “咚咚咚!”这个时候,窗户前突然落下一只信鸽,啄着木窗。 侍女小环立刻抓起站在窗户旁边的信鸽,从脚上抽出了一封密信。 她开口说道:“宫主。” “叶仙卿虽然斩伤了那白龙,但是却让那白龙逃了,目前他正朝着姜城而来。” 岚夕颜趴在木桶上慵懒的偏过了头:“那叶仙卿贪财好色,喜好攀附权势,是个出了名的无耻之徒,世子定然能够笼络住他。” “只要他倒向我们,这一次局面说不定真的能成。” 接下来,便没有听到什么重要信息。 王七郎感觉今天收获已经够大了,第一个知道了齐王世子李轼的打算,第二知道了目前姜城内的一切情况,第三还知道叶仙卿的下落踪迹。 让他不再是眼前一片抓瞎,什么都看不清的感觉。 王七郎悄然起身,隐匿身形走出了闺房,下楼取出挂在墙上的蓑衣斗笠。 一路穿过重重殿堂,几步登上了城墙扬长而去。 而岚夕颜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上了白色寝衣,赤脚坐在了刚刚王七郎坐过的椅子上。 但是这一坐上去,她顿时就感觉到不对。 “有人刚刚坐在这里?” 岚夕颜一下子站了起来,看向了周围。 她突然感觉有些毛骨悚然,竟然有人走到了自己身边,而且就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静静的看着自己,而自己没有任何察觉。 “是谁?” 第十三章:天上掉下一条龙 陆长生好像夜间的鬼魅一般闭着眼睛飞速行走在街道和屋顶之上。 雨虽然停了,但是他举着伞借助着风的力量飘舞飞越屋阁城墙之间的距离。 如同真的在飞一般。 他知道风什么时候来,更知道如何驾驭自己的身体和借助风的力量。 随风而行,夜语听风。 陆长生藏在道袍下的左手手心幻术凝聚成一个光球,光球内街道纵横,屋阁绵延坊门高耸。 他不断前行,光球内的街道也不断衍生凝聚,将城内的景象完全铭刻在其中。 绕城一圈,终于走到城北济水河畔。 他停在了一座破败的寺庙之上,寺庙原本占地广阔隐隐可见昔日昌盛之景。 琉璃宝顶充满了火烧的痕迹,焚毁的匾额之上,隐隐能够看见寺庙的名字。 “古陀寺。” 后齐崇佛,昔日赤州各地寺庙僧侣甚众,这古陀寺便是当时后齐都城最繁华的所在。 数十年前的一场灭佛之劫,州遍地的佛寺和数以万计的僧人,如今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扭过头。 在寺庙的另一边,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河川。 停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是他一路从城南走到城北的尽头,另一个便是因为这里是城北尽头的最高点。 他闭上眼睛。 “听风。” 侧耳倾听,无数影像和声音也随风而入脑海,他的意识跟随着清风一同飘远。 此刻的陆长生举着伞站立于大殿顶尖,俯瞰着整个姜城的景象。 风度翩翩,潇洒至极。 然而黑夜里突然传来了声音,好像来自于高空。 “谁?” 陆长生这个谁字还没说完,一庞大黑影从天而降,砸在了大殿之上。 “咚嗡~” 只见一条浑身是伤的白龙,将破庙开出一个大洞,掀开层层瓦片。 陆长生直接掉了下去,落入一片断木瓦砾之中,半天爬不起来。 ————— 白龙身形虚化缩小,从原本的庞大身形,化为了数丈长。 它盘绕在大殿金顶之上,看向了大殿之外,用稚嫩的声音装模作样的发出威严的声音。 “出来吧!” “在云底下跟着我一路,早就注意到你了。” 从破败的寺庙外缓缓走进来了一个男人。 一头白发、身着紫衣,脸上带着面具。 他手上戴着墨色的缠丝手套,身形高大但是显得纤瘦。 白龙目光扫过,便发现了问题:“你区区一阴神境初开味识的修士,是怎么能够感应到我的存在的?” 紫衣人抬头,先是看了一眼白龙,然后目光落在了寺庙的大匾之上。 “古陀寺、天剑阁、长生观,昔日赤州的三大门派。” “如今古陀寺和天剑阁都不在了,只剩下长生观。” “巍巍大齐也不在了,而你却还在。” 紫衣人虽然带着面具,但是一股浓郁的哀伤和痛苦从他的眼睛传递出来。 白龙听完仿佛明白了什么:“你是后齐宗室,难怪能够感应到我的存在。” 说完龙目愤怒的瞪着紫衣人:“当年就是你们将龙脉拘住,想要让我永生永世镇压你们齐国的国运,现在又想要来干什么?” “还想要奴役我吗?” “我已经化形了,再也不受任何人拘束。” “天拿不住我,地拘不住我,你们人族更别想再利用我。” 白龙一怒,天穹之上立刻乌云汇聚,雷霆闪烁。 紫衣人面对这浩荡天威,丝毫不退:“白龙!” “你乃齐国龙气,乃千万年来齐地无数百姓对于齐国的心念所化,只要你一日不摆脱这个身份,你就不得解脱。” “况且,还有锁龙井拘住了你的龙珠。” 白龙杀念顿起:“这还不是当年你后齐国主和顾若白干的好事,这个仇我今天就要报了。” 紫衣人往前走了几步,好像将自己送到了白龙面前。 “杀了我,你能改变得了什么?” “叶仙卿要拿你炼丹,齐王世子要捉你,长生观也派人下山了,你若不能脱局而出,要么上剐龙台走一遭,要么依旧是被镇压的结局。” 白龙想起刚刚那叶仙卿的厉害,顿时有些畏惧,心中焦急。 它知道自己的情况如同紫衣人所说的一般,虽然逃得一劫,但是接下来若是不能够脱局而出,那就免不了被人拿住的下场。 要么炼丹,要么炼器。 被囚禁锁拿,反而成了最后的结局。 紫衣人立刻趁热打铁:“我这次来找你,便是准备替你解开这锁龙之局,还有齐地对你的束缚。” “只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白龙冷笑连连:“你们会这么好心?我不相信你们。” 刚刚说完,它又追加了一句:“你想要我干什么?” 心中明显早已意动。 紫衣人当然也看出来了:“锁龙之局,我自有办法替你打开,可你想要摆脱齐地对你的束缚,你就得放弃真龙之气。” “如此一来,你才能摆脱束缚,得到真正的自由。” 白龙怒气再度涌了上来:“你想要我的真龙之气?” 紫衣人点头:“万事万物有舍才有得,龙气乃是齐国之龙气,你若不放弃,便是齐地之真龙,永世被囚困于此。” “龙气化形不易,化形的真龙又有几个好下场。” “只要锁住龙脉,真龙也不过是剐龙台上任人宰割之物。” “要么被当成恶龙诛杀,要么被镇压。” “而你若是放弃龙气,虽然没有了真龙之躯,但是依旧有着蛟龙血脉,可为一方大妖。” “到时候天不管地不缚,汪洋大海任由尔驰骋。” “岂不快哉。” 白龙不懂得人间的阴谋算计,更不明白人的道理。 它想要摆脱锁龙之局,不过它又舍不得真龙之气和仙剑,更不相信面前之人所说之话。 白龙孩子气的声音再度传出:“人族都不可信,我只信我自己。” “而且,你刚刚说的话,都被下面的人听到了。” 白龙戏谑的看了面前的紫衣人一眼,腾空而起跃入了一旁的济水之中,水中一道白色的影子掀起层层涟漪,最后深入底部不见。 与此同时,不论是大殿外面的紫衣人还是藏在大殿之中的陆长生,全都脸色大变。 第十四章:紫衣人和法器 布满了蛛网和灰尘的大殿之中,陆长生蛰伏于此。 原本想等外面没了动静再跑出去,却没有想到那白龙临走之时却把他给卖了。 白龙对人族非常厌恶仇恨,这是想要挑起他二人之间的厮杀,将刚刚叶仙卿施加在其身上的痛苦报复在二人身上。 这可是真正的无妄之灾。 “走!” 陆长生心中念头一起,立刻一跃穿过大殿上方的空洞,跃上屋顶准备逃离。 但是紫衣人一个闪身,就站在了陆长生的面前。 对方的速度更快。 紫衣人目光看着陆长生,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说道。 “我不想杀人。” “但是你听到了,就不能活。” 陆长生却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朝着对方劈砍而去。 他练的刀法是苗刀十二式,大开大合。 长生观不论拳脚刀剑都是一些基础招式,按照诸位师长所说,将最基础最简单的招数练到尽头便足以达到技的极限。 “铿!” 然而对方不避不闪,直接抓住了陆长生的刀。 这还不止,一股强烈的寒气通过墨色缠丝手套传递了上来。 寒冰层层覆盖刀身,眨眼间就要覆盖上陆长生的手臂,陆长生立刻松手,连忙往后退去。 “法器!”一边退,其口中一边喊出了这东西的名字。 他知道自己是真的遇上大麻烦了。 阴神境界的力量在如何强大,也破不了阴阳界限。 但是如果手上有一件法器,就完全不一样了。 只不过法器这种东西,有的时候比阳神还要稀罕,长生观的诸多弟子手上没有一个人拥有这种东西。 紫衣人抓过陆长生的刀影子一闪,反手挥刀以一个诡异且无法闪避的角度朝着陆长生斩去。 “死!” 陆长生连看都看不见,却直接避开了紫衣人的这一刀。 紫衣人再度挥刀,这一次是从下往上撩起。 然而陆长生身影一飘,后退差之毫厘的躲了开来。 这感觉,就好像是刀斩羽毛。 刀风所过之处,羽毛便随之飘舞弹开。 任由你刀法再凌厉,也摸不到陆长生的边。 连续几次都是如此,紫衣人也察觉到了陆长生的不寻常之处,知道对方应该是用了什么法术。 他的速度明显比陆长生更快,但是陆长生就好像能够提前感应到一般,做出提前预知从而避开。 紫衣人快刀连斩,终于将陆长生逼退到了屋顶的角落里,然后将他击退了下去。 陆长生翻身从高处落下,身姿轻盈。 他准备落地之后立刻沿着街道奔跑,冲入远处人群密集的住宅区域摆脱紫衣人。 然而紫衣人站在屋檐角落,目光冰冷的看着陆长生,显然知道陆长生的打算,但是其却并不准备让他的计划达成。 紫衣人左手高举,寒气立刻笼罩在了充满湿气的长街。 一道道冰菱从虚无之中生出,漂浮在了空中。 “疾!” 随着紫衣人的左手落下,一同朝着从高处掉落的陆长生轰击而去。 陆长生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办法躲避,但是他马上想到了自己随身带着的伞。 他立刻将背在背上的伞抽了出来,迅速撑开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特制的伞面和铁骨,旋转着挡住了那冰凌,然而也将陆长生彻底被逼入了一个死角。 紫衣人从高处一跃而下。 他一手握刀,一手抵住刀柄,对准了陆长生。 这是要趁着这机会,将陆长生钉死在地上。 陆长生手无寸铁,伞可以借助旋转的力量弹开冰菱,但是明显挡不住刺下来的长刀。 他哪怕能够提前借助风感应到上面紫衣人的动作,然而到了这一步也无法避开了。 “咻!” 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对准了半空之中的紫衣人。 紫衣人这下不得不收起动作,躲避这迎面而来的利箭。 然而那利箭在半空之中,突然分化成为了三道,从三个不同的角落射向他。 “分光化影!” 紫衣人先是道出了这幻术之中最常见的一种技巧的名字,然后轻蔑的说了一句:“雕虫小技。” 其在空中翻转,带着墨色缠丝手套的左手准确的抓住了其中真实的箭矢,另外两道幻术凝结而成的箭矢也自然随风消散。 然而等到其落地,看向自己手上抓住的箭矢的手上。 却发现手中握着的不过是一截树枝。 不仅仅那分化出来的箭矢是假的,连最开始射过来的利箭也是假的。 紫衣人立刻知道自己上当了,道了一声:“声东击西。” 他感觉到后面一阵凉意袭来,其立刻扭头偏转身体,然而已经迟了。 一个带着斗笠穿着蓑衣的道人出现在其身后。 一剑扬起,长剑在月色下闪烁起寒光。 这是一个看上去无害的少年人,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就好像街旁热情带路的友好乡邻。 然而这少年下手却是狠辣至极,丝毫不留余地。 紫衣人虽然避开了要害,但是右臂飞起,鲜血飞溅而出。 “哐当!” 陆长生的刀也甩落在了长街之上,发出声响。 紫衣人眼中的震惊和惊骇都未曾散去,死死的看着这个带着斗笠穿着蓑衣的人,他根本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更不知道对方为何能够如此接近自己而自己没有察觉。 紫衣人吃了这么个大亏,却丝毫没有退却,而是发出了一咆哮。 “啊!” 紫衣人手一扬,竟然用从右臂喷出的鲜血冻结凝结成一把血剑,臂膀之上的伤口也随之止血。 “给我滚开。” 他手持血剑顺手朝着王七郎斩落下来,逼退王七郎之后立刻朝着陆长生杀去。 他脚步虽然跄踉,但是那疯魔的意志却让人畏惧。 “杀了你!” “杀了你!” “杀~” 紫衣人抓着自己的血凝成的剑依旧要不顾一切的杀了陆长生,显然为了掩盖那所谓的秘密,比他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比王七郎的断臂之仇还更让他在乎。 陆长生这个时候也捡起了自己之前被夺走的刀,朝着紫衣人而来。 “杀!” 与紫衣人一般无二的喊出了杀意沸腾的杀字,兵器交错在一起。 “铿!” 王七郎也追了上来,手中长剑灵动,与其一同围攻紫衣人。 他用的都是观中学的基础剑法,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结合在一起变化无穷。 紫衣人手中的血剑随着碰撞,不断的碎裂出一团团血晶。 然而这些血晶没有掉落地面,而是如同一片片刀刃一般向着王七郎和陆长生袭来。 陆长生速度又快又稳重,刀势如同羚羊挂角,将血晶全部挡住。 招架的时候不断发出急切的铛铛铛声。 但是王七郎被逼得非常窘迫,招架得手忙脚乱。 他这剑法才练了几个月,哪怕有着神念感悟加持也也不可能这么快追上从小练刀的陆长生。 三人一路从长街一路从街头打到街尾,动静也越来越大,估计再打下去估计就得引起城内更多的人关注了。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传来,响彻在街道之上。 “走!” 王七郎和陆长生立刻收手防备:“还有一个人。” 来人没有露头,更感觉不到方位。 因为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连陆长生的听风术都无法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应该是距离隔得极远,通过秘法传音而来。 紫衣人一头白发散落,浑身染血如同魔头。 “他们听到了。” “他们听到了我和白龙说的话。” “我说让你回来。”这下彻底听明白了,这声音明显是一个女子。 女子说完这句话后,还咳嗽了两声,显露出一丝病态。 紫衣人这才惊醒,仿佛女子咳嗽的那两声,比他的断臂更让他担忧痛苦。 他化为一道影子迫不及待的匿入黑暗中,同时带走了自己的右臂。 陆长生想要追,王七郎用剑鞘拦住了他。 “既然留不住,何必强留。” 第十五章:剑仙顾若白的后人 长街古道之上二人一前一后。 王七郎抱着剑在怀中走在前头,扭头嬉笑看着满身灰尘狼狈至极的陆长生。 打趣道:“长生师弟,这是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 还没等陆长生回答,他便点头。 “想来应该是夺妻之恨了,就算杀了他老爹,也不至于恨你到这个地步。” 陆长生表情也有些难看,他这次可是什么都没干,祸从天上来。 是真的从天上来。 王七郎听完顿时无语,拍了拍陆长生的肩膀:“白龙从天上掉了下来?” “你这运气可真够差的,回去给三清道尊多烧烧香。” 其沉吟了一会,将目光放在了后面出现的紫衣人身上,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后齐余孽。” “几十年都过去了,后齐宗室竟然还有人活着,看起来也想要趁着此次纷乱再度起事。” “昌京来了个元神境真人叶仙卿。” “齐王世子身旁有个火头陀,成名已久的阳神境高人,一手御火之术曾经名扬北域。” “岚夕颜,阳神境,绝情宫宫主。” “加上这个后齐余孽势力,这局面可真够……” 说到最后,王七郎脸上洋溢出期待的笑容。 “精彩的。” 两人沿着大河走,远远看到城北码头在黑暗之中的轮廓,找到了旁边的一家的牙行,敲开了门。 一个掌柜打扮的牙商,怒气冲冲的打开了大门。 “谁呀!这么大半夜的?” 王七郎看着牙商的眼睛瞳孔绽放出微光,对方的脸色立刻变了。 在他眼中,王七郎变成了另外一个让他畏惧和崇敬的人的模样,陆长生则成了一个膀大腰圆的护卫。 “哟,是黄爷您啊!” 王七郎:“帮我找艘去龟城县的船,能够带十个人的,明天一整天在码头候着。” “这是银子。” 他将银子放进了牙商的手中,随后一把抓住了他手腕:“记得,这件事不需告诉任何人。” 掌柜的握着银子眉开眼笑:“爷!您放心。” “我一定安排。” “我二弟家运粮的船正好要去龟城县,现在就停在码头上。” “明天您说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 —————— 院中夏花盛开,却因为近日来的连连阴雨有些萎败。 刚刚那紫衣人抱着自己的手臂靠在亭中,静静的看着一位白衣女子。 “你不要命了吗?” “两个小道士而已,就算听见了什么,他们又能知道多少?还能猜到我们的计划?” 女子穿着纯白色的曲裾,一丝红带将一束长发箍于脑后,红丝带随着柔顺的长发垂下。 脸上一抹病态的苍白我见犹怜,嘴唇却是殷红的颜色。 白和红两种颜色,在她身上糅合到了极致。 这是一个安静如同雪中冬梅的女子。 她从一玉盒之中捻起一朵血红色的妖花,吹了一口气。 那花就好像活过来了一般,根须扎进紫衣人的肉中,沿着肩头不断蔓延,最后竟然将紫衣人的断臂接洽上, “哼!”紫衣人痛得哼了一声,却强忍住剧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知道疼了?” “刚刚还那么逞强。” “幸好我当年夺的这血神教的法术,其中记载着人体大秘,有着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换做常人,你着手臂接上去以后也必定有后患。” 白衣女子摘下了他的面具,白发之下是一个应该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 没有想象之中坚毅果敢,也不是什么狠辣人物。 看上去有些怯懦和瘦弱。 白衣女子手指拂过他的白发,喊出了他的名字。 “单晟。” 紫衣人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我失败了,我虽然以血脉追溯龙气找到了那白龙,但是按照你说的话却没有说服它。” 白衣女子丝毫没有意外:“龙要是这么好控制摆布,能称之为龙吗?” “我早就预计到了,我让你过去只是在它心里埋下一个种子,接下来我自有安排。” 紫衣人这个时候问道:“他们是谁?” 女子仿佛早就知道了王七郎和陆长生的身份:“是长生观的人。”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露出了冷色, “你的仇,我会给你报的。” “他砍断你一条手臂,我就拿他的两条手臂赔你。” 单晟摇头:“我的事不打紧的,只要不误了姐姐的大事就好了。” 白衣女子将单晟的袖子放下,抬手一位奴仆便过来搀扶着他走下去。 “你好好养伤,后面的事情交给姐姐就好了。” 安置好了单晟,其立刻穿过院子的偏门,回到了一处雅致的闺房内,躺在了床上。 刚刚断臂接续神通惊人的女子眨眼之间又变成了一个柔弱如同娇花一般的少女。 而门外传来了侍女的声音:“小姐刚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公子你明日天亮后再来吧!” “咳咳咳!” 她躺在床榻之上咳嗽了几声,脸色越发苍白,嘴唇映衬得越发殷红:“是李公子来了吗?” “让他进来吧!” “吱呀!”推门进来的赫然就是齐王世子李轼。 他披着黑色的斗篷,在门外等候了良久,一进来便直扑床边。 “紫衣,你的病又犯了。” 顾紫衣柔和的目光落在李轼的身上:“紫衣这病估计是治不好了,不知道能撑多久。” “公子何必浪费心思在我身上。” 李轼急忙说道:“我马上就要拿到当年你曾祖留下的仙剑了,到时候你便可以继承仙人法力,到时候这病症也定然能痊愈。” 顾紫衣摇头:“我从小就听说了,那仙剑落在了我曾祖当年锁住的一条龙脉手上,如今这龙脉已经化为了真龙。” “龙,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 李轼坐在床边看着顾紫衣柔弱苍白的连,心疼至极。 “你可是仙人后裔,那仙剑注定是属于你的,无人可以夺走。” 世子想要抓住顾紫衣的手,而女子明显不想和他太过亲近,将手缩了回来。 这一动,又开始咳了起来。 白色的丝帕捂住嘴,隐隐能够看到一抹血红,犹如雪地腊梅。 李轼不因顾紫衣的抗拒而恼,反而愈发珍视面前的女子,看着其苍白的脸揪心不已。 他立刻站了起来,呼喊起了门外的奴仆:“快!” “将父王赐给我的养血丸拿进来。” 顾紫衣吞服了丹药,这才好了许多,她刚刚话语引出了白龙,便顺理成章的说起了另一件事。 “公子想要拿住那真龙,紫衣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曾祖昔日布下锁龙之局,此局是那真龙最大的弱点,可惜的是锁龙之局乃是当年后齐最大的秘密,我曾祖也没有留下其位置。” “不过锁龙井的位置,有一个人应该知道。” 李轼立刻激动不已,看向了顾紫衣。 “紫衣你快说,谁知道那锁龙井的位置。” 顾紫衣娓娓道来:“当年赤州三大宗门,古陀寺、天剑阁、长生观三大宗门,最开始是由长生观寻龙,我曾祖身为天剑阁剑主进行锁龙,古陀寺以秘法镇压国运。”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人几乎都已经死去了。 “但是当年的太玄上人可是一直都在,长生观的人肯定知道锁龙井的位置。” 李轼听完在屋内踱来踱去,若是他人说的他还会怀疑和犹豫。 面前的人是当年剑仙顾若白的后人,在李轼看来,她说的话绝对不会有错。 他终于下了决心,缓缓说出了三个字:“长生观。” 第十六章:赤州有这么厉害的人吗? 一大清早,姜城城南成队的披甲卫士拱卫着几辆华贵的马车穿过街道。 一路之上行人纷纷避让低头,不敢直视。 天依旧阴暗,乌云并未散去。 最后队伍停在了姜城长生观前,兵卒将道观前门层层把守,围得水泄不通。 穿着华贵衣袍的英武男子,从马车上走下,径直走入道观之中。 院中众弟子站成两排相迎。 张鹤松匆匆冲入大殿之中,一边小跑一边低声惊呼:“来了来了!” “七郎师弟、长生师弟,真的来了!” 王七郎盘坐在三清神像之下,早已在等候。 齐王世子李轼带着火头陀一路快步直接走到了大殿中,停在了王七郎面前。 他看着面前盘坐在神像双手插在袖子里的少年道人眼光闪烁,对方年岁不大,但是气度却不凡,自己带着这么多人气势汹汹而来,对方稳坐蒲团之上,好像视若无物。 “你知道我要来?” 王七郎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世子这不是来了吗?” 少年道人指向面前的棋局:“世子既然已经来了,不如来上一局如何?” 李轼犹豫了一下,看向了一旁的火头陀,对方点了点头。 他便坐了下来,称呼也变了。 “王道长相邀,本世子便应了。” 来之前,李轼便已经有了了解,连王七郎的姓名都知晓了。 三清神像下,二人对弈。 英武青年先落下一子,同时开口说:“今年开春,神州瀚海宗不服朝廷号令,勾结贼寇谋逆。” “朝廷出动虎豹卫和幽冥龙庭阴兵,绞杀瀚海宗三千弟子于神州武田县,王道长可听说过吗?” 王七郎点头点头,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听说了!听说了!” “听闻瀚海宗四大元神真人尽数被诛灭,死无葬身之地,可吓人了。” 口中这么说,王七郎的腔调却好像街头巷尾的百姓杂谈一番。 口中说着吓人,语气却听不到任何畏惧的情绪,反而有些兴奋,仿佛盼不得多死几个。 不干己事,高高挂起。 李轼接着说道:“我大宣一统天下乃是大势,长生观乃赤州大宗,何不投效朝廷。” 既是拉拢,也是威胁。 九州分裂已经近两百载,其中大宣占据了天下十分有六,尤其是中原最繁华、人口最密集的腹心之地,都在大宣的掌控之下。 虽然算不得一统天下,但是却是中原诸国之中最得威望的王朝。 李轼说的天下大势,至少从现在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王七郎紧接着李轼后面不停落子,不仅仅是在言语上交锋,也在棋盘之上争斗。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李轼脸上刚刚露出笑意,王七郎却突然反问道。 “不过。” “世子是朝廷吗?” 李轼笑容立刻停留在了脸上,齐王虽然目前隐隐有继承大位的迹象,但是这个时候他可不敢贸然说什么他就是朝廷。 “还是等朝廷派人来了再谈吧!”面前少年道人又露出了那灿烂的笑容,但是此刻让李轼感觉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王七郎这是在说他区区一个齐王世子没有资格和长生观谈这种话,他顿时感觉到一阵恼怒。 李轼这下语气不再那么好了,他动作停了下来,冷冷的看着王七郎。 “当年你长生观观运寻龙替后齐定住龙脉,如今真龙出世,后齐余孽又重新开始肆虐。” “你长生观手握锁龙之局,却不投效朝廷。” “莫非……是和那后齐余孽还有什么关联?” 这已经是在直接威胁了,自己有能力和对付瀚海宗一般,给长生观扣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王七郎满脸惊诧:“无量道尊!” “锁龙之局是什么?” “我长生观皆是世外清修道人,平日里也就是打坐诵经砍柴采药,坐看山水云烟。” “数十年未曾入世,我此次下山也不过是采买一些山中所用之物,听不懂世子说的这世间纷纷扰扰。” 李轼冷笑:“装傻充愣可没有什么用,龙气关乎我大宣根基,天下争龙。” “你长生观参与了当年后齐的锁龙之局,此番真龙出世,后齐余孽又重新现世作乱,你说不知?” “谁信?” “别等到大难临头,尤不自知。” 王七郎不明白这李轼为何如此肯定长生观就知道锁龙之局,但是看这情况,这齐王世子是已经铁了心要将长生观拉下水了。 自己拿不出这什么锁龙之局的线索,若是退缩显露了怯态,估计面前这带着兵卒围住长生观的李轼世子和一旁那眼含煞气的火头陀,估计就会将他和观中弟子吃得骨头都不剩。 “我师父太玄上人下山的时候和我说,我长生观不出世,更不会插手人间之事。” “但是却不代表怕了任何人。” “至于让长生观大难临头。” 他缓缓道来,最后看着李轼淡然一笑。 “赤州有这么厉害的人吗?” “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世子听说过吗?” 齐王世子没想到这长生观的道人如此倨傲,面前这小道士锋芒毕露,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其胸膛怒火中烧,瞬间拍案而起。 “你!” 但是看到王七郎如此有底气的模样,反而心中打起了摇摆。 长生观太玄上人之名实在是太过炽烈,犹如大日昊阳悬在头顶之上, 仙人二字,常人听到是心生向往,而他们这等人听到后却是心生畏惧。 四目相对,世子李轼尴尬住了。 他突然发觉,自己犯了个不该犯的错。 在夜里得知长生观手中有锁龙之局的下落的时候,竟然如此焦躁且草率的准备对长生观下手了。 自己背后确实靠着大宣朝廷,实力威压天下。 但是朝廷的力量却在千里之外,长生观却近在咫尺,在目前的局面中他能借朝廷之势压制长生观。 但是一旦真正翻了脸,情况就不一样了。 李轼心中种种念头翻转,面色阴晴不定。 “太急了,应该拘住了那真龙拿了仙剑之后,再来压服这长生观,到时候才是天时地利人和之势。” “如今却是打草惊蛇了。” 正当李轼找不到台阶下的时候,王七郎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世子难道听不出来这是个玩笑吗?” “我长生观不过就是一群清贫道士,谁会来找几个山野穷道士的麻烦。” 好像刚刚的锋芒毕露只是一个玩笑。 李轼也跟随着一起笑了起来,就好像相熟之人听到笑话之后的举动:“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玄上人的弟子果然气度不凡。” “王七郎,我记住你了。” 在这笑声之中,李轼的尴尬也随之缓解。 然而王七郎笑完,落下一子,按在了棋盘之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他咧开嘴眯着眼看着李轼:“你输了。” 齐王世子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着棋局愣神了一会,扔下了棋子。 “长生观既然避世不出,远离红尘。” “我李轼也就不做这个恶人了。” “打扰了。” 随后李轼头也不回的踏出大殿。 不过在他带着火头陀离开道观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道观的大门匾额。 “这王七郎是什么境界?” 火头陀摇了摇头:“看不出境界。” “但是看年纪和感觉,应该没到阳神。” 那王七郎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修行能有几年,火头陀不相信其能踏入阳神境界, “但是看他这种大宗亲传弟子,下山都带有随身法器,太玄上人仙人之尊,此次派他下山,不可能没有给他护身之宝。” 李轼听完立刻放弃了心中打算。 若是能够直接拿下王七郎和陆长生得到锁龙之局,然后迅速以雷霆之势控制住真龙、收服仙剑。 达成既定事实之后再向长生观试压,也是一个样的。 但是若是拿不下王七郎,反而逼得长生观彻底为敌,自己到时候就成骑虎难下之势了。 一位齐王府的仆人匆匆赶来,李轼面色不豫:“怎么?出了什么事?” 仆人上前附耳说道:“世子,叶仙卿真人到了。” 李轼脸上立刻浮出一抹冷笑:“来得正好!” “他长生观想要置身事外,没有这么容易。” 世子袍袖一挥,跨上马车:“走,回去。” 车轮转动,马车远去。 但是那将道观围得水泄不通的甲士却没有退去。 第十七章:围困之局 看着齐王世子李轼离去,一直站在一旁的姜城长生观观主张鹤松紧绷着的心弦也终于松了下来。 “七郎师弟师弟厉害啊!面对这齐王世子和火头陀,还有如此多的兵卒面不改色。” 他伸出大拇指:“不卑不亢,吾辈风范。” “刚刚我可是连心都要从口里跳出来了。” 观中的诸多道人也围拢过来:“看起来这一劫是过去了,那齐王世子已经放弃了针对我长生观。” 陆长生却站起身来,看向了外面。 “外边的兵卒还没有撤走。” 他扭头看向王七郎:“这齐王世子不是放弃了,而是铁了心要将我们长生观拖下水。” 众人立刻将目光看向了外面,就发现齐王世子李轼虽然走了,但是围住道观的兵卒却没有撤走。 张鹤松师兄立刻走到殿门外,正好看到门口的兵卒将观门也给关上了。 这明显是连大门都不让他们出了。 “这~” “怎么回事?” 王七郎慢慢收起了棋子:“张师兄,我不是说过此次来试探这齐王世子的吗?” “这齐王世子李轼鹰视狼顾,一副野心虎狼之相。” “他对于这真龙势在必得,还扣了个什么锁龙井的屎盆子在我们头上。” “目前看来,这李轼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张鹤松顿时傻眼了:“这可如何是好?” “如今门外全都是兵卒,还将大门都给锁住了。” 王七郎抬了抬肩膀:“师兄你小看这李轼了。” “门外还有个穿着僧袍扎着大辫子的壮汉,应该是那火头陀留下防止我们使用法术逃跑的弟子,一旦我使用法术,对方就会传信给火头陀。” “不仅如此,在城门甚至路上可能也有齐王府的人。” 张鹤松听完直跺脚,焦急的在大殿内踱来踱去:“咱们这下是成了瓮中之鳖,齐王世子这是要干吗?” 王七郎对此隐隐有所猜测:“这齐王世子忌惮我们长生观,不敢直接对我们这些弟子直接下手,但是又不甘心的围困住我们不让走,定然是有其他针对我们的阴谋。” “我估摸着,他可能要用借刀杀人之计。” 陆长生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了:“借刀?借谁的刀?” 王七郎看向陆长生:“记得我今早和你说过,叶仙卿要到姜城了吗?” “李轼毕竟只是齐王的世子,身份对于他来说有着诸多便利,也有着诸般束缚,刚刚又被我狐假虎威吓到了,所以只能退去。” “这叶仙卿却不一样,元神真人,当今圣人身边的人物,我可吓不住他。” “他若是找我们要什么锁龙井的位置,我们可就抓瞎了。” 一听到叶仙卿的名字,陆长生都皱起了眉头,更别说是观中普通道人。 殿中一片慌乱。 “诸位师兄弟莫慌,我早有安排。”王七郎眉头扬起,一副大家安心的模样。 看到王七郎的模样,大家也真的安下心来,他身上天生就有种让人信服和安心的力量。 王七郎不紧不慢的终于收完了棋子,站起身来。 “长生师弟,我让你收集的姜城地形图呢?” 陆长生反掌,掌心托起一座幻象城池,模样正是姜城的景象,能够看到一座座屋阁坊门,甚至还有城北的济水河与码头。 王七郎双手一捧,竟然将那幻景捧在了手心。 他托起,那幻象城池不断旋转放大,他一边看着地形一边说道。 “幻术肯定不能用了,对方早有防备。” “但是我有一门法术能够骗过外面的辫子僧,不过因为以我目前只开了声识的神魂,护住这么多人顶多只能支撑不到六十息的功夫。” “所以我们从后门出去必须在六十息内摆脱辫子僧的纠缠,大家一定要围在我们身边快速通过,不能出任何岔子。” “然后一路走这、还有这、以及这几条平常没有人走的巷子和窄道,就能够不被齐王府发现直奔码头。” “我在那里安排了船,上船便能出发。” 陆长生这才明白夜里王七郎为何做出这么多布置,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为何不直接出城?而是要坐船?” 王七郎一副关爱智障的慈父眼神看着陆长生:“走陆路的话,很有可能被齐王府的兵马给在半路堵截追上,所以我安排了水路,顺水直下几个时辰就能到龟城县。” “那里已经是通天岭脚下了,不比这姜城,是我们长生观的地界。” “大家回去躲一段时间,等着姜城这边平静了,再回来。” 张鹤松惊喜不已:“七郎师弟你竟然早就安排好了。” 王七郎发出一副这些都不算什么的轻笑:“未胜虑败,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嘛。” 众师兄弟点头,彻底安定了下来。 布置了一番,因为道观里没有道袍以外的衣服,所以所有人披上蓑衣和斗笠,小心翼翼的绕开视线,聚集在后院的一间侧屋之中。 王七郎在道观里转了一圈,最后将那自己带来的装着往生钱的木箱提在了手上。 箱子看着大,实则很轻。 “走!” 王七郎剑指按在眉心。 眉心内眼绽放出的光芒不仅仅覆盖在自己身上,此刻还看向了其他人。 每一个被这神通之眼盯上的人,身形立刻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 穿着僧袍却留着鞭子的壮汉名叫拓跋浩,是火头陀从北戎带来的二弟子。 火头陀跟随世子李轼离开之前,叮嘱他。 “必须死死的盯着这些长生观的道人,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拓跋浩被留下来看住这道观,而他的师兄丹木则用御兽术在天上巡查。 他在道观正对门的一座屋子上,从高处俯瞰着整个道观。 大殿的大门半掩敞开着,隐隐可以看到王七郎依旧坐在三清像下。 拓跋浩自信能看住这些道士。 这么多人,就算就算王七郎和陆长生跑了,这么多只练过几手拳脚的普通道士却跑不了。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在高处看了半天,又跳了下来,带着几个士卒围绕着道观前后查看。 来到道观后门,他突然皱起了眉头,一股凶煞之气从眉眼生出。 “这后门怎么没锁?” 锁门的不是身边这些士卒,没有人敢回话。 拓跋浩抬头看向天空,师兄丹木的御兽还在天上,表示一切正常。 他便将手一挥:“锁上。” 而此刻,王七郎正带着道观上下十几个道士正好刚刚隐身从后门走出,和这拓跋浩撞了个正着。 霎时间,张鹤松脸上的汗水都出来了,只能僵硬的跟着王七郎身边朝着远处走去,冲入一座巷子之中。 迎着面和那凶神恶煞的辫子僧擦面而过,王七郎和陆长生感觉稀松平常,但是其他观中弟子吓得不轻,在巷子里直喘气。 然而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还没稳定,这个时候天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啼。 “啾!”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向着天上看去,只看见一只苍鹰盘旋在空中。 第十八章:那就一起 一众师兄弟立刻觉得不对劲:“鹰?这里怎么会有鹰?” 陆长生看了一眼之后说道:“是御兽术。” “阴神境神魂开了第三识闻识后,便能够施展的法术。” 王七郎点了点头:“大家不要动,等那御鹰离去。” 苍鹰掠过上方,锐利的目光看向下方城内。 王七郎一行人皆是披着蓑衣带着斗笠蹲在地上,小巷之中又是草垛又是杂物,那苍鹰掠过高空之时,只要他们不能动,根本无法发现他们的踪迹。 但是只要一动,苍鹰也必然会看到,驾驭苍鹰的修士也肯定会发现他们。 那苍鹰不断盘旋,久久未曾落下和离去。 这样拖下去,等到道观那边发现异常,他们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王七郎也感觉有些棘手,他虽然预见到了此次的危局,知道那齐王世子想要对付长生观,因此提前准备了撤退的后路。 但是他不可能预算到每个细节的方方面面,更没想到对方手的一只御鹰,刚好将他们逼到了死角。 “淅淅!” 这个时候,上空传来了声音。 姜城突然开始下起了雨。 雨滴敲打在屋檐瓦片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下雨了。”张鹤松惊喜的看着王七郎。 陆长生脸上也显露出一缕轻松,重复了一句。 “下雨了。” 王七郎仰头,感受着雨点打在自己的脸上,想起昨天陆长生碰到浑身重伤的白龙掉落天穹的事情。 “云从龙,施云布雨,执掌雷霆。” “所以近来东海府阴雨绵绵,都是因为龙,昨日夜里风停雨歇,同样也是因为那条白龙。” “现在看天象,应该是这白龙的力量又开始恢复。” 他脸上雨水流淌,笑着看向陆长生和张鹤松师兄:“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和预料之中的一般,因为雨越下越大,没有多久那苍鹰终于退去了。 蹲在地上的一众道人终于站起身来,雨水沿着斗笠蓑衣不断的往下滑落。 王七郎招手向前:“继续出发。” “所有人快一点,尽快赶到城北码头。” 这些道人虽然不能修行,但是一个个都是常年习武,跑起来健步如飞。 一行人终于摆脱了困境,按照原定的路线朝着城北码头赶去。 一路通行,再也没遇到任何意外。 ——————— 雨水落在济水河上,掀起无数涟漪。 河上船来船往,城北码头卸货繁忙。 虽然下着雨,这里依旧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气息。 一打着伞的掌柜打扮的中年人佝偻着腰讨好的站在王七郎面前,指着停靠在一旁的货船。 “黄爷,这就是您要的船。” “一直在这里候着您呢。” 王七郎看了看,没有问题:“别跟着我了,去跟船主说,安排开船吧!” “是去龟城县的,没错吧!” 牙商不断的点头:“没错,这批货都是运往龟城县的。” 张鹤松一行人带着斗笠身披蓑衣,陆续登上这艘货船。 他安排着一众师兄弟上船之后,数了数一个不少之后,自己这才走上去。 张鹤松扭头看向王七郎。 才发现王七郎止步在岸上,没有登船的意思。 他对着王七郎招手:“七郎师弟,上来啊!” 王七郎摇了摇头。 张鹤松立刻愣住了:“你不走?” 王七郎点了点头:“师弟我身负师命,暂时还不能离去。” 他又看向了陆长生:“长生师弟,就由你护送诸位师兄弟回去吧!” 陆长生先是偏头深深看了王七郎一眼,随后回过头来,依旧一副高傲的模样。 “我跟你一起接的师命,你有师命,我也有。” 听到王七郎和陆长生这么说,涉及到师尊掌门,张鹤松也不好多说什么。 “唉,这次多亏了七郎师弟你和长生师弟,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师弟!陆师弟!” “你们多保重啊!” 船启航,偏离河岸驶入远方。 王七郎站在河岸,朝着雨中逐渐远去的船挥手。 “一路顺风。” 张鹤松也站在甲板上对着王七郎喊道:“你们也小心,早点回来。” 这位师兄虽然胆子有些小,但是心却不坏。 师兄弟都被送走了,王七郎折身离开了城北码头。 陆长生一副冰冷的表情,跟在他身后:“你这是干什么?” 王七郎耸了耸肩头:“完成师命啊!” 陆长生拦住了王七郎:“情况超出我们想象,根本就不是我们想躲就躲得过去的,师父之前预见的情况和实际差得太大,我们该尽快撤回去。” 身后是河水涛涛浩荡东去,身前是雨中古城楼阁绵延。 王七郎转过身来,看向了陆长生。 “所以我才让长生师弟你随张师兄一起回去,没必要跟着我。” “我想要留下来,看看这赤州有多少风云人物。” 陆长生眼神疑惑,不明白他为何要留下在这种危险的风云汇聚之地。 “你不是说了,师父说不准插手真龙和仙剑之事吗?” 王七郎摘下了斗笠,露出了脸歪着头抿嘴笑着看他。 “师父还说了,让我别丢了他的脸。” “而我刚来姜城第二天,就被人逼得狼狈而逃。” “师父很没有脸面,我~” “也很没有脸面。” 陆长生一直以为王七郎只是一个吊儿郎当的浪荡子,喜欢开玩笑却心中阳光和善的人。 此刻,他骤然想起初次见面拜在太玄上人面前的场景。 王七郎求的不是长生,他求的是一世逍遥。 是驰骋人间,纵横百年的逍遥。 他向往的从来不是平凡,而是轰轰烈烈的一生。 他望着王七郎,突然感觉一股不平。 天资、情分、才智自己处处输王七郎一头,如今难道连心气都比不上他了吗? 陆长生看着王七郎,良久之后终于开口说道:“想一个人出风头?” 王七郎咧开了嘴巴:“那就一起。” 他将手中的斗笠当做飞镖一样甩了过来,转身迎着那起伏屋的屋阁楼宇,冒雨再度踏入古都的青石板街。 陆长生稳稳接过斗笠,嘴角忍不住扬起,紧随着王七郎消失在雨幕之中。 第十九章:叶仙卿 拓跋浩站在雨中的屋顶之上一动不动,哪怕雨再大,只要齐王世子李轼的撤退命令没来,他便要看死这里。 但是他感觉实在是太安静了,道观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于是换个角度,再从高处看向大殿,发现王七郎坐在大殿里这么长世间,竟然动都未曾动一下。 “不对劲。” 拓跋浩一跃从高处跳下,站在了道观正门前。 对着门口看守的甲士高喊了一声:“把门打开。” 拓跋浩带着人闯入道观之中,径直冲入大殿。 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 士卒抓着一副道袍来到拓跋浩的面前:“拓跋大师,是个假人。” 之前看到的王七郎,不过个背对着门口用十字竹竿撑起来的道袍。 上面还有一个用纸扎起来的脑袋,后面涂得漆黑,正面画着一个嘲讽的笑脸。 辫子僧看着那笑脸,肺都要气炸了。 长满老茧的大手一把将那脑袋拔了下来,将道袍撕成两半。 “狗东西,竟然耍老子。” 他冲出大殿,将指头塞进嘴巴,吹响了口哨。 “哔~” 大雨之中,御鹰人再度操控着苍鹰迎风而起。 “啾!” 苍鹰盘旋在姜城的上空,四处搜索着观中那些道人的踪迹,锐利的目光将姜城尽收眼底。 但是这个时候,张鹤松一行人早已乘坐着货船东去。 王七郎和陆长生也隐匿在了茫茫人海之中,再想找到他们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 齐王府。 叶仙卿剑指拂过自己修理得整整齐齐的眉毛,又捋了捋自己的美髯。 他闭着眼睛端着茶杯,摇了摇脑袋。 “嗯~” “好茶~” 世子李轼坐在一旁,面带笑意:“这是东海府特有的云雾茶,真人喜欢便好。” 叶仙卿放下了茶杯,睁开了眼睛。 中气十足的问道:“不知道世子请我来这东海府,是有何事?” 这位元神真人的双目总是带着几分醉意几分轻狂,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李轼只会觉得轻佻无礼。 但是放在一个元神真人身上,反而让人觉得这是高人风范。 李轼反问:“叶真人此次为何而来?” “可是为了拘拿那真龙?” 叶仙卿点头:“不错,叶某正是为了拘那白龙抽取真龙之气,替圣人炼真龙丹延寿祈福。” 李轼用杯盖拨了拨茶水,吹了一口。 “可是我听闻,最近朝堂之上不少人弹劾真人,说真人几次借着奉旨南下的机会,屡屡以炼丹为名敛财聚富,强夺各地富商门派宝物。” “所过之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啊。” 叶仙卿拍案而起:“一派胡言。” 他拱手对准昌京方向:“我对圣人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这完全是一些小人为了中伤我而编造出来的子虚乌有之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心中可是心虚得很。 他之前干的事情,当然算不得什么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但是大捞其财夺人宝物,其间逼死了不少豪商富贾、得罪了不少权贵是肯定的。 他这一次来赤州,除了是想要炼真龙丹重新得到圣人信任,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朝堂之上弹劾他的事情愈演愈烈,不得不暂时远离昌京。 李轼听完这叶仙卿无力的辩解,虽然心中鄙夷,但是开口说出的却是另外一幅说辞。 “叶真人的忠心,我是懂得的,但是朝堂之上的人未必懂得,真人目前的处境……堪忧啊!” “所以我想要和真人做个交易,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叶仙卿看向了李轼:“哦?” “还请世子指点。” 李轼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再过些时日,便是千秋节,圣人八十岁寿辰。” “真人哪怕献上了真龙丹,也不过功过相抵,得些嘉奖。” “但是若是由我父王奉上这仙丹为圣人贺,意义则完全不一样了。” “当然,事过之后,我齐王府必有厚报。” “真人将来就是入主天阙台做一做那观星令,也犹未可知。” “如何?” 叶仙卿求的是富贵荣华,更想要的是权势地位。 然而那天阙台观星令的位置,这是他替大宣天子炼多少丹药,也触摸不到的东西。 他听完顿时屁股都一下子离开了椅子,但是又强忍着坐了下来,维持住了自己的高人风度。 眼睛闪烁了一番之后叶仙卿终于开口说道:“愿助世子一臂之力。” 李轼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意:“那真龙乃是古齐国的龙气所化,昔日被那顾若白抽出,锁在了锁龙井之下,如今虽然成了气候,但是依旧不能摆脱那锁龙之局,离不开这东海府。” “不知真人打算如何擒住这真龙?” 叶仙卿豪情万丈:“本真人和那白龙交过手,已经将那白龙打成重伤。” “其手上虽然有昔日剑仙顾若白留下的仙剑,那仙剑看样子也没有认其为主,因此那白龙绝不是本真人的对手。” “但是这白龙有天地之势相助,想要擒住它,却不是件易事。” 李轼这个时候提出:“我倒有一法。” 叶仙卿:“请世子指点。” 李轼:“锁龙井。” 叶仙卿皱起眉头:“数十年来不知道多少人寻找过这锁龙井,开始始终都没有人找到。” 世子李轼趁热打铁:“有一人肯定知道。” 叶仙卿:“谁?” 李轼答曰:“太玄上人!” “当年后齐将亡,后齐国师也就是古陀寺神僧珈蓝请了天剑阁剑主顾若白、长生观掌门太玄上人布置锁龙之局,便是由太玄上人寻龙观运,他不可能不知。” “而且他这次派了他的亲传弟子下山,定然是为了这锁龙之局而来。” 叶仙卿有些惊讶:“喔?太玄上人收了衣钵弟子?” 不过随后他又点了点头:“也是,其扬名已经是近百年前的事情了,哪怕是成就了鬼仙,肉身也差不多该腐朽了。” “也是时候该传下衣钵了。” 李轼点了点头:“太玄上人既然派了他弟子下山来插手这真龙化形之局,定然会将那锁龙之局告知于他。” 这个时候李轼面上显露出了为难之色:“不过这长生仙门和太玄上人,都不好惹啊!” 叶仙卿显然没有那么多顾忌:“太玄上人,好大的名头。” “大宣立鼎之时,天阙台的观星令霍仙人邀战九州十大仙门,将各仙门掌门一一击败,逼着他们立下誓言,一个甲子不得入世。” “如今观星令霍仙人如今还在,他太玄就不敢下山,世子不必为虑。” “几个长生观的后辈弟子,我替天子而来,拿着御赐的令牌。” “他们不想交,也得交。” 李轼端站起身来:“那就提前恭贺叶真人了。” 叶仙卿捻须而笑:“徐云,你去走一趟!” 一直站在叶仙卿身后一动未动好似木头一般的弟子突然站了出来:“是,师父。” 这徐云穿的是紫底白边交领袍,外面还罩着一层浅色薄衫。 一头柔顺的长发分成两边,其中一边隐隐遮挡住左眼,睫毛狭长,皮肤似雪。 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女子。 只不过还没等徐云走出门外,辫子僧拓跋浩和其师兄丹木立刻闯入了进来。 这二人来自于北戎,生性莽撞,连官话都说得夹生,根本不知道礼数为何物。 二人一进来,就看向了火头陀和齐王世子李轼,高呼道。 “世子,不好了。” “那王七郎带着人跑了。” 李轼大惊:“什么?” 其顿时怒上心头,想到那王七郎之前还一副我长生观还没怕过谁的嘴脸,好似多有底气一般,结果这还没到一个时辰就跑了。 这是将自己给耍的团团转啊。 火头陀怒目相视:“你们两个废物,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还不快给世子跪下请罪。” 两人立刻跪下:“请世子降罪。” 李轼坐下,长叹了一口气,看在火头陀的面子还有自己手上没有多少能人的份上,放过了这两人。 “算了算了。” “你们两个起来吧!” 叶仙卿见此状,却觉得正好是展现自己能力和作用的时候到了。 其既然有心攀附上齐王,当然得体现自己的重要性,还有力量。 “世子不必叹气,逃了便逃了,本真人另有他法。” “这真龙丹,定然能炼成。” 李轼借坡而下:“那就全依仗真人了。” 第二十章:半生藏锋无人识 古陀寺。 破屋陋瓦,流水滴答。 这已经不叫漏雨了,是开了天窗,然而这一处地方已然成了王七郎和陆长生的暂时最安全的容身之所。 王七郎盘坐在空荡荡的佛陀神台之上,学着佛陀道尊一般装模作样了半天,终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定。 “稍后我魂魄离体,可出不得半点意外。” 抱着刀坐在门口的陆长生头也没回,只看着外面的雨景:“我守着,出不了事。” 王七郎闭上眼睛,一手捻着一张自己印的往生钱。 此时他庆幸自己印的时候一丝不苟,如若偷奸耍滑出点问题,现在就报应在自己身上了。 “往生引渡。” “冥钱开路。” 纸钱无火自燃,纸钱随风而转,带着火焰环绕在王七郎的身周,就好像鬼火一般在跳动。 王七郎盘坐在神台之上,头颅瞬间低垂了下来,眼神无光。 就好像丢了魂一般。 阴神境和阳神境的魂魄是可以借用手段离体的,不过离体之后脱离了肉身支撑不了片刻,便会身死道消。 而且哪怕魂魄离体了,也提升不了战力,只有神魂和肉身之力相结合,才能对敌。 除了一些特殊情况,要不然魂魄离体只是自寻死道。 只有到了元神境界,有了法宝相护,这个时候才有了元神行走千里之外,但是依旧脱离不了肉身束缚。 王七郎感觉自己恍恍惚惚,行走在一片由清烟凝结而成的道路之上。 走走停停,他终于站稳住了身形。 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通天岭长生观的后殿之中,只不过他不是站在地上,而是站在那由三足香炉流淌出来的烟雾之中。 漂浮摇晃,身边烟雾旋转。 面前一白发白须的老者手持浮尘,坐在坐塌之上。 王七郎俯首而拜:“师父。” 太玄上人拂尘一甩:“你竟然能够想到用这往生引渡之法来见我,也算是个鬼才了。” “说吧!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王七郎将这两日发生之事告诉了太玄上人,包括自己用隐身术听到的,陆长生碰见真龙和后齐余孽,还有今日试探齐王世子和当机立断应变撤离之事。 “这齐王世子李轼野心勃勃欲要整合整个赤州修行势力,同时对我长生观虎视眈眈。” “他想要镇压真龙,定然是为了齐王争夺太子之位一事。” “而且那仙剑若是不得剑灵认可,无人可夺之事,徒儿思来想去,觉得那李轼不会不知,他依旧想要强夺那仙剑,定然有办法真正掌控仙剑。” “他的谋划若是真的成了,齐王有了太子之位,李轼拿到了仙剑。” “其势大成,必然会对我长生观下手。” 烟雾笼罩着少年道人的魂魄,他目光坚定的看向了老者。 “所以我想要留下。” 太玄上人听到这等消息,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表情:“你打算如何?” 王七郎想了一下:“目前还没有定策。” “但是真龙不可留在东海府,要不然东海府和我长生观不得安宁。” “仙剑也决然不能落在李轼手中,要不然到时候就是刺向我长生观的一柄利器。” 太玄上人这个时候看向了王七郎:“和齐王府相争,和叶仙卿相斗。” “你想过后果吗?” 王七郎一叩到底:“师父!” “您若是只是想静诵黄庭,咱们将山门一封便是清静自在。” “您是想要聚运成仙,那么就不得不争。” “不争,拿不下东海府的香火气运。” “而且,东海府的香火气运够吗?” “师父?” 王七郎前面说的话,太玄上人明显不在乎。 不过王七郎说的最后一句话,成为了影响太玄上人的关键因素。 太玄上人的鬼仙修行已经走到了尽头,想要更进一步成为神仙,就必然需要去争夺。 太玄上人和王七郎四目相对,他从其眼中看到了许多。 那是不甘平凡,搅动天下风云的目光。 太玄上人忽然想起他少年时候上山拜师的模样,从来不苟言笑的老道士终于发出了一声轻笑。 此刻他那笑容和王七郎重叠在了一起,一模一样。 “好!” “争,那就争个光芒万丈。” “争个惊天动地。” -——————— 天恒真人身形虽胖,但是此刻在后殿之中走来走去的速度却不慢。 其嗓门极大,发出愤怒的声音。 “什么时候,区区一个叶仙卿,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齐王世子,也敢招惹我长生观?” 他用力的一挥手,袍袖震响。 “当年那天剑阁剑主顾若白那杀才多厉害,到了我长生观也得低头。” “这才多少年,就没有人记得我们了。” “师兄,我看咱们不能再退了。” 太玄上人突然开口:“我准备去一趟昌京。” 天恒真人刚刚还气势汹汹,此刻听到太玄上人的话,却突然哑火了。 胖道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太玄上人:“师兄说的可是当真?” 太玄上人目光悠长,看向了殿外的云海和群山。 “当年霍山海邀战天下十大仙门,败尽天下,群仙束手。” “我十大仙门立下誓言,一甲子不得入世。” “算一算时日,如今刚好是一甲子过去了。” “霍山海肉身腐朽天人五衰,而我却今非昔比。” 太玄上人站起身来,那目光锐利如同剑芒,再非一垂垂老朽模样:“藏剑蓄锐数十载,是时候拿出来亮一亮了。” “霍山海的时代过去了,他证不了神仙,我来证。” “他!” “该挪一挪位置了。” 天恒真人有些激动,大叫了三声好:“好!好!好!” “师兄!” “这才是你啊!” “这,才是咱们长生仙门。” 太玄上人点了点头:“七郎这小子虽然还是太过稚嫩了一些,高看了那东海府内的魑魅魍魉,也小看了我长生观。” “不过他说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我。” “如今,是到了该争的时候了。” 天恒真人兴奋得脸上肥肉都在抖动,不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 “那七郎和长生师侄那边?” 太玄上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七郎此次应对得不错,他若是唯唯诺诺,我倒是不喜。” “他敢拔剑而起,才是真道人。” “我收的是仙人道种,不是废物。” 天恒真人听到太玄上人的话,胸中也也顿时生出豪情万丈。 “区区一个叶仙卿,一条未成气候的白龙,还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想翻江起浪?” “东海府胜负成败,无关大局。” “我们要的,是天下大势。”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的少年时一起纵横天下的岁月。 太玄上人最后说道:“此次就由他们俩去摆弄吧,你在一旁照看一些就是。” 说完这句话后他几步跨出后殿,一道光芒从通天岭上发出。 贯穿天地。 光芒冲上九天,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半生藏锋无人识,一朝出鞘天下寒。” “此去九天揽明月,不破天阙不得还。” 第二十一章:就没有什么正经人吗? 齐王府附近,隔着一条街的民间小院。 王七郎和陆长生两人撑屋顶的木头天窗,从里面探出脑袋看向了齐王府内部。 发现姜城内并没有大规模的搜索两人,他们便立刻从古陀寺那个遍地爬虫四处漏雨的鬼地方撤离,换做普通人打扮在齐王府周遭寻了个僻静不起眼的院子住了下来。 雨中午停了一段时间,不过看天色阴沉的情况,估计晚上还得接着下。 “叶仙卿住在东侧的一间院子里,一群女侍正在服侍他泡澡,他要求用极品的醒神香……” “火头陀正在训斥两个徒弟,还打了其中一人一巴掌……” 陆长生这法术甚是玄妙,因为所有消息都是由风带来的,因此没有神识波动。 哪怕是元神真人,只要不当面就难以看出异常。 王七郎一副本半仙算无遗策的表情:“如我所料的一般,这京城来的方士果然被那李轼借刀杀人,来对付我们来了。” “这李轼在我面前玩三十六计,哼哼。” 说着说着抬起左手来。 “班门~” “弄斧~” “还有昨天那个长得女里女气的弟子还跑到道观里布置了一番,想来个守株待兔,等着我们观中弟子悄悄回去探查的时候逮住我们。” “就这智商,也想逮住我们。” 这一次,他伸出了右手。 “白日~” “做梦~” 陆长生哪怕心里很佩服王七郎,但是他是绝对不会在嘴上说出半个字来的。 发现齐王府内暂时没有什么大动静,王七郎拍了拍陆长生的肩膀:“走!” “下去谈谈,接下来的计划。” 王七郎和陆长生从屋顶爬了下来,坐在了客厅的左右两侧。 王七郎端起茶壶给两人的茶杯各倒了一杯茶,陆长生没有喝,而是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而且就我们两个,能对付得了这叶仙卿和李轼?” 王七郎却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如同牛嚼牡丹。 放下茶杯后,他先是伸出两个手指,转着圈:“人嘛,想要做成一件事情很难,但是要让一件事情做不成,却很容易。” 他深处五指在面前捏成拳头:“咱们就盯着这里,然后找到机会就专门坏他们的事。” “只要他们办不成事,成不了事,就会焦头烂额。” “就分不出心来对付我们和长生观了,也不会去关注到我们借书聚运之事。” 王七郎虽然说得把握十足,但是从话语之中便知,他目前还没有定策。 但是陆长生却对他有着一股无名的信任感,嘴上说不出来,但是内心深处却相信面前这人真的能够对付得了那齐王府和元神真人。 “除了我们俩轮流盯着齐王府动静之外,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师父说了,借书聚运之事为重,只要我借书聚运的事情办好了,其他的事情我想怎么做,他不管。” “我负责晚上盯住齐王府,关注李轼和那叶仙卿的动向,白天抽空去安排这借书聚运之事。” “你负责白天,除此之外,我还有件事情要你去办。” 陆长生:“什么事情?” 王七郎凑近了一下,手肘撑在桌子上:“记得那个紫衣人吗?” 一说起此人,陆长生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杀气。 “那个后齐余孽?” 王七郎点头:“没错,记得当日他说过的话吗?他有办法能够追踪到真龙的位置。” “齐王李轼的目的是真龙与仙剑,叶仙卿的目的是真龙,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让他们得到真龙和仙剑。” “目前李轼和叶仙卿抓不住我们,就得抓这些后齐余孽。” “而听李轼之前的话,他应该已经在关注这些后齐余孽了。” “你有听风术,对于寻人方面有着很大的便利和优势。” “你抽空在城内多转转,肯定能够发现这些后齐余孽的踪迹。” “先找到那个紫衣人,这个人对接下来的局势是关键。” 陆长生疑惑:“师父不是应该知道锁龙之局吗?直接让山上的师叔下来放了这真龙拿到仙剑,不是更简单?” 王七郎摇头:“虽然不知道这李轼不靠谱的小道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师父说当年长生观之负责观运寻龙,最后的锁龙之局的布置,是顾若白将仙剑给了珈蓝神僧,最后由古陀寺布下锁龙之局,我长生观根本就没有参与。” 陆长生对于那紫衣人拼了命也要杀了他的事情依旧记忆犹新:“只要那紫衣人还在城内,我就能找到他。” 王七郎站起身来,手往脸上拉了一下。 面皮扯动,立刻就换了一副容貌。 “你先盯着齐王府那边,我就先出门了。” 陆长生问了一句:“去干什么?” 王七郎拿出自己的得意之作,将一本书卷握在手中:“卖书。” -——————— 觉浅书肆。 王七郎已经变成了一个三十许模样的书生,自信满满的坐在椅子上。 看着一旁捧着书卷苦读的掌柜的,等候着其慢慢翻阅,直到其放了下来。 王七郎立刻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赵掌柜,如何啊?” 书肆掌柜的看了一眼王七郎,先开口说了一句“写得还行。” 王七郎仿佛早就料到了,立刻起身准备商谈接下来的事情:“那……” 然而赵掌柜的又立刻接了一句:“不过啊!” “卖不出去。” 王七郎尴尬住了,又坐了回去:“为什么?” 书肆掌柜掀开帘子,将王七郎请到了里面。 “看见没有?这是姜城我和所有书肆卖得最好最好的书。” “这个才最好卖,也最能卖得动。” 他冲着王七郎摇头:“你那个,没人看。” 王七郎放眼看去,目光所及都是银瓶梅、灯草道人、白蒲团。 画面污秽,言辞粗鄙。 不堪入目啊! 王七郎目瞪口呆。 这个时候赵掌柜又接着说道:“就算没有这些,写些什么缠绵悱恻的男女纠葛啊!世家大族的爱恨情仇啊!也是有不少闺中小姐喜欢的。” “你这个,主角竟然是个猴子。” “哪里有人去看哟。” 王七郎义愤填膺、义正言辞。 “世风日下啊!” “人心不古啊!” “就没有什么正经人懂得欣赏什么叫做经典吗?” 赵掌柜又将王七郎从帘子内请了出来,指向了外面的书架。 “正经人谁买你这个,都买四书五经去了,学会了可是能参加科举的。” “你这个学会了有什么用?” “能成仙吗?” 王七郎被问得哑口无言。 将《西游记》贬低得一文不值,这个时候赵掌柜又骤然开口:“不过我个人倒是挺喜欢你这书的,我这里有一两银子,买你这一本闲暇的时候看一看……” 王七郎还没等对方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了。 第二十二章:三文钱你买不了上当 “什么猴子。” “我这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那些粗鄙之语不可描述的主角怎么比得上我孙大圣,孙大圣用的可是可大可小的如意金箍棒,打的都是风骚动人的女妖精。” 王七郎走在街上愤愤不平,像极了那种自命不凡自认怀才不遇的穷酸文人。 我堂堂西游记竟然比不上小黄文。 忍不了。 路过傍晚出来的面摊,闻着热气腾腾的香味,王七郎立刻坐了下来。 “店家,来碗面。” “再帮我包两个油饼和包子带回去。” 面摊老板立刻高喝了一声:“好勒,客官你稍候片刻。” 王七郎坐着等的时候,面摊边上的人也议论起了东海府中最为火热的时事。 “听说没有,前些日子东边有人看到一柄神剑在天上飞呢!“ “不少人还看见了仙剑后面跟着一条龙,据说是一条白龙,你们是没看见啊!光是头颅就比屋子还大,眼睛和磨盘一样。” “啧啧啧,我东海府这也算是灵应之地了,不光出神仙,还有神龙。” “我听说啊!这些日子天色不好,就是因为这龙王老爷心情不好……” “你说这龙是从海里来的还是江里来的。” 原来真龙化形仙剑出世之事,不仅仅影响到了东海府的齐王府、叶仙卿、后齐、长生观这些势力,连民间也闹得沸沸扬扬。 王七郎若有所思,这个时候店家捧着面碗放在了他面前。 “客官,好了。” 王七郎一边吃面,突然看到了对面空空荡荡无人问津的戏园子。 上面写着梅亭园三字,说是园实际是一座小楼,只不过看起来没有什么客人,格外冷清。 还不如对门的这个面摊热络。 他的若有所思,突然化为了主意。 ——————— 此刻园子的主人和戏班的班主正在门内朝着外面张望,看着台上奋力演出的戏角,还有落座稀稀落落的客人, 再望向门外人来人往却没有人往里面看一眼的景象,两人唉声叹气。 戏班主无奈摇头:“这戏票卖不出去,就这么几个看客,怎么维持得下去哦!” 梅亭园的主人最终狠下心来,看着戏班主恶狠狠的说道:“都是因为你们,这台上演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过两天再没有客人,我就只有另寻他法了。” 班主立刻急了,连忙上去想要向梅亭园的主人讨个情,但是对方扬长而去,丝毫没给他机会,看起来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了。 班主站在门口直跺脚,心中愈发焦急和不知所措,甚至蹲地掩面。 若是没有了梅亭园的园主支持,他这戏班上下这么多口人,接下来恐怕是难以生存了。 正当班主焦心之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班主可是为招揽不到客人烦扰,我倒是可以给班主出个主意。” 班主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中年文士站在了自己面前,气定自若,面色和善。 正是幻化了面容的王七郎。 班主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王七郎器宇不凡,顿时看重了三分。 “还请阁下……指点指点?” 王七郎丝毫没有客气,走入梅亭园内先是转了一圈。 然后他让人找来了一堆竹片,让他们锯成一段一段的同时在上面写上了“无”字,他则在其中几个上面写上了“一等、次等”的字样。 其将所有细竹片收入箱子,装了大半箱,摇起来哗哗作响。 他把箱子摆在了门口桌上,旁边竖一个高大的牌子,此刻园子里的所有人都疑惑的看着王七郎,不知道他在卖弄什么把戏。 “还请借班主的钱袋子一用。” 班主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钱袋子逃出来递给了他。 王七郎看了一下,里面有一些碎银子,还有一大袋铜钱。 他拿着钱袋子展开,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在一旁的牌子上写下了五个大字。 “看戏送银子。” 字大如斗。 这牌子立刻吸引得对面街上商铺摊位的不少人向着这边张望,甚至面摊上还有着端着面碗就过来了。 路边人也纷纷停下脚步,聚集在了梅亭园的门口前面指指点点。 “这是干什么?” “看戏送银子?” “只要看戏就送?” “哪里有这等好事?” 王七郎立刻指向了这个人:“诶,你说的不错,今天还就真的有这等好事,让你给碰上了。” 他举起手,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看这边,只要看三文钱就能来这木箱中抽一个竹片。” 然后他又将手引向了钱袋子,让众人看到里面的银钱,气氛愈发火热了三分。 “谁抽中了头奖,只要三文钱便能赢得银袋子。” “除此之外,还有大米、猪肉、盐袋、瓜果等等次奖,奖品丰富,保证让大家满意。” 不少人感觉有些意思,但是更多的人摇头。 见状,王七郎将嗓门提高了几分,。 “最最关键的来了。” “就算抽不中,大家也不白抽。” 这个时候门口有人问:“没抽中也有东西送?” 王七郎一拍桌子,指向人群。 “说得没错!” “没抽中也不白抽,大家可以进园子看戏。” 刚刚说话的那人连连点头:“这样的话,怎么都不亏啊!” 王七郎举手高呼:“三文钱,你买不了吃亏。” “三文钱,你买不了上当。” “三文钱,你不仅能抽大奖还能看大戏。” “诸位看官还不赶紧来试试手气。” 被王七郎这么一挑动,人群之中不少人都心动了,立刻有人站了出来。 “我来试试,抽不中也能进去看戏,不亏。” 有人第一个,自然更多的从众相随。 没有多久,原本冷冷清清的戏院立刻变得红红火火。 戏班主忙前忙后,立刻安排人登台开始演出。 这些人进来了之后赚的可不仅仅是票钱,还要吃食、瓜果、点心,有些人还要雅座包厢,看得好了还会给赏钱,这些有时加起来比戏票还要多。 最后忙得满头大汗的戏班主终于得空,来见后台坐着喝茶的王七郎:“多亏了您,您可是我整个戏班上下所有人的大恩人啊!” “您以后就是我胡家戏班的恩公了。” 王七郎却摇了摇头:“不过光是招揽来了客人,没有好戏去留住客人,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戏班还是得演好戏,才能打出名头,才能推出角来。” “有了名头和名角,才能立得住脚。” 戏班主看王七郎这模样,便知道他还有指点,心中喜不自胜:“恩公可有良策?” 王七郎没有说话,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书。 戏班主将信将疑的接过:“这难道是恩公所著之书?那我可得好好拜读。” 一盏茶之后,他粗略了看了小半本,之后连连赞叹。“写得好。” 不过他犹豫了之后看向了王七郎:“不过这书难以改成戏本,登上戏台啊!“ 王七郎点头,他拿出《西游记》只是为了引出后面的准备:“此书是我曾经所著之书,不过我最近又写了一本戏本,或许刚好可以解你这燃眉之急。” 胡班主连忙说道:“恩公有如此文采,写出来的戏本定然也是世间少有。” “敢问恩公,这是个什么故事?” 王七郎:“是个有爱恨情仇、妖魔鬼怪、才子佳人、恶霸豪强的故事。” “过两日便能写好,我带来给你。” 胡班主一听,顿时感觉靠谱了。 “只要恩公拿来,我立刻让戏班进行编排,而且放心,到时候会将恩公的名字放在最前面,该给的银子也定然不会少。” 王七郎一副高人风范:“看着给就行,看着给就行。” “我做此事完全是看班主你蹲在路上伤心难过,心中不忍,而不是为了钱财。” 王七郎达到了目的,便转身潇洒离去。 这个时候台上的其中一个戏角刚好穿着戏袍从后台走了出来:“班主,咱们今天可是碰上了高人了。” 胡班主看到人了,终于忍不住倾诉心中情绪:“恩公是个大善人啊。” 第二十三章:不要!不要! 夜里。 王七郎坐在齐王府的膳房屋顶,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笔在膝盖上的空白书册上泼墨挥毫。 这里能够看到齐王府的各处动静,而且位处核心。 一旦李轼召见某人,或者叶仙卿、火头陀、岚夕颜有什么动静,他便可以立刻发觉。 且这里十分隐蔽,虽然看着人来人往,但是来的都是齐王府的奴仆,他们是发现不了王七郎的踪迹的。 而叶仙卿、岚夕颜、火头陀之流,是绝对不会来这种庖厨之所的。 书册的最封页上写着三个字:“白龙传。” 这便是王七郎要写的戏本,这是摆明了要凑真龙出世的热度啊! 王七郎执笔持平,构思剧情,摇头晃脑。 “故事发生在阳州西子湖,孙悟空失去记忆转世成为凡人历经劫数,姓许名宣字汉文。” “唐僧则让自己的座下护法法海下凡,让其去渡孙悟空托世转劫。” “而在千年以前,孙悟空救过才刚刚修行的白素贞,千年后修成白龙的白素贞得知孙悟空转世下凡前来寻找孙悟空,法海岂能坐视自己的徒儿陷入情劫……” “白素贞用的是一把紫青仙剑,谁能够把紫青仙剑拔出来,谁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托世。” “在西子湖畔,一段缠绵悱恻……” 王七郎挥洒自如,一通乱写,丝毫不管其他人的感受,自认为高明。 “妙啊!” “紧贴时事,肯定能火。” “只要这白龙传能够演的好,风靡东海府,《西游记》也铁定能够跟着大卖。” “到时候将书摆在剧院门口卖,只要一炮打响,各地书肆肯定争相发卖。” 当然,这年头别指望其他书肆会给你钱。 卖你的书,那是给你脸。 没向你要钱就不错了,你还敢问书肆要钱。 王七郎还有后续计划:“到时候再请几个说书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给我讲西游记。” “再多请几个戏班,将这《白龙传》和《西游记》给我传到赤州各地,传到京城去。” 少年道人一口将鸡腿咬下:“这如果还不火,劳资就写一本孙大圣定身七仙女、唐和尚淫乱女儿国。” 白天还义正言辞说买书的都没有什么正经人的他,晚上思想境界就已经堕落得和那些写小黄文的同流合污了。 没办法,师命如山啊! 正在奋笔疾书的王七郎,突然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不要。” “不要。” 听到这种声音,王七郎耳朵贼尖,一下子就竖了起来,仔细倾听这声音究竟是从何处传来。 然后他立刻从屋顶翻下,出现在了一处墙头。 只看见一寂静无人的院子内,假山后两个人搂在一起。 二人看上去急不可耐,冲动至极, 再一细看,其中一个竟然是叶仙卿的弟子徐云。 而另一个是一穿着蓝衫的女子,长发盘在脑后垂向腰间,清丽之中带着一丝楚楚可怜。 女子有些抗拒和害怕,看向假山的另一边:“会被师父发现的。” 这徐云长相阴柔,性格却出乎预料的强势,女弟子龙如意那似拒还迎的抵抗,在其面前无力之力。 徐云紧紧的将龙如意抱在怀中:“如意,不用怕。” “我们不在昌京了,这里是长生观和齐王府的地界,师父在这里没有任何势力,这次是我们的机会。” “明天师父会让你出去采买,到时候就会有人来接你,一路将你送到阳州。” “师父只要找不到你,过段时间自然就不记得你了,再过些日子他会再收个女徒弟,你就真正的摆脱他的控制了。” “在那边,我都已经布置好了,你暂时安心在那里住下。” “等我安排好了这边,我便来找你。” 龙如意听完没有欢喜,反而更慌张了:“师父要是抓到我,会杀了我的。” 徐云眉眼柔情:“一切听我的就好了。” 两人又腻在了一起,不过这个时候天上骤然响起一声雷霆。 “轰隆!” 二人立刻惊醒,看了看左右,整理了一下衣衫便退去了。 王七郎看着天上淅淅落下的雨滴,将油纸伞缓缓撑起。 “靠!” “又下雨。” ————————— 书房之内,烛火通明。 李轼静坐在主位之上,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威严和气度。 叶仙卿坐在左侧,正在把玩着一件玉壶,爱不释手。 “真人如此喜欢,便带回去吧!”李轼看叶仙卿如此喜欢这玉壶,便赠予了他。 “此壶实在精美,多谢世子美意了。”叶仙卿倒是不客气。 火头陀站在一旁,拿出了一副画像。 “叶真人,此人名为单晟,乃是后齐末帝太子之孙。” “当年那后齐国祚被我大宣所灭,齐末帝的太子被古陀寺妖僧从东海府救出,多年来一直在赤州密谋复国,反我大宣。” “十年前此贼作乱,被齐王所诛后,如今后齐余孽,也就剩下这单晟了。” “不过这些日子,这些后齐余孽又死灰复燃,应该就是冲着这真龙而来的。” 齐王昔日被封到东海府,便是为了镇压这些后齐余孽,自然是对他们最为了解之人。 叶仙卿颇为高傲,连话都不想和火头陀说,而是看向了李轼。 “世子,可有这后齐余孽有关之物?” 李轼:“真人既然说了,我昨日便已经派人去寻了。” 火头陀的弟子拓跋浩立刻捧着一件绣包送了上来,上面还刻着平安的二字,内里装的是一束头发。 这是赤州之地孩童常带在脖子上的护身符。 叶仙卿拿起了此物:“我有一法,可借物寻人,不过必须在近距离之内,世子说此人就在东海府,那我就试一试。” 李轼点头:“真人若是需要人手,尽管开口。” 叶仙卿告辞之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边泡着脚,一边心中想着该如何寻这单晟:“便让徐云去办。” 龙如意正在位叶仙卿擦脚,心不在焉,突然打翻了盆子。 “哐当!” 龙如意一下子吓得心都要跳出口来了,头低得死死的,不敢看叶仙卿:“师父,我立刻去换一盆水来。” 叶仙卿低下头来,立刻看到龙如意心虚慌张,害怕不已的神色。 这等元神真人,可观水中三千虫,可窥阴阳两行界,他立刻察觉出了龙如意不正常。 “你慌什么?” “怕我?” 叶仙卿将龙如意搂了起来,仔细的盯着她的眼睛。 “不对~” “你是怕我发现了什么?” “你有事情瞒着我?” 这龙如意虽然名为叶仙卿的弟子,实则只是其手的一个玩物,并不通修行。 叶仙卿目光绽放出白光,龙如意在叶仙卿强壮宽阔的臂膀下瑟瑟发抖。 “是你自己说呢?” “还是我让你说呢?” 第二十四章:我赌你…… 徐云快步进入院门,穿过长廊一路朝着叶仙卿的住所而去, “师父。” “匆匆召徒儿……” 进门之后,他却愣住了。 叶仙卿坐在床榻之上,披头散发,他一只手抓着龙如意的头发,一双眼睛通红的瞪着徐云,额头青筋暴起。 其纵情声色之时放浪形骸,暴怒之时也犹如一头猛虎喜怒显于色。 龙如意跪在床下,看着徐云不断摇头。 “我害怕……我害怕……所以就……” 徐云愣神之后,没有慌张,没有愤怒,也没有辩解。 只是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跪了下来,叩头在地, 叶仙卿快步从床榻之上走下走,佝着腰看着跪在地上的徒弟,声音沙哑。 “徐云,我的乖徒儿啊。” “你想要带着这个女人去哪?” 元神真人大多都会收一个徒弟,在自己元神出窍之时,让其守护自己肉身。 这个弟子对于他们来说,可以说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是生死相托衣钵相继之人。 徐云对于叶仙卿来说,同样如此。 他不在乎龙如意想逃,更不在乎这样一个凡人女子的想法,但是他完全接受不了徐云的背叛。 而此刻跪在地上的徐云也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叶仙卿便不会再信任他了。 他更知道,叶仙卿此刻心中是何等愤怒。 他思索了一番之后,跪着直起身来。 “不关她的事,是我找上她的,我逼她的。” 叶真人听完这句话,怒然抬起手。 然而那手扬在半空半天没有甩下去,然后反手一巴掌甩在了身后的龙如意的脸上。 “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就为了这么一个贱女人。” “你的向道之心呢?我从小教你教到大的话,都教到狗身上去了吗。” 叶仙卿佝着腰,散发的头发都披到徐云的肩上了,徐云甚至能够感受到叶仙卿的肩膀都在随着愤怒而颤抖。 徐云咬着牙齿,最后还是说出了口:“师父,看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把她给我吧!” “我别无所求。” 叶仙卿听到这句话直接被气笑了,其直起身子来笑得不可遏制。 “呃哈哈哈哈哈哈啊~” “哈哈哈哈哈哈~” “看在你跟我这么多年的份上?这么说来是我欠你的了?” “是我叶仙卿欠你徐云的了?” “我与你锦衣玉食,传你大道法门,授你长生机缘,给你荣华富贵。” 他笑声化为惊怒,死死的盯着徐云,眼白里都能够透出血丝来。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要东西。” “你有什么资格。” “说啊!你有什么资格?” 徐云叩首,只是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叶仙卿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上下都在发颤,脖子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他倒退了两步,坐在了床上,才将这口气吐了出来。 寂静无声。 徐云跪在地上,龙如意连啜泣都不敢发出声来。 良久之后,叶仙卿才发出了一声轻笑:“呵呵~”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他看向了徐云:“你之前不是说只要找到后齐宗室子弟,以其血为祭,就能找到真龙吗?” “去!” “把那后齐宗室余孽抓到我面前,我就把她给你。” ————————— 雨下得很大。 徐云恍恍惚惚的踏出齐王府,站在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上。 他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向哪边走,又该去何处寻那后齐余孽单晟。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要东西。” 师父狰狞的面孔,还有龙如意害怕的啜泣依旧在面前闪烁,让他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拳头。 “轰隆!” 雷声将徐云惊醒,他此刻才发觉自己已经浑身被雨淋湿透了。 “你以为抓住了单晟,就能带着龙如意远走高飞了吗?” 黑暗里传来了话语,就在不远处。 “谁?” 徐云立刻依照声音扭头看了过去,雨水中的街道站着一个打着油纸伞的人,看不清样貌。 然而对方一步踏出,影子消散在了雨中,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距离如此之近,徐云依旧看不清对方相貌。 他手中的青色长鞭挥舞了出去,一道道锋刃割裂雨幕,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那影子在风刃和长鞭下消散,徐云脸上已经彻底变了颜色。 幻术? 不对,不是幻术。 他在哪,怎么可找不到任何踪迹? 再高明的幻术最终也不过只是虚妄,再厉害的隐身神通也总能让人察觉到蛛丝马迹,但是当二者融为一体的时候,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虚与实的结合,足以让王七郎将徐云玩弄于股掌之间。 正当徐云四处寻找对方的踪迹的时候,淋在他身上的雨停下了。 因为,一把伞遮挡住了水幕。 与此同时,一张手掌搭在了他的肩头。 徐云已经吓得手都在打颤,那种生死和命运被别人握在手上的感觉让他不能动弹。 这到底是什么法术?还是境界已经高到他无法感应。 元神? 那人手搭在徐云的肩头,就好像至交好友一般的贴近他,在他的耳边开口说道:“你可真是天真,还是不敢去想?” “你以为你只是问叶仙卿要一个女人?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不。” 徐云再度转身,身后那影子如同云雾一般消散。 “这不是一个女人的问题,而是你背叛了叶仙卿。” 对方不断的从他视线死角走出,徐云怎么转身都无法抓住对方,而对方的声音却不断在身畔响起。 “你是掌握了叶仙卿最多秘密的人,还继承了他的方仙道炼丹术,他会放你走?” “他不敢再用你,他也不能放你走。” “你说他该怎么做?” 那声音犹如天魔的低语,将徐云不敢想的东西撕开展露在他的面前。 对方丝毫没有留情,淡淡的在徐云耳边说出了让他如遭雷击的一句话:“他想要你死。” “至于你死之后,你猜猜龙如意会如何?” 徐云听到前一句的时候还只是身体僵直,而后一句直接让那个他暴怒转身,又是一鞭子甩了过去:“住口!” “住口!” “住口!” “他是我师父,他怎么可能想要我死?” “你到底是谁?给我出来。” 然而这个时候,对方再度消失。 徐云不断转身,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好像想要将自己的无力和愤怒全部施展出来。 随着挥舞着鞭子不断转身,他同时感觉天旋地转,头脑发懵。 等到他停下来的时候,对方又骤然站在了他面前。 依旧打着伞,依旧是那一副藏在伞下半露的微笑嘴巴。 在徐云看来,犹如传说之中的天魔主。 “重要么?” “我可是你目前能抓住的救命稻草,难道不想尝试着抓住一下?” “你不想救自己,难道还不想救龙如意吗?” 徐云不断的喘着气:“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撑着伞站在雨中的身影:“我和你打个赌,我替你找到单晟,就赌……” “叶仙卿会不会对你下手。” “赌注是什么?”徐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表示他已经动摇了,他比王七郎更清楚,叶仙卿是个什么样的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打着伞的身影嘴角咧开成一个弧度,说完这句话他便消失在了徐云面前。 徐云看着对方身形几个闪烁,消失在了石板街上。 第二十五章:都在算计 姜城一更三点入夜之后敲响暮鼓,全城实行宵禁。 但是只有主干大道之上有人巡逻,坊市小道之间无人盘查,因此夜间街上也并不是完全无人,酒肆柳巷之中,依旧歌舞升平。 陆长生穿梭在各个坊市之间,每到一处便寻找高处,施展听风术。 他蹲在一处古塔之上,闭上了眼睛。 掌心幻术浮现出一个紫衣面具人影,风掠过空中带来的讯息不断的和他掌心的人影匹配, 但是姜城是个大城,他这种方法根本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找到人的。 不过陆长生也不是真正的大海捞针,那一日紫衣人虽然是换了好几个方向撤离的,但是最后给他的感觉是向西边去的,于是他首选的便是城西。 一连搜寻了几座坊市,天开始下起雨来。 再加上实在是有些晚了,陆长生便准备先回去,明日再来搜寻。 只不过从大道撤离的时候,陆长生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城中已然进入了宵禁,但是对方却行走在大道之上。 空荡荡的大道之上一个披着血红色斗篷的人影在行走,极为显眼。 仔细查探,更发现不对劲。 对方几步便跨越了数百米距离,从街道的这一头,出现在了另一头。 更可怕的是,地上没有影子。 缩地成寸,立地无影。 陆长生眼神一缩:“元神!” “叶仙卿?” 陆长生又感觉不像,他立刻跟了上去。 当陆长生远隔着几条街的距离,悄悄跟上来的时候,那披着斗篷的人影突然停下了脚步。 对方好像发现了什么,但是笑了笑没有任何动作。 西市,天行当铺。 后院亮着灯光,单晟正在阅览一本古册,他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门外。 “姐姐,你怎么来了?” 一道身影直接穿过了只有一条缝隙的大门,犹如鬼魅一般站在了屋内。 “原本只是来看看你伤怎么样了,没想到将长生观的道士也给引过来了。” 来人发出了声音,正是顾紫衣。 单晟看向了外面:“姐姐要将他们引过来,杀了他们?” 顾紫衣完全没有将陆长生放在眼里:“不,杀他们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不过我们刚好可以利用他们,将你在这的消息散发出来,到时候你趁机将锁龙之局抛出去。” “我们不能等着他们动起来,得让他们按照我们定好的方向动起来。” 单晟立刻认真了起来:“姐姐想怎么办?” 顾紫衣吩咐道:“一是引李轼上钩,让他认为锁龙局是他凭借自己实力得到的,是从你手中抢来的。” “二则逼迫那白龙妥协,这白龙高傲如此,便是因为现在还没有人找到锁龙之局。” “到时候锁龙之局泄露了出来,李轼、叶仙卿、长生观一同盯上它,而只有我们可以打开锁龙井,由不得它不向我们低头。” “那时,我们让它做什么,它就得做什么。” 雨夜里。 陆长生跟在顾紫衣的身后,根本不敢考得过近。 良久之后才悄悄摸摸的靠近长定坊,直到天亮之前,终于找到了紫衣人单晟。 “原来躲在这。” 陆长生在远处看了一眼天行当铺,不敢再靠近和久留,确定了地方之后便迅速退去。 然而其却不知道,一道巴掌大小的血色纸人却紧随其后,跟着他的脚步一同穿梭在姜城的城墙屋顶之上。 然后,刚刚到达主干大道,突然平地一声剑鸣。 那纸人飘摇在风雨中,一柄利剑穿透符纸,将那纸人穿透钉住在地上。 纸人之上的力量散去,迅速燃烧成灰,那火焰连雨水都打湿不熄。 这一举动,就好像捅了马蜂窝一样。 瞬间成百上千的纸人从远处冲出,沿着各个屋顶飘舞,掠过街道。 但是,不仅仅没有找到灭杀纸人的身影,更连原本跟着的路长生也丢了。 寻找良久,这些纸人不甘心的盘旋在天空,最终还是散去。 隔着几条街的一处角落,两道身影从黑暗之中走出。 陆长生:“你怎么突然来了?” 话出口的时候他却又立刻想明白了,天都快亮了,王七郎这是担心他出事来寻他来了。 王七郎当然不会将这事情说出口,而是装模作样的对着剑尖吹了一口,仿佛想要将上面的灰烬吹干净。 然后他帅气的将剑插回了剑鞘,竖起两根手指摇了摇。 “长生师弟,你这不行啊!” “让你出门找个人,天都快亮了,你找了个纸人回来?” “你想要纸人早说嘛,明天一早我就去扎纸铺子,给你烧八个美姬妾。” “燕瘦环肥,高挑玲珑,想要啥有啥……” 陆长生懒得理会王七郎的调侃,只说了一句就打断了王七郎的喋喋不休:“我找到了紫衣人。” 王七郎扭头看向路长生:“说说。” “怎么找到的?” 陆长生说完之后,王七郎听完摇了摇头, “元神真人的手段若非神通,难以瞒得过他们,你若是待着不动,他或许不会察觉你,你跟了他一路了,他会看不到你?” 陆长生皱起了眉头:“你是说,他是故意带着我去的城西?” 王七郎也不能确定:“反正要么他早就发现你了,要么你是他祖宗。” “要不然怎么还给你烧个纸人过来了。” 王七郎拍着陆长生的肩膀揶揄道:“这大礼,一般人还真受不起。” 调笑完了陆长生,王七郎也认真了起来。 “不论如何看,这西市天行当铺是个大坑。” “不过对我们来说刚刚好,将紫衣人的位置泄露给徐云,让他和叶仙卿去趟这个大坑。” 陆长生皱起了眉头:“我们不是阻止叶仙卿和李轼找到真龙和仙剑么?这样岂不是帮了他们?” 王七郎举着伞缓缓前行,在雨中有着一种闲庭漫步的自信感:“真龙要出世,我们挡得住吗?” “仙剑要择主,我们挡得住吗?” “齐王府背靠着朝廷,要给天子炼丹,我们挡得住吗?” 陆长生一阵默然:“哪怕挡得住,接下来大宣王朝估计也会容不下我们。” 王七郎接着说道:“当车轮滚滚而下的时候,我们螳臂当车是自寻苦头,哪怕拼尽全力成了,也是两败俱伤。” 说到这里他话语一转:“但是我们只要登上车子,然后从内部把他的杠子给咬断,他们就得车毁人亡。” 陆长生眼神一亮:“你终于有定计了?” 之前王七郎虽然打定主意要对付齐王府和叶仙卿,但是却一直都是在观望,还没有真正的计策出来。 没想到观望和收集信息几日之后,王七郎就已经有了计策。 王七郎点了点头:“夜里刚刚有了定计,我们不阻止齐王府和叶仙卿炼丹,毕竟我们两个这小胳膊小腿的,要和齐王府和叶仙卿掰腕子,那不是厕所里点灯笼——找死么?” “他们要寻龙,就让他们寻。” “他们要夺剑,就让他们夺。” “他们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炼出真龙丹讨好天子,到时候齐王便是太子,将要继承大统之人。” “叶仙卿攀附上了齐王府,荣华富贵有望。” “李轼权势无两,还有了仙剑,到时候一统赤州势力,地位稳固如泰山。” 王七郎脸上这个时候露出玩味的笑容,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好,不过……” “若是齐王府献给圣人天子的真龙丹有问题,你说会怎么样?” 陆长生瞳孔一缩:“真龙丹由叶仙卿亲自炼制,岂会出问题?” “就算出了问题,叶仙卿和李轼会看不出来?就这样傻愣愣的送呈天子?” 王七郎眉头扬起:“所以夜里我已经找到了徐云,他继承了叶仙卿的炼丹术,知道叶仙卿所有的秘密。” “而且,他还有致命的弱点,以及和叶仙卿化不开的矛盾。” “他。” “将是我们入局的棋子。” 陆长生看着王七郎,突然浑身上下打了个冷颤。 虽然王七郎不过只是一个初入修行之门的修士,年龄还未及弱冠。 但是此刻他的所作所为,足以让所有人感觉到胆寒。 第二十六章:替死符 笑脸道士将伞挂在了墙上,疾步走入大堂。 他小心翼翼的将一个匣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缓缓打开。 “吧嗒!” 匣子正是师父太玄上人下山的时候留给他的,王七郎也觉得终于到了应该动用的时候了。 冷面桃花眼朝着匣子里看去,没有金光万丈,没有神异浮现。 盒子里是几张纸符,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只是那墨纹,看久了让人感觉头晕眼花。 陆长生却认出了放在最上面的纸符:“替死符,这可是能够让人替死逃生的符箓,价值抵得上一件上等法器,毕竟这可是能救命的东西。” “你当真舍得?” 王七郎将那替死符取了出来,夹在双指尖扬了扬。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这一张符对于我们来说是替死符,对于某些人来说……” “是催命符。” ————————— 满城风雨。 后齐余孽重现,东海府连续多日四处都在搜索逆贼乱党,姜城内一大批僧人被抓,隐匿在城中的不少门派修士、散修、江湖术士纷纷被拿下。 东海府大至占据山川大河的大小门派,小至一方道观寺庙,甚至江湖术士都纷纷被列册造籍。 没有道碟和文书,便不可传道和行走。 齐王府展现了其霸道至极的一面,还有野心勃勃,借着扫清缉拿后齐余孽的理由,对着东海府内的大大小小修行势力下手,想要将其整合。 “围起来!” “围起来!” “一个也不准放走。” 大批甲士包围一座宅院,更有弓弩手对准大门。 火头陀的大弟子丹木带领着甲士走在前头,这是个光头大汉,但是却又没有剃成精光,而是留了一层青皮。 “照神鉴!” “起!” 一道火光冲上了大宅之上,绽放出耀眼光芒照落在宅院之中。 这件法器是火头陀的法器,乃是北戎一件赫赫有名的宝物,能够定住人的魂魄,阴神境界的大多数法术在这件法器之下,皆会失效。 至于凡人,一旦被神光照住,更是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据说是仿照元神真人的力量而制,颇具盛名。 有一人身轻如燕想要越墙逃走,但是刚到半空便被弩箭射了下来,发出一声惨叫。 一阵鸡飞狗跳和打斗之后,最终从里面抓出了三个藏匿在内的修士,还有十余个武艺精湛的好手如同死尸一般被抬了出来。 披着铠甲的精锐士卒将三个修士羁押到门外,拓跋浩、丹木二人让开,穿着打扮精致如同贵公子的徐云走上前来。 徐云上前抓住一人的头发提了起来,一指点在了对方眉心,眼中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 三人不过就是初入修行之门,资质只能勉强开了阴神色识的江湖术士,也就是使出两手障眼法糊弄一下乡野愚夫的水准。 丹木看着徐云的法力照出对方的神魂:“不是古陀寺的弟子,修的也并非古陀寺的法门。” 拓跋浩吐了口痰:“看起来又找到了几条杂鱼。” 后齐余孽其中为首的当然是后齐帝室后裔单晟,其中修士大多数人是昔日古陀寺留下来的些许弟子,势力成员则多是昔日后齐的不少世家大族后裔。 这些人与大宣王朝是死仇,要么门派亡于大宣之手,要么九族被大宣所诛。 而面前这三人,明显既不属于古陀寺弟子,也不是什么后齐世家大族的后裔。 就算被抓到了,也难以挖出什么线索,更别说抓到单晟了。 不过找了多日没有任何线索,徐云不想放弃任何可能性。 他伸出手:“迷神香。” 立刻有人将香烛送了上来。 徐云祭起迷神香,双手夹住线香,点燃之后对着香雾一吹。 就看见三人的魂魄立刻被这白雾笼罩,眼神呆滞,如同丢了魂魄。 有问必答,无需严刑逼供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知说得一干二净。 但是最终依旧没能找到单晟的下落,甚至其说出的几个地址和人名,等到他们赶过去的时候也是扑了个空。 徐云心焦不已,赶回齐王府正欲另寻他法。 刚刚坐下,他便坐立不安的站起来。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后,端起还没送到嘴巴上,就放了下来。 然而回过头来的时候,敞开的门口还是空无一物,此刻放着一把伞。 一把让徐云熟悉至极的油纸伞。 徐云立刻心头一个激灵,快速转身看向四周。 桌子此刻上多处了两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人在西市天行当铺。” 油纸伞的主人没有说什么人在西市天行当铺,徐云一看便知道其说的定然是后齐帝室后裔单晟。 徐云掀开上一张纸,下一张纸上夹着一张宝符,一旁写着三个字。 “替死符。” 依旧是简单的话语,没有前言后意,足以让其他人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放这替死符是何意。 但是徐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油纸伞的的主人和他打了一个赌约,对方赌的便是叶仙卿会杀了他。 犹豫了一番,他还是拿在了手上,随后徐云立刻出门转道朝着叶仙卿的住所而来。 进入大院之中之后他就看到了龙如意,对方穿着单薄的素衣正在打扫着走廊,脸上的伤痕还未曾退却。 两人对视一眼,龙如意立刻低下了头,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脸上的伤,更害怕此处的主人看到她和徐云相见。 徐云眼中露出一抹温柔,但是脚步却没有停,穿过长廊来到了院中小亭前。 叶仙卿正在亭中饮酒,搂着两个齐王府的舞姬。 徐云上前跪在了亭子阶梯下:“师父,我已经找到那单晟下落了。” 叶仙卿依旧饮酒作乐不停:“那你还不速速前去把那单晟抓来,跑来见我做甚?” 徐云当然是有他的目的:“师父,我心无大志,您知道的。” “我不喜欢朝堂风云,更不喜欢修行界的烟雨。” “我只想带着如意回我的老家,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叶仙卿当然读出了徐云的意思,徐云这是担心自己不放他走。 他屏退了舞姬,走到了徐云面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说实话,师父对你很失望。” “但是你毕竟是我的徒弟,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师父还能怎么办?” “替师父办好这最后一件事,就过你想过的日子去吧!” 徐云重重的磕在地上:“我定然会将那单晟带回来。” 随后他一身轻松,快步离开了此地。 而叶仙卿一直默默的看着他。 骤然间,掌中的酒杯被他捏了个粉碎。 他一挥手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掀翻:“小畜生。” “老子养条狗都比你听话。” 第二十七章:本钱回来了 姜城,西市天行当铺。 天阴,雨歇。 单晟坐在桌前,背后是一副仙鹤飞天屏风。 那被王七郎斩断的臂膀,如今看上去已经完好如初,好似从未受过伤一般。 他执笔挥洒,几笔便勾勒出了轮廓,但是在画眉眼的时候,笔却停了下来。 执笔的手垂下,另一只手抚摸在画纸之上。 最终却依旧没有将画中人的相貌画出,而是将画纸取下,点燃放入火盆中,静静看着其燃烧成为灰烬。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动静。 门推开,两个人单膝跪地在外。 一人身穿黑衣,单膝跪地手中却杵着一根铁头棍;另一人穿着黑衣,腰间揣着两杆铜锤。 身形孔武有力,双目隐含神光,一看就知道不仅仅是武艺精湛,而且还是个修士。 “主人,他们来了。” 单晟便知道,顾紫衣所说的让所有人按照自己预想之中的动起来的时候到了。 他问道:“来的是谁?长生观的人?” 单晟的话语没有上位者和天潢贵胄的那种强势,反而格外温和,颇有种君子如玉的气度。 门外之人回答:“不,是齐王府的人。” “不仅仅叶仙卿的弟子徐云过来了,连一直守在李轼身边的火头陀也来了。” “除了七八位阴神境的修士,还有上百甲士和数十弓弩手,如今将当铺周围的各个街道锁死。” 这些甲士和弓弩手都是齐王府用来对付修士和江湖高手的,非一般兵卒可比。 单晟听完没有任何慌乱,而是说道。 “那长生观的王七郎果然和姐姐说的一般,心思比狐狸还精,跑得比兔子还快,他是不会入瓮了。” “按计划进行。”单晟转身将门重新关上。 他带上面具,披上紫袍。 袍上绣着白鹤,内衬的里衣上有着淡色的纹饰。 同时将一副看起来像是姜城地图的泛黄古卷展开,挂在了屏风之上。 此图正是昔日后齐末帝找到长生观、天剑阁、古陀寺布置下,舆图想要延续后齐国运的锁龙之局。 夜幕降临,看起来一切如常。 然而天行当铺的周围杀机沸腾,街道小巷之中人影重重,阻挡住人流进出。 路边的茶摊之上不少目光隐隐看向远处的当铺大门,而在对面酒楼之上,徐云和火头陀二人对面而坐。 随着一间间铺子打烊关门,徐云终于站起身来,走下了酒楼。 而布置在各处的人影也都动了起来,围向了天行当铺,将前后院子几间大屋围得水泄不通。 当铺里的人立刻发觉,赶紧堵上了大门,里里外外所有人拿出了刀剑甚至弓弩,一副拼死一搏的模样。 “不好!” “官兵杀来了。” “赶紧通知主人。” 火头陀甩手,将照神鉴架在了天上。 这一次照神鉴的范围可就大得多了,绽放出的神光也要亮得多,当铺的喧闹声嘎然而止,所有未通修行之人哪怕武艺再高强,也只能被定住魂魄任人宰割。 “杀!”外面等候的众士卒也早就将这一套配合训练得炉火纯青,看到照神鉴出来之后,立刻杀将进去。 只不过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他们迎面撞在了铁板之上。 “给我下来!”屋顶之上,声如惊雷。 一人影高高跃起,手中棍棒朝天而去。 看那模样,就好像猴子想要揽下天上的月亮一般可笑,按照其跃起的高度估计连照神鉴的影子都摸不着。 然而其手中那有着精致纹路的铁头棍棒,瞬间绽放出一个放大十倍的棍影,轰击在了照神鉴之上。 “铛~” 那声音,比山上敲钟的声音响十倍、百倍。 整个姜城都听得清清楚楚,西市更是不少人震得头晕目眩,捂住耳朵。 那人从屋顶月起,一棍就瞬间就将那悬浮在空中的照神鉴轰飞了出去。 火头陀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抬手想要收起照神鉴,因为飞出的距离太远,已经收不回来。 于此同时,那轰飞照神鉴的身影还有另一个人,朝着火头陀围攻过来,更是让他无法顾及照神鉴到底飞哪里去了。 一人手持棍棒,挥舞出的金色棍影,威势猛不可挡。 一人手持铜锤,犹如怒目罗汉,一锤砸下便是一道火红的影子。 二人如同金刚罗汉下凡,和火头陀手中托起的火龙斗在了一起。 火头陀也立刻认出了二人的手段:“金刚杵、罗汉锤。” “没想到古陀寺的护法传承如今还在。” 火头陀三师徒结成阵形,卷起漫天火影对住二人,宽阔的街道之上,立刻打成了一片废墟。 火头过处一片焦黑,棍锤扫过,便是大坑深洼。 大宅几座屋子庭院内外,厮杀声成片。 而徐云直接冲进了当铺深处,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这个时候,庭院里的一间屋子中的火光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他立刻冲过去,手一挥一阵狂风推开门,就看见屋内熊熊大火燃烧起,一人正急匆匆的将火油倒到房间的各个角落。 然而徐云目光掠过,却瞬间落在了那仙鹤飞天屏风之上,一条龙脉被钉住在城中,牢牢锁死在大地之下。 他立刻猜到了这是什么,呼吸骤然也变的火热了起来,眼中只剩下了那副图卷。 “拿到它!” “拿到它!” “拿到它师父便能够练成真龙丹,而我便能带着龙如意一起走,拿到它我便能偿还师父的恩情。” 相比于那个神秘不知来头的人,徐云内心最终还是更愿意去相信自己的师父叶仙卿,那个将自己从小养大,亦师亦父的男人。 徐云推门而来,单晟当然也发现了他。 单晟立刻挥手而起,道道冰凌席卷空中,朝着徐云攒射而来。 “呼!”徐云张开口,便是狂风呼啸而起。 狂风虽然不能破坏冰凌,但是却能够让冰凌偏离位置,失去作用。 与此同时徐云手中的青鞭甩出,准确的搭在了屏风之上,将那泛黄图卷扯了回来。 而单晟见状,立刻发出一声怒斥:“给我放下!” 仿佛如何都不能让这件宝物落到徐云的手中。 徐云愈发确定,此物肯定就是自己想象之中的记录锁龙之局的图卷。 他哪里肯放手,其紧紧抓住图卷,鞭子卷起甩出一条数米长的风刃,劈开了大火和屋顶。 二人斗在了一起。 ——————— 王七郎盘坐在西市的坊墙之上,拿出刚从街上买的肉饼,啃得那叫一个香。 陆长生傲然挺立,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二人远远看着天行当铺那边的情景。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起火了,起火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 突然间一道流光划过夜空,砸在了高墙之上,吓了两人一跳。 王七郎朝着地上看去,就看见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鉴落在地上,光芒渐熄。 二人目光对视,王七郎立刻跳了下去,捡起了地上的照神鉴,眉开眼笑。 “哟呵!” “我说啥,我说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你看,咱们这本钱回来得多快啊!” “这年头,做好人好事,还是有好报的。” 长生观的师叔说过,法器这种东西,也不像法宝那样还认主什么的,谁打上了烙印,谁就能用。 法宝就是有着贞节牌坊的坚贞烈女,法器就是勾栏里的窑姐,人尽可夫。 王七郎擦了擦铜鉴,看着眼巴巴的陆长生,他立刻大气的一挥手:“接着。” 陆长生抓住了铜鉴:“你不要?” 王七郎:“一件法器而已。” 陆长生正准备开口言谢,却不好意思说的时候,突然眼神凝重,扭头看向了天空。 天上有来者丝毫不遮掩的穿过,普通人发觉不了,太玄上人赐予的听风术立刻有了察觉:“叶仙卿来了。” 第二十八章:没有人可以背叛我 街道之上。 火头陀三师徒和古陀寺二雄打得天翻地覆。 火焰在他们的操控之下,散则成海,聚则成龙, 古陀寺的法术凌厉霸道,尤其是将法术和武艺相结合,更是将威力发挥到了极致,二雄如同开了无双一般,拥有横扫千军万夫莫挡之势。 里里外外,齐王府的人和后齐残党势力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天行当铺的深处。 大火冲天而起,驱散了多日以来的阴沉,耀眼夺目。 但是给城中带来的不是欢喜,而是恐慌。 徐云站在火海中央,身周形成风眼一眼的漩涡,将层层烈焰阻挡在外。 单晟站立之处,脚下冰晶层层散开,火焰随之而灭。 二人一番激烈交战,不仅仅将屋子给打塌了,更是将大半个铺子和宅院点燃。 徐云抓着泛黄图卷,哪怕在如此激烈的打斗和熊熊大火的环境之中,其依旧维持着风度翩翩。 “单晟,你不过是阴神开闻识的境界,仗着一件法器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束手就擒吧!说不得还能有条活路。” 他这是想捉活的。 而单晟就明显显得年轻气盛了许多,哪怕带着面具也遮挡不住那一股不稳重的稚嫩。 “哼!” “你今日别想带着我的东西走出这里。” 徐云不明白对方明知道不可敌,甚至叶仙卿随时都可能赶到的情况下还如此有底气。 不过他丝毫不客气的动手了,他不仅仅要拿到锁龙图,还要将单晟亲手抓到叶仙卿的面前。 徐云鞭子扬起,响起如同哨子一般绵长的声音,不像长鞭反而像是一柄长达数米的钢刀,所过之处割断一切。 他手中的不是法器,而是神兵。 神兵只能让修士的法术加持在其上,增幅和延长修士的法术距离、范围、强度,修士所持多为此物。 而法器不仅仅能够让人多出一种强横的法术、更多的变化,还能够样阴神境拥有阳神的力量。 单晟虽然仗着法器之厉和徐云斗了个旗鼓相当,但是根本近不了徐云的身,未曾蜕变的阴神之力更是比不上逆阴转阳的阳神持久,更比不上对方的运转如意,逐渐落入下风。 单晟渐渐变得有些急了,章法更乱。 其掌化冰刀冰剑怎么也打不中徐云,于是停下脚步,一掌按在地面之上。 大地爆发出一道又一道冰柱,大范围的朝着徐云刺去。 “垂死挣扎。”徐云根本没有将其放在眼里,脚尖点着清风而去,步步踩在空中,躲过了这在地面绝对避不开的一击。 而且单晟如此耗费阴神之力,在徐云看来对方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下个回合便可以将其生擒活捉。 徐云绕开冰柱,同时空中折身一鞭子勾住了单晟的腰。 就此看来,单晟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若不是徐云没有杀意,此刻他已经分成两段。 徐云鞭子一甩,将其拉起丈许高,重重的摔在了墙壁之上。 单晟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但是那股死硬的疯狂劲却涌了上来。 “啊!” 他发出一声怒吼,一只手拍在了墙壁,以比砸下来更快的速度冲了出来,不管不顾的朝着徐云攻击而来。 抬手水汽寒意凝结,一柄冰剑出现在了他手中,刺向徐云。 “杂乱无章,不堪一击。”徐云面色高傲,摇了摇头。 徐云抬起一只手正准备将其击晕,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脱离师父的掌控,带着龙如意远走高飞,按照自己的意志和想法开始自己的人生。 “定!”天上突然传来了一声虚无缥缈的声音。 仿佛极远,但是却又清晰传递到耳旁。 徐云抬起的手骤然间停下,嘴上的微笑叶瞬间定格。 单晟携带着怒气的的冰剑穿透徐云的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整洁华丽的衣衫。 连单晟眼神都惊呆了,松开手快速退到了一边,仿佛也徐云如此轻易就中了自己这致命一击。 徐云看着没有看单晟,更没有看自己的伤势。 他嘴角渗出血的回过头,就看到天空两道身影踩着黄色的光芒落下,犹如天上仙降临人世间。 正是叶仙卿。 叶仙卿带着龙如意,身着宽衣大袍踩在了一片废墟之中。 “师父!” 徐云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耳畔再次浮现出了雨中那个打伞的身影,似笑非笑的对着自己说。 “他想要你死。” 他连连后退,靠在了院墙之上,胸前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最后无力的坐在了墙角。 “叶仙卿。”后齐势力的人纷纷抬头,刚准备逃离,就已经感觉无法动弹。 “叶真人到了。”齐王府的人惊喜不已,但是同时发现自己也不能动了。 这力量,和照神鉴极为相似,但是强了不知道多少。 不仅仅锐士和阴神境修士尽数被钉住,外面的火头陀和古陀寺二雄瞬间都感觉法术都运转不动,纷纷骇然的避让退开叶仙卿所在之地,才从那强大的照神之力重摆脱而出。 ————————— 黄云落下,真人步履及地。 叶仙卿紧紧搂着龙如意,朝着墙角下奄奄一息的徐云而来。 臂弯用力让龙如意紧贴着他,仿佛在宣示,这是属于他的东西。 师徒对视,叶仙卿低下了头。 悄悄在徐云耳边说:“这世上。” “没有人能背叛我。” 龙如意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徐云。 她在害怕,不仅仅害怕叶仙卿,也害怕徐云。 徐云看着龙如意,他仿佛在期盼对方柔情蜜意的看着自己,或者为自己将死而哭泣。 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恐惧。 这是一个如同柳絮一般脆弱且随风飘摇的女子。 不论叶仙卿还是徐云,本就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叶仙卿的欲、徐云的爱,都是他们强加给她的。 而龙如意,从来没有选择。 怯懦而盲从,等待着别人来安排她的人生,和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女子一般。 徐云眸子如水,最终还是化为了一笑。 “看来跟着我,还是别人,没有区别。” “这样也好,至少没有痛苦。” 他撑着一口气,将锁龙图拿了起来。“你让我做的,我做到了。” “我不欠你的了!” 然而他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叶仙卿。 第二十九章:修罗魔女 叶仙卿听到徐云的这句话,刚刚还志得意满的脸,瞬间晴天化为****,面孔都变形了。 “小畜生?” “都到了这一步,你还没有点滴悔改吗?” “我的恩情,你生生世世都还不完!” “还不完!” 他扬起手中的法剑,想要朝着徐云刺下去。 其喜怒无常的性格,此刻展露无遗。 然而面对叶仙卿暴怒的面孔,徐云这一次丝毫不畏惧,微笑而对。 漂亮如同女子一般的面孔惨白无色,眸子微微眨动,即将合上。 仿佛只要闭上,他和叶仙卿之间的师徒恩情、此生种种,都将一刀两断。 叶仙卿手中持着法剑,怒不可恶。 然而他发现他真的拿徐云没有任何办法了,拿这个小畜生没有任何办法了。 他左顾右盼,最后目光落在龙如意身上。 “你不是喜欢这个贱人吗?我让她下去陪你!” 叶仙卿仿佛找到了让这个小畜生最痛苦的办法。 一剑扬起,割开了龙如意的喉咙。 只剩下一口气的徐云,看到这一幕激动得想要挺身而起,口中喷出一股鲜血:“不要!” 然而话音未落,叶仙卿已经挥剑。 龙如意那清丽而怯怯的脸上,还挂着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就倒下趴在了徐云身上。 “呃……呃……” “嗬……嗬~” 徐云目眦欲裂,紧紧搂着龙如意,眼中流淌出热泪。 他想要做什么,却什么也做不到。 他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双目充满血丝的看着叶仙卿,嘴巴张开又合上,鲜血不断流淌而下。 最后垂下了手,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无人看到他身上贴着的一张宝符,闪烁出一道光芒。 而叶仙卿杀了龙如意,看着自己的亲传弟子徐云痛苦的哀嚎,在绝望之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仿佛将心中的那股愤怒和郁结彻底的抒发了出来。 他畅快的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却又化为了嚎啕大哭。 “小畜生。” “你这个小畜生啊!” “老子这些年,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银子和宝贝啊。” “全都打了水漂啊!” “全都打了水漂……” 一番无状癫狂,刚刚停了一下午的天空再度下起了雨。 雨滴落在叶仙卿的身上,也终于让他回过神来。 他不敢看徐云和龙如意,手中拿着锁龙图,看向了单晟。 单晟虽然和徐云斗了个旗鼓相当,但是他的力量来自于法器,和其他阴神境一般,被定住之后根本无法动弹。 “后齐没死绝的孽障,给我过来。” 叶仙卿一挥手,那单晟在叶仙卿的面前,就好像提线木偶一般。 然而,这个时候天空一道惊雷响起。 叶仙卿也感觉到了什么,瞬间化为了一道残影避让了开来,落在了一旁的屋顶之上。 一道道红色光芒从天而降,逼退了叶仙卿,卷走了单晟。 ——————— 西市天行当铺这边喊杀声震天,随着叶仙卿到来一切的走向更是跌宕起伏。 谁都没想道叶仙卿先是借刀杀人害死了自己的亲传弟子徐云,然后不分敌我慑住了在场之人的魂魄,紧接着又杀了自己的女徒弟龙如意。 这一系列操作,足以让人看傻了眼。 西市另一头,一直盯着这边的王七郎看得不断发出惊呼。 “哇!” “喔!” “啧!” “嘶!” 王七郎刚刚才吃完了肉饼,又从怀中掏出了干果,还没吃上两口,就忍不住拿出纸笔。 “年度苦情大戏啊!绝情的师父、痴情的弟子、娇柔的女徒弟三人之间的绝恋。” “记下来,记下来。” “这要在台上演出来,那还不得大火。” “写成本子也得大卖啊!” 陆长生则完全和王七郎不在一个调上。 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当王七郎以为他是不是要就这场景吟诗一首的时候,他结果说了一句。 “下雨了。” 随后他熟练的拿出了油纸伞。 伞架弹开,刚好在第一滴雨落下之前,遮挡在他和王七郎的头上。 水滴击打在油纸之上,发出一声脆响。 然而这个时候天空一道道红光纵横,坐着王七郎和陆长生立刻都站起身来,他们知道今天夜里的第二个主角正式登场了。 王七郎:“真正的狠角色来了。” 如同王七郎所说的一般,来者不善,一出场便是腥风血雨。 昏暗的天空,伴随着雨滴和雷霆,一道道血刺丛天而降,不仅仅逼退了叶仙卿卷走了单晟,也同时穿透了在场的所有人。 不论齐王府的人还是后齐复辟势力的人,统统被血刺贯穿,在眨眼之间就抽干了血液。 原地多出了一百余具恐怖的干尸,更可怕的是他们还保持着生前的姿态。 或互斗,或站立,或奔跑。 瞬间。 天行当铺所在之处,大街内外。 除了叶仙卿、单晟、火头陀、古陀寺二雄五人,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 刚刚还喊杀声震天的西市街道,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天空之中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缓缓落下,落在了天行当铺的屋墙之上,和叶仙卿对恃。 大火燃烧的七八间屋子和冲天火光,也在雨水的冲刷下,火势渐渐变小。 所有红光带着鲜血流淌向那血红色的斗篷,在红色的斗篷的后面着一条长长的血影。 独自和古陀寺二雄相斗的火头陀,扭头看见自己的两个徒弟被吸成了干尸,瞬间爆发出了一声狂吼。 “拓跋~” “丹木~” 他狂怒一击逼退了古陀寺双雄,冲到了天行当铺正大门的中央。 火头陀看着自己的弟子被突然而至的元神真人抽成了干尸,目光之中透露着痛不欲生。 他步履蹒跚的走上前,一把搂着两具干尸,嚎啕大哭。 最后望向了那站在高墙之上的红色斗篷,目光仇恨无比:“还我徒儿命来。” 其挥舞着手中犹如令牌一般却极为宽厚的神兵,卷起一道道火团朝着对方而去,自身也手持神兵朝着对方冲来。 然而那血斗篷站在高墙之上,看都没看火头陀一眼,斗篷扬起一角,化为了一道血刺穿透数十米,直接朝着火头陀而来。 火头陀匆忙将神兵挡在胸前,结果连神兵带人一同轰出了街道之外,砸入了对街的一座宅院之中。 就好像弹走了一只苍蝇。 火头陀生死不知,来者丝毫没有去看火头陀有没有死的意思。 来者杀死了在场所有人,仿佛只是冲着单晟而来,或者说是冲着真龙与仙剑而来。 叶仙卿看着来人,眼中开始时是疑惑,随后变得震惊不已:“修罗袍!” “你是血神教的圣女,修罗魔女姬红玉!” “八年前你没死!” 第三十章:赌约 来人缓缓抬起了头,法宝修罗袍笼罩在元神之上,看到的只有罩帽下血色的人影。 她开口语调更像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而不是一位凶名传遍天下的女魔头。 “叶仙卿。” “八年前我血神教教主如此信任你,花费巨大代价请你炼修罗血丹,结果你引着大宣的龙庭阴兵大军包围了我血神教的总坛。” “八年后,你为了这真龙之气和荣华富贵,连自己的徒弟都杀。” ”这八年来,你到底一点没变啊!” “还是……一样的无耻。” 那件血色斗篷名为修罗袍,是昔日血神教的镇教法宝,历代血神教教主历代相传, 八年前,血神教主最后一代教主姬红玉被大宣朝廷围剿,死于大军之中。 而血神教的修罗魔典、法宝修罗袍两件圣物却不知所踪,如今看来一切都落到了姬红玉的手上。 叶仙卿便是导火索之一,如今可以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叶仙卿哈哈大笑,张开了双臂。 宽大的衣袍滑落肩头,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当年老夫最遗憾的便是,没能亲手抓到你。” 他的嘴角抿起作贪婪之状,咽了口口水:“尝尝你这风华绝代的妖女的滋味。” 口中说着不堪入耳的言语,试图激怒姬红玉,叶仙卿视线之余却一直盯着单晟。 拿到锁龙图只能算是意外之喜,关键是抓到单晟。 世人皆知后齐当年设下锁龙之局,锁住赤州古齐龙脉,如果找到位置便能夺古齐和赤州之气运。 但是谁也不知道当年后齐有没有在锁龙之局中留下什么后手,抓到单晟不仅仅能够知道锁龙井的方位,更能够知道当年后齐布置锁龙之局的细节。 单晟比锁龙图更重要。 身穿修罗袍的魔女丝毫不以为意:“几年不见,怎么变得这么大口气呢?” “做到了,那就不叫口气大。” 叶仙卿话还没有说完,便展开了偷袭。 一道黄色光芒突然从修罗魔女的背后冲了出来,攻击向她的同时,黄色的神光也同时卷向了单晟。 其目的不是想要对付修罗魔女,而是试图夺走魔女手中的单晟。 魔女早就知道叶仙卿的无耻下作,哪里还会上当。 其瞬间卷起单晟化为一道血光冲入天际,同时留下一句:“呵呵~” 轻蔑之意表露无遗。 叶仙卿也丝毫不以为意,抬手拿黄色光芒落入手中,是一杆明黄色的小幡,正是其法宝黄天神幡。 他卷起黄幡追了上去,红色的光芒和红色的光芒纠缠在一起,一瞬间便交手了百余次。 天空之中大雨被蒸发,二人在雷霆之中穿梭,破开乌云屏障。 各种法术轮番施展撞击在一起,如同各色烟花一般绽放。 这场面可比刚刚什么数百甲士、弓弩手和江湖好手对决,什么阴神和阳神的法术对抗,场面大了不知道多少。 整个姜城之人抬头都能够看到二人的法力神通,还有那穿梭乌云于雷霆共舞的身影。 不少城中百姓,甚至将天上的两位元神真人当成神佛来朝拜。 二人争雄于天,凡人只能仰望。 这便是元神真人。 ————— 西市,天行当铺。 大火逐渐熄灭,留下了一地的断壁残垣。 内外遍地尸骸,死状恐怖狰狞。 雨水从天而降绵绵不休的流淌,最终在坑坑洼洼之中汇聚,形成遍地泥泞。 齐王府的大部分修士要么刚刚死在了这里,要么重伤或者逃之夭夭,哪里有人还敢靠近这里。 而且李轼那边也在等待着叶仙卿和姬红玉分出胜负,哪还有心思惦记着这里。 不过片刻之间,这里便从焦点成为了遗忘之地。 远处那倒在墙角之上死去的男女尸体上,男子尸体上一张符箓突然动了,飞了起来。 一道金光照在尸体上,尸体上的伤势竟然不断扭转,好像倒退到了受伤之前的状态。 徐云胸口的贯穿伤瞬间消失,而纸符上多出了一个染血的豁口。 与此同时,徐云的手指头也一点点的动了起来。 纸符上的金光一点点散去,彻底失去了法力,风一吹,便朝着远处而去。 此刻,雨夜之中一只手伸出,抓住了这张失去了作用的替死符。 一个打着伞的身影出现在了天行当铺的废墟内。 徐云缓缓睁开了眼睛,却依旧躺着原地,紧紧搂着龙如意。 往日里如同翩翩公子注意风度的他,任由那雨水打湿,任由泥泞将衣衫染污。 姿势和他之前死去的时候一摸一样,好像他根本就没有活过来,躺在地上的依旧是一具死尸。 唯有那一双眼睛,闪烁中充满了死寂。 还有嘴唇,不断的抖动。 终于,他动了起来。 徐云看向怀中的龙如意,他缓慢的弯腰低头,用脸贴着她的脸,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他绝望的的仰起头,雨水打在他脸上。 他想要对着天空嘶嚎,然而张着嘴巴,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徐云就好像哑巴了一样,对着天空,极力的张大着嘴巴。 他的眼泪不断滑落脸颊,和雨水混合一起,半晌之后,他嘴巴之中终于发出了声音。 “叶仙卿……” “叶仙卿……” “你这个畜生~” “你没有心啊!” “你没有心啊!” 徐云完全没有姿态,就好像一个疯子一般抱着一具尸体,诅咒怒骂。 这个时候,脚步声响起。 “我说过叶仙卿要杀你,你不信。” 一个打着伞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院子内,徐云呆滞死寂的目光机械的扭了过去,就看到了这熟悉而又神秘的身影。 对方一边走一边开口:“我说过你死后,龙如意没有好下场,你坐以待毙。” “自己选择的结果,造成的结局,如今却在这哭号哀怨。” “徐云!” “你实在是不成样子。” 他就好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瞬间站了起来。 他抱着龙如意的尸体,跪倒在了水洼之中,溅起一地污泥。 “救救她!” “救救她!”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绝望咆哮,身体也跟着一起不断剧烈抖动,他想要叩头,却发现抱着尸体根本叩不下去, 他绝望的仰头看着对方,目光之中充满了祈求:“救救她~”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打着伞的人影身影遮挡在伞下,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如此说来,我和你的赌约,是我赢了。” 第三十一章:因果轮回经 徐云疯狂的点着头,打湿的长发也跟随着一起摆动:“你赢了,你赢了。” “全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有的,你都拿去,我没有的,我替你去拿。” 王七郎一步步走上前,袖子内部往生符燃烧而起。 他手拂过龙如意的尸体,一道朦胧的影子从尸体上浮起。 口中默念:“往生引渡,冥钱开路。” 冥冥之中,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无名之地的大门。 龙如意的魂魄就这样随着清烟,缓缓走入了其中,最后消失在了青烟之中。 徐云立刻知道了什么:“鬼仙。” 王七郎送走了龙如意的魂魄:“她肉身已经被叶仙卿彻底断了生机,没有救了。” “我会亲自送她去转世,投胎个好人家。” “这世不能称心,来世定能如意。” 投胎转世,哪怕对于鬼仙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王七郎依旧还是承诺了, 徐云脸上终于浮出了笑容:“如意,希望来世你不再任人摆布,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 “真正的……一生如意。” 他心甘情愿的闭上了眼睛。 王七郎将手放在他头顶上,太玄上人赐予他的神通之眼这一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照在了徐云身上。 “人世苦海百年渡。” “转世轮回一卷经。” 徐云体内所有的力量,血气、魂魄、阳神化为红、青、白三种光芒不断流淌往王七郎的眉心竖眼流淌,其身形也在一点点变得虚无和透明。 好像是要从这个人世间消失一般。 而王七郎身形也彻底被光芒掩盖,光芒之中王七郎问徐云:“你可还有什么遗憾?” 视叶仙卿若父,直到死还想着偿还他恩情的徐云。 真正将要消亡的时候,却闭着眼睛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替我……” “杀了叶仙卿。” 说完这句话,徐云的身影就好像泡沫一般散去。 王七郎却明白他的想法。 当他以命相偿,将锁龙图交给叶仙卿的时候。 从那一刻,他不再欠叶仙卿的。 接下来叶仙卿施加在他身上的。 得还。 徐云消失的同时,王七郎眉心的神通之眼,将一道道金色的力量传输到王七郎身上的每一块皮肤、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甚至每一个细胞。 眉心的一股股强大的力量扭转肉身,王七郎的身形不断变化。 骨骼拉长、血肉变化、五官蠕动。 最后,他竟然变成了徐云。 这不是幻术,更像是传说之中的变化之术。 紧接着他自己的魂魄被收入了眉心的神通之眼中,而徐云意志消散的阳神魂魄,却入驻了这具肉身之内。 王七郎不仅仅身躯变成了徐云的模样,连魂魄、记忆、法术都从徐云那里继承了过来。 他从内到外,都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徐云。 “徐云”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从怀中拿出了一面铜镜,对着自己骚包的照了照。 捋了捋那柔顺且打理得整整齐齐的长发。 狭长的眸子,柳叶眉。 白皙如雪的皮肤,温润而薄的嘴唇抿住微笑,不得不说是个美男子。 这才是因果轮回经真正的修行方法,王七郎如今也算是真正入了门。 因果轮回经每进一层,都必须渡化轮回一人,对方必须得心甘情愿,而王七郎将夺走对方的身份、身躯、魂魄、力量,同时也会接纳下对方的因果。 最终当王七郎彻底完结对方的因果怨念,渡化轮回之人的所有力量便会融入王七郎的肉身,化为一道肉身神通。 所渡化轮回之人越强,所得肉身神通越强。 修行因果轮回经之人,肉身通过人世苦海的一次次轮回转生,获得一道又一道无上神通,最终肉身成圣。 而反之,若是王七郎若是一直没有完成渡化轮回之人的因果,便会逐渐遭受其反噬,最后甚至还有可能身死道消。 他摸了摸眉心,终于彻底明白为何太玄上人赐予他这样一门神通,还说是只有修行因果轮回经之人才可以修行。 原来这才是这神通之眼的真正用法,也是修行因果轮回经的必须之物。 他再度回响起了太玄上人传授他此经的时候对他说的一句话:“此经视肉身为舟楫,视人世为苦海,无需转世便可轮回人间。” “尝爱恨别离,识因果轮回。” 可以见得太玄上人当初授予他这因果轮回经并不是突发奇想,其虽然没有修行过这本佛门的无上密,但是却有着极深的参悟。 王七郎笑道:“原来是这么个轮回法!” 王七郎捡起了徐云的鞭子,和对方一般无二的样貌,却挂上了那属于他自己的神采飞扬的笑脸。 “你的因果。” “我王七郎接下了。” 他将这件青鞭神兵揣在了腰间,昂首挺胸。 仿佛样貌帅气了几分,连气度也变得翩翩了起来,人也变得迷之自信了起来。 觉得自己作出任何一个动作,都肯定是潇洒倜傥的。 王七郎原本准备就这样离去,但是低头看到了龙如意。 最后摇了摇头,弯下腰抱起了龙如意的尸体。 一步踏上院墙,再一步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离去之前,一张纸符缓缓落下,刚好落在了之前徐云和龙如意死在叶仙卿面前的那个墙角。 他将那已经失去了效力的替死符留在了当场。 ——————————————— 而这个时候,天上二位元神真人的争斗也逐渐落下了帷幕。 黄天神幡涨高成为了一座宝塔一般的形态,罩在叶仙卿的头顶之上,他是肉身亲自到场,打起来顾及自己肉身安危,因此束手束脚。 而修罗魔女的身后,一座凶恶神祇幻化而出。 她虽然是元神凭依法宝而来,但是手中护着单晟,依旧不敢放开手脚。 二者互相之间都有忌惮和束缚,一番剧烈争斗,最终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 站在云海之下,相持对立。 最终黄天神幡渐渐收束,修罗法相也消散化去。 “好手段,竟然将修罗魔典修到这种地步,不愧是当年血神教名满天下的修罗魔女。” 叶仙卿的表情便化为了玩味的神色:“不过,你也快撑不住了吧!” “修罗魔典的反噬,很痛苦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肆意张狂的大笑起来。 好像手中有什么东西,拿捏死了对方。 修罗魔女抓着不能动弹的单晟,修罗袍将二人紧紧护住,血色的光影在天空拖出长霞。 面对叶仙卿的隐隐威胁,魔女淡然应对,好像丝毫不畏惧:“叶仙卿。”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给我准备好了送过来。” 说完,修罗魔女就化为了一道血光,遁出云海离开了姜城之外。 叶仙卿摸着下巴,看着修罗魔女远去的背影舔了舔嘴唇。 最后落下了天空,朝着齐王府而去。 第三十二章:那可是与我生死与共的徒儿啊! 狂风呼啸,吹开三重门。 一道红色的残影穿过道道门扉,穿过锦绣殿堂,一路踏入最里面的闺房。 血红色的斗篷甩出了包裹在其中的单晟,随后用力一扑,罩在了床塌之上的身影上。 那修罗袍活了过来,化为犹如丝绸一般的血色光芒环绕着床榻之上的女子,紧贴着女子的皮肤。 往她血肉里钻,吸食其精血。 这修罗袍竟然在反噬其主。 女子原本就虚弱的脸庞,一瞬间变得没有丝毫血色。 “啊!”女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眉眼都紧凑在了一起, 被扔在地上晕头转向的单晟听到声音,立刻扑到了床塌之前。 “姐姐!” “姐姐!” “你怎么了?” 最后,那包裹在女子皮肤上光面的血色丝绸一点点收入了她的体内,女子才从痛苦之中挣扎了出来。 她不断的喘着气,浑身出汗,打湿了鬓角。 正是顾紫衣。 任由谁都料想不到,顾紫衣一个被遗弃在东海府自幼体弱多病的孤女,和当年血神教的修罗魔女姬红玉竟然是同一个人。 顾紫衣虚弱的抓着单晟的手,从床塌上低下头,抿着嘴强笑看着他的眼睛。 眼神温柔得能让人沉入进去,而事实也是如此。 单晟已经深陷其中。 “姐姐没事。” 她将被子拉了起来,卷在了自己身上,同时咳嗽的两声。 “血神教的这修罗魔典有缺陷,每次使用过度必遭反噬,便是你刚刚看到的模样了。” 单晟紧张不已:“可有办法解决?” 顾紫衣点了点头:“当年血神教的教主鼎盛天在蛮荒之中找到了传说之中的血海,请了当时已经颇有盛名的方仙道叶仙卿炼修罗血丹,便是为了弥补这缺陷。” “然而丹练成了,叶仙卿却将血神教给出卖了。” 单晟急切追问道:“那丹可还在?” 顾紫衣:“这修罗血丹除了修行修罗魔典之人外,对于其他人来说没有任何作用,甚至还有剧毒,哪怕是元神真人服之夜必死无疑。” “此丹如今就在叶仙卿的手中。” 单晟站起身来,脸上有着悔意:“今日就应该早做准备,第一个对那叶仙卿下手。” 顾紫衣抿嘴而笑,摇了摇头:“单晟,别着急。” “姐姐都安排好了。” 她看向了齐王府的方向:“今日的局势走向都在我们掌控之中,想来用不了几天,叶仙卿会乖乖将修罗血丹给我送来的,到时候白龙也会任由我们摆布。” “而我们最终的目的,也一定会达成。” ——————————— 另一边,齐王王府。 齐王世子李轼为了迎接叶仙卿得胜归来,摆下了宴席亲自为叶真人贺。 原本这一场庆功酒席,应该是满堂欢庆和推杯换盏。 但是此刻叶仙卿在酒席之上掩面而泣,哭号声震天动地,让在场众人无人敢欢笑,更不敢高声言语。 “云儿啊!如意啊!” “你们怎么就这么死了啊!” “那可是跟随我二十几年的衣钵弟子,与我生死与共的徒儿啊!” “少了你,我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花费了如此多的心血,才培养了这么一个继承衣钵之人,如今年事已高,再去哪里找你这样的徒儿啊!” 这哪里是舍不得他的弟子,这是赤裸裸的向齐王府所要好处。 本真人花费了这么大心血培养的衣钵弟子,还有一个如此娇美的女弟子为了你齐王府折在了这里,你齐王府别想一场酒席就蒙混过关。 这位元神真人,可谓是一点面皮都没有,和修罗魔女所说的一般。 无耻之尤。 当时叶仙卿以元神的照神之力定住了在场所有人,所有人魂魄被摄住根本不知道当场发生了什么,所以李轼不知道徐云和龙如意就是间接和直接死在叶仙卿的手中。 但是此刻他依旧对于这位元神真人的做派,极为不耻。 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听闻这位叶真人的传闻了,早就知道这位真人的无耻贪婪,因此一早就有了准备。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巴掌。 “啪啪啪!” 卷珠帘之后,三位身穿胡服的西域女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身着紫红薄衫,脸带面纱,身子曼妙婀娜,抹胸遮挡不住跳跃的汹涌。 一瞬间,酒席上尴尬和寂冷的空气也变得火热了起来。 刚刚哭嚎的叶仙卿真人也不由自主的将脸也挪了过来,看得心头发烫。 那一番哭嚎连泪水都没有挤出一滴的眼睛,此刻盯着这些女子目不转睛。 李轼眼中浮出一抹轻蔑,却依旧抬手让这些胡姬靠近叶仙卿起舞。 三位胡姬伴随着乐声扭动蛇腰,围绕着叶仙卿翩翩起舞,撩开的薄衫和裸露的肌肤,让叶真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您看这些女子,叶真人可还满意?” “留在身边做个女弟子可否?” 叶仙卿意动不已,但是却依旧不开口言语。 显然,这还不够。 李轼接着又拍了拍手,一箱箱金银和奇珍异宝抬了上来,堆积在了叶仙卿的面前。 箱子打开,金光映面。 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些金银宝物,就当是真人培养弟子的资费了。 叶仙卿这下终于露出了笑容:“世子如此盛情,这怎么好意思。” 李轼连连摆手:“真人为了我齐王府连两个弟子都舍出去了,这区区金银宝物,算得了什么。” 叶仙卿这才交出了锁龙图,同时将其中一位胡姬搂紧怀中。 至于死了的徐空海和柳如意。 那是谁? 搂着美女,数着金银,叶仙卿乐不思蜀。 别说是什么弟子,连替圣人天子炼真龙丹的事情也给忘了。 李轼拿着真龙图,展开兴奋了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 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凝重的问道:“真人可知,那修罗魔女姬红玉为何会突然出现我东海府?” 叶仙卿极为肯定的说道:“还能什么?” “她就是冲着我来的,冲着修罗血丹而来的。” 叶仙卿冷笑一声:“想要从我这里拿回修罗血丹,没那么容易。“ “之前,这一颗丹让本真人吃了那鼎盛天和血神教的数百年底蕴。” “以后,我还要吃她一辈子。” 言语之中,丝毫不遮掩自身对那修罗魔女姬红玉的贪意。 李轼听完却松了口气,只要对方不是冲着他或者真龙而来的,便是最好。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最怕的就是出什么意外。 叶仙卿搂着胡姬,吃着葡萄饮着美酒,色上心头。 随后站了起来,作出一副悲伤之相。 “今日我两个徒儿命丧东海,实在无心酒宴,就先行告退了。” 至于那三个胡姬女弟子,自然也带回去,让叶师父好好调教去了。 第三十三章:死生之事 夜雨淅沥,西市各个角落被团团围住,马车将堆积成山的恐怖尸骸运载出去。 运尸的差役光是看着那尸骸,都已经吓的腿肚发软。 大道中央,火头陀胸口缠着白色麻布站在两具尸骸面前良久。 细看可以看到白布之上沁出来的血红,看起来之前修罗魔女那一击,让火头陀受伤不轻。 在其身后一位身高九尺的戎人壮汉打着伞,如同一堵高墙。 良久之后,壮汉开口说道:“已经准备好了。” 火头陀最终抱着两位弟子的尸骸,穿过街道一步步走到坊门楼下。 甬道前有着一座木头搭建起来的临时台子,一群戎人披甲士卒已经等候在这里,这些都是跟随着火头陀一起来投齐王的勇士,还有几位来自于北戎的番僧手持法器站在台下。 火头陀将尸骸放在台子上,然后手一挥,大火从台基下燃起,瞬间旋转着将整个木台点燃。 看着两具尸骸在火焰里,渐渐燃烧成为灰烬。 火头陀的瞳孔中倒映着那跳跃的火苗,心中也同样燃烧器熊熊怒火。 他突然用刀划开手掌,握紧手掌让血从缝隙里滴下。 其高声对着苍天喊道。 “拓跋!” “丹木。” “你们不会就这么白死的,师父一定……” “一定会替你们报仇。” 而在天行当铺那边,更多的城中役卒、差役则在翻着废墟,齐王府的不少人也在那边负责收尸和查看情况。 试图从这一片废墟之中寻找着所有可能有用的东西,这件事到此还没有结束,接下来还要搜捕城中残存的后齐余孽,除贼务尽。 齐王府的一位奴仆清点了尸骸过后,皱起了眉头:“不对!” “不对劲。” 另一个奴仆拿着簿本正在记录,听到声音抬起头:“怎么不对劲?” 对方看了被大战打塌的店铺,最后目光落向了大火燃烧过后的后院。 “为什么没有徐云和龙如意的尸体?” 拿着簿本的奴仆立刻觉得不妙,这位圣人天子面前的大红人、堂堂元神真人可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叶真人可使吩咐了,一定要将尸体带回去的。” 没有人敢怠慢,他们立刻清查了一遍,然后立刻将此事禀报了上去。 齐王府的重重宫室楼阁的其中一座,灯火通明。 叶仙卿这老匹夫正在其中享乐,他提着酒壶看着摆在地上的金银宝物放浪大笑。 随后,他将酒壶里的美酒倒在胡姬身上,然后趴在胡姬的胸脯之上畅饮。 胡姬身上的薄衫已经被他剥掉了一半,一双玉壁紧紧搂着叶仙卿嬉笑不止,让其沉浸在自己那宽广的胸怀之中。 然而这个时候,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叶仙卿的雅兴。 叶仙卿眼神一瞥,露出不满的神色。 他将酒壶甩了出去,砸在了门上。 “滚!” “今天不论什么事情,都不允许打搅本真人悼念我的两个徒儿。” 门外之人开口说:“禀告真人。” “您的两个弟子……您两个弟子的尸体不见了。” 叶仙卿听完,骤然将身上的胡姬退开,自身身穿白袍坦胸露乳的坐在坐席之上,挥手打开了大门。 来人毕恭毕敬的上前,详细说明了情况。 叶仙卿追问道:“只少了他们两人的尸体?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何人如此龌龊,连死都不让我的两个可怜徒儿安宁。” 来人递上了一张充满污痕的残破纸符。 “我们在地上,找到了这东西。” “真人可识得?” 虽然沾染了污痕,但是只要一抹就下去了,用力撕扯而不毁,这纸符的材料非同一般。 叶仙卿仔细的看着上面的纹路,突然眼神一变,摆了摆手让来人赶紧退下去。 他当然认出了这宝符是什么东西:“替死符。” “小畜生,当真是小看你了。” 一想到那个违逆背叛自己的小畜生还活着,叶仙卿胸中怒火中烧,又充满了烦躁,徐云手上可是有着自己不少绝对不可外传和让其他人知道的东西。 一时间,刚刚得到的美姬宝物的喜悦也瞬间消散全无。 来人刚好合上门,停留在门外缓慢的退去,同时将他这一句话听在了耳中。 没有多久,另一边的李轼也同时知道了这个消息。 正在看锁龙图的李轼,抬头看向对方。 “徐云竟然没死?” 奴仆跪在地上,点头说道:“而且那龙如意的死有些奇怪?充满了不寻常之处。” “徐云死在单晟手上,也感觉不太对劲。” 李轼若有所思:“哦?” “有些意思。” ———————————— 济水河畔。 王七郎站在河畔的亭子中,怀中抱着一具整理得干干净净,穿着华丽服饰的女子。 只是那女子早已没有了气息。 河上划来乌篷船,划船的正是陆长生。 他按照王七郎的吩咐找来了一艘船,停在了王七郎面前。 王七郎低头看了一眼龙如意,他让人给龙如意穿上了干净漂亮的殓服,整理了妆容,比生前的清丽淡妆还要漂亮三分。 他抬起头,一步踏上船。 弯下腰,轻轻的将龙如意起放在了乌篷船的中央,然后在其周围围上一圈又一圈花朵。 龙如意静静躺在花海之中,双手搭在胸前,仿佛只是睡着了。 王七郎笑了起来,理了理龙如意散乱的头发。 眼睛眯了起来:“不错。” “很美。” 王七郎站在岸边,将船推离河岸,眼看着其随着河水流去。 其一手握着照神鉴,等到了河中央,照神鉴便能够点燃船只,快速将所有焚为灰烬。 这出自于火头陀的法器,本身就属于火属性的法器,属于攻防两用。 防可以定人,攻可以用火。 陆长生看着远去的船只,话语依旧简短:“不找个地方下葬吗?” 王七郎摇了摇头:“长生师弟啊!” “你不觉得把如此一个漂亮的美人关在一个又窄又小的木头箱子里面,让她静静的等待着腐烂,等待着蛆虫爬满这张美丽的面庞。” “是一件无比残忍的事情吗?” “生,要逍遥惬意。” “死,也要漂亮洒脱。” 陆长生接着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王七郎:“等!” 陆长生:“等谁?” 王七郎:“等叶仙卿和李轼。” 陆长生:“我们什么都不干?” 王七郎想起了什么,脸上扬起了微笑和期待:“当然不是。” 他停顿了一下之后说道:“白龙传要开演了。” “嗯?”陆长生先是疑惑,仿佛王七郎这个回答跳跃性太大。 随后他突然想起来王七郎说的是什么,他发觉自己竟然又忘了这次下山的主要任务,是借书聚运。 而王七郎在跳出危机,完成了一系列的布置,修成了因果轮回经的同时,借书聚运的事情同样没有落下。 他再度打量了一番身旁的这个人,有些事情,不得不佩服。 船到河中,王七郎举起手。 “轰!” 照神鉴射出一道光芒照在了乌篷船上,熊熊大火立刻点燃了船只,属于修士的灵火燃烧起来连雨都不能熄灭。 二人不再看接下来的情况,转身离去。 然而两个人没看到的是,这个时候济水河中掀起浪花,在火焰将一切吞没之前,将龙如意卷入了河底。 第三十四章:白龙传 梅亭园。 人头攒动,景象完全不是之前可比。 “恩公!” “这边请。” 胡班主在前面侧身一溜小跑,引着王七郎和陆长生到楼上包间雅座坐下。 王七郎坐下之后摆了摆手:“胡班主实在是太客气了。” 他看向了楼下:“这几日生意兴隆,看起来是日渐兴旺啊!” 胡班主连连拱手:“这都是托恩公的福,才有了咱们戏班的今日啊!” “这里是正对看台的位置,特意为恩公留的。” 胡班主一副赔礼的表情:“马上就要开演了,我这边……” 王七郎立刻说道:“班主速速去吧!我可是期待今日已久了。” 胡班主抬起手立刻说道:“恩公放心,我们胡家班绝对不会让您的心血白费,今天一定赢个满堂彩。” 随着一声锣响。 大幕拉开,便是一身着白衣的女仙踩着紫青色的仙剑缓缓落下,这扮相就引起了全场欢呼声。 仙子细细叙说千年前的西游旧事,名动天上人间的孙大圣曾与她有过一段因缘,如今上界大圣转世下界历劫,修成白龙的女仙前来寻找大圣的转世托生之人。 接下来便是西子湖畔断桥之上浪漫相会,大雨之中的定情之约。 “谁能拔出紫青仙剑,谁便是我的意中人。” “上天注定的,肯定是最大的了。” 《白龙传》中的许仙并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书生,而是一个敢于担当四处行医救人的医师,同时苦读欲要考取功名的学子。 而白龙仙子也不是一个只为还原报恩了解因果以求成仙的蛇妖,而是一个敢于追求爱情而不顾一切的仙子。 第一场讲述的是白龙仙子于许仙的断桥相会、雨中相约、仙剑定情,历经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波折之后,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在第一场最后一幕,一片皆大欢喜之中,旃檀功德佛座下护法法海手持禅杖和钵盂出场了。 台下看客也看得津津有味,不少人看着看着恍然大悟, “原来这《白蛇传》讲的是出现在咱们东海府的那白龙的故事。” “我就说那紫青仙剑有些眼熟,这不就是之前出现在天上的那把仙剑么?” “这许仙是大圣转世,大圣又是何人?” “法海乃是旃檀功德佛座下护法下界,这位旃檀功德佛又是哪位神仙?” 《白龙传》的第一场开演,就获得了成功。 既有看客喜欢的仙佛妖鬼,也有紧贴时事的热点,立刻引起了热议。 到了下午第二场的人更多了,座无虚席。 第二场讲述的是大圣是上界佛陀下界历劫,本就不是凡间之人,最终还是要回归上界,而法海便是旃檀功德佛派来度大圣脱劫的。 法海污蔑白龙仙子是妖魔,使出诸般手段对付白龙仙子,想要让大圣摆脱情劫。 白龙仙子爱慕着许仙,但是又担心忧虑。 毕竟爱她的只是许仙,而不是大圣。 她想要和许仙一起永远留在人间。 法海和白龙仙子二者之间的极力对抗,剧情在二者之间的争斗中变得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一次次的磨难,许仙和白龙仙子的最终命运走向了未知之处,也同时紧紧抓住了看客们的心弦。 散场之后久久不肯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梅亭园之中就已经聚集满了人,因此也让开场早了将近半个时辰。 第三场的戏幕,一开始就让在场不少人感觉心口发紧。 法海为了让大圣脱劫而出,将许仙捉住关押在了金山寺之中,想要让许仙剃度为僧,替他觉醒前世记忆。 白龙仙子上门讨要许仙,和法海大打出手。 结果法海彻底激怒白龙仙子,仙子显露出真身化为神龙,招来四海江河之水。 水漫金山。 千丈大水淹没金山,同时也因为失去控制,造成了大灾。 白龙仙子触犯了天条,天庭派来了天兵天将前来锁拿白龙,剧情走向了最高潮。 天庭的天兵天将下界的时候,在场的看客全部都站起来了,不少人甚至紧张得握住了拳头。 他们担忧着白龙仙子的结局。 在满堂看客急切的呼喊声中,最后一场没有任何间隔,直接紧接着第三场开演。 第四场,关键时刻许仙终于苏醒了前世记忆,化身大圣挡住了天兵天将。 天庭诸神林立,十万天兵天将站在云头之上。 大圣只有独自一人。 然而此刻,天庭诸神和天兵天将却瑟瑟发抖,面对大圣一人无人敢上前。 眼看着又一次大闹天宫将再次开启,大圣的师父旃檀功德佛出场了。 大圣挡在白龙仙子的身前,当着旃檀功德佛的面说愿舍弃了佛陀之位入轮回,替其偿还因果罪孽。 而白龙仙子此刻看着大水涛涛流淌而去,淹没良田村庄,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造下的过错。 她最后泪流满面的看着大圣:“我早已知结局,却依旧空留期许。” “我渐渐忘了。” “你不是我相公,而是端坐莲台的佛陀,战天斗地的孙大圣。” “我以为真的能够和你相守一生,结果只不过是幻梦一场。” 她看着大圣:“法海说我是你的劫。” “你说,我是你的劫吗?” 大圣道:“不是。” 仙子泪流满面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一摸笑意:“不是你的错,不用你替我还。” 白龙仙子倩影化为一条白龙,自愿跳入了托塔李天王的宝塔之中,宝塔旋转落下挡住了涛涛大水之前。 最终,白龙仙子因触犯天条被镇压在西子湖畔。 而大圣也重新坐上了莲台,重新成为了那万世不灭的佛陀。 两天演完四场,《白龙传》宣告正式圆满收官。 结束之时,满场宾客泪流满面。 看客不断的要求着重演,呼喊声铺天盖地,差点掀翻了梅亭园。 —————————— 陆长生看着在场激动的看客,心神依旧沉浸在白龙传的故事之中。 良久之后他扭头看向了王七郎,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戏本,只是王七郎在一片慌忙之中,花了两天就赶工写出来的。 这个时候胡班主也跑了上来:“大获成功,大获成功啊!” 王七郎拱手:“恭喜胡班主了。” 胡班主对着王七郎深深作了一揖:“先生大才,能够创作出这等名传千古的戏本,还将其给了我胡家戏班,万幸的是,我胡家班幸不辱命, “大恩大德,胡某永生不忘。” 胡家班打响了名气,以后可就是身价翻着百倍千倍的往上涨了,整个胡家班都因此受益,光一个《白龙传》就够他们吃一辈子甚至几代人。 王七郎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过奖了,过奖了。” “不是区区在下厉害。” “这都是……”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啊!” 胡班主拿出了一个沉重的布袋,双手持着递给了王七郎:“这是先生写戏本的酬金,还请先生收下。” 这下,云淡风轻的王七郎笑得眼睛都找不到:“这怎么好意思呢!” 嘴上这么说,手却立刻接下了。 第三十五章:真香 济水河深处,水眼形成漩涡源源不断将净水吞往地底。 经过一段蜿蜒扭曲的漩涡隧道,最终化为了一汪涌泉出现在空旷的地下宫殿之中。 谁也不会想到,在大地深处会有这样一处华丽堂皇之所在。 这得动用多大的人力物力才能够修成。 涌泉之畔,宫室之侧。 白龙盘在地板之上,如同磨盘一般大的眼睛闪烁,盯着漂浮在涌泉上的华衣女子。 女子无需妆容便已经是人间绝色,淡妆加上华衣静静躺在那里,更是隐隐显露出了一丝天上人的风采。 “人!” “还有这么好看的吗?” 白龙将头颅凑近,而对方那庞大的身躯和孩子一般稚嫩的声音,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龙如意的尸体,正是白龙给偷走了。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偷这具尸体。 可能是她在心底里也向往着拥有一具人的身体,和上面千千万万的人一样,生活在城池之中,而不是冰冷的地底深处。 “不行不行,人族是最恶心的东西。” “这些人背信弃义、无耻至极。” “肮脏!” “肮脏!” “肮脏!” 它一边对于人极为抵触,大声厌恶的怒骂,表达着自己的排斥。 一边,眼睛又一直盯着龙如意。 跃跃欲试。 “试一试,总可以吧!” 话一出口,白龙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她立刻化为了一道白影,迫不及待的冲入了龙如意的尸体之内。 凝则为实,散则为虚。 真龙之躯的玄妙,已经到了堪比仙人的地步,不愧是随天地运势而成,应众生意念而生的灵物。 “龙如意”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躺在涌泉之上,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然后嬉笑着拍打了一下水花。 涌泉倒卷,形成一条隧道将她吞了进去。 穿过一条真空水道,眨眼之间她便出现在了济水河面。 她踩着水面,踮着脚一左一右的踏过济水河,脚尖点出一圈又一圈波纹。 来到了济水河岸,顺着沿河的小道进入了姜城之内,她先是到成衣铺换上了一副自己喜欢的衣服。 深青色的襦裙,外面罩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白色罩衫,罩衫上有着镂空的花纹。 她照着铜镜,龙如意总是一副清丽的道姑头,将长发束在脑后,她不喜欢。 她将柔顺的头发散开,额头留成齐刘海,梳成了一个复杂而又俏皮的发髻。 她站在店中伸开手对着镜子旋转,欢乐的发出笑声。 店中的伙计看着她瞪直了眼睛,和她说话都结结巴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差点没咬着舌头。 和龙如意拿怯懦内向的性格不一样,白龙身上有着一股空灵烂漫的气质,穿上之后这套衣服之后,当真如同仙子一般。 她欢喜得踮着脚跳着离开成衣铺,如同花蝴蝶一般欢喜的穿过街道。 这个时候,路边一群人簇拥着朝着梅亭园的方向而去。 “《白龙传》要开锣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抢了几张戏票,可是花了大代价的,今天请诸位仁兄一同前去。” 前面有同样前往梅亭园的人转过身来:“我跟你们说,绝对不亏。” “那扮相,那唱词,真的绝了。” “到最后满天神佛和天兵天将也出来了,许仙化为大圣拦住满天神佛,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另外一个昨日看过第三四场的人也说道:“许仙、白龙仙子、法海,许仙是大圣转世,法海是旃檀功德佛座下护法,而白龙便是之前出现在我们东海府的那神龙。” “我听人说,白龙仙子便是到我们东海府来找大圣来了。” “说来说去,这孙大圣到底是谁啊?旃檀功德佛又是哪位佛陀?” 白龙也听到了,她竖起耳朵跟在后面,装作不在意。 然而表情出卖了她。 “白龙?” “是在说我吗?” 她好奇的跟着这些人一起,抵达了梅亭园前,却立刻被人拦住了。 “你有戏票吗?” 白龙根本不知道戏票是什么,更是从未看过戏,立刻疑惑的摇了摇头。 戏园的门子铁面无私,可不会看她长得漂亮就免票:“没票不让进。” 这可难不倒白龙,她看了一下其他人的戏票,然后再伸出手来,便是一张一摸一样的戏票了。 “这不有票吗?不早点拿出来。” 白龙进来的时候已经是人满为患,她坐在了最后面的一个位置,看着热热闹闹的景象,也十分兴奋和好奇。 她一会站起,一会坐下,直到最后铜锣敲响大幕拉开才彻底安分下来。 当看到白龙仙子踩着紫青仙剑从天而降的时候,她一脸疑惑。 “这是我?” “我什么时候和什么大圣有什么千年因果?” 她越看越迷糊,感觉故事之中说的不是自己。 当她看到自己竟然喜欢上一个她最讨厌的人族的时候,还将紫青仙剑送给人当作定情之物,她立刻愤慨的举着小拳头站起来,朝着台上大喊。 “造谣!” “造谣!” “都是骗子,都是骗人的。” 然而台下看客群情激动,高声叫好。 其声音被淹没在了满堂彩之中,完全没有人注意, 她只能跺脚愤愤不平的坐下,并且准备看完后面的故事,就将这家胡编乱造的戏园子给掀了。 但是看着看着,她却一点点深入了进去。 上午看完了,她下午又来了。 连续两日,她将整个《白龙传》给看完了。 最初气的想要掀戏园子的是她,最后看到大圣当在满天神佛面前愿意为白龙仙子,撅着嘴巴哭得也是她。 当看到白龙仙子说出那句:“法海说我是你的劫。” “你说,我是你的劫吗?” 最后跳入托塔李天王的宝塔之中的时候,一楼和二楼之中的不少女眷,和她一般哭得梨花带雨。 许多人舍不得白龙仙子,为她和许仙的结局而惋惜。 而白龙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幕,这让她对人的感观有了极大的扭转。 “原来不是人人都会敌视龙的,不是所有人都对龙怀有恶意,人间也不是全部都是坏人。” “在人间,还有这么多人喜欢我。” 她看着戏台之下的看客,最后目光也不由自主的流转向戏台之上的戏角。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是充满了烟火和情感的世界。 人间也不仅仅是尔虞我诈,也不仅仅是阴谋算计,还有着诸多美好。 一时间,“龙如意”的眼神都绽放着光芒。 戏台上的故事,为她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第三十六章:见鬼了 在二楼的雅座之中,还有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陆长生背着王七郎再次偷偷来到了梅亭园。 可以看到今日的客人之中多了不少女子还有城中的贵人,看来《白龙传》的口碑已经开始发酵,传遍了姜城各处。 最近齐王府没有什么动静,李轼和叶仙卿都在忙着解密那张锁龙图,因此陆长生也闲得发慌。 虽然可以确定那锁龙井就在姜城,但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姜城经过了两次大乱,还发过数次大火,坊市建筑都起了巨大的变化,而且图上还有着不少暗语和隐匿。 必须细细比对,才能够真正确定锁龙井的准确位置。 看着台上的大戏落幕,台下满堂彩,陆长生不由得赞叹王七郎的才华。 他从最开始鄙夷对方的放浪无状,到羡慕对方那洒脱若仙的行为举止,如今经历一系列事件后更是向往着王七郎那面对一切都能够举重若轻从容面对的气度。 他也一点点相信了观中长老的评语。 这便是人间之仙,天生道种。 但是当着王七郎的面,他是绝对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佩服出来的。 陆长生看得心满意足的从戏园里出来,心中还在回味着《白龙传》之中的戏词,还有最后大圣一人挡住漫天神佛让诸神瑟瑟发抖的威风凛凛。 “才华比不过王七,修行上面可不能被拉下太远。” 陆长生决定赶回家加紧修行,他修行的日月长生卷是道门一等一的法门,太玄伤人便是修的这日月长生卷。 若是修行有成有朝一日也能够成仙做祖,说不得也如同大圣那般威风。 “客官您慢走。”梅亭园的门子笑容亲切的对着每一个离去的看客迎送。 “这两天竟然一滴雨都没有下。”看客们一个个走出,看向了天空。 “看来白龙仙子这两日心情不错,所以天公也跟着一起作美。”众人立刻联想到了《白龙传》。 “就是这阴沉沉的天什么时候能散去啊?” “那得看白龙仙子有没有找到大圣了。” 陆长生不紧不慢的走出梅亭园的大门,这个时候一道身穿纱衣的倩影穿过身畔,迈着轻盈的脚步跟随着人流汇入长街。 陆长生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甚至不由自主的握向了腰间的长刀。 他的表情比见鬼了还要见鬼,额头甚至还有一溜冷汗缓缓流淌而下。 “龙如意?” 陆长生急忙扭头,寻找着刚刚穿过他身畔的身影。 他冲进长街之中的人群之中,站在街道的中央看向四周。 却怎么也找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 觉浅书肆。 王七郎翘着大腿坐在内屋的主座上,慢悠悠的喝着书肆最好的清茶。 赵掌柜满脸讨好的围绕着王七郎打转,将之前贬低到沟渠里去的《西游记》给吹到天上去了。 如今《白龙传》在梅亭园胡家戏班登台开演之后,满城热议,城中家家户户甚至贵人家的女眷都纷纷谈论起了白龙传中的戏词和剧情。 梅亭园一票难求,不少戏班都已经开始跟风要演,满足城中百姓的需求。 《白龙传》在姜城如此风靡,城中不少人都在询问起了这大圣、旃檀功德佛又是什么人物,大圣昔日大闹天宫又是怎么一回事。 赵掌柜立刻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先生!” “您的那本《西游记》只要给我们书肆,银子不是问题。” “如此惊世大作,先生必将名扬四方……” 这年头虽然没有什么版权,但是你就算想要盗版,首先得有书才行是不是。 而目前这《西游记》就在王七郎的手中,他若是给谁,谁便能一炮而红,大赚一笔。 昨天的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天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王七郎将小人得志的派头演了个十足:“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我这书,垫脚都嫌硌得慌。” “将我扫地出门,可是让我很没有面皮啊!” 赵掌柜立刻摆上一副赔罪的脸:“您大人有大量,何必与我这等人计较呢。” 王七郎放下茶杯:“赵掌柜,你说人生最快意的事情是什么?” 赵掌柜不知王七郎为何问起这个,疑惑的回答:“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王七郎一拍桌子:“错!” 咧嘴大笑:“是小人得志啊!” “那种小人一朝翻身,肆无忌惮的畅快报复足以让人登上九天云霄。” “你昔日给我一个白眼,我就给你千刀万剐。” “你昔日给我胯下之辱,我就带着千军万马将你族诛灭国,满城屠尽。” “不求什么千年万年,只求一时畅快。” 那言语之中的杀气和狠毒,听得赵掌柜听得瑟瑟发抖。 王七郎这个时候却又拍了拍赵掌柜的肩膀:“不过,我是小人吗?” 赵掌柜很想说他现在像极了,脱口而出却是:“先生这一身浩然之气充沛沧溟,能够写出《西游》和《白龙传》这等传世之作,当然是一等一的君子啊。” 王七郎竖起大拇指:“赵掌柜果然有眼光。” “本君子准备不计前嫌,决定将《西游记》授予你觉浅书肆售卖,但是与此同时,我还需要赵掌柜帮我一个忙。” “不知道赵掌柜可否愿意?” “先生尽管说。”赵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忙说道。 王七郎附耳说了一遍,然后短期内茶杯微笑看着赵掌柜。 “赵掌柜可得办好,莫要让我当不成君子啊!” 赵掌柜最初心中的那一点魍魉算计此刻已经被抛弃到九霄云外,此番吓的两腿颤颤,连连点头。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为了一点金银和名气惹上这等狠毒人物,不值当。 一切都如同王七郎预料之中的一般顺利,觉浅书肆是东海府最大的书肆,王七郎为了完成借书聚运的人物,最终还是选择了他们。 王七郎一路哼着小调,回到了住宅。 看到的却是呆呆坐在大堂中的陆长生,目光呆滞好像丢了魂一样。 王七郎刚坐下来,听陆长生一说完就站了起来:“什么?你看到龙如意了?” 陆长生点了点头:“莫非这龙如意变成鬼了?” 王七郎疑惑不已:“不对啊?除了鬼仙施法和一些特殊的地域,哪来的这么多鬼?” “而且我不是用往生符,将龙如意的魂魄送到了师父那边么?” “就连尸体也被咱们在济水河送葬了,这变鬼和诈尸都不靠谱啊!” 两人面面相觑。 这件事情,确实是见了鬼了。 第三十七章:锁龙井 齐王府。 一群饱读诗书的文士、垂垂老矣的老翁、还有走遍城中各处的奴仆,终于将锁龙图上的所有古今建筑地形以一对比划明,将其中的暗隐图案标志全部解析了出来。 在诺大的图纸上,画出了一个只有米粒大小的点。 替换到东海府的地图上,更是可以看到姜城是一条大龙的龙首,将头探入济水河。 而这个点就好像一个钉子,钉在了龙眼之上。 “找到了,竟然就在古陀寺下面。” 奴仆捧着地图一路匆匆穿过甬道、庭院,跪在了一处宫室之外。 门被打开,一个王府的太监取走了地图,送到了李轼的手上。 李轼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就在古陀寺?” “那为何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找到过?历年来寻找真龙和仙剑之人又如过江之鲫,其中还有我父王。” “当时可是将宫内宫外、古陀寺、天剑阁旧址甚至通天岭都翻了个底朝天,尤其是古陀寺身为当年后齐国教、国师迦蓝神僧的门派所在,不知道多少人掘地三尺搜寻。” “要是在古陀寺的话,不早就被人找到了?” 门口的奴仆答曰:“禀世子,因为位置是在地底深处数百米。” 李轼哑口无言,他立刻再看了一遍地图,立刻皱起眉头。 “入口呢?” 奴仆立刻回答:“上面没有标注入口,可能是需要某种特殊的方式才能打开,也可能是只有特殊的人物才能够进出。” 这位置在地底数百米处,连个入口都没有,他也没有办法了。 其思来想去,也只有叶仙卿这种能够上穷天宇下落九幽的元神真人才能够无视大地遁入地底数百米处,去开锁龙井了。 “只有再请叶真人出手了。” 这位叶真人可不是个白干事的人,不过李轼并不担心他要的多。 他拿的越多,想要的越多,就和齐王府和自己绑得越深。 在这个关键时刻,一切都是外物,付出什么都值得。 没过多久。 叶仙卿看着桌上摆着的南海离珠,这东西可是南海奇珍,世间罕有。 老匹夫眼冒精光伸出手想要细细把玩一番,但是身后站着一群人只能收手。 转过身来,叶仙卿还是一副高人风范。 “炼制真龙丹本就是本真人分内之事,世子当真是太客气了。” “区区锁龙之局,找不到锁龙井本真人没有办法,如今已经找到锁龙井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 地下数百米的地宫之中。 这里整个空间犹如一个竖井,高处一条又一条锁链穿梭纵横,层层建筑和高墙围住的中央,是一汪泉眼和一孔地眼。 泉眼注生,地眼注死。 泉眼水流不绝,孕育着生机。 地眼弥漫着滚滚黑气,升起的煞气一直到最顶部,散开将整个锁龙井层层包裹。 地眼之上盘坐着一个闭目的青年僧人,其浑身上下涂满了金漆,而在僧人的手中,一颗绽放着光芒的珠子。 这便是白龙的龙珠。 紫青仙剑原本是放在泉眼之上的,不过如今已经被白龙收起来了,但是自己的龙珠她却收不回来。 镇压在地眼之上的迦蓝神僧哪怕已经死了,留下的手段也能够一只手将她给镇压了。 挨打多次之后,白龙已经躺好放弃了。 白龙此刻附身在人身之上,躺在地板之上捧着一本书册,嘴里念叨着:“谁能拔出紫青仙剑,谁便是我的意中人。” “上天注定的,肯定是最大的了。” “……” “你说我是你的劫吗?” 她一字一字的念着书册上的戏词,念着念着,最后羞红了脸,抱着书册滚来滚去。 “啊!” “啊啊啊!” “他们怎么能这么说,忍不了,忍不了啊!” 她不仅仅将梅亭园的全四场白龙传给看完了,离开的时候还买了梅亭园售卖的《白龙传》戏本。 连梅亭园对面摆摊卖白龙传人物画像和人偶的,也让她给包圆了。 到最后,她还梅亭园后面守了大半天,就为了看看那扮般龙仙子和许仙的戏角。 “滴答!” 一滴水滴落在身侧,溅起的水花洒在脸上,凉意彻骨。 她翻起身来,终于脱离了书中的世界,回到了现实。 环顾四周,目光所及只有阴冷、潮湿、黑暗。 地宫的寒冷彻骨和阴暗和外面的繁华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曾经的她不懂得什么叫做快乐,她觉得哪怕一个人就这样在地宫里睡上一辈子也不错,毕竟外面那么危险。 如今她却觉得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的鲜活,有那么多有趣而又新鲜的东西。 这里是如此的窄小,而外面的天地是那么广阔。 哪怕是东海府,哪怕是整个赤州,对于整个天下来说也不过就是一隅之地。 她一手抓着紫青仙剑,一手拿着《白龙传》。 紫青仙剑是冰冷的,而白龙传充满了书页墨香,握在手中的触感仿佛也是温热的。 目光看着二者,她的眼中充满了犹豫。 “真想~” “真想去阳州看一看西子湖,是不是真的有断桥,是不是真的有……” 说到这里,她却逐渐的变得沉默。 白龙本就是赤州齐地龙气所化,她不可能离开得了赤州,甚至难以离开东海府。 这个时候,突然间上面低落下来的水滴成片洒下,以及成片的沙尘。 “嗡嗡~” “哗~”锁链剧烈摇晃作响。 白龙立刻站起身,仰头朝着上面看去。 目光穿过层层遮盖的地煞之气,穿过数百米大地,隐约感应到了一个人的气机。 叶仙卿盘坐在一面明黄色的神幡之上,悬停在古陀寺之上。 其身躯虚幻朦胧,明显来的不是肉身,而是元神。 齐王府的人已经在古陀寺摆下祭坛,叶仙卿在地上种下了一枚种子,眨眼之间就生根发芽长出了一棵枯褐色的藤蔓。 叶仙卿盘坐在黄天神幡之上施法,藤蔓不断的往地底之下蔓延,替叶仙卿探索着地底之下的情况和意外,与此同时也带起了阵阵动荡。 剧烈的震动,直接传递到了地底之下。 白龙感应到叶仙卿气机的一瞬间,瞬间就炸毛了。 一道光芒冲出人身,化为一条白龙腾空而起。 白龙怒而冲出,无视数百米的大地,朝着地面的姜城冲去。 “叶仙卿,这次我和你没完。” 白龙的吼声叶仙卿当然也注意到了,他立刻停手施法,褐色灵藤立刻停止了生长。 褐色灵藤本来就是他为了避免自己中招而用来探路的,如今直接将白龙逼出来了,当然是更好。 “来的好!” “上次让你逃了,这一次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今日本真人就斩了你这为祸东海的恶龙。” 远处看着这边的李轼,听到那一声龙啸也露出了笑容。 白龙现身了,这代表他们找的地方是对的。 第三十八章:地煞之气 天阴,无雨。 这两天没下雨,陆长生直接靠在屋顶上盯梢。 他的任务是盯着李轼和叶仙卿的动向,王七郎认定这几日齐王府定然会出动,而其目标便是叶仙卿。 当齐王府大队人马出动的时候,盘坐着的陆长生耳朵动了起来,然后睁开了眼睛。 “叶仙卿动了,朝着古陀寺方向而去。” “而且和你说的一样,是元神出游。” 躺在床上的王七郎打了个哈欠。 他张开双手,身后就好像有人推着他一般站了起来,然后他将双手束在背后,整个人凌空漂浮了起来。 窗户打开,虚空踏风而行,几步便站在了屋顶之上。 王七郎如今不仅有隐身神通,还有着徐云的一身阳神法术修为。 因果轮回经不亏为佛门的无上密,他刚开始修行就已经感觉到了其强大和玄妙之处。 虽然徐云不过是阳神第一层的境界,虽然这修为力量只是暂时的,完成了因果便消散,完不成因果便反噬。 但,那也是阳神。 王七郎闲庭信步的走到陆长生的身边,风流倜傥展露无遗,但是一开口就泄了底。 “叶仙卿这老色胚元神出窍了?” 他一拍巴掌:“我就知道,上一次他带着肉身到天行当铺,结果被那修罗魔女姬红玉一通乱锤,打得顾头不顾尾。” “这一次,他肯定不会再吃这个亏。” 王七郎眺望着齐王府:“现在可没有弟子给他守肉身了,他将肉身放在了哪了。” 陆长生用听风术静静听着齐王府内外的动向,一道道声音掠过耳畔,层层影像浮起心间。 最后他眉头蹙在了一起:“好像……不见了。” 王七郎继承了徐云的一切,自然还有徐云的记忆, 藏匿在眉心神通之眼的魂魄搜索徐云的阳神魂魄,瞬间就有了想法。 “去古陀寺附近,肯定能找到。” 叶仙卿是个极度自私和贪婪的人,他不相信任何人,唯一例外的便是自己从小一手养到大的徐云。 但是这不是信任,而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将徐云当成一个独立自我的人。 对于叶仙卿来说,徐云便是一个沉默寡言,任由他摆布且从不会拒绝他任何命令的木偶。 也同样是因为如此,他对于徐云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和背叛,绝对无法容忍。 按照徐云对叶仙卿的熟悉和了解,他绝不会将肉身放在齐王府交给李轼的人照看,很有可能带在身边安置在不远处。 二人一跃而下,朝着古陀寺的方向赶去。 半途之中,古陀寺所在之处爆发出一声巨响。 “轰隆!” 残存的破庙整个被炸开,掀起数丈。 这片百年来流传着各种传说和骇人听闻的地方,姜城人人避之不及的鬼怪妖魔之地,终于彻底被彻底毁灭,掩埋在了一片尘埃之中。 “叶仙卿,这一次我一定不让你好过。”一条张牙舞爪的白龙破开尘埃,想着叶仙卿而去。 “孽畜,不记得上一次口出狂言的下场吗?”叶仙卿丝毫不惧,大笑嘲讽,更是让白龙怒火中烧。 白龙腾空而上,叶仙卿元神依托在法宝黄天神幡之上,朝着其迎面而来。 真龙与真人突破乌云,斗于天穹之上。 满城皆投来目光,而王七郎和陆长生根本看都没看白龙和叶仙卿的斗法,更不关注谁输谁赢。 二人街道快速穿行行走,穿梭在古陀寺附近的大街小巷。 行人匆匆掠过他们身旁,却没有人看到他们,好像他们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陆长生速度快出残影,闭上眼睛只用耳朵,听着来自于四面八方的风声告诉他这里的一切。 他终于停了下来:“在右边左转的巷子里面。” “好像什么东西用法术给遮掩了起来。” “不对!” “它在动。” 王七郎从一处三层酒楼之上一跃而下,落下的速度迅如闪电,然而落地的时候却又轻如毫毛没有掀起一缕尘埃。 目光所及,看到的是一顶四人守护、四人抬着的轿子。 这些人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细看便发现,全部都是木头雕刻而成的人偶。 人偶抬着一顶华贵且有着神秘纹路的轿子正在巷子之中穿行,动作僵硬而诡异。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的确在这。” 这轿子本身就是一件法器,和木人更是能够组成一套阵法,乃是叶仙卿昔日从神州搜刮而来的青神木炼制而成,便是为了防护自己元神出窍是出什么意外。 这件成套法器组成阵法,足以抵挡一位元神真人片刻。 而且这木人轿时时刻刻跟随在叶仙卿不远处,这样就算出了什么问题,叶仙卿也能够极快的赶回来,护住自己的肉身。 “木人八卦阵!” 王七郎上前,仔细看着这木人轿。 前后左右分别有八个木人,站位也是按照八卦方位站定,行走之间生死之门敞开合上,变化无穷。 一股强大的力量笼罩在他们身上,谁若是强行撞上去只有死路一条。 徐云的记忆之中对于这套神木八卦阵极为熟悉,王七郎脚踩生死门,一指点在了一个木人身上。 然后身形交替,翻身坐在了木人的脖子上,跟随着轿子一同前行。 他也成为了木人之中的一份子。 但是靠近轿子就不同了,王七立刻感觉到有一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动,立刻便会惊动天上和白龙相斗的叶仙卿。 而这些木人也会迅速发觉他这个闯入者,给予自己致命一击。 王七郎再度拿出了下山时太玄上人赐给自己的宝匣。 他挑选了一番,最终从其中取出了一枚符箓。 “五行相生相克,金克木。” “这个正好。” 他将符箓甩出,纸符飘落滑翔,最后紧紧贴在轿子下,眨眼间就好像过去了数年一般腐朽化为纸灰。 而其上的符文,就好像墨沁一般,印在了轿子的最底部。 王七郎刚刚布置好自己的暗手,天上再度出现了变故。 “黄天降世。” 叶仙卿一声大吼犹如惊雷。 王七郎扭头朝着天空望去。 乌云破开,明黄色的神幡绽放出层层光芒,分成一层又一层,化为一座宝塔。 黄云弥漫,遮盖天幕。 宝塔从黄云之中落下,镇压在了白龙身上。 白龙发出一声哀鸣,坠落天穹。 白龙败得比王七郎想象的还要快,他立刻撤退离开当场。 ——————————————— 叶仙卿乘胜追击,准备一举将白龙拿下。 同时想到锁龙井之中可能有当年后齐、古陀寺、天剑阁留下的的底蕴传承和宝物,更是心头火热。 “都到这里了,你还能往哪里逃?” 叶仙卿元神遁下九天,紧随着白龙一起冲入大地。 然而深入大地没有多久,滚滚黑气立刻朝着他包裹了过来,铺天盖地。 叶仙卿脸色大变,发出一声惨叫。 “不好!” “地煞之气。” 白龙本就是天地孕育之灵,不惧这地煞之气。 但是叶仙卿就不一样了,元神魂魄之物,最怕的便是这地煞污秽之物, 地煞之气一卷,叶仙卿顿时元神犹如坠入烈火之中被灼烧,苦不堪言。 再也不敢追下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龙又缩了回去。 另一边。 焦急等待的李轼看到叶仙卿归来,正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真龙之气拿到手,没想到回来的只有叶仙卿一人,而且狼狈不堪。 “白龙呢?真人为何空手而返?” 叶仙卿脸色漆黑,他刚刚还说手到擒来,如今却发现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他毕竟只是一个元神真人,虽然因为炼丹术得到大宣圣人天子的宠信,地位非同一般元神真人可比。 但是论起实力和昔日后齐的迦蓝神僧、剑仙顾若白相比,那就是云泥之别。 这举后齐之力,由后齐国师迦蓝神僧和剑仙顾若白布置下的锁龙之局,根本就不是他能够破开的。 第三十九章:心魔化身大法 随着叶仙卿遭地煞之气灼烧而败退,城中也看似安定了下来。 实际上叶仙卿的动作,就好像一个导火索一般,彻底掀起了暗藏在水底下的波浪。 各方势力的计划和布局,都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一处雅致的小院之中,顾紫衣和单晟看着局势正在朝着推动的走向一路滚动下去。 所有人仿若都只是顾紫衣手中的棋子,她想要对方落向何处,对方便会落向何处。 顾紫衣忧郁的眸子终于显露出一丝欢喜,她捻起院中的花树,将鼻子轻轻凑在上面,缓缓闭上眼睛,嗅着花的香味。 白色的衣袍胜雪,没有一丝墨染。 束发的红色丝带如同雪中蜡梅一般摇曳。 她扭过头来,嘴角抿起一丝弧度:“要开始了。” “小晟。” 她看人的时候就眸子好像湖水一般。 清澈如镜,但是深不见底。 让人沉浸其中却又琢磨不透。 “你做好准备了吗?” 单晟明显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然而脸上却好像满不在乎的模样:“我知道的,姐姐你问过多少次了,怎么还要问。” 他偏过脸去,仿佛在表示这种问题不必再问了,烦人。 “我的心魔化身大法早就修成了第一层,不用做什么准备。” 顾紫衣看着单晟的一头白发,这便是为了修行心魔化身大法而变成这样的。 “我说的不是修行上的准备,而是你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 “因为这代价可能比你想象之中的还要残酷。” “心魔化身大法被称之为魔门最诡谲的法门,连当初魔门自己都因修行心魔化身大法之人失控,将最后一任修行此经的心魔主追杀至死,致使此经流落出来。” “要不然如此,这心魔化身大法也不会落到我的手上。” “修行此法门者必须抛弃七情六欲,舍弃爱恨情仇,只保留一道执念。” “此执念化为心魔,从此化身无上心魔。” 顾紫衣轻声细语之间出现了一丝停顿:“其实……” “哪怕历代修成此法的魔教高人,到最后也不知道最后修成的是什么?” “是自己执掌了心魔?还是心魔代替了自己?” 单晟立刻如同以往一般,脱口而出说到:“为了姐姐,我什么都愿意。” 顾紫衣摇了摇头:“不是为了我。” “是为了我们,为了我后齐、天剑阁、古陀寺那死去的千千万万的人。” 他抚摸着单晟的头发,手指掠过他的脸颊,笑着说道。 “姐姐不会逼你,这一切都必须你自己做下决定。” ————————— 白龙喋血,洒落九天。 数日未曾下雨的阴天,再度出现了绵绵细雨,而且越下越大。 大街之上行人匆匆,不少人被淋湿用袖子顶在头上快速奔跑。 街边店铺的伙计站在门口,看着天上:“怎么会突然间这么大雨?” 路上跑过的人站在店门口歇歇脚,便顺口回答:“听说城西那边白龙仙子出现了,还有人看到天上出现了一座宝塔,镇压在了白龙仙子身上。” 伙计明显也是知道《白龙传》的:“什么?难道天上的托塔天王又来捉拿白龙仙子了?” “这可真的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不少人站在路边屋檐想要等雨变小,但是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势,也不得不加入了奔跑的人群之中。 单晟打着伞穿过街道和人群,他心有些慌乱,也有些不知所措。 顺着大道走,他竟然迷迷糊糊走到了齐王府前。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顾紫衣的声音再度回响。 单晟看着宫殿重重的齐王府,他还是第一次认真的看这昔日齐国的皇宫,帝王居住的神圣之地。 据说他的曾祖就是在这里登基成为齐国的皇帝,也是在这里输掉了江山,自焚于其中。 他抬头看了半天,心静如水。 因为他从未住进过里面,也从未见过那位曾祖,更无法体会帝王的权势是何等的至高无上。 他转身离开,顺着主道往左走没有多远,就看到了菜市口。 据说他的祖父、父亲、母亲还有家中的不少人都是在这里被斩首。 他心中依然没有任何波动,因为他从未见过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后齐的辉煌,祖辈的仇恨,并不在单晟的记忆之中。 一切的一切,都是身边的人告诉他的。 他突然觉得,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复国之梦,为了一个过去不知道多久的仇恨,真的值得吗? 这些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雨幕遮住眼帘,长街似乎没有尽头。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在高喊。 “小超。” “小超!” “你在那里?” 单晟扭过头去,一个躲藏在街角屋檐下里被雨水完全淋湿的孩子突然站了起来,带着哭声呼喊。 “姐姐!我在这。” “姐姐我在这。” 一个打着伞的少女从单晟的身边踩着水花穿过,过去呵斥自己的弟弟:“你这调皮鬼,又到处瞎跑。” 少女擦了擦孩子的眼泪,将伞倾斜到他那一边,哪怕雨水打湿了自己。 “走!” “我们回家了!” 他心中瞬间触动,矗立在原地。 八年前,他也是这样狼狈不堪的蜷缩在角落里,无助的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他当时想的是什么? 对了,他当时想的是。 我要是也有家,也有家人就好了。 “堂堂天潢贵胄,帝室后裔怎么会流落成这幅模样?”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站在了他的面前,美得让人炫目,如同画中走出的人物。 他仰头,看着对方说到:“姐姐!” “你是仙子吗?” 白衣女子轻笑道:“仙子?” “他们都叫我妖女。” 她伸出手:“跟我走吧!你以后就是我弟弟。” 单晟眼中爆发出光彩,一把用力的抓着她的手,小脑袋点得和拨浪鼓一样:“嗯!” 他不是什么帝室后裔,他不是什么天皇贵胄,他只是顾紫衣在街边捡回来的乞儿。 什么复国,什么报仇。 关我什么事情? 他望着城中的全家万户,雨伞掉落在水中。 大雨之中,他不顾一切疯狂的朝着顾紫衣的宅子奔去。 那里就是他的家,他心之所归处。 他想要告诉顾紫衣,自己不想复国,自己不想要什么王权富贵。 他只想要和她一起,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第四十章:什么妖魔鬼怪 锁龙井地宫。 浑身染血的白龙奄奄一息,不断的喘息着。 白龙被逼到绝境不得不与叶仙卿再度一战,然而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依旧被叶仙卿吊着打。 爆种这种故事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打不过便是打不过。 冰冷的石砖之上,白龙蜷缩成一团。 愤怒、恼恨过后。 恐惧涌上心头,她害怕、无助、慌张到了极致。 甚至发出了孩子一般的抽泣声:“谁来……” “谁来救救我!” 锁龙井便是白龙的家,也是她心底里最后的安全防线,在她看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这里。 然而如今这道安全防线已经被彻底打破了。 那些对于真龙和仙剑虎视眈眈的人会一个接一个纷纭而至,没有叶仙卿叶真人,还会有下一个黄真人、赵真人。 总有一天会有人会突破锁龙井,而她将无处可逃。 她孤单无助到极点的时候,眼前浮起了一道身影。 她突然想起单晟。 头颅抬了起来,挤掉眼中的泪水,露出希翼的光彩。 “还有机会。” 这位后齐帝室后裔,唯有他能够解放自己,打开这锁龙之局。 只要能够找到单晟和修罗魔女,她便能够摆脱束缚在她身上的锁链,从此畅游九天山海。 但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吃过几次苦头的白龙已然明白了这个问题。 看着一边的紫青仙剑,接着又看向了一旁的人身。 她面临抉择。 最后她一跃而起,化为一道白光进入人身之中。 “龙如意”抓起仙剑,罩在襦裙之外的白色纱衣飘舞着跳入涌泉之中,随着漩涡水道出了地宫。 一时间,姜城的风雨更盛了。 未曾入夜,天已经化为了一片漆黑。 不见天日,乌云遮月的黑。 ——————— 外面大雨倾盆,酒馆之中宾客满堂。 这等天气愈发让人难以外出,姜城之中住的多是东海府的士工商和权贵阶层,看戏便成了城中不少权贵商贾等豪奢人物打发时间的场所。 而既能听书又能喝上两口的酒馆,则成为了城中织工伙计和走卒小贩闲时的聚集之地。 酒馆靠里的深处放着一张桌案,说书人就站在桌前。 他一拍案板,高声道。 “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辩。” “……” “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 大雨下的稀里哗啦,丝毫不影响酒馆内的火热气氛。 每当说书先生讲到精彩的地方,台下众人便纷纷鼓掌喝彩。 但是不论是看戏还是说书,总有个尽头,眼看着天色渐晚,说书人渐渐停下。 “今天就讲到这里了,各位客官明日再来。” “明天接着讲《西游记》下一回,官封弼马心何足,名注齐天意未宁。” 台下听众刚好听到孙大圣闹地府,正在兴头上,哪里肯放说书先生走。 说书先生为了缓解听众的情绪,抬起手神秘的说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大家一个秘密。” 众人十分配合的应从:“赶紧说!” “说说,是什么秘密。” “说得不好不准走。” 说书先生笑着说道:“大家可知道白龙仙子为何来我东海府?” 这下,在场众人都立刻被吊起了好奇心:“难道你知道?” 有人心痒难耐:“赶紧说出来啊!先生。” “没错,你就给大家说说,这白龙仙子为什么跑到我东海府来了?” 说书先生卖足了关子,神秘兮兮的拿出了《西游记》的书册:“这秘密就在书里。” 他翻开到石猴拜师的章回:“通天岭据说在千年以前,就叫做灵台方寸山。” “而且山上有一位上古神仙,传闻就名太玄。” 在场之人哗然,一个个激动万分。 “至于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 “懂得都懂,不懂的我说了也没用。” 说书先生说到这里,其趁势匆匆离去赶紧脱身,但是却给在场众人留下无数遐想。 台下看客哪能不懂,不懂也得装懂啊! 要不然显得我比不上别人么。 一个个众说纷纭,口里说得好像自己亲眼见过一样。 “我也听家里长辈说过,通天岭深处有着一座神仙洞府,神仙洞府住着一个仙人,那可是真正长生不死法力通天的人物。” “我家中几代以前就有长辈曾经上过山,就见过这神仙洞府,要不是缘分差一些,说不得就得了仙法和孙大圣成了师兄弟了。” “难怪白龙跑到咱们东海府来,原来我们东海府是昔日孙大圣学道的地方哩。” “这雨下个不停,就是因为白龙仙子找不到孙大圣啊!” 角落里,王七郎和觉浅书肆的赵掌柜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先生,您觉得怎么样?”赵掌柜讨好的看着王七郎。 王七郎笑着拍了拍赵掌柜的肩膀:“不错不错,就这样安排下去。” “最好多安排一些说书先生,说书的时候还可以一同卖书嘛。” 赵掌柜点了点头:“一定一定。” 他将王七郎送到了门口:“托您的福,我如今成了大掌柜了。” “往后先生若是还有《西游记》《白龙传》这等大作,还请多想着赵某。” 王七郎转身离去,赵掌柜却不由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背上已经被汗湿透了。 他也查过王七郎,但是没有任何结果,反而越查越害怕,这位来无影去无踪,好像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 最后,他背后之人提醒他王七郎应该并非凡尘中人,他联想曾经,才恍然大悟。 这也是他接下来如此配合的原因。 王七郎撑开伞,走入街道之中。 觉浅书肆背后有着势力,应该是东海府的某个江湖门派。 能够将书肆开遍各地,还掌控着不少说书人,兼干一些收集天下消息的活计,岂能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不过王七郎不在乎,他甚至拿银子都只是觉得这些是自己应该拿的,而不是真的在乎这银子。 他主要的目的便是借着这觉浅书肆的力量,将《西游记》更大范围的传播出去。 白龙传如今已经开始风靡东海府,甚至延东道也有不少戏班开始准备开演,这部戏曲明显有了几分传世之作的景象。 而《西游记》也开始逐渐走上了正轨,借着白龙传的热度开始被人竞相传阅。 市井小巷之中,也是人人谈论。 师父太玄上人嘱托的这借书聚运的差事,他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让时间去发酵了。 打着伞穿过街道的转角,幻术散去,王七郎他显露出了这具身体的面貌。 白边深色的底衣和浅色的外袍,面容精致。 从幻术之中踏出的时候,当真如同画中人破卷而出。 他心里欢喜,走路轻佻,踩起片片水花。 “白龙马!” “蹄朝西,驮着唐三藏……” “西天取经上大路,一走就是几万里。” “什么妖魔鬼怪……” 话刚出口,妖魔鬼怪就来了。 他举着伞转了个圈,表达自己内心的欢喜。 然而身形刚刚站定,一旁突然有人问道:“原来你就是写出《白龙传》的人。” 第四十一章:忽悠,接着忽悠! 王七郎骤然回过头,挎在腰间的青鞭瞬间甩出,朝着身后的不速之客而去。 鞭子甩出的一瞬间,层层风压朝着对方缠绕而去,甩出一条鞭子,却好像有无数条鞭子自空中诞生想要束缚住对方。 女子手中的紫青宝剑挡在了身前。 层层水幕推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如同绳索一般的风压逼退。 王七郎收回了鞭子,见是一个女子。 眉开眼笑:“姑娘!” “爱就大大方方说出来,何必尾随呢?” 手上却严加防备,并且余光看向四方逃跑路线。 身为不速之客的女子好奇的上下打量着王七郎,白龙显然也认出了王七郎,他就是在济水河畔水葬龙如意的人。 “你不认得我啦?” 王七郎仔细打量了面前女子一番,眸子绽放出微光,暗道这难道是徐云的某个老相好? 等他终于在暗淡的光线和雨幕之中看清楚了景象,顿时腿一软,差点没直接啪的一下摔在地上。 哪怕无法无天如王七郎,也发出一声惊呼:“龙如意?” 大雨中,龙如意带着斗笠,虽然白色的纱布散开遮挡住面容,但是那身形王七郎熟悉至极。 王七郎惊疑的目光流向对方手中持有的紫青仙剑,却又立刻摇头:“不对,你不是龙如意。” “你是。” 他震惊的说出了对方的名字:“白龙。” 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之前陆长生见到的龙如意是谁了,也明白为何自己眼看着将龙如意水葬济水河中,对方却能够“死而复生”了。 他刚刚用《白龙传》蹭完白龙的热度,这下正主找上门来维权了。 王七郎一时间心中筹措着种种应对之法,一个个主意在肠子之中千折百回。 怎么办? 该怎么脱身? 他的隐身神通打的便是一个出其不意,没有足够的实力,一旦被人察觉提前有了防备便失去了大半作用。 更别说当着一条真龙面前,就算隐身了对方一个横推,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白龙见王七郎并不是他想象之中因为冒犯来给他点厉害尝尝,她只是在用真龙的风雨法术寻找单晟和姬红玉的下落时经过此地听到了他和赵掌柜的对话。 不过此刻她刚好有着满腹问题想要问一问面前之人,听听这个能够写出《白龙传》的人是否能够让迷茫和不知所措的自己,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喂!” “你说,龙真的能够和人和谐相处吗?” “我也可以生活在人间,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如同你讲的故事里一样吗?” 王七郎先是一愣,但是他瞳孔斜着看了一下地面,眼珠子回来的时候立刻明白了状况可能和他预想之中的不一样。 他即刻反问道:“人与人就一定能够和谐相处吗?” 白龙回答不出来。 王七郎接着问:“人们为何会喜欢白龙仙子?” 白龙依旧不清楚。 王七郎已经明白了白龙的想法,并且掌握了节奏。 “因为她敢爱敢恨,因为她充满善意,因为她对于爱情的执着。” “人们总是向往着美好的东西,他们在白龙仙子身上看到了这种美好。” “和谐相处的不是龙与人,让许仙和白龙仙子相爱的并不是他们的身份,而是他们互相期盼和向往的这份美好。” “是他们经历过的风风雨雨,是相识相通的两颗心。” “用真心去对待他人,才会得到真心。” “用恶意对待别人,只会得到恶意。” 言下之意,这个做人呐,要有善心。 要多想些美好的东西,用美好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莫要激动,不要冲动。 尤其是我这样的大好人,要用美好和善心去对待,要不然是会有报应的,没有你好果子吃。 白龙眸子闪烁。 她是孤独的,所以她渴望着这种认同,向往着王七郎所说的美好。 她接着问道:“我想要做一件事,可是我在犹豫。” 王七郎:“为何犹豫?” 白龙:“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选,而且代价非常大。” 她看向了仙剑,又看向了自己的手。 她还是摇摆不定。 王七郎一副充满禅机的表情,好像化身得道高人、世外高僧。 “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天下无敌?”白龙立刻摇了摇头。 “永恒不朽?”她想了一下,也摇了摇头。 “还是……自由自在的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他紧紧盯着“龙如意”的表情,一句话一句话的试探,等到最后一句,白龙的脸色变了。 他最终确定了什么。 “看,你已经知道了。” “只是你和凡人一样,抓到手的,就舍不得放下。” “真正想要的,又犹豫徘徊,最终错过。” 白龙立刻辩驳:“胡说,我怎么可能和凡人一样。” 王七郎没有和她辩解,反而是摇头而笑。 这让白龙更加窘迫。 趁着这个机会,王七郎头也不回的甩袖转身而去。 他举着伞,在雨中大跨步的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高唱。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 “衣食两般皆具足,又想娇容美貌妻。” “取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 “买到田园多广阔,出入无船少马骑。” “槽头拴了骡和马,叹无官职被人欺。” “县丞主簿还嫌小,又要朝中挂紫衣。” “做了皇帝求仙术,更想登天跨鹤飞。” “若要世人心里足,除是南柯一梦西。” “白龙!” “欲望是没有止境的,贪念也是无穷无尽的。” “选中自己最想要的那个,尽力去抓住才是你需要做的。” 潇洒风流之意盖过风雨。 不是仙,胜似仙。 王七郎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打在白龙的心头,让她瞬间呆立当场。 这诗词本身就长,王七郎念得更慢,念完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然而转过街角,王七郎将伞也扔了,仰着脑袋沿着街道撒丫子狂奔。 要多快。 就有多快。 ———————- 另一边,单晟冒着大雨急奔到顾宅,大雨之中大门紧闭。 “谁?” 门子看到是单晟离开打开了门,然后又紧紧拴上。 “您怎么这么狼狈?”开门的老汉小心翼翼,生怕有人看到了他,一般单晟过来都是通过密道进来的。 “我要见姐姐。”话语之中充满了兴奋。 路上,单晟想过很多。 想过放弃仇恨和复国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景象,抛弃所有束缚之后,会拥有什么样的生活。 天下之大,东海府不过一隅之地,他们可以去很多很多地方。 浑身淋得湿透的单晟进入大宅的最深处的一间隐秘的院子,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顾紫衣,他想要讲自己的想法告诉顾紫衣, 然而他一进屋就看到前屋站满了人。 后齐复辟势力旗下的各个头目几乎全部到场了,这可是罕见无比,好像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众人期待激动不已。 众人看到单晟进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古陀寺双雄迫不及待的问道:“主人,咱们的大计是不是要成功了。” “小姐都说了,咱们准备撤到昌京去。” “有生之年,终于能看到大齐光复的那一天了。” “咱们的仇,也是时候该报了。” 第四十二章:没有选择 看着一双双期待和激动的眼睛,匆匆归来的单晟骤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心头沉了下去,突然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他偏过头去问。 “姐姐呢?” 描绘着满塘荷花的纸拉门前,顾紫衣的侍女静静守在门口。 “小姐在里面。” “不过……” 单晟没有听完,就急匆匆拉开门。 穿过两重拉门和屏风之后,朝着里面闯去。 “姐姐,我想……”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入目看到的是顾紫衣穿着白色中衣爬在卧榻之上,两位侍女搀扶着她。 “咳咳咳!” 白色的手卷掩住嘴巴,但是鲜血止不住的往下滴。 大口大口的血低落在衣衫上,始终一尘不染的白衣,被殷红的鲜血点出片片梅花。 看这模样,顾紫衣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修罗魔典的反噬,也比她说的还要可怕的多。 顾紫衣余光看到了单晟,立刻伸另一只手让单晟止步,不让他靠近。 咳嗽声愈来愈大,好像要将身体里的气息全部都吐出来一样。 单晟哪怕再急切和焦急,也只能站立当场。 顾紫衣整个人无力的瘫软在床塌上,良久才缓过神来。 侍女轻轻的擦拭着她染血的嘴角,然而再怎么擦拭,那殷红的嘴唇好像鲜血浸透了进去一般,怎么也擦不干净。 艳丽,但是却透露着虚弱和死亡。 她让侍女搀扶住自己,招手单晟靠近自己。 “怎么了?” “小晟?” 单晟几步上前,跪在了床塌上,还未曾开口眼泪已经忍不住出来了。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 顾紫衣摸着他的头,就好像在安抚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不要怕,小晟。” 那微笑的眉眼,让人感觉暖暖的。 却让单晟心头燃烧的火焰,瞬间熄灭了。 看着面前的顾紫衣,再回过头望去。 在身后的前屋里,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还有聚集在他身上那期待的目光和眼神, 单晟突然明白,他其实没有什么选择。 他自己想要什么不重要,他在别人眼中是帝室后裔,他代表的是大齐,他是大齐所有人的希望。 对于他和顾紫衣来说,从来就没有什么安安稳稳。 一切开始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顾紫衣必须走下去,才能够拿到修罗血丹,要不然她只能死。 而他只能走下去,这些齐国之人才有活路。 没有了选择过后,心反而安静了下来。 那种心安和沉静,是从来未有过的。 单晟那张年轻的脸庞绽放出笑容,笑得无比灿烂。 “姐姐!” “我想通了。” “我愿意,不后悔。” ———————— 一位侍女走到了后院前屋:“所有人都出去守着,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几位头目跪在地上,行礼过后迅速退了出去,所有人兴奋激动且严肃无比。 哪怕外面是大雨磅礴,里里外外的人将顾宅守得水泄不通,防止有任何人靠近这里。 之前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此刻。 顾宅的地下密室之中,地板上五块刻着血纹的心魔石已经摆放好了。 密室上下贴满了符咒,黄色的纸符用血书撰写着让人头晕目眩的咒文。 这是魔门的心魔大阵,看起来早已经准备完毕,一切准备得很顺利,就等待着时机开启。 顾紫衣换上了一身衣服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在了大阵之前。 “小晟。” “这是我让人给你做的新衣裳,今天就穿这个吧!” 她亲手他披上了衣裳,他喜欢穿紫衣,因为她的名字中有紫衣二字。 “等会大阵开启的时候,如果疼的话你就看着姐姐。” “你就喊姐姐,喊就不疼了。” “就……不疼了。” 顾紫衣一个喜欢安静最讨厌吵闹的人,这一次自己却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犹如她最讨厌的市井妇人。 “心魔化身大法,转化心魔执念最为重要,但是唯有得到化身之后,才是真正的心魔。” “化身的强弱,将关系到你以后的力量。” “你为大齐帝室后裔,这赤州齐地的真龙之气定然不会排斥于你,那便是你最佳的化身。” “唯一的问题便是你以阴神之境夺真龙之躯,必须要真龙自身同意,不过如今白龙已经到了绝境,只有你能够解救它,它只能同意。” “对了!小晟!” “你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和目的吗?” 明明知道单晟记得,她又忍不住再度重复了一遍,好像这个时候只有不停的说话,才能让她的心静下来。 “叶仙卿要用龙气炼丹,你化身心魔之龙之后任由他将你镇压,普通办法绝对无法炼化心魔,你便假装真龙被炼化依附在真龙丹中。” “到时候……到时候……” 说着说着,顾紫衣的言语变得无措起来,好像心不在焉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良久她才想起来接下来的计划。 “到时候真龙丹会被献给大宣伪帝,而你依附在龙气之上,大宣的气运龙柱便无法察觉和庇护大宣伪帝。” “如此一来,你便可以控制了大宣的伪帝,咱们谋划的事情就成了。” 她强笑着看着单晟:“就成了啊!小晟!” “咱们可以复辟大齐,也可以报了当年的大仇。” 顾紫衣心绪不宁的说个不停,然而单晟却一反往常的安静。 顾紫衣看着单晟一直笑着望着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提醒道。 “单晟。” “你可不能忘了。” 单晟摇了摇头:“不会,哪怕只留一缕执念,我也会记得姐姐。” 他缓缓说出了让顾紫衣心肝脾肺都酸涩到融化的一句话:“我若成魔,你就是我唯一的执念。” 说完之后他咧开嘴笑着,抓了抓脑袋:“如果我到时候忘了,姐姐你就告诉我,我定然会想起来的。” 看着单晟纯净的眸子,这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 顾紫衣这个修罗魔女一瞬间握紧了双手。 她低下头:“你知道我在利用你吗?” 单晟只是说了一句:“我~” “心甘情愿。” 顾紫衣一瞬间抬起头,她伸手想要拉回单晟。 然而单晟说完这句话,已经极速转身一步跨越到了心魔大阵之中,开启了大阵。 第四十三章:心魔单晟 随着单晟开启心魔大阵,瞬间一股恐怖而阴森的力量充斥在整个顾宅之中。 五块心魔石化为无尽黑暗蠕动,大地之上的影子都开始扭曲,那黑暗深入大地,仿佛打开了通往九幽的大门。 四面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符咒无风自动,剧烈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一团团黑暗包裹住单晟,熊熊黑色火焰从他的体内燃烧起。 那火焰不能灼烧肉身,却直接深入魂魄。 火焰不断涌入单晟的体内,那剧痛深入灵魂,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 “啊!” 单晟凄厉的惨叫声好似不是人所能发出的,更似地狱爬出的恶鬼。 阴神被剥去外壳,魂魄被分离三魂七魄,七情六欲化为养料,一点执念化为核心吞噬一切。 单晟痛苦的哀嚎,目光却一直看着顾紫衣。 他张开嘴巴大声呼喊着什么,然而却没有声音传出。 只能依稀从嘴形中可以辨认出,他喊的是。 “姐姐~” 顾紫衣虚弱的坐在地上,目光倒映着火光,呆呆看着单晟浑身不停的发抖,不知道是身体虚弱还是因为地下太过阴冷。 大地之中不断蠕动的阴影,从灵魂深处发出的诡异魔火,痛苦的哀嚎惨叫。 将魔门力量的残酷和诡异,体现的淋漓尽致。 最后火焰燃烧至极深处,一缕绽放着魔火的种子从单晟的体内浮起,单晟的身躯则坠落在了地上。 而成千上万的纸符这个时候彻底从墙壁上脱落下来,化为风暴沿着魔火旋转,最后融入其中。 五块心魔石的力量消耗完,纸符落尽。 一个恐怖阴森的黑色的人形轮廓悬浮在了半空中,就好像人的影子竖立了起来站在了原地。 那影子出现的一瞬间,顾宅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感觉心底里一股强烈的寒意涌上心头,如坠冰窟。 那影子掀起顾紫衣刚刚给单晟做的新衣,披在了身上,带上了墨色的缠丝手套。 最终他捡起了一旁的面具,带在了脸上。 看上去和往日里的单晟轮廓一般无二,然而面具后是一双漆黑的深洞。 没有任何感情。 完成了这些,他站立在当场,好像一具失去记忆的游魂一般不知道动弹,疑惑着完成了指令的木偶,不知道下一步去往何处。 “单晟?”顾紫衣试探性的询问。 当顾紫衣靠近他的时候,他才反应了过来, 他仔细的看着顾紫衣,黑洞洞的眼眶里浮出一丝波澜:“姐……姐!” 顾紫衣伸出手,想要触摸他。 但是看着他那没有任何欲望和情感的空洞眼睛,以及没有任何回应的身体,她瞬间恐慌的放下手。 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单晟,更不是那个对着她天真而笑,时时刻刻担忧着她顺从着她的弟弟。 “你……” “你……”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的明白,为什么昔日连魔门都要毁灭这心魔化身大法,连魔门弟子都不愿意修行这心魔化身大法。 而面前名为单晟的魔物在迷茫了片刻之后,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计划!” “计划。” “我记得……我记得……” “时候到了……就是现在……” 他成为了一具没有感情和欲望,但是却又具有智慧和记忆的木偶。 但是哪怕在面对痛苦、折磨、羞辱、死亡都不为所动,更不知道该如何行动,只有在提到顾紫衣的时候,在接受到顾紫衣行动的时候,他才会应从。 狂风骤雨之中,那披着紫衣带着面具的可怕魔物一步步走出顾宅。 沿着长街远去,朝着古陀寺的方向。 顾紫衣一路追到门口,看着单晟远去。 她扶着门框久久矗立,最终转过身让侍女关闭大门。 然后她愤怒的挥舞着袖子,元神的力量将屋里内的一切掀飞,砸成粉碎。 “该死!” “该死!” “该死!” “该死!” 她口中破口大骂,但是却不知道说的是谁该死。 她最后气急加上本身病重,直接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宽大的白袍摊开在地砖之上,她看着天花板缓缓闭上眼睛。 同时嘴角却轻声说道:“你这个贱人!” ———————————— 王七郎一路狂奔,隐匿身形逃回了自己和陆长生在城中的藏身之处,这才显露出身形。 然而远远看到了暂居的小院,他却有些回过神来,觉得刚刚白龙的话有些不正常。 “不对劲。” “很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当说完第三句,他立刻止住了脚步。 白龙说她要做做一个选择,而且是一个代价非常大的选择。 通过一番试探之后,王七郎隐隐知道了她其实想要的是摆脱锁龙井的困锁和真龙之气对她的束缚。 “她想要自由,她该舍弃什么?” 王七郎觉得这个角度很难判断出什么,他立刻换了一个角度来进行分析:“谁能给她自由?” 他的脸上立刻恍然大悟,并且联想到了一些东西。 这个时候陆长生也用听风术感应到了王七郎,带着斗笠从院子中跃出,沿着墙壁几步,落在了正在沉思的王七郎面前。 陆长生看着王七郎少有的狼狈模样:“你怎么回事?遇上了麻烦?” 王七郎没有回答,脸上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时,不顾浑身打湿的衣衫和头发,立刻回头朝着来时的路重返。 陆长生问道:“怎么了?” 王七郎背对着,挥挥手:“伞丢了,去找回来。” “你先回去,在家呆着,晚上小心一些莫要出门。” 陆长生看着王七郎:“莫名其妙。” 王七郎匆匆回到原地,捡起了自己扔在地上的伞,然而白龙已经不知所踪。 他重新将伞顶在头上,一股风鼓动身上的衣衫和头发,片刻之后便身上不见丝毫水渍。 他立刻打着伞来到了古陀寺和济水河畔,不论白龙去往何处,这里是她绕不开的。 果然,他在古陀寺的废墟之上看到了白龙的身影。 天地的风雨好像汇聚在了白龙身上,她乘风踏浪而来,站在了河畔。 而另外一人,无视狂风大雨,好像行走在另一个世界一般的穿过长街,不论风还是雨穿过他的身影,都掀不起他一片衣角,淋湿不了他一缕发丝。 暗处的王七郎看着这影子和紫衣,立刻认出了对方。 “单晟?” “不对,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白龙站在大地之上,天上雷霆狂闪。 耀眼的雷电一个接着一个从云头劈下,闪烁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她看着来者,第一个开口。 “你之前说的那个交易,我同意了。” 单晟声音好像喉咙深处掏出来的一般:“可!” 白龙:“我给你真龙之气,连仙剑也给你,你解开古陀寺那老和尚的封镇。” 单晟依旧只是一个字:“可!” 地上的黑影蠕动,旋转包围了二人。 蠕动的黑暗消失,二者消失在了废墟之上,沉入了大地之下。 第四十四章: 铺天盖地的地煞之气充斥在大地之下,被奇特的力量束缚旋转在锁龙井之外旋转。 这种针对神魂元神的恶物对于一般修行之人极为克制,然而此刻两道身影泉都无视其直落大地之下,最终站立在了地宫之中。 白龙站在涌泉之上,而单晟站在了地眼之上。 生气与死煞,环绕在他们身旁。 彰显着他们的身份,也同时预示着他们的结局。 白龙目光怀揣着憧憬、激动和迫切,她直接将紫青仙剑都扔了过去,表示自己的诚意:“仙剑归你了。” 曾经她为了追逐仙剑遨游九天,如今下了决定,却弃之如敝屣。 单晟的眼中如同一潭死水,看不到任何希望、情绪、波动。 他抓住了这仙剑,只是看了一眼。 没有任何动作,而是抬头看着白龙:“真龙之气。” 白龙俨然防备之心重了许多:“你解开封阵,我给你真龙之气。” 单晟黑洞洞的眼眶看着她,面具后的魔物身上披着的紫袍无风自动,整个人漂浮在了镇压地眼的迦蓝神僧之后。 黑暗之中无数的邪魔仿佛都在涌动,发出猖狂的大笑。 与此同时,他面具后的瞳孔绽放出光芒。 白龙丝毫不退让:“你解开封印。” “我给你真龙之气。” 最后,心魔单晟抬起了手,如同机械一般低沉嗡闷的声音从。 “吾乃……大齐帝子……单晟!” “国师迦蓝,百年之期已至。” “大齐已亡,该结束了。” 镇压在地眼之上的青年僧人金身遗蜕听到这一句话,肉身瞬间腐朽。 金漆剥落,尸骸一点点化为片片飞灰,犹如香火燃烧过后的灰烬,弥漫着淡淡香味。 其捧在手上的龙珠也彻底脱离了束缚,缓缓漂浮而起,落在了单晟手中了。 白龙和单晟两人只是一眼对视,他们早已知道了对方想要的,没有任何犹豫。 白龙张开双手,浩荡充沛的龙气破体而出,充斥整个锁龙井。 与此同时,外面的风雨更大,雷霆更盛了。 真龙之气从生门涌泉倒灌进入死门地眼之中,融入单晟身体之中。 而单晟手中的龙珠也缓缓漂向白龙的人身,最后融入了那躯壳之内。 二人身影剧烈变换。 单晟放弃了人身,化身成为了心魔之龙。 白龙放弃了真龙之位,变成了一个人族。 这是一场交易,又仿佛是命运的对换。 最终所有龙气离开了白龙的身体,涌泉吞没了化身成人的她,顺着漩涡水道离开这个束缚她的地方。 而单晟身形不断拉长,变成了一条身形更加霸道粗壮的白鳞之龙,盘在了冰冷的地宫之中。 冰冷无情的眸子缓缓闭合而上,心魔单晟完成了他的使命,彻底陷入了沉睡。 接下来,等待着能过启动他的那个存在,那个他魂牵梦绕一生执念的人。 ——————————— 风停雨歇。 水面之上巨大的漩涡形成,水底之中一道身穿襦裙外罩纱衣的少女被推了上来。 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然后起身,就这样盘坐在水面之上。 这不是附身,而是她从天生地养的真龙降低为拥有实体的生灵,从此拥有的属于她的身躯。 真正的身躯,无法轻易替换和改变的肉身。 这就是凡间生灵。 水中倒影着她的模样,她看着自己的发髻,掀起刘海。 额头之上,长出了两个如同青色水晶一般的嵘角,整个面容大致和之前一般无二,只是充满了出尘之气。 肌肤如蛋白没有一丝瑕疵,眼睛清澈如同一汪湖水。 犹如脱胎换骨,或者初生的生灵一般纯净。 这是与龙珠相融之后的变化,虽然是人,但是却依旧摆脱不了曾经为龙的身份。 白龙这个名字已经不适合于她,或许用龙女更适合一些。 “我……这就是我?” “没错!” “这就是我。” “嘻嘻!”龙女失去了大半的力量,境界从天生地养的真龙跌落到了阳神,但是她感觉自己挣脱了所有的枷锁,选择了自己最想要的那条道路。 舍弃了束缚自己的所有东西,去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龙女一跃从河面飞起,穿过屋顶掠过树下,落在了空荡荡的街头。 她独自一人行走在街道,就好像一只游荡在花丛之中的蝴蝶,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只有轻松。 她踮起脚尖,一个人在街道中央起舞。 稚嫩的嗓音唱起了戏腔:“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 “山间红叶红欲染。” “不堪回首。” 正在龙女为自己的自由而欢欣起舞的时候,突然之间虚无之中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龙女的嘴巴。 那幕后黑手犹如藏匿在虚无之中的另个世界,抓住龙女之后将她一同拖入虚无,一同消失在了街道之中,没有了踪影。 这个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长街的另一头轰击而来。 整个街道被掀起,两旁的院墙也瞬间塌倒。 与此同时,一个又一个血色纸人从街头深处的黑暗涌来,穿过大街小巷不断的搜索着龙女的下落。 与此同时,披着修罗袍的魔女从黑暗之中漂浮着走出。 她双脚交叠在一起犹如鬼魂一般漂浮过长街,目光扫过刚刚顾紫衣还在的地方。 “逃了?” “提前发现我了?” 顾紫衣将白龙逼迫到绝境,让她不得不自愿让出真龙之气后,当然不会将这个计划之中很有可能出纰漏的祸端留下。 她此刻便是元神出窍过来收尾的,让计划得以圆满施行。 而在角落里,龙女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她没想到自己刚刚脱出囚笼,迎面而来的便是生死危机。 王七郎将龙女搂在身前,右手手臂紧紧夹住她的身体,躲在暗处免得她乱动。 龙女靠在王七郎的怀中,娇小的身材让她双脚都不得不踮着。 她也认出了王七郎。 少年道人脑袋从身后靠近,探出街道转角看向披着修罗袍的魔女带着成片的血红纸人离去,一边在龙女的耳畔说道。 “知道人心有多险恶了吗?” “一不小心就要掉坑里,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他扭过头来,呼吸吹在脸颊让龙女耳朵发红:“加上之前的指点,现在我又免费给你上了一课,你欠我的情可欠大了。” 言下之意,你那锁龙井龙宫里有没有什么好宝贝好家伙的,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然而此刻,龙女心乱如麻根本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五章:留给叶仙卿的时间不多了 数个时辰之前,齐王府。 暴雨倾盆,天还没黑,这个时候整个王府都沉浸在一片阴云之中。 叶仙卿没有降服白龙拿到真龙之气,这让世子李轼和叶仙卿的联盟隐隐出现了破裂。 李轼可以忍受叶仙卿的贪婪和无礼,但是绝对不能容忍叶仙卿在炼真龙丹一事之上出任何纰漏。 书房内跪着一地奴仆,李轼看完了来自于昌京的邸报和密函,愤怒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看向了门口的太监:“让叶真人过来,说本世子要商谈炼丹之事。” 李轼的态度明显有了巨大的变化,之前都是说请,如今不再客气。 另一边。 叶仙卿刚刚在锁龙井吃了个亏,被地煞之气伤得不轻,痛饮了几坛美酒之后,便开始调教着几个新收的“女弟子”。 “本真人今日亏大了,亏大了。” “为了你们世子,本真人连元神本源都消耗了不少,这得从你们几个美人身上找回来。” 放浪形骸一番戏耍过后,便吞了几粒丹药,准备借着阴阳合修之法修复伤势。 “叶真人?” “叶真人?” “世子有……” 这个时候匆匆登门门而来的太监,连门都还没有敲开,门来便传来了一声怒斥。 “滚!” 太监连同两位奴仆一同飞了出去,摔了个鼻青脸肿。 屋子里春光乍泄,传来女子嬉笑喘息的声音。 ——————— “世子,那叶仙卿霸道至极。” “就这么将奴才几人打了出来……” 太监的回话让李轼彻底按耐不住怒火,匆匆坐上了轿子一路来到了叶仙卿所在了院子,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杀了过去,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 李轼来到院子径直闯入,推门而进。 叶仙卿正在兴头上,听到动静立刻回头。 “谁人敢打扰……” 李轼看了一眼,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真人当真是好兴致。” “本世子可是急的坐立不安,真人却在这里寻欢作乐。” “原来是世子。”叶仙卿起身挥手,让几位衣衫不整的“女弟子”退了下去。 李轼直接在座位上坐下,拿起茶杯后看了一眼,就扔到了一旁,看起来火气极重。 叶仙卿整理了一下宽大的白色衣袍,豪放的坐在了李轼身旁。 “世子这是怎么了?莫非有哪个不开眼的招惹了世子?” 李轼对于叶仙卿的明知故问冷哼了一声:“叶真人,千秋节将至,现在真龙之气都没拿到手。” “请问真人,这真龙丹要什么时候才能炼成?” 叶仙卿拿起了茶杯,杯盖捋了捋,吹了一口。 “那真龙被锁在井中,抽出真龙之气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世子何必着急。” 李轼直接站起来,冷冷的看着叶仙卿。 “等到什么时候?” “等千秋节过去了再给圣人送过去吗?哪有什么用?” 叶仙卿并不害怕李轼发怒,不紧不慢的说道:“世子若有高招,也可指教一番。” 李轼单刀直入,说出了此来的真正目的:“修罗魔女姬红玉手中有那后齐余孽血脉单晟,我知道真人有办法可以将那单晟换回来。” “以其定然能够开启锁龙井,镇压住那真龙。” “就看叶真人……” “舍不舍得了。” 李轼说完这句话,坐了下来,一副今日叶仙卿必须给个交代的模样。 叶真人也颇有几分火气,更别说起性格贪婪视宝如命,那修罗血丹是他留着用来拿捏修罗魔女的,岂肯轻易舍出。 “那是我的宝物,本真人帮世子炼丹,不求名利就不说了,还要倒贴宝物。” “本真人为了你齐王府炼丹已经死了两个弟子了,而世子你付出过什么?” “莫非真的以为些许凡尘银钱珍宝,抵得上我的无上神丹和两个弟子的性命了?” “世子不觉得过分吗?” 叶仙卿不怕和李轼闹,他和世子李轼在大宣圣人天子的面前,孰轻孰重还真不一定。 愿意合作也是因为他赌的是齐王府的未来,但是现在可不会做出卑躬屈膝的奴才之相,现在的李轼还没有那个资格。 李轼不上叶仙卿的套:“呵呵!什么时候炼制真龙丹成了我齐王府和我李轼一人之事了?难道没有我齐王府真人就不炼这丹了?” 说完他谈起了从昌京传来的最新消息:“叶真人。” “昨日昌京又有御史上奏告发你在神州借着圣人之名为非作歹之事,圣人已经暗中派人去神州查此事了。” “本世子本来已经去信打点,如今看来……叶真人是不需要了。” 李轼也不是那种舔着脸求人的性格,说完这句话站起来就要走。 叶仙卿脸色微变,他之前留下的一些烂摊子正是他目前窘况形成的原因,同时也是他为了对齐王下注的原因之一。 叶仙卿立刻挽留下了李轼:“世子莫急,你的意思是?” 李轼认真的看着叶仙卿:“马上拿到真龙之气,千秋节前必须炼出真龙丹。” 叶仙卿一边是对于那朝堂之上对于自己不利的局势,一边又舍弃不下对那修罗魔女和血神教的遗宝的贪念。 一时之间犹豫了起来,再二者之间摇摆不定。 正当叶仙卿和李轼相持不下的时候,天上呼啸的暴雨缓缓开始停了。 与此同时,姜城之中爆发出一声轰响,来者丝毫没有遮掩自己力量的意思。 “轰隆。” 大地掀翻,从街道这一头直接摧毁破坏到另一头,连尽头处的坊门楼都瞬间塌陷。 李轼踏出了门槛,看着外面问起了一直守候在门口的修行者:“火头陀,这是怎么回事?” 火头陀眼中露出了一丝恨意:“血气盈天,修罗元神。” “这是那修罗魔女。” 叶仙卿也肯定了火头陀的想法:“没错,正是姬红玉。” “这魔女估计是反噬压制不住了,正在城中闹起来了。” 到了此刻,叶仙卿终于下定了决断,他肉痛至极的对着李轼说道。 “好!” “希望世子他日莫要忘了本真人今日所舍,莫要忘了本真人为齐王和世子所做的一切。” 李轼看叶仙卿妥协,当然不会再给对方难堪。 “真人放心,你若能够办成此事,我父王登上太子之位的时候,便是你获得回报之时。” “我李轼保证,真人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叶仙卿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走出院子。 几个木偶人傀儡抬着轿子,速度快得拖出一道残影的停在了叶仙卿面前,叶仙卿脚步没有丝毫停留直接踏入了轿子内。 木偶傀儡立刻抬着轿子起身,向着刚刚修罗魔女出现的地方追了上去。 第四十六章:修罗血丹(感谢标号的盟主) 木人傀儡抬着轿子穿过长街,行走之间木人脚下的八卦之形若隐若现。 “黄天元神。” “神幡护体。” 叶仙卿终于找到了修罗魔女的准确位置,元神依托在黄天神幡之上朝天而去,如同一道火焰划过暗淡的夜空。 而木人轿则拖着幻影,消失在了街道深处。 叶仙卿驾驭着神幡掠过姜城的层层屋宅、高楼、墙垣,最后停在了一片尘埃弥漫的街道之上。 长街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一条恐怖的痕迹穿过街道,将整条街道和两侧高墙和部分房屋摧毁。 叶仙卿抵达的时候,正好看到在一间坍塌了一半的屋子前,一披着红色斗篷的恐怖身影正站在大门前。 门前的灯笼被落在地上,染上血液。 修罗魔女抬起手,修罗袍的衣角化为尖刺将一个人穿透高高扬起,缓缓将其抽成一具干尸。 “呃……呃……”那人悬在半空不断的抽搐,喉咙发出干涸的声音,直到血液被抽尽才咽气。 血刺收回,尸体如同一块破布一般被撕裂扔在地上。 那身影衣袍血气弥漫,拖着如同火焰一般的闪烁之影。 这一刻的她才展现出了本来面目,一具嗜血修罗,昔日恶名昭彰的血神教的魔女。 她扭过头来,目光看着身后的黄天元神,淡然说道。 “叶仙卿!” “你终于来了。” 没有任何情绪,甚至像是喝酒吃饭的时候碰上了熟人,问上一句,你吃了没。 虽然出现了一些意外,没能将白龙这个隐患抹去,但是计划依旧还是得继续下去。 夺取了真龙之躯的心魔单晟、炼丹的叶仙卿、献丹的李轼,各个环节一切都已经到位,一个失去了力量的白龙改变不了什么。 叶仙卿看到修罗魔女的嗜血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半是得意半是嘲讽:“姬红玉,修罗魔典反噬的滋味怎么样?” “终于忍不住了吧!” 顾紫衣半踏在空中,一步步朝着叶仙卿靠近。 “修罗魔典反噬,寻几个血食便可以暂时缓解。” “虽然形同饮鸩止渴,但是总算是有些作用,真人对这个不是非常清楚吗?” “怎么着?真人也撑不住了,打不开锁龙井所以来求我了?” 叶仙卿冷笑一声:“真龙又跑不了,本真人急什么?” “倒是你,还能撑多久。” 修罗袍下传来了轻笑:“那就再等等?” 叶仙卿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了。 自己抓着对方的死门,对方也拿捏住了自己的要害。 双方谁都奈何不了谁。 不过叶仙卿并不甘心就这样交出修罗血丹,这一次他可是没有带着肉身过来,他还想要拼一拼。 他瞬间出手,黄天神幡爆发出一道道流光撞击向顾紫衣。 顾紫衣身上的血色修罗袍瞬间合拢,形成了一个红色的风暴之墙,将那一道道流光弹开。 而叶仙卿瞬间也身合黄天神幡压了上来,一上来就是大招。 黄天神幡彻底展开,分成一层又一层,化为一层巨大的宝塔形态朝着下面镇压,想要将顾紫衣压在塔下。 然而这个时候顾紫衣从血色衣袍下拿出了一个看上去像是匣子实际上是书册的青铜古书,书册的正面是一个血色扭曲的修罗,好像是活着一般在扭动。 叶仙卿立刻停下了所有动作:“修罗魔典!” 不仅如此,他还往后退了数十米,远离顾紫衣锁在,对她手上的东西忌惮至极。 “你反噬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纯粹是找死。” 魔女丝毫没有畏惧,握着修罗魔典就好像握着一个同归于尽的魔匣,威胁之意已经丝毫没有遮掩:“所以,你不要逼我啊!” 修罗魔女身披血神教的修罗袍,手中握着修罗魔典。 执掌着这两件法宝,叶仙卿根本不可能拿得下她,逼急了对方到时候叶仙卿也没有好果子吃,这让叶仙卿彻底犹豫了起来。 “叶仙卿。” “将我要的东西给我,我将你要的东西给你。” 叶仙卿肉痛至极,好像要他命一般颤颤巍巍的挥手,将装着透明血色的丹药的玉瓶拿出。 “拿到了修罗血丹,立刻离开东海府。” “东海之事不是你可以插手的,要不然不仅本真人不放过你,朝廷也不会放过你。” “大宣幽冥龙庭的厉害,你是尝过的。” 顾紫衣言语中不屑一顾:“真龙与仙剑对我来说有什么作用?若不是为了修罗血丹,我才懒得来掺合这东海府的浑水。” 叶仙卿信了,毕竟他不知道修罗魔女的另一重身份。 到了这一步,二者立刻进行了交换。 看着装着单晟尸体和大齐帝玺的棺材落入叶仙卿的手中,顾紫衣的眼神复杂至极。 她强忍着自己汹涌的情绪,胸膛泛起酸涩之意让她难以自抑。 她一把将修罗血丹抓在了手中,好似迫不及待。 拿到了修罗血丹,顾紫衣也终于破除了唯一限制她的弱点。 但是这付出的代价,让她不敢回想。 她化为一道血光突破云层远去,像是在离去东海再不归来,又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东西。 ———————————— 距离不远处的坊市门楼,坍塌了一半的门楼侧畔,两个身影坐在上面偷听着叶仙卿和顾紫衣的对话。 龙女不安的扭动,让王七郎无奈她一眼。 强硬的说了一句:“不要乱动。” “抓着我的手,隐身才不会被破。” 用这种强硬的态度对付这种天真浪漫不知道拒绝的少女,立刻让她顺从的安静下来。 龙女也真的就紧紧搂着王七郎的右臂,靠在他身边。 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龙女突然有一种自己寻找的归属和同伴的感觉。 然而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 “看完了。” “该走了。” 王七郎看着叶仙卿和修罗魔女退场,从坐着的坊市墙垣之上跳下,雨伞收起拿在手上,伞尖指地。 眼看着修罗魔女将单晟的尸体和大齐国玺给了叶仙卿,又从龙女那里得知了单晟已经变成了新的齐地真龙。 少年道人隐隐猜出了修罗魔女和着单晟恐怕早就是一伙了,而且他们的正在进行着一个惊天之谋。 “有意思,有意思。” “这后齐余孽,是想要搞个大事啊!” 龙女亦步亦趋的跟在王七郎身旁,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喂!我们去哪?”龙女终于忍不住问道。 王七郎心思全然不在龙女身上,早已飞到了那修罗魔女和单晟的计划之上,兴奋的说道:“当然是去看下一场大戏,叶真人锁龙井拘龙了。” “同时看一看这单晟和那修罗魔女,到底在唱的什么把戏?” 说到这里,王七郎突然问道:“对了,锁龙井里面有没有什么好宝贝?” 龙女脱口而出:“紫青仙剑。” 王七郎等了半天,没有下文。 “没了?” 龙女想了一下:“里面有个秃子留下的东西算吗?” 王七郎回头问道:“秃子?” 龙女:“那人好像叫他,国师迦蓝。” 王七郎眼皮挑起:“古陀寺的迦蓝神僧?” 他立刻感兴趣了,他修行的因果轮回经就是出自古陀寺。 第四十七章:谁让我是个大好人呢! 古陀寺废墟。 磅礴大雨虽然停下,但是沿街各处水滴落的声音依旧络绎不绝。 明月当空,干净圆润得如同一轮银盘。 仿佛不仅仅姜城被大雨洗过,连那月亮也被洗过一般。 叶仙卿和齐王府的众人,再度将这里团团包围,姜城的官吏差役纷纷赶到当场封锁四周,几位官员跪在李轼面前。 而另一边刚刚被修罗魔女肆虐过的破败街道上哭喊声震天,却无人理会。 “世子,周围一共三十一户,已经全部驱赶走了。” “世子,四条街道全部封死了。” “世子,祭台已经搭建好了。” 李轼点了点头,看向了叶仙卿:“叶真人,请开始吧!” 说到这里,他凑近轻声说道:“还有那仙剑,还望真人给我留下,李轼必有厚报。” 叶仙卿可不是个什么遮遮掩掩的人物,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贪婪和欲望,他直接问道:“敢问世子,厚报是什么?” 李轼犹豫了一下,说道:“当年天剑阁的传承至宝——万剑归天图。” 叶仙卿瞳孔立刻收缩了起来。 “这件宝物当年不是遗失了吗?竟然在齐王府手中?” 李轼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叶仙卿接触过紫青仙剑,大概知道只有顾若白的后人才能够得到仙剑剑灵的认可,继承顾若白的剑道修为。 其对于叶仙卿来说,除了看似珍贵无比之外,比一把烧火棍强不到哪里去。 但是这天剑图可不一样了,其本身就是一件无法轻易损毁的卷图,但是重要的是上面的东西,这是直指仙道的经卷。 对于叶仙卿这种元神真人来说,哪怕不修行,也能够开拓眼界,甚至打开一条成仙大道。 叶仙卿立刻意动了,笑容满面:“当真?” 李轼知道这笔交易成了:“绝无虚言。” 锁龙图缓缓展开,打开锁龙之局的方式其上早有隐喻,但是之前根本无法达成。 此刻叶仙卿已经集齐了锁龙图、后齐帝玺、后齐帝血。 在祭台之上,叶仙卿手持后齐帝玺,以单晟的帝室之血为祭。 帝玺绽放出无形光芒,帝血堕入大地,不断传递好像要将整片大地染红。 “开!” 瞬间。 大地震荡,济水河掀起巨浪。 以祭台为中心,原古陀寺所在的旧址方圆,泥土和石头好像烟尘一般融化,剧烈的烟尘和黑气朝着天空蔓延过去,遮住了天上的明月。 锁龙井的封印彻底洞开,露出了地底之下的景象。 这哪里是一口井,更像是一个庞大的无底深渊,一直通往黄泉之下。 一条白龙被惊醒,怒吼朝天而起,龙爪之下拎着紫青仙剑。 天空雷霆炸响,整个姜城如坠深冬。 “咦?” 叶仙卿感觉自己这次遇到的白龙有些不一样,但是细看又觉得差不多。 总不可能齐地一次出现两条真龙吧! —————————— 济水河畔,王七郎看着锁龙井被打开,煞气化为一道黑柱连接天地,又眨眼间散入天地。 王七郎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咧开嘴对着龙女说道:“看!” “若是你不迷途知返,现在你可就……啧啧……” 龙女看到那景象,也有些后怕,对于王七郎格外感激。 “嗯嗯!” “您说的话太有道理了,我当时听完就觉得实在是太对了,一瞬间就想通了,曾经放不下舍不得的东西,突然间觉得根本就不重要。” “为了一些我不想要的东西束缚住自己,实在是太笨了。” “龙女谢过先生指点。” 她根本没有想明白,要不是她同意了单晟的请求,修罗魔女就不会出现,叶仙卿也根本打不开锁龙井。 当然,这种事情王七郎是不会对龙女说的。 少年道人听到龙女这话,瞬间就膨胀了。 手中连连摆手:“不必谢!不必谢!” 嘴上却说着:“修行之人保持一颗善心,是理所应当的。” “谁让我是个大好人呢!” 这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他收回目光,看着滔滔河水他问龙女。 “所以入口就在这下面。” 龙女对于救命恩人没有丝毫掩饰:“嗯!” “先生这是要下去拿那迦蓝神僧留下的宝贝吗?” 王七郎立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错!我这是为了防止宝贝落到坏人的手中。” 他慷慨激扬:“你想想,这等宝物若是落到了叶仙卿、修罗魔女这种恶人手中,天下将有多少人要遭受他们的祸害。” “我多拿一份宝物,日后就能多拯救一些天下苍生。” “让他们这些恶人少拿一件宝物,天下就多一份安定。” “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这区区宝物,而是为了天下苍生啊!” 他做出最后总结:“正所谓。”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龙女恍然大悟,为自己刚刚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羞愧。 “先生!要我陪着你下去吗?” 龙女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往七郎看她一副害怕和犹豫的模样,便知道这个胆小的龙女还是非常害怕的。 他格外体谅的说道:“不用,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你也不要在这里等着我,这个出口待会肯定会被叶仙卿发现,你趁现在赶紧离开吧!” “山高路远,就此别过。” 龙女惊诧的问了一句:“这就要分别了吗?我还不知道先生的名字呢?” 王七郎微笑而答:“这就是最真挚的友情啊!” “相逢不问所来,离别不问前路。” “不要问我来自何方,将去向何处。” “有缘——” “自会相逢。” 少年道人一拱手,转身风压破开水面,形成一个护罩踏入济水河中。 龙女追到河畔,站在了王七郎刚刚站立的位置,看着济水河突然怅然若失。 不过眨眼间她又笑了起来:“我们也算是……朋友吗?” 叶仙卿和心魔白龙的争斗已经到了火热化的阶段,白龙看上去比之前还强了几分,但是叶仙卿依旧将其打得节节败退。 白龙怒吼嘶鸣,搏命不惜一切。 而叶仙卿其将黄天神幡化为金黄巨塔,想要将白龙封印入其中。 济水河底,王七郎也很快就在大河之底找到了那个隐蔽的水眼,穿过水眼就如同龙女所说的一般进入到了锁龙井之中。 锁龙井之中一片狼籍,头顶之上的符咒锁链层层断裂,地宫层层坍塌。 他站在涌泉之上,按照方位很快就找到了地眼,同时找到了地眼一旁迦蓝神僧涅槃后留下的东西。 一件袈裟。 他将袈裟拿起,袈裟上是用梵文写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认出了其中几个字,这袈裟上竟然就是他修行的因果轮回经, “这东西可不能落入其他人手中。” 他立刻将袈裟收起,然而袈裟之下又掉出了一样东西。 一枚散发着金色光辉的半透明石头,内里还有着如同佛陀一般的纹路。 王七郎虽然从未见过这东西,但是立刻就猜出了这是什么。 “舍利子?” 第四十八章:舍利子 王七郎一挥手,那舍利子便浮了起来。 他看没有什么问题,便准备将其收起来,然而手指触碰到舍利子的一瞬间,天地翻转。 王七郎立刻想要倒退撤离,然而周围的环境瞬间变换。 他转过身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座佛塔之下。 前方古寺沐浴在夕阳之下,晨钟敲响钟声悠扬,大河沿着寺庙脚下奔腾远去。 成千上万的香火信众,踏上寺庙的阶梯,一步一叩朝着大殿而去。 重重庙宇殿堂,金光洒遍琉璃顶,诵经声凝聚在天空之中,和鼎盛香火凝结在一起笼罩住整座城池。 神异的一幕,让人如置灵山。 这便是古陀寺全盛时期的场景,如今早已随着岁月变革消失在风浪之中。 佛塔之下,一座雕像缓缓睁开了眼睛。 身上的金漆石皮缓缓脱落,从身后看向了王七郎,目光仿佛直接洞穿了王七郎的因果轮回经,看到了他的本相。 这是一个青年僧人,身形高大威武,面容如同刀劈斧凿一般菱角分明, 但是却没有那种修行者心神自带的强大威慑力,给人的感觉如同清风拂面。 王七郎当然也感应到了身后的变化,但是他却没有太大动作。 其静静站在佛塔之下看着古陀寺,差不多了才扭头看了一眼抿嘴笑道:“迦蓝神僧?” “对吧!” 仿佛遇上了什么老朋友。 天还没塌下来怕什么,天都塌了那就更不用怕了,怕也没用。 迦蓝神僧的应对也如同遇到了朋友一般,一笑如沐春风。 “当年太玄说帮我找一个能修行因果轮回经之人,看来就是你了。” 王七郎欣赏完了古寺晨钟的景色,转身走到佛塔之下,和神僧对坐。 神采飞扬:“没错,我就是那个万年不遇的绝世天才。” 心中却暗道,我这师父还在这埋了个坑等着我呢! 要不是我误打误撞拿到了这迦蓝神僧的舍利子,还不知道自己修行的这因果轮回经,还涉及和当年与古陀寺迦蓝神僧的交易。 迦蓝神僧很喜欢王七郎的气度,自信洒脱如同朝阳。 “你可愿承接吾之因果?” 王七郎没有答应,只是问道:“重建古陀寺?复辟大齐?” 迦蓝神僧眉眼微合:“天下处处都是佛寺,古陀寺只是其中之一,佛门不差这一处佛寺。” “兴起是缘起,衰落是缘尽,何必执着。” “至于大齐。” “随着这具臭皮囊朽去,我也不再是大齐的国师。” “如今的我,只是迦蓝。” 王七郎点头:“所以只是你自己有心愿未了?” 迦蓝神僧拈花一笑轻语。 声音传密印入王七郎的耳中。 王七郎听完连连摇头:“因果太大。” “你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受不起受不起。” 迦蓝神僧:“不试一试?” 王七郎:“起码现在不能试。” 迦蓝神僧也不着急:“那我就再等等。” 舍利子的微光退去,重重佛寺殿堂消散,高大的佛塔也湮灭风中,周围一切重新恢复原状。 那个如同灵山一般的古刹神寺早已消失,唯一留下的证明只有这锁龙井,而且就连它也即将成为过往。 王七郎看了一眼这舍利子,在这其中不仅仅有着迦蓝神僧的一生所修,还有着迦蓝神僧的金身气血。 “果然。” “天下没有白吃的饭啊!” —————————— 王七郎从幻境之中退去,天上的战斗也结束了。 “镇!” 叶仙卿手持黄天神幡化为宝塔镇压白龙,白龙不断扭曲着身躯,撕裂云层召唤雷霆。 “吼!” 白龙面临绝境,最后挣扎着不断喷涂出冻结一切的寒气,姜城的温度一瞬间疯狂降低。 姜城的天空下起了冰雹,噼里啪啦的砸在城中。 然而依旧摆脱不了宝塔,一点点被收入其中。 叶仙卿收起黄天神幡,看着被镇压在其中的白龙,得意的做出捻须的姿势大笑。 然后他低头看向了下方的深渊,眼神之中露出期待,迫不及待的冲入了锁龙井。 然而刚刚冲进来,目光锐利的叶真人立刻就看到了锁龙井的深处还有着一道身影。 “好大的狗胆,当着本真人的面盗我的宝贝……” 认真看去。 哪怕是远隔着数百米,光线还幽暗无比,他还是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徐云?” “师徒”四目相对,没有泪眼,只有震惊和恨意。 叶真人呆立当场:“小畜生,你没死。” 他虽然已经猜到徐云没有死,但是真正当场看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王七郎看到叶仙卿的一瞬间,突然感觉身体强烈的情绪波动涌了上来,好像另一个人的执念冲上心头。 “徐云”看了叶仙卿一眼,开口说道:“叶仙卿。” “你相信报应吗?” 叶仙卿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的大笑:“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小畜生,这么天真可笑的话你都说的出口?” “师父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跟我讲报应。” 叶仙卿说话的同时,迅速动手朝着锁龙井的深处轰击而下,手中法剑斩出一道光芒,犹如月轮一般落向井底。 “当日没能亲手杀了你着孽障,今天为师就亲自送你上路。” 剑光还没有落下,徐云张开双手躺入泉眼之中,眨眼间对方已经被漩涡水道吞没。 剑光斩了个空,在深处犁出一条沟壑。 叶仙卿随着剑光先后而至,落在了锁龙井底部。 摸索了一番之后,便了解了漩涡水道的秘密。 “竟然还有一条水道直接通往锁龙井,这小畜生是怎么知道这条密道的?” 他来不及思索,元神快速遁入泉眼之中,顺着其来到了济水河面之上。 然而却已经找不到徐云的踪迹。 空中只残留一句话,随着清风从四面八方朝着叶仙卿传来:“叶仙卿~” “你我之间的事情没这么快结束。” 叶仙卿身形快速穿梭在和面之上,寻找着徐云的踪迹。 剑气斩开河面,其朝着四周高呼大喊。 “小畜生,有种你就来。” “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给你的,我倒看看你学了个几成,有几斤几两。” 夜凉如水,叶真人寻遍姜城的河面,也没能找到徐云。 第四十九章:他该死了 太阳初升,落在身上让人感觉暖洋洋的。 而笼罩在东海府上多日的阴云,也终于彻底散开。 阴冷寒气变成了燥热,一时之间才让人想起,原来如今不是初春也不是深秋,而是盛夏。 王七郎提着伞在湿漉漉的街道慢步走过,手遮挡了一下初阳照在脸上耀眼的光芒,目光透过指缝看着外面街道之上早起忙碌的人群。 昨天夜里那么大的动静,除了引起一些谈资和议论之外,大部分百姓依旧还是过着自己的日子,没有任何变化。 “因果轮回。” “轮回二字感悟不深。” “这因果我倒是尝到了一些。” 他如今算是体会到了,因果轮回经的力量可不是那么好用的,结下的因果也是迟早是得还的。 唯有因果了结,徐云的执念才会彻底散去,要不然越往后去,自己遭遇的反噬也越重。 顺路买了几个包子大饼,慢慢悠悠的回到租住的宅子。 陆长生抱着刀坐在大厅之内,王七郎推门而入他立刻站了起来,却又马上坐下。 桃花眼道士看起来彻夜未眠,一直在等着王七郎回来,此刻看到王七郎总算是安下心来。 王七郎看到陆长生,笑着提起手上的油纸包:“在啊!正好!” “尝尝聚福德的包子和大饼,之前就听观里的师兄弟说是姜城的一绝。” 陆长生可不会跟王七郎客气,一把接过:“你回去拿一把伞的动静可真大。” 王七郎例常喋喋不休一番:“云从龙,出则雷霆雨露。“ “风从虎,出则呼啸山峦。” “我王七郎虽然不是龙虎,但是也是人间非一般的人物,动静大一些有什么奇怪的!” 陆长生没有说话,这岂能是动静大一些可以解释的。 昨天夜里他可是看到了修罗魔女一击击穿长街,声盖惊雷血色盈天。 齐王府倾巢而出,叶仙卿开锁龙井镇压白龙。 最后,他甚至隐隐听到叶仙卿掠过济水河遁走九天怒吼徐云的名字。 各方角色轮番登场,打得天崩地裂。 虽然不知道王七郎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但是他知道昨天夜里王七郎肯定不会闲着,插足这最为危险的局面之中。 他虽然也心中激动难耐,不过他还是按照王七郎的嘱咐,没有踏出大门一步。 王七郎在桌子上上收拾了一下,拿出纸笔准备写一封信。 看着陆长生一口一个包子,他立刻忍不住了。 “喂!” “我还没吃呢!给我留几个。” 说完,他便斟酌言辞。 这封信是送回长生观的,讲述最近他和陆长生在姜城的局面,尤其是那单晟和修罗魔女之事,他着重提急并且询问那单晟修行的到底是什么功法,竟然如此诡异。 他必须证实和弄清楚这修罗魔女和单晟的计划,他总感觉这其中参杂着惊天的阴谋,甚至针对的不是东海和赤州,而是昌京。 他虽然有着猜测,但是却不敢确定。 匆匆写完,放下笔靠在砚台上。 吹了吹墨渍,将信折起。 “长生师弟,师父最近不在观中,原本的办法联系不上。” “这封信你用我们长生观的密信渠道送回去,给天恒师叔。” 陆长生点了点头,小心收起。 王七郎又接着问道:“对了,齐王府有没有什么新的情况?” 陆长生立刻回答:“京城来查叶仙卿的那个太监明天就到了。” 王七郎立刻解释一番:“那叫内朝官,虽然名头比不得外朝官,但是这权势却比外朝官还大。” “这些太监也是官,小瞧不得。” “不过这一次来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厉害人物,天子还要用叶仙卿呢,不会真的办他,只是敲打一番罢了。” 根据徐云的记忆,这些内朝官可不一般,不论是哪个监司的,都是一些厉害人物。 这些昌京的太监,很多都是修行者和手握朝堂大权的人物。 法力神通通天彻地,权势可决定天下千万人生死。 王七郎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胸沉思。 “火候差不多够了。” “唯一的变故就是修罗魔女和单晟那边,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希望能从师叔那边得到答案。” 陆长生这个时候问出了一个他不大理解的问题:“你代替了徐云本可暗中进行,为何要让叶仙卿和李轼知道徐云没死?”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王七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陆长生,笑着解释道:“当然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徐云还活着,我代替了徐云才有意义啊!” “要不然我要选择徐云有什么作用?只为了一个半吊子阳神境界的力量吗?” “长生师弟你也太小看我了。” ”只有这样,当最后该徐云登场的时候才才不会显得突兀,才不会让人怀疑。” “所有人都觉得顺理成章。” 陆长生越听越不对劲:“接下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王七郎抿嘴露出笑脸。 笑容和善慈眉善目,没有任何杀意。 “等叶仙卿这老色胚完成了他的作用,然后……” “他就该死了。” —————————— 阴森暗沉的密室之中,四周墙壁之上刻着可怕的恶神魔祇的影像。 顾紫衣盘坐在中央,修罗袍拖出长长的残影,流淌在空气中。 修罗血丹这等神丹若是口服等于口吞金石毒药,只能用元神炼化。 元神化为血影遮盖住黑暗,照亮虚无。 随着修罗血丹的融入炼化,原本顾紫衣的元神只是一团模糊不清的血影,此刻逐渐的成型。 一尊三头六臂的恶神显现在了顾紫衣的背后,血煞之气凝结于身周,背后滔天血海若隐若现。 “修罗元神。” 血神教多年以来追求的境界,修罗魔典的大成,终于在顾紫衣的身上实现了。 她披着血红色的修罗袍,发带换上了白色,赤足走出密室。 纸拉门一层层推开,侍女跪在两侧,顾紫衣缓缓从深处走出。 身上褪去了那一股病重的柔弱,慵懒的目光细看就会发现那瞳孔隐隐透着血红色。 再深看去,仿佛能够看到尸山血海堆积其中。 绝代魔女的风华彻底显露,前屋之中等候的所有人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 “你们几个,先带所有人去京城布置。” 所有人跪在地上磕头:“得令!” 古陀寺双雄问道:“小姐呢?” 顾紫衣嫣然一笑:“我会和小晟一起去。” 她暂时还不能去昌京,东海府这边还没能顺利收尾。 况且,顾若白的仙剑她还没能拿到。 还有那叶仙卿,她走之前绝对不允许这老匹夫还活着。 第五十章:万剑归天图 在济水河上疯狂发泄的叶仙卿,元神掠过四方没有结果,终于坐着木人轿回来了。 未能抓住徐云让叶仙卿极度不安,并不仅仅是因为徐云,而是因为太多的秘密被人知道的那种不安心。 齐王府大门口李轼亲迎接叶仙卿,和之前态度再度有了个大的转变。 木人轿停在了府前,众人高呼:“恭喜叶真人得胜归来。” 李轼走到轿子前,和叶仙卿一同进入王府中。 例常的宴席歌舞过后,又是大笔金银洒下,让原本面色冷峻的叶仙卿瞬间乐得合不拢嘴。 “啊……哈哈哈……” “这让本真人怎么好意思呢?”这再搞下去,木人都抬不动了。 “世子日后有何差遣,尽管吩咐。”帮忙当然可以,好处不能少了。 这个时候重头戏上来了。 李轼让众人退下,让人捧上了一张古图。 叶仙卿看了一眼,然后和李轼目光对视:“这是?” 李轼微微一笑:“之前承诺真人之物,便在此了。” 叶仙卿立刻站了起来,走上前去将图捧在手中展开,拿着这张神图手都在颤动。 “万剑归天图。” “这就是万剑归天图!” 神图之上,茫茫云海之上云楼天城耸立。 天上剑仙提着酒壶立于云海之畔。 仙人虽然手中无剑,但是挥手天地之中万剑齐出。 冲天剑气汇聚成河,刺穿苍穹,撕裂云海。 李轼端起酒杯低下头,跪在地上的奴仆也根本不敢去看。 他们若是看上一眼轻则伤及魂魄,重则魂散魄消。 就连叶仙卿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刻收起,这可是当年天剑阁的传承之宝,据说描绘的是上古剑仙感悟剑道极致,以天地为剑的场景。 顾若白便是观这万剑归天图一朝顿悟,立成剑仙;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万剑归天图作用不大,但是对于元神之辈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任何一个能够成仙的机遇都是求不可得的。 叶仙卿如今已证元神,或许也能从中悟出成仙之门,铸就大道之基。 此等神物必须沐浴斋戒过后,感悟其中玄妙。 拿到了这万剑归天图,其也非常大度的拿出了紫青仙剑。 李轼拿到了仙剑,手指抚摸过剑鞘上的纹路,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但是却一闪即逝。 叶仙卿也一直盯着李轼的脸色:“敢问世子,要这紫青仙剑作甚?” “莫非当年天剑阁剑主顾若白还有什么后手让世子给……” 李轼将仙剑放在一旁的侍者手中,装作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齐王府收尽东海之宝,此宝乃是东海之宝中绝世无双之宝,岂能错过。” 叶仙卿当然不信这套说话,不过也没有多计较。 反正只要不挡着他的道,他才懒得管那么多。 元神中的黄天神幡又在震动,叶仙卿问起了另一件事。 “世子,炼丹所用可准备好了?” “这孽龙虽然已经被本真人镇压,不过还是早些将其炼化,以绝后患。” 李轼听到叶仙卿如此急于炼丹,当然也高兴:“叶真人放心,已经准备妥当。” “请真人移步,随我来。” 在齐王府靠南的一座宫室之中,宫内正殿得所有东西都被搬走一空。 左边院子的木精火炭堆积如山,右边的室内各种所需的灵材神药都被装入玉盒,摆放在其中。 还有着一群壮汉奴仆随时听候调遣,为炼丹而用。 叶仙卿看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 挥袖:“去!” 一座三足大鼎在半空之中旋转,从巴掌大小放大到近丈高才落下。 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叶仙卿虽然展露在外的法宝多是黄天神幡,但是其真正依仗成名的是方仙鼎这座天下闻名的丹道法宝,也因此而拥有如今的地位,被天子和各方势力奉为座上宾。 其出身于海外丹派方仙道,此派一脉单传,炼丹之术排在天下前三,甚至可以说是第一。 只不过炼丹之术精妙,不已代表炼丹之术的技艺就高超,但是叶仙卿当然是历代传人之中佼佼者。 叶仙卿一番繁琐的咒诀过后,方仙鼎才启动,白色神火涌起,整个丹室都蒸腾燥热了起来。 丹鼎揭开盖子,金黄宝塔高悬,将一条白龙之影封印入鼎中。 咆哮如雷,震荡甚至引动周围大地隐隐摇晃。 看着白龙意识一点点被抹去,震荡也渐渐停息了下来。 叶仙卿嘴角扬起,抚须而笑。 “不错不错。” “很是顺利啊!” 若是普通的生灵不论是妖魔还是白龙,都扛不住这方仙鼎的神火,但是叶仙卿不知道,他炼的是一具心魔化身。 散则无形,一缕魔念不死不灭。 叶仙卿也跟着一起露出笑容:“那就等真人的好消息了。” 身具龙气之人得王朝真龙气运庇佑,但是哪怕是坐拥天下,不能修行便是不能修行,人一出生魂魄就由天定,几乎不可更改。 像单晟这种出身于帝室之家还能修行的,万中无一。 真龙丹是少有的几种能够改变这种限制的手段,让凡人逆天改命拥有修行之人的力量,但是不仅炼制要求极为苛刻,连服用之人也要求极高,唯有龙气纯厚之人才可以服用。 真龙丹表面上是让人服之可以继承真龙的部分力量,同时延长寿命。 但是哪怕延长,也是有极限的,依旧无法突破凡人寿数,肉身还是要腐朽的。 尤其是大宣天子这种已经服用过不少延寿之药的,作用更是难以预测。 暗地里不宣扬的作用才是最重要的,其可以让身居天子气运命格之人身居真龙的特性,大行之后能够入主幽冥龙庭。 享阴寿,食供奉。 历代天子都在寻求这种神丹,但是真龙化形却不是每一代都能够碰上的。 ——————————— 一切按照计划顺利进行。 李轼仿佛看到了自己父王在千秋节上奉上神丹,被天子封为太子的场景。 还有自己拿到紫青仙剑和顾紫衣一同整理东海府合整个赤州,大展宏图的景象。 他快步走过长廊,准备收拾一番就去见顾紫衣。 想到这里,他心已然飞出了齐王府。 “世子!” 转过廊角,碰上了一个穿着华丽齐胸襦裙的艳丽女子。 她柔声叫住了李轼,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正是绝情宫宫主岚夕颜,也是一直替李轼收集京城合天下各地情报的幕后助力。 李轼脚步一滞,面色明显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她。 但是偏过头来的时候却亲和的说道:“夕颜。” “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