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的一些小秘密
（直接跳跃到第一章不影响阅读哦！）
书中为了防和谐，粗略地弄了一个架空的背景。
因为注意力不是集中在新奇的背景上，也考虑到读者爸爸们的代入感，阅读的时候就当成是蓝星好了。（如果阅读时被一些防和谐的新设定语扰乱，无法增强代入感的话，也不要紧，作者在后面设置了一个强行解释(〃ﾉωﾉ)）
女主好歹是一级荣誉特工，小心机多一些，不信任多一些，都是正常的嘛哈哈。人无完人。虽然这个缺点略微微不讨喜，并且将持续很长时间……
目测男主戏份会少，感情戏也很少，某个女性角色的戏份甚至会超过男主。真.大女主文。
角色有缺点，站队需谨慎。
最后希望新的一年，我的书能……呃……完结时收藏破百o(╥﹏╥)o。
快签约快签约快签约（碎碎念）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一章 十九岁的特工
【本书内容均为虚构的架空背景】
——————
电梯正在下降，数字1的按钮亮着。
两位探索人，其中一个长满胡茬的中年人叹了口气。
“咱们真是老了。要不是那孩子被曝出间谍身份，我都不知道有十九岁的特工！”
“小小年纪……才十九岁啊。”他目光呆滞，不可思议的重复了一句。
“正常。”另一个探索人身板笔直，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显示屏。数字32旁边的红色箭头朝下，显示他们已经下降到32层了。
“三百年前，地球还没有被瘟疫席卷，那时候的孩子就已经有早熟的倾向了。”
身板笔直的探索人说完，红色箭头旁的数字下降到‘28’层。
“啊，我记得你是十六岁进入的一级探索团第一分队。”身板笔直的人随口提到，语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两人不再说话。
箭头旁的数字下降到‘2’时，长满胡茬的中年人瞟了一眼显示屏，说道：
“待会看紧点，她不仅仅是个年轻的国际特工，她还是‘一陆零度’最优秀的间谍。”
另一个探索人没有回应，数字下降到‘1’。
电梯们缓缓打开，高压组成的电网，一道道厚重的金属墙内，二十多位探索人端着枪，同时瞄准一个方向。
安洁留着过耳短发，穿着夸大的白色T恤，和便于活动、伸缩力较强的浅色牛仔裤。
她看见电梯门打开，在二十多位探索人的屏息瞄准下，一言不发地走进了电梯。
二十位探索人中，一个气质阳刚的年轻人放下了枪。双脚并拢，身板威武有力地敬了个礼。
电梯内的两位探索人回礼，显然没有年轻人那样的朝气。
安洁摁亮一个倒三角的按钮，电梯门缓缓闭合，年轻人雕像般的稳健身躯在她眼前消失。
长满胡茬的中年人放下手，摁亮了‘303’层按钮。
显示屏上的红色箭头朝上，数字以‘1’为基数，电梯开始缓慢上升。
两位探索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前方，注意力并没有一直集中在‘间谍安洁’身上。三人站的仿若三颗死树。
“孩子，你是几岁成为特工的？”长满胡茬的中年人突然问道，目光始终保持平直。
“十七岁。”安洁回道。
“哦，那可真够早的。”中年人感叹道。
“你什么意思？要开始追忆青春了吗？”身板笔直的探索人看了中年人一眼。
“我看你手上有伤？”中年人接着问安洁。
“也是那年留下的。”安洁抬起右手，手背上，蜈蚣般丑陋的疤痕。
“还好用先进的技术处理过了，不是很明显。”
她看了一眼手上的伤疤，继续保持沉默。
电梯内陷入寂静，中年男子粗糙的面庞下是猎鹰般的尖锐。他刚要开口，安洁先一步阻止了他：
“无论你们怎么试探我，我都没有背叛‘一陆零度’，这是事实。”她平静的说道，仍没有看中年男子。
身板笔直的探索人看向安洁，他不解地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试探？”
中年男子僵硬的笑了，就像许多中年人一样，露出了被岁月的残忍磨平的笑容。
他从耳朵里掏出一个黑色监听器，闪着微弱的红光。
“你很聪明。”中年人面无表情地道。
安洁没有说话。
身板笔直的探索人看了一眼中年人手中的监听器，内心被一阵复杂的情绪搅动，目光盯着前方，等待电梯停下。
说话间，红色箭头旁的数字已经升到‘303’。电梯停下，红色箭头不再闪烁，电梯门再次缓缓分离。
电梯外的灯光照了进来，是明黄柔暖的灯光。四周金碧辉煌，让两位探索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梦幻感觉。
安洁走出电梯，就像她进电梯那样平静。她看着前方，三张会议桌横竖摆放着，形成了一个长方形。
她走到‘长方形’中间站住，电梯内的两位探索人员双脚并拢，与在一楼的状态不同，中年人此时看上去比那名年轻人更孔武有力。
中年人充满敬意地抬腕，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身板笔直的探索人员同样严肃地敬了个军礼，但他远没有中年人那样的庄重。在收到指令后，沉默地摁下按钮，电梯门缓缓闭合。
他透过即将合上的电梯门缝隙看到，安洁被两个人扣上手链，她同时扭头，别有深意的望向这边。
电梯下降后，会议桌前穿着正装、头抹得油亮的男子开口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我们正在监听你的？”
“听说特工的神经，尤其是女特工，十分敏感。”
男子十指交扣的双手伸出一指，指着安洁道，“尤其是在你接受过基因改造的前提下，对各种电子散发出的信号波更加敏感。”
“为此，我们撤掉了电梯所有的监控系统，只派了一个，在耳中放入目前最先进的监听器，可以对你的‘特殊能力’进行干扰。”
“但你还是识破了。”男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安洁。
安洁笑了笑，那笑意味不明，包涵着很多情感。如果她不是特工，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个年轻人，在受到许多质疑时，仍露出的心有成竹的笑容。
“你傻吗？”她很快证实了他们对她的笑容的猜测。
就是他们所想的那样，一个年轻人的傲气。
安洁说完便陷入沉默，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右侧会议桌带眼睛的男子，推了推眼镜，他右手中握着一只笔，另一只手扶着黑皮的本子。
“安洁小姐，请具体解释一下。”说完，带眼睛的男子垂头，准备记录安洁的回答。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次很好的实践反思记录。
“我还是不够敏感。”安洁没有叹气，像一个懂得反思的老师一样看着戴眼镜的男子。
“足够敏感的人，一进电梯，就能发现那名探索人隐藏在心下的，鹰一般的眼神。”
安洁盯着带眼镜男子笔下的本子，男子至始至终没有写半个字。他听到安洁停下讲述，抬头看了她一眼。
“请继续。”男子微笑道。
安洁笑了笑，“把电梯内的所有监控系统全部拆除，这事就挺愚蠢的。“
“请注意你的言辞，安洁小姐。”左侧会议桌微胖的女士警告道。
男子放下笔，保持和善的笑容。
“好了，安洁小姐，你可以离开了。”他指了指再次升上来的电梯，从里面走出两个级别比方才两个探索人高的探索人。
“去你该去的地方。”戴眼镜的男子最后收敛了笑容，看着两名探索人将她带上了电梯。
安洁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会议室的众人眼中。
第二章 死刑后的新生
电梯内，朝上的红色箭头旁，数字303上升到304。
304层的光景尽收眼底。安洁跟随探索人走出电梯，环顾一周，灰烟掩盖下的太阳，微弱的阳光透过304层的玻璃墙，照亮了304层中央的灰色圆台。
304除了这个被光照耀的圆台，什么也没有。
“安洁小姐，这边请。”两位中的一位探索人表情淡漠，他手指圆台，示意安洁站上去。
安洁站到圆台上的一刹那，几乎是同步，枪上膛的声音响起。
两名探索人站在安洁两米开外的地方，两个枪口瞄准她的脑袋。
“安洁小姐。”方才让安洁站上圆台的探索人道，“你出卖亚洲零度，犯间谍罪。领导组做出并不是很艰难的决定，对你宣判死刑。”
探索人说话时一直通过瞄准镜观察安洁，‘十字瞄准’在她右边的太阳穴上。
安洁淡定的站在圆台上，她转过头，看着对她宣判死刑的探索人。
‘十字瞄准’下的少女只是凄凉的笑了，两位探索人以为安洁想要说些什么，等了一会。
发现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探索人开口，轻声说了两个没有温度的字。
“行刑。”他道。
两位探索人扣动扳机。十字瞄准下的安洁没有反抗，她之前面部所有凄凉的表情全部消失，安静的等待黑夜降临。
直到大脑为了缓解她绷紧的神经，使右手无名指轻轻颤动，安洁睁开了双眼。
阳光照在她的黑色T恤上，那是一件样式非常简单的T恤。她微微张开嘴，对眼前的事情有点不可思议。
两名探索人中的一位——既宣判她死刑的探索人，躺在地上，太阳穴的鲜血咕噜噜地喷涌，像一个小型的喷泉。
而另一位探索人，枪口正对死去探索人的太阳穴，许久才将目光从瞄准镜上移开。
他站直了身子。
“没错，我杀的。”探索人友善一笑，下巴朝地上的死人指了指。
安洁没有对眼前的救命恩人感激涕零，她不含感情地一笑，随时准备接受来自探索人的攻击。
“啊，你猜到了。”探索人看着她的眼睛，双手一摊，“很显然，我救你是有原因的。”
“看这个。”探索人从裤子右侧的兜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展开后递给了安洁。
“如你所见，这是一份申请表。”探索人看着安洁，安洁正快速的扫视申请表上的内容。
“什么是流沙？”安洁潦草的看过申请表，抬起头，蹙眉问道。
申请表上解释流沙的文字很少，仅有的一句话也很抽象。但安洁粗略的判断出，申请表上的流沙，似乎不是通常意义上理解的’流沙‘。
“流沙是你们自定义的新称呼？”安洁说‘流沙’二字时感觉怪怪的。
“你很聪明。”探索人欣喜的点点头。这是安洁今天第二次听到有人说她‘聪明’。
“在那个世界，你拥有超脱自然的力量，当然，这些力量都是基于科学研究之上的。“探索人保持微笑，就像一个讲解新世界的讲解员。
他的手伸进裤子左侧的兜里，拿出一支金属制的钢笔。
“只要你填下这个申请表，亚洲零度再也找不到你。你将从这个到处充满瘟疫的地方消失，去一个没有疾病没有灾祸的安宁世界。”
“考虑好了吗？”探索人右手握着钢笔，伸到安洁的眼前。
安洁沉默了一会，一只手拿申请表，一只手接过钢笔。她的动作既不犹豫，也不迅速，将申请表压在玻璃墙上，慢斯条理的挥动笔墨。
◤姓名：安洁
性别：女
申请日期（入区域日期）：……
……
*流沙：一切与时间赛跑的人类。
……
*区域：既能力者们生活的新世界◢
“日期怎么填？”安洁悬腕，左手压着申请表，回过头，阳光透过玻璃和纸，将她手上浅淡的伤疤显露出来。
“2x32年3月21日。”探索人回答道。
“嗯。”安洁调整了一下申请表的位置，方便书写。
◤姓名：安洁
性别：女
申请日期（入区域日期）：2x32年3月21日
……
*流沙：一切与时间赛跑的人类。
……
*区域：既能力者们生活的新世界◢
安洁将填好的申请表递给探索人。探索人检查一遍，确定无误，对安洁点点头，告诉她一切手续都做完了。
探索人想了想，问了一个他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
“像你这样理智的特工，为什么这么简单就相信我了？”他举起手中的申请表，上面有她很详细的信息，全都是她亲笔填上去的。
她就不怕这张模棱两可的申请表下，隐藏着更深层的阴谋吗？
“身为潜伏在各大安全区的特工，我的真实个人信息确实是机密——
但我被判处间谍罪时，我的信息已经如同寻常人一样容易窃取。”安洁说道此处停下，自信的笑了笑。“至于现在极其流行的文字隐藏含义游戏，不现实。“
安洁解释她说的‘不现实’的含义，“第一，你杀人了，亚洲零度肯定不会放过你，自然不会承认你的申请书什么之类。”
“第二，如果你不受各个安全区的制约，那这份申请书不会被安全区所承认，自然威胁不到我。”
安洁站在‘亚洲零度’的最高层，透过304的巨大玻璃墙，看到重重铁墙外，到处都是灰烟和恶心的黄色黏虫。
她凝视着探索人，一盘激烈的棋局在她心中盘算着。
“简单点，十秒后便知道你有没有骗我了。”她神情阴冷的道。
“为什么？”探索人对她的思维很不理解。
“亚洲零度的304层看似空荡，实则有很多看不见的复杂机械结构，为了维持生态内循环系统持续运行，这里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安洁道。
“304层的空气充满病毒，人只有在这里待不超过三分钟，才能确保半分之60以上的安全率，不感染外面的瘟疫。”
她看了一眼手中破损很严重的机械手表。“304层只在每天固定的三个时间开放，现在是第二个开放时间。咱们这么长时间没出去，他们肯定会派人上来查看的。”
她说这些话语速很快，刚好用了九秒钟，就在最后一秒，她看到探索人露出‘原来是这样的’若有所思的表情。
然后探索人那惊讶中带了点果断的神色逐渐模糊，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三章 新世界？
蔚蓝的犹如泼墨般的天空，一排排金属短架，各自连接着带有颗粒的透明圆盘。
安洁翻了个身，圆盘在视野中消失。她用手扶着沉重浑浊的头部，警惕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她坐在一张铁质的折叠床上，军绿色的枕头、被褥，面朝着门。
身后是一扇两人宽的推拉窗户，床的左前方是一套原木色的书桌椅，另外在右边的一大块空地上，配备了衣柜洗手池等生活必须品。
这是什么地方？
安洁疑惑的往窗外看去，眼眸微动。
书上描述的三百年前的西方建筑，一直延伸至目光所及之处；道路两旁的铁杆支撑的路灯，被白雾遮掩着。
收回目光，安洁唰地一声从床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门前。她狐疑地将门把手按压，再轻轻一推，木质门纹丝不动。
“喂！”安洁猛锤了两下门。
“有人吗？”她贴着门上的长条玻璃，不时调整角度，以便详细的观察屋外的景象。
安洁看到她对面也有一个房间，只是那个房间的门与这个房间的门错开了。且很费力的观察到，以她所处的房间为中心，分别向左右延伸，有许多木制的门因视野限制，只露出了边角。
安洁并没有在门上集中太多的注意力，她转过身，贴着墙面走，很快在简陋的书桌前停下来。
“安洁……流沙部……编号L3211043。”她拿起书桌上放的蓝色挂牌，左侧有她穿黑色t恤拍的红底二寸照片。
安洁看着挂牌上她的照片，体内的神经变得敏感起来。
她感觉自己是一只无助的兔子，裸身暴露于电闪雷鸣之中。
“对面的朋友，你是需要帮助吗？”隔着一扇门，安洁隐隐约约听到有男人的声音，似乎在回应她刚才呼喊的那一句。
安洁拿好蓝色挂牌，两三步跑到门前，毫不吝啬的问道：
“这是哪？”
透过玻璃看见，一个蓝色的人影时隐时现。他似乎想通过调整角度看到安洁。
“新世界！”蓝色身影扯着嗓子喊道。
“门打不开。”安洁又试着推了两下门。她一直站在门的边缘与白墙的交汇处，正好是蓝色身影的盲区。
“时间没有到，门是不会开的。”那边的声音无缝隙地响起，“洗手池里有一张区域作息的时间表。”
安洁没有回话，靠着墙的身体瞬间弹起，急促的往处在屋子右边的洗手池跑了过去。
‘碗’状的洗手池凹下去的地方，一张绿底红字的纸张铺在里面，正好与洗手池内部的弧度相同。
安洁将蓝色挂牌带上，低头时，看到了身上穿的黑色T恤，伸出去拿‘时间表’的手不由得颤动了一下。
“流沙时间规范表。”安洁小声念了纸上的七个红字，她仰头扫视一周，目光在方形机械钟表上停留了两秒。
“九点结束课程，自由活动一小时。十点之后强制休息……十一点到食堂就餐。”安洁继续念着时间表上的文字。
念完，她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方形机械钟表。
十点三十五。现在是强制休息时间。
距离午饭时间还有二十五分。
饿了。安洁悄悄咽了口口水，趴在床后面的窗户前。有些浑浊的阳光斜射过来，一缕一缕照在对面的楼上。
尽管阳光对她所处的这栋楼房、和对面的大楼同等相待，她还是觉得对面的楼房似乎亮了许多。
十一点。
直射到楼房上的阳光突然抖动，她身旁的铁床‘咯吱咯吱’响，军绿色的枕头‘蹦’到了地上。
地震了？
安洁倏地意识到是她所处的楼房在震动，她看到许多人影蜂拥而出，长条玻璃在一瞬间被一个个人头占满。
她看了一眼在震动中摇摇欲坠的钟表，三两步冲到门边，按压把手，向外一推，没有推动。
她立刻改为‘拉’门，这回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门。涌上来的人撞了一下安洁的肩膀，她的胳膊随后被前后的人流夹在人群中，她不得不顺着人流的方向，一直往前行进。
她透过玻璃潦草地向里面扫了一眼。和她对话的蓝色身影的男人（后文安洁反动时的主力军）已经不在这里了。
走廊左右两边的人流在楼梯处交集，像是两支河流的交汇。安洁看了一眼楼梯口处标注的楼层‘5’的数字。
走了一段时间的楼梯，楼层‘5’下到楼层‘3’。
人群迅速填满了三层的走廊，并像一个个枝叶一样伸展出来，各自流进了不同的三楼房间。
安洁想摆脱‘人流的控制’，她扶住墙面，可惜强大的推力依然支配着她，推着她进了一个人满为患的房间。
她站在房间外围边缘打量了一会屋内的环境，随后又被人群挤到一个巨大的架子旁。
木制的架子，因人流的拥挤，有的地方已经塌陷了。上面紧挨着摆放着的铁碗、铁勺、铁筷顺着塌落的木板，散落在了地上。
安洁扶着架子的牢固处，只弯下一点腰——防止混乱中被人踩死。伸手捡地下的铁碗等工具。
她欣喜于竟然没有人在她捡东西的过程中推她。
安洁直起身，怀里捧着一堆东西。她发现只要习惯了这种感觉，被人流拥挤着前进是一件非常节省体力的事情——
她不走的时候时不时有人夹起她，让她的脚脱离地面一段距离，带着她走。
楼梯口的数字变成了‘1’，因一楼是层宽敞的大厅，人流的密度减轻不少。每个人手中捧着银色的铁饭盒，汗流浃背，看到外面的阳光时有了表情。
前面的人推开大厅透明的门，人流一涌而出，安洁再次被迫前进。她为数不多几次被抬起来走，人群身后是浓郁的雾，雾中甚至没有任何影子。
对面的楼房也涌出一堆人，两支人流聚在一起，比先前更紧密了。他们绕到大楼的后面，路过了许多一样的大楼队列。
漫长的行走中，米饭、茄子、烧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成了一股极有辨识度的油烟的味道。
要吃饭了。
人流左拐，进了一栋大楼，里面没有隔层。打饭的窗口在最前面，其余的位置皆摆满了长条蓝色桌子，和圆型的蓝色椅子。
人群‘哄’地一声从安洁身边散开，在各个窗口前成三个队列，从最前方一直排到最后面。
安洁拿着餐具，立即在附近的窗口队尾站下。
她没有想到他们的速度这么快。以至于她虽然很快反应了过来，抢占了一个窗口的位置、盛了点锅底的菜和饭之后、却没有位置坐了。
安洁端着盛到铁碗中央的饭和菜，逐一搜查空下的位置，令人失望的是，确实没有多余的位置给她坐了。
她在桌椅之间的空隙中艰难地穿行，肩膀一阵酥痒。
“哎，有人陪你吃饭吗？”有人兴奋着声音喊道。
第四章 注意编号！编号！
来人一手端着快要溢出来的饭菜，一手潦草地拍了拍安洁的肩膀。
“我叫蓝安，追光部的。”蓝安用空着的一只手拿起吊牌，叼在嘴中。一方面将自己的信息展现出来，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有两只手保护她的饭菜。
“编号A2131……追光部……”安洁看着蓝安的挂牌，疑惑的将她的名字念了出来。
“蓝安？”她道。
“对对。”蓝安喜悦地点头，一双杏眼徒然睁大，仿佛有无数的星星冒了出来。“你呢？你是哪个部的？”
安洁沉默片刻，没有表情地看着蓝安惊喜的面孔。
“流沙部的。”安洁没甚感情地说道，目光盯着大楼尽头的白墙。
“名字呢？”蓝安小跑追赶。
安洁好一会才回道，“安洁。”
“啊。”蓝安拉长了音调，简洁地说了两个字，“好听。”
“……”
“你要去哪啊？”蓝安四处张望。
“吃饭。”安洁离她的目标越来越近。
“吃饭？去哪吃？”蓝安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垫着脚四处搜寻。
安洁穿过最后一个长桌，抬了抬下巴，淡漠地说道，“在这吃。”
安洁奔着她指的大白墙走过去，双腿屈膝，紧挨着大白墙坐到了地上。
她夹了口饭菜放到嘴里，神情专注地品尝咀嚼着。安洁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有了微微的浮动。
“坐地上？”蓝安左右看看。她眉毛上挑，激动地笑道，“那可太好了，我还没坐过地上吃饭呢。”
“你怎么死的？”蓝安一手撑地，盘腿坐下后问了一个令安洁匪夷所思的问题。
安洁咀嚼着，向蓝安投去询问的神色。
“啊，我忘了。”蓝安吃了几口饭菜，闪着油渍的嘴微微张开，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认真回忆。
“你应该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吧。”
蓝安停下咀嚼的嘴巴，眼神像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孩子。她轻轻叹了口气，正要开口。
安洁将她自身的经历，与蓝安的问题创立一个缜密的逻辑关系，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我是将死未遂。”安洁打断蓝安。“你呢？你怎么死的？”
语气平常的如同铁盒里的饭菜。
惊吓都没有。
“嗝。”蓝安看着安洁，打了个饱嗝。她旋即露出遇见上帝的表情，“你猜到了对不对？你真聪明！”
“唉。”她耸拉着脑袋，搜刮着贴在饭盒上零散的饭粒，十分沮丧地说道，“从我有意识起，我就在这了。”
“这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可没意思了。”
“每天固定的时间吃饭，固定的时间睡觉，最倒霉的是，我在追光部待了十几年，竟然还是个学生！”
蓝安耍赖似的让筷子碰撞铁盒的四壁，嫌弃地努了努嘴，“他们s说外面的世界有瘟疫，还有恶心的黄色虫子，这里才是天堂。”
安洁露出同情的神色，不动声色地敷衍道，“哦，我是从外面世界来的，这里真的是个天堂。”
“但是……”她生硬地扭转话题，“我只猜出这里的人都是在那个世界死后，签了申请书才来到这里的。对于这个世界的具体规则，我毫无头绪。”
“允许一丁点无序。啊，这是秘密，你千万别同别人说。”蓝安贴在安洁耳边，自以为很小声。若不是与最近的一张餐桌有段距离，这个秘密很快就会成为共享的资料。
“说具体点……”安洁无法通过这个秘密获得更多的信息，她企图从蓝安的嘴里再得到点有用的信息。
“你是哪个部的？”蓝安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蓝安的挂牌，很自然的忽略掉安洁提出的要求。
“流沙部！”蓝安再次陷入喜悦。
“流沙部的老师特别帅！”她小巧精致的五官因喜悦而夸张的上扬，桃杏般的眼睛溢出金光。
在安洁发现两人无法进行正常的交流，或是意识到两人的思维方式区别很大后，她平淡的神情上有了一些惊喜：
“有多帅？”
“超帅！区域一枝花。”蓝安双手浮在空中挥舞，神色动作夸张了一倍。
安洁的身体倾向蓝安，眼睛睁的微圆了些。她丢弃了草地里，一只随时保持警惕，不停转动耳朵的兔子的状态。
“叫什么？”她问了与先前话语毫无逻辑的话，直奔主题。她想，哪怕多了解这里的一个人也好。
当然，她敢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是建立在蓝安似乎很傻的基础上。
“白池。”蓝安眼眸微动。她急忙敛去神色，认真地说道，“追光部的白池老师很帅没错，但他手里的教鞭也不是闹着玩的。”
“五部能力老师中，他是其中的魔鬼教师！”
蓝安探了探头，看见安洁的铁饭盒已经搜刮干净，她一手撑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明显很不合身的乳白色牛仔裤。
安洁随即站起来，学着蓝安将饭盒放在左侧的一个大桶中。
蓝安望向食堂透明的大门，表情逐渐呆滞，她眼神狠厉地牵起安洁的手。用她温柔尖细的声音叮嘱道：
“待会抓紧我。”
“该踢的人大胆去踢，该杀的……”她没有说完便沉默了。
蓝安上战场似的大步行进，推开沉重的透明的食堂大门。人流不知怎得又汇聚起来，吃完饭的，吃完饭不久的，没吃完饭的，纷纷拥挤着将铁饭盒放到大桶里。
人流疾步涌来。安洁看到，有一些人遭遇了和她们一样的状况——
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刚把饭盒仍到桶内，周围的人立即像吸铁石一般吸了过来。
安洁顾不得思考太多，她的身周挤满了人。她的手臂与肩膀接壤处，撕裂地痛。
人流把她和蓝安隔开，但蓝安仍倔强地拉着她的手，她们现在唯一能看见的只有彼此的手指。
安洁能感觉到蓝安拼命地拽着她。后者试图推开阻挡着他们的人，面对像是有目的一般的人流，她失败了。
“该踢的人大胆去踢，该杀的……”
安洁突然想到蓝安叮嘱她的，迷雾背后的世界有些清晰了。
她看见，梦幻背后，是无尽的黑暗。
安洁的手一松，炙热的温度消失了，手掌暴露在刺骨的凉风下。
“安洁！”蓝安松开了安洁，挤出一个位置伸手摘掉蓝色挂牌，用力一甩，蓝色挂牌映着太阳微弱的光芒，在人头上猛地跳了一下。
“咱们做朋友吧，我叫蓝安，编号——”她的声音在人群中渐行渐远，安洁相信，蓝安用尽了全部力气来喊她的编号。
“我的编号、A、2、1、3、1。”
“该踢的人大胆去踢，该杀的……”安洁脑中不停地出现这句话，她看着身边挤她挤得最欢的一个人，目光徒然阴冷。
安洁挤在人群的手攥住了那人的一根手指，毫不犹豫地向上怼了一下，只听‘咯噔’一声，那人发出了鬼哭般的嚎叫。
“啊——”
安洁周围的人下意识退了两步，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她看到的几个小范围，大部分的人流没有任何骚动的迹象。
好有秩序啊。
安洁伸出手接住蓝安奋力抛过来的挂牌，看着上面的编号，阵阵凉意拂上心头。
第五章 初步认识—控制下的世界
两秒后，人群小范围的骚动。先是距离安洁最近的那一圈人，再然后逐层展开，不到五秒，‘拥挤形式的控制’大范围恢复。
安洁眼中的蓝天缓缓移动。她闭上了眼睛。人群架起她，强迫她走了好一段距离。
人太多，打不过。她在心里自言道。
五分钟后，她回到了一开始所处的房间。不知是谁在混乱中伸出了手，目标明确，且准确地摸到了门把手，他圣母般的仁慈，帮助安洁关上了房门。
安洁转而看挂在墙上的机械钟表。
“十一点三十分强制休息……十三点整开始签到、上课。”安洁回忆时间表上的内容。
现在是十一点三十分，距离下午上课时间，还有一小时三十分钟。
安洁躺在床上，目光阴沉地盯着白色天花板，开始梳理、并分析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所得到的全部信息。
午饭前，在对面房间男子的提示下，她得到了一张时间表：
流沙时间规范表
早晨：
6：00起床洗漱
上午：
7：00到达教室，并且签到完毕，开始上课
9：00结束课程，自由活动一小时。
10：00之后强制休息
中午：
11：00到食堂就餐
11：30就餐完毕，并已回到寝室，开始强制休息，铃声响起方可离开寝室
12：00播放广播
13：00到达教室，并且签到完毕，开始上课
15：00结束课程，自由活动三小时
晚上：
18：00到食堂就餐
21：00全区域熄灯
目前看来，这张时间表最大的作用是，遭到’强制活动‘时，有助于减少她无助迷茫的心理。
除了时间表外，她只在蓝安那，粗略的了解了一些事情——
这个陌生的世界称作‘区域’（来到区域前，安洁填的申请表上，有关于区域的解释）。
人只有将死或者已经死亡，才有资格来到区域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对于被执行死刑的安洁来说，她是将死之人。
区域和安全区的高等学堂类似，分为五大系，既五大部。
目前已知的有，‘流沙部’和蓝安所处的‘追光部’，具体对应的功能暂不知晓。
安洁所处的‘流沙部’，仅有白池一名老师，已知他的形象是……帅。
想起蓝安神采飞扬地形容白池，夸他是‘区域一只花’，安洁沉重的神色缓和不少。
‘允许一丁点无序’。她紧接着忆起，蓝安透露给她的，区域的运行规则。
安洁紧盯着天花板，在分析完这些表面的信息，确定暂时得不到更深层的信息，大脑被放空，蕴含无数故事的眼睛逐渐呆滞。
不知过了多久，浅眠中的安洁惊醒，她猛地睁开的双眼，黑亮的瞳孔不停颤动。
编号！蓝安最后喊出的编号！她几乎脱口而出，若不是怕房内有隐秘的监控设备的话。
她在这方面缺少敏感，且蓝安从头到尾都没有对编号有语言上的暗示。
安洁一直以为，告知对方编号，是交朋友的一中表现，因此她并没有往复杂的方向去思考编号的问题。
她在睡眠中多想了一点，便有一份意外的收获。
所以蓝安很危险，也不傻。
安洁在心里回忆蓝安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发现蓝安眼中的澄澈竟然无比真实。
她眼前浮现电梯中，那个中年男人的，鹰一般的眼神。
安洁从床上坐起，脖子上挂着两个挂牌。她对比她和蓝安的挂牌，注意力重点集中在她们的编号上。
安洁的编号'L3211043'，和蓝安的编号‘A2131’。
安洁是3月21日签的申请书，3月21也可能是她来到区域的时间，对应编号321。
如果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蓝安入住区域的时间则是2月13日。
数字开头的字母代表什么？
安洁盯着两个挂牌沉思，仿佛又陷入了虚空。
年份？
字母A表示第一年。
哪的第一年？安洁陷入自问自答的推测中。
区域建立的第一年。
那么，我是在区域建立的第……安洁背了一遍26个字母。
第十二年。
她放下蓝色挂牌，躺倒在床上，目光逐渐呆滞，进入沉思状态。
她的推测在各种逻辑上没有明显的错误，一些还可以根据蓝安说出的信息推导出来。
此时，区域中响起欢快的歌声。让安洁想起书中描述的，三百前农民丰收的情景。
“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我们有共同的理想，我们就是救世主……”
“寻找临界，寻找新世界，希望就在我们地身上。”
歌词单调，几乎都是重复的几句，安洁看着窗外的天，稀疏的云朵时聚时散。
“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她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三分钟后歌声消递，甜美、标准的、播音员的声音在区域内回荡着。
“下午好，现在是区域时间十二点整。以下是今天播报的内容。”
“全区域教师资格证正规考试，将于三个月后举行。注意，此次的教师资格证不等于教师。”
教师资格证不等于教师……来两个小肉丸吗？
安洁腹诽。阳光从窗外洒落，她闭上眼睛，眉宇间仍是凝重的神色。她放松了一点，肆意地感受来自大自然的恩赐。
阳光真好。
小肉丸也很好。
据说三百年前的世界，阳光也像现在这么灿烂，小肉丸也很好吃。
这么算来，区域算是半个天堂。
安洁睁开眼睛，恢复了阴冷的目光，她用大拇指擦了擦前胸的两个挂牌，像是在摩擦锋利的刀刃。
如果蓝安没有暗示过她的话。
播音接近尾声，标准的播音员的声音向区域传达了美好的祝福：
“未来的某一天，拯救世界的英雄将在你们中间产生。我们终将抵达临界，与光平行。”
“再见。”
“再见。”安洁机械的说了两个字。广播播放的结束音乐声音渐弱，她微微起身看了一眼机械钟表。
十二点四十三分，距离上课时间还有11分钟。
她盯着机械表上的秒针，秒针走完剩下的大半圈后，分针移动一格，铃声响起。
‘叮铃铃——’
‘11：30就餐完毕，并已回到寝室，开始强制休息，铃声响起方可离开寝室。’安洁在心中默念时间表上的内容。
门外人头攒动，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安洁在门上的玻璃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他们拼命地向前挤，移动半天的距离却不如安洁的一节小拇指。
让你久等了。安洁微笑着打开门，那些熟悉的面孔立刻围了过来，将她卷进人群，推动她行走。
安洁在混乱中听到了豪放的、粗犷的声音。
第六章 网络作家的死亡
“哎，谁踩我鞋，我的鞋呢？”那个明显属于男人的声音停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喊道，“不是我说，哥们，你这个月踩了我几次鞋了？”
安洁被连续推动行进了好几米，全身触电般似的滞了一下。
她艰难转身，看到一个黄皮肤，身材微胖，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穿着蓝色衬衫的男子。
这不就是对面寝室，告诉她时间表信息的男子嘛！
安洁看到男子指了指他左右的两个人。
“还有你们！”男子略微气愤地说道，“怎么每次都是你们几个挤我，挤我也就算了，这个月的鞋都给我踩坏两双了。“
“你也知道咱们这些学生的经济条件，固定物资就那点。你们都给我踩坏了，我以后光脚走路？”
被指着的那两人神色各异，一个连连抱歉，一个抱怨男子小气。
“大叔！”安洁轻松地举高了手——她周围的人一发现她的手要动，便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大叔！”她连续叫了两声，蓝衣男子才意识到有个女孩呼唤他。
男子看到了人群中鼎立的纤细手臂，隔着好几层人询问道，“找、我、有、事、吗？”
“我、是、你、对、寝、啊！”安洁用同样的方式，一字一顿的喊道。
“我、叫、安、洁。”
“安、洁、你、站在、那、别动。我这就来了。”男子满是赘肉的手臂在人群中插开一条缝，身子一侧，尽量让自己的面积小一些，从那条缝中穿了过去。
男子毫不顾忌地拨开凑过来的人群，两边的人群积压在一起，紧贴着墙面。男子像一头涌入羊群的牛，横冲直撞地闯进了羊圈。
他眉毛凌乱，眉峰锋利，嘴唇厚实，眼睛又圆又大，留着标准的‘卡尺’造型。
“这么小的孩子？”男子上下扫量了一下皮肤略微粗糙，但仍比寻常人水嫩，留着过耳短发的安洁。
“唉唉，真不是人。”
男子一把抓过蓝安的手，将她从左右夹击中生生拽了出来，指着她身旁的两位男子说道：
“没看见这么小的孩子吗？也不懂得礼让，没素质。”
安洁身旁的两位男子神色复杂。
“我叫刘安山，你叫我安山叔就行。”刘安山大方介绍自己。
“安山叔好。”安洁笑嘻嘻地问好，随即问道，“安山叔，你是怎么死的？”
刘安山愣了一下，“看你上午问的我那些问题，你应该是第一天来这里。怎么就知道……”
知道的这么多。刘安山咽下了想要说的话，满不在乎地挥一挥手，像是要把脑中的回忆打散似的。
“我啊，零度号安全区的作家。嗯，网络作家，安逸的青蛙听过没？”刘安山得意地挑眉。
“啊，我看过他写的书，很精彩。”安洁神情惊喜，简略地敷衍道，“莫非您就是青蛙大大？”
“那是我的偶像。”刘安山沉重地叹了口气，用他那粗犷的声音说道，“我也算小有名气，一次喝多了酒，也不知发什么疯，就想写小说。”
“我陷入了自己创造的激情世界，越写越兴奋，越兴奋就越想喝酒。”
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嘿，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喝死的，还是写小说累死的。”
“我猜是写小说累死的。”安洁保持微笑。
“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认为。”刘安山丝毫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无趣生硬，他意犹未尽地看着安洁，扫到周围静止的人群时，眼睛倏地瞪大。
“糟了！”刘安山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光顾着聊天，都忘了还有上课这件事了。”
安洁机械地微笑着，抬起手腕，机械表的分针指向58分。
“还有两分钟上课。”她道。
刘安山仿佛见了鬼，一把拉过安洁的手，撞开人群。他们两人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一运动，周围的人立即挤了过来。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们是故意的。”刘安山看着挤上来的人群，暗自嘀咕了一句。
“迟到了会怎么样？”安洁的手被刘安山紧紧攥着，前者想趁这个机会多打听点事情。
“你连那个都知道，怎么就不知道这个呢？”刘安山握着楼梯扶手，他好几次急得想坐楼梯扶手滑到一楼。
“咱们流沙部的老师是魔鬼教师白池，一般迟到仅仅是扣学分，他还要再加上一条，用竹编打手心。”
刘安山抬头看了一眼，楼层数下到‘1’。他摇摇头，张着嘴大口喘粗气，前襟浸了汗，使得那个地方的蓝色更为深了。
“不行，时间来不及了，我认命了。”刘安山放慢脚步，和人流的平均速度走出一楼大厅，人还是很多，空气并没有新鲜很多。
“虽说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要被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打手心，挺丢脸的。但毕竟死过一回了嘛，活着就是最幸运的了。”
“你说对吧，安洁。”刘安山看向面无表情的安洁。
安洁微笑地说道，“每天都这么多人迟到吗？”
刘安山被问到了。
他们周围的人似乎无穷无尽，追光部和流沙部合起来也的人数也就现在这样，难不成两部的人都迟到了？
几乎在安洁问出那句话的同时，周围的人不约而同退后了一步。
从上方看，他们像一个有秩序有组织的整体，最外围的人最先撤退，隐没在远方的浓雾中。
然后一圈接着一圈。像电视上播出的画面一样，风吹过金黄的麦穗，呼啦啦地声响间，麦穗连续不断地倒向一边。
十秒钟后，沥青路大片地暴露在视野中，空气舒爽干净，人群在去往食堂的那条路快速行进，很快消失在刘安山两人的视野范围内——流沙部的课堂也设在那个方向。
“他们就是故意的。”刘安山攥着安洁的手，凄凉地说道。
安洁左右看看，觉得现在是收集信息的好机会。
她稍稍侧头，看到远处被白色浓雾遮盖的地方，一道纤细，略微一米五七左右的黑色身影迈着妖艳的猫步向这边走来。
“来了一个活人。”安洁侧头看着浓雾中的黑影说道。她此处活人的意思，指得是那些同她和刘安山一样，被迫行进的人。
黑色身影逐渐清晰，穿着安洁再熟悉不过的紧身衣——她参加特工训练时穿的衣服。
“虫子。”黑色身影望着这边眯了眯眼睛，“我是朱琪，爆破部的。”
朱琪从侧兜里逃出一张花底的红色扑克牌，轻轻对折，‘咔’地一下，像是掰断了一块清脆的巧克力。
各种形状的机械构造，以肉眼看不清地速度从断开的缝隙中冲出来，长方体和正方体偏多。
它们悬浮于朱琪的手上，咔嚓咔嚓重组成一把冒着银光的手枪。
“我要迟到了，拉个垫背的。”她道。
第七章 共利交易
“或者……咱们可以做笔交易。”安琪嘴角上扬，手一松，散发刀刃般寒气的手枪旋转九十度，枪口朝向地面。
刘安山松了口气，适时解释道，“爆破部，攻击力最强的一个部。”
“传言，爆破部目前最优秀的学生，就是朱琪。”他神色凝重，下意识地将安洁护在身后。
他那两条浓厚的眉毛缠在一起，自言自语似地问道，“咱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好做的？“
朱琪鄙视地冷哼一声，竖起一根手指。
“有一个前提要求，你们中间，必须至少有一位是流沙部的学生。”她扫了一眼安洁和刘安山胸前的挂牌。
安洁从刘安山身后走出来，吐出了两个没有温度的字，“可以。”
她抬腕看了一眼机械手表，目光深邃，淡定地看着朱琪说道，“二十秒。”
朱琪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安洁的思维跳跃的如此之快，令她始料未及。
她有些犹豫、不可置信地说道，“既然你都懂了，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开始吧。”
朱琪手中漂浮的，冒着银光的手枪，分解成各种形状。
就像扑克牌变成手枪那样，经过眼花缭乱的复杂拆解组合，恢复了红底花印的扑克牌的样子。
“感受你们体内流动的东西。”朱琪说道。
刘安山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体内流动循坏的血液。
“不是，是一种被种下的强大力量。”朱琪似是看穿了刘安山的所想，看着后者说道。
此时的安洁双眼紧闭，认真地调动着体内的每一根神经。她看到一股滋滋冒光的电流，穿梭在稠密错杂的神经系统之中。
她锁定电流，强烈的意识燃起，仿佛可以触碰电流。她一把将它握进了手心。
同时，心底掀起无尽的柔软。
“做的很好，我本来对你们没抱多大希望的。”安洁听到朱琪惊讶的赞叹声。
“现在，它就漂浮在你的眼前，抓住它。停。”朱琪抬起了一只手，“先别着急，等一下的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你要记住，等下要对我们念一个类似咒语的启动口令。”
她点了两下太阳穴，努力地回忆。“致敬时间。对！就是这个口令——致敬时间。”
她从侧兜里掏出了两片白色的药，对着安洁扔了过去，“身体有任何异样时，吃一片这个。”
她抬高下巴，笑道，“现在可以开始了。”
安洁听到朱琪不再说话，睁开了眼睛。她看到虚渺的，类似于星河般的，有着蓝鲸色彩的奇幻物质。
她似身处广阔无际的大海，同时，海面闪现无数星光。手心里，电流滋滋作响。
她攥住的电流地存在方式，是一团气体。
安洁虚张右手，摇晃手臂，带动‘气体电流’移动。令其对准了朱琪。
“致敬时间。”安洁动作略显迟疑，念出了朱琪教的‘口令’。
‘星河’分为若干小区域，各自围绕一个中心，极度扭曲地旋转。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在安洁念完口令前，就已经开始并且结束；随即是微小元素构成的蓝色物质，迸发漂浮于目光所及之处。
虚幻的场景下，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被施予口令的朱琪四处打量，对行动自如的安洁点头示意：“多谢。”
朱琪眼中含笑，潇洒漂亮地扭身。红绳捆绑的卷发双马尾跟着甩动起来，在静止中穿梭，速度极快地消失在安洁眼前。
安洁呼吸轻缓，她在朱琪恢复正常活动后，便对发生的事情有了初步的判断。
朱琪教安洁的，是控制时间的能力。
这种能力，只能由流沙部的人来操作。知道‘口令’，却身处爆破部的朱琪也不能做到。
但同时……控制时间需要付出代价。
安洁伸出右手，蜿蜒周转的蓝色裂痕，闪烁着富有科技感的光芒，将手臂上的皮肉分割成若干区域。
像是破壳而出的蛋痕，随时可能炸裂。
安洁无声地看了一眼左手两个白色药片。朱琪说的身体不适，原来是这个意思。
安洁虚张右手，电流和蓝色物质正在消散，她撩起前者的残余气体，对准身后的刘安山：
“致敬时间。”
刘安山的神色逐渐陷入迷惑，他放弃思考更多，一个箭步上前，拉着安洁奔进正前方第一个路口。
由微小物质构成的蓝色物质随处可见，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消散。
安洁感觉皮肉下有东西翻滚，沉重压得她几次窒息。
他们从食堂大楼侧面奔过，拐进食堂后的第一个路口。
静止的时间下，灰尘微粒不再漂浮，他们仿佛行走在浩瀚的银河之中，真空隔绝一切声音。
带着奇异的、梦幻般的感觉，‘呜呜’地撕裂声逐渐靠近，在他们耳边拉了一个缓长的风匣。
“糟、了。”愈发虚弱的安洁艰难地换气，右手臂的蓝色裂痕深重，扩延到了左手，被分割的肉高高凸起。
她没等刘安山转过头来询问，抢在前头解释：
“有风声、不是静止、是加快、我们、的速度。”
从安洁艰难的吐出的字中，刘安山思考了会，瞬间明白了。他把之前没来得及想的问题也想清楚了。
速度越快时间越慢！
所以安洁并没有暂停时间，只是增加了他们的速度，造成了以人类基础的感官去感知，时间静止的假象。
随着蓝色物质的消散，他们的速度变慢，因此才听到了风声。
刘安山整个思考过程没有看一眼安洁，他拉着后者跑得更加快，连他自己都惊讶于他旺盛的体力。
‘呜呜’作响的风经过的愈来愈快，声音维持愈来愈短；
刘安山玩命奔跑，他们总算看到了‘流沙部教学楼’六个红色飘逸字体，悬挂在透明大门上方突出的遮板处。
‘流沙部教学楼’内部一楼大厅，棕红色漆面，锃亮地铜镜上悬挂一块古老的摆钟，两边是雕刻的猫头鹰。
刘安山看了一眼摆钟内的摆锤——
它本来左右晃动，因为他们速度的加快，几乎看不到移动的迹象。
他们爬上右边的，呈蜿蜒螺旋状的棕红色楼梯。
到了二楼，修筑的风格与一楼大厅无异，刘安山看见了一个开着门的房间，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安洁跑到后面，窒息的痛苦达到了顶峰，她双腿发软，几乎是被刘安山‘拖’进流沙部教学楼二层房间的。
房间比想象中的大，一个个台阶似的座椅，向右向后延伸，望不见尽头。但都坐满了人。
那些人有的保持低头的状态，持续很长时间；
有的刚拿起笔，手浮在半空中；
有的笑容挂在嘴边，一时不能合拢。
唯有棕红讲桌后，‘咔咔’的声音依旧。
柔黄阳光的照耀下，白色的粉笔灰唰唰的洒落；
一只骨骼分明，并不怎样细嫩，两只手指处的节弯处还有薄茧的手，捏着粉笔，在绿色的黑板上写下内敛标准的书法字体。
第八章 巧遇
手的主人是一名穿黑色运动装的男子。
似是察觉到异常，他自然从容地转过头，投来略显复杂的眼神。
没做过多停留，男子整个人转了过来。右手臂轻轻抬起，一支圆面部分凹凸不平的粉笔头被扔进白色盒子内。
他右手手指蠕动，残留在手上的粉笔灰很快洒落，然后用干净的双手拍了拍黑色外套。
整理干净后，穿黑色运动装的男子向窗下走去，坐在了一台宽大的白色电脑前。
他娴熟地敲击键盘和鼠标，一番操作后，看向了身后的刘安山和安洁。
“信息卡呢？”男子手悬在白色键盘块上。
刘安山听到这句话，仿佛刚睡醒一般，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他左右看了看，蓝色物质仍然漂浮，‘阶梯座椅’上的‘学生’也处于‘静止’状态。
刘安山微微张开嘴，一副欲言又止、仿佛有东西堵在喉咙里的模样。最终摘掉脖子上的蓝色挂牌，一言不发地递到黑衣男子眼下。
“这位是追光部的白池老师。”刘安山不忘向安洁解释。
白池看了眼刘安山的蓝色挂牌，又看了眼刘安山本人，确认了挂牌照片与本人相符。
劈了啪啦敲键盘走完程序，白池食指轻轻敲击键盘，电脑页面显示出四个红字——
签到完成。
刘安山满意的点头，眼前发生的事情看起来很正常，但他总隐隐约约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这时他才注意到安洁的异常。
来追光部的路上，包括进到‘教室’，他都没有认真看过安洁。以至于突然面对双臂像花瓶一样充满裂纹，随时要裂开的安洁，大脑一阵空白。
他本能地跳起来，跑到安洁旁边安抚她。
安洁在刘安山的搀扶下，勉强站立稳当。她艰难的抬起左臂，颤抖着将手里的一片白色药送入嘴里咀嚼，咽下。
白色药片发挥作用，双臂的蓝色裂痕瞬既小了不少。窒息和不适的感觉依然在，比起之前却是舒畅不知几倍。
她呼出两口气，黝黑的眸子闪闪发亮：
“之前有人这么做过吗？”
期待的神情……
炫耀的口气……
似乎她吃下刚才那片药，就是为了有力气炫耀本领。
“没有。”白池没有迟疑，摇头否认。
“真的啊！”安洁喜笑颜开，挑起眉头，“不过你也很厉害嘛，一点不良反应也没有……”
她惋惜似的叹气，“像我就不行了，反应这么大，差点死了。”
白池透过薄薄的眼镜片，静静看着她，保持沉默。
刘安山抓住时机思考刚刚觉得不对的地方，恍然大悟般的瞪大眼睛看眼电脑，又警惕地看了一眼白池：
白池不单单自己达到了与他们同样的速度，刚才用电脑签到的时候，让电脑也恢复了正常运转！
由此他还要恢复庞大的数据库。
而且按安洁所说，他还没有使用‘能力’的任何副作用。
不愧是流沙部的老师，时间的最强应用人，强大到令人恐惧。
刘安山强压心底的震惊，担心地看了一眼黑板上的五个字——第一启动力。
然而安洁此时所想，和刘安山完全不同。她把一切抛之脑后，伸手指了指白池身后的电脑：
“能发邮件吗？我想家了。”
“能，但你没有授权。”白池平静地回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安洁欣然接受了这个结果，她转而问道，“签到一定要出示，呃……信息卡吗？”
“我背下来信息卡的内容，直接告诉你不行吗？”
白池轻轻摇头。他至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安洁问什么他答什么，并没有对安洁的能力表现过多的敌意，也没有流露任何身为‘同伙’的善意。
安洁一时不知他是敌是友，会不会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袭击。
“那……没有信息卡就不能签到，扣学分。然后呢？”安洁无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两个蓝色挂牌——
其中一个是在食堂遇见的，在追光部做了十几年学生，蓝安的信息卡。
刘安山诧异地看向安洁胸前挂的信息卡，露出更加诧异的表情，他已经猜到后者待会要做什么了。
“每人有三个学分，对于‘区域’内的学生来说，学分相当于命。扣一个学分相当于少了三分之一的命。”白池多科普了一些知识。
三分之一的命。安洁垂头，头发遮住她的脸庞，给了她更安静的环境思考。
刘安山心疼地看着安洁，内心突然生出许多感慨：
她可以再次使用能力将多余的挂牌还给人家，但仅有一片药的她很可能会死在回来的路上。
安洁看起来便像是那种懂得大局的好孩子，但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在一番内心挣扎后，作为好孩子的安洁肯定会选择冒险将信息卡送回去。
虽然他不忍看着她去死，但关乎另一个人的生死，这种事他插不了手。
殊不知，安洁内心正在进行猛烈分析，救蓝安与放弃救蓝安这两者的利弊。
不轻易相信别人，不全盘托付真心。她有特工所具备的优秀心理素养。
蓝安的编号是A打头，这就代表区域刚开始建立，她就已经在这了。
上次在食堂吃饭，她的话里明显有很多隐情，是安洁不知道的。
蓝安是最早的一批人，她知道的肯定比别人多一些。
同时，她来到区域十几年，不可能是第一次尝试透露秘密给别人。
也就是说，蓝安剩余的学分是个未知数。
还有更多的可能，安洁暂时不想去思考。她身体越来越虚弱，必须在迎来新一次副作用高潮时离开。
……
‘区域’老城区。
仅供一人通过的，刷着绿漆的门打开。安洁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在一个防弹衣男子的指示下，坐到了一张黑色矮皮椅上。
“白池老师，神的代言人有事同你商讨。这边请。”穿防弹衣的男子引白池走进前方黑暗的过道内。
等脚步声都听不见后，左侧铁质栏杆内，坐在铁床上的一道纤细身影看了过来：
“小虫子？你怎么也进来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安洁早注意到监牢里的朱琪，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而且你在里面，我在外面。”
“不开心？”朱琪向下扫了一眼安洁的手，“挨打了啊，怪不得不开心，你那点可悲的自尊心是不是受打击了？”
安洁缩了缩红肿的右手，斜眼看向朱琪，“你思考的不应该是这些。”
“那我应该思考什么？你迟到了，你被身为魔鬼老师的白池打了，然后……等等！你迟到了？你怎么能迟到呢？”朱琪伸出双手狠狠握住铁栏，双马尾在她不解的情绪中微微晃动。
爆破部是在追光部之后的又一城区，离流沙部较远，安洁给予她的‘致敬时间’的口令无法维持到她回到爆破部。
但流沙部的学堂用正常速度，在四周没人拥挤的情况下，三分钟就能抵达。
加上两片药的加持，安洁不可能迟到啊。
“你再多想想。”安洁完全侧过脑袋同朱琪讲话。
“你是迟到被扣了学分，来到这里，我也是迟到被扣了学分来到这里。”朱琪竟跟上了安洁的思维，“那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另一只虫子没有来呢？”
朱琪蹙眉，“你是不是中途去做其他事情了？”
耍猴玩呢？
安洁没有戏弄她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监牢里纤细娇小的身影，缓缓开口，“我进流沙部教室的时候，白池正在黑板上写字。”
不待朱琪说出猛然蹦出来的想法，安洁呼了两口气，接着说道，“所以我和白池老师来到这里了，而我又在这里遇见了你。”
“一个教我‘控制时间’的人、一个时间能力的使用者、一个我使用时间能力的见证者。”
朱琪愣了一下，双手脱离铁栏，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她表情沮丧，整个人颓废般的往床上一躺，念叨了一句：
“大事不好了。”
第九章 对口供
朱琪盯着天花板某处，看起来像是在发呆。但她一双眸子在眼眶里微微颤动，散发着微不可见的光芒。
“所以我们现在要对一遍口供。”朱琪眨眨眼睛，“在那之前，我得先回答你一些问题，让你对事情有个更详细的判断。”
“有什么想问的吗？”
安洁快速回忆，将事情从头到尾顺了一遍，问了一个似乎无关紧要的问题：
“流沙部的能力到底是增加自身速度，还是控制时间？”
“这需要问白池老师。”朱琪手放在下巴上思考，“我不是很了解流沙部，教给你的口令也只是在书上看到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使用能力加速自身速度，还是控制时间，都不被流沙部以及区域上层接受。”
“咱们触碰了区域的禁忌。”朱琪对此毫不意外。
安洁认真听完。她不想继续进行这个没有利用价值的话题，转而说道，“你为什么会到流沙部这边来？”
“碰运气。”朱琪模糊的回答。
“你呢，你没有上课，去做什么了？”
“去给你一个朋友送信息卡。”安洁想到什么，“不过没有送到。一是你给我的药吃完了，二是我不知道追光部在哪。”
“追光部是老城区了。”朱琪回答了安洁的第二个问题。
“可是信息卡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丢的，除非有人主动给你。”朱琪指出了自己的疑问。
安洁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很多信息。尤其是‘信息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丢’，这句话很巧妙的指出，朱琪对‘区域’有更深层的理解。
安洁没有说出想法，接着朱琪上面的话点点头，“是她主动给我的，她说她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
“她强调了她的编号。”安洁突出重点。
刚来到‘区域’，知道编号背后的意义，确实能让她更了解这里，减少她的恐慌。
但就算蓝安不曾暗示她关于编号的含义，时间一久，她也会自行推断出来。
只要不是存在智力方面的障碍，破解编号的含义对每个人来说并不困难。
那蓝安为什么要拐弯抹角的暗示她呢？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
朱琪和安洁所想一致，思考了一阵，为了节省时间，朱琪直接跳到另一个关注点上：
她记得一年前，她刚来到区域不久。广播播报过对一名追光部学生迟到的惩罚。
她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当时广播说，那是那位追光部同学第二次迟到，加大了惩罚力度，令其在十米高空挂了三天。
若不是流沙部白池老师每日给她送水，估计早就被晒成干尸了。
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双手攥住铁栏。安洁相信，如果没有铁栏的阻挡，朱琪一定会冲过来。
“主动给你信息卡的人叫什么？”朱琪目光炯炯。
“蓝安。”安洁投去询问的目光，她似乎笃定朱琪一定知道这个名字。
朱琪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很多想法，她没有直说，“一年前，蓝安也曾迟到过，并且同一时间，区域淘汰了一名流沙部的学生。”
无需解释，安洁很自然的判断出，‘淘汰’就是‘处死’的意思。
“跟你说话真累。”朱琪忽然吐出一口气，主动放弃从安洁嘴里套话的想法。
在此之前，她很坚定的诱导安洁，然后惊喜的发现对方同样在诱导她。
安洁的问题经常跳跃到不同方面，且彼此之间毫无关联，这令朱琪必须时刻集中注意力，避免掉进对方的语言陷阱。
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浪费宝贵的救命时间，双方什么都没得到。
“不如我们各进一步。”朱琪双手离开铁栏，“我先来说说我的推测。从我自己开始。”
朱琪深吸一口气，准备表达诚意。坐在黑色矮皮椅上的安洁抢在前头，慢斯条理地‘替’朱琪说了出来：
“你和蓝安一样，是同伙。”安洁先总结，随后对总结进行分析，“你们都发现了‘区域’的异常，并且掌握着不同程度的‘独家资料’。”
她做出评价，“发现‘区域’的异常只是时间问题，我想‘区域’内大部分人，或多或少感觉到了异常。这一切都没什么特殊的。”
“问题是，你和蓝安在产生疑问后，采取了行动。”
安洁露出难得真诚的微笑，“你明明知道教我控制时间的后果，却还是这么做了。这不就是你上面提到的，‘碰运气’的行为吗？”
“你和蓝安一样，以‘区域的运行规则’为行动指南。”
安洁讲最后一句话时，二人不约而同地默念了一遍‘区域的运行规则’：
允许一丁点无序。
如何在高度有序的‘区域’内，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没来得及展现‘诚意’的朱琪陷入沉默。虽然她不想承认，安洁从她口中获得的信息，比她从安洁口中获得的信息，多出很多。
在最开始的‘聊天’，觉得浪费时间且无用的，可能只有朱琪一人。
安洁的猜测很正确，除了一些细节部分无法解释——朱琪觉得暂时没有解释的必要。
“啊，非常好。”朱琪发现实在没有需要补充的内容，转移到她最关心的话题上，“下面回到对口供的问题上。”
“其实很简单，只要一口咬定你没有使用‘能力’就行了。”朱琪语速很快地说完。
她随即补充道：“审判你的很可能是‘神的代言人’，啊，就是一个体型均匀的中年男人。”
“他可能会给你看各种东西，一步步诱导你，让你主动承认使用过‘能力’。”朱琪略显兴奋，“不过他可能会失败，你太可怕了……”
“总之，坚定自己的信念就好。”
朱琪说完最后一句类似鼓励的话，退到床边坐下。
她声音不小的‘嘀咕’道：“他们要是‘淘汰’我，那我手中的情报可怎么办……”
安洁侧了一下耳朵，没有回应朱琪这句稍显故意的‘嘀咕’。她正了正身子，盯着前方左侧，同样是绿漆墙面的走廊。
走廊只有前方短短两米可见，再往后，黑暗笼罩了一切。
“‘审判室’相当于瘟疫爆发前人们所称呼的‘警察局’。这个‘审判室’在‘区域’老城区，建立十几年，几乎没什么人来。既然没人，自然也没有人提议将这里重新翻修。”朱琪担心安洁将残破的‘审判室’想象成遗落在‘区域’深处的秘密实验室，连忙做出解释。
朱琪的目光落在不可视物的走廊内，“那个走廊，大概是因为年久失修，照明灯坏掉了，再加上四面没有采光设备，看起来比较神秘而已。”
安洁知道朱琪误会了她，她没有解释，转而问道：
“你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但你现在依然活着，你不应该对‘区域’感激涕零吗？”
“问题是我不相信我已经死了。”朱琪说这话时一直盯着走廊伸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副预料之内的姿态。
“嘘，别说了。有人来了。”她轻抿嘴唇。
————————————
求收藏，求推荐，求投资
第十章 审判正式开始
两人默契地不再说话。朱琪躺回了床上，盯着残破的天花板发呆。
安洁坐在黑色矮皮椅上，至始至终没有换过姿势。在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后，毫不犹豫地跟上了走廊里若隐若现的身影。
这条‘走廊’比她想象中的长。
整条通道没有一丝光源，黑暗向前无限延伸。封闭的环境中，只能听见均匀前行的脚步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脚步声变得清脆起来，仿佛是踩在钢筋铁板上。
一直走在前面、穿防弹衣的男子停下。窸窸窣窣的摩擦后，黑暗中徒然冒出一个芝麻粒大小的红点。
安静的环境下，安洁听到转瞬而逝的提示音，和两个似乎很笨重的物体交蹭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等待了一会，穿防弹衣的男子才继续前进。
向前走了大约十米的距离，两人再次停下。先是熟悉的提示音，然后红点亮起，最后是两个物体摩擦发出的轰隆声。
安洁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手心触到冰冷的墙面。她的手保持静止，墙面向左右两边缓缓移动。
这是一道正在打开的门。
两秒后，安洁收回了手，穿防弹衣的男子带领她继续通向未知的黑暗。
他们至少穿过了十扇门。
目前所在的这扇门缓缓打开，强烈的白光照亮了一张正方形餐桌的面积。
发散的白光下，白池坐在黑色的折叠椅上。他与一名体型均匀，面如刀锋的中年人相对而坐。
光源来自椭圆底座的台灯。
安洁能感觉到身后的大门缓缓闭合。穿防弹衣的男子借助微光，粗糙的大手准确地捏住安洁单薄的肩膀。
穿防弹衣的男子推着安洁，快步走到光源中心区域，将白池身边的折叠椅拉开一段距离。
他按着安洁的那双手稍稍用力，而后肌肉紧绷，迅速地将她按到黑色折叠椅上坐好。
安洁腰板挺得笔直。
在场的人并没有向安洁解释这一切的意思，安洁也没有表选出任何平常人该有的好奇或者恐慌。
安洁对面的中年人，他喘气时喉咙似乎有东西在翻滚，总是伴随着呼噜呼噜类似烧水的声音。
他皮肤蜡黄，眼窝极深，下巴处有浅浅的胡茬，长了一张干脆利索的长脸。
安洁凭借特工的素养，初步判断出他至少有一米七八的身高，不爱运动，身上的肌肉多半是吃高蛋白食物吃出来的。
中年人带动椅子侧了侧身体，抬起巴掌大、椭圆形的黑色物件，动作连续性很差地按动黑色物件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长五米、高四米的巨大显示屏在黑暗中显现，偏暗的光芒直接朝向安洁、白池两人。
白池虽早有准备，面对面积如此大的光源，还是没忍住抬手遮挡了一下。
安洁连眼都没眨。
“我是神的代言人。”中年人简单潦草地自我介绍。
他用黑色的‘控制器’指身后的显示屏，“这个，是从检测部调出来的证据，你承认吧。”
‘神的代言人’说完重重喘了口气，双手叠在黑色桌子上，手指不停地转动‘控制器’。
安洁提前和朱琪交流过，对‘神的代言人’这句莫名其妙，甚至有点霸王强上攻意思的话，没有感到疑惑。
安洁目光越过前方的显示屏，露出发自内心的，真诚的微笑，“代言人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唉。”神的代言人一时想不到怎样回答，颇为疲惫地向后一靠。
“证据确凿，你就承认吧。”他大声重复先前的话。
“你使用了不规范的‘能力’，触犯了‘区域’的禁忌，你要被淘汰了。”
安洁在这位‘神的代言人’说出这三句话后，极快速的根据他所表现出来的智力水平改变战略：
她准备用无赖抵制无赖，取胜的关键就是看谁更无赖。
安洁模仿她在‘一陆零度’广播里听过的一种叫‘方言’的东西，这种方言的说话方式有些像嘴里含着东西的状态：
“我儿就儿不儿承儿认儿！”
穿防弹衣的男子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两下。他没有想到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少女，骨子里竟有如此……野性。
白池以抬手扶眼睛的姿势，遮挡住了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神的代言人’盯着安洁看了一阵，抬手摁住右耳蜗处一个透明的通讯设备。
安洁看到透明的通讯设备连着一个透明的管子，深入衣领。她对此再熟悉不过——那是特工或探索人才能用的耳机。
“下面是我们的推测。”代言人说完便停了下来。这种停顿很像耳机那边的人正在指导他的行动。
‘神的代言人’抬头指了指身后，“显示屏会随时显示监控画面，配合证据一起。”
又一段时间的沉默后，‘神的代言人’停止抖腿这个有助于思考的举动。
他在桌上自信地展开双手，“上课前二十秒，你在流沙部的监控下出现。”
“然而下一秒，这中间几乎没有任何间隔，你浑身像要爆开一样，出现在距流沙部一千米远的监控位置下。”
显示屏上显现出对应的，监控下的两个画面。
“这一点你能解释吗？”代言人抬起一只手，“不重要，我只是走个流程。”
“我们按照你的目的推测你的行动，找到白池老师进行确认，你当时已经到了流沙部，又突然走了。”
“抓捕你的时候，你身上有两个挂牌，其中一个是迟到学生蓝安的。”
“在这之前，你和爆破部的学生朱琪进行了短暂的聊天。你有充足使用‘能力’的原因。我们也有理由怀疑，正是朱琪将这种‘禁忌’的能力教给你。”
‘神的代言人’抬起浑浊的眼球，“还不承认吗？”
充足的证据面前，安洁一直保持着微笑。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辩解的状态。
“不承认。”安洁谨记和朱琪商讨的内容。
“无所谓。神不会在乎的。”代言人准备离开。
他疲惫的站起。直到他从安洁身边走过时，安洁真诚的笑容才显现出一丝坚硬。
安洁微微垂下头。
你们的神会在乎的。
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消失，安洁忍住回头查看的想法，用她常用的迷惑自己的方式增强信念。
你是‘无序’，他们是不会杀你的。
他们如果想杀你，当时早就用电磁炮解决你了啊。
“神让我问你，你真的没有使用触犯禁忌’能力‘吗？”代言人在门前停了下来，目光幽深。
安洁重新露出真诚的笑容，“真的没有。”
“那没事了。”代言人摘下耳机又带上，“神承认你没有使用’能力’了。”
安洁的心情逐渐平复，她用闲聊的语气接着说道，“我能知道对蓝安迟到的惩罚是什么吗？”
“她三次学分都扣完了。”代言人停了一会，“不过有一个方法可以减轻对她的惩罚。”
安洁内心毫无波澜，“什么方法？”
‘神的代言人’像是一个被训斥的孩子一样坐回安洁面前，他双手放在黑色桌子上。
看起来是‘神’让他回来的。
代言人不含感情的传述，“区域一直在做一个实验，有兴趣吗？”
安洁知道她没有考虑的余地。如果她对这个实验表示没有兴趣，他们将毫不犹豫地‘淘汰’蓝安。
蓝安还不能死。
“需要怎么做？”安洁间接肯定了对实验的兴趣。
“明天晚上，让白池老师带你去。”代言人再次起身，他边走向门口边提醒她，“这只能是蓝安的免死金牌，惩罚依旧在。”
“神对你说，快去追光部，有惊喜。”
第十一章 老城区
低沉的轰隆声响起，‘神的代言人’离开。防弹衣男子静静地注视安洁，没有强迫她赶快离开这里。
防弹衣男子在给安洁平复心情的时间。
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安洁险些被副作用夺取生命，而后又被一群人拿着致命武器威胁，最后还亲眼见到了‘神的代言人’，与其进行了关乎生死的谈话。
她现在的脑海应该一片空白，情绪上则应感到震撼。
白池看了防弹衣男子一眼。
“我带你去追光部。”白池抬手唤回仿佛变成木雕的安洁。
“神言先生说的追光部太过笼统。”他称呼‘神的代言人’为‘神言先生’，“追光部分为两个部分，通俗点讲，就是有宿舍和教学楼两栋功能不同的大楼。”
“追光部的寝室和教学楼距离相隔较远。”
“经验来讲的话，神言先生指的‘追光部’应该是，处在老城区深处的教学楼。”
见白池会带安洁走出这里，防弹衣男子毫无顾忌的离开了。
门缓缓闭合，等到低沉地轰隆声消失，安洁面无表情地拿起桌子上散发光芒的台灯。
安洁将五十厘米高的台灯捧入怀中，真诚地说道：
“太黑了，我拿它照一下，没关系的吧？”
“这方面的物资他们应该不会少……”白池用另一种方式回答了安洁。
台灯发散的光下，安洁首次看清门的全貌。那是用金属铸成的门，表面粗糙、略显陈旧。厚度相当于成人的半截手指。
白池从裤子侧兜掏出一张纯白色的卡片，放在左侧的机器上读取。不怎么明显的提示音和小红点同时出现，金属大门轰隆隆地向左右展开。
“走吧。”白池回头看了一眼神色认真的安洁。
‘走廊’内，光能照亮的区域并不大。安洁好奇地调整光源，发现他们处在钢铁建造的包围中。
脚下、头顶、左右两侧，都是用钢铁铸成的。
安洁表现出惊讶，她试探性地用关节轻轻敲击右侧的‘墙壁’，是极其敦实的声音。
安洁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刚才那种感觉，就好像‘墙壁’外面的厚度有几十米，才能敲出那样的声音。
白池无声地瞄了一眼安洁。
几分钟后，前方终于不再是一片黑暗。安洁对突然冲出黑暗，来到满是白光照耀的地方显得不太适应。
她不舒服地按揉眉心。灯管正下方的朱琪倏地从黑色矮皮椅上站起来。
朱琪兴奋地抱住安洁，“我们被无罪释放了。”
飞奔扑上来的朱琪没有让安洁移动分毫。安洁甚至毫不掩饰敷衍地拍了拍朱琪，说了两句宽慰的‘场面话’。
“我们正要去观看神给予的惊喜。”白池边说边打开审判室仅供一人通过的门，“一起吗？”
朱琪知道白池说的可能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她神色略显沉重的点头答应。
审判室外，由于是老城区，建设得较为潦草。除了沥青地面就是密度稀薄、墙壁发黄的矮房。
时不时有枯黄的长片叶子飞过来，空气中弥漫着土石沙粒的气味。
朱琪强压着兴奋的声音响起：“这怎么有一辆车？”
她瞪大眼看着白池从裤子侧兜掏出一个带着按钮的控制器，确信那就是‘区域’外，‘散民’口中的车钥匙。
朱琪几乎肯定，“我们要坐这个去迎接神的惊喜？”
她还没有坐过车呢。汽车对于‘残土’，乃至各个大陆分布的安全区来说，都是一种罕见的物件。
就算有‘散民’拥有祖传下来，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改良更新，也远没有白池这辆带羽翼的红色跑车酷炫。
但行走在泥泞、危机四伏、满是寄生虫的‘残土’上，没有使用价值的跑车数量即使多，也不会被接受。
残土上，首要的目标是生存。
安洁的注意力此时正在他们身后的‘审判室’身上。‘审判室’的外部很像广播描述的，三百年前，落后地区那些比较简陋的看守所。
审判室看起来很小，侧面被浓雾掩盖，连着那面的天空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就好像一面由浓雾堆砌成的高墙。
安洁收回视线，看到眼前的红色跑车时，心中舒畅不少。
她倒没有多兴奋。身为特工，安洁自然见过不少稀罕的‘代步工具’，有的甚至亲自上手操作过。
她只是对不用走着去老城区更深处感到愉悦。
安洁打开副驾驶车门时，不禁想到她几个时辰前给蓝安送信息卡的事情。
因为忘了提前问刘安山追光部教学楼的位置，找了半天最后迷路了。
然后‘能力’消失，她被一堆拿着电磁炮的人围堵。
她跟着他们从她迷路的地方，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来到‘审判室’。她当时很鄙夷，这些人电磁炮都有了，为什么不能再配置一辆车呢。
三人都坐好后，白池打开了车窗，启动引擎，声响像暴风一样呼啸而来。
老城区的气氛安宁祥和，虽然在速度极快的跑车上，安洁和朱琪却不约而同地感觉时间慢了下来。
朱琪解开双马尾上的红色头绳，散落的头发瞬间被风卷得凌乱。她惬意撩了一把眼前舞动着的头发，眯起眼享受老城区祥和的风光。
朱琪天生卷发，头发在阳光下的照耀下有些发黄，皮肤在人类里面属于很白的那类，五官也较为夺目。
除了个子有些矮、该有肉的地方平的可怜之外，朱琪的性感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安洁习惯性地在短暂的放松后恢复理智，她从后视镜上看了一眼安洁，没有说话。
天色逐渐昏暗，夜幕降临。
朱琪在太阳完全落山前重新扎上了头发，三人都感觉到了温度的降低。
“快到了。”白池减缓车速。
他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圆顶建筑，“那就是追光部的教学楼了。”
朱琪和安洁同时看去，追光部教学楼延续了‘区域’内随处可见的建筑风格。既广播中播报、人们口中讲述、三百年前在某片大陆流行的西式风格。
与流沙部教学楼不同的是，追光的教学楼面积更大，左右延伸更广阔，一眼望不到尽头。
建筑背后是墙一样的浓雾，不见天空。
朱琪很早之前来过这里，因此并未像安洁那样认真地观察四周，而是扶着车窗望天发呆。
突然，她的瞳孔一颤。
“你们看那是什么？”朱琪指向漆黑的夜空。
第十二章 天使永存
顺着朱琪手指的方向，三人不约而同忽视了夜这块巨大的黑幕。它的下方，一道笼罩在黑暗中的身影被放大。
安洁有些震惊地看着六百米高空处，吊着的、摇摇欲坠的身影，没有说话。
红色跑车停下。朱琪拄着车窗，已经探了半个身子出去。
白池手未脱离方向盘，脑袋越过车窗查看。
“是蓝安。”他早有预料似的解释道。
朱琪的表情眼见的扭曲。她想起上一次对蓝安迟到的惩罚，还仅是在吊在十米的空中。
而这次竟然直接增加到六百米。
白池平静地收回视线，盯着握方向盘的手思考了一会。
他看向与朱琪相比还算淡定的安洁，“你想见她的话，明天应该可以。”
安洁抬头凝望夜空下，看起来已经失去意识，生死不明的蓝安。
她无意识地颔首，反应过来后在头发的遮挡下陷入沉默。
白池重新启动引擎，驶出老城区。返回的路上，没有人询问神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比起来时的惬意，他们的心此刻仿佛浸入黑暗这摊水，没有精力再说话了。
白池驾驶红色跑车，先驶至朱琪所在的爆破部，然后一路向前，来到流沙部。送走最后一位乘客安洁，顺来时的路走了。
回到五楼寝室，安洁在有洗手池等一系列洗浴功能的区域，简单地清理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对面的大楼距离她很近。
她捡起挂在洗手池边缘的衣服，做了简单的遮挡。然后在黑暗中摸索，打开了木质的衣柜。
勉强能看清里面的衣物。
安洁挑了一套黑格子衣服穿上。这套衣服布料柔软单薄，很适合当睡衣。
安洁穿着刚翻出的黑色拖鞋，用洗手池揉搓刚刚脱下的衣服。衣服拧到不能再拧需要外力解决。她左右看看，发现没有地方晾衣服。
于是用力挤了挤水分，平铺到窗下的铁床两侧。
还好有地热。
安洁满意地躺到床上，拉开叠成豆腐块的被子，准备休息。
脑海中不断浮现他们在‘追光部教学楼’看到的一幕。安洁先是想起蓝安无比澄澈的神采，然后想到蓝安在夜空下显得孤弱无力的晃影。
安洁不明白是什么样的理由，让朱琪甚至蓝安靠自我牺牲来达成目标。
她闭上眼睛，清走脑内所有运转的事情。
她从不吝啬思考，但拥有充沛的精神，才能进行更好的思考。
什么都不思考的前提下，安洁很快进入了睡眠。
几个小时过去，铁床上双手交叉，睡相很规矩的安洁突然坐起。她侧头看了看微微发亮的天边。此时已经是‘破晓’时刻了。
安洁默默背诵‘流沙时间规范表’，发现竟然没有写吃早饭的时间。
‘咕~’
安洁隔着衣服抚摸叫了好几声的肚子。她因为‘审判室’的事情，回到流沙部时正好十一点钟，错过了晚饭时间。
她现在处于长身体的阶段，新陈代谢旺盛，饿得也很快。
安洁抬腕，借助正缓缓升起的太阳的光芒，看到机械手表显示现在是四点三十分。距离洗漱时间六点还有九十分钟。
安洁深知‘区域’的规矩，她不敢随意出门觅食。
安洁重新躺下，饥饿的缘故，她不太清楚自己是否睡着了。意识若合若离。
屋内悬挂的钟表指示六点，广播播放了一段悠扬激昂的起床铃。而后标准浑厚的播音声音进行播报：
“各位英雄早上好，现在是‘区域’时间六点整。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未来的某一天，拯救世界的英雄将在你们中间产生。我们终将抵达临界，与光平行。”
讲完话，和昨天安洁听到的广播，像是‘区域’自制的歌曲再次出现：
“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我们有共同的理想、我们就是救世主……”
“寻找临界、寻找新世界、希望就在我们地身上。”
默默听完广播的安洁走到洗漱区域，她目前见识了区域三种报时的方式：
昨天午饭前，房屋震动是第一种；下午上课前的响铃是第二种；刚才洗脑的播报是第三种。
很好，很有特色。
寂静的走廊，一两脚步和闲聊声，唤醒了刚刚苏醒还处于迷离状态的人们。
更多的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有的精神抖擞，有的一脸不情愿，有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
但他们都知道，新的一天来了。
不期待明天的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安洁透过门镜，看到门外激增的人群，吐掉了口中的漱口水。她要面临一个很尴尬的问题，她没有一个隐私的地方换掉身上的睡衣了。
安洁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无声叹了口气。
她穿睡衣混迹到人群间，伸手抓住刘安山的房门。刘安山早已洗漱完毕，站在门内，正在等她。
刘安山兴奋地打开门。
“小洁，昨天一下午都不见你，可吓死叔了。”刘安山亲切地仿佛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家人。
他带着安洁向前挤出一段距离，倏地回头抬起她的两只手各看了一眼。
安洁被迫翻出掌心，右手心上有白池昨天用小竹编抽打的痕迹，起了三条檩子。
“白老师打你了？”刘安山心疼地皱起眉毛。
他指了指安洁挨了打的右手，“为什么不伸左手，待会上课，打右手还怎么写字了？”
“我伸的是左手。”安洁笑得十分灿烂，“他不打。”
刘安山反应了一会。
他对白池的印象很不错，考虑到白池可能有他的思量，便对安洁说两了两句宽慰的话，顺着人群继续行走。
刘安山凭借体型上的略微优势，在朝食堂大楼方向去的人流中，走得比较安洁昨日吃饭时，快了不止一倍。
油烟的香味飘进二人鼻中，惹得安洁饥饿的肚子连叫了好几声。
刘安山扭头看着她笑了笑：
“昨晚没吃上饭吧，食堂的饭菜都是免费的。腿快点的话，能抢到几大块肉呢。”
“小洁，你多大了？”刘安山突然问道。
“十九。”安洁笑着回答。
“十九啊，长身体的年纪。”刘安山若有所思。
他回头看了一眼安洁，“待会叔给你多抢几块肉。“
他兴奋地道：“你这个年纪就要多吃点，多长点肉，冲冲个子。然后……”
刘安山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要极其认真才能听得出他说得话，“然后能出去尽量出去。”
他又恢复了兴奋的状态：
“世界那么美好，多、走走，长长见识。”
“你还小，不像我，人到中年了，没啥盼头了。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不是小洁我吹牛啊，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一股子干劲。爱看书，就想着将来要当个作家。”
“想着通过一个个热血的故事，告诉在安全区生活的人。瘟疫和安全区的铁墙，并不是什么不可跨越的困难。”
“你们看太阳不依旧在那吗，只是被迷雾遮住了，想办法吹掉迷雾不就好了。未来的生活还是很美好的，是值得期待的。”
“天使是永存的。”
第十三章 美好的早餐时刻
刘安山停下，眼中饱含期望。他仿佛回到了‘死’前的时光。
一秒后，刘安山自嘲般地摇头，拉着安洁继续随人流行进。
从他说出那段话开始，安洁对其始终保持微笑。
进到食堂，刘安山的身躯变得很灵活。迅速掌握每个窗口的菜品，吩咐安洁去抢豆浆。自己扎进烤香肠的队列。
豆浆窗口并没有因不如其他窗口的菜品诱人而受冷落。安洁到得早，‘打’豆浆耗费的时间不是很长。
她拿着一杯用黄色纸杯盛的豆浆，走到烤香肠窗口旁等待还在排队的刘安山。
不一会儿，刘安山单手拖着直径为五厘米的铁饭盒，向安洁走了过来。饭盒里面，切成小段的烤香肠滋滋冒油。
看到刘安山手中的铁饭盒，安洁有什么记忆被唤醒了。昨天午饭前，她先跟随人流去某楼层的某个屋子，拿了餐具后才到的食堂大楼。
今天她和刘安山结伴吃早饭，人流是直接涌进的食堂。
看来‘区域’不仅起床、上课的提醒方式不同，就连吃饭前的模式也有区别。
刘安山没有和安洁分享得到烤香肠的喜悦，他越过后者，就近找到空位置放下手中的香肠，坐到了与烤香肠对应位置的邻侧。
安洁看了看周围，拿到饭的人不断增多，这些人与刘安山一样，不去挑拣，见到空余的座位就先探身用食物占座。
没有人的座位瞬间变得很难找到。刘安山此举同时占了两个座位，安洁无需招呼，主动坐到烤香肠对应的位置上。
刘安山指铁饭盒里香气四溢的烤香肠。
“没筷子。”他并不感到烦恼，“等它再凉一点，用手抓着吃吧。”
安洁点点头，“好。”
目光落在冒热气的豆浆上。她很坦然地对刘安山说道，“本来想要两杯豆浆，可豆浆窗口的阿姨说一人只能拿一杯豆浆。”
刘安山笑着挥手，“小洁，你不用感到愧疚。一人最多拿一杯豆浆的规矩，叔之前就知道了。”
“叔就不喝了。”刘安山露出慈祥的神色，“你正长身体呢，应该多补充营养。”
“不是。”安洁微笑，“我们一人喝半杯。”
她把豆浆推到刘安山面前。
“我喝你剩下的。”安洁目光平静。
刘安山看了一眼装得满满的豆浆。
“这多不好。”
他旋即拿起豆浆，仰头张大嘴巴，手悬在距头四厘米处。散发浓醇香气的豆浆滑落倾泄，每一滴都准确地倒入了刘安山口中。
他把剩下的半杯豆浆递到安洁面前。
“这豆浆水兑得有点多啊，哈哈。”
安洁接过装豆浆的黄色纸杯，轻轻抿了一口，口舌留有淡淡香甜。
刘安山见安洁的表情隐约变幻，跟着又开心笑了两声。
他推了推铁饭盒，“可以吃烤香肠了。”
“烤香肠不能留到彻底凉透，温和的状态也不是最好的吃法。”
“不会被烫伤，放到嘴里又感觉到灼热的温度，这时候的烤香肠吃得才有滋味。”
安洁拿起被切成一小节的烤香肠，放入口中咀嚼。尚未散去多少的温度刺激味蕾，香肠软糯油腻的肉香在唇齿间炸开。
安洁满意的点头，“好吃。”
她目视前方，露出真诚的笑容。
听见安洁说烤香肠好吃，刘安山再次笑了出来。这比他亲口品尝十根烤香肠还要满足。
刘安山也拿起饭盒里的香肠，发出了和安洁同样的赞叹。早饭时间在刘安山粗犷的笑声中度过。
他们将铁饭盒和装豆浆的纸盒，扔到大铁桶里。吃完饭、没吃完饭、吃完饭不久的所有人，逐渐在食堂楼门聚集，安洁和刘安山再次卷入人群之中。
他们顺人群前往流沙部教学楼。流沙部教学楼和食堂大楼距离很近。短暂的路程中，安洁抓住机会问脑海刚浮现的问题。
“追光部的学生平时怎么去上课的？”安洁想到她昨晚去的，建在老城区的‘追光部教学楼’。
她第一次见到蓝安，是在距‘流沙部寝室’不远的食堂大楼，而同她分手时，走的方向是‘流沙部寝室’对面的大楼。无论追光部寝室设在哪个位置，都离老城区太远了。
她没有在‘区域’看见除了白池的红色跑车外，任何可以移动的代步工具。
这就代表蓝安每天要用两条腿，走着到老城区。以人群互挤互拥的状态，恐怕还没等到课堂，就已经下课了。
刘安山立刻明白安洁问题背后的疑惑，放慢脚步。
他等手臂那边的安洁挤过来，才道：“听说向前约八百米的距离，有一个隐藏的地下通道。”
“下面好像有很多可以载人行驶的东西，具体是车还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刘安山对此表示无奈。
安洁主动停止了话题。
昨夜看到白池的红色跑车，她就对此感到奇怪。目前已经探索过的区域，她就连一个世界生存下来所需要的，最基础的粮食储藏、生产的区域都没有见到。
‘区域’作为一个独立的新世界的话，种种因素都很不合理。
暂且将‘区域’想象城隐藏在残土上的秘密地界，内部没有任何的资源自给系统，那么在各大安全区都鲜少生产车的情况下，又是谁在暗中支持‘区域’。
白池的红色跑车可能是个巧合。安全区只是鲜少生产，对于瘟疫世界下，仅有外表的无用跑车，不代表他们从未生产过。
各大安全区的人力和科技资源都很稀少，上层领导皆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不会有一丁点的资源浪费。所以他们生产的类似于这种，毫无价值的车辆，撑死也不会超过三辆。
接下来她若见到第四辆不适用的车，或是像跑车一样不适用的物品，那就很值得怀疑一番了。
还有一种解释，无论是在残土，还是新世界，她所在的区域仅是‘部分’，外面是更大的、未知的‘新世界’。
安洁想起之前在审判室，她和朱琪之间的谈话——
她问朱琪：“你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但你现在依然活着，你不应该对‘区域’感激涕零吗？”
朱琪的回答是：“问题是我不相信我已经死了。”
如果朱琪没有说出这句话，安洁会偏向最后一种可能——
‘区域仅是部分，外面有更大的新世界’。
但现在，她觉得她更倾向于区域隐藏在残土深处，并且有一或两个安全区对其进行资源支持。不然这么大一块区域在陆地上不可能不被发现。
思考间，安洁和刘安山已经挤进‘流沙部教学楼’。她又看到了熟悉的铜镜、古老的摆钟，和雕刻的猫头鹰。
从蜿蜒螺旋状的木梯走上，刘安山带安洁拐进二楼第一个房间。
白池正坐在那台厚重的电脑前，给来流沙部的学生签到。安洁看着远远不断涌上来的人，有的人进入这间‘课堂’，有的人行往走廊深处。
安洁目前为止只见过流沙部的一名老师，她之前听蓝安讲起，还以为流沙部就白池一名老师呢。
她看了看挂在黑板上的钟表，放弃了立刻去别的教室查看的想法，决定先和刘安山一起排队签到。
队伍行进的很快，到安洁时，无需白池提醒，她主动摘下信息卡递到了白池眼下。
白池看完信息卡，又将信息卡的照片和本人进行对照。确认无误，劈了啪啦开始敲击键盘。
操作末了时，白池不抬头地叮嘱了一句，“下次注意，别再迟到了。”
安洁紧盯电脑，很自然地忽略白池的叮嘱。她看到电脑上出现四个红字：签到完成。
安洁移开视线，对身后排队签到的刘安山说：“我去别的房间看一看。”
刘安山正在摘信息卡。
“哦，好。”他分神回答。
听到白池敲键盘的声音，刘安山才反应过来安洁刚才说要去做什么。
“等……”刘安山已经已经看不到她。
他有些担忧地往望向门外。
第十四章 第一次课程
楼梯右侧的第二个房间、第三个房间、及至第十三个房间。每个房间的窗户下面，都放置了相同颜色、款式的木桌和电脑。
每台电脑前，房间对应的任课老师，有条不紊地操作流沙部的签到系统。
安洁走到第二个房间的门口，向里面观看。穿黑色运动装的男子熟练地敲击键盘，正在给一名体型微胖的学生签到。
安洁眼神凌厉，平稳地越过第二个房间。
第三个房间里面，穿黑色运动装的男子熟练的敲击键盘，正给一名模样怜人的女学生签到。
安洁脚步加急，离开第三个房间。她不停下脚步，快速扫视第四个房间、第五个……
扫视到后来，看见走廊的尽头，安洁恐惧的情绪转变为无助。
她看见，楼梯右侧的每个房间内，都有一名穿黑色运动装的老师。他们或动作不同，或正在做的事情不同。
但他们无论从身高，体型，还是相貌上来说，竟出奇的相仿。甚至可以说就是一个人。
而让安洁在第二房间就感到疑惑的是，第二房间的老师，长得与第一房间的白池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楼梯右侧的老师，顶着的全是白池的脸。
安洁回去的步伐放缓，走廊的人剩下零星几个。她站在第一房间的门外，悬挂于黑板之上的指针‘咯噔’一下。
七点整。正式上课的时间。
白池离开电脑，转过身，无意撞见一道尖锐的目光。安洁在观察他的异常。
她神色震惊，只有眼神露出丁点情绪，不甚明显。想到‘区域’本就有奇怪的能力，心态平和不少。
白池直击安洁审视的目光。
他静静地看着她，似乎觉得对方有话要说。
安洁露出毫无灵魂的微笑，时刻保持警惕。
“白老师的同胞兄弟还挺多的。”她用调侃的语气侧问自己的疑惑。
白池领会她话中隐藏的含义，不再与她毫无遮拦的对视。气氛此刻间松弛下来。
“多重假象。”白池神色柔和地解释，“你可以理解为只有数据输入是真的，其他房间里的‘我’都是时空的假象。”
安洁立刻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流沙部学生数量大，老师可能也就白池一名，因此选择用‘分身’缓解师源紧张的问题。
“可是假象会上课，他们有自己的意识。”安洁跳过很多解释。
她像一名抓住大人把柄耍无赖的孩子，“就算数据输入是真的，假象又是怎么看到信息卡，确认信息卡与本人相符？”
她问着问着猜出了答案，“时空的假象是可与现实产生联系的？”
白池点头，“大体上是正确的。”
“这件事讲起来很复杂。”他巧妙的转移话题，“我们不应该占用上课时间讨论。”
打断与课堂无用的提问，对于一名老师来说是很正常的行为。安洁不再询问，免得引起怀疑。
她走上阶梯座椅，神经顺通般地跳了一下，眼眸变得幽深。
白池在掩盖什么事情。若不是她强迫自己养成多思考的习惯，她不敏感的神经可能导致她丢失重要信息。
安洁看到刘安山在第三层阶梯，不停摇晃手臂。他的体型算作微胖，坐在座椅间的交汇处，勉强占据了两个位置。
安洁开心的笑了，大步走了过去。
刘安山给安洁让出位置。
目睹一切的刘安山赶紧安慰，“都怪我，没有提前和你说清楚。”
“咱们每天上课的内容都是重复的，你刚才和白老师讨论的问题，他每天都会粗略的讲一遍。目的是消除恐慌。”
“其实这也很正常嘛，‘区域’的申请书上已经标明，‘区域’是能力者们生活的新世界，有点古怪也很正常。”
他生出感慨，“若不是昨天被你加快了自身速度，我都要忘了这是个‘能力者’生活的世界了。”
“区域的日常生活实在是太正常了。”
“每天按照作息出行，我都忘记要怎么思考生活了。”
安洁默默听着。对于没有重要信息可以提取的，这种日常之间的牢骚，她没有兴趣接住话茬聊下去。
这也导致她在安全区没有朋友。还好特工不需要朋友。
房间在刘安山的感慨后安静下来，是白池准备上课了。
他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与昨天相同的五个字：
第一驱动力。
安洁拿起桌子上自带的笔和纸，认真地等待他对其做出解释。
白池严肃地扫视一周像个广场般宽阔的教室。
“提问。”他道。
本就雅雀无声的课堂，在白池说出‘提问’后，呼吸声都浅薄不少。气氛一时陷入冰点。
照刘安山所说，白池每天讲相同的内容，耳濡目染下，多多少少能记住一些内容。这些‘内部人员’为了制造更生动的气氛，假装紧张，真是敬业啊。
“小洁，你也觉得不至于吧。”刘安山看出了安洁所想。
话虽如此，安洁和刘安山还是将头埋得很低。前者是因为昨日‘旷课’，没学到内容，后者则是从小恐惧老师成了习惯。
单纯的提问，安洁并不恐惧，她众多优点之一，就是脸皮厚。
她怕白池再弄个，回答不上问题打手心的花样出来。打斗中的实质性伤害，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打回去。
特工训练时，她被教官打过，打的鼻青脸肿。理智告诉她，挨白池的打和被教官打，本质没有区别。
如果日后，白池有强烈的倾向趋近‘内部人员’，并阻碍她的行动，她将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但现在，不行。
她是一名理智的特工。
安洁巩固原则的时间，白池已经点了一名学生回答。
问题是‘使用时间能力的规范。’
那名学生神态紧张，却极其顺畅地背诵下来，“时间不可逆转、时间不可超越、时间仅准观看。”
白池肯定了回答问题的学生，并对此进行解释：
“每一名流沙，都能看见限定范围内的，过去和未来发生的事情。在这一过程中，流沙能做的仅仅是观看。绝不能与过去或将来的任何人或事物，产生任何的联系，甚至是直接去到那个时间。”
“不过在座的各位，应该不具备对应的能力。”他回身指向黑板上的五个字，“第一驱动力。”
“这是关乎每位刚来到区域的流沙命运的词语。”
“意思是流沙来到区域，第一次使用能力的形式，这将决定他以后能力的性质。”
他话锋一转，“但是，如果流沙没有按照规定发挥‘第一驱动力’，既没有用能力查看过去或者未来，而是激发了能力的其他作用。”
“这个人将会被区域淘汰。”
安洁想到了自己。
第十五章 临界
白池花费较短的时间讲述课程。其中大多数内容，安洁经过昨天的事情，或多或少有些猜测。
同时，也有一些新鲜的信息，是关于流沙、追光、和英雄之间的问题。
安洁了解到，‘区域’创立以来，十二年间，始终锲而不舍地寻找‘临界’。
‘临界’同样被称为新世界。听白池讲述，‘临界’比起‘区域’，更能称之为新世界。
在‘临界’生活的人，有几十亿的数量。城市占据了大部分地方，功能多的城市往往有许多高大繁华的建筑群。
瘟疫和战争不复存在，小孩和老人可以肆意行走在阳光下。
夜晚，他们的城市仍然不会休眠，热闹依旧。
白池说，‘临界’处在过去、现在、未来的时空中，流沙的任务是感知临界的位置，开启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课程的后半部分，教室的学生或敷衍，或认真地在三个时空中寻找临界。
每一名使用能力的学生，演化成了三种形态。前一秒的动作在后，现在的动作夹在中间，前面是下一秒动作的预见。
就连刘安山转过头和安洁说话的动作，也被分成三个部分。
他的现在已经转过头，过去的影子却盯着前方，而将来的预见展开笑颜张嘴说话。
‘将来’做说话的动作持续两秒，刘安山粗犷的声音才传出：
“白老师会每天留给学生宽裕的课堂时间，用来寻找临界。”
“大部分学生的心思不在寻找临界上，他们只是做做样子，等待下课。”
处在‘现在’的刘安山嘿嘿笑了，“我还是很想找到临界的。据说临界和三百年前的世界很相似，那样的世界任谁都会有期盼。”
他看向窗外热烈的太阳，“可是几千人找了十六年，一无所获。”
安洁一如既往地沉默。
刘安山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说小洁，叔算是看出来了，你对新世界一点期盼也没有啊。”
“不对！”刘安山自我否定，“应该说你对未来没有一点期盼。”
“你没有幻想过未来的生活，想到在新世界体验一把舒服的日子吗？”
安洁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有的。”
“但那是小时候才那么想。”她坦然地回答，并不觉得她的思想有任何的问题。
既然命运注定，她生活在一个并不怎么美好的时代。悲伤和留念毫无意义。
努力生存和改变才是当下的目标。如果死在这样的世界，她也不会遗憾。
安洁当然不会说出内心想法。刘安山早已习惯她的沉默，寻找其他话题。
两小时的上课时间，有刘安山不停‘扯家常’，并不感到漫长。她因错误启动‘第一驱动力’，无所事事的坐到了下课。
接下来是一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刘安山在安洁的要求下，一起在区域慢跑锻炼身体。
刘安山没想到安洁看起来挺正常一孩子，跑起步来就跟打了鸡血，鲜少露出疲态。
下午下课前两分钟，白池每每在这时先行离开。
他扫视一周阶梯座椅，“安洁，跟我走。”
早有预感的安洁步伐迅速沉稳，留下了一脸懵的刘安山。
白池等待安洁，一同走出了教室。他们无言来到‘流沙部教学楼’背对的一栋大楼。
这栋大楼样貌上与其它大楼无异。白池拿出上次用来开审判室大门的白色卡片，放在大门右上角的位置读取。
短小急促的提示音和小红点同时产生，白池推开了大门，里面是熟悉的红色跑车。
大门关上后，这个类似于停车库的房间陷入黑暗。
安洁听到不明显的脚步声，提示音再次响起，仿佛回到了在审判室时情景。只是这次小红点在地面上亮起。
‘轰隆——轰隆——’
有东西被打开了。两块金属板块向外展开，地下的光微弱，视野不是很好。
安洁看到一块金属斜板在里面，再往后由于视线遮挡，无法窥探。
黑暗中，她听见车门打开和关闭的声音。她立即反应过来，那是白池上车了。
她摸索着坐到副驾驶的位置。车辆启动。
他们顺着金属斜板驶入，身后的大门轰隆轰隆地自动闭合。
微弱的灯光刚好照清楚里面的情况，通过斜板，他们进入一个由特殊物质构成的拱形通道，多成黑色。
墙壁似乎很轻薄，好似外面有流体不停地拍打。
不知是不是错觉，安洁感觉这座拱形通道微微摇晃，即使坐在车上，她还是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失重感。
接下来的路程很无聊，四周昏暗的场景如同复制，偶尔有幅度不是很大的弯道。
极漫长的颠簸后，地面的坡度开始向上倾斜，前方出现了一个和之前一样的出口。
驶出出口，周围再次陷入黑暗。他们从一个黑暗的房间，来到了另一个没有光的房间。
白池下了车。
“霍严。”他不轻不重地换了一声。
瞬间，房间角落的区域，亮起白光。一个结构复杂的机器座椅，和搭配各种看起来像是医疗方面应用的机械设备。
等了一会儿，白光处走来一位穿白色上衣，浅蓝色牛仔裤的少年。
他留着干爽利落的圆寸，肤色偏黄，皮肤略微粗糙，有常年经受风沙的痕迹。
少年还没来得及说话，机器座椅右侧，亮起一块巨大的显示屏。
屏幕上的画面是一张古老的桌子，上面有一台绿色的收音机，远处还能看到十米左右的绿色沙发。
整个画面似乎由于灯光的作用，显得异常温馨融洽。
一个经过处理的，机械的声音在屏幕内响起：
“霍医生，之前的实验中一直没有流沙出现，我想我们可以试试。”
借助白色微光，被唤做‘霍医生’的少年看清了红色跑车里，一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短发少女。
霍医生的身体明显滞了一下。
与此同时，安洁看清楚对方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她的目光顿时奇怪起来。
那种神情就好像遇见了许久未见，甚是想念的……仇人。
她‘刷’地弹起下车，心里和嘴上同时蹦出她这辈子也忘不掉的名字：
“一陆音符二级指挥官，霍严。”
安洁目光徒然阴冷，“好久不见。”
霍严迅速恢复正常。
“我以为咱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他奚如平常聊天的语气调侃道。
第十六章 实验
安洁沉默，阻断了话题。她和霍严全然没有要解释一切的意思。
“霍医生，你认识这位小姑娘？”机械声音适时响起。
‘他’只是为了缓解气氛，随口一问，并不期望霍严做出回答。
将话题转到今天的正轨上，“没什么特殊问题的话，可以开始做今天的第一次实验了。”
收到指令，霍严开始调整身旁的机械座椅。处于半躺状态的机械座椅稍稍浮起，与人类坐下的结构刚好吻合。
霍严随即站直。手指机械座椅，“请坐到这来。”
安洁走向屋内唯一的亮光处，照着霍严手指的地方，坐到了机械座椅上。
霍严在机械座椅另一侧，找到了固定装置。他先是蹲下固定住了安洁的脚腕。
随后霍严半俯身子，调整固定安洁大腿的装置。
“他们应该给你讲过人体.实验的免责条令了吧？”霍严边说，边着手调整腰部的固定装置。
听到‘免责’二字，安洁便证实了来之前的所想。这个人体.实验是有危险的。
固定装置已经安放到了颈部位置。
“来这做实验的每个人，都有知道实验可能给身体带来什么样后果的权利。”霍严例行解释。
以防万一，检查完各个部位的固定装置，霍严决定给安洁讲一下实验的情况，及可能对人体产生的后果：
“等一下我要往你的体内注射一个小东西，过程会非常痛苦。但这之后你的能力会得到不同程度上的提升。”
霍严表情严肃，“但是，随之可能带来的副作用，是我们所无法控制的。”
“因实验引起的任何不适，我将尽全力缓解你的痛苦。”他微有沉重地注视安洁，“如果意外真的发生了，我现在对你说一声抱歉。”
霍严煞有其事似的鞠躬，“对不起，我很遗憾。”
在这一过程，屋内只能听到一个声音。机械声音似是在等待机会开口。
毫无感情的机械声音响起，“很抱歉，霍医生。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她是一个‘死’了的试验品。”屏幕另一侧的人说着更加无情的话。
依靠机械声音伪装的人接着解释，“安洁用另一个人的命换来了这场实验。”
最后的解释倒像是特意说给安洁听的。霍严惋惜地看了一眼已准备好接受现实的安洁。
对于安洁来说，蓝安身上可能保留很多重要信息，足以颠覆整个‘区域’。若是蓝安死了，她的命也没什么用了。
机械座椅切换到半躺状态，霍严走到另一侧调配仪器。他手悬在安洁的胸部位置。
“很抱歉，现在我要剪掉你的衣服。”霍严看了一眼站在黑暗处的白池，“也许您可以回避一下，白老师。”
白池站僵硬的身子微微浮动。屏幕上不变画面的光影照在他的脸上。
“麻烦照顾好我的学生，三个小时候我来接她。”白池半天憋出一句话。
启动引擎，巨大的声响逐渐消失。房间大片笼罩在黑暗中，只有散发黄色光芒的屏幕，和满是医疗器械的白光区域。
死一般的寂静下，房间诡异的如同正在解尸现场。
霍严从机械座椅侧面的桌子上，拿起一把手术用的剪刀。掀起黑色格子‘睡衣’尾部的地方，从正中间沿直线裁剪。
浑身被固定在机械座椅上动弹不得的安洁突然开口：“你怎么死的？”
“你被一陆零度讨要回去后，我执行了一项必死的任务。”霍严的目光一直在手中的剪刀上。
他将剪开的衣服从固定装置拽出。
“我活了下来，但是感染了瘟疫。”他露出笑容，“所以选择了安乐死。”
上半身感到凉意的安洁不适应地颤动了一下。
她旋即笑着回应，“恭喜你啊，死得其所。”
霍严当她开玩笑似的轻笑一声，起身调弄机械座椅另一侧的心电监测仪。
很快，安洁裸.露的上半身布满了交错的导线，用来连接心电监测仪。
“我要开始了。”霍严从黑暗中拿起一柄印纹深邃、重金属感十足的‘注射枪’。
枪口贴在安洁的脖子上。接触到冰凉的金属，安洁的睫毛随着些微的恐惧轻轻颤动。
她听到扣动扳机的声音，枪口下的肉好似插入针头，仅仅感觉到了很不明显的刺痛。
没给她喘息的时间，强烈的刺痛瞬间在体内爆开，伴随着头晕和酥麻。
安洁的每根神经都被疼痛充分调用。她想离开这个机械座椅，身上各处的固定装置让她不能动弹分毫。
安洁因为头晕和疼痛，意识不是很清晰。
这种感觉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在一陆音符霍严手底下，遭受电击的时候。
她无助地抓住一支可以任意蹂躏的手，这让她身上的疼痛有了可以转移的地方。
疼痛大约持续了十分钟。霍严感觉感觉安洁握着他那只手轻了些。
他扭头查看心电检测仪，除了一些已经料到的结果，安洁的其他指标还算正常。
从疼痛中解脱出来的安洁额头沁出一排排汗滴。她的心脏起伏很快，但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
“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霍严及时询问。
安洁发现她正死死捏着霍严的手。
她想到刚才的事情，内心一阵厌恶，将霍严的手推了出去。
没得到回答，霍严敲敲蹲了十分钟，仅有一点点酸痛的腿。经过此事，他充分意识到保持锻炼很重要。
霍严起身解开安洁各部位的固定装置。
“需要喝点水吗？”霍严试图通过闲聊缓解安洁因疼痛而紧张的情绪。
不知是不是霍严的错觉，他隐隐约约听到从安洁嘴里蹦出三个不是很文明的字。
“安洁小姐，接下来我会交给你一个启动口令。”霍严从桌子上拿起一本记录笔记。
“你将感到自身速度的加快，或者实验效果好的话，你会直接进入‘抽象时空’中。”
霍严翻开记录笔记，写下‘第一次实验’。
霍严走入黑暗，重新出现在光明时，手里多了一件黑色的纽扣制服。像是一陆音符召开正式会议穿得‘官服’。
他把手中的制服递给安洁。“你先穿上衣服，追光部的学生等会到。”
安洁深吸一口气，扎巴扎巴眼睛，好像这样就能把眼眶里的星星点点憋回去似的。
她穿上霍严递过来的黑色衬衫。
不忘追问道：“口令是‘致敬时间’？”
霍严对她知道口令这件事有点惊讶。
他点点头，“第一启动力没有用这个口令也没关系，那个东西在你体内，能帮你扭改‘能力’的程序。”
“等会追光部的学生会幻化成一缕光，你用自己的能力尽力去追她。”
“化成光？”安洁不理解，但想到‘区域’本就是奇奇怪怪的地方，再加上不是特别想和霍严说话，就没有再追问。
他们等待追光部人来的时间，霍严在黑暗中的区域给安洁烧了一壶水。
“两年前那件事，我很抱歉给你造成了可能存在的阴影。”霍严语态诚恳，保持着极富善意的微笑。
“但对于我来说，你是潜入到一陆音符的间谍，我是守护一陆音符的指挥官。你为你的安全区工作，我为我的安全区工作，我们之间无分善恶。”
“如果让你带着‘一陆音符’重要的情报回到‘一陆零度’，首先是我作为一个指挥官失职，其次‘一陆音符’的居民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霍严沉默了一会，露出笑容，“还是很抱歉。”
“生在乱世，身不由己啊。”他望天感慨。这句话说的是自己，也是安洁。
安洁显然完全没有被他的话所感动，若不是真的如霍严所说，身不由己，她现在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她平素时常挂在嘴边的微笑也不见了，满眼冷意。
“如果一个人穷困潦倒，抢空了你家所有的物资，还杀了你的亲人，你会原谅那个人吗？”
第十七章 追光
“我会杀了他。”霍严黝黑溜圆的双眼时现狼的野性，“理想存于梦中。”
“所以我从来不做梦。”安洁重新露出笑容，她的笑容自信而又从容。
他们两个仇人相逢，双方虽没有表达出复仇的意愿，心底到底有层隔膜。
既然有隔膜存在，又因种种原因无法遂心愿复仇，尤其对于安洁来说，多看霍严一眼便觉得恶心。
自然而然地想远离眼前这位，留着圆寸的衣冠禽兽。无用的话题以双方的沉默戛然而止。
黑暗的环境下，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脚步声若隐若现，让房间凝滞的空气有了流动。
还是白池离去的那个通道，身影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十几个人行动迟缓，排纵队走出通道。
霍严笑着走上前去，表现出对来人的尊重，“欢迎。”
借助设置在机械座椅区域，房间唯一的光源散发出去的白光，勉强照亮白池和来人的样貌形态。
留着圆寸、笑容真诚、身高一米八左右的霍严，身体下俯，撑起的手肘上搭握一只深褐色，布满黄斑的手。
他小心搀扶队伍头首，视力衰退，行动不便的老人，引导其走向光源的边缘。
老人身后紧随的一列纵队，他们有拄拐前行，有弯腰前行，有腰板绷直扫视黑暗中的一切。
但总归来说，精神远没有年轻人充足。
靠在机械座椅旁，看到这一幕的安洁站直了身子。
这些都是半条腿已经迈进黄土的老人！
霍严搀扶首头老人站定，他抬头看了一眼安洁，轻笑一声：“小洁，先给爷爷奶奶们倒杯水喝。”
安洁先抛去私人恩怨，根据霍严刚才烧水发出的声响，在黑暗中摸索，透明的水杯就安放在烧水壶旁。
有的老人拿不稳杯子，安洁就站在旁边帮忙扶稳，喝完后就直接将杯子收了回来。
来来去去跑了好几趟，途中安洁不忘敲击纯白色的墙壁，根据声音判断墙壁的厚度。
不是像‘审判室’那种估不出距离的厚度，这个房间墙壁的厚度很正常。
她再想趁着倒水的机会，多敲两面墙，得到了霍严最直白的警告。
“不要乱动东西。”霍严安顿好老人后，随即转身向墙边的安洁走去。
安洁握成拳头，伸出来准备敲墙的手停在半空，她猛然想起那块屏幕一直亮着。
想了想，向后退了两步，和墙保持距离，以减少霍严和隐藏在屏幕后的人的疑心。
霍严在原地停下，示意安洁过去。
“等一下，爷爷奶奶会依次幻化成光。”霍严拿起之前的实验笔记，“你用追光部的能力去追上他们。”
安洁心生疑问，但也没有多问。
霍严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实验笔记，目光扫过微光区域的老人们：
“刘灵灵奶奶。”他看到一人举起了手，露出温和的笑容，“愿天堂永安。”
听到后一句话，安洁心中的疑问被逐渐放大，她刚要开口询问，便看到一缕聚集的光芒直冲向前方。
于此同时，微光处的刘灵灵消失了。
“不要辜负刘奶奶。”霍严低沉的嗓音传来。
顾不得思考，安洁抓住体内流动的电流，和念动口令一气呵成。
周围的场景不再是上次的‘静止’状态，一望无际的留白将她包裹其中，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没有尽头的白色深渊中。
光在不远处直行，留下一条尾巴，安洁下意识伸手迈步，去追赶即将逃出视野的光芒。
她仿佛钉在白色深渊，双腿失去了知觉，无法动弹。但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告诉她，她正在奔跑。
渐渐地，光逐渐向她靠近，她奋力向前一抓——事实上，只有她的手指能动，手指碰到了光的尾巴。
光快速远离，消失在视野中。
耳边嗡地一声，安洁的身形由透明变回实体。微光处，刘灵灵永远消失了。
安洁伸出的手微微颤动，她无声地吸了口气，缓慢地收回手臂。
她感觉自己在杀人。
“如果，我追上那道光，会发生什么？”安洁努力平复心情。
霍严沉默了两秒钟，“理论上，临界大门将会开启，你会和光一起消失。”
安洁心情复杂。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此事影响了心情，因为她和那些老人一样是受害者。
但一点点的愧疚还是侵袭她的心灵，上天时不时在提醒她，她优柔寡断的性格一直潜在深处。
她为自己因为愧疚，居然尤其想和光一起消失感到恐惧。
“平复一下心情，马上开始第二次实验。”霍严神色如常的看了一眼安洁。
“下一位，赵明忠爷爷。”霍严再次神色温和扫视微光处。
“愿天堂永安。”
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安洁没有追到赵明忠幻化成的光，接下来的实验也是如此。
霍严按照手中的名单挨个点名，被点到名字的人很平静，他们毫不留恋地在安洁眼前化成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光。
“下一位，刘亮爷爷。”
“愿天堂永安。”
“下一位……愿天堂永安。”
……
直到微光处的老人们全部消失，安洁也没有追上他们依次幻化成的光。
亲眼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以这样荒谬的形式消失，安洁早已见惯了死人，变样的情感依旧微弱震动她的灵魂。
霍严放下实验笔记，走到黑暗处给安洁倒了一杯水，伸出去递水的手刚抬起，安洁倏地抓住她的手腕。
手臂用力，本就不想反抗的霍严被拽得向前踉跄一步，他意识到安洁接下来很可能攻击他。
安洁死死掐着他的手臂，霍严伸出另一只手，还没来得及阻止，安洁已经迅速地揪住了他的衣领。
看得出，她原是想掐住他的脖子，因为顾忌‘区域’，所以改为抓住衣领。
“这也是你的迫不得已吗？”安洁狠厉地问他。
霍严嘴唇蠕动，看着她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安洁挥起拳头，黑暗中疾奔而来的脚步声和呵斥声唤醒了她的理智。
“别动手，他能让你见蓝安。”白池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情绪太过激动，她竟然没有听见红色跑车驶入的声音。
安洁缓缓松开了霍严的衣领，后者也收回准备进行格挡的手臂。
实验过程中一直保持沉默的机械声音响起：
“霍医生，你和安洁的恩怨最好尽快处理，这样不利于实验的进行。”
机械身影没有感情的继续说道：“还有白老师，回去好好教育你的学生，打架斗殴是要扣学分的。”
说完，屏幕黯淡了。霍严看了一眼安洁，沉默地捡起因安洁冲过来，摔碎了的水杯。
白池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仿佛对刚才那件事心有余悸。
第十八章 注意编号！！！
白池看到满地的玻璃碎片，斟酌着开口：
“小严，我们想和天上那位追光部的学生见一面。”
霍严小心地捡起玻璃碎片，走入黑暗扔掉。
“看在白老师的面子上，没问题。”他爽快的答应。
霍严模糊的身影在黑暗中移动。按动与机械座椅相对墙面上的按钮。
房间中央顶部的正方形挡板左右展开，银白色的光芒倾泻而出，三人看到繁星璀璨的夜空。
夜空下，有一个孤弱无力的身影。正是安洁想见到的蓝安。
蓝安双手交错，高举过头顶，被吊在六百米的高空上，摇摇欲坠。
‘砰’地一声敦实的轻响，正方形敞口下多了张长条矮凳。
霍严站上去，一个鱼跃，双手抓正方形敞口边缘，借力钻了出去。
他屈膝蹲在敞口边缘，露出半边眼睛，招呼房间里的白池和安洁跳上来。
安洁和白池迅捷地踩着矮凳钻了出去。他们完全暴露于外部。
此时已是夜晚。
放眼望去，前方是追光部无限延伸的教学楼。矮房和磨损严重的沥青道路，皆是昨晚在老城区见过的。
他们此时正站在刚才那个房间的顶部。这是一个样貌普通，甚至有点简陋的矮房。
房顶左侧，有一块面积不大的铁质板块。再偏一点的地方，有钢铁铸成的操作台。
霍严走到操作台前：
“白老师也要跟着上去吗？”
他的手悬在拉伸开关上方，“我记得老师你好像恐高。”
白池抬头看六百米高空处摇曳的蓝安。他能想象出自己上去是什么样子。
肯定会当场晕厥。
想了想，瞥一眼站在身旁的安洁。
“我尽量不往下面看。”白池终究不放心让自己的学生单独上去。
霍严没有劝阻。
“没什么问题就站上去吧。”他用下巴指铁质板块。
“上升过程中一定不要乱动，免得不慎滑倒摔下来。几十米的高度还好说，若是从百米高空掉下来，必死无疑。”
叮嘱完，霍严拉动开关。铁板载着安洁和白池缓慢前升。
连着铁板的是复杂的机械构造，有点像压缩过的可伸缩机械手臂。托举起铁板。
铁板呈匀速，不是很慢。约莫过去五六分钟，铁板稳步减速停了下来。
蓝安距铁板两米处。她脸色苍白，眼皮疲劳地微垂着，看起来只剩下一口气了。
安洁站在铁板上，眼眸微颤。
“蓝安，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她对此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静默后，蓝安似乎真的听到安洁的呼喊，眼皮挣扎着抬起。吊着她的银丝在晃动时若隐若现。
蓝安侧眼看到了安洁。
“他们欺负我！”蓝安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喊一声。委屈地将积攒的泪水全部流淌出去。
她喘了两口气：
“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安洁觉得直接拒绝蓝安太过残忍，可现在的确没有方法放蓝安下去。
“他们说要惩罚你几天了吗？”安洁避开蓝安的问题。
蓝安见她暂时下不去，便更加委屈，但是她这次没有哭。
“他们要把我挂在这十天。”蓝安愤怒地瘪了瘪嘴，眼神格外倔强。
“等我下去，我也要把他们挂上来！“
安洁和白池脚下踩的铁板有了下降的趋势。蓝安面部碎发的遮挡后，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出悲哀的神色。
“我不想让你们走。”蓝安苦苦哀求。
铁板后降，二人逐渐远离蓝安。回到做实验的房间，白池驾驶红色跑车，搭载安洁驶入来时的地下通道。
回程的路上，白池安慰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安洁：
“你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拜托小严，让他每天给蓝安送一些食物和水。确保她的生命安全。”
“蓝安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她会挺过来的。”白池由衷地说道。
“老师，您是怎么死的？”安洁突然蹦出一句不太合时宜的话。
白池掌控方向盘，盯着前面相同的环境没有回答。
安洁通过后视镜观察他的反应。
“您有编号吗？”安洁换了个角度询问。
白池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
“A2141。”白池平静的背诵。
A2141……安洁在心里重复。她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白池。
“编号仅仅是一堆随意拼出来的符号吗？”安洁侧面询问自己之前没想明白的编号问题。
“前面的字母是区域的创立年份，也代表一个人是在区域创立的第几年进来的。”白池从头开始解释。
“后面的数字是月和日，比如我就是2月14日来到的区域。”
他停了一下，“后面代表的是，在你对应的那个日子中，第几个来到区域的。”
“我在区域创立的第一年进入这里。并且是2月14日进入区域的第一个人。”白池举出更清晰的例子。
“不过区域创立没两年，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的数字就改成了相对月份进入区域的位数。”
安洁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大部分与她的猜测相同。但她还是没想明白，蓝安重复编号的意义在哪。
等等！
蓝安的编号是A2131，和白池的编号A2141仅相差一天！
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呢。而且安洁记得在食堂，蓝安主动提起追光部的老师白池。
红色跑车驶出通道，驶出他们来时类似停车库的房间。
这个地方和流沙部教学楼只相隔了二十米的距离。安洁有好多问题没来得及问出口，红色跑车已经停在流沙部寝室的大门处。
安洁懂得适可而止，没有继续询问编号的问题。她下车回到五楼的宿舍。
走到‘洗漱区域’。照见洗脸池前的镜子，安洁才想起自己穿着霍严递给她的制服。
她此时的搭配是，正式笔挺的黑色制服，配软塌随意的黑格子睡裤。
想了想，她还不知道‘区域’分配物资的时限。衣柜里只有两三套衣服，为了节约，暂且将这一套当做睡衣吧。
安洁洗漱干净，蹑手蹑脚地回到军绿色的床铺休息。夜里，她不甘心的想起，她今天又错过了晚饭。
还好现在不是特别饿。她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努力回忆今天的细节，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漏掉的线索。
在进入梦乡的前一刻，她突然猜想：
‘区域’是巨大的铁笼，很多东西都是制造铁笼的人用特殊技术打造的幻象。
比如太阳和月亮，甚至是天空，都是假象。
所以吊着蓝安的那根银线才能从从夜空伸展出来，连接着天。
所以朱琪才不想在这个‘新世界’待下去。
所以来到区域的人并不是真的……安洁陷入了深眠状态。
第十九章 酒和死因之间的关系
九点十分，上午课程结束已有十分钟。
紧挨食堂那条路，数量庞大的人群很快散去，只剩下几百人，零星地散于‘流沙部寝室’附近。
安洁告别刘安山，走到两栋楼交口处的路灯下。
她向路灯下的另一个身影投去疑惑的目光。
“长话短说。”穿白色带帽卫衣和白色运动短裤的朱琪面对安洁，“调查一下刚才和你分手的那个‘男的’的死因。”
“要具体的细节。”
“刘安山？”安洁直接说出了他的名字。
“不认识。”朱琪是临时决定让安洁调查刘安山，事先对刘安山并不了解。
朱琪焦急地左右查看。
“我得赶紧走了，不然赶不上强制休息的时间了。”
她从白卫衣的兜里逃出张纯白卡片，“有机会的话，弄一张这种ID卡，大部分学生都有，挺方便的。”
不做过多解释，朱琪轻甩马尾，身形轻便地往食堂方向跑开了。
朱琪离开后，安洁回到‘流沙部宿舍’五楼的寝室外。她向前走出几步，敲响刘安山寝室木质的房门。
透过门上的长条玻璃，可以看见刘安山屈膝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安洁站在门外静静等待。
十秒过去，木质房门打开了，门后是刘安山惺忪的睡眼。
他重重打了个哈欠。
“小洁啊，找我有什么事吗？”刘安山努力瞪大眼睛，“还是要叔陪你下楼溜达溜达？”
刘安山清醒不少，“来来来，先进来坐一会。”
他让出位置招呼安洁进门，随后探出身望了望走廊两侧，确认暂时没人经过才反手扣上门：
“小洁，你跟叔说实话，你是不是在暗中调查什么，惹到‘区域’上面的那些领导了？”
刘安山对安洁这几天下午总被白池提前叫出课堂感到疑惑，而且安洁每次回来，精神状态都不是太好。
安洁不客气地坐到折叠铁床上。
“你想多了，刘叔。”安洁毫不犹豫地否定刘安山的推测。
“上次为了不迟到，错误启动了‘第一驱动力’。‘区域’们的领导本想直接‘淘汰’我，多亏白老师替我求情，才不至于离开区域。”
她一本正经编瞎话：“上层领导正在研究，如何纠正错误的‘第一驱动力’。他们研制了新的‘纠正科技’，就会叫我过去试一试。”
刘安山对安洁的解释将信将疑：
“小洁，你可以信任我的……”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发现安洁比表面看起来更加精明。
安洁认真的点头。
“我当然信任您。”她露出看似真诚的微笑，“其实我就是闲得无聊，想找个人聊天。”
安洁黝黑的眸子微微发亮，“不如安山叔给我讲讲您进‘区域’前的事情。”
刘安山吐出一口气，也不知是因为相信安洁没有做违法‘区域’规定的事放松下来，还是见安洁不信任他而感到无奈。
他离开门口的位置，坐到了安洁旁边。
“你想听哪方面的？”刘安山扭头看安洁。
安洁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骨碌碌转。
她故做沉思，“叔你通常情况下，写小说时有喝酒的习惯吗？”
“没这个习惯。”刘安山无奈地笑笑，“其实我平时都不怎么爱喝酒，也就那次在‘食品物资购买区’看到了瓶装的啤酒，一元一瓶，保质期还挺长。再加上‘食品物资购买区’的销售员极力推荐，说这酒不醉人，味道和饮料差不多，我贪便宜就买了。”
他略带激动地猛拍大腿，“谁知道我才喝两口就醉了。不过，醉了之后，我卡了好几天的文突然通畅了，顿时灵泉喷涌。
“当时就想干两件事，写小说和喝酒。”
“倒是那酒的味道怪怪的，为了口感放了不少增强甜味的东西。”
“弄得酒不像酒，饮料不像饮料。”刘安山摇头吐槽。
安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随即微笑道：“安山叔是什么时候填的‘区域申请书’啊。”
“是在我进‘区域’的前三年，填完之后我就把这事给忘了，当时是当做免费保险填的。”刘安山认真回答。
安洁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以表示自己的好奇心被满足了。
她抬腕看一眼机械手臂，伸了个懒腰：
“快到强制休息时间了，我也有点累了，咱们午饭时间继续聊。”
刘安山没有阻拦。安洁起身走到木质房门前，她轻按门把手，抬脚迈出房间。
走廊的人稀稀疏疏，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宿舍。安洁扭头看到一个黄色身影迅速地消失在楼梯口处。
安洁看向黄色身影消失的地方，眼眸幽深。
“愿天堂永安。”她念出了做实验时，霍严对将要幻化成光的老人说得话。
此时，恰巧有两人从她身旁经过。听到安洁说出这句话，其中的一个人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安洁，另一个则微僵了身子。
安洁更加确信，‘区域’的学生有像她一样的‘自由人’，也有数量庞大的‘内部人员’。
回到寝室，安洁按照规定‘强制休息’，睡了一个小时的觉。
十一点和刘安山同行吃饭，接下来又是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躺在床上看云朵的安洁听到广播每天中午必放的歌曲——
“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我们有共同的理想，我们就是救世主……”
“寻找临界，寻找新世界，希望就在我们地身上。”
她刚到‘区域’时，听到这种韵律简单的洗脑歌曲，可能还觉得有些新鲜。时间已久，便对此毫无触动了。
甜美优雅的播音员声音响起：
“中午好，现在是区域时间十二点整。以下是今天的播报内容。”
“爆破部学生孙浩然丢失IC卡一张，请拾到的同学送到各部老师手中。如有发现私自留下遗失物品的同学，立即做开除处理。”
安洁听到这眉头微蹙，她怀疑朱琪今天拿出的白色卡片就是遗失的那张。
且IC卡对爆破部的孙浩然同学甚至是区域来说，非常重要。不然区域也不会对私自留下的人实行那么严重的惩罚。
她听到甜美的播音员声音仍在继续播报——
“纪律委员会成员暗中调查，发现流沙部个别学生违规交流，‘纪律委员会’会长对此行为提出严重警告，如有再发现两人进行违规交流，直接‘淘汰’。”
安洁想起了她在走廊看到的黄色身影。
第二十章 天使的眼神
如果一小时前看到的黄色身影属于‘纪律委员会’成员的话，那么广播上一秒播报的流沙部违规交流的学生，很有可能是她和刘安山。
安洁躺在铁床上，广播已经接近尾声，熟悉的祝福语在区域内回荡着。
“未来的某一天，拯救世界的英雄将在你们中间产生。我们终将抵达临界，与光平行。”
“再见。”
广播的结束音乐消失。
没有空荡的播音声，整座‘流沙部宿舍大楼’格外安静。安洁无声地抬起右手臂。
周围浮起类似星河般缥缈的奇幻物质，安洁右手握‘气体电流’。
“致敬时间。”安洁念动启动口令。
念动启动口令的同时，‘星河’各自围绕一个中心旋转，旋转的过程在安洁完全说出口令前，就已经结束。
目光所及之处，满是由微小元素构成的蓝色光点，这时的流沙部似乎比广播刚结束时更为安静。
仿佛身处真空的宇宙之中。
机械钟表不再运转，安洁坐起来向上看一眼钟表，嘴中发出嘀咕声。
“一、二、三、四……”她在数数。
“……九十三、九十四、九十五。”
“……”
“一百七十八、一百七十九。”安洁停了下来。
数到180这个数字时，安洁身体感到轻微的不舒服。
她没有拖延，重新平躺到折叠铁床上，尽量复原使用能力前的姿势。
微小元素构成的蓝色物质消失不见。机械钟表恢复正常运转，秒针向前行进一格。
安洁下意识地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机械钟表。
她在‘自身加速状态’维持了180秒，整整三分钟，身体除了出现轻微不舒服的感觉，并没有其他的‘不良反应’。
安洁以前使用能力是要付出代价的，全身会被蓝色晶液分割成若干部分。维持能力的时间越久，分割部分的凸起就越严重。
到最后可能会全身崩.裂而亡。
安洁稍显随意地瞥了一眼光滑的右手臂。
自从甘愿当霍严口中‘平行计划’人体.实验的小白鼠，安洁使用能力产生‘不良反应’的时间意外推迟了。
先是使用能力维持15秒，‘不良反应’发作。
随着每日下午实验的进行，‘不良反应’产生的时间推迟到30秒。
再往后是47秒、1分34秒……逐步到今天的三分钟。
看来‘平行计划（人体.实验）’并不是一无是处。‘平行计划’以人为实验载体，对载体可能构成生命威胁的同时，也强化了载体的能力。
安洁伸了个懒腰，欣赏窗外时聚时散的云朵。
与此同时，‘平行计划（人体.实验）’不仅强化了她本身的能力，也给她增添了新的能力——
可以随意进出‘抽象时空’。
霍严每次注射新研究出来的小东西到安洁体内，安洁就要进入‘抽象时空’中，去追幻化成光的志愿者老人们。
安洁可以在‘抽象时空’待很久，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且进入‘抽象时空’后，外面的时间仍在正常流动。
可惜的是，她暂时没有发现‘抽象时空’可利用的价值。
安洁又看了一眼机械钟表，指针指向12点26分，下午一点上课。
她要在上课前好好睡一觉，下午从一点开始的，长达两小时的课程将会非常难熬。
流沙部老师白池规定：上课期间不准趴桌子睡觉；不准将与学习无关的任何物品代入课堂；不准讨论与学习五官的内容。
这对错误启动‘第一驱动力’的安洁来说简直是种折磨。
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打击！
下午的课程结束前，白池照例带安洁提前退出教室。
霍严往安洁体内注射小东西时，安洁已经很熟悉这种电击般的疼痛。注射的整个过程，她始终努力保持清醒。
以免出现第一次做实验时，被突然袭来的强烈阵痛扰乱意识，竟不知不觉地攥住了霍严的手。
恶心！
霍严每次将东西注射到安洁体内，都蹲在床边，等待安洁产生的疼痛过去。
“再坚持一下。”霍严看到安洁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安慰道：“今晚零点，你就可以接你那个被吊在天上的朋友回去了。”
安洁身上的疼痛渐渐平息，她再次进入’抽象时空‘，做相同的事情。直到志愿者老人们全部幻化成光，实验结束。
安洁没有走，她在霍严的‘实验室’待到二十四时。
她站在‘实验室’的屋顶，群星依然璀璨。
隐匿在夜空下的银色丝线吊着蓝安，往两米外的铁方块移动。很快，银色丝线和天空断开连接，像小蛇般游荡飘落。
蓝安掉到了铁方块上。安洁看着载着蓝安的铁方块匀速后降。大约过去六分钟，铁方块和蓝安一同回到实验室屋顶。
蓝安坐在铁板上，身体下垂，半眯眼睛，看上去十分虚弱。
她透过垂下的，已油得打缕的头发，看见了两黑一白三个身影。
蓝安积压十天的，包含愤怒委屈的各种情绪全部爆发：
“安洁你都不来看我，我在上面可冷了，还饿！“
她不过瘾似的重复一句：“又冷又饿！”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啊，你们为什么没有照顾好我，为什么让我死了啊！”
“我哥知道我在这过这种日子，他一定会心疼的。”蓝安越说越激动。
白池看到这一幕浑身僵了一下。
安洁面无表情地走到蓝安面前，屈膝蹲下，一言不发地将蓝安捧入怀中。
蓝安渐渐恢复平静，转为小声地低喃：
“我要回家。”
她抬起头努力收回泪水，目光越过白池，看夜空下的璀璨星光，平静而安宁。
“可是亲人不要我了，我没有家。”蓝安新一波的眼泪呼之欲出。
安洁眼眸微颤，没有动静。
她突然想起蓝安被吊在高空十天的原因。蓝安以交朋友的名义，主动摘下信息卡丢给安洁，没有信息卡的蓝安不能签到，被区域判定迟到。
蓝安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暗示安洁，关于信息卡的问题。
蓝安的每一步，都有强烈的目的性。
她甚至不惜被区域淘汰，是安洁用实验换取了让她留在区域的机会。
实验……
安洁隐藏眼中的惊愕，拉开趴在她身上的蓝安，她看到蓝安的神色无比的纯洁。
是我想多了，还是你蓝安做的事情，就是为了引诱我做人体.实验？
安洁不禁陷入恐怖的思考中。
第二十一章 聚集
“在这吹晚风容易感冒。”安洁拍拍蓝安的背，“有事明天再说。”
听到安洁说的最后一句话，蓝安整个人像是触动什么开关似的，停止了哭泣。
安洁搀扶蓝安站起来，蓝安有霍严天天送食物和水，身体状态并没有看起来那样虚弱。
蓝安在众人的帮助下，从屋顶上方的正方形通道跳了下去，进入实验室屋子的内部空间。
实验室只有一盏灯亮着，设在机械座椅旁。其余没有灯光照耀的地方，借助实验室唯一灯盏散发出的微光，勉强能看清事物的轮廓。
发散的灯光下，蓝安看到隐匿黑暗之中的巨大红色物件。
安洁和霍严分别在左右两边，架着蓝安走向轮廓模糊的‘红色物件’。
白池走在前面，来到红色跑车面前，打开后排座位的车门。
“小洁，你坐后排，方便照顾蓝安。”白池先让安洁上车。
安洁坐好后，霍严和白池搀扶蓝安也坐到后排。安洁在车里接应虚弱到站不稳的蓝安。
一切都安顿好，白池坐到主驾驶的位置，启动引擎。
巨大的声音响起，红色跑车速度先缓地驶入地下通道。待完全进入通道，逐渐递进至匀速状态。
蓝安泪花闪闪的打量车窗外的场景。
他们身处由特殊物质构成的拱形通道，四面壁垒呈炭黑色，隐约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
蓝安认真观察窗外，拱形通道里的环境近乎复制。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车呢。”蓝安委屈地瘪起嘴。
她盯着车窗外抽抽鼻子，“我没见过我爸和我妈长什么样，我可能也没有哥哥，屋顶上喊的那些都是假的。”
蓝安指的是在实验室屋顶，她说的那句‘我哥知道我在这过这种日子，他一定会心疼的'。
“我会经常幻想，我有一对很爱很爱我的父母，有一个可以在我捣蛋时替我挨打的哥哥。”蓝安说这句话的语气竟意外平静许多。
安洁内心无甚波澜，没有回应蓝安。
前排主驾驶位置上开车的白池，握方向盘的双手变得僵硬。
他直视前方：
“来区域前，我是有妹妹的。”
白池说出这句话，安洁不动声色地投去目光。蓝安眼中的委屈神色早已消散。
前排主驾驶位置，白池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妹妹走丢了。我拼命地找她，找了十二年，最后也没有找到。”
白池握方向盘的手颤抖，他呼吸变得沉重，像是在努力压制内心巨大的痛苦。
后排座椅上的安洁和蓝安没有安慰他的意思。蓝安双臂搭在车窗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洁内心微微颤动。白池话语中的一个数字触动了她的神经。
他说他找妹妹已有十二年。
安洁对其中‘十二年’格外熟悉。她的编号是L3211043，之前通过编号推导过，她在区域创立的十二年进入这里。
和白池寻找妹妹的年数相同。这中间有联系吗？
安洁扭头看脸颊留有泪痕的蓝安。安洁猜测：
蓝安说她想要哥哥的事情，是在一定程度上了解白池，并根据其了解程度，进一步的从白池嘴里套话。
从而确定些安洁不知道的，存于蓝安心中的推测。
拱形通道内漫长的旅途中，三人不再交流。白池将安洁和蓝安送回宿舍，驾驶红色跑车往食堂大楼方向开去。
‘追光部宿舍’就是‘流沙部宿舍’对面的整栋大楼。安洁搀扶蓝安，在蓝安的指示下，走上‘追光部宿舍’四楼。
安洁扶蓝安进到寝室，追光部宿舍的内外构造与流沙部一致。安洁带蓝安躺倒铁床上。
蓝安叫住准备离开的安洁：
“明天下午下课见。”
她露出感激的神色，“你为了救我答应‘区域’做实验，甘愿当小白鼠的事霍严跟我讲了。现在我的惩罚结束了，你明天下午可以不用去做实验了。”
安洁目光幽深。
“你的目的达到了。”她试探了一句。
“啊？”蓝安觉得安洁说的话云里雾里。
蓝安毫不掩饰地皱眉，她旋即反应过来，安洁是在怀疑做人体.实验的事情，乃她有心引诱的结果。
蓝安就要坐起来争辩。
“你想多了。”
她慌乱地解释：“这真是巧合，我发誓……你看我真诚的目光。”
蓝安向前伸脖子眨眨眼睛，以便更清楚展示她目光中的真诚。
“事情太多，一时讲不清楚，留着明天下午说。”她诚恳地说道。
安洁没有表达她是否相信蓝安的解释，转身按动门把手，离开追光部宿舍。
安洁回到‘流沙部宿舍’五楼寝室，简单地洗漱一番，躺在铁床上很快进入睡眠。
第二天下午课程结束前两分钟，白池独自离开。习惯了安洁早退的刘安山疑惑地看向安洁。
“小洁，区域上面的领导已经纠正你错误启动的‘第一驱动力’了？”刘安山话语中带些期待。
若不是‘区域’昨天成功纠正了安洁的‘第一驱动力’，每天下午早退的安洁怎么没有提前离去呢？
“没有。”安洁否定了刘安山的猜想。
“区域无法研制出能纠正错误‘第一驱动力’的科技，他们放弃了。”
安洁说谎话脸不红心不跳。
刘安山积攒了十几日的疑惑此时烧到最旺盛。他嘴巴微微张开，欲言又止。
终究没有问出口。
下课后，安洁告别刘安山，等待密集的人群变得稀疏，才走到‘流沙部宿舍’前方第一个路口处的路灯下。
她曾在这里和朱琪进行简单的对话。
安洁看到路灯下，站了两个人。长发过肩，穿白色t恤和宽**白色牛仔裤的是蓝安。
身旁站着比蓝安矮半个头，穿白色带帽卫衣和白色运动短裤的朱琪。
两人皆看到了安洁的到来。安洁稳步走到台灯下。
朱琪毫不客套，开门见山地对其他两人说道：
“三点下的课，抛去吃饭时间，我们必须在二十一时熄灯前赶回各自的宿舍。也就是，咱们有将近六个小时的时间做事情。”
安洁和蓝安都没有询问要做的是什么事情。朱琪从卫衣口袋掏出纯白色的IC卡。
她用下巴指了指蓝安：
“我这张卡的数据被‘区域’锁定了，你那有可以用的卡吗？”
蓝安的手伸进牛仔裤侧兜里，掏出与朱琪手中模样相同的白色卡片。
蓝安毫不犹豫地递白色卡片给安洁。
“不过我这张是追光部学生共用的，作用比较小。只能开启从这里到老城‘追光部教学楼’所在处的地下通道。”蓝安略微担忧。
朱琪收回之前的卡片，接过蓝安递来的卡片。
“足够用了。”朱琪的双马尾轻微颤动。
第二十二章 潜艇谈话
朱琪转身往食堂方向前进，安洁和蓝安跟着朱琪，走在后面。
三人到达食堂大楼侧面位置，再前行约八百米的距离，朱琪沿右手边的一栋大楼直行。
朱琪在大楼的中央停下，面前是宽大的半透明玻璃门，由三个柱子分割为三条通道。
她推开中间通道的玻璃门，里面漆黑不可视物。中间大门的开启，为房间带去微弱的光芒。
鹅黄色的日光下，三人勉强看清里面的情况。房间内格外的宽广，打通了整栋大楼一楼的全部房间，看上去就像加大版的长廊。
安洁四处扫量，偌大的房间空无一物。蓝安站在原地等待朱琪下面的动作。
朱琪屈膝半蹲，背对被柱子分割成的三条通道，其中最中间通道对应的门。
她伸出右手，于平滑的地面摸索半晌，触碰到凸起的不知什么东西。
朱琪拿出纯白色的IC卡，放到触摸到的凸起处，凸起旁的小红点亮起。
安洁听到很熟悉的转瞬即逝的提醒音。
金属感十足的轰隆声响起，与她在审判室、停车库听到的都不一样。房间内的轰隆声格外响亮。
三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
昏暗的灯光从地面缓慢扩大的缝隙里露出，贯通整栋大楼的铁板左右展开。
她们看到不长不短的铁质台阶。朱琪和蓝安毫不犹豫地走下台阶。
安洁立刻跟上，左右打量里面的情况。
走到台阶底部，由特殊物质构成的墙壁挡住了去路，多呈黑色，材质与在通往霍严实验室的拱形通道相似。
墙壁的长度与大楼的长度相当。朱琪再用IC卡，放到在墙面摸到的凸起上。
同样的红点亮起伴随短促地提示音。墙壁‘咯吱咯吱’地左右展开。
朱琪蓝安通过展开的墙壁，安洁默不作声地紧随。
她们进到四面皆被黑色墙壁封锁的空间。蓝安跑到空间前面的尽头，椭圆形的高台，按下众多按钮中黄色的那个。
“这是自动行驶。”蓝安对着走过来查看情况的安洁解释。
三人感觉到地面的晃动，‘哗哗’地流水声前所未有。
“专门给我们追光部学生使用的，只能去‘追光部教学楼’一个地方，而且除了黄色按钮以外，其他按钮都不能用。“蓝安补充。
她激动地拽住安洁的衣角：
“如果我们能获得启动其他按钮的授权，说不定就能驾驶这个大东西。“
安洁目光扫过剩余的红色、绿色、白色、黑色按钮。
“这里不太像是潜艇。”安洁说出一句前后没有逻辑支撑的话。
蓝安和朱琪倒是听懂了。她们根据流水声，早猜测出三人所在的空间是潜艇，潜艇在海中游行。
蓝安伸出一只手在空中，以配合她的语气。
“虽然我没见过潜艇啊，但听别人说过，潜艇外形优美，功能丰富，比白老师的跑车强一百倍。”
她不屑地敲敲身后的黑色墙壁：
“就这？这么破，也配？”
朱琪下意识看向蓝安敲的黑色墙壁，墙壁表面凹凸不停，仅是铸造手段粗略了些，并没有蓝安说的如此不堪。
朱琪趁蓝安在气头上，赶紧插话：
“在残土，没有几个‘散民’见过潜艇，大家对潜艇的印象，都是来自于上上上上辈的记忆。”
“三百年前瘟疫没爆发的时候，人人都能参与互联网，我们的上上上上辈可以在互联网直接看到潜艇。”
她拄着椭圆高台挑起眉毛，“但他们只能看，买不起。”
安洁保持沉默，她见过真正的潜艇，她怕直接说出来暴露特工的身份。
安洁也不晓得隐瞒特工身份，在‘区域’中有何用处。随时对他人有所保留，已经在十二年的特工环境的熏陶中成了习惯。
感受地面轻微摇晃的间隙，安洁露出她时常拥有的标准微笑：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现在连看也看不到。”
就像一位满腹经文的博学人士，给无知的炫耀者当头一击，同时还能保持得体的仪态。
想揍安洁。这是蓝安听完安洁说话的第一反应。
朱琪并不恼羞成怒，已经想好了反驳的话语。张了张嘴。
“你来到区域前是做什么的？”她突然转变话题。
“诚实回答有利于革命的进行，也可以到那边后行动快一些，早点回到宿舍，我可不想旷寝。”
安洁微笑面对朱琪，她黝黑的眼睛闪现无比友好的目光。
她觉得隐瞒下去没有用，可能还会错过重要信息。况且已成了‘一陆零度’的罪人，身份信息不再是秘密。
“特工。”安洁如实回答。
朱琪微有些惊讶。
“执行任务死的？”为了提高效率，朱琪抛去关于安洁是特工的惊讶话语。
“不是。”安洁微笑否认。
她选择主动讲述整个事情：
“我为‘一陆零度’工作，我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潜伏到‘一陆彩色’，刺杀一级工程师。任务还没完成，我就被抓住了，于此同时，‘一陆零度’重要的科技技术被窃取了。”
“零度号怀疑我已被‘彩色号’买通，‘零度号’上层领导为了避免因为我泄露更多信息，特意派遣好几位优秀的特工潜伏进‘彩色号’，接应我回到‘零度号’。”
“我是在回‘零度号’的路上知道我被怀疑的事情。”
“等我回到‘零度号’，他们就直接判定我为‘间谍’。”安洁平静地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情，“他们否定了我前面为‘零度号’付出的一切，认为我是潜藏在‘零度号’多年，由‘彩色号’派过来的间谍。”
“所以他们要枪毙我。”
安洁又把她在‘零度号’枪毙未遂，填下‘区域’申请书的事情讲了一遍。
最后，安洁总结道：
“是不是觉得‘零度号’的领导们精神不太正常。”
朱琪听得心惊胆战。她对安洁的云淡风轻表示佩服。
“作为革命伙伴，‘零度号’领导们精神确实不太正常。”她跟风骂道。
蓝安的惊讶已经流于表面到不能再流于表面，对‘枪毙’两个字尤其敏感，仿佛想象到被十字瞄准对准额头的是她。
“如果你讲的是真的，那零度那些领导，就太不是人了。”
蓝安怜爱且后怕地看着安洁，“心疼你。”
她越过朱琪的身影，看向前方缓缓展开的铁门：
“我们到站了。”
第二十三章 同一目标
黑色墙壁后面是铁质的台阶。铁质台阶通往一个与‘流沙部教学楼’修筑风格相同的大厅。
“这是‘追光部教学楼’的一楼大厅。”蓝安适时解释。
与其说是大厅，还不如说是精致装修过的豪华长廊。长廊一边的尽头是巨大的地下通道，另一边向前无限延伸。
三人背对尽头处的地下通道，向一眼望不到顶端的长廊深处走去。
安洁想起她曾看过‘追光部教学楼’的外貌。‘追光部教学楼’延伸至老城区的深处，她那时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进行更深层的观察。
“长廊的尽头是什么？”安洁问出心中的疑问。
“啥也没有。”蓝安思索着回答，“不过‘追光部教学楼’的尽头，是一面连接着天地，由钢铁建造成的高墙。”
走了好一段距离，才来到长廊的中央，她们看到长廊内出现了第一扇玻璃门。
安洁觉得这可能是‘追光部教学楼’唯一的大门。
推门走出去，老城区简陋残破的风景映入眼帘。她们跟随朱琪七拐八绕，来到了水泥墙面的房子前。
这座房子的面积在两百平米左右，分为上下两层。
朱琪上下打量水泥墙面的房子，伸手抓住凹进去的窗台檐边。
她双臂发力，双脚登着墙面跳起，手脱离窗台檐边，顺势抓住屋顶的棱边，爬上屋顶。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极为痛快。朱琪站稳后，招呼安洁和蓝安学她的样子爬上来。
“上面有通往屋内的入口。”朱琪稍稍放大声音解释。
蓝安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许。她看着水泥墙面，面色激动。
虽然她很少爬墙，内心有淡淡的恐惧，却还是觉得爬墙很刺激，很新鲜，很令人感到兴奋。
在安洁的帮助下，蓝安没怎么费力就登到了屋顶。
人员都到齐后，朱琪掀开屋顶中央的铁板，三人依次纵身跳了进去。
她们来到屋子的二楼。里面灯光昏暗，到处都是腐烂的木板和堆砌在一起的钢筋铁板。
四面发霉的墙壁上，贴满了写有各种文字的白纸。有的纸还算新，有的已经暗暗发黄。
安洁随意扫过一张纸上的文字，她发现每张纸都写有不同人的资料信息。
例如她正在看的这张纸，标注有姓名，性别，年龄，身高体重，死因等简单介绍。
“姓名，张卫区。”安洁念了出来。
◤姓名：张卫区
性别：男
年龄：49
身高\体重：180\140
身份：‘一陆彩色’小学教师
死因：批改学生作业，过劳而死
补充：张卫区生前体魄强劲，身体状况非常不错，作息异常良好。
——————调查时间：区域4年◢
身体状况不错，作息良好，批改作业过劳而死……安洁把这三个信息单独提炼出来。
她越想越觉得‘张卫区’死得蹊跷。既然‘作息良好’，又怎么会‘过劳而死’。
扭头看到朱琪坐在钢筋管道上。
朱琪注意到安洁的目光。
“你们继续看，我说一下我得到的信息。”朱琪双马尾轻晃。
“首先要明确一个事情，大家都是发现了‘区域’的异常，才想要更深层的了解‘区域’，甚至脱离‘区域’，对吗？”
朱琪自信的说完，并没有得到其余二人的回应。
“在这方面有什么问题吗？”朱琪蹙眉，“我们只有目标一致，才能更好的进行接下来的行动。”
她向逐张检阅纸上文字的安洁投去询问的目光。
“收集线索分析问题已经成了我的本能，至于说冲出‘区域’，我没想过。”安洁目光不离纸，如实答道。
听到安洁的回答，朱琪略有烦躁。她看向一直密切关注她和安洁对话的蓝安。
“你呢。”她挑起一根眉毛。
蓝安被问到了，愣在原地，表情显露出尴尬。
“说来话长。”蓝安很是诚恳。
她走到钢筋管道前，坐到朱琪身旁。
“确实，我的确是想突破‘区域’，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我亲身经历过‘区域’的阴谋之上。”蓝安表情愤恨。
“四岁那年，啊，我也只记得我四岁以后的事了。每天睁开眼睛，身边就有好多穿着白大褂的人四处忙碌寻找什么。”
“他们把我绑在床上，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封闭的屋子里永远只有昏暗的灯光。他们将我当做试验品，每当研究出新的药剂，就给我注射。”
“药剂的副作用各种各样。有时会产生巨痛，有时会腹泻不止，有时甚至会停止心跳。我感觉我对他们来说很宝贵，因为他们总是尽全力保证我的安全。”
“……很痛苦。刚开始几个月每天都会哭，后来也不是麻木了，就是觉得没力气哭了。”
蓝安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朱琪：
“你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吗？”
“你知道追光部的任务是牺牲自己，达到与光平行的速度，从而开启临界吧？”
不待朱琪回应，蓝安继续说道：
“但是达到光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他们试图通过研究来增强我的能力，使我达到光速。”
“他们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九，我可以无限趋近于光速。问题是，他们不知道他们成功了。”蓝安颇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你骗过了他们？”安洁加入话题。
“对！”蓝安说话的语气都是硬的，“后来他们看我实在没用，我又装作失忆，就把我随手扔在追光部了。”
安洁也坐了过来。
“他们既然相信你失忆了，为什么不直接扔你到‘区域’外的某个角落，偏要养你这个祸患呢？”
蓝安觉得安洁这话说得不太好听，她敷衍地摇摇头，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蓝安的问题。
安洁又问，“那你和白池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我看到他很亲切……他入‘区域’时间只比我晚一天，我开始做实验的那天就是我入城的时间。我不确定那时候区域是否存在，所以任何在区域创建三年内来的人，都值得怀疑。”
“其实我也就是想把知道的线索传给一个人，然后接下来死也无憾喽。”
朱琪见蓝安已经讲完，目光狡诈地扫过身边的二人。
“这么说来，咱们的目的还是有相同的部分。这样，我给你们设立一个统一的目标。”
“第一、冲出‘区域’。”
“第二、寻找临界，既寻找新世界。”
第二十三章 死亡bug
朱琪平静地说完设立的两点目标，蓝安带着嘲弄的声音传来。
“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报复。”言语中不乏赞叹之情。
面对夸奖，朱琪没听见似地将话题扭转到今天的正轨上：
“来到‘区域’的第二个年头，我陆续走遍了‘区域’的每个角落。“
“在我认定通过观察‘区域’的构造，已经无法得到更多信息前，意外发现了这个被我当做‘资料库’的水泥房。”
朱琪喘息的间隙，安洁已有部分推断。
她将朱琪正在讲述的问题推进一步：
“最开始的调查者是区域四年。”
之前看到写有‘张卫区’资料的纸张，落款标注为区域四年。‘区域四年’的意思很有可能是区域创立的第四年。
也就代‘张卫区’的资料，写于区域创立的第四年；
或者‘调查者’正好在那年调查到‘张卫区’，并撰写到纸上。
其余的纸张粗略看过，发现最早的日期就是‘区域四年’，最晚的日期截止到‘区域’十二年。
凭着相处期间安洁表现出来的聪明劲，朱琪曾预感到，安洁会拆她的台。
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她可才交代了两句意义不大的背景啊！
不带安洁只是随口一问的任何侥幸心理，朱琪点头回应了安洁的问题。
朱琪按照安洁的思维逻辑补充讲述：
“几乎每一年的调查者都不相同，这点可以通过字迹看出来。”
“我是区域十二年的调查者。”
目光定在落款为‘区域十二年’的调查资料上。安洁注意到，凡是标注为‘区域十二年’的资料，上面的字无一例外丑得惊人。
好在字迹工整，错别字也都用修改符号认真矫正过，并不怎样影响阅读。
或多或少猜出朱琪‘散民’身份的安洁，给予朱琪字写得丑一定地理解。
生活在残土而不是安全区的人类，被广泛称为散民。
绝大多数散民依仗大自然和安全区存活，基本物资很是贫瘠，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有教育系统教他们读书写字。
像朱琪这样的散民，会写字就已经很不错了，不会太过计较字的好看程度。
毕竟赶上天灾食物短缺的日子，散民们不得不回归原始自相残杀，夺取食物。
这种时候，文字照映的文明是最无用的东西。
作为常在各个安全区之间游荡，途中见过太多残土生存环境恶劣的安洁，深知这些道理。
没有过于纠结字的美丑，安洁又陷入推算中。
“你有见过‘区域十一年’，啊，也就是去年的调查者吗？”她先为自己的结论铺路。
朱琪毫不犹豫：
“没有。”
同方才一样，朱琪觉得安洁肯定又先一步猜到什么事情。
顺便扩展了其他线索：
“没有一位调查者留下自己的名字，这使得调查起来很困难，只得从被调查者入手。”
“调查的结果是，纸上出现的，都是死人的名字。”朱琪倒吸一口气。
压低的声音，略显凝重的事实，让气氛徒然恐怖起来。蓝安做出和朱琪同样的动作，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也太吓人啊！”蓝安缩到安洁身后。
对于摆在面前的调查结果，安洁稍感意外。
本猜想每位调查者都被‘区域’秘密处决，但因区域的运行规则（允许一丁点无序），允许每位调查者有为期一年的无序行动。
短暂的‘无序’时间中，调查者根本起不了风浪，这样既维持了区域的运作系统，又能维护区域的运行规则。
与此同时不忘其他的可能：
“调查者至今为止始终存活，保持无序状态。被调查者全部死亡，维护有序。”
说完，不待蓝安的独懵，很快进入了自我否定：
“这种猜测正确的几率不大。”
只有‘调查者’死亡，或脱离‘无序’，今年朱琪才能获得‘调查者’身份。
种种复杂的分析下，安洁发现‘调查者’身份是关于区域问题，很好的突破点。
忽地看向朱琪：
“你会背叛我们吗？”
始终跟着安洁思维走的朱琪，瞬间明白了前者话中隐藏的意思。
目前的猜测中，比较让人信服的，有两种。一、调查者必死；二、调查者存活，并恢复了有序状态。
第二种猜测包含很多疑问，比如调查者为什么恢复有序状态，是主观放弃，还是屈服了区域威逼利诱。
衍生出来的每种猜测都值得深究。背后故事的价值无可计量。
想明白的朱琪迅速反问：
“你会背叛‘一陆零度’安全区吗？”
安洁当然不会背叛零度号。朱琪此话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只要安洁不会背叛‘一陆零度’，朱琪也不会背叛她们。
被跳跃性讲述线索弄晕的蓝安，终于听懂她们最后谈论的内容，连忙抱住安洁表明真心。
“就凭小洁为了我，答应区域做变态的人体.实验，冲出区域之前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她。”
面对此场景，朱琪笑而不语，安洁露出专属地机械微笑。
“好了。”朱琪拍手，“回到正题。刚才在预览墙上的信息资料时，有没有发现异常的问题？”
“哈，时间缘故，我就不卖关子了，你们不觉得这些记录的这些人，死的很离奇吗？”
“不仅很离奇，还很奇葩。”蓝安对某张纸的内容记忆深刻，“有一人的身份是‘一陆彩色’探索员。
他的死因是，执行危险任务活了下来，回到安全区庆祝，吃饭的时候噎死了。”
她露出嘲讽的表情，“你们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他当时吃的是豆腐！”
“不是臭豆腐、烤豆腐、炸豆腐、豆腐泡、而是嫩嫩滑滑的白豆腐？”朱琪象征性回应。
有了论据，避免话题再次跑偏浪费时间，朱琪用精炼的话语总结：
“综上所诉……咳咳，别打岔，你们自己看过墙上的资料，就算我分析过了。”
“——死亡是假象。这种假象可能是区域造成的。”
“他们的目的是让我们心甘情愿帮助区域寻找临界。”
说出了重要的话题，舒坦地吐出一口长气。猛然发现，本来就短短三句话的重要内容，她们竟然耗费了那么久来讲述。
没了心里负担，朱琪说话的语气都轻松不少：
“小洁，现在几点了？”
安洁抬腕看了一眼表盘破碎的不行的机械手表。
“六点三十分。时间表写得是，三点下课后，有三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我们已经超出三小时了。”
“六点‘内部人员’会强迫像咱们一样的自由人去食堂吃饭，没有硬性规定不去吃饭会怎么样。”朱琪解释道。
“不过咱们脱离他们的控制那么久，肯定会引起怀疑。”
“‘突破’区域花的时间越久，咱们像调查者一样被杀死的几率就越大，得快刀斩乱麻。”
“唉，之所以能肆无忌惮的说一些反叛的话，得感谢区域的监控系统常年瘫痪状态。”
第二十四章 三条支线
朱琪抬起下巴指向安洁：
“小洁，我让你调查刘安山的死亡原因，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安洁将刘安山饮酒后，精神出现亢奋状态的事情讲了出来。
临了，安洁不忘补充自己的主观推测：
“零度号有一类禁药，类似于三百前的毒品。服用过后，可让人对此类药物产生强烈的精神依赖，同时身体也会短时间处于振奋状态。”
“我猜刘安山喝下的酒中，一定含有大量此类药的成分。服用过量是会导致昏迷甚至休克的。”
朱琪点点头。
“我会将刘安山的资料贴到墙上去的。”她已经想好该怎么写了。
蓝安对此事略显担忧：
“可那样的话，刘安山不会死吗？”
记得之前朱琪说过，在墙上拥有姓名的都是死人。
朱琪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她当即思考起来。
“至少今年写在墙上的人，都是活人。”朱琪睁大眼睛补充，“如果咱们拖到年关，仍没有冲出区域，包括咱们三个在内，墙上的所有人都会死。”
这一番略含威胁意思的话语，没有吓到蓝安。蓝安看着朱琪的目光反而变得淡漠。
“写刘安山资料的事等会再说。”朱琪正身看向前方。
她从堆砌起来的钢筋铁管上跳下去，走到用腐朽木头摞成的一米高台。
高台上平铺着长方形的白纸，黑色墨迹纵横交错，绘制成粗略凌乱的图案。
她手指白纸四周边缘标注的三角图形：
“这些地方，可以认定是区域各个方位的边缘，都有连接天地的白雾阻挡。”
朱琪手悬在某方位的三角图形上方。“据传，白雾中充斥大量的毒气，凡是进去想一探究竟的人最终都仓皇地跑回区域。”
“且均在不久后死亡。”
安洁已经走到腐朽木材前。她看着白纸上标注三角图形，用来表示白雾的区域。
“或许，我们可以抓一个‘内部人员’进去试一试。”安洁机敏地笑了笑。
“是个好办法啊，可你不怕‘区域’上层领导判咱们一个杀人罪吗？”蓝安觉得此方法不太现实。
安洁丝毫不慌张。
她刚在心中将得到的信息整合起来，进行分析，并得到了最佳的行动指南：
“所以要等到有能力和区域抗衡的时候啊。”
蓝安还是不大明白。她们手中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和区域进行抗衡完全属于痴人说梦。
安洁早就猜到蓝安心中可能出现的疑问。
安洁慢斯条理地继续说道：
“要发挥广大群众的力量，你想想‘自由人’知道自己是‘被迫死亡’，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肯定会觉得受到了欺骗，非常愤怒。就算区域的生存环境确实比残土好，但他们还有家人、孩子和伴侣，他们怎么舍得抛弃这些？”
蓝安恍然大悟。
她旋即又感到疑惑，“可是自由人数量虽不及内部人员，分布在区域的自由人还是很多的，怎么能确保他们都成为咱们的同盟呢？”
安洁耐心地讲解：
“想一蹴而就是不可能了，我们需要在短时间内，完全说服身边的人。再让被说服的人去说服他身边的人，这样一传十，十传百……”
她故意停下来制造悬念。安洁的计划听得朱琪和蓝安内心振奋。
“传到千或万的时候，区域为了维持有序，肯定会把作为始作俑者的我们杀死。”安洁保持微笑。
“……”朱琪。
朱琪万没想到是这种结局，她翻了个白眼。
“我知道你肯定想出了解决的方案。”朱琪不禁抱怨，“说话不要大喘气好吗？”
安洁的笑容变得真实。
她压制住笑意，一本正经地继续说起：
“保险起见，我们可以旁交侧击的暗示他们，切记话不要说得太直。只要有超过二十个人深度接受到暗示，再通过交流自觉或不自觉传播出去，不久后就会有‘谣言’在小范围传播。”
“小范围必将演化为大范围，这时大家的潜意识都会有深深的恐惧感，变得迷茫无措。“
“在有人真正揭露出谣言的真相之前，是不会有任何明面上的冲动的。”
“我们做揭露真相的人，杀区域一个措手不及？”蓝安跟上了安洁的思路。
答案是肯定的，对于安洁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朱琪并不敢到意外。
朱琪在水泥房的角落里搬来木质长椅，放到水泥房上方的通口下。
她站到木质长椅上。
“暗中散播信息的同时，我们也不能忘了继续探索区域。“
她双手抓住通口边缘，一个鱼跃，钻出了通口。安洁和蓝安随之跟上。
她们站在水泥房顶上，天空被夕阳染得橙红，太阳大的仿佛就在他们面前。
夕阳余晖洒落，朱琪拍拍手上的灰尘，说着刚才没说完的话：
“接触‘区域’高层可以让我们获得更多的特权、资源。”
朱琪向旁边撇了一眼。
“这样小天使，身下的资料库就交给你了，煽动群众意志的任务也交给你了。”
“那你干嘛？”蓝安颇为不满。
“我要为三个月后，考取教师资格证做准备。”朱琪特意解释给安洁听，“之前的广播有说过这个考试，是个虚职，主要是权利的递升。”
安洁记起她来到区域的第一天，广播曾说过三个月后的教师考。
“能接触到哪个部分？”安洁迅速反应。
“极限是爆破部的监测官，他们是有枪支弹药的组织。”朱琪跳下二层水泥房。
她的身影快速消失在暗下的环境中。
安洁抬腕看了一眼机械手表，随即同蓝安跳下水泥房，回到追光部教学楼，乘坐‘潜艇’回到寝室。
安洁蓝安在‘追光部宿舍’和‘流沙部宿舍’路间分别。
第二天下午课程结束前两分钟，安洁追上走到一楼停车库的白池。
白池刚刚启动引擎，他摇开车窗看快步走来的安洁。
“白老师，‘平行计划’还缺人吗？”安洁直截了当地问。
白池迟疑地看着安洁。
“追光部的志愿者倒是不缺。”白池声音渐弱，“平行计划需要一名流沙部的志愿者。”
安洁表情看起来很欣喜。
“我可以当志愿者。”她语气诚恳。
白池透过薄薄的镜片注视安洁。片刻之后，白池手重新握住方向盘。
“上车吧。”他同意了安洁当志愿者的事情。
第二十五章 确定立场
红色跑车行驶过拱形通道，时间在一成不变的风景中悄然流逝，终于抵达至实验室。
实验室漆黑不可视物。
不远处骤然亮起刺眼地白光，熟悉的机械座椅在日灯下显映。
‘哒哒哒’地脚步声回荡着，霍严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到机械座椅旁。
他借助灯光照亮的黑暗区域，勉强看清跑车副驾驶位置的短发少女。
他对此并不感到很意外。
短发少女身侧，坐主驾驶位置的是白池。白池三两步走到机械座椅旁。
白池和霍严进行短暂的交流，大概内容既是安洁自愿申请做志愿者。
事情交代清楚，白池欲要返回车内，他看见副驾驶位置的安洁已经下车了。
白池打开跑车车门。
“三小时后我来接你。”他是看着安洁说的。
巨大的引擎声响起，在地下拱形通道内渐行渐弱。
声响彻底消失，实验室回归平静。站在原位置未曾动过的安洁，双手交叉，二话不说地脱掉了黑色上衣。
这是为了防止霍严像第一次做实验那样，剪坏她的衣服。
实验室的阴冷让安洁打了个寒颤，她从容地躺到机械座椅上。霍严着手固定住她全身的各个部位。
接下来连接各种监测人体的仪器。一切均已准备就绪后，霍严拿出‘注射枪’。
枪口对准安洁的颈部位置。安洁听到很清晰的穿肉的声音，难以忘却的疼痛随之席卷全身。
有了之前的经验，安洁越来越熟悉实验的疼痛，她现在甚至可以闲聊几句。
“区域外围的那层白雾很危险吗？”安洁咬着牙。
蹲在机械座椅旁的霍严，很乐意通过聊天缓解她的痛苦。
他毫不犹豫地回应，“危险程度和残土的瘟疫差不多，常规的防护措施能将感染率下降到百分之八十左右。”
“还是很危险啊……”安洁感叹着转移话题，“如果我能走出白雾，就能弄到像白老师那样拉风的跑车了。”
她的话毫无逻辑可言，但语气异常肯定。似乎坚定白雾后面有辆跑车。
霍严瞳孔微颤。
“以你在零度号的地位，借着执行任务的由头，弄到白老师的同款跑车并不困难。”他语气略微起伏。
安洁咽下准备好的话题，她扭过头上下审视霍严。
“你想要一辆红色跑车吗？”保险起见，安洁左右顾盼补充道，“我可以送一辆给梦里的你。”
安洁硬生生制造了她在捉弄霍严的场景。
霍严笑了笑，那笑容就像在面对调皮的小孩，又好笑又可爱。
“我有车。”他不动声色地回应，“不过梦里的我应该也需要一辆车。”
安洁收回视线，仔细回味他们之间的对话。她觉得来做志愿者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疼痛消退，追光部的志愿者抵达。安洁首次尝试和追光部志愿者交流。
弥足珍贵的交流中，她了解到一些信息。‘区域’是有专门的养老院的。
‘区域’养老院的人来自各大部、不同的岗位，拥有不同的身份。其中绝大部分老人描述自己岗位身份时含糊其辞。
他们面对安洁目光闪烁，眼中充满愧疚等不明的情绪。
等到安洁再要询问，总会得到一句逃避的话语。
“孩子，等你在区域待得再久一点，就什么都知道了。”一个老人如是对安洁说道。
安洁知道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世间，也不好咄咄逼问，沉默地一次又一次进入‘抽象时空’之中。
今天这批志愿者湮灭。安洁看了眼机械手表，退到机械座椅旁。
她望着黑暗深处，不免惋惜：
“爷爷奶奶们致死都看不到自己的亲人，一定很孤独吧。”
“你可以帮忙申请，让我作为志愿者，时常去养老院陪伴爷爷奶奶们吗？”安洁苦苦哀求，“作为报答，我会给梦里的你一辆跑车。”
她好像一瞬间变成了相信童话的小孩子。
说话间，黑暗中多了个富有亮泽的红色轮廓。驾驶跑车来接安洁的白池，听到了没头没尾的话语。
“不准反悔。”霍严郑重地补充，“我相信你。”
安洁报以笑容。她走入黑暗，坐到副驾驶位置。主驾驶位置的白池透过前挡风玻璃，深深地盯着霍严。
几秒后，启动引擎，红色跑车匀速驶入地下拱形通道。
相同的操作，相同的路程，不知进行了多少回。安洁疲惫地舒展身体。
她得意地讲述‘捉弄’霍严的事情。最后，看向主驾驶位置的白池。
“唉，我是不能到白雾的那边去。不如白老师你把你的跑车送给我？”安洁面含期待。
霍严身子僵硬。
他静悄悄地呼出口气，打趣道：
“我可舍不得……看来你得去白雾那头找车了，一定要小心。”
安洁盯着前方不言语了。
回到寝室，安洁简单地洗漱，钻进被子里很快进入深眠状态。
次日，九点到十点的自由活动时间，安洁强行拉着刘安山慢跑锻炼。
刘安山边跑边喘，可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喋喋不休的抱怨，只是按照既定路线沉默地迈步。
跑到周围人数稀少的位置，安洁张嘴调整气息。
她将声音压低至仅两人可听见：
“刘叔，零度号有一类禁药，有味无色，味道甘苦。服用过的人极易产生依赖性，并且会有精神振奋等副作用。服用过量还会导致昏迷。“
慢跑中的刘安山先是感到疑惑，随后眼睛徒然瞪大。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身侧同样慢跑的安洁。
似是注意到刘安山紧张的情绪，几米开外的人零零散散向这边靠近。
刘安山感觉有一股凉气直逼后颈。
“不会吧小洁，你早上吃那么多，竟然这么快就饿了！”刘安山半天逼出一句震惊的话。
下午，安洁在实验室被告知，经‘区域’上层开会研究，批准了安洁做养老院志愿者的申请。
养老院对她的开放日期仅限每月的十五号，时间为六十分钟。
安洁借此了解到‘区域’现在的日期，是四月十二号。她来到区域的日子为三月二十一日，按照她的记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天。
时间上，刚好和四月十二号相差三天。
假设‘区域’的时间和残土上的时间一致，那么多出的那三天去哪了？
难道区域真的是个独立的世界？安洁抬头望着晶莹的月光。
第二十六章 上升
4月15日，养老院。
穿过杂草丛生的石板小路，安洁跟随两名监测员，进入了养老院的活动中心。
活动中心的红石砖缝里，有刚生出的嫩芽。各类鸟鸣充斥在耳边。
安洁走到健身器材聚堆的区域，三位老人围在小圆桌周围，有来有往地打牌解闷。
看到打牌老人脸上或得意获得懊恼的表情，安洁无动作地摇摇头。
她旋即将目光定在老槐树下。
一位老人坐在黑色折叠椅上，拄着拐，目光深远。
安洁快步跨越眼下的区域，走到老魁树下。
面对坐折叠椅的老人，安洁出于礼貌，站姿换成蹲姿。
她露出真诚地笑容，“我是志愿者安洁，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老人低下头，摆摆手以示不需要帮助。
之前也有很多志愿者过来询问，她对此习以为常，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然而这次来的志愿者，没有立刻离开。
安洁随即摘下背包，掏出纸和笔。她语气轻柔地问道：
“那我可以问您一些问题吗？”
她真诚地解释，“都是常规的问题，不会损害到您的利益的。”
我这大把年纪了，有什么利益可言？老人在心里念叨。
想到询问可能是志愿者的工作，她眼下又没有急事，志愿者小姑娘长得又干净文弱。
“你问吧。”老人信任地颔首。
“您是怎么来到区域的？”安洁询问的比较温婉。
她没有像平常那样，直接问对方‘你是怎么死的啊？’。她怕依靠脸蛋建立起来的第一信任因此崩塌。
“这个……我也说不准，也许是被火烧死的，也许是吸入太多烟憋死的。“老人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
安洁见老人谈及死因，没有抗拒的情绪。她摆出一切皆可商量着来的模样。
“方便的话，我想了解您来区域前的家庭状况。”安洁面露愧疚，“另外，关于那场火灾，您可以回忆一下当时的细节吗？”
及时补充，“这都是为了更好的服务养老院的爷爷奶奶们。”
听到事关养老院其他人，老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志愿者的要求。
具老人讲述，她是彩色号的一名车间工人。火灾发生时，所有出口都被锁死了，她亲眼看着有些同事被烧成焦黑色。
老人眼眶红润。
“眼看火势愈来愈猛，快烧到我的身上，我害怕极了，脑海中是我刚满两周岁的女儿。”她不禁哽咽。
“抱歉，触动了您的伤心事。”安洁眼含愧疚。
“不碍事。”老人连忙否认。
“我的孩子现在都能做你的妈妈了，唉，我也想抱孙子啊。”
她脸上的褶子挤到一起，慈爱的抚摸着安洁的头发。多么乖巧怜人的孩子啊！
“无论是哪个安全区，都害怕浪费一丁点资源，安全措施都做得异常优秀。”安洁状似随意地感慨，“尤其是工厂失火这种低级错误，三年也不见一回。”
“是啊是啊，怪我命不好。”老人边感慨边起身。
她侧眼看了一眼，两名监察员握着突击步枪。
“小姑娘，可以扶我去卫生间吗？”老人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作为志愿者，安洁当然不会拒绝合理的要求。大愧树不远处，有户外的矮房厕所。
监察员面露难色。他们得到的任务，是规避安洁所有可能做出的、任何损害区域利益的行为。要求时刻监察。
可……擅闯女厕会被同事瞧不起的。
两名监测员只能无奈地看着安洁脱离掌控范围。
厕所内部无任何光亮，安洁疑惑地寻找位置，四处摸索。
她感觉手臂的肌肤一阵阴凉，是老人松开了她搀扶着的手。
“孩子，那两名监测员为什么一直跟着你啊？”老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于此同时，安吉听到脚步声，那声音很克制，似乎正在悄悄的靠近她。
‘啪嗒’一声，头顶的灯光亮起，还没等安洁适应突然亮起的环境，一个壮硕有力的拳头挥至她的眼前。
早察觉不对劲的安洁，迅速做出躲闪的动作。
对方的拳头打了个空，悬在半空还未收回，就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抓住甩了出去。
不过瞬间，攻击的人已被安洁制伏，摁倒在地。
她强行扭过对方的脸，攻击她的男子约莫五六十岁，能有刚才的挥拳速度，身体素质应该是相当不错了。
这时，门外的两名监察员急促地敲门：
“请问需要帮忙吗？”
打斗的声响让监察员产生了怀疑。
“你们两个大男人能帮什么忙？”老人嗔怪的叫骂。她站在距离打斗现场不远处的位置。
安洁粗略地扫视周围环境，这根本不是厕所。里面摆满了各种枪支弹药，算不上精良，数量也很可观。
“他们马上要进来了，你真的不想听一听很有价值的信息吗？”男子声音低沉。
安洁放开男子，迅速捡起门边的步枪，检查弹夹是否有子弹的同时，随时不忘观察对方的动作。
她端起枪瞄准男子。
男子在瞄准下仪态自若。
“素质不错，若不是时间有限，我可能会想跟你交流交流枪法拳脚。”他指向堆满屋子的枪支弹药，“这些都是我当监察官时私自藏起来的，废了很大心血啊。“
男子拿起周围的一柄步枪，同样检查了子弹等情况，动作很是熟练。
“我曾是爆破部的学生，爆破部大部人的命运就是去当监察员，命好的才能继续往上爬。”
“监察官的工作很轻松，只要没有像我这样的人，就可以二十四小时清闲。”
枪口突然对准安洁，“我还真是很少见到被两个监察员监测的人。”
安洁的手指扣在扳机上。
“你怀疑我们是一样的人？”她听懂了男子说的话。
男子在赌一个机会。且凭老人的表现来看，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老人应该是接受到了安洁的暗示，又看到两名监察员，所以做出了很危险的赌注。
男子那一拳头是要看安洁有没有本事。一拳就能击倒的人，即使有相同的目标，也不能获得全部信任。
“很聪明。”男子对此很满意。
“老魁树下有我当监察官的肩章，和一些对你有利的信息。”他顿了顿，“还有我们的家庭住址及信息。”
敲门声再次响起，有几下的力道已经超越正常的力气了。
男子神色凝重，“如果我们赌对了，请告诉我们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去了一个美丽的世界。”
安洁心头涌上强烈不好的预感，面对遗言似的话语，她下意识阻止。
“等等，先不……”急字还未说出口，子弹从耳边擦过，砰地一声射穿门。
弹孔处流出鲜血，安洁也闻到了血腥味。她迅速远离门口，更多的子弹射穿两方。
血腥味更浓烈的同时，男子身上中弹严重，瞬间失去了性命。
死一般的寂静。枪战来的突然，走的也很突然。
老人紧贴着侧面的墙壁，她神色庄重看着安洁：
“现在一切行动听你指挥，请放心，养老院的人都是咱们的壁垒。”
如果没有上次错误启动‘第一驱动力’的经验，安洁现在会觉得男子和老人，是智商低下的激进派。
但安洁现在很明白他们的目的。在区域，做出点什么‘无序’的事情，才能通往阴谋的深处。
正如她上次见到‘神的代言人’，参与了‘平行计划’，并通过‘平行计划’缓解了副作用的危害。
即使方向是对的，他们的计划还是充满着不理智。
安洁扔掉手中的枪：
“转移枪支，叫一个目击者去上报区域，看到什么说什么，不要隐瞒。”
第二十七章 人生如戏
大愧树往健身器材的区域，遛弯闲逛的人很多。视野刚好作为枪击事件的目击者。
老人吩咐一人上报区域，同时呼喊另一批人同她转移枪支。在这之前，简单的讲述了枪击事件的原委。
安洁跟着转移枪支的人，肩头扛着各类热武器，进入养老院大楼。
他们将枪支分散，藏于各家的隐秘之处。
安洁仔细观察她和老人进到的屋子，屋内的生活物资有限，床底和衣柜变成隐藏枪支的首选。
“赵奶奶，你们在监察部内部还有内应吧？”安洁刚才听见，养老院的人称呼老人为赵庶。
“有，级别算是很高了，现在当任监察官。“赵庶回应，诧异地看了一眼安洁。
她是怎么知道监察部还有内应的？
安洁一副‘早预料到’的表情。
“要不是监察部里有自己的人，枪支藏在这里肯定不行。”安洁暗自嘀咕。
谁也不能保证，暴露一位‘前监察官’，就没有第二个人私藏枪支。正常人肯定会想大肆搜查养老院，杜绝后患，床底和衣柜肯定最先搜索，且是最容易搜索的地方。
而有了内应在监察部就不一样了，多多少少能为养老院打掩护，给养老院多赚些机会。
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赵庶瞬间明白了对方如何知晓内应的事。她的确是因为有内应，才敢放枪支藏在各家内。
赵庶不禁感叹安洁思维精敏。
转眼间，藏好枪支的人过来与赵庶会合。
“所有人都回到事发之后的位置，该干什么干什么。”说着，赵庶越过人群。
剩下的人没有犹豫，全部作鸟兽散。
安洁跟着下楼，往楼外大愧树的方向走去。赵庶正坐在大愧树下，时不时伸手抹忍不住流出来的泪水，模样很倔强。
赵庶表现出来的状态，应该和那名私藏枪支的‘前监察官’关系不错。
安洁向前走几步，屈膝蹲下去。她注意到距健身器材更远处，人群阵阵骚动。
抬头望向赵庶。
“刘奶奶，您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不要太过伤心了。”安洁诚恳地劝说，“爷爷他人已经死了。”
赵庶内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眼圈愈发红润。
说了实话，看起来情商不太高的安洁，见宽慰的话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立刻慌了神。
“奶奶，不然我还是扶您回屋休息吧。”安洁作势起身，伸出手要搀扶赵庶。
起身的瞬间，她‘才’看到站在旁边，不知站了多久的监察员们。
他们穿着统一的军绿服装，肩章上的图案为两条短线交错。只有其中的一位，肩章图案是富有设计感的三角形配交叉短线。
“他们说你们是当事人？”肩章特殊的监察员严肃发问。看起来像是他们中间级别最高的人，年龄不过二十出头。
“是。”安洁双手颤抖的回应。
问话的年轻人目光扫过赵庶，似乎觉得赵庶的状态暂时无法接受审问。年轻人转而对安洁点点头。
“我们有些话要问你，请如实回答，”年轻人严肃而不缺礼貌。
安洁双手紧张地攥在一起，表情忐忑地点点头，“好。“
年轻人接过身后监察员递过来的纸笔：
“专门负责收集现场证据的小组抵达之前，我们需要充分了解当时的事发经过。”
“请详细讲述一遍。”
安洁认真的回忆当时的场景。
“当时是，刘奶奶要去卫生间，然后、然后进门就被那个人拿枪指在身后。”安洁想起这些惊恐万分。
她正在想如何讲述接下来的事情，就听身旁传来悲惋的叹息声。
赵庶嗓音嘶哑地开口：
“唉，那里曾是一位怀古老人的住所，里面配有旱厕。自家以及各个楼层早就配备了马桶，没人去那上厕所。谁也想不到周尚居然在里面藏枪械！”
赵庶朝着地面狠‘啐’一口，“亏我和他关系那么好，他拿着枪，威胁我和小洁，不让我们将此事上报给‘区域’，不然就杀了我们。”
“还好小洁会一点武功，将他制服了。他不肯放开枪，争斗中，枪走火了，杀死了门外的一位探索员。他自知事情败露，便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幸亏屋外的探索员朝里面射击，周尚才临时改变目的，枪口转向门口，最后被门外探索员的子弹击毙。”想到这，她的眼圈再次红润。
年轻人认真的记录，期间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安洁暗暗酝酿情绪，她已经准备好面对接下来的提问。
比如赵庶为什么突然想去旱厕解手，而不回到养老院楼层蹲马桶。
然而年轻人只是记录下来，没有提问。他将记录好的信息交给身后的探索员。
“暂时就这样，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他客气伸出右手。
安洁毫不掩饰放松地伸出手与其相握。她看见对方嘴唇微微蠕动。
通晓唇语的安洁马上有了解读：
‘你是自由的’。
两人同时松开松弛有度的手。
年轻人含笑转身，穿过健身器材区域。在身影快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又重新折返回来。
应该是遇见调查线索的小队了。安洁猜测。
年轻人队伍人数明显增多，这次，他们直接朝向事发现场走去。
“你是自由的。”安洁将唇语复述给赵庶。
赵庶点点头：
“这是我们组织的口号，我们是为了自由而战。”
“即使外面的世界充满瘟疫和恶心的黄虫，我们宁愿在那里浑身发臭，自由地选择自己的道路。”
安洁觉得养老院的老人同安全区的老人不同，他们在安逸和奔波之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奔波。
她听赵庶继续说：“刚才和你说话的叫韩央，我们的内应，是一名监察官。来‘区域’好像快到两年了吧。”
“韩央这孩子很懂礼貌，打架也不差事，长得还俊俏。”赵庶悲中见喜，“我看你们俩倒挺般配。”
“……”安洁望着事发现场处韩央模糊的身影，“赵奶奶，韩央是来自一陆音符吗？”
“没错，他好像说过，自己是一陆音符的探索人。”赵庶面带不解。这种毫无逻辑支撑的事情，安洁是怎么猜出来的？
安洁目光逐渐幽深。她感觉自己旧年的伤疤再次被掀开。
“‘一陆音符’二级探索队00号分队队长韩央。”她淡漠地嘀咕，“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