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十六年噩梦 大虚王朝,朝天都,初秋。 皇宫,一间寝宫。 呼~呼~呼呼呼~~ 不详黑暗之中,溺水般的喘息声急促响着,惊破四周的死寂。 “啊!!!” 少年猛然惊醒,如熟虾般弹起,弓背坐起在床榻上,全身湿透,黑发紧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又是这个噩梦...十六年了。” 少年喃喃着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黑暗,逐渐平息下来。 他叫夏炎,原本是大虚王朝的十四皇子。 只是随着两年前一母所生的兄长夏盛登基,他的身份也成了十四王爷。 王爷本该有自己府邸,去往封地,但是他却是个特例。 因为,他需要照顾。 他生来就无法感到双腿的存在,平日外出都是靠着轮椅。 这样的人本该是活不过夺嫡之战的,但是他的亲兄长夏盛却是披荆斩棘,在那场波云诡谲的厮杀里获得了胜利,又举行了震惊大虚的“鲜血盛宴”。 盛宴之中,一切有威胁的皇子全部都死去了。 唯独,他这位天子的亲弟弟留了下来。 天子夏盛年少轻狂、风流倜傥、好侠尚义,根本无心夺嫡之战,他之所以改变,很大程度上是察觉到“夺嫡之战势不可免,若是退了,就会亲人皆死,而他就只剩下一个弟弟了”。 他不想夏炎死,所以就“让过去的自己死了”,然后杀死了所有的挡路人,让夏炎住在了皇宫之中,成了这个特例。 哗啦~~~ 苍白的手拉开漆黑的帘子。 灼热的天光,顿时从外倾泻而入,落照在少年略显冰冷与病态的瘦弱躯体上。 而窗外飘来太监宫女们的窃窃私语声,声音带着掩不住的惊惶。 “听说宫外好像爆发了瘟疫。” “我也听说了,这瘟疫很诡异,感染者不会死,只是好像灵魂被吃掉了一样,只剩下空空的躯壳。” “死者非富即贵,而皇上也刚好病了,你们说皇上会不会...” “皇上如果出了事,十四王爷怕是只能任人摆布了,他双腿不能动,又一点力量都没有,那些大势力可是会把他当做一个傀儡。” “我听说其实皇上也是傀儡,要么怎么那么听皇后的话?还不是因为皇后是太虚仙宫的人?” “想死吗?都快别说了,要砍头的,走走走。” 声音飘来,又飘走,随风而散,随尘落定,寝宫里又恢复了死寂。 “瘟疫?生病?” “大势力?傀儡?” “其实皇上也是?” 夏炎皱了皱眉,可是他双腿残废,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门扉处又传来刺耳的开门声响。 一道倩影从敞开的大门间走入,天光在她背后,显她整个人如是从太阳的光明里走来。 殿门缓缓关闭,随着一声闷响,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 夏炎看到来人,收回思绪,低下头道了声:“见过皇后,其实皇后不必总是亲自前来,只需让宫女送餐就可以了。” 走入的女子,气质高贵,年龄约莫二十出头。 她听到夏炎的话却不理睬,只是从饭盒里取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补汤,柔声道:“前些日子,我向太虚仙宗的仙人请了几瓶筋骨断续丹,今后都磨成粉末,添加在汤里给你喝。” 皇后边说着,边捧着补汤,也不避嫌直接坐在了软塌上,轻轻舀起一勺汤,又吹了吹热气,这才送到他面前。 她相貌可谓倾城,姿仪可说妩媚,皓腕凝雪,肌肤似奶脂般白皙,气质有着大世家出身的高高在上,亦有着曾经太虚仙宗弟子的缥缈出尘,只是不知为何,她随了天子这么久,却未有身孕。 夏炎不敢直接看她,只是道:“皇后,我自己来。” 皇后有些幽怨道:“你是不是不亲近我了?” 夏炎一愣,忙解释道:“嫂子六年前就入了府中,正因为有着嫂子与太虚仙宫的帮助,兄长才能顺利夺嫡,更何况这六年的时间里,都是嫂子在照顾我,我早就把嫂子当成家人,怎么会不亲近?只不过...” “只不过,你觉得我这个嫂子多了个皇后的身份,就不好亲近了,对吧?” 皇后幽幽叹了口气。 夏炎低着头,避免视线和她直接接触道:“不是,无论嫂嫂是什么身份,都对我有恩情,我夏炎岂会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皇后又靠近了几分,呵气如兰,轻声道:“那你就是觉得我是皇后,你是王爷,我来照顾你,万一惹了闲言碎语那就不好了。你想要自己一尘不染,不惹非议,所以宁愿不见我,对吧?” 夏炎只觉一股甜甜的白梅香从皇后身上传来,很好闻,但他却不动声色地撑着手,往后挪了挪,以拉开距离,远离这魅惑的花香。 皇后见他这样,只是笑笑,也不继续挤兑他,把碗放在了他手中,道:“自己来吧。” 夏炎接过汤碗,这才开始慢慢地喝汤。 皇后的名字就如她的出生一般,缥缈出尘,她是白家人,名雨陌,一个纯粹诗意化的名字。 她小时候就被太虚仙宗看中,收入宗门成为弟子,只不过在十五岁时却是因为一次“意外邂逅”,而和当时的四皇子夏盛相遇,之后便是坠入爱河,然后在太虚仙宗的默许之下,下了山门,搬入了皇子府。 当时,正值夏盛“觉醒”、参与夺嫡之战的时候,所以夏盛常常在外,并不归来。 而才十岁的十四皇子夏炎,依然只是个体弱多病、坐在轮椅上的男孩。 于是,白雨陌自然而然地开始对他进行照顾,这一照顾便是六年。 所以,在夏炎眼中,无论夏盛,还是白雨陌,都是不可或缺的亲人。 只是有时候,他会觉得白雨陌的亲近,有些“过线”了。 但这种“过线”,他却没有点破,因为这虽然有些不符礼仪,但却依然在家人的范围之内,他若是说出来必然会伤了感情,何况这六年来,都是白雨陌一直在照顾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又能说什么呢? 只是刚刚门外偶然传来的那句话,却刺耳无比... ————我听说其实皇上也是傀儡,要么怎么那么听皇后的话?还不是因为皇后是太虚仙宫的人? 没多久,饭吃好了。 皇后熟练地收拾了餐盒,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回了床榻上。 夏炎侧头看着窗外,金色天光正如火焰一般焚烧在他苍白的身体上。 忽然,皇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夏炎知道她笑什么,但却不搭话,只是忽然道:“嫂子,你该走了。” 皇后没接着话,忽然轻声而快速道:“夏盛年初得了一场重病,疑似夺嫡之战时落下的问题,他一直藏着掖着,但最近私下里常常对我说‘新朝事务多,天子多短命’...... 另外,他年少时风流倜傥,在外留了不少野种,初夏的时候,他已经找到当初三个,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并且悄悄带回来藏了起来。 或许,很快就有人要叫你皇叔了。 有机会,你该去见见他。 我想他会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夏炎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之前不知哪位宫女说的话... ————皇上如果出了事,十四王爷怕是只能任人摆布了,他双腿不能动,又一点力量都没有,那些大势力可是会把他当做一个傀儡。 傀儡? 任人摆布? 双腿不能动? 一点力量都没有? 他隐约感到了一些风雨欲来的征兆,双拳握紧,猛然侧身,而此时皇后已经起身,拎着餐盒远去。 黑暗随她起身,而翻滚出浓淡不一的墨泽,待到门扉开启,又显一线光明。 刺耳的关门声里,光明消失了。 夏炎掠回视线,只不过在经过墙壁悬挂的铜镜时,却猛然急促地停了下来。 镜子里显出的不是他苍白的脸庞,而是一道极致恐怖的身影。 那是十六年噩梦里,他自己的模样。 那是栖息于大地最深处的神秘巨魇——白阎罗。 2.你神秘化了一本风水术 “一定是幻觉吧?” 夏炎双目盯着镜子,铜镜里不可名状的白影也似在盯着他。 夏炎扭头,那白影也扭头。 墙壁上除了铜镜,还有一张似烧焦的黑弓,那是原本就存在的挂饰,此时依然安静地悬挂着,似乎在提示着这位年轻的王爷,一切都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他。 忽然,异响传来。 啪嗒... 啪嗒... 窗外的阳光忽然如被什么诡物吸食一般,在飞快地黯淡。 一两个呼吸的功夫,天地就漆黑下来,透出神秘、死寂与不详。 皇宫于这黑暗世界只如一粒河畔细沙,渺小无比。 但这遮天蔽日的黑暗里,唯有一道明明是黑色、却给人以纯白之感的巨影高耸入云,长眠于此,不知存在了多少悠久岁月。 强烈的窒息感骤然迸显,黑暗如无数诡手迫不及待地掐向他的脖子。 夏炎急忙闭眼,垂头,冰冷的右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额头。 过了许久,窒息感消失了... 他睁开眼,镜子里的恐怖白影不见了,阳光也从未变黑,花香被秋风带着从窗隙里飘入,沁人心脾,远处还飘来侍卫太监宫女们小声说话的声音。 “已经能够导致幻觉了吗?”夏炎自嘲地笑笑,喃喃道,“古人说不知蝶梦庄周,抑或庄周梦蝶。那么,不知是我梦到了白阎罗,还是白阎罗梦到了我呢...” 他往后靠着,抓起枕边一本讲谈风水术的书。 他并不喜欢风水,只是觉得自己的噩梦可能与风水布局有关,就聊胜于无地翻看一下。 与往常不同的是,当他左手触碰到那本小册子时,一股奇异的冲动涌上心头。 那是一种要让这小册子里的一切“变得神秘化、且归属于自己的冲动”。 夏炎愣了愣,但随着冲动,左手握紧了这本风水术。 一本书册而已,神秘化又怎样?归属自己又怎样? 念头刚落, 那书册就忽然开始收缩,好像那书册本身所处的空间开始了褶皱,直到凝聚成了一个灰白色的小珠子,违背常理地静静悬浮在了他面前的空气里。 夏炎闭上眼,手掌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再睁眼,那小球还在。 他侧头看向铜镜。 这一次,铜镜里显出了一个皮肤苍白的少年,但却没有显出那灰白色的小珠子。 “这是什么?又是新的幻觉吗?” 灰白色的小珠子静静悬浮在面前。 夏炎停顿了片刻,就伸出左手手指点在了珠子上。 那珠子如水遇海绵,直接融入了他躯体, 伴随而来的是一股瞬间被消化了的信息,这信息飞快呈现在他脑海中: ————你已经掌控了“圆满”层次的【小控灵术】。 ————你可以通过【小控灵术】,吸引并控制百米范围内的恶灵、妖鬼。 ————这本【小控灵术】,不是给人类修行的。 夏炎继续抬着冰冷的右手,用手掌拍打着额头,意图唤醒自己。 “还是幻觉吗?!” 然而,这一次,信息没有消失,这些神秘、复杂的信息依然存在于他脑海里。 而这些信息颇为繁复、很是真实,远远不是靠着幻想能够想出来的。 “再试试。” 夏炎感到了些异常,但他目光依然平静,右手再抓向另一本书册,这是一本由民间艺人编纂、讲谈折纸的书籍。 书册上还压了一些最近刚折的纸人纸鹤之类的,算是他在床榻之上的消遣之书。 那“让一切变得神秘化、且归属于自己的冲动”又出现了。 夏炎顺着这股冲动,右手抓起这本书册。 什么变化都没有出现。 那冲动又在告知着他,要用左手。 于是,夏炎伸出左手,轻轻拂过书册。 嗖!! 一股诡异的力量让这本书瞬间坍塌,凝缩为一点,再度化作了一个灰白色的小珠子,一动不动地漂浮在他眼前。 夏炎眉头动了动,他抬起双手,仔细比较起来。 两只手都显出苍白之色,不同的是左手的给人一种纯白玉石般的感觉,这和他如今的双腿是类似的色泽。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记得这两只手根本就是一样的...难道说,我快要无法感到左手的存在了吗?” 夏炎握了握左手,但没有感到什么异常。 于是,他伸出右手指点向了那灰白色的小珠子。 珠子依然直接融入了他的手指。 “看来只有左手能变出这种小珠子,但吸收却是躯体任何部位都可以。” 紧接着,新的信息呈现在他脑海之中。 ————你已经掌控了“圆满”层次的【黑暗纸人术】。 ————你可以通过【黑暗纸人术】折出能够寄居恶灵的纸人。 ————这本【黑暗纸人术】,不是给人类修行的。 夏炎感知着这些忽然冒出来的信息,好像自己已经对这些信息里的手法异常熟练一般。 而这时,他又感到脑海里继续传来冲动,依然是“让一切归属于自己世界的冲动”。 而此时他的左手正按在床榻上。 他迅速地抬起左手,那冲动就消失了。 他再把左手随意搭在棉被上,冲动又出现了。 但当他无视这冲动时,棉被就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不是幻觉吗?还是幻觉程度过重带来的?” “可如果,这【小控灵术】和【黑暗纸人术】都是真的,那么有所得必有所失,我失去了什么?” “冒然动用未知的神秘力量,只会带来灾祸。” 夏炎并没有狂喜,而是平静地闭上双目,感知着躯体的变化。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他再侧头,看向挂在焦木黑弓旁的铜镜。 镜子里,不知何时,他已经多出了两小撮白发,每一撮约莫数根,森然惨白,让他联想起噩梦的黑暗里,那道诡影的纯白色泽。 很显然,如果他不加节制的使用,带来的只会是一头白发。 而一头白发又意味着什么? 谁也不知道。 这毕竟是一个仙侠王朝的世界,而皇后白雨陌又是太虚仙宗的弟子,所以夏炎自然也知道不少仙侠世界的奇异故事。 此时,他也未曾惊慌,只是发挥想象力、冷静地猜测着。 “这是白阎罗要夺舍我吗?” “或者是想以我为载体,降临这个世界?” “白阎罗究竟是什么?” “我为什么只要入睡,就会变成白阎罗?可却无法控制,只能如一个旁观者?” 夏炎停下无法得到任何证实的思索,在供他折纸玩耍的纸张里挑选了张红纸,遵循着【黑暗纸人术】的信息,飞快折出了一个红色的纸人,又取笔为纸人画上了双眼和其他五官。 一瞬间,这红色的小纸人散发出邪异的气息。 夏炎把纸人放入怀中,对着门外喊了声:“小麻球,推我去湖边走走。” 门外,传来贴身宫女的声音,“来了,王爷。” 3.你控制了一个红恶灵 大虚皇宫, 天星湖, 西畔小路。 萧索秋风,将一片片垂死的枯叶从树上扯落,如泛黄纸钱,漫天飞舞。 宫女小麻球推着轮椅,在风里缓缓行着。 轮毂碾过着枯叶,发出刺耳的脆裂声。 小麻球瑟缩地敛紧双肩,压着畏惧,轻声道:“王爷,这条路有些阴森,风刮在人脸上,都怪渗人的。” 夏炎知道她怕什么,这条道因为地理原因,是皇宫死人最多的道,无论许多年前的叛军,还是刺客,再或者宫廷内乱都会不可避免地与这条道扯上关系。 而死人的尸体,都会就近抛到湖里,若不是这水为活水,怕是早就有积而不化的腐烂味儿了。 小麻球见他不为所动,又想到王爷脾气看似冷淡,实则温和,便是继续轻声嘀咕:“王爷,最近这宫里宫外都不太平呢,宫外面在闹失魂瘟疫,宫里面也有人失踪了,找了好多天了,根本没找到。” 夏炎神色一动,道:“小麻球,和我详细说说吧。” “奴婢...” 夏炎温和道:“不算你嚼舌根。” “是...” 小麻球早就想找人倾诉了,这种瘆得慌的事就得多和别人说,说得多了,好似恐惧感就会分摊开来了。 她理了理思绪道:“最近...宫里头有不少太监宫女都失踪了,只是我知道的就有五六个了,还有一个我睡在我隔壁小屋的宫女,也失踪了。 皇后说这些宫女和太监都是耐不住深宫寂寞,所以悄悄跑了。 但我知道不是。 我熟悉的那个小宫女,她前几天还在和我炫耀,说是快要升到一等宫女了,正开心着呢。 她这么想成为一等宫女,怎么可能跑?” “而且,王爷您人好,我和您说,我还有个侍卫朋友,他悄悄和我说,说是侍卫长来查过通门记录,但是...那些失踪的宫女太监都没有登记。 要知道,如果想要偷偷跑出皇宫,借着采买的机会出宫是最好的,没有人会傻到从宫里直接逃跑。 他们都只会先寻宫外接应,然后再抓着外出的时机逃跑,而这肯定会留下记录。 但是什么记录都没有。 王爷,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小麻球越说越怕,整个儿都贴在了轮椅背上,颤声道:“这意味着这些失踪的人都没有出宫,但宫里又找不到他们,这只有一个可能...他们都死啦,而且都被...” 她目光直往天星湖撇,时不时还会撇一撇不远处的一口井,那井本是浣衣宫女打水的地方,但因为一些原因而废弃了,在这富贵繁华的皇宫之中,荒凉的有些刺眼。 小麻球不敢再说,嘀咕道:“何况,如今也不是多乱的世道,至少朝天都挺好,皇上雄才大略,王爷也待人很好,哪儿会有太监宫女会想着逃跑?” 夏炎自嘲地笑笑,自己真是个不管事的人,果然也有许多事自己都不知道,都是大哥和嫂子撑下来了。 大哥管宫外,嫂子管后宫,都不容易。 两人什么烦恼都不和自己说,显然是希望自己能把这乱世过成盛世的模样。 但现在,似乎有些事情开始发生变化了。 无论是午间嫂子说的那些话,还是如今这宫里宫外的动荡,都好似是一些灾祸的征兆。 夏炎眯眼看着远方,黑发随冷风而动,往后逆舞,而不知是不是幻觉,他那十多根白发总是时不时地掠过小宫女的手腕手背,如同诡异的尖刃要割裂那脆弱的人类皮肤,只不过却总在即将扎入时被风带动着飞开了。 “去那小亭子,我要看看风景。” 夏炎忽然指了指远处,那是一个由长约百米的栈桥通达的湖心观景亭。 小麻球硬着头皮、忍着恐惧,推着轮椅来到了亭子里。 夏炎道:“你到外面等我。” 小麻球一愣,刚要说什么,耳边却又传来夏炎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那王爷小心。”小麻球忧心忡忡地说了一句,就告退了。 湖心,四角亭,只剩夏炎一人。 他缓缓取出红色的纸人,抓在右手巴掌心。 此处风大,所以他又用拇指压着。 然后深吸一口气,在吐气的时候,口中发出一些如同颤音的不规则声响,怪异、复杂、极快,就算有人在旁边细细倾听、再去模仿,也无法吐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这根本就不是人类嗓音能发出来的声音。 如果不是夏炎获得了“圆满”层次的【小控灵术】,他也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此时,这位十四王爷遵循【小控灵术】的方式,完成了简短的步骤。 做完之后,他就开始耐心的等待。 究竟这【小控灵术】和【黑暗纸人术】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想,马上就有分晓了。 如果是真的,那这又意味着什么? 噩梦不止是梦么? 过了没几分钟,他就感到压着红纸人的拇指有了些反抗感。 他顺手缓缓抬起了拇指。 那本该被湖心横风吹走的纸人却是纹丝不动,有些阴冷的沉重感。 逐渐,那红纸人动了动,站了起来,仰面对夏炎露出诡异的微笑。 可是这笑容还没结束,夏炎耳中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嘶鸣。 紧接着,那红纸人如是喝醉了酒一般,身形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好似这天地里有不少的力量正在狠狠撞击着红纸人。 夏炎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他隐约感到好似有诸多的恶灵竟在争夺着进入红纸人的资格。 所以,每当一个恶灵进入红纸人后,它就会被强大的恶灵给撞飞出去,而强大的恶灵又被更强的撞飞出去... 如此这般,红色纸人如在他五指之间跳着舞,时而左摇右晃,时而转成陀螺... 夏炎左手用力掐了掐自己大腿,剧痛传来,他再猛地睁眼,看到的景象依然未曾变化。 他已经明白了,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幻觉。 而过了很久,红色纸人才终于停止了动作,这意味着恶灵们的争夺已经尘埃落定了,而现在藏在这红色纸人里的恶灵是最强的一个。 一阵阴风掠过,红纸人抬头,唇角开始露出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撕裂,直到整个头都笑掉了... 红纸人不慌不忙,抓起自己的头重新又粘了上去,开始继续微笑。 夏炎即便能控制它,却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不再细看,把这邪性的红纸人压扁了,丢入怀里,对远处招了招手。 小麻球急忙顺着栈桥跑来,这阴森的鬼地方,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然而,两人才走出天星湖,就看到一个老太监眯眼站在寒风里,那老太监微微弓腰、垂袖立着,见到夏炎才道了声:“十四王爷,皇上要见你。” 4.三个人的心思 黄昏时分,连绵的秋雨狠狠砸击在油纸窗上,却又化作水花飞溅向四方。 御书房里的龙袍男子,听到开门声,就抬起了头。 他双目沉稳,气魄宏大,严肃的神色里透着君临天下的威严。 只是这威严在看到入门的少年时,却融化了,露出了笑容。 “你来了。” 少年推着轮椅入了书房,笑道:“夏炎参见皇上。” 那龙袍男子一愣,然后哈哈笑道:“什么参见皇上?你我兄弟,叫了那么多年大哥,别改口了。” 夏炎推着轮椅到了书桌对面,然后道:“这哪行,君王治理天下,需得法度严明,君臣有别,不可僭越,如此才不会堕了威严。” 龙袍男子也不和他争执,只是笑了笑,然后忽地拍了拍手,他身后的屏风后顿时跑出了三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相貌气质都和皇帝和夏炎有或多或少的相似,只不过如今站在夏炎面前,却显得有些畏缩、手足无措的模样。 夏炎看着这三个孩子,心底忽然想起皇后的话。 ————他年少时风流倜傥,在外留了不少野种,初夏的时候,他已经找到当初三个,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并且悄悄带回来藏了起来。或许,很快就有人要叫你皇叔了。 皇帝忽地沉声道:“叫皇叔!” 三个孩子急忙用稚嫩的声音齐声道:“皇叔。” 皇帝从左到右,指着每一个孩子介绍道:“小炎,这个调皮捣蛋的叫夏治,像我;这个外冷内热、看起来不怎么说话的叫夏尘,像你;这个看起来懂事,其实肚子里却藏了很多古灵精怪的叫夏雪,不知道像谁,哈哈...” 夏炎温和地笑着,看着这两个侄子一个侄女,心底多了几分血脉联通的奇异感觉。 那三个孩子似乎也有了些感觉,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皇帝忽道:“都先回去,我和你们皇叔有话要说。” 三个孩子顿时跑了,摆着皇家礼仪,却又不地道,显出些古怪的拘谨和不伦不类。 夏炎看着三个孩子走出门,忽然道:“大哥都有三个孩子了...” 皇帝知道这弟弟心思单纯,也不多说,只是道:“小炎,兄长要你帮个忙。” “什么?” 皇帝笑道:“我得了点病,需得远行去往仙山,只有利用仙山上的灵气,才能镇住这病,所以...” 他声音沉了沉,“大哥要你继任天子之位,别担心,我会的事,白雨陌都会,她会帮你。” 夏炎脑子嗡了一下。 然而,皇帝依然是笑着道:“怎么了?都这么大了,离不开大哥么?何况,有白雨陌在,我也放心你...那个女人不会害你的。” 他起身,走到夏炎身边,双手搭在少年双肩上,温声道:“没什么大事,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成了皇帝也不需要多费心,平平安安,游山玩水过一世就好。 另外,我和白雨陌虽是联姻,但其实哥哥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也没有碰过她,让她做你的皇后吧,这样哥哥才放心。” 啪。 夏炎的手猛然抓在皇帝手背上,“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感到皇帝的手很冷。 沉默的空气,显出难言的压抑。 皇帝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还是瞒不过你,其实是大哥在夺嫡之战时被下了毒,这毒最近才爆发,本来都没救了,若非太虚仙宫帮忙,大哥早就死了。大哥不是怕你担心么,所以才没多说...” 夏炎忽然道:“是太虚仙宫要把我们当做傀儡吗?” 皇帝断然道:“决然不是!” 夏炎看着他果断的样子,心底又生出了疑惑。 兄弟俩再说了会话,天色渐暗,他推着轮椅告辞。 门外的宫女早撑着雨伞在静静等待,见他出来,就一手撑伞,一手推着轮椅,往外而去。 萧索的雨点落在伞面上,又弹开,啪嗒啪嗒的嘈杂声音充斥脑海,亦充斥着整个天地。 皇帝看着那远去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 而御书房内室的门忽然打开,内里走出一道倩影... 那倩影身裹凤袍,拖拽金纱,相貌倾城,姿仪妩媚,正是白雨陌。 皇帝也不转身,只是道:“剩下的就都拜托你了。” “我以为你会和他多说一些事。” “夏炎他虽然十六岁了,但却未曾经历过世事险恶,也没有任何力量,他唯有什么都不知道,才可以过得平安开心。 白雨陌,你我虽然没有半点感情,但我相信你对他不同,所以...我死之后,请帮我继续骗着他,告诉他这个世界很和平,一切都会没事的。 永远不要把他卷入到这些是非中来,哪怕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也比无力地去抗争然后战死要好。” 两人沉默了下来。 皇后道了声:“这些不用你说,我自会处理。” 她仰起头,看了看窗外,感受着窗隙挤入的冷风道:“天气愈发寒冷,宫内宫外皆有妖鬼作祟,过几天我就把他接到中宫来,你没意见吧?” 皇帝微笑道:“随意...” 说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有趣,唯有对于他,你我才能达成共识。” 皇后轻哼了声,抓起雨伞,走出书房。 -- -- PS1 :新书求推荐票,求收藏~~ PS2 :新书期每天两更,更新时间是中午12点。 5.陪你喝一壶酒 秋雨里,夏炎闭着眼,而在他走后御书房里发生的一幕却已经全部落入了他眼中。 红纸人早就不在他怀中,而是静悄悄地缩在书房的阴影里,充当他的眼睛注视着房里所发生的事。 随着皇后的走出,那纸人儿又从门缝里挤了出去,悄悄尾随白雨陌。 夏炎回到宫时,皇后却去御膳房取了晚餐。 夏炎知道,皇后要来找自己了... 可是,他已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他只觉自己认知的一切都粉碎了,安宁的世界被黑暗的现实彻底撕裂,噩梦与现实缓缓地重叠在了一起。 假的...所有的和平,安宁,都是假的! 大哥快死了。 大哥快死了!! 大哥,快死了啊!!! 他脑子嗡嗡一片,这几个字在他脑海之中反复的回荡着,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地搅动着他的心。 心如刀割。 记忆翻涌。 这位兄长曾经陪着自己度过的岁月,一幕一幕狠狠拍打在他脑海之中。 那是午后安宁的阳光里,少年拉着男孩,对面而坐在一个纵横十九道的石棋盘前,手把手教着他如何落子。 那是春天最明媚的风里,少年背着男孩,在姹紫嫣红的花园里飞快跑着,一边跑一边笑:“小炎,老天不是没给你腿,而是要让大哥当你的坐骑啊,哈哈哈,大哥跑的快不快?” 那是入秋时候,少年把外面送来的信彻底撕碎,冷声道:“什么狗屁诗会?他们不请小炎,我也不去了。” 那是深冬时节,少年为他披上毛毯,捡拾着柴火丢入壁炉,炉火赤熊熊地升腾着,让屋内温暖如春,窗外尽管下着大雪,但他不会受到半点风寒。 可是... 那个记忆里的少年快死了。 他就要死了! 死是什么? 死是永远见不到了。 夏炎低下头,忽然抽出一沓血色的红纸,开始疯狂地折纸人。 一个... 两个... 三个... ... 直到第十个的时候,流落在外的红纸人视线里忽然传来了动静。 皇后拎着餐盒,正在匆匆往这边行走,但在拐过一个回廊时,却是步出一道人影,那是个男子,相貌俊俏,气质飘渺,眉宇之间有几分漠然于一切的味道。 那男子并不是皇宫的人,而是穿着太虚仙宫的宗门白衣,白衣之后有着五条飞蛟的绣纹,这是太虚仙宫宗门外务行走的标记。 皇后见到那男子,面色愕然了下,然后道:“赵师叔,你怎么亲自来了?” 那被称为赵师叔的男子淡淡道:“看到我是不是很慌张?” “雨陌没有。” “哼!你办事不力还不慌么?” “我...” 赵师叔冷冷道:“夏盛登基之后,一直在图谋从我太虚仙宫的掌控里挣脱出去,而他的行为确实差点成功,若不是如此,我们也不会发现你办事不力到这个程度。你不会不知道他做的那些小动作吧?” 皇后露出疑惑之色,“师叔,我确实不知。” “还狡辩?!” 赵师叔冷笑一声,然后摇摇头道,“罢了,此事你不需和我说。 我来这里只是通知你一件事。 明天宗门会派一名新的精英弟子来接替你的位置,那位弟子会和大虚王朝十四王爷联姻,而你需要与她进行交接,帮助她顺利掌控局势。然后再夏盛正是传位给那瘸子之后,让她成为皇后。 之后,你就回太虚仙宫受罚吧。” 皇后面色苍白,红唇嚅动了两下,却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没用的。 事已至此,尘埃落定,无论谁都无法再改变了。 赵师叔道:“今后,你不需要再去见那瘸子了,没必要了。回去吧。” 皇后拎着饭盒,忽地挤出笑容道,“赵师叔,今天我若不去见他,怕是会引起他的怀疑,不如去和他把事情说清楚了,这样才好顺利交接。” 赵师叔想了想问,“你怎么和他说?” 皇后道:“我便说我会陪着天子一起去看病,这段时间需要为拜访仙门进行筹备,所以不会再去找他了,相信他不会怀疑...他是个很纯粹的少年,心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会相信我的。” 赵师叔沉吟了一会儿,漠然道:“最后一次了。” 皇后忙道:“是。” 说罢,她咬着唇,拎着餐盒,匆匆往前走去。 无边的秋雨从虚空垂流而下,撞击着琉璃瓦,发出嘈杂的刺耳声。 天地,皆喧嚣。 黑暗的深宫里,苍白瘦弱的少年双手紧紧攥起,他只是被护的很好,只是见少了蝇营狗苟,但却不傻,此时他已经猜到了真相。 如果不是红纸人的存在,他永远不会看到这两幕,自然也永远会被蒙在鼓里,天真的认为自己最亲的两个人只是去仙山了... 自己做着皇帝的时候,两人也会过得很好。 可事实并非如此,这两人,一个即将死去,一个将受重罚。 他亦将成为傀儡。 一切即将改变,他所珍视的即将毁灭,可即便要毁灭了,那两人还是在用不同的方式隐瞒着他,保护着他。 吱嘎~~~ 门扉开了。 皇后从夜幕的秋雨里走来,凤袍拽地,幽幽走入,与夏炎目光对上时,则是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现在的她可是要装作并不知道“天子和夏炎说的话”,也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能引起任何怀疑,否则...以夏炎这外冷内热的性子,一旦知道了什么,保不准会做出什么冲动事。 白雨陌太了解他了。 譬如,他现在就因为天子的那一番话而神思不属了,是不是天子和他说“自己会做他的皇后”,他被吓到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了? 皇后取出饭菜,又从内里抓了两壶早就准备好的美酒,一同放在桌上,然后坐在他对面。 这两瓶酒本来是帮夏炎消愁的,毕竟这样的少年心底有了愁,醉一醉就消了。 然而此时,皇后却打消了这个主意。 她笑道:“我陪你喝,一人一壶。” 夏炎什么都没说,抓取酒壶,直接凑到了唇边,仰头全部喝尽。 皇后看的呆住了,讷讷道:“进度太快了吧?” 她急忙伸手去抓属于自己的酒壶,但却被一只手死死抓住了。 她身子如是触电般颤了颤,而那只手已经夺过了酒壶,凑到了唇边。 仰头一场大醉。 不为消愁。 只为焚起五脏六腑,燃烧血液筋骨,存三分亡命之气,为不可为之事,杀不敢杀之人。 说到底,他还只是个瘫痪了十六年,噩梦了十六年,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6.你控制了一百个恶灵 “夏炎,你不必多想,其实你的皇帝哥哥是骗你的...我和他感情好着呢。 他只是不放心你,非要我留下来,帮助你而已。” “我知道。” “但我想过了,既然皇帝需要拜访仙山,然后长居仙山才能治病,那么我就需要陪他一起去了。 因为入仙门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来筹备。 之后的日子,我会很忙,忙到没办法再来找你了,你要习惯。” “我知道。” “但是太虚仙宫还是很好的,他们会派一个新的弟子下来协助你。 你一定要好好和她相处,不要耍脾气,因为她会成为你的...妻子。” “我知道。” “既然都知道了,就别这样了,北地入秋,凉气很大,你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 白雨陌不停地说着。 然而,无论她说什么,夏炎都只会回三个字“我知道”。 终于,白雨陌不说了,她该说的已经说尽了。 不该说的,就永远藏在心底吧。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岂能顺心? 她托着腮,在连枝烛火的光芒里,认真地看着面前少年的脸庞,似要记下他每一分模样,每一个神情。 之后再见,就只能在记忆里了。 她默默地收拾好餐盘,只觉人生恍然一场大梦,天下终无不散之筵席。 她如往常一般没有半点异常地走出了寝宫的门扉,顺着回廊走到秋雨里,然后在这天地间的喧哗里,全身湿透,继而再也无法按捺心底的痛苦,嚎啕大哭起来。 ... ... “十一...” “十二...” “十三...” ... “九十八...” “九十九...” “一百...” “一百零一...” ... 夏炎只觉自己苍白瘦弱的躯体几乎要焚烧了起来。 他运用【黑暗纸人术】不停地折着能够寄居恶灵的红纸人,再为它们一一画上瞳孔。 为纸人画瞳孔,本是禁忌之事,但他却没有半点犹豫。 终于,他感到纸人已经到了极限,就停下了。 【小控灵术】的极限是控制一百零八个普通恶灵。 他能控制这些普通恶灵进行观察,制造一些小幻象,充当刀枪不入、拥有怪力的士兵,杀死普通人,但却无法杀死那些大多踏过了炼气境、已达至人境的修士。 然而,【小控灵术】达到圆满之后,却有一种特殊用法,那就是短暂地吸收恶灵从而让自己获得强大的力量。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夏炎已经没有太多选择。 他把一百零七个红纸人放入怀中,对门外喊了声“小麻球”。 门外待命的小宫女推开宫门,看到书桌后苍白的少年,心底想到王爷体弱多病,便急忙转身要把门扉关紧。 但夏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推我去湖边走走。” “啊??”小宫女瞪大眼,她忽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王爷,外面下着大雨,天气也很冷,而且最近宫里还常有人失踪,您就别出去了吧。” 夏炎没有强求,而是应了声:“好,你下去吧。” 小宫女忙道:“多谢王爷...” 说着,她缓缓退下,又关上了宫门。 夏炎坐在黑暗里,一双苍白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刚刚饮下的酒量不够,只如一个火星投落入了他腹中,把那压藏的恐惧、懦弱、天真、愤怒统统都点燃了。 这火静谧地燃烧着,让他拥有了远超平常的行动力。 夏盛不可以死! 白雨陌不可以受罚! 他不可以成为傀儡! 那么,就要有力量! 但是,太虚仙宫那般的庞然大物,早就渗透入了整个大虚王朝,甚至连夏盛都已经一败涂地了,还有谁能与他们斗? 恐惧和决意,来回拉锯着,终于又统统投入了那火焰之中,在他苍白的双颊上焚出两团彷如地狱火焰的潮红。 夜... 深了... 秋雨,稍停。 不知何时,轮椅推动了起来,出了寝宫大门,再出了庭院拱门,行走在已无一人的深宫小道上。 少年闭着眼,双手垂放在膝盖上,而膝盖之下就再无半点知觉了。 冷风里,推车的是一道红衣的鬼影,那是红纸人里的恶灵。 而一路上看到他的侍卫都已经被这恶灵制造的幻象而欺骗了,以至于什么都无法看到,即便恶鬼推车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也只会感到一阵阴冷的风。 苍白的少年,红衣的恶鬼,冰冷的轮椅,午夜的皇宫构成了一副异常玄幻的场景。 轮毂碾过了满地落叶,行过了百米栈桥,来到了天星湖湖心的观景亭。 少年深吸一口夜风,吐出的却是怪异、复杂、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颤音,那声音如从幽冥而来。 随着声音的弥漫,他单薄的衣衫忽然动了,一道一道诡异的隆起起伏不定。 少年伸手入怀,捧出一大把红色纸人。 哗啦~~~~ 纸人漫天撒去,却不落地,悬于半空,快速且诡异地左摇右摆。 就如抛入了鲨鱼群的血肉,在这阴气十足的鬼祟之地,被一个又一个无形的力量剧烈冲撞着、争夺着、厮杀着。 直到,一个个阴森的红纸人安静地落定在轮椅一侧,然后被那苍白的手随手一招,就跳到了少年怀里,双眼直勾勾盯着黑暗,唇角露出诡异的微笑。 ... ... 此时,在一处灵雾缭绕的仙家阁楼里,却是春意盎然。 修仙之旅,乃是漫漫长路。 而宗门一向鼓励“道侣制”、“师徒制”,这不仅可以降低修仙的风险,还能够提高宗门的稳定性。 所以,“有道侣”、“有师父”、“有弟子”都可以获得宗门额外给与的诸如丹药、法器、秘境之类的长期福利。 被浪翻红,巫山行雨。 那疾风骤雨终于结束,化作了雨后天晴般的喘息。 床榻上,这一对道侣正在耳鬓厮磨,轻轻说着话。 “师妹,宗门竟然让你去嫁给那个瘸子,那瘸子不过是个废物...不如我去杀了他,一了百了。反正现在整个大虚王朝的各大势力都有我们太虚仙宫的人,有没有夏家根本不重要了!” “师哥,我才不会嫁给那瘸子呢...嘻嘻嘻。” “你不是明早就要去皇宫了吗?” “那我不能用幻术吗?让他以为和我行了房事,而等到我怀孕了,生下了孩子,就直接杀了他!!” “那孩子...” “当然是师哥你的。” “这...” “宗门知道。” “宗门竟然这么安排,太好了,太好了。”男子大喜。 而,女子嘤咛一声。 黑暗里,这秋寒的深夜,再度如春。 7.要来的终归要来 秋日之寒,寒不在骨,在心。 万物死去的季节,心神岂会不动? 皇后一夜没睡,终于看到云霄上一道飞辇缓缓降到了庭院里。 飞辇上的女子面色犹然含春,眸中藏着沾染雨露的满足,只是在看到白雨陌的时候,却又变得冷漠起来。 女子踏步走入皇后宫殿,随手抛出“宗门密信”,然后道:“太虚仙宗弟子叶珑,承宗门命令,来这里接管大虚王朝,还请师姐配合。” 白雨陌是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在尘世最复杂的地方打滚了六年的女人,她很清楚地看明白了面前女子眸子里的神色转变,看清楚了她周身的明**人,她几乎直觉地感到:这女人刚行完房事。 她心底一瞬间愤怒了起来。 她甚至没看那密信,而是冷冷道:“师妹怎么看夏炎?” 叶珑愣了下,然后忍不住失笑道:“你说那个没有半点力量的瘸子?不过是个牌坊而已,用完了就可以扔掉,有什么怎么看的?” 白雨陌直接把信扔了回去,淡淡道:“你回去吧,你不适合来这里,如果出了乱子,影响了仙宗的大计,你可担当得起?” “仙宗的大计?师姐倒是会扯虎皮啊。 我看师姐是动了心,对这瘸子有了感情吧?哈哈哈哈...” 叶珑尖笑着,缓缓走过,“我叫你一声师姐是给面子,但你别不识抬举。 你是犯了大错的人,回去之后要变成杂役的,你若成了杂役,你命运就不由自己了。 不如现在好好侍奉我,等我掌控了局势,我让你做我的婢女,不至于受别人的欺辱,可好?” 杂役? 白雨陌不是没想过这惩罚,但由叶珑直接说出来,却是心底一寒。 杂役是仙家宗门里地位最低的存在,简单来说,就是“探索未知秘境的炮灰”,是“进行玄阵法器研究的实验品”,是“测试新炼丹药功能的药人”,甚至是“宗门弟子花费灵金灵银购买的享乐品”... 某种程度上,杂役就是奴隶,不同的是,杂役是仙人的奴隶,是有着一丁点儿机缘的奴隶。 她若是成了杂役,因为身份的特殊,很可能被人直接换取了过去,成为用之即弃的炉鼎,再然后二手转卖,经几手之后则可能沦落人间,因为这曾经的“大虚皇后”身份,而变成拍卖市场里的特殊货物,受尽屈辱。 即便是白家也不可能罩住她,白家只是个凡人世家而已。 白雨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叶珑唇边挂着优雅的笑,已经冷冷地走过了她的身侧,直接坐在了中央的坐塌上,俯瞰着那倾城妩媚的人儿,笑道:“师姐不妨猜一猜,自己成了杂役之后,又值多少钱? 千两灵银可以买到一枚三品丹药,但师姐毕竟曾经身份高贵,师妹觉得你卖到万两灵银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那些有钱的修士可是多了去了,保不准想尝个鲜。 对了,师姐有没有听过修仙界里,一种名为弥天黑册的东西,师姐如果运气足够好,也许还能被选为弥天黑册的商品呢,哈哈哈。” 她的话如是一把一把利刃,狠狠插在白雨陌心上。 叶珑微笑着坦然道:“对了,你刚刚看出了不少东西。 我是有道侣,昨晚是行了巫山云雨之事,但这又如何?” 白雨陌面色煞白,这一句反问直接把她推下了深渊。 大家都是聪明人,只此一句,她已经明白了宗门的打算。 宗门竟是准备偷天换日,让宗门子弟的后代直接成为大虚王朝的天子,而夏炎根本连联姻对象都谈不上,他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傀儡而已。 等到孩子的出生的那一天,夏炎一定会死。 为什么派叶珑? 她思绪急动着,猛然想起太虚仙宗的大长老似乎就姓叶。 思绪一瞬全通,绝望随之涌出。 而如今的大虚王朝已经被太虚仙宫渗透到了极点,各部的要员不少都是太虚仙宫的人。 天罗地网,无路可走。 这大势就是要你死,就是要你永劫不复。 叶珑看到白雨陌的模样,很满意,于是笑道:“那瘸子在哪儿,我去看看他...毕竟我还要和他处两年。” 白雨陌心如死灰,把大虚王朝的皇后令放在桌上,然后道:“他在东边的宁和宫。” 叶珑点点头,抓起令牌直接往外走去。 走到半路,身后忽然传来哀求的声音。 “叶仙子...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我求您饶他性命。 夏炎不过是个普通人,对宗门没有任何威胁。” 叶珑冷笑了声道:“看我心情。” 说罢,她已经走出了门。 白雨陌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万念俱灰。 夏盛一败涂地, 而她,亦已万劫不复。 ... ... “男儿何不饮烈酒? 燃五脏,焚六腑,烧热血,灼筋骨。 上不见那云里仙神,下不见那尘中蝼蚁。 天地颠倒,万事皆允。” 哐当!! 夏炎的手只是一抖,就扫开了桌上排着的酒壶。 酒壶侧倒,瓷盖跌落,冷冽的烈酒泼洒一桌。 他昨晚归来后,没有入睡,而是喝了一夜酒。 秋寒,需要酒水暖身。 胆怯天真,需要酒水焚尽。 他皮肤苍白,身形瘦弱,黑发糅杂几根惨白的银色披散而下,双颊带着地狱烈火般的潮红。 但他的双瞳却很有精神,手也很有力很沉稳。 他抓起一壶美酒,凑到唇边大口大口的畅饮起来,猛然他手一停,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刚刚皇后宫中发生的一幕已经通过红纸人传入了他眼底,甚至...那名为叶珑的女人走到了何处,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口中轻轻呢喃着:“叶仙子...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我求您饶他性命。夏炎不过是个普通人,对宗门没有任何威胁。” 念完这一句,他忽地轻轻低笑起来。 笑声糅杂着咳嗽声,越发剧烈。 而此时,门扉直接被推开了。 叶珑走入宁和宫的大门,入鼻的是浓烈的酒味儿,入眼的是坐在黑暗里的一个少年。 少年苍白,双颊潮红,一双眸子正静静看着她。 叶珑脸上露出嫌弃与不屑之色,她这次来是要驯服这个少年,让他明白一点事理,如果不明白,那就断了他的手让他明白。 于是,她转身,举了举皇后令,对着门外的宫女侍卫道:“都下去。” 宫女侍卫不敢多说,小麻球虽然眼中担心,却也无可奈何,纷纷退下。 偌大的宁和宫,顿时安静下来。 8.杀了 “看来又有误报,堂堂大虚王朝十四王爷,原来不仅是个瘸子,还是个酒鬼?” 叶珑抬袖、掩鼻、皱眉,随手一舞,气流拂动,门扉直接关闭了起来。 她傲然往前走着,眼神漠然,连一点儿虚与委蛇都不愿做,眼前这少年就是砧板上的肉,任她摆布。 她今天来,只是教他些规矩,让他可别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天子了。 夏炎从未杀过人,也不知眼前女人什么境界。 他听说过,每一境界各有九重,九重之后则可以踏入下一层次,江湖之中只要达到“血精境”,就可以成为纵横一方的豪侠,而达到“炼气境”,则可以成为江湖门派的掌教。 “炼气境”之上则是“至人之境”。 这境界则是技艺和力量的完美融合,手背放置水杯,亦可拉硬弓,千步之内连珠而射,箭箭中靶,而杯中水却是一点都不晃动。 至人九重之后,则是传说之中的“垂鱼之境”。 所谓垂鱼,说的是古有强者十年闭关一朝顿悟,顿悟之后,以大钩巨索为钓杆,以五十头阉牛为鱼饵,面向东海,坐而垂钓,一年之后,竟是钓出一条极大的怪鱼。 当时正值饥荒,那条怪鱼让整整一片区域的百姓撑过了饥荒。 所以,才有了“垂鱼境”这个说法。 夏炎的境界是未达血精境的不入品。 而此时,他要面对的女人却是炼气境之上的存在。 放在平时,他是根本不敢动手的,但现在他却喝了很多酒。 酒醉之后,世界模糊,天地颠倒,他只剩下一个信念: 夏盛不可以死,白雨陌不可以回宗,他也不可以成为傀儡! 今天,他有两张底牌:第一张是怀里的一百个红纸人,第二张是左手让物体神秘化的特殊能力。 至于超负荷使用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对我有很大敌意?” 叶珑忽然愣了愣,但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坐在了书桌对面,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我难道不美么? 你这样的凡夫俗子,能看到我的美貌,任由我摆布,还不知足么? 难道说,你蠢到连这一点都没有悟透?” 夏炎脑子嗡嗡的,只觉天地皆静,血液翻涌,所有的酒与血都如压抑的静谧之火,在静静焚烧,似乎就等一个契机,就会化作地狱烈火冲天而起。 他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而八个在外的红纸人,则是围绕着宁和宫,使得任何意外靠近之人因为幻觉而改变方向,以确保这宫里不会有人打扰。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他感到心脏忽然跳的很快。 叶珑看着他,忽然察觉到面前的少年似乎有些呆呆傻傻的,她也懒得再费口舌, 起身,抬手,双指并起,直接向夏炎的眉心点来, 她虽然不会高阶的搜魂术、傀儡术之类,但是运用力量给一个凡人威慑、让他乖乖当一条狗还是能做到的。 反正现在和夏盛时期不同,大虚王朝的许多朝廷势力都已被仙宗掌控,这个瘸子不过是个名义上掩人耳目的傀儡而已。 明眼人都会知道,但不会点破,那她还客气什么? 嘭嘭嘭,嘭嘭,嘭... 嘭... 狂跳的心脏,骤然静止了下来。 这一刻,彷如开天辟地之前的混沌,天地不动,万籁俱寂。 夏炎只觉自己进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状态之中, 冷静到极致、疯狂到极致, 他双目猛然有了神采,然后看向叶珑身后,眸子里露出无比诧异之色。 叶珑愕然了下,直觉就是身后有人。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四周门窗明明关着,什么人会在她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进来? 这人来此,又有什么目的? 她下意识地猛然回头。 但是,身后什么都没有。 叶珑一双眸子里露出无比警惕之色。 可在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一刹那, 夏炎怀中那一百个藏着恶灵的邪异红纸人,忽然化作道道红光,飞速钻入少年口中。 少年躯体猛然膨胀,肌肤呈现出诡异的惨白之色。 【小控灵术】达到圆满,可以短暂吸收恶灵,而让自身获得强大力量。 他为求稳妥,竟然瞬间吸收了一百个恶灵。 赌的就是这一瞬的生死。 百鬼入体。 夏炎只觉躯体里冲入了一股不属于自己、但却可以被临时调动的力量,这力量诡异、强大、危险。 他调动着这力量,猛然灌入右臂之中。 哧~~~ 长袖碎裂,木桌不堪威压,拦腰而断。 叶珑急忙回头,她眼中映入的是一张长达近乎两米的惨白色巨手。 掌心的纹理,还在游动。 这大手来的极快,她双瞳猛然紧缩,寒气直冲脑门,迅速判断出无法脱身,所以急忙调动周身力量, 如有实质的气流翻涌向手掌, 纵横劲气之间,手掌已然抬起,格挡向那惨白巨手, 她哪怕受伤,也要借着这大手之力,往后飞出,然后快速退出这可怕的宁和宫。 她视线的余光看到对面那恐怖的少年,只见他神色漠然、黑发狂舞、如妖似魔,哪里还有半分怯懦的样子? 叶珑心底惊骇。 这大虚王朝被视为废物的十四王爷...究竟是? 刹那,两股力量已经狠狠碰撞在了一起。 如是杀生之鼓的擂动里,夏炎右手一抓一拍,带动着面前的女子身形覆压, 伴随着一连串骨骼碎裂的脆响,摧枯拉朽地直接夯砸而下! 转瞬之间,巨大的五指携带恶灵的力量,将面前的仙宗弟子死死压到了地面。 轰!! 如是压轴般的擂鼓雷鸣,轰然而起。 惨白五指之间渗出了血液,就如拍爆的蚊子。 但夏炎却不放心,生怕没死透,他右手继续往下压碾着。 嘭嘭嘭!! 巨力之下,如有地龙四散,深宫石板蛛网般寸寸崩裂,往周边推散了十多米才消停下来。 夏炎抬起手,那叶珑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长吐一口气,吐出百道红光,红光相继落回了红纸人之中,诡异地站立在地面上。 而夏炎,看着那具已经破烂不堪的尸体,喃喃道:“动手了...真的动手了...” 他神色猛然凌厉起来。 “既然动手了,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拍了拍手,顿时四只红纸人跑到了轮椅的四个轮子上,微微一抬,轮椅就悬空而起。 四鬼抬车,百鬼巡行。 孤零零的轮椅,在普通人不可见的恶灵幻境里,向着皇家的藏书阁,飞掠而去。 9.你神秘化了一本功法 大虚皇宫藏书阁的庭院里,一个相貌俊美的太监正在摇椅上悠哉悠哉地晃着,似是在享受这美好的一天。 无论外面乱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理睬。 他扯着嗓子喊了声:“小福子。” 一旁在扫地的小太监急忙跑了过来,恭敬道:“唐公公,您请吩咐。” 被称为唐公公的俊美太监幽幽道:“你看着点儿藏书阁,我要出去一趟。” 小福子忙道:“公公,我会看好这里的...只是您已经很久没离开这里了,是不是外面出什么大事了?” 别人只觉得这位唐公公是普通太监,但小福子却明白唐公公是真正的高人,高到凡人不敢想象的那种高,而这样的高人要挪一挪身,自然有不得不挪身的理由。 活在宫里的人,都对信息特别敏感,否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不能提早地规避危险,就可能不小心被卷入什么事件当中,死的不明不白。 唐公公看着这小太监,尖尖的笑了起来,然后道:“看在你乖巧懂事,侍奉了我这么久的份儿上,我给你兜个底。” “您...请说。”小福子眼中露出渴求。 唐公公笑道:“记住,这皇宫里头的天不是天子,而是天仙。 你可以不敬天子,但不可不敬仙人。 犯了事儿,仙人若要保你,天子也无可奈何。 今早,太虚仙宗来了一位仙子,咱家需得亲自去拜访才是。 咱家不在的时候,谁都不可以进阁,知道了吗?” “明白,明白”,小福子连连点头,把这句话牢记于心。 唐公公外出了。 小福子继续清扫着地面。 忽然,一阵阴风掠过,满地的枯叶骤然翻滚了下。 小福子也这风吹得眯了迷眼,待到回过神来,耳中却传来了藏书阁门扉打开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回过头,看到一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正要推门而入。 十四王爷? 宫里坐轮椅的只有十四王爷。 小福子在心底迅速权衡了下,一个瘸子和隐藏于皇宫的高人唐公公比起来,差太远了。 他便是冷哼了声,维持着基本的礼仪,皮笑肉不笑道:“王爷,你要看书,还是等唐公公回来再说吧,他老人家外出时关照了,他不在的时候,谁都不可以进......” 话音还没落定,他面前的十四王爷直接失踪了,只有门扉敞开着。 小福子张大嘴,左看右看,眼前却还是空荡荡的, 他联想到最近些日子宫里常有太监宫女失踪,似乎在闹鬼,只觉心底恶寒,吓得一个哆嗦,然后上前把门急忙关好了。 ... 藏书阁里,四只红纸人抬着轮椅,在连排书柜之间的空道上走着。 “我不出来还不知道,皇家的威严已经低落到这种程度了吗? 连一个没什么品次的小太监,都敢拦我? 在他眼里,我的身份,或许还没有那唐公公高。 难怪那仙宗女人会对我这么的肆无忌惮,因为王朝上下他们已经渗入的很透彻了吧?” 夏炎推着轮椅,在这空旷的道上走着,长时间运用恶灵的力量让他很不舒服,而一夜未睡加上酗酒的宿醉,更是让他头疼欲裂。 可头疼欲裂又如何? 他双颊潮红,依然睁着眼,瞳孔里焚烧着静谧的火焰。 他双手转着轮椅,往前缓缓移着,目光在书册上飞快掠过。 在这安静的黑暗里,他脑海里又响起之前那刺耳无比的话: ————你说那个没有半点力量的瘸子?不过是个牌坊而已,用完了就可以扔掉,有什么怎么看的? “我需要快些找到这藏书阁的精妙功法。” “不是这里,也不是这里...” “那么,在二楼么?” 夏炎侧头看向光线暗淡的楼梯。 四个红纸人抬起轮椅,八只血红的纸脚没有半点声息地在梯道上跳着、蹦着。 二楼, 书少了许多,且不再是大量的堆放在成排的书架上, 而是,一本本存放在刻着书名的玉石匣子里。 玉石匣子整齐分散地盛放在墙边书架上。 很显然,这些书远比一楼珍贵,动用玉石匣子存放,可以延长这些书册的寿命,使得它们不至于轻易毁于潮湿,或是其他意外损坏。 夏炎撤回纸人,推着轮椅来到墙边书架,视线飞快扫视着。 忽然,他停了停,落在第四层架子上。 四层书架距离他有半个身子的高度,但两个红纸人轻灵地跳跃上去,搬着他看中的玉石匣子,送到了他怀里。 “万象堪舆秘术?” “这是高层次的风水术吧...” “既然我用普通的风水术得到了【小控灵术】,那么我用这本书又会得到什么呢?” 事实证明,【小控灵术】很有用,可以帮助一个凡人,直接灭杀应该是至人境的强者。 那么,提升一下,是很值得的。 于是,他打开匣子,翻动《万象堪舆秘术》。 书页泛黄,内容高深。 他把左手放在了这本古书上。 “让一切变得神秘化、且归属于自己的冲动”再度涌现。 夏炎没有控制,而是任由这股力量从左手传达了古书。 嗖!! 书册以不可思议地方式飞速塌陷,凝聚,化作了一个悬浮半空的小珠子。 这小珠子是灰蓝色的,预示着比之前灰白色的珠子高了一个层次。 同时,夏炎的数十根头发瞬间变成了惨白,透出某种神秘与不详,而这是他付出的代价。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触碰《万象堪舆秘术》得到的却不是【大控灵术】,而是【小附魇术】。 他脑海里呈现出自明的信息: ————你已经掌控了“圆满”层次的【小附魇术】。 ————你可以通过【小附魇术】,辨认出“魇”,并且在遇到“魇”时,让ta跟随着你。 ————这本【小附魇术】,不是给人类修行的。 有些微不同。 在提到“魇”的时候,他脑海之中竟然对于这个东西,没有半点概念。 甚至自明信息的那个“ta”是用一种含糊不清的语气表达出来的。 夏炎冷静而迅速地分析着: “这意味着不可提及么?” “除此之外,小控灵术是吸引并控制,但这里却是辨认和跟随...这意味着不可控么?” “魇到底是什么?” 夏炎放回空匣子,继续寻找。 片刻后。 他触碰了一本《落日箭法》,这本箭法神秘化,得到了灰蓝色的小珠子【九子鬼母连珠射法】。 他触碰了一本《吸星大法》,这本魔功神秘化,得到了灰蓝色的小珠子【饿鬼道】。 而还不待他细细研习,阁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小太监讨好而恭敬的声音:“唐公公,您回来了。” 然而,那俊美太监却没有回应。 唐公公站在庭院,身形猛然顿住,冷笑了声:“有阴气!” 旋即,他大袖一甩,气流如潮拍打。 藏书阁大门轰的一声就被气浪拍开。 这位隐于皇宫的公公,身形如疾风向着藏书阁里飞掠而去。 尖锐的笑声,笼罩此方: “找死!!” 10.再杀 来人了。 夏炎搬动轮椅,双手轻拍,百余个红纸人纷纷跳回了他怀中,收敛气息,静静蛰伏。 他神色淡然地看着梯口冲上来的灰衣俊美太监。 这太监只是站在那边,就给人一种凶猛野兽的感觉,身体里蕴藏着强大的爆发力,给人以极度危险的感觉。 甚至刚刚那仙宗的女人都比他差了点。 这是达到垂鱼境了么? 我皇宫还有这等隐藏高手? 唐公公见到二楼的人,愣了下,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十四王爷居然在这儿。 他刚刚可是没寻到叶珑,就是听说叶珑去了宁和宫。 但,叶珑去了宁和宫,宁和宫的王爷却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藏书阁二楼? 而他偏偏还察觉到了阴气。 两人都是愣了愣。 唐公公疑惑道:“叶仙子没有和王爷在一起?” “你很关心她吗?” “咱家只是好奇,叶仙子去找王爷,为何王爷没有陪着叶仙子,却偏偏突然出现在咱家的藏书阁?” “你是皇家的人,还是仙宗的人?” “哈哈哈...” 俊美太监发出尖笑,“王爷到底还小,终究是什么都不明白,咱家和你说不清楚,但既然王爷来了,还请解释下,你这一身的阴气是怎么回事?” 夏炎锲而不舍地问:“你是皇家的人,还是仙宗的人?” 俊美太监神色冷了下来,他周身有无形劲气萦绕,隐约之间仿佛有沉闷的声响从他躯体里传来,那是雄浑的血气拍打着肌肤的声音,他心脏缓沉有力地跳动,好似深海巨兽一般。 无形的威压,散发而出。 唐公公往前踏出一步,冷笑道:“夏盛都不敢和我这么说话,王爷...天真归天真,但做错了事,该受的罚还是得受......” 话音还没全部落下,他就看到了这位天真的十四王爷眼中的诧异、惊恐之色。 十四王爷看的方向是他身后。 而与此同时,一股毫不掩饰的阴气从楼梯传来,似乎有无形的恶灵忽然显身。 唐公公反应何其之快,他思绪如电,这一瞬间已经理清了前因后果。 有阴气的只有两种存在, 第一是恶灵,第二是鬼修。 他本来还在好奇,这个在足不出户、根本就没有任何力量的十四王爷怎么可能是鬼修,原来他是被恶灵缠上了,如此一来就都可以解释通了。 他来藏书阁会不会是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而来求救? 而那位叶仙子其实是没有去宁和宫? 不管怎么样,先灭了这恶灵再说。 这样的阴气虽然可怕,但还在自己的掌控范围里。 他身形一动,转身的同时,澎湃的气机宛如弓弦上的利箭,蓄势待发。 他目光里,看到一个血红色的邪异身影站在梯道上,对他露出诡异的微笑。 唐公公冷哼一声:“区区小鬼,也敢在我面放肆?!” 话出口的同时,他周身那紧绷的气机也骤然释放了出去。 嗖!! 空气里游过一道无形的至阳之力,呼啸破空,直接向着那邪异身影落去。 而就在这时候, 轰然之声,伴随着刺骨阴寒骤然出现在唐公公身后! 这刹那,这位俊美的太监一个激灵,他终究是踏入了垂鱼境界的强者,气机未断之下猛然转身,一双手携裹着强大力量,快速往身后推了过去。 嘭!! 惨白的两米巨手,与这太监的双手碰在一起。 气浪阵阵,翻滚,周围书架受到波及,轰然坍塌。 而这时太监才看清楚面前的情景。 那十四王爷的手变成了一只近乎两米的惨白巨手,正与他的手碰撞在一起。 阴冷的气息和炽热的气机互相交融,发出积雪入汤的哧哧声响。 他还未曾来得及思索,那惨白巨手之上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吸力,而自己身上的力量竟然随着那股吸力飞快脱离自身。 “吸星大法?” “不对,这不是吸星大法...” “这吸的不是我体内的气,而是我的...生命元气,是我的寿元!!!” “这是什么力量?!!” 此时,他面前的十四王爷哪里还有什么天真的样子。 随着生命元气的流入,那王爷却没有表现出面色红润的模样,反倒是皮肤越发的苍白,甚至开始微微显出一种玉白的色泽。 唐公公只觉不妙,双手猛然运力,想要挣脱。 但是,那只手却死死吸着他,让他无法脱身。 兔子急了还咬人。 唐公公急了,这狂暴的力量是全然不顾地拍击而出。 轰轰轰!! 一重重气机轰砸在夏炎手掌上,让那惨白的皮肤凹陷不息、坑坑洼洼。 随着他猛烈无比的反抗,夏炎的唇角渗出了鲜血,还有邪异的红光, 但是他好似没有察觉疼痛一样, 狠狠咽回血液、吞下恶灵, 维持着压迫的姿势,如古老雕像般静屹不动,周身萦绕着一股强大的执念。 无论这位隐居藏书阁的太监如何反抗,也不会有半点逃脱的机会。 “你不是夏炎,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皇宫深殿,你敢在这儿杀人?” “你居然能控制恶灵!” “你...要什么,可以商量,我的作用比你想的要大。” “我可以用一个秘密来交换我的生命,一定物有所值,你应该听一听!” “停下,快停下啊!” 轰轰轰!! 又是一连串爆发的力量轰击在夏炎手掌上。 但这位“天真”的少年,始终不动不管不问,淌血了就吞下去,恶灵要飞出了,就吸回去。 无论唐公公说什么,他只是沉默地维持着这个姿势。 终于... 咔咔咔! 咔咔! 咔!!! 唐公公只觉力量还在,但身体开始虚弱无比,他的生命在飞快流逝。 他的力量虚弱了下来,躯体开始变得脆弱,骨骼再也无法承受这力量。 随着最后一声清脆的“咔”声,他双膝猛然一屈,跪倒在了这个少年面前,腿骨直接碎裂。 窗外的冷光将两人身影投落到墙壁上,夏炎的身影逐渐膨胀,宛如弓腰的厉鬼, 而唐公公的身形却缩成一小团,皮肤枯皱,白发苍苍,双眼仰望着面前不言不发的少年。 那少年沉默,无言,但出手之果断,超过了他的想象。 而出手之后,他更是一句话都不说,没有因为占到了优势,就开始松懈。 他只是维持着压迫的姿势,只要自己不死,他就会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一直到自己死。 任何话语,都动摇不了他的决意。 唐公公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幸免,眼中满是怨毒,回光返照般发出一声尖锐的诅咒: “人身鬼修,走火入魔,神智必乱!! 吞噬功法,仙修鬼修,皆不容你!! 夏炎,咱家在地狱里等着你!” 他说话的功夫就泄了气,夏炎猛然碾压而下。 嘭!! 随着最后一声脆响,唐公公整个儿被碾压在了地上。 扁了。 夏炎这才收回手,一口吐出百道红光,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自然听到了唐公公说的话,似乎以凡人之体进行鬼修会有极大隐患极大问题, 而除此之外,这【饿鬼道】的吞噬功法,更是一种所有人都不会容忍的禁法。 然而,很快,他自嘲地笑了笑。 在这条无法再回头、看不到光明、见不到前路、随时会死的道上,自己哪儿有资格去问力量有没有隐患?会不会为天下所不容? 11.你的头发神秘化了,失控了 千里霜天,白云两分,化作一条道路,任由青鸟所拉的飞辇从东而来,在空中掠行。 飞辇上,有三人。 为首之人,相貌英俊,气质飘渺,白衣绣五蛟,是为太虚仙宗外务行走的标记。 这是之前拦截过皇后的赵师叔。 另外两名驾驭飞辇的仙宗弟子则是四道飞蛟绣纹,这是仙宗的精英弟子。 “赵师叔,快到了。” “宗门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直接把那三个野种给杀了,省得来回跑,浪费时间!” “赵师叔,这不...也是宗门才给的命令嘛。” “那为何不让叶珑去杀?”赵师叔淡漠的眉宇之间又多了几分不耐,“我正在冲击垂鱼境,哪有时间外出多做事?让我去警告白雨陌,我已经做了...” “赵师叔,这可是大长老亲自吩咐的...” “最近皇宫里外在闹妖鬼,还是您亲自走一次比较稳妥。” 赵师叔听到“大长老”三个字,也不多说了。 他明白,这事情推不了,叶珑是要掌控皇宫的,手上沾不得血,只能其他人来,而他距离皇宫最近,自然是他来。 至于直接了当地杀了三个私生子,也是因为夏家已经彻底败亡了。 太虚仙宗经过近百年经营,对王朝的渗透已经很深了,王朝几乎一半要职都是仙宗的人,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而这一步,已经不需要再维护和夏家的关系了。 “那快点。” “师叔,快到了, 前面就是大虚皇宫了。 根据我们在皇宫的人说,夏盛的三个私生子藏在皇宫的冷宫里,平时隐蔽的很。” “那我们直接去冷宫,杀完就走。” 赵师叔取出一把飞剑,横盛膝上,一副赶场子的模样。 对赵师叔的态度,另外两名弟子也并不意外,如今皇宫,皇帝重病在床,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了,那十四王爷又是个瘸子,今后注定了是个傀儡。 而皇宫里的高手也有不少是亲近仙宗的,赵师叔去杀人,确实只要过个场子就可以了。 可以说,这是一次很轻松的任务了。 断了皇家的所有血缘,只留夏炎一脉,那么,就是尘埃落定了。 ...... 藏书阁里。 蹬蹬蹬... 小福子听到了屋里的巨声,虽是不明所以,但还是跑入了阁中,一双精明的眼珠子四处扫着。 阁里,光线暗淡,一楼书架的书震落了不少,横七竖八、或摊开或平放地堆在地上。 小福子停下脚步,探着脑袋,抬头往上,扯着尖嗓子小心翼翼地喊着:“唐公公?” “唐公公?您没事儿吧?” “需要我上来吗?” 然而,阁上没有回应。 小福子心底忐忑,刚刚他隐约听到了唐公公的嘶吼声,似乎是在和谁交手一样。 现在安静下来,应该是唐公公解决了来敌。 至于唐公公会败,小福子是想都没想过。 唐公公乃是皇宫的隐世高人,就算是皇帝都请不动他,以至于侍奉唐公公的小福子水涨船高,看别人都觉着低下卑贱了一等,可理可不理,关键是听公公的话就好。 此时,小福子没等到回应,想退出去,但转念一想,如果此时公公受了点伤需要帮忙,正是他逢迎拍马的好机会。 于是,他决定上楼看一看。 上楼的梯口,在十多排长书架的尽头中央,平时直接穿过书架间的甬道就可以到达,但此时地面堆书极多,如果不想踩到书就需要绕路。 小福子哪管什么书,直接踩着书就跑到了梯口,才要上楼梯,忽然只觉全身如遭雷击,一股尖锐到极致、撕裂灵魂的剧痛传来。 他双瞳猛然收缩,脸上露出剧痛和对于未知的恐惧之色,嘴巴张开,可是没有半点儿声音发出来。 小福子就站在梯口,整个人好像入了魔障一样,僵硬在了原地。 紧接着,他白净到让人有些恶心的脸庞上,忽然浮现出了数十个雀斑样的小点,那些小点里渗出了数十点红,红色化作血点,再成血滴,然后从脸庞上滑落,让小太监半张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很是恐怖。 他的身形如雕塑般立在原地,想要往前倒下,却似乎又被什么力量固定住了,以至于处于一种诡异的微微晃动的状态。 藏书阁二楼,夏炎神色平静地看着自己异变的白发。 自从刚刚用饿鬼道吞噬了唐公公的生命元气后,自己的身体就越发不对了,周身散发着阴气,而百余根白发就好像失控了一样,每一根都如初生的鬼蛇,在好奇地张望着世界。 楼下那小太监走到梯口时,他也听到了动静。 可是,他还没做什么,这些古怪的白发就骤然穿透地板,往下插去,然后那小太监的脚步声就彻底消失了。 夏炎感到这些白发在吸收着什么,似乎是自动用着【饿鬼道】,生命元气正从发尖传来。 小片刻... 咻咻咻~~ 暗淡的藏书阁里传来“吸面条”的声音。 百余根惨白的头发,扭曲着缩了回来,变成了原来长短。 嘭! 一具身体跌落的声音从下传来。 夏炎快速来到梯口,借着藏书阁东侧窗户斜落的阳光,他看到一个小太监凄惨无比地倒在地上。 那小太监仰面朝上,头发苍白,形容枯槁,好像被恶鬼吸光了寿元。 夏炎心底只看得一阵恶寒。 “有所得,必有所失。我在得到力量的时候,却在逐渐地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如果刚刚走来的是大哥,或是...皇后,我会不会也杀了他们?” 夏炎猛然抬手抓住一小撮白发,手指拈住发根,狠狠运力。 头发纹丝不动,甚至白发们感受到了他的运力,还好奇地竖成了呆毛,然后绕了个弯拱垂到他面前,好似在盯着他,在质问他“你没事,拔我干嘛?” 夏炎心底生出了一丝恐惧,喃喃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但随即,他作为一个普通少年的恐惧就被疯狂压了下去,他的声音多了几分戏谑的笑意:“不是刚刚好吗? 这样的你如果去面对太虚仙宗,至少不会被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 这些诡异的白发,会帮你铲除一切靠近的人。”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夏炎心底剧烈冲突着。 他沉默了下,快速探手入了怀中,抓出一盅烈酒,如同“疾病发了要吃药般”,拔开酒塞,把美酒凑到唇边,仰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烈酒入喉,浇灌着他苍白瘦弱的躯体。 喝完之后,恐惧消失了,戏谑亦平复了,心底混乱的情绪融为一体。 “先铲除宫内一切仙宗之人,再直接去太虚仙宗。” 他双手掬起一大捧红纸人,漫天撒去。 一个红纸人就是一个眼睛,他的眼睛。 而此时,他这一百个眼睛飞散而出,向着皇宫各处而去。 剩下的四个红纸人则是抬着他,快速返回宁和宫... 他要取些东西。 12.弯弓射箭,三杀 一路上,夏炎再次见证了自己白发的失控。 只要有人经过,白发就会拉长、飚射七八米距离, 虽然射不到人,却像是馋嘴的小孩看到了糖一样,直勾勾盯着人。 但夏炎很小心地与所有经过者维持着距离, 恶灵亦是制造着可以欺瞒普通人的幻境, 所以并没有引发什么混乱。 嗖~~ 轮椅落在了宁和宫,宫里还有四个红纸人守着四方,以免普通人误入发现叶珑的尸体。 夏炎推开门扉, 轮椅缓缓驶入。 此处显然没有人来过,叶珑的残破尸体还嵌在碎石之中。 夏炎目光才投过去,他的白发已经电射而出,扎根在血肉里,如饥似渴地吸食着残存的生命元气。 夏炎无视失控白发的所作所为,抬头看了看墙壁。 墙壁上,一把黑弓斜挂在铜镜边。 这把黑弓以一种如是烧焦的黑色硬木制作而成,不似凡物,而它一直挂在夏炎卧室的墙壁上,无论之前在皇子府,还是此时在皇宫。 夏炎看着它,眼前闪过一幕幕回忆。 金色阳光里,轮椅上的男孩兴奋地看着远处飒沓的骑兵, 铁蹄奔踏如雷,骑兵手挽大弓,在靶场上御马来回奔行。 而他们手中的大弓弯成满月,箭矢飞如流星,啪嗒啪嗒地声音从数十步外的靶子上传来,好似细密鼓点敲打在人心上,让人只觉热血沸腾。 一旁兵营巡视的天子看到男孩眼中闪光的模样,就大笑着让人取了他自己最喜爱的一把弓来,然后交到了夏炎手上,告诉他“儿子,这是你的了”。 那一天起,夏炎就开始很努力地练习箭法了,只不过在一次靶场练箭时,一支箭从他脖子侧掠过,差点杀死他。 天子震怒,派人搜查,只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只因为这一箭的背后有他诸多皇兄的影子。如果要查,牵连极大。 后来,他大哥夏盛就不让他去练箭了,所以那把黑弓也成了一个装饰品,一个提示着他“从前曾经有过梦想”的证据。 啪~~ 一声轻响唤回了他的思绪。 红纸人举着焦尾黑弓,跳跃回了夏炎怀中,另一个红纸人抱着一筒箭挂在了轮椅边。 夏炎抓过黑弓,轻轻抚着,弓身冰冷,质地沉重。 “还差一点。” 夏炎抬起左手,五指轻轻抚过这把黑弓... 一股“让万物归属于自己世界的冲动”升腾而起。 夏炎触碰了黑弓。 黑弓没有和书册一样坍塌成一个小球,而是镀染上了一层神秘的灰色色泽,即便抓着放在眼前,也有一种看不真切的朦胧感。 他顺从着这感觉,忽然一托黑弓, 黑弓就化作了一道黑光冲入了他眉心, 同时这黑弓的作用也在他心底自明地清晰起来。 夏炎并未惊慌,因为他感觉自己眉心处竟然成了存放这黑弓的地方。 而如果他要取出,只要随心一念就可以。 他听白雨陌说过,这世上有法器和法宝,而只有法宝才能存放入元神里。 自己这左手竟直接摸出了一个法宝? 但代价显然也不小。 他侧头看了眼铜镜,只觉自己黑发之间的惨白头发已经很明显了,数百根均匀地掺杂在黑发里。 他收回视线,不再看自己此时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而是喃喃道:“等到皇宫事了,就直接去太虚仙宗了。” 夏炎通过红纸人的眼睛,默默注视着皇宫的各个角落,他看到了依然在书房里批改奏折的大哥,看到了正在庭院里魂不舍守的皇后,看到了不同视角里的皇宫。 这一去,就是永别了,现在只是最后再看这深宫一眼罢了。 忽然,他眼皮一跳,因为一个小人的视线里显出一幕场景: 一名宫女倒在血泊里,还有一名宫女正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 她的对面是三个男子,其中一个是昨晚拦住白雨陌的赵师叔,另外两个则是穿着太虚仙宗弟子衣袍。 夏炎只觉一股愤怒焚烧起来。 想来就来,想杀就杀,这就是太虚仙宗吗? 而远处的话语正通过红纸人传入他耳中。 “还不说么?那三个野种在哪儿?” “快说吧,说了还可以留你一命。” “最讨厌你们这种不识时务的凡人。” 然而,那跪着瑟瑟发抖的宫女却有几分硬气,显然是受过天子恩泽,所以此时竟是宁死不说。 她只是垂着头,全身发抖,颤声道,“三位仙长,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在这宫殿打扫。” 而就在此时,另一边传来声音。 “赵师叔,我的显迹尘发现了许多脚印往墙壁方向去了...看来墙壁后应该是密室,那三个野种肯定藏在密室里。” “好!” 赵师叔神色漠然,手指微抬,飞剑铿然出鞘,化作一道寒芒,向着远处墙壁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在千余米之外的宁和宫屋顶,一个苍白的少年拉开了神秘的黑色大弓。 他自从吞噬了唐公公之后,肌肤就如骨玉般苍白,寒气散发,且带着一股怪异的蛮力,也不知是达到了什么境界,只是那大弓已被他轻松拉成了满月。 九根箭矢被那大手所扣,沉稳地指着前方,对准了他通过红纸人看到的赵师叔、以及两名太虚仙踪弟子。 轰!!! 飞剑射出,墙壁破碎,露出后面的密室。 秋日阳光穿透尘埃,照明了密室里瑟缩的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缩在黑暗里,此时初见光明,只觉耀目无比,抬手遮挡。 嘭!!! 几乎是同一时刻,夏炎的手松开了。 九道苍白的光华从那苍白的手里掠出,如九道白虹向“夏炎通过红纸人看到的赵师叔、以及两名太虚仙踪弟子”而去。 天地之间隐约传来诡异的孩童啼哭声。 此时... 赵师叔一剑穿破墙壁,御剑的气机才刚刚中断,五道白虹就出现在了他背后。 浓郁到极致的危险感如针芒刺来,赵师叔心中震骇, 电光火石之间,他竟然身形一掠,拉出一道残影,往旁硬生生挪了些距离。 但那五道白虹却是在半空绕了个弯,如影随形地追踪过去,直接从他头侧插落。 哚哚哚哚哚! 五箭,落地,从上而下,在这位赵师叔身上贯穿了五个血窟窿。 另外两名太虚仙宗的弟子更加不堪,他们甚至没有完成躲闪,就分别被两根箭矢钉死在了墙壁上。 夏尘、夏治、夏雪三个孩子茫然地抬头,震惊而迷惑地看着这奇异的一幕。 宫女蓦然仰面,眸子里亦满是惊诧。 而远处,众人视线不可见的琉璃顶上,轮椅上的少年依然平举着黑弓,在萧索秋风之中。 许多年前,那沙场点兵,银鞍白马,铁蹄如雷,弓弦惊声的一幕幕犹在他脑海里盘旋。 那时候,他还是个男孩,父母都还在,皇帝和皇妃都守护着他。 现在的他,依然有夏盛和白雨陌守护。 只不过...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们吧。” 夏炎握紧弓,百道邪异红光从远处掠来,有些直接飞入他怀里,有些跑入了宁和宫,取了美酒还有买酒钱,又飞向了那苍白瘦弱的少年。 随即,四鬼抬车,载着他往东而去。 东边,就是太虚仙宫所在,白雨陌说过很多次...往东走,一直走,不停地走,就可以到云清山。 太虚仙宫就在云清山上。 夏炎觉着有些疲惫,他从昨日到现在,一直没睡。 因为,他生怕入了噩梦会发生意外,比如被梦中的白阎罗夺舍,或是其他什么... 所以,他不睡。 所以,他只管饮酒,只管杀敌,只管往东。 没多久,轮椅已掠行在荒原上。 轮毂转动发出的轻声,宛似白马飒踏、铁蹄雷鸣。 13.皇帝谋划 夕阳瑰丽如花汁,倾泻在皇宫千宫万殿之上,颇为壮观。 白雨陌早已得到了“冷宫处传来的信息”,也看到了赵师叔以及另两名仙宗精英弟子被箭贯透胸口的死状。 她让宫内亲信封锁了冷宫、禁绝了一切信息,又让三个孩子去到了天子身边,这才开始飞快调查情况。 直到此时,她已经站在了宁和宫前。 注视着这熟悉的门扉, 白雨陌略作停顿,与这宫中主人之间的温馨回忆一闪而逝,她双手猛然推开了大门。 吱嘎~~~ 门后,渐明。 夕照落入门内,照清了门后的尸体,那尸体残破不堪,但隐约可以辨认出是叶珑。 白雨陌倒是没有沉不住气,只是本就冷艳的俏脸更是如笼寒烟,周身散发着冰山般的冷冽气息。 她目光快速地在屋内扫着, 完成观察后,反手关上了门, 又调来了一拨侍卫,封锁了宁和宫, 并且直接下了命令:妄入宁和宫者,不需汇报,杀无赦。 做完这些,她快速地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有些莫名的阴暗,摆放卷宗书册的架子投落一道道深沉的黑影,书房四角之处更是不见半点光... 以至于当你走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书桌后的皇帝。 那三个孩子已经不在了,显然已经被重新安顿好了。 皇帝很了解白雨陌,见到她俏脸生寒、周身散发着冷冽气势,便是温和地笑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白雨陌冷冷道:“夏炎不见了。” 皇帝一愣,笑容瞬间消失了,一股可怕的威严从他周身扩散而出。 “继续说。” “太虚仙宗派叶珑来接替我,而今早叶珑直接去宁和宫找夏炎,然后就一直未曾出宫。 午后,你那三个孩子忽然遭遇仙宗刺杀,但仙宗来人却失败了,据宫女说天空忽然飞来九支箭,杀死了那三人。 我得到消息后,立刻封锁了冷宫,但心底不安,就还是去了宁和宫。 然后,我发现叶珑死在宁和宫里,夏炎却不见了。 我仔细观察,发现了三件事。 第一,叶珑的死状很诡异,是被一股巨力碾压在地上,直接拍爆的,那力量应该已经达到垂鱼境了,可即便垂鱼境也不至于把整个人给压爆。 第二,屋内没有第二处血迹或是打斗痕迹。 第三,宁和宫墙上的黑弓不见了,你知道的,那黑弓是夏炎所珍视的宝贝,带了许多年了...” “朕刚刚也得到消息,说是藏书阁的两个守阁太监不见了, 而在二楼和一楼梯口,分别发现了两具老者尸体... 他们穿着唐公公和小福子的衣裳。” “那真是巧了,据我所知,唐公公可是非常亲近太虚仙宗的一位隐世高手。 所以,死的人都是太虚仙宗的人,杀人的人也是太虚仙宗的敌人。 只是,那人为何要掳走夏炎?又或者...” 白雨陌欲言又止,颇有些媚色的眸子里露出思索之色。 两人相顾无言,脑海里各自飞快转过各种可能,但在缺乏信息支持的情况下,任何判断都是只会带来误导的瞎猜。 皇帝忽然道:“老样子,你找宫内,我找宫外,等今晚有进一步消息了,我们再商量。” 白雨陌也不多说,转头就走。 数分钟后... 御书房一片沉寂。 皇帝神色越发阴冷,丝毫没有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颓废。 他拍了拍手。 御书房角落的黑暗忽然升腾了起来,化作四个面目模糊的高大人形。 皇帝也不看他们,只是点燃了书桌上的烛火,随口道:“你们干的吗?” 有些怪异的嘶哑声传来:“不是。” 哧~~~ 烛火点燃了,光明却无法照耀到边角之处。 皇帝盯着烛火,沉默片刻,缓沉道:“那件事,朕答应你们了。 但朕有一个条件,查清楚夏炎所在,把人带回来,然后把隐患顺手解决了吧。” “棺材我们已经带来了,你什么时候开始?” “呵...倒是早有准备,若是朕不答应,你们就会用强吧?” “很正常不是么? 你自己也早有预料和决断,否则不会召我们入宫,帮你解决一些残留的问题... 更何况,你自己也该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是福非祸。 事成之后,说不定我们都要改口,尊你为主。” 皇帝神色不变,无悲无喜,平静道:“把他安全地带回来,否则...朕就算死了,也不会配合你们了。” “没想到和祖龙有着相同心性的你...居然还会有在乎的人?有趣...” “把人带回来!” “不用担心,很快...就有...消息。” 回应的声音越发缥缈,“消息”两字如烟尘般缓缓飘来, 而那四个面目模糊、口音怪异的高大人形已经化作了四道黑烟,直接飘了门缝, 贴地如龙蛇,往远处飞掠。 片刻后,便是齐齐向东而去。 ... ... 皓月当空,皇都以东第一座大城——和风城,正沐浴在这皎洁的月华之中。 和风城城主府静静屹立在这座大城中央。 而没有人看到的城主府地下,竟是金碧辉煌的地宫。 两道身影背对着光明,相对而坐。 一者是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胡须整齐,似谦谦君子。 另一者是个二十余岁的男子,周身散发着天潢贵胄般的富贵气息,只是左眼的一道疤痕,使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阴鸷之感。 此时,这男子眼中却带着几分笑意。 他举杯。 那华服中年人亦举杯。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 两人仰头,欢快地饮下杯中美酒,如是在提前庆祝着某个目的不为人知的胜利。 之后,便是不发一言,同归沉默。 而随着两人碰杯的那一声脆响,在距离此处数十里外却是响着细密的脚步声。 这些脚步声极轻,极快,好似诸多择人而噬的野兽正在奔行。 但他们不是野兽,而是杀手。 上百个杀手,如一张大网,向着远处包抄而去。 这大网有三个点,中心一个,边角各一个。 每一个点处,都是一个明显不凡的存在,显然是这批杀手的领队之人。 远处... 月光的林子里。 一个苍白的少年正坐在轮椅上。 秋寒明明刺骨,但他此时的身躯却显然感受不到一丁点儿寒冷。 他左手撑着头,双目微闭着,算是稍作休息。 只是,他这一休息,就感到心底产生了某种奇异的谨慎和恐惧,劝他赶紧回头。 因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距离他过去的世界和生活,实在太远太远了,远到他还没有一点准备,就已经到了这里。 他甚至还从没独自一人,在陌生的荒野里过夜。 “再没有退路了,不用多想...” 夏炎轻声呢喃,提醒着自己。 “不知道现在嫂子和大哥在做什么?” “我又真的能够攻上太虚仙宗吗?” 他的五指轻柔地掠过黑弓,只觉得一切都很遥远,过去的,未来的,都已经隐再迷雾里。 夏炎感觉到心底的软弱,就抓起酒壶,再饮了一大口烈酒,这酒是他在和风城的酒楼里买的。 他在城外,远离人群,然后派了三个红纸人,一个无声无息地取走了两壶酒,一个取了一大包熟牛肉,另一个则是把银子放在了桌上。 酒水入喉,如火焚烧。 夏炎只觉自己的软弱和天真,又燃烧起来了,即将灰飞烟灭,直到沉寂。 忽然,他眼睛一亮,眸子里显出某个红纸人的视线。 那是诸多黑影在不远处闪过。 紧接着,他头上那数百根惨白的头发好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呆呆地竖了起来。 夏炎不知是敌是友,他抓紧黑弓, 红纸人抬着车,带着他飞腾起来,落在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常青古树上,藏于阴影之中,守株待兔。 14.你的头发吸太多,你彻底失控了 “这些人可以无视恶灵制作的幻境,必然不是普通人...” “如果他们只是恰好路过,那没什么。但如果是追着我来的,那他们是谁?” “我不过在和风城停了半炷香时间,就有人盯上我了么?” “他们不是太虚仙宗的人,反倒是穿着赤色的衣裳,衣裳边角还绣了一把血色的利刃... 嫂子和我闲聊时曾经提到过,这种穿着是江湖上的一个顶级杀手势力的标记。 如果我记得没错,他们应该是赤刃楼的杀手。” “嫂子还说过,但凡江湖上经久不衰的大势力,一定有对应的仙宗撑腰,只不过这些仙宗都没有太虚仙宗强大就是了。 所以,如果遇到这些大势力的人成批出没,一定要小心。 即便他们境界没那么高,但很可能带着上层仙宗赐予的法器。 炼器师虽然罕见,但每个仙宗都有这样的人才。” “至于目的...如果他们真是来找我的话,那么也与太虚仙宗撇不开关系,这大虚王朝的朝堂和江湖已经被太虚仙宗渗透的太多太多了...” 夏炎快速思索着,他眺望远处,同时也借着一百个红纸人的视线观察周围。 黑压压的杀手们很快掠行到了附近,然而,没有人说话,他们只在细细搜查着什么。 夏炎迅速做出了判断:这群人就是来找他的! 所以,他左手果断地抓起了黑弓,右手垂下,从悬挂轮椅一侧的箭筒里抽出九支箭,搭在弓弦上,黑弓之上灰色光泽流转,很快覆盖了这九支箭。 吱~~ 弓弦缓缓拉响,越发绷紧。 弓身弯曲,渐成满月。 夏炎的视线通过上百个红纸人,盯在了那三个明显是领队之人的身上。 吱~~~ 弓弦声隐藏于风声里,寂夜正透出一股宁静的杀机。 瞄准不过花费了半秒的功夫,当夏炎的精神同时锁定在那三人身上时,他的手松开了。 九道苍白的光华掠出,却又在半空分成三组,向着三个不同方向射去。 刹那之后,三声惨叫传来。 太虚仙宗的赵师叔都挡不住夏炎的箭,更何况这三人? 这三人也许手里捏着法器和底牌,可是他们连夏炎的人都还没见到,就直接死了。 惨叫声如落入水中的油点,瞬间引爆了那百余个杀手。 那些杀手开始四处寻找射箭之人的方位。 然而,此时,夜色里忽然响起诡异的笑声。 “嘻嘻嘻...” “嘻嘻嘻嘻...” 夏炎运用【小控灵术】,控制着红纸人或显身化作诡影站在一侧,或是发出奇异的笑声,以干扰视线,制造压力,迫使对方慌乱。 然而,赤刃楼的诸多杀手并不是窝囊废,他们非但没有逃跑,还迅速地戒备起来。 他们互相背对,五人一组,形成三十多个缓缓旋转的小圆,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显出非常训练有素的样子。 夏炎并没有再出手,他箭矢有限,而且还没摸清楚情况。 那百余名赤刃楼杀手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居然摆出一副要用命来消耗的模样,而只要他们发现夏炎所在,就会一拥而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夏炎此时表现的无比耐心,就如一个技艺娴熟、经验丰富的狩猎者,远没有一个少年该有的慌张和莽撞。 这种诡异氛围里的沉静,再加上时间,可以彻底压垮一个人。 那百余名杀手都是人,他们自然也会被压垮。 一炷香时间后,杀手们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他们如是依然有人指挥一样,分出了一些人开始冲向红纸人, 然而...红纸人里的普通恶灵虽然不足以迷惑这些气血旺盛的武者,但这些武者也无法用手中的刀刃伤害到红纸人。 夏炎操纵着一道道诡影,在这月下的林子里旋转着。 诡异的笑声,嘻嘻嘻地响着,在夜色的林子里来回撞着。 杀手们只觉空气越发阴寒,心底恐惧也逐渐压倒了勇气。 月光。 荒野。 林子。 杀手戒备,红影旋掠。 而轮椅上的少年则端坐在常青的阴影里,俯瞰脚下。 他头上的惨白呆毛焦急地往下耷拉着、拖拽着,一副要马上冲下去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这些呆毛忽然察觉了什么,兴奋地逆射而出,往夏炎身后涌去。 夏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六七米开外,传来一声惨叫。 他迅速回头,只见邻树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赤衣的杀手... 那杀手很是不凡,居然能无声无息地靠近他,可惜还是什么底牌都没用,就被这些兴奋的呆毛给贯穿击杀了。 白发直接触发【饿鬼道】,发挥着“吸管”的作用,大量的生命元气从发尖向着夏炎快速传来, 以至于夏炎的皮肤再苍白了几分,周身气息再阴冷了几分, 心底更是开始隐隐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如是心灵土壤之下出现了一颗欲要生根发芽的暴戾魔种。 而这一声惨叫,也直接标明了夏炎的位置。 那百余名红衣刺客,猛然抬头,三百多只眼睛,死死盯向夏炎所在。 紧接着,杀手如潮,从各个方向快速向着树顶卷来。 夏炎神色平静,抬手,弯弓,连射。 一射九箭连珠,无一虚发。 只是几个抬手,漫天白虹,而那百余名刺客已经损失了过半。 但借着这个机会,剩余的刺客却也已经掠站到了枝头... 秋日树枝晃颤之间,刺客们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古树之上的轮椅。 他们再不犹豫,直接出手。 他们也许不知道目标是谁,但却知道目标在这里,且坐在轮椅上。 而夏炎,就是他们的目标。 铿铿铿铿!!! 连续的拔剑声,刺耳无比。 剑出如寒芒,一道道寒芒又构成了骤缩的圆形针芒,从八方紧箍向那苍白瘦弱的少年。 毫无疑问,完全失控的呆毛们开心了,它们兴高采烈地分散开来,直接插向了靠近的刺客。 刺客们身形顿止,眸子里显出不敢置信的惊骇之色。 他们远远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如此可怕。 这一瞬间,月光里呈现出诡异且静态的一幕: 少年彷如一只蜘蛛妖鬼, 惨白的蛛网弥漫七八米之远,捕获了所有靠近杀手, 这些杀手的姿态各异,甚至有一人手心还握着被符纸包裹的黑色钉子,这钉子明显是法器,虽然不知道是几品法器,但肯定是存在杀伤力的,只是这人甚至还未来得及使用法器,就已经死了。 所有杀手都被蛛网贯穿了身体,固定在半空之中, 且面容在迅速苍老,黑发在快速枯槁... 显然,每一根头发都在被动地运用着【饿鬼道】,但凡靠近者就会被它们吸尽生命元气。 “这是什么鬼东西?” 夏炎只觉一股股庞大的元气涌入躯体里,但这些生命元气经过了【饿鬼道】的转化,而化成了另一种力量,使得他越发苍白、阴冷... 心底那一颗暴戾的种子,被这许多的生命元气浇灌,竟是直接生根,于心灵的土壤直接破开,露出狰狞的小芽。 随着这小芽的展露,夏炎神魂震荡,心绪凌乱。 他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 啪啪啪啪啪... 一具具干瘪的尸体,如雨从高空落下。 “雨”声里,夏炎黑白相间的长发如魔焰飞旋。 他缓缓睁开眼。 瞳孔涣散...一片惨白!! 15.你被带回去了 哧哧哧~~~ 荒郊月光下的林子里,树影间,隐约有龙蛇游行之声。 从高俯瞰,可见黑烟粗如蟒状,在荒木落叶间急速掠行。 而这些黑烟的顶端却是一个个面目模糊的人面。 这些人面死死闭着双眼,只是他们已经发现了不远处空地上的那道身影。 那身影垂着头,惨白的双眸显出几分呆滞,周身散发着悚然的气息,如是一尊邪异苍茫的古代雕塑。 轮椅,玄衣,月光,醉酒... 苍白的少年,漆黑的大弓,如焰的长发... 满地的死尸,满地...生命的凋零。 构织成一幅玄幻的画面。 人面黑烟停下了动作,好似在远处观察。 良久... 缥缈,含糊的幽幽之声,在夜风里飘起。 这些人面黑烟竟开始了交流。 “人身鬼修,却没有平衡,这是失控了么...” “话虽如此,但这等强大到令我等都敬畏的鬼身,以及这等坚忍决绝的心性,若再佐以恰当的修行之法、循序渐进,假以时日,不知会成长到何等恐怖的地步...” “原以为夏盛在乎的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个人物,不愧是祖龙心性...” “我看夏盛并不知道此子拥有这等可怕的潜力,这当是他的福源...” “你们速速把他带回去,我去把隐患解决了...” 数句话,如是窃窃私语,含糊不清地交叠在一起,凡人就算在这林子里,也必然听不清楚。 而下一刹那,三条龙蛇般的黑烟围绕着夏炎飞速旋转起来。 苍茫古老的气息,升腾而起。 黑烟弥漫,化作了一个球状的区域。 这区域以夏炎为中心飞快缩小,没多久就将他笼罩了进去。 紧接着,天地间突然刮起一阵毫无预兆的狂风,那黑球被吹散,随风而去... 而原地的夏炎竟也消失不见了,如是被这黑烟给直接卷走了。 剩下的一个人面黑烟,则是盘旋在那些杀手的尸体之上,如是在寻找着什么。 很快,它发现了一块红铜刀刃状的令牌,有些类似虎符,是拼凑而成的。 这应该这是赤刃楼调派杀手的凭借,每逢行动,上层杀手才会交给领队杀手。 人面黑烟在令牌前停了停,黑烟包裹了那令牌。 没多久... 他竟似已经通过这令牌寻找到了方向。 只是在离开前,他在这诸多尸体上粗暴地游动,把满地尸体统统碾碎,使得这些尸体都化作了尘埃骨渣,再也没有人可以通过这些尸体查出任何蛛丝马迹,或是复原现场情况。 做完这些,他才向着再东方飞射而去,目标正是和风城里的赤刃楼分部。 ... ... 和风城,赤刃楼分部。 午夜。 冷清的高阁上,犹然有着往来之人。 这些人都戴着面具,裹着黑袍,以隐藏身份。 而他们怀里则是塞满了银票,沉默地走动着。 偌大回廊之间,有不少小房间。 房间前则是悬挂着一个又一个的代号。 这些代号就是杀手的代号。 来客如果想要雇佣某个杀手,就可以走入垂帘后的房间,与这些杀手的助手接洽。 杀手的身份不为人知,也不在这楼里,但接洽的助手却没有那么多顾忌。 这是分部的最顶楼... 而楼层往下,则没有这么多讲究,而是明码标价,按实力身份评估杀人,但如果面对解决不了的,楼下就会让客户去楼上。 这种杀手制度在各大王朝或有些微差别,但都大同小异。 而在大虚王朝,四大杀手势力却都遵循着这样的规矩。 作为四大杀手势力之中的赤刃楼,自然也是如此。 这种明码标价的杀人势力能够存在于光明之中,本身就说明了这势力背后存在着极大的支撑,无论是凡间权势的支撑,还是对应仙宗的支持,都是存在的。 而此时... 一片黑云忽然遮蔽了朗月。 城里风尘骤起,一条龙蛇般的黑烟贴地掠行, 在夜色里,如是闪电般瞬间扑到了赤刃楼的高阁前, 然后毫不减速地冲入阁中。 五层高阁,灯光近乎一瞬熄灭, 楼里,传来连绵到近乎压到同一时间点的惨嚎声。 几个呼吸后... 黑云散开,月色照耀里...赤刃楼五层高阁显出一种诡异惨然的安静。 阁中,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 ... 良久... 和风城城主府地下。 金碧辉煌的地宫外,显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护膜。 这护膜可以隔绝一切探查,而且是自动触发。 护膜之中,大口大口的喘息声响着。 之前庆祝胜利的两个男子,此时脸上都是带着惊惧之色。 那糅杂着天潢贵胄气息以及阴鸷之气的男子长舒出一口浊气,“幸好,幸好我有太虚仙宗赐予的法器。” 另一个华服中年人也心有余悸道:“还好,还好我让赤刃楼出手是隔了好几层关系...只是那什么鬼东西,竟然可以一瞬间全灭了赤刃楼分部?” “不知道。” “应该是夏炎引来的,毕竟这个时间段,我们只对那瘸子出手了。 只不过就算那瘸子身旁有高手护卫,也不至于强大到这种地步...” “别忘了那一位。” “哪一位?” “当然是制造了鲜血盛宴的那一位,我那位废物十四弟怎么可能有这种能耐?至于你派去的那一百多号杀手,应该也已经全灭了。” “只是我还是未曾明白,那瘸子,为什么要来我和风城?” “谁会理解一个废物的想法? 不用管夏炎...那废物一无是处,没什么威胁。 倒是此事,我要告知太虚仙宗了。 只是,南宫城主,你还愿意站在我这一边么?” “当然,自从知道三皇子您还活着,无论是我,还是镇东王都是满心欢喜。 镇东王手上本就有不小的力量,而如今您又取得了太虚仙宗的支持,我们完全可以颠覆皇权,让您取回属于您的东西。” “不,太虚仙宗并没有彻底支持我,他们只是在观望。 我...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后手罢了。 但若那瘸子死了,我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了。 正统关乎气运,他们就算要接手整个王朝,也会先让我或是那个瘸子上位。” 两人沉寂下来,脸上各自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那华服中年人正是这和风城的城主——南宫笑。 而那位阴鸷,却富贵的男子,竟是“鲜血盛宴”的残存者——原大虚王朝三皇子“夏明”!! 16.你失控的原因 黎明到来之前, 一卷漆黑浓烟从紧闭城门的门缝里,游入了朝天都,紧接着又掠入皇宫,到了一个密室。 密室里,有一具黑沉的棺材,还有皇帝。 浓烟到了这密室,就如潮水般散去,显露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身形。 那少年似睡未睡,如一尊古老邪异、却未曾彻底苏醒的雕塑,散发着苍茫沉郁,不似人间的气息。 他那一双惨白的瞳孔正呆滞地看着地面... 而黑白长发无风而动,如火飞旋,却被某种玄奇力量隔绝了,而未曾察觉到皇帝的存在。 所以,白发也未曾竖起。 四周地面的黑暗翻滚,凝聚出三个面目模糊的高大人影。 这些人影呈鼎立之势,围绕在那夏炎周围,也隔绝了他那失控的力量。 皇帝神色平静,沉寂不动如巍峨高山,双目里闪烁着一股不怒而威的冷光,在三道人影隔出的圈子外徘徊、观察。 他显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只是来回踱了两圈,就带着疑惑问:“他成了鬼修?而且没有用灵气去平衡鬼体?” 怪异嘶哑的声音回应道:“不错。” “有被夺舍的迹象吗?” “没有。” 皇帝得到了确认,沉吟道:“能让他陷入短暂的昏睡么?” “你有灵脉之心,可以平衡他的鬼气?他现在的鬼气很浓郁,一般的物品已经平衡不了了。” “是几重天境界的鬼修?” “其实,他不像是鬼修...这身体像是真正的鬼所散发出来的鬼气,很浓郁。” “我没有灵脉之心,但我曾有机缘,获得过一个炉鼎,是五重天梦蝶境界的炉鼎,能压的住么?” 皇帝说完,密室又陷入了沉寂。 这世界的境界,一境一重天,每重又有九阶,寓意着九步登天。 虽说是境界划分,然而越往后越是难以逾越,甚至根本不是时间堆积就可以修炼成功的,还有的境界“一旦无法突破,永久无法突破”。 第一重天,为血精之境,此境界者已经可以成为江湖上的豪侠。 第二重天,为炼气之境,此境界者已经可以成为江湖上一些小势力的掌教。 第三重天,为至人之境,此境界者大多是江湖大势力掌教,或是仙宗精英弟子,譬如之前的叶珑,或是已达到九阶至人之境的赵师叔。 第四重天,为垂鱼之境,此境界者气机与血劲完美融合,躯体蕴藏着可怕的爆发力,便是凌空弹指都可化作空气弹,气力之大,气血之雄浑,远超凡人想象。 这等境界之人通常是仙宗执事,管理一方,而之前那在皇家藏书阁之中的隐世高手唐公公,也是初入这等境界。 第五重天,为梦蝶之境。 传说古代有一位大能在睡梦中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他扇动着翅膀,快乐地飞舞在花园之中,那时候,他彻底忘记了自己是谁。 过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发现自己不过是在一个人类的梦境里。 但那大能转瞬又想,到底是蝴蝶在人类的梦里,还是人类在蝴蝶的梦里? 到底是身为人类的他梦到了身为蝴蝶的他,还是身为蝴蝶的他梦到了身为人类的他? 达此境界,就洞悉了自身其实不过是在天地之中,身为人类的他见到了天地里的他,身为天地里的他亦是见到了身为人类的他。 如此,此境界者气质玄妙,宛如已经和周围天地有一定的交融,能借用天地之力,延出数百丈气机。 此时... 高大人影嘶哑怪异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桀桀桀桀,你不愧是有大气运者,竟然能以炼气之境就得到五重天层次的炉鼎。” “能平衡他体内的鬼气么?” “可以。” “让他昏迷一个时辰,能做到么?” “半个时辰。” “足够了...等我片刻。” 皇帝走到密室尽头,按照某个顺序推动墙壁,地面顿时传来动静,紧接着出现一个入口。 入口里还闪烁着两排倾斜往下的光亮,被照明的石阶一直延伸到更深处。 他拾级而下。 这五重天层次的炉鼎,是他花费了极大极大代价,再加上无比的机缘巧合才获得的。 否则即便他身为大虚王朝的皇帝,也是无法拥有的。 即便拥有了,也守不住。 这般巨大的机缘他本是为自己准备的,但事已至此,为了救夏炎,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片刻后... 寂静的密室里,烛光陡然一晃,两道身影已经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皇帝在前,而他身后随了一个双手戴着特殊镣铐的白衣少女。 那少女身形娇小,皮肤瓷白, 秀发过细腰,而覆及玉珠般浑圆的腿臀, 她双眸黑亮水灵,但内里却有着可怜兮兮的神色,让人联想起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猫。 只是,她显然没有受到什么亏待,衣衫洁净整齐,周身散发着一股独有的处子清香。 白衣少女似乎明白自己的命运,她抬头看向密室中央的夏炎,眉梢微微动了下,即便她见过不少鬼体,却也从未见过这样特别的...或者说那已经超越了鬼体的概念。 皇帝侧头道:“你做他的炉鼎。之后,你没有了力量,却还能在这里活下去。” 白衣少女用清冷的声音问:“这里是哪儿?” 皇帝道:“大虚皇宫。” “人间的皇宫啊...” “夏炎他外冷内热,你成为他的炉鼎,是幸运的,而且他也是第一次。 你有许多秘密,身份也是谜,你没有和任何人说,而我也不感兴趣,不想知道。 但今后你有机会可以说给他听,我想他会感兴趣的。” 白衣少女沉默着。 然而,她的力量受了特殊枷锁的制约,根本无法发挥分毫。 而她还有些需要去做的事,这股信念一直支撑她活着。 哪怕被人当做炉鼎。 这世上有两种修士:灵修和鬼修。 灵修,即传统意义上的仙人,他们在灵气充沛的洞府里修行,炼丹药以提升,炼法器以防身,举手抬足,动天地之力,镇压一方。 鬼修,则是另一类的修士,他们修炼不靠灵气,而靠鬼气,修的也不是天人合一,而是鬼神之身,只不过这鬼身容易导致自身失衡,彻底失控。 所以,鬼修通常会利用灵脉之心,或是恰当的灵修炉鼎,吸收其中的灵气,用来制衡自己的鬼身,以达到控制的目的。 灵修鬼修,基本上是死敌。 在灵修眼中,鬼修彻底失控后会慢慢转变成妖鬼诡兽,而不再是人类。妖鬼诡兽的骨骼血液皆可炼器,尸体还能做灵田的肥料以生出更好的灵花灵草,用来炼制丹药。 而在鬼修眼里,灵修所控制的灵脉能产出灵脉之心,而灵修更是个个皆炉鼎,能夺取灵气,平衡自身,以让自己彻底掌控鬼体,不至于失控。 如今,在皇帝眼中,夏炎不知怎么,竟然化出了鬼体,而且因为毫无灵气制衡的原因,陷入了彻底失控的状态。 而这白衣少女有着五重天梦蝶之境的实力,如今...即将成为帮夏炎制衡鬼体的炉鼎。 皇帝看着白衣少女没什么反应,便是看向那三道巨大身影,拍拍手道:“开始吧。” 白衣少女也是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那密室中央的少年,心跳加快,眸流春水,双颊飞霞。 虽是早知有这么一天,但真事到临头了,却发现心神乱颤,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绝望。 17.还好有炉鼎 皇宫密室, 三条龙蛇般的黑烟缓缓萦绕,直到将失控状态下的夏炎束缚住。 夏炎并没有挣扎,身体似是陷入了沉睡,警惕的白色呆毛平滑地落于双肩,整个人呈现出静雕般的寂静感。 直到此时,那三条黑烟才解开束缚,往后缓缓地退到了皇帝身后。 嘶哑怪异的声音从地面传来:“他已经陷入沉睡状态了,但只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如果无法得到平衡,他将会陷入更大的失控状态。” 皇帝点点头,目光投向白衣女子,严肃道:“你只有三炷香时间...” 白衣女子抿了抿红润的唇,杏眼里透出些迷茫。 在发生那场灾祸前,她的人生大多时间都是在独自清修。 灾祸之后,她忍辱偷生。 在这段时间里,她也曾想过自己作为炉鼎,会遭受何等的凌辱。 但却绝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形... 虽然对这方面有一点认知,但她的认知显然不足以支撑她信心满满地给出一个肯定的回应。 所以,白衣女子有些羞怯地低下头,轻声道:“我尽力。” 皇帝见她迟疑,眼睛眯了眯,忽地温和笑道:“对了,夏炎能达到如此鬼修境界,说明他有巨大潜力。 而他这个人很简单,只要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 如果他知道自己失控后,是夺取了你的力量才恢复的,你想...他会不会亲近你? 而你若能够好好教导他,帮他制定恰当的修行方式,他的未来必然不可限量。 这样的他,是可以帮你去做一些事的。 你忍辱活着,宁愿成为炉鼎也想活下去,不就是为了心底的执念么? 而他就是你未来的希望。” 皇帝是怕眼前这女子不尽力,到时候害了夏炎,或是时间到了还没有能够结束,所以用这话来“激励”一下她。 然而,这白衣女子虽然是五重天境界,但心底显然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换句话说,如果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了,也不会这么呆呆地被关在地宫里做一个炉鼎。 她甚至没听明白皇帝的意思,只是想到一会儿即将发生的事,小脸涨得通红。 皇帝感觉自己放了个空大,却也没在意,心念一转就明白了,这仙子怕是修炼修“傻”了... 从底层靠着自身拼杀进入高境界的人,与那种在宗门清修到高境界的人,心性上是完全不同的。 于是,皇帝也不再多说,将一个计时的沙漏摆放在石桌上,就直接和三个诡影离开了密室,守在远处。 沙... 沙沙... 细沙从那窄小的入口缓缓滴落,催促着犹然矜持的白衣女子。 这女子似缥缈出尘的仙子,不近人间烟火气,黑白分明的明眸里藏着羞怯,明明夏炎始终垂首沉睡,她却犹然觉得那个少年在看她... 她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见那不过是个皮肤苍白、身形瘦弱的少年,即便沉睡着,周身依然萦绕着一股倔强和执念。 “今后,就把一切寄托在你身上了... 还请...多多指教。” 明明夏炎听不到,白衣女子还是自己轻轻呢喃着。 她迈动步伐,快步到桌前,吹灭了烛火,恍惚里走到了夏炎身前,拉起了他的手。 初秋午夜,风凋碧树。 天地之间,落木萧萧。 那彷如囚居的密室里,却是骤生盎然的春意。 秋月似不堪这羞,而被黑云温柔地覆住,池鱼如不堪这臊,“噗通”一声被清水吞没,又游藏于幽黑水草之间。 当三炷香时间过去后,密室门扉打开了,白衣少女走了出来,红着脸对远处的皇帝轻声喊道:“我好了。” 黑云掠去,皎洁月华重落皇宫。 少女站在密室门侧,散乱鬓发衬出一张酡红未散的小脸,她红唇水润,垂眸看着微微翘起的脚尖,心里情绪说不出的复杂。 她的力量已经全部消失了,化作平衡那少年体内鬼气的灵气,而她今后也要和这少年彻底绑定在一起了,可她对这名为夏炎的少年却一无所知。 皇帝却毫不管她,匆忙步入了密室里,三道幽暗的黑影藏在他影子里,使得他的影子呈现出渗人的阴冷。 而待到了密室里,三个黑影又再度化作人形,环绕在夏炎身侧细细观察。 良久... 幽远怪异的声响,在密室里响起。 “不愧是五重天层次的炉鼎,灵气已经平衡住这鬼体了。” “平衡住不奇怪,我奇怪的是这鬼体究竟是什么...为何能给我等敬畏之感?” “有一种地狱极深处的味道,很淡很淡,只是感觉罢了。” 地狱? 皇帝愣了愣,忽然沉声道:“几位,再帮我确认一下,我弟弟有没有被夺舍?” 哧哧哧... 三个高大人影如人面蛇身的怪物,拖着黑烟般的长尾围绕着夏炎观察。 良久... 三道沙哑怪异声音相继响起。 “没有,他没被夺舍。” “这是他自己的味道。” “我们虽然无法分辨出这是何等鬼体,但是完全可以确认他没有被夺舍...” 自己的味道? 皇帝皱眉,沉吟着,思索着。 那声音继续幽幽传着... “夏盛,你弟弟之前是否有异常?” “不错...这等异象,不可能没有先兆。” “回想一下吧,也许答案就在看似平常的小事之中。” 皇帝思绪很快,他忽然想起自家弟弟从小到大的那个噩梦... 他停下思索,深深看了一眼虽然已经平衡、却依然还在沉睡的少年,露出微笑,然后直接问:“他需要多久才能醒来。” 怪异的声音回答道:“短则三天,迟则半个月,但他已无大碍,只是需要适应这种平衡...” “等他醒来之后,他就可以控制自身的力量了。”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皇帝淡淡道:“等。” 话音落下,门外又是一阵妖风掠入,黑影从门缝里游入,化作一个高大人形。 皇帝问:“这么晚才回来?” “去和风城,灭了赤刃楼,来回路途需要点时间。赤刃楼对他动手了,所以我根据你的提议,直接去灭了他们。” 皇帝神色微动,他对于各方局势可谓洞若观火,只是一点已经明白了许多事,只是他并不打算彻底解决,毕竟,任何一把利刃都需要磨刀石的存在。 黑影们催促道:“你什么时候入棺?” 皇帝道:“再给我一个时辰,我需要交代一些事。” “好~~~” ... ... 皇帝花了一些时间与白雨陌见了面,他没交代太多,除了一些善后的事外,只额外强调了三件事。 第一,夏炎是个潜力很大的鬼修。 第二,他快死了,死后夏炎继位,而她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成为夏炎的皇后,在夏炎行冠礼之前代为摄政,同时给夏炎成长的时间。而这也是太虚仙宗可以接受的。 第三,那个白衣女人可以安排在夏炎身侧,甚至做夏炎的老师,因为她可以指导夏炎修炼上的事。 白雨陌嗅到了一股不对劲的味道,她美眸微动,看向不远处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也恰好看向她。 两女的视线在半空一触即分,有点儿隔空交手的味道。 做完这一切,皇帝让白雨陌返回寝宫。 而他在入棺前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做... 因为,他也不知自己入了棺还能维持多久自己的神念,所以,他要在临走之前把最后一点儿隐患给摘除了。 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用“双修之事”来“胁迫”自己的弟弟? 所以,皇帝缓缓吩咐道:“给她下一道禁制,让她不得对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 话音落下。 白衣女子花容失色,“你言而无信,你~~” 而一道龙蛇般的黑影已经飞掠而出,黑烟如化一指直接点在了那女子的眉心。 禁制,已下! 18.戏精们 数日后。 太虚王朝东境,云清山。 山如崔巍之剑,高耸入茫茫苍云,踏步而上,宛似穿云过海,而达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灵气比之地面的人间不知充沛了多少,往来的修士都带着几分倨傲与不凡。 作为“鲜血盛宴”残存者的“原大虚王朝三皇子”夏明为汇报和风城之事,已经来到了太虚仙宗, 如今,他被领到了一处洞府外。 但洞府门犹然关闭着。 带路的修士斜了他一眼,道:“大长老正在闭关,不过算起来这两日应该要出关了。” 夏明恭声道:“我在外等。” 那修士点点头道:“其实你要报告之事,我仙宗已派人去调查了。” 夏明露出友善的笑容,“还请仙长告知一二,莫不是皇宫出了事?” 那修士沉声道:“叶师姐和赵师叔,还有两位师弟的命牌碎了,而这四人很可能都是在大虚皇宫失踪的,至少和大虚皇宫少不了关系。 本来外务事项都是需得大长老过问,但大长老正在闭关。所以,外务执事郑师叔就先行去查看了。 现在,郑师叔应该已经在皇宫了。” 夏明脸上笑意不减,道了声:“多谢仙长了。” “那你在这边等着吧。” 那修士放下一颗辟谷丹,便是离开了。 夏明笑容缓缓停歇,阴鸷之色取代了之前的友善, 他抬手擦了擦有着刀疤的左眼,自从有了鲜血盛宴里多了这道伤痕后,左眼就会时不时的流血,所以他需要时常擦拭。 他闪烁的眸子冷冷盯着远方,然后收回视线,双手交叉,在这云雾缭绕的洞府前,开始等待。 ... ... 此时,朝天都,大虚王朝皇宫之中。 鹅卵石铺筑的小道上,宫女侍卫垂首而行。 而走在最前的一男一女气场都颇为强大。 女子是白雨陌,如今天子驾崩,她那丰腴窈窕的身形因此被包裹在了素白丧袍之中,白色丧帽拖及腰间,随着凤屐轻步慢慢晃着。 男子则是太虚仙宗派来调查的外务执事,郑钟长。 他身穿仙宗白衣,背绣六蛟,再负一把飞剑,面色有几分不近人情的阴冷。 白雨陌抿了抿红唇,幽幽叹息道:“郑师叔,我们一路上都看过了... 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鬼,竟在这皇宫里为非作歹。 皇帝身死,十四王爷也昏迷不醒,赵师叔,叶仙子,还有两位师兄竟然也都遇害了。 除此之外,皇帝的三个孩子也失踪了,还有许多太监宫女也是不见了。” 郑钟长侧头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我是看过了,所有人都是被一种巨大的妖鬼碾压而死,就算是皇帝也是这样,失踪的人估计也差不多,但是...为什么夏炎没死?” 白雨陌叹息道:“据宫女说,十四王爷是被吓到了。” “吓到了?” “是,那个宫女也看到了...说是看到一个妖鬼顶着叶仙子的头在四处跑。 本来你也知道,叶仙子是来与十四王爷联姻的,两人早上见了面,相谈甚欢。 十四王爷兴许是喜欢叶仙子,就去找她,结果看到叶仙子那恐怖的样子...就昏过去了。 郑师叔,你要知道,夏炎他体弱多病,本来身体就不好,这被妖鬼之气入体,肯定会出事啊。” “带我去看看他。” “师叔~~~”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诡异的气氛升腾而起。 郑钟长猛然停下脚步,警惕地环视四周。 白雨陌也跟着停下,美眸流转,左右环视着。 冷风吹过,落叶踟蹰,在地上拖行,发出轻微而刺耳的声音。 左右两庭空空,带着一股悚然的宁静。 蓦然,不远处的拱门外探出了一张阴冷的脸庞,那脸庞正是郑钟长的脸庞。 嘶哑怪异的声音随即发出:“他是假的。” “他是假的~~” 幽幽的声音在此处响起,很是渗人。 郑钟长心底一凛,也不多想,左手猛然往前一推,空气受到巨力压缩,直接化作一个空气大手印。 轰!! 拱门粉碎。 但是,人头蛇身的郑钟长,却是已经游到了另一边,怪异地笑着:“他是假的~~” 郑钟长再出一掌。 轰! 轰轰! 一掌接着一掌,但是却无济于事,庭院里皆是那怪异的笑声。 郑钟长迅速停下了动作,稍作停顿,他袖中飞射出一道碧蓝的冷光,极快地击打在了那怪东西身上。 这一次,那怪东西吃痛,竟是往外飞去。 郑钟长背后长剑猛然出鞘,绕了一道寒弧停在他脚下。 这位太虚仙宗的外务执事迅速踏上,御剑飞行,往那怪东西的方向追赶了过去。 碧蓝冷光悬绕在他周身,徐徐静下,显出一颗水光霍霍的蓝珠子,这显然已经是一个品次不低的法器。 太监宫女都吓得瑟瑟发抖,侍卫们拔刀环绕在白雨陌身周,一副保护娘娘的架势。 白雨陌表面很慌,但事实上,并没有。 因为,这一切不过是她和“那已经无法再称为夏盛的人”演的一场戏罢了。 为的就是彻底平复这件事。 要把夏炎的事处理干净,需要做到三点。 第一,处理现场,证明一切都是妖鬼做的。 这一点简单,夏盛身边的那四个可怕存在完全可以把死尸按照他们的方式再杀一遍。 至于宁和宫的地板,白雨陌则是让心腹去处理了。 第二,这个妖鬼可以变成其他人的模样,而夏炎至始至终就没有出过宫。 这一点也简单,那有着郑钟长脸庞的怪东西,就是夏盛身边的恐怖存在扮演的。 第三,看来人而定。 恰好,白雨陌刚好熟悉这位郑师叔,知道他表面阴冷,其实天赋已经到顶了,他想回到人间享受。 大概一炷香时间后。 郑钟长御剑飞回了皇宫。 白雨陌假装焦急地忙问:“师叔,那妖鬼怎么样了?” 郑钟长道:“很难对付,但是被我赶走了。” 事到此时,他心底已经大概了解情况了。 皇宫闹妖鬼,叶珑、赵师叔还有其他两名弟子自然会调查,但是在调查的过程里却死了,皇帝估计也是在调查中而死的,其他人则是受了牵连。 但是... 他可不打算这么结束。 郑钟长阴冷的眸子忽然看向白雨陌,目光在她身上巡视,神色里透出几分贪婪。 他忽然笑道:“今后,不知该称你为皇后,还是太后?” 白雨陌嫣然道:“叶仙子既然不在了,而皇宫局势复杂...自然还是我来做皇后更好些。” 郑钟长忽然岔开话题,没头没尾道:“师叔过两年可能要来人间,享享清福。” 白雨陌似是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卷束着的圣旨,递了过去。 郑钟长一愣,顺手展开圣旨。 这是一封加官授爵的圣旨,只不过在官位和爵位那边都空着,显然是让对方自己填写。 郑钟长满意地点点头,他扫了一眼面前的妩媚女子,心底想着“等他来了人间,直接在朝天都里封王,到时候与这皇后勾搭在一起,也很是不错...说不定,这皇后孕育出自己的种,今后还能做上皇帝呢。 至于拒绝...怎么可能?自己身为仙宗执事,力量已至四重三阶,这作为晚辈的皇后巴结自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拒绝? 更何况那夏炎本来就是个瘸子,又被鬼气侵袭而吓晕,醒来后怕也就是个离死不远的人。 成为这种废物的皇后,白雨陌肯定也不会得到满足。” 想着想着,郑钟长露出笑容,他收起圣旨,道:“此事我会与大长老禀明,十四王爷那边你照顾好,他毕竟是要做皇帝的人,不能出了差池。” 白雨陌道:“多谢师叔关心。” “那若无事,我便走了...白皇后。”他在最后三个字上咬了咬重音,表明自己会出力促成。 白雨陌假装露出些微感激之色,然后道:“天子出丧,恕晚辈不远送了。” “无妨。” 说罢,郑钟长御剑而起,破空远去。 良久... 白雨陌回到皇后宫中,冷冷道:“小青,烧水,我要沐浴。” 青衣宫女应了声,就急忙去办了。 未几... 白雨陌褪了素白丧衣,温香玉润的肌肤浸没过腾腾的热水。 她双手掬起初润的干花,水纹一泼一泼漾开,凝结的花香亦是弥散。 白雨陌满脸嫌弃之色,她用力地擦拭着皮肤,刚刚那郑钟长的目光恶心到她了,她要把这种恶心感彻底洗干净才行。 当然,之后,还得想办法把那恶心的源头给杀掉才是。 -- PS :幼苗娇嫩,需要票票灌溉~~求票票~~ 19.两女相争(感谢书友“馀生寄林川”的盟主,上架后加更) 朝天都,皇宫,皇后宫内。 沉香落地,如细涛微伏,白纱缱绻。 水声漾开,打破深宫的宁静, 一只晶莹玉润的小足跨出浴桶,踏入这暖香的白纱之间。 嫩长白皙的手指轻轻上挑,架上的红纱兜被带动着飞扬。 略作系结后,那小足又往前踏动,裹上了内衫,接着又抓起了一件新的素白丧衣重新穿上。 白雨陌站到铜镜前。 镜中显出一位端庄美艳的女子,女子头戴白色丧帽,长长的睫毛垂落着,遮住藏着媚色的瞳孔。 她知道夏盛并没有死,而是以另一种形式活着,所以这丧礼不过是个形式。 夏盛从始至终就对她刻意疏远,而她对夏盛也没有感情,只不过在后期因为夏炎的缘故,两人形成了一定的默契,也有了一定的信任,甚至进行过配合,所以从而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白雨陌知道,如果她没有那么亲近夏炎,或许此时此刻她已经被夏盛给杀了。 那位被太虚仙宗当做傀儡的皇帝,藏得何其之深,在“死”时才露出了尖锐獠牙。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要做的事。 每个人心底也都装着什么。 有人装着荣华富贵,有人装着长生逍遥,有人装着尔虞我诈,有人肚里能撑船,有人城府不见底... 但有的人心底只装着另一个人。 白雨陌的心很小,小到只装着夏炎。 这很复杂,她有时候也常想,自己这样一个气场强大、心思玲珑的女人为什么会痴情于那坐于轮椅、夜夜噩梦的少年? 想来想去,她只觉得也许...其实自己也是那么的柔弱而胆怯。 她把柔弱和胆怯寄存在了那少年身上,却看到他那么坚强而乐观地活着,就感到了诧异与好奇。 初见时,她十五岁,夏炎才十岁。 两人朝夕相处,彼此关心, 这感情就如酒水发酵,越发甘醇。 时间流转,初尝只觉新鲜,只觉隔着距离,再品却已沉醉,一往而深。 白雨陌摆驾出了宫,却没有去皇帝的灵堂,而是直接来到了宁和宫。 她关上门,美眸流转,瞥了一眼床榻上犹然沉睡未醒的夏炎,然后又落向了书桌前坐着的宛如仙子般的白衣女人。 仙子也抬头看向她。 两女目光在半空交碰,如有无形电流汇于半空,发出奇异的“哔哩哔哩”的炸响。 皇后问:“你是什么人?” 仙子正在翻阅着桌上的一些书册,故作不经意道:“夏盛让我当他老师。” 到了此时,她肯定是要死死绑定夏炎,虽然不能说出那一天的事,但她的一切力量都给了夏炎,希望也在夏炎身上,绝不可能脱离他。 皇后声音冷了几分,“本宫问你是什么人,没有问你做什么。 就算夏盛让你做他老师,本宫也需要帮他排查清楚,不能让居心叵测之辈靠近他。” “我不是什么居心叵测之辈。” “那你是谁?本宫之前从未见过你。” “我叫...南...南夜香。” “你说谎!” “我没有!” “那你做什么的?本宫从未听过南姓的强者...而且,本宫看你似是一点力量都没有,不过是个普通人,如何教导夏炎?” 仙子轻声道,“我有难言之隐,不便透露,但我肯定可以教导夏炎,可以做他的引路人。你不信我,难道不信夏盛么?” 说完这句话,仙子就垂下头,她如今身为普通人,只觉面前这皇后气场十分庞大,每一个字都带着凌厉威压之意,让她有一种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感觉。 所以,她开始继续翻夏炎的“日记本”,以熟悉这个少年,心底则是装着满满的委屈。 做炉鼎做到这地步,交了身子交力量,交完力量还得交心, 不仅如此还要自己主动...还要自己去取得信任,真是稀奇。 师父说自己特笨,笨到让她绝望,看来师父的眼光真是太准了。 想到师父,仙子有些神色黯然。 皇后见她神色,大概也明白了这女子没说谎,毕竟她可以只从神态说话,就能分辨出对方是什么人。 这一点夏盛没有说错,某种程度上,夏盛会的,白雨陌都会。 只是,如果这女人相貌普通一点,皇后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但现在,皇后却一定要说。 无他,谁让你长这么漂亮,日久生情,和夏炎在一起待久了,保不准夏炎就喜欢上你呢? 而且她作为女人,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好似面前这白衣女人和夏炎已经发生了什么。 仙子感受到皇后幽幽的注视,就如被老师盯着的学生,压着心底的紧张,低头假装认真地看着书本,不时还翻动一页,频频点头,似已彻底投入其中。 皇后挪动凤屐,走过去看了看。 她这才发现仙子在看的是夏炎写的日记。 日记里似乎还提到了她? 自己知道夏炎写日记,只是并不知道他把日记藏在哪儿,也从来没机会看... 今天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皇后冷媚的眼珠动了动,抬手一把压向了那本日记。 啪! 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嫩白的五指如五指山从天而降,镇压在那本日记上,小指处尖锐的黑金长指套高高翘起,如是在宣布着主权的战旗。 仙子吓了一跳,刚看到关键的地方,就来这么一下。 她还未反应过来,皇后直接合起了那日记本,然后不动声色地放入怀中。 仙子抬头,只看到一个冷峭高傲的下巴对着她。 皇后那一双高高在上、俯瞰天下的眸子带着沉如高山的压迫感正盯着她。 仙子不服,她看日记看到正好看的地方呢... 于是,南夜香抬起手,就要去抓白雨陌怀里的日记本。 皇后眉头一皱,反手镇压。 两女的手在半空交锋。 啪! 南夜香的手被打了下去。 仙子气坏了,还要伸手。 啪! 皇后毫不留情地又给她来了一下。 仙子跺了跺脚,想再抬手。 皇后俯瞰着她,双目里满是令人心悸的威严感。 仙子略作思索,觉得自己力量已经没有了,还是别这么嚣张好,虽然她有力量的时候也没嚣张过... 南夜香把手悄悄放了回去,侧了侧身子,从书桌的秘柜里取出第二本日记。 那就各看各的呗,这总好了吧? 然而... 她才取出日记,一只手又瞬间掠过,把第二本日记抢了过去。 仙子愣了愣,难受。 皇后没给她机会,一把推开她,然后把秘柜里剩下的第三本日记也纳入怀中,这才满意的起身。 20.仙子被拖来拖去 仙子杏眼圆瞪,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厚颜无耻却又宛如女帝的皇后。 她虽然性子软弱,还有点笨,但也是有脾气的。 本来她心怀大执念,哪怕牺牲自己,哪怕成为炉鼎,也要完成自己的目标。 但现在呢? 她什么都没有了,除了那个还没醒来的少年,自己在这天底下已经没有半点儿依靠了。 偏偏自己还被下了禁制。 现在她正在努力地了解那夺了自己身体和力量的少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不让她去这么做。 她双颊涌起两抹愤怒的潮红,抬手道:“拿来!” 皇后不理她,云淡风轻地斜了她一眼,道:“本宫已经为南姑娘安排好了居所,随我来吧,此处不需你看着。” 仙子彻底怒了,杏眼前几乎要蒙上一层水雾了,谁要把她从夏炎身边扒开,她就和谁拼了。 她断然摇头,“我要看着他!我要了解他!否则我怎么教他?!” 皇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忽道:“夏炎认识你?” 这五个字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仙子苦涩地摇摇头,“不认识。” 皇后道:“等他醒了,你再来见他吧。否则你这么一个陌生人在他房里,吓到他怎么办?” 仙子想了想觉得有点儿道理,但她又觉得有点儿不对,自己是不是太好说服了?于是道:“我不会吓到他的。” 然后,她又自信地挺了挺胸,补充道:“我的模样应该是很漂亮的那种。” 皇后不再管她,扬声道:“来人~~~” 顿时,门外响起脚步声,很快两个身形高大、一看就是坦克系的强大宫女踏入,躬身道:“娘娘请吩咐。” 皇后道:“带这位南姑娘去西宫的露华宫。” “是,娘娘。” 两位强大的坦克很快架起了仙子,倒拖着往外而去。 仙子心绪急转,到了门槛前,眼睛一亮,急忙举手道:“等一下!” 两名坦克不理她,继续往外拖。 仙子大声道:“我有必须留下的理由!” 皇后招了招手,示意宫女停下,然后问:“什么理由?” 此时,仙子半个身子已经被拉过了门槛,娇躯斜躺着,两只胳膊被宫女架着,脚后跟卡压着门槛。 仙子忙道:“他...他还在昏迷,我必须看着他,如果他有什么不对,我能察觉。” 皇后古怪地看着她,道:“你一个普通人,能够察觉?” 仙子很确定的点点头。 皇后缓缓踱步,她猛然看向床榻上的少年,脑海里想起夏盛说的那句“夏炎是一个潜力巨大的鬼修”。 她也是太虚仙宗出身,对于修行的一些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 相比灵修修着天人合一,鬼修修的是鬼体。 鬼体需要平衡,而平衡需要灵气。 鬼修不可能自己修灵气,所以要么从灵脉之心处获取,要么则是依靠炉鼎。 而炉鼎被使用完之后,炉鼎本身则会失去力量。 炉鼎? 她觉得自己把握到了一个关键词。 再一思索,前后就通畅了起来。 夏盛为什么会让一个普通人来教导夏炎? 为什么这个普通人会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可以教导? 这就因为她就是夏炎的炉鼎! 而且夏炎此时已经平息下来,那么她显然已经和夏炎那个了...... 皇后虽然理解,但漂亮的媚眼里露出嫌弃之色。 真是不要脸,夏炎明明还在昏迷之中,居然被动地完成了炉鼎的使用? 还不知道现场有多么的不要脸呢。 仙子看到皇后脸上露出的嫌弃,两女视线再次触碰,仙子忽然明白皇后已经猜到了真相,她虽然有些羞涩,但还是勇敢地挺了挺胸,傲娇地扬起下巴。 毕竟,她知道皇后肯定是喜欢夏炎的。 那么...她就要这么地伤害她。 来呀,互相伤害呀,谁怕谁呀! 心如刀割吧? 皇后脸上嫌弃之色更浓,道了声:“恶心,拖下去!” 仙子:...... 两名坦克宫女得到命令,立刻启动,倒拖着仙子往外而去。 咔哒~~ 仙子的脚后跟再也卡不在门槛,整个人被拖了出去。 直到宁和宫的庭院拱门, 皇后的声音响了起来:“拖回来。” 两名坦克宫女立刻掉头,倒拖着仙子往回。 仙子舒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却又看到皇后冷冷道:“拖出去。” 仙子:??? 两名坦克宫女也不多问,继续拽着仙子的胳膊,往外倒拖。 到了宁和宫庭院拱门时,皇后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拖回来。” 仙子再度被倒拖入了宫内,双目呆滞,不敢置信。 皇后淡淡道:“拖出去。” 仙子:!!! 皇后补充道:“围着皇宫拖三圈,再拖回来。” 两名坦克宫女愣了愣,这么古怪的要求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挺好,两女看了看仙子,只觉得这生的就是个女妖精的样子,很是令她们嫉妒... 于是,坦克宫女很是愉悦地开始执行任务。 哧哧哧... 仙子整个人都傻了。 她被茫然地拖拽着,一路承受着各种指指点点,被动地观赏着这人间皇宫的秋日美景,心底很堵,很想找个没人的角落躲起来大哭一场。 一个时辰后, 仙子被拖回了宁和宫,小脸冻得苍白且需要补水。 她茫然地坐在书桌后面,杏眼里有些波光。 坦克宫女们颇为兴奋地站在一边,似乎在等着皇后再度下达“拖出去”的命令。 然而这一次,皇后只是让宫女退下去了。 整个宁和宫,除了昏睡未醒的夏炎,只剩下两女。 皇后倒是没再怎么样,她对“自己正在做的事、要去做的事、以及如何才能做到这些事”都清楚的很。 现在不是搞内斗的时候,外面的压力太大了,这个由她和夏炎组成的小船很可能随时翻了。 现在多了个女人站在船上,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皇后本着了解队友的心态问:“你之前是什么境界?” 仙子抽了抽鼻子,别过头,不想搭理她。 皇后思索道:“应该和我一样,是踏过了三重天的至人境,但是同样的境界却不同命,因为你是消耗品。” 她翘着黑金的尖指套,托着雪腮笑道,“其实吧,我也能教他,不需要你。” 仙子面若寒霜,冷笑道:“至人境算什么?我是踏过了五重天的梦蝶境!” 皇后心中暗笑。 这队友,很好套话呀。 但表面上却平静地继续问:“几阶?” 仙子道:“一阶!” 皇后傲娇道:“尚可。” 她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心底却已经很是震惊了。 因为,哪怕只是五重天一阶...也是真的非常强大了,即便失去了力量,也完全有资格和阅历来教导夏炎。 她都不知道夏盛怎么会有这种层次的炉鼎。 要知道,横压一个王朝的宗门长老,顶多也不过是五重天初阶的境界。 如果没有大机缘,哪怕天赋上佳,也是无法达到五重天的。 于是,她也不多说什么了,直接道:“既然你我都想他好,那么...你准备怎么教他?” 21.你只有一年时间 仙子看了眼面前的女人,她自然也知道夏盛遗诏上写了什么,知道面前这女人是要做夏炎皇后的。 严格来说,和她是既合作又竞争的关系。 但是她的气还没消,所以虽然打算说话,可是也要到气消了再说。 皇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提醒道:“我们的时间都不多,这样吧,本宫先把现在的局势与你说清楚。” 仙子愣了下,好奇道:“你们凡间王朝有什么好烦恼的?” 皇后没理她,略作斟酌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恩怨...” 仙子打断她的话,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的恩怨和这边的距离远着呢,不在人间王朝,也不在你们这边的仙宗。” 皇后点点头,也不多隐瞒,直接把现在的情形娓娓道来,包括太虚仙宗的目的,以及夏炎如今岌岌可危的处境,说完之后,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衣女子道:“如果夏炎出了事,他鬼修的身份和力量被揭露了,那么无论是你还是我,也都会跟着完蛋...你明白吗?” 仙子顿时懵了,花容失色... 她本来以为这是一个岁月静好的养成系计划,没想到却转瞬成了争分夺秒、暗潮汹涌的绝地求生。 但很快,她发现了一个华点,“那在你们这个灵修的王朝,他...是怎么成为鬼修的?还有那个夏盛,我看他也怪怪的,十有八九也是鬼修的一种。” 皇后臻首轻摇,随即又道:“他醒了也别问。” “为什么?” “永远不要去打听男人的隐秘,除非他愿意主动告诉你。” 仙子犹豫了下,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 可是这种反问她若是接了,就会表现的她智商不高。 师父曾经和她说过“一定要学会不懂装懂,否则就会让笨的本性暴露无遗”。 于是,她装作明白的点了点头。 皇后道:“该你说说了,你准备怎么做?” 仙子杏眼转了转道:“我要带他去寻找灵脉之心,他如果要再进步,就一定要足量的灵脉之心,否则无法平衡,就会陷入失控了。 但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宗门,如果有的话,达到了一定境界,宗门是会分配部分灵脉之心的,那我的计划就要变一变了。” 皇后道:“他应该没有宗门... 而灵脉之心... 灵脉之心是灵脉深处的结晶,其中蕴藏了极大量的灵气,但据我所知,灵脉一般都掌控在各大仙宗手里。 仙宗也有护脉人的存在,甚至还会设下大阵进行庇护。” 仙子打断她,得意道:“但是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地方叫荒域吧?” 荒域? 皇后心底愕然了下,她还真不知道。 但是就算不知道,她也不愿意表现出来。 于是,皇后傲娇道:“我当然知道,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说重点。” 仙子疑惑地看着她,这凡间的皇后居然还知道荒域? 她顺着之前的话继续道:“荒域就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没有被彻底探索的灵气区域。 它们通常位于诸多大势力之间,其中常常伴随有灵气间歇性爆发,而经验丰富的修士可以通过灵气爆发而察觉到秘境所在... 而秘境之中通常存在着灵脉,因为空间密闭的缘故,所以秘境里会存在不少灵脉之心。 这里是人间,在人间的荒域,我的判断应该都会很准确,他只要跟着我,一定可以有不少收获。” 皇后看她说的有板有眼,但再想到她的性子,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如果这女子是夏盛的性格,那么她肯定放心。 仙子见她迟疑,便道:“如果不去搜寻灵脉之心,那么只有给他准备炉鼎咯...而且得找五重一阶以上的炉鼎,你找得到么?” 皇后很想问一句“五重一阶很了不起么”,但她知道这是真的很了不起,于是淡淡道:“你需要什么?” 仙子道:“地图,地理志,鬼神志异,越详细越好。” 皇后点头道:“这些我会准备好...但是...” 她神色忽然变得无比的凝重,一双妩媚的眸子也变得格外认真。 “我们只有一年时间...” 南夜香想了想道:“一年,应该差不多了。至于能变得多强,就看他的悟性和机缘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再看了眼夏炎的双腿,心底有点儿小沮丧。 这双腿瘫痪,天赋怕是不会怎么样吧... “看好他。” 耳边飘来声音。 而白雨陌已经远去。 皇后娇俏丰腴的躯体裹在“掩人耳目”的素白丧服里,她神色平静,只是心底却藏着无比的担忧。 一年? 她怕一年时间都没有。 到时候,那位贪婪的郑师叔就会下到凡间。 宗门也会迫不及待地把夏炎拿掉。 而鬼修的秘密终究是一团火焰,就算是藏着秘而不宣,却终究会露馅。 如今的局势,就如飓风风眼中央的小船,这船上有她,夏炎,还有南夜香...但却随时可能被刮入飓风,粉身碎骨。 自己还有时间吗? ... ... 此时,大虚王朝东境,云清山,太虚仙宗。 大长老已经出关了。 “大虚原三皇子”夏明终于等来了他,急忙进行汇报。 夏明把夏炎突兀地出现在和风城外,以及赤刃红楼被诡异的全灭的事告知了大长老,意思就是夏炎有问题。 紧接着,太虚仙宗弟子又把叶珑,赵师叔,还有两个精英弟子命牌粉碎的事告知了大长老,意思就是皇宫有问题。 但大长老才听完,外务执事郑钟长也回来了。 郑钟长是有私心的,因为他收了一封空白圣旨,以及心底也想促成“夏炎登基,白雨陌为皇后”的局势,以便自己去到人间后可以“享福”,再加上他了解到的真相确实是那么回事,便是很有讲究的把话说了一遍。 意思就是,夏炎也是受害者,皇宫的问题是出了妖鬼,那妖鬼有着浓烟般的蛇身,且脸庞能够变化成其他人的模样,鉴于皇宫的复杂局势,还有由白雨陌继续做皇后、生下一个有着仙宗弟子血脉的子嗣。 于是,外务使的调查,直接解决了前两个汇报。 夏明是无语地立在一旁,他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本来他想着太虚仙宗去调查夏炎,那瘸子经不起折腾肯定会早夭,到时候帝位就是他的了。 然而此时,这一切却泡汤了,他心底暗暗叹气,低垂的眸子里闪烁阴鸷的冷意。 大长老自然是相信外务使郑钟长,但是他心底还有些疑点... 这倒不是因为叶珑死了,叶珑毕竟只是他诸多孙女儿之一,死了就死了。 他只是不想把掌控王朝的事再拖下去了,那么妖鬼之事必须解决。 这妖鬼从何而来? 大长老忽道:“你刚刚说那妖鬼有着浓烟般的蛇身?” 郑钟长点了点道:“确是如此。” 大长老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幕古代的画面。 他神色微动,刚要说“待老夫亲自去皇宫看看”,忽然之间山门外传来一片嘈杂。 若从高空俯瞰,那是一个又一个人头蛇身的怪物正从四面八方冲入了太虚仙宗。 然而太虚仙宗本身就笼罩在一方大阵之中,阵中灵气格外充沛,在本宗作战的弟子几乎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 顿时间,法器纵横,各色光华伴随着能量轰向那些怪物。 但那些怪物的防御力也是很强,说是蛇身却有鳞片,那些鳞片宛如钢铁,乌光点点,透着一种不可摧毁感。 一时间,场面混乱而浩大,双方交战人数虽然不多,但场面却宛如千军万马交锋的国战。 远处传来一声,覆压八方、充满震撼性的龙吟咆哮。 “我主令我来下战书!” ~~ “从今日起,” ~~ “守棺人与太虚仙宗不死不休!!” ~~ 守棺人? 大长老愣了愣,这传说之中的势力居然暴露在阳光下了? 他新思如电,这一瞬间,他心中已经有了明悟。 皇宫的妖鬼就是守棺人,那些守棺人一直在寻找可以复苏祖龙的契机,而传闻之中这些契机就在有着祖龙血脉的后裔身上。 而这段时间,那些守棺人应该驻扎在朝天都,难怪会传出所谓的“无魂瘟疫”... 此时,他们之所以来宣战,定然是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个契机。 那个名为夏盛的傀儡天子,应该是不存在了...在他体内的已是大虚祖龙。 其实,也不一定,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种融合是怎么样的过程。 也许现在还是夏盛,又也许是夏盛和大虚祖龙的融合。 但不管哪一种情形,如果无法消灭守棺人,那么皇宫暂时也不好动了。 思索完,大长老抬起头,眉间闪过一抹狠厉的寒色,冷嘲一声:“找死!” 他双手一展,四方气机如被带动,化作百丈寒刃悬浮于他身后... “挡我宗门道路者,死!!” 22.你醒了 黑暗。 无边的黑暗。 宛如深海中没有半点光明的黑暗。 天空大地都是压抑的黑暗。 这黑暗里,只有一道让人感觉是纯白的巨大黑影,似亘古不变地存在于此处,那白影带着荒凉古朴神秘之感,让人甚至无法去直视,无法去揣度,只是靠近,就会神魂爆炸、心神俱碎、血液震荡直至死亡。 苍白的少年沉浸在溺水窒息的寂静黑暗里,他犹然坐在轮椅上,仰望着这无穷之高的白影,有一种不分彼此的感觉,似乎他就是这白影,这白影就是他。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噩梦。 但这一次的噩梦,却格外的长,长到他怎么都无法醒来,好似那人间名为夏炎的人类才是一场梦。 梦醒了,他自然无法再过去。 但这一次的噩梦,却又有些特别。 因为,他感到一道娇影从黑暗里出现,那娇影贴附于他周身,缠绵于他周身,将他带入了欢愉炽热的极乐世界。 而那极乐世界似乎不止是欢乐,而是传输来了一种玄奇的力量,让他可以苏醒的力量。 他努力地醒来,一点一点的醒来。 这苏醒的过程很慢... 终于,他睫毛跳了跳,缓缓睁开眼。 光明化作一线落入他眸子里。 颜色有了。 声音也有了。 世界变得清晰了。 一切都如活了过来,而不再是噩梦里寂静的黑色。 “你醒啦?” 略带些兴奋与紧张的女子声音从旁传来。 在短暂脚步声之后,夏炎感到身边的床榻陷了陷。 一张娇美的脸庞探到了自己面前。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庞,却又给他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至少并不排斥。 夏炎眸子转动,他清晰地辨认出这里是宁和宫,而宫内静谧,没有曾经打斗的痕迹。 那么... 难道说自己获得【小控灵术】【饿鬼道】,左手可以使得物体神秘化,白发会吞噬一切靠近之人的生命元气,也都是噩梦的一部分? 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宁和宫? 不对,如果这是梦,那也太真实了。 若存疑惑,勿只猜测,还需验证。 他双手挪动,想要起身,但才一动,躯体就发出僵硬的声音。 他还想努力,却被两只玉嫩的小手给按了回去。 “你先躺下。”娇小女子甩了甩手腕,做了做扩胸运动,然后十指交叉往外压了压,然后紧张兮兮地咳嗽一声道,“那个,待...待为师来帮你做复苏运动。” 为师? 夏炎愣了愣。 娇小女子大眼看着他,察觉了他的疑惑,急忙道:“你等一下啊。” 说着,她就噔噔噔地跑开了,远处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不一会儿,女子就回到了床榻前,小屁股坐下,她左手抓着一封圣旨。 娇小女子双手把圣旨拉开,内容朝着夏炎,明媚的杏眸朝着圣旨撇了撇,似乎在说“别看我,看圣旨”。 夏炎收回目光,看向圣旨。 圣旨是真的。 圣旨连笔迹都是夏盛自己的,而没有代写。 末尾的大印,所盖着的方向角度,都是夏盛以防意外曾经和他约好的,算是一个隐秘的暗号。 内容很简单,就是说面前这女人名为南夜香,她曾经是一位五重天境界的仙人,只不过因为一些缘故失去了力量。 如今,她愿意教导夏炎,而夏炎也可以一定程度上信任她。 至于南夜香为什么会失去力量,又为什么愿意教导夏炎,却什么都没说。 南夜香紧张莫名地看着他,这感觉比当年面对突破的不确定性还要紧张,面前这少年夺了自己身体,又夺了自己力量,他可不能不亲自己呀,想了想,她决定泄露点秘密,加重一点筹码。 于是,她压下身体,凑到夏炎耳边道:“其实为师曾经达到过的最高境界是六重天,只不过夏盛见到为师时,为师已经受了重伤,所以才是五重天...” 夏炎的想法很简单。 首先,这是大哥的安排,大哥自有道理。 其次,一个曾经是五重天境界的人完全可以教他,甚至可以说这是他的大机缘了,毕竟他在获得这些诡异力量前,可是不入品的境界。 再次,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女人也没有厌恶感,甚至有些亲近。 于是,夏炎直接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道了声:“老师。” 南夜香听到这两个字,快乐地几乎要尖叫着晕过去,双目也放出光芒,只觉美好的一天从一声“老师”开始。 夏炎倒是没那么激动,平静地问:“我大哥呢?” 南夜香抬手道:“徒弟,我先给你做复苏运动,你大哥的事...另有人和你说。” 说着,仙子就伸出小手开始给夏炎摸骨按肉,算是一种舒经活血的妙法。 她忙的满头大汗,没多久就把少年周身按了一遍... 这种如是故地重游的感觉,让仙子忍不住双颊潮红,幸好现在她鬓发凌乱,湿漉漉的,脸庞红润也是过度运动导致,毕竟她现在只是个普通人。 夏炎只觉僵硬的躯体热了起来,全身如沐春水,暖洋洋的,再一撑手,则是已经可以很轻松地坐起来了。 他看了一眼这位老师,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只是,刚刚按他的时候,他有些怪怪的...有一种怪异旖旎的气氛。 但他直接把这种心压了下去。 尊师重道,天下人都很重视。 无论是江湖门派,还是仙人宗门,都是很注重师徒之礼。 就算是由正入邪,由仙入鬼的人,在面对曾经的老师时也会表现出尊重。 换句话说,师徒之间的感情,需要是纯洁的。 夏炎既然叫了老师,那么他就会遵循这样的规矩,而不是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叫着玩玩的样子,之后他也不会去在乎老师漂不漂亮这种问题,而是真心地执师徒之礼,所以他真诚地说了声:“多谢老师。” 南夜香对上他诚挚而干净的瞳孔,倒是有些猝不及防,但心底也稍稍踏实了些... 至少,拥有这么纯净的瞳孔的人,心性不会坏到哪里去。 但下一刻,南夜香又好奇了。 这样的人是怎么成为鬼修的? 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徒弟昏迷了久,肯定需要补补身体。 所以,仙子咳嗽了声,道:“来人呐。” 没有人回应。 仙子俏脸一塌,跑到门口喊:“来人!” 还是没人回应。 仙子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夏炎醒啦!端点儿吃的进来!!” 这句话一落,外面的一群宫女顿时炸开了窝,开始立刻行动。 仙子舒了口气,坐回徒弟的床边。 23.靠谱的学生,不靠谱的老师 哗啦~~ 苍白的手抓着漆黑的帘子,一把拉开。 光,如和煦的火焰落照在了他身躯上。 夏炎只觉心底的阴郁少了一些,好似通过某种未知的途径发泄掉了一些。 他回忆起了梦中所得到的那份欢愉,那份十指紧扣,共赴极乐世界的梦幻感。 忽然,他停下这数念的回想,目光一撇,看到从左鬓垂下的几缕白发。 心念稍动,那些白发竟然随着他的心意动了起来,如同危险而有生命的惨白鬼蛇,在空气里游动。 夏炎抬眸往前,只见阳光投射出一条尘埃的道路,而这些尘埃里有几丝稍稍大些的尘埃... 嗖嗖嗖!! 几道白光如电掠过,迅速地缠绕住了那几丝尘埃。 夏炎呆了呆。 他不过是尝试着控制这些白发,结果真的可以? 这些头发变得有七八米之长,每一根都犹如有着生命, 每一根都在散发着嗜杀的味道, 每一根都蕴藏着【吸星大法】神秘化之后的饿鬼力量, 这些白发在提示着自己... 它们渴求生命,渴求死亡,渴求鲜血。 只不过,自己躯体里似乎多了另一股力量,这力量使得它们安静下来,不再失控,而可以被自己任意控制。 该死。 不是梦。 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包括大哥托孤给我,包括嫂子被人威胁,包括我杀了叶珑、唐公公、赵师叔,又独自往东而去,都是真的!! 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闭目,紧紧握拳。 他多希望这些只是噩梦的一部分,那就意味着一切未曾改变,大哥依然是皇帝,嫂子依然是皇后,而他也依然是个努力地看书学习,希望能够用一身的才华来为这个家,甚至整个大虚王朝做一点事的王爷。 夏炎心思有些乱,他猛然睁眼,看向走来的南夜香道:“老师,我是昏迷了吗?” 南夜香脸红了红道,“你是失控了。” 失控? 果然力量不会没有代价,可惜失控的太早,为何不等我灭了整个太虚仙宗再失控? 夏炎脸上浮现出几分不甘之色。 但事情既然发生了,他便立刻接受,然后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何会失控?老师可否给我解惑?” 南夜香看他模样,心底感到了一丝安心。 她好歹曾是高层次境界的人,阅历颇为丰富。 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神态,她就感觉出这个自己寄予了一切希望的少年心性必然不简单。 是不是大佬心性还有待验证,但至少肯定是中上之姿了。 仙子小心地问:“徒弟,你知道鬼修吗?” 夏炎脑海闪过之前唐公公所说的“人身鬼修,走火入魔,神智必乱”,但也仅此而已... 他摇摇头,坦然道:“不知道。” 仙子美丽的杏眼凝固了,她轻声道:“徒弟,你可以和为师说实话...” 夏炎自然不可能说出自己的秘密,他想了想道:“前些日子,我在天星湖观景亭,忽然感到有些异常。” “什么异常?” “我感到好似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我的身体,然后我脑海里就多出了许多信息,也拥有了一些古怪的力量。” 仙子抿了抿水润的红唇,眼珠子转了转道:“有没有人在你脑海里喊着让你滚出去之类的话?” 夏炎摇摇头。 仙子排除了“夺舍”,又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些不是观景亭可以看到的景象,就好像忽然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夏炎还是摇摇头。 仙子“哦”了声,这一次排除了“秘境”,虽然她觉得不可能是秘境,但问还是要问一下的。 她想了想,眼睛又亮了起来,问道:“有没有对你说,叮,恭喜你激活了什么什么系统之类的?” 夏炎依然摇摇头。 仙子又排除了“穿越”的可能,虽然这种可能非常非常之小,但也不是没有,毕竟她听师父提起过有穿越者,那些穿越者从其他世界而来,潜力古怪,力量古怪,脾气也都很古怪。 “那有没有人对你说,其实他是什么什么大能的一缕神魂,只要你帮助他,他也可以给你回报?” 夏炎继续摇头。 仙子道:“徒弟,如果有,你一定要小心啦,这些都是个不怀好意的人!他们要夺你身体的!” 之后,仙子又问了诸多的可能,但夏炎一直摇头。 在这期间,夏炎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他对面前这女人的阅历也是高看了一眼,见过的东西确实很多,他的思维竟也随之拓展。 而此时,仙子感觉脑细胞快死完了,她想起之前修行时一套回复精神的秘法,便坐到小桌边,双肘撑桌,闭上双眼,按照“揉天应穴,挤按睛明穴,按揉四白穴,按太阳穴、轮刮眼眶”的秘密口诀,进行了为时半盏茶功夫的回复。 夏炎看着仙子做完这套古怪的动作,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白衣女子的身影和梦境里与自己同登极乐世界的身影有些相似... 但他很快摇头,把这个念头抛出脑海之外。 虽不能立,却犹是堂堂男儿,岂能对老师生出这种心思? 不该,实在不该。 夏炎深吸一口气,心如止水。 忽然,他只觉床沿又一塌,不知何时,仙子又坐回了床边,睁大水灵灵的眼睛问:“徒弟,你看为师的眼睛是不是亮了许多?” 夏炎笑笑,只觉这老师的性子还真是活泼可爱,不过也许这就是返璞归真、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心境吧? 毕竟老师说她曾是六重天的强者,在半个月前,这等境界还距离自己很远很远,不明白也是正常的。 于是,他随意点点头,拉回之前的话题,问道:“还有其他可能么?” 南夜香道:“还有几个。” 她一个一个地问。 夏炎一个一个的排除。 南夜香左手抱胸,右手支肘托腮,已经开始进行头脑风暴了,如果不把徒儿这一身力量的源头搞清楚,还教个屁呀。 她有气无力道:“徒弟,那你有没有见到一种奇异的珠子?就是那种悬浮在半空,你一碰它就消失的那种珠子?” 仙子是不抱希望了。 然而这一次,夏炎点了点头。 南夜香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向他。 卧槽,这都能遇到? 若她知道这不是遇到,而是夏炎左手直接点出来的,还不知是什么表情。 24.若我左手按向战场,会如何? 夏炎并没有觉得如何奇怪。 力量,有所得必有所失。 但凡现在出现的,必是曾经出现过的。 你若觉得有一种只有自己才遇到的力量,那么一定是被蒙蔽了双眼。 所以,他直接问:“那珠子是什么?” 仙子瞪着大眼看着他道:“徒弟,你先说珠子是什么颜色?” 夏炎道:“不记得了,就是转身时,胳膊碰到了身后的一颗珠子,然后那珠子就破了...我以为是幻觉。” 仙子肃然道:“这叫灌顶珠,是一种非常奇异的现象,需要满足三个条件才会形成。 第一,灵气充沛;第二,曾有大能死去,且神魂未曾散尽;第三,需得是藏气地形。 如此,那大能平生所学就有可能融于神魂之中,神魂再得灵气滋润,于藏气地形温养... 之后,会出现两种可能。 第一种,那神魂会想尽一切办法夺舍旁人,重获新生。 第二种,那神魂散尽,但大能的平生所学却犹然还在,这就是灌顶珠。 而“通过灌顶珠获得力量”是一种...运气需要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人才会遇到的事。” 仙子连用三个非常,标明自己心底的诧异,然后又继续道,“从珠子的颜色,也能分辨出珠子的力量... 白底的珠子为灵修,这又分纯白,白蓝,白紫,白橙,白红五种,每一种都预示着蕴藏的力量更强。 黑底的珠子为鬼修,之后的颜色分类则是一样。” 夏炎神色动了下... 他获得过“灰白”和“灰蓝”的两种珠子。 而“灰蓝”的【饿鬼道】【九子鬼母连珠射法】【小附魇术】看起来确实比“灰白”的【小控灵术】【黑暗纸人术】要强。 但,“灰色”却并不是白,也不是黑... 他所获得这姑且可以称为“灌顶珠”的方式,也不是奇遇,而是自己左手制造出来的。 这究竟是什么? “老师,除了白底,黑底,有其他颜色吗?” 仙子绞尽脑汁,想的都快脱水了,这才眼睛一亮,闪着明媚的春光,“还有两种。” “哪两种?” “为师也不确定,完全是道听途说。” “老师但说无妨。” 仙子认真道:“灰色和金色。” 夏炎心中动了动,但神色维持着平静,安静地等着下文。 仙子道:“灰金,为鬼神之灌顶,灰鬼神金,这个...是不可能遇到的,甚至存不存在都不知道。” 夏炎道:“这世上有鬼神么?我意思是...不是恶灵的那种鬼。” 仙子道:“我师父曾经和我说过,鬼之于鬼修,譬如天地之于灵修...天地就是神明。 日月是神,星辰是神,山河是神。 那么,神其实一直都存在,却也一直都不存在。 鬼的话...就复杂了,据说在大地极深极深的地方有一处名为地狱,专门关押真正的鬼。 好啦...不说这个了... 既然明白了你力量的来源。那为师要好好与你说一下你的力量。” 她是生怕夏炎再问,毕竟她对于“鬼神”了解的确实不太多,徒弟再问下去自己就要兜底了,那今后还怎么帮徒弟解惑呀? 于是... 南夜香急忙把“鬼修,灵修”的修炼方式,以及“鬼修,灵修”互相对立的大背景和夏炎说了一遍。 只不过因为她被施加了禁制的缘故,无法以任何方式说出“夏炎能够平衡鬼体的真相”,甚至无法说出“攫取炉鼎灵气能够平衡鬼体”这一点,而只能说“夏盛机缘巧合有了灵脉之心,给他使用了”。 “所以呀,徒弟,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去寻找更多的灵脉之心,以及鬼修修行功法。 否则,别说变得更强了,你的鬼体也无法得到控制。 你不用担心,为师正在努力寻找哪儿可能存在灵脉之心...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她努了努嘴,撇向远处的书桌。 那书桌上正摆放着一叠一叠的书册,地面上还摊开着一张版图辽阔、细节清晰的地图。 这地图,涵盖整个大虚王朝,以及周边的四个国度外围。 往北为天狼国。 往南为奴国。 往西南为百剑国。 往东南为明月王朝。 至于东西,则分别为东海与西荒,基本上都是禁地。 夏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便转回头,诚恳地问:“老师,请问实力需要达到什么层次才可以灭掉一个宗门?” 南夜香愣了下,徒弟的杀心不小呀,这是若是大佬心性,也是偏黑暗系吧? 她理了理思绪,努力地翻了下自己的知识储备,然后缓缓道:“要灭一个宗门,首先要知道宗门的结构。 人间这边的宗门结构还是比较清晰的。 通常来说,宗门分为上下两层。 上层一心修炼不问事务,大多是宗门供奉,甚至是宗门老祖。 下层则是事务与修炼并行,除了普通弟子,精英弟子,行走,执事之外,便是峰主岛主,长老会,以及宗主。 你要灭宗门,首先,个人实力要远比这宗门的供奉与老祖强大。 其次,你还需要一些外物的支援。” “就这些么?” “不止...”南夜香道,“即便是人间的宗门,也必然是存在一种名为‘护宗大阵’的东西。 大阵之于修士,就如城关之于凡人。 城关以砖石堆砌,堆高十丈,扼守天险,一将守关,千军难度。 大阵以阵图为引,以阵器为镇,笼罩一方,一仙守阵,天翻地覆。 但凡开启大阵,无论何等修士想要进入笼罩方位,都会被引到阵法之前。 不破阵,就不得入。 其中,阵图与阵器,都是非常恐怖与珍贵之物...” “如何恐怖?” “徒弟,为师和你简单说吧,你可知最简单的阵图是怎么炼出来的么?” 夏炎坦然地摇摇头,半个月前,他还是个对江湖事都知之不多的废人,更别说修士世界、神鬼世界了, 如今,面前这位老师的每一句话都在极大地开拓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南夜香也不卖关子,压低声音道:“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以大神通炼化一座修士战场。 这个修士战场有许多法器、法宝、尸体、神魂... 而炼阵者则可以通过特殊秘法,以及强大力量,把战场炼成一幅阵图。 除了阵图,还需要配套阵器,而那些阵器大多都是天地生出的...” 夏炎听着这匪夷所思的力量,道:“宗门竟有能力炼出这种东西?” 南夜香道:“不是宗门炼的...而是一些大能借出来的。 我听师父说,那些大能常常会主动借出阵图与阵器,甚至并不介意别人再转借。 因为,假如宗门爆发大战,就会死人。 而,阵图就可以吸收更多的法器尸体神魂,变得更强大更完善。 大能们,那是在养阵图呢。 而这些阵图与阵器,都有大能的神魂印记,大能不死,阵图阵器就只会是借出,而不是易主。 你如果要灭一宗门,需得破开大阵,破开宗门上下两层..再破宗门横向的关系网。 因为,没有一个宗门是独立的...他们都有着自己的联盟。” 南夜香说完这些,看了一眼夏炎。 却见自家徒弟神色平静无比,既没有得知真相之后的畏惧,也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张狂,他只是点点头,简简单单道了声:“我知道了。” 南夜香顿时激动了,处事不惊,毫不露怯,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这是大佬心性啊。 然而,她并不知道此时这位少年心底的疯狂想法... ——若是我左手按向一个战场,会否也可以炼化出一张这样的阵图呢? ——若是我有了阵图,再把阵图转租出去,会否也能够让阵图不停得到完善呢? ——至于鬼身什么的,平衡住就可以了,我夏炎岂会因为担忧失控,而停下脚步? ——在这个世界,弱小就是原罪,就是尔为刀俎、我为鱼肉。 -- PS :弱弱地求推荐票~ 25.你...尽快变强吧 夏炎听说了“战场可以炼化出阵图”后,心底就有了点想法。 这等奇瑰的力量,只是听闻便能令人察觉其中蕴藏的血腥味儿,以及充满震撼性的力量。 一大战场,该有多少人丧生其上,然诸多修士之尸、怨气、法器、兵器以及连同那一处血染的大地竟都可被炼化? 何况,这还只是阵图。 那天地所生的阵器,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了,可想而知,每一次阵器出世,必定引发各方势力厮杀争夺,完全可以说是血染的阵器。 这般阵器,再配上阵图...能够发挥的力量,真的是难以想象了。 但他若是想要试验“左手触碰战场之后会如何”, 首先便需要一个战场, 其次还需要足够的灵脉之心,以平衡住自己这姑且可以被称为鬼身的躯体。 这躯体诡异莫测,如是遵循着等价交换的原则,得到多少力量,躯体就会变化多少。 目前为止,虽然只有头发、双腿、左手有着变化,但却可以很自然地推论出...这只是刚刚开始。 随着自己对这能力的深挖,自己的身体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太监总管蛇公公公鸭嗓子般的嘎嘎声。 “皇后娘娘到~~~~” 蛇公公自己也不知道为啥还要喊皇后娘娘,但他是看了圣旨的,圣旨上先皇就是这么命令的。 蛇公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还有皇帝自己绿自己? 他虽然听说过北方天狼国有着“国主死去,妻妾皆由下任国主继任”的传统,但这里毕竟不是天狼国。 即便蛇公公不敢置信,但这并不妨碍他拥护皇家的一切意见。 他是皇帝的心腹,实力是至人八阶,可以算是皇宫里除了唐公公外的第二高手了,皇帝“死”了,皇后摄政,那么他自然就变成皇后的心腹了。 那通传的声音由远而近。 皇后拖拽一袭金纱凤袍,快步走入宁和宫,她身后随着一个手托餐盘的青衫宫女,正是皇后的贴身宫女——小青。 皇后一来就直接屏退了众人,然后手捧药膳粥碗坐到了床边。 她云鬓微乱,肌肤若奶脂般白皙,只不过双颊上却透着几分红,再结合她的疲惫神色,很容易可以推断这几日皇后实在是过度操劳了。 夏炎垂首良久,不知怎么面对她,如果之前自己经历的事都不是梦,那么大哥其实已经把一切都说清楚了,甚至明确要求自己娶了面前的女人。 但是...他过不去心理的那道坎。 认了六年的嫂子,说变就变,他接受不了。 所以,夏炎道了声:“嫂嫂。” 皇后听到这称呼愣了下,旋即却理解了面前这少年的想法,于是温和道:“刚醒,先喝点粥吧。” “我自己来吧”,夏炎伸手去接粥碗。 两人指尖触碰,彼此都觉着对方的手很冷。 而夏炎已经取过了粥碗,背靠着床榻,静静吃了起来。 两人什么话都没说。 夏炎目光透着思索之色,显然还在消化刚刚南夜香说的东西。 皇后则是一如既往地守候着,秋水的眸子里带着内敛的关切之色,柔荑似的双手互相叠着,以端庄地仪态地担于绸滑的暗金罗裙上。 而感到夏炎吃的差不多了、且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时,她才轻声开口道:“夏盛留了份遗诏,给你的。” 听到“遗诏”两字,夏炎身形猛然僵住了。 他刚刚还在想不知大哥怎么了,现在就听到这两个字... 这一瞬间,皇后只觉得周围的阳光阴冷了一下,而窗外的秋风则是越发萧索。 她知道眼前这少年外冷内热,重情重义,便想着安慰几句。 当然,她无法说夏盛其实可能没死。 因为夏盛究竟还在不在,还有没有自己的意识,她根本不清楚,也不敢冒然试探。 夏盛“生前”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让皇后不许说,所以又给仙子施加了一重禁制。 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和过往一刀两断。 所以,某种程度上,夏盛是真的死了。 之前同行一路,此时已是岔路,之后会不会重归一路、无人知晓,但此时至少众人知道的夏盛已经死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她从袖中取出遗诏。 夏炎把粥碗递回给她,然后双手压在了遗诏上,停顿了一两秒,他双手展开了那封诏书。 诏书内容很简单... 第一,夏炎继任为皇帝。 第二,白雨陌做皇后,这是之前说好的。 第三,因为夏炎才十六岁,未曾行冠礼,也对于天下大势、各方势力一无所知,所以由皇后代为摄政。待到夏炎二十岁弱冠之年,皇后当还政于夏炎。 第四,则是除皇后之外的三名顾命大臣,分别是丞相项无月,大将军张疯血,暗卫统领杜仇。 项无月为沉稳之大贤,背后有着对应的宗门势力支撑,虽然这宗门势力远不及太虚仙宗,但好歹是宗门。 张疯血则是一个精擅阵法的大将,据说可以凭借阵法,以千军万马之势斩杀仙人,而除此之外,张家世代忠良,很是可靠。 杜仇则是一个从不见于人前的神秘统领,暗卫本来就是皇帝的专属卫兵,这是一支大虚建国以来就存在的势力。 这支势力几乎年年重组,有时候甚至半年就重组一次... 这种重组非常特殊,他不是“将成员踢出组织”,而是“在维持着原有组织的基础上,重组出一个新的组织”。 只要有人存在半点儿不忠的迹象,或是暴露于人前,再或是有着其他的一些意外因素,暗卫就会果断地重组。 这种特殊制度,使得暗卫从上层到下层,神秘无比,除了统领,没有人知道自己在第几层,也没有人知道暗卫究竟有多少人。 就连“杜仇”这个名字,都是大虚王朝第一任暗卫统领的名字... 无论新的大统领叫什么,在成为暗卫统领的那一刻,他就叫杜仇。 而杜仇的身份,只有摄政者才知晓,甚至此时连夏炎都不可以知道。 在这一点上,夏盛可谓是对白雨陌极有信心了。 此时,皇后见夏炎正在读着诏书,便在一旁道:“天下势力,纷繁复杂,变数极多。 任何势力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存在于一张由明线暗线甚至不存在的线构织出的大网中间。 就算是太虚仙宗,也是历经大虚王朝四代,完成各方渗透之后,这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吞并之举。 王朝,并不如你想的那么孱弱。 皇帝,亦非你想的那么不堪。 只是...如今我大虚王朝无人坐镇、大权旁落,异常孱弱而已。 南夜香应该和你说过一些事了,我们的时间不多... 你...尽快变强吧。” 皇后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最后六个字,因为如今形势实在紧迫。 可谓是,夏炎若不强大,那三人的结局真的是会生不如死、凄惨至极了。 她能做的有限,就算在这场博弈里闪转腾挪,得到了一点点优势,但是完全不足以逆反这天地将倾的大势。 唯有夏炎... 他才能改变一切。 自己,只是帮他拖延时间罢了。 26.徒弟还是在乎我的 饭后,焚香,沐浴,更衣。 夏炎换上了素白的丧衣丧帽。 如今有了南夜香,就不需要红色恶灵推轮椅了。 而在几番对抗之中,夏炎对那些普通恶灵的定位也有了更深的认识,简而言之: 不算是真正的鬼,而是怨气形成的东西,对付普通人或是一般武者很方便,但面对强一些的存在,则作用有限。 然而,因为本身具备着幻境施加等奇特力量,有时候能有奇效。 除此之外,这些红色恶灵能够成为他手眼的延伸,让他在双腿瘫痪不方便的情况下、轻松的做到许多事。 咕嘟,咕嘟~~~ 西风里,轮椅的木轮毂碾压过深宫落叶。 南夜香推着她唯一的依靠,往路道尽头的灵堂而去。 仙子生怕夏炎会颓废,所以探着脑袋,小声嘀咕道:“徒弟,你千万别灰心丧气,你还有我呀。” 夏炎愣了下,这位老师也太自来熟了吧? 仙子显然也明白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分量不够,于是又加了一句道:“夏盛说的...他说即便他虽然不在了,但是有我照顾你,他就很放心。” 仙子厚着脸皮把皇后给抹掉了,同时再强调了一句:“这是夏盛说的。” 夏炎没有回答。 他仰起头,一阵萧瑟的秋风掠来,漫天叶落如雨下。 耳边犹传来那爽朗的声音。 ——“小炎,这是秋天,秋天到了!秋赏满月,冬观初雪,唯有有心者才能赏到其中的美好。人生一场大梦,若是不曾静下心来看遍这天地之间的美景,岂非白活?” ——“快到了,我们就快要到浮屠寺了,那些臭和尚我不喜欢,但寺里的风景却是一绝...我带你去那最高的山崖上,观星赏月!” ——“到了,哈哈哈!你不喝酒,大哥喝...嗯?你说酒水辛辣、喝多了还伤身体,有什么好喝的?但是,大哥喜欢啊,若是注意这个防着那个,却活的不开心,那有什么意思?”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他人言语他人看法与我何干?又与你何干?只管活成自己想活的样子,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若有梦想,又何必在乎一时的挫折,何必在乎他人的嘲笑?哈哈哈!” 话音犹在耳畔,还未消散。 然人却已经不在了。 轮毂转动的声音,轻轻响着。 夏炎看着远处白绸飞扬里的灵堂,默默地抬起左手,拇指小指并拢,做出发誓的姿态。 ——我夏炎在此立誓:即便王朝式微,风雨飘摇,鬼神乱国,然我定承兄长遗志,守大虚于乱世,护夏氏于纷争,成盛世皇朝。 手掌缓缓握下,化作拳头。 ——此志不渝,绝无懈怠。 轮椅入了灵堂。 灵堂之中并没有人,毕竟丧礼在前几日就已经举办了,如今这皇家灵堂,别人想进也是进不来的。 灵堂之中只有一个灵位,上写着:大虚景皇之位。 景皇就是夏盛。 而之前皇后就和夏炎说过了,正常来说,帝王身死,灵位需入宗庙,可谓归宗,也可得子孙后代祭拜... 然而,夏盛自觉王朝将倾覆于他手,他没有资格入宗庙,即便入了宗庙,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所以他才在皇宫单独开了一个灵堂。 这可谓是耻辱。 至于王朝为何会倾覆? 会倾覆于何人之手? 夏炎知道的很清楚。 他也知道,只会治理国家颠覆不了这一切... 唯有聚伟力于一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人镇一国,如此...才有希望。 他苍白的双手静静搭在轮椅上,目光看着远处的灵位,忽然轻声道:“老师,我想一个人静静。” 南夜香“哦”了一声,于是自觉地站到角落里去了。 夏炎侧头看了她一眼,南夜香这才恍然:“徒弟,你要我站在外面呀?” 夏炎道:“劳烦老师帮我取些烈酒。” “徒弟,喝酒伤身体...”仙子不肯,在她眼里,徒弟的身体可金贵了,万万不能有闪失,这秋天寒冷,万一喝酒喝出个风寒感冒怎么办? 但面对夏炎的目光,仙子的意志只足以支撑两秒,就情不自禁地改口道,“好吧。” 说完,仙子就跑出去了。 她才出门,门扉就自动关上了。 灵修和鬼修的差别很大,甚至从一开始就完全不同。 灵修炼气,鬼修修身。 如果夏炎是灵修系的,他只需凌空轻轻挥袖,就可以带动劲气将门扉关闭,但他不是灵修,甚至严格来说也不是鬼修...只是偏向鬼修罢了。 他关门有两种方式,第一是用红纸人关,第二是控制头发关。 灵修的力量源头是气,鬼修的则是身体。 此时... 两只“以幻术隐身”的红纸人双手关上了门扉。 灵堂内顿时暗淡了不少。 三炷香被幻术隐身的红纸人抓着漂浮在半空,香头凑近烛焰,没两秒便是焚起了。 烛影摇曳, 夏炎双手合拢,抓着飞到他手间的香,轻轻拜了拜三拜,然后双手往前一送,那三炷香就飘到了青铜炉上,被一股普通人看不到的力量插入了香灰之中。 夏炎彷如一尊古老苍凉的雕塑,静静伫立在灵位之前, 他一言不发,但心中却思绪万千, 他神色平静,然心底却有烈焰焚烧, 他脑海里过往的一幕幕闪过,如是在道别,又如是在承诺着什么。 没多久,仙子双手呵着热乎乎的酒壶过来了,酒加了姜丝煮过,暖胃... 仙子怕徒弟喝酒伤身体,还掺了点儿水。 待到灵堂里,她心虚地把酒给了夏炎。 夏炎喝了一口,神色古怪地看着她。 仙子心虚地瞪大漂亮的杏眼,眸子不和徒弟直视。 她越来越觉得不踏实,猛然之间,心底一慌,万一徒弟不要自己了,那不完了?哎呀,早知道不自作主张了。 然而,夏炎只说了声“多谢老师”,然后道,“老师先回宫休息吧...今晚我要在这儿守灵。” 仙子舒了口气, 但她不愿意走,和徒弟见面的第一天一定要加深感情,所以,她一定要时时刻刻和徒弟泡在一起,绝不跑远,也不回去睡觉。 但是,她又深深地知道一般理由无法说服徒弟。 毕竟这徒弟一看就是那种有着大决心之人,和自己这种完全不同。 她水灵的眼睛转了转,忽然肃然道:“回不回宫什么的其实无所谓,为师主要是对景皇帝仰慕已久,今晚也想在这儿守灵。” 说完,她朝着夏炎眨眨眼,坚定道:“为师要和你一起。” 夏炎没说话,眸子垂了垂。 仙子这点儿逼数还是有的,知道人家兄弟俩要说话,自己搁这儿实在碍眼,于是捏着雪白的小拳头凑到唇边,轻轻咳嗽了下,又自言自语道:“为师想过了,还是先出去吧...” 她蹑手蹑脚地往外跑,跑到门外,还是不放心,生怕夏炎悲伤过度伤了心气,以至于影响境界突破,于是又把已经关拢的门扉推开了点,挤入小脑袋道:“徒弟,你一定要振作呀!过几天,我们就得出发去寻找灵脉之心了。” 夏炎也没回头,平静地回了声:“多谢老师。” 仙子这才关上门。 她轻轻吐了口气,却没走远,只是走到灵堂东侧的阶梯,一屁股坐下,从怀里取出这个国家的地理志开始继续翻阅,以确定最可能为荒域的地方。 荒域的确定还是很容易的。 其一,各国交界;其二,因灵气爆发而易有鬼神志异的传闻;其三,地形定是山脉,而且越高的山越可能是荒域。 为什么山越高灵气越浓,这大概和“灵气天降说”有关,然而...南夜香却只知道这么个学说,但没有能力去探究就是了。 总体来说,就以上三点,还有一些细节,则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进行把握,比如有没有爆发过大的战乱,有没有什么特别恐怖的传说之类... 如果有的话,那就说明很可能爆发过修士战争,或者说有强者坐镇之类,那就需要稍稍避让了。 南夜香努力地死着脑细胞,看了一会儿之后,只觉天寒地冻,天空的光不知何时消失了,转成了一片土黄色,彤云压近... 雨,落了下来,在灵堂外的地面上绽放出雪白的花。 南夜香打了个寒战,急忙起身,瑟缩地站到屋檐下,时而活动着小腿,时而跺跺鹿皮靴子,以暖身子。 忽然,一股寒风从外袭来,卷入回廊。 她打了个喷嚏,打完之后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已经都消失了,而成了一个凡人... 不仅是凡人,而且因为体内力量被攫取一空,自己更是一个非常容易衰老、容易生病的凡人,寿元也会很短。 想到这里,她一时间愣在这萧索的风雨里,心底生出了一丝苦楚,再回头看着灵堂方向,幽幽叹了口气。 忽然... 她只觉风小了。 再一回头,只见一只血红色的纸人歪着身子、高高地垫着脚尖,点踩在回廊的石柱上,用两只邪异的手抱住一把大黑伞。 大黑伞对着外面的天寒地冻,对着外面的寒风冷雨,静静地挡在了她面前。 夹杂着雨水的西风掠来,拍的伞面儿一阵一阵地凹着,却始终被挡在外面。 南夜香冻得发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随即释然,勾出了一抹嫣然的笑意。 ——徒弟...还是在乎我的。 -- PS :新书期,求推荐票呀~~ 27.夏家,可愿世代为奴? “咳...咳...咳~~~” 仙子娇美的小脸皱的苍白。 她这辈子还没感冒过,之前就算站在冰天雪地里,也有灵气护体,所以她甚至不知道感冒为何物,又该如何预防,此时只觉得身子冷冷的,很不舒服。 寒风钻过大黑伞的缝隙,冲击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让她瑟瑟发抖。 这时,灵堂门扉打开了,门内传来声音。 “进来吧。” 仙子好像看到了天门打开,金光倾泻,急忙搓着手,抱着书,跑回了屋里。 屋内的气温升高了些,把秋寒隔离在外,南夜香苍白的小脸如解冻般,逐渐水润,且多了几丝红晕,眸子也如解冻般,微微泛红。 夏炎古怪地看着她,这位老师不是该回去了么?怎么一直待在门外,待成这样子都不走,这是有多粘自己? 仙子抽了抽鼻子道:“徒弟,你不要说我,我已经够伤心了。” 她话音刚落,灵堂里的火炉忽然燃烧了起来,一根根木材被撕裂成条,纷纷投向火炉。 火炉四周,是漂浮的红纸人在丢木头,而火炉里还有一个红纸人在接木头... 木头入炉就噼里啪啦地烧起来了。 紧接着,那小火炉又飘了起来,直接落到了角落的一个木椅旁,烘衬的那阴冷的角落呈出暖色调。 再接着,又有一个毛绒绒的毯子飞了起来,落在了木椅上,把冰冷的裸木覆盖上暖暖的垫子。 如今夏炎已经彻底掌控了此时的力量,用起蕴藏普通恶灵的红纸人,也是更加得心应手。 这些红纸人有的在灵堂外的草丛里值守,有的在院子里藏着,在柱子后躲着... 还有的则是在这灵堂里,做着生活向的事儿,端茶倒水,焚香烧火... 这一幕,对普通人来说,是诡异且有着强大视觉冲击性的。 毕竟,恶灵怎么可能用来做这些事? 但在这里确是如此。 夏炎目光撇了一眼那暖暖的角落,道:“老师,你到那边去休息吧。” 仙子心底暖暖的,有一种被老师照顾的感觉生出,但她立刻清醒过来,明明她才是老师好不好。 于是,仙子准备清清嗓子,说几句让徒弟注意身体、多喝热水、放些红糖更好之类的话,如此...方显长辈风范。 结果,她才一咳,就感到嗓子好痒,结果这一咳就停不下来...连着咳了许多下,咳的嗓子都要裂了,眼泪都出来了,身子骨都要散架了,超难受。 这时候,仙子忽然感到自己被扑倒...不,是被放倒了。 仙子:??? 她侧头往左右看了看,只见两个红纸人在抬着自己的肩,而两只靴子后跟也各有红纸人。 四个红纸人抬着她,一摇一晃地往边角的躺椅走去。 仙子:??? 等等... 她忽然清醒了过来,仰面惊奇道:“徒弟,你能操纵这么多恶灵?” 夏炎随口应了声:“嗯。” 啪。 仙子被丢入了暖暖的躺椅上。 火焰的温度,让她一瞬间活了过来。 空中飘来一杯热水。 捧杯的红色恶灵唇带诡异微笑。 但落在仙子眼底,却是十分好奇。 毕竟,在她灵修生涯里,鬼修是些什么东西她很清楚,诡异、可怕、血腥、人不人鬼不鬼,远远没有白衣飘飘、一剑逍遥的灵修好。 而鬼修之中,鬼体千变万化,然而...能够操纵恶灵的鬼修,却是凤毛麟角。 半夜的时候。 皇后领着三个孩子推开了门。 那是夏盛在外的三个孩子:夏治,夏尘,夏雪。 因为对外说,这三个孩子是在皇宫妖鬼之乱时失踪了,所以只能深夜前来悄悄祭拜亡父,也来见夏炎一面。 之后,白雨陌则是会让这三个孩子去往“无生营”隐藏起来。 “无生营”是皇家的另一秘密势力,在外则是以“天人山庄”之名作为掩饰。 夏治、夏尘、夏雪去到天人山庄后,将会跟随老师学习,等到合适的时机才会返回。 至于什么时候合适,却不清楚,因为太虚仙宗不可能让这样三个有着皇家血脉的“杂种”活着,以添变数。 三个孩子磕完头,又和十四叔道别,这才拉好斗篷的帽兜,随着白雨陌离开了。 夏炎默默地坐了一晚。 仙子则是撑着发晕的脑袋,翻着书册,不一会儿眼皮发沉,就在一旁睡熟了。 ...... 云清山上,太虚仙宫。 除了主峰之外,四周的山林如被怪兽啃噬过,坑坑洼洼,原本平滑的山峰被能量斩出巨大沟壑,一块块巨石犹然还在往山崖下滚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宗门的弟子,在高空御剑飞行,警惕地巡视着,同时更有一部分人会离队去回收师兄弟们的尸体。 他们已经知道那些人头蛇身的怪物名为“龙魅”。 这怪物,在《三界书——人间篇》里,曾有记载。 龙魅:祖龙眠棺,其南有骨山,久而化龙魅,人头蛇身,鳞如乌钢,坚不可摧,受祖龙命。 至于骨山在哪儿,又没人知道了。 而除了大虚王朝的龙魅,其他各国也都有着类似的存在... 譬如百剑国的扛碑人,天狼国的狼伥,都差不多。 龙魅的出现,预示着祖龙开始苏醒,并且发出了号令。 此时,大长老神色冰冷地站在山风里。 这还是近三十年来,太虚仙宗第一遭遇如此大规模的攻击。 虽然他身上没挂彩,但在刚刚那诸多龙魅的攻山里,弟子却是死了近百人。 要知道,相比一个王朝动辄数十亿人,整个仙宗也不过就大几千人而已,一下就死近百人,虽说大多是普通弟子,但这也让他很不开心了。 更何况这只是击退了来敌,而这一次来敌显然只是一封战书...对方的“大将们”统统都还未来。 然而,己方的“未曾轮值的长老、宗主”以及“供奉,老祖”也都没出手,大阵也没有启动。 “龙魅...守棺人...祖龙...” 大长老摸了摸山羊须,来回踱步,心中思绪急转。 ——光靠我仙宗,就算能灭了守棺人,死伤也会惨重,这会给其他宗门可乘之机。 ——那就发动大虚王朝的力量,去尽可能的铲除,以及发现守棺人所在。 ——凡人的军队打头阵,待到关键时刻,再由我们出手。 ——只是,皇宫里的那两人如今是什么态度...却有些摸不准。 白雨陌是仙宗弟子不假,但这些年她和夏家走的太近了,之前还曾经帮夏盛做出过隐瞒。 至于那瘸子,不足为惧,是个天生可以操纵的傀儡,一个用以育出小傀儡的种子。 “还是宜早不宜晚,得赶紧控制皇权才行... 这样才能完成仙宗布局,彻底掌控这个国度... 数十亿人的国度,可是宗门壮大的根基。” 大长老神色阴郁,眺望着远处,大虚王朝,地域辽阔,可是有足足数十亿平方公里的面积... 他站在山崖上思索的时候,却忽然感到有人从后面向他走来。 大长老捏着山羊须转过身,只见是那位“鲜血盛宴”的残存者——夏明。 夏明面带谦卑的微笑,左眼刀疤则为他整个人添加了几分阴鸷冰冷。 这位曾经的天潢贵胃双手作揖,遥遥一拜道:“拜见大长老。” “何事?” 夏明垂着头,忽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匍匐,行大礼道:“愿为驱使。” 大长老神色动了动。 夏明又道:“只要仙宗扶我上位,我夏家愿世代为仙宗驱使...” 大长老眯了眯眼,忽道:“既如此,你可愿世代与我仙宗签署主奴契约?” 主奴契约,是一种精神方面的契约,一旦签署,奴之命则一念掌控于主人之手。 夏明有些迟疑... 做走狗是一码事,但签这种为奴的契约... 大长老道:“除却大事,我仙宗不干政。” 山崖上,冷风阵阵。 大长老哂笑一声,霍然转身。 夏明蓦然抬头,他心底也是门儿清,知道自己这种存在不如那瘸子好掌控,而仙宗留着自己也只是留个保险... 但如无意外,他永远都只会是个保险。 这位阴鸷的原皇子双拳握紧,看着大长老远去的背影,蓦然道:“长老请留步。” 大长老道:“给你三天时间,想清楚了告诉我,你若是同意夏家世代为奴...那我仙宗定然让你上位。” 夏明身子有些抖,但依然维持着笑声道:“长老,可否换个条件?” 大长老哼笑一声,摇摇头,“夏明,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应该懂得抓住机会。” 说罢,一把飞剑从远掠来,停到大长老面前,又载着他远去。 夏明默然良久,霍然起身,神色复杂... 夏家...世代为奴么? 可否? 28.愿 次日,晚。 烛光里,仙子裹着毛毯,坐在火炉边... 她已经接受自己是普通人的事实了。 此时,她手捧着地理志、神鬼志异,参照着地图细细观看。 这些王朝的地界太大了,想要在偌大的边境找到荒域,真的不容易。 夜渐深沉... 那些边境在她眼前越来越花,仙子双手捧着书,眼皮灌铅,青丝从两鬓垂下,随着头一点一点的,精致的嘴唇慢慢张开了一条水润的缝,轻轻吞吐着屋里的暖气... 她睡熟了。 夏炎坐在她对面,也在一同翻着书册。 南夜香已经把寻找荒域的标准告知他了... 他只需要寻找到符合标准的地方,然后再给南夜香确认就可以了。 此时,他感到对面仙子的呼吸逐渐平稳,不时还糅杂着几声因感冒堵塞的不畅声。 夏炎抬眼看了她一眼,确认她睡了之后,这才拇指一挑,将上面的书给挑开,而露出下面藏着的一本册子。 是的,他手中有两本书。 上一本是大虚王朝西部的地理志。 而下面悄悄压着的一本,则是皇后赠他的一本《修士界常识》的书册... 这是皇后自己作为修士时,宗门所发的常识册,如今给他参阅,以让他尽快了解那更高层次的世界。 此时,夏炎目光停留在一页上。 那一页上写着:灵修炼气,鬼修修身,然鬼修体内鬼气纵横,需以灵气平衡,方可无碍,否则必定失控,走火入魔。 欲要解决,唯有两法:其一取灵脉之心,其二使用炉鼎。 灵脉之心,为灵脉深处的结晶,有大小之分,其中蕴藏极浓灵气,使用之后,取其灵气,结晶粉碎。 炉鼎,为境界四重天及之上的处子,处子体内藏极浓灵气,且未有道侣促成阴阳沟通,使用之后,窃其灵气,炉鼎变为普通人。 夏炎分明记得南夜香只和他说了“灵脉之心”的事,却没说“炉鼎”... 而此时,他心中对各种情况稍稍印证,便是有了猜测。 难怪他会做那种绮梦。 难怪老师这么见多识广的人竟然是个普通人。 难怪亡兄又说自己可以拜她为师,甚至是信任她。 难怪她又这么死死地守着自己。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她做了自己的炉鼎,她的一身力量都被自己所取,所以自己失控的状态才平衡了下来。 夏炎抬眼看着炉火边、毛毯里那张熟睡的脸庞娇美而虚弱,映照于微黄烛光里,他一时间心思有些复杂。 他大多时候都是居于宫中,所见女子也极有限,而大多都是唯唯诺诺的侍女宫女。 他幼年时候,对于双腿残疾这件事很是自卑的,再加上噩梦折磨,常常显得苍白瘦弱,给人以必会早夭之感。 所以,他虽是十四皇子,但却也没有哪家权贵的女儿愿意和他多接触,毕竟谁想当寡妇? 只有一直照顾他的嫂子,与他亲近... 夏炎虽然心里有着一团静谧燃烧之焰,一只影影霍霍的魔鬼,但却也遵循礼法,恪守道义,是个颇为传统的人。 所以,哪怕亡兄和他解释清楚了有关白雨陌的事,甚至让他必须娶了白雨陌,但是他还是不敢接受这份感情,依然口称嫂子。 而另一方面... 因为他生平经历的缘故,他就是那种可以接受联姻的人。 只要对方相貌品性尚可,与他能和善相处,还能谈得来,那就可以。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但一旦有了,就不会再轻易更改。 所以,相比“一见钟情”、“挑三拣四”、“渣男人设”、“只恋最美”... 这位未及弱冠的大虚皇帝的恋爱观,更偏向于“先来后到,日久生情”,日久是随着时间推移的意思。 谁先拉住了他的手,对他好,他就会对谁有好感。 然后...一往而深。 就是这么的“愚蠢”和“随意”。 然而此时,他竟然使用了炉鼎? 炉鼎还是面前的老师。 老师还对他很好... 但老师的力量全部被自己窃取了... 就在这时,对面的仙子忽然一个激灵,漂亮的杏眼睁开了一线朦胧的缝,犹笼水雾的目光看到对面的少年。 夏炎不动声色地把地理志压在了《修士界常识》上,继续寻找“荒域的位置”。 仙子努力地和沉重的眼皮对抗。 夏炎道:“你睡吧。” 仙子道:“不行的...徒弟。师者,当做好表率,为师刚刚睡着已是不对,怎么能继续睡呢?” 夏炎道:“那是因为你现在是普通人,而我现在的身体很奇怪,对于睡眠的渴求并不多...所以,你睡吧。” 仙子深吸两口气,还是没睡,她生怕自己懒惰给徒弟留下不好的印象,如果徒弟不要自己了,那么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睡不睡...为师才不瞌睡呢。” 仙子打了个哈欠,然后,双肘支在木桌上,开始动用秘法,按太阳穴、轮刮眼眶... 刮了四遍后,她又重新抓起地理志开始翻阅。 两人努力了一晚,终于算是找到了一个算是荒域的目的地——封禅古山。 这座山位于大虚王朝西南方向,据说是前朝皇帝封禅之处,后来因为战乱,国境改变,封禅山太过靠近边境,而荒废了。 神鬼志异类的书册里对这座山也有些描述,说是气候反常,深山之中,哪怕是盛夏时节,也常有大雪,与之相随的是一些雪地里的怪异传闻。 虽然有这些传闻,但却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灾祸,只是远处村民偶尔会感到地动山摇,但事后调查,那也只是雪崩,很正常。 仙子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几乎可以肯定这封禅古山就是一座荒域。 她抿了抿红唇,笑道:“徒弟,我们白天就出发!” 夏炎看着面前孱弱的仙子,十有八九经不起那天寒地冻的折腾,就想让她留在皇宫。 但话到口边却无法说出,因为就凭他自己,是找不到灵脉之心的。 初识这世界,若无一个引路之人,又如何踏入那玄幻瑰异的大门之中? 所以,他吹灭了烛火,看了一眼黎明未至的灰色天空,轻声道:“晚安。” 仙子道:“徒弟,你也早点睡,别仗着自己鬼体厉害就不休息。” 说完,她再支撑不住,裹着毛毯,纵身一跃,扑到了床上,穿着罗袜的小足足尖轻轻一挑,就魔术般地带动被子盖在她身上。 仙子顺势一滚,就缠成了一个蚕宝宝样的存在,乖巧地睡着了。 夏炎哭笑不得,他很想说一句“这里是宁和宫,那是我的床”。 但他没说,四只红纸人抬着轮椅,带他到了门前。 推开门。 门外,朝天都,还未醒来。 ... ... 夏明一夜未睡, 心底煎熬无比, 脑海里反反复复回响着那一句... ——你若是同意夏家世代为奴,那我仙宗定然让你上位。 “夏家世代为奴...” “世代为奴...” “为奴...” “签订主奴契约,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如果我不答应,我这一世不仅无法报仇,更无法上位。” 他摸着自己左眼的刀疤,那是夏盛给他留下的。 “不报此仇,心气不畅!” “凡人寿元不过百载,百载之后,管他洪水滔天。” 夏明深吸一口气,看向一旁由仙宗弟子送来的契约。 契约上,一切都写的清清楚楚: 凡有夏氏后族,每一出生,必先与太虚仙宗签署主仆契约。 主要仆死,一念即可。 仆不可生出加害主人之念,否则主可立刻察觉。 但太虚仙宗不会干涉夏家地位,依然尊夏家为大虚皇室。 夏明凝视那契约片刻,伸出食指猛然咬开。 鲜血从伤口里涌成殷红的血滴子。 夏明静静看着那摇摇欲坠的血滴,猛然抬手,看也不看地狠狠按落。 契约闪起一道亮光,于空气里骤然卷起,消失... 主仆契约,达成。 夏明长舒一口气,他往后仰倒,憧憬着取代那位废物一样的十四弟,成为这数十亿里大地的主人。 哪怕在一宗之下,但也在无数人之上了。 “为仆,有什么不好?”夏明反问了一句,他神色变得无比狰狞,狠狠道,“谁说不好,我就杀了谁!杀到天下无人敢说!!!” -- -- PS :有热心书友建了个群:876873774 29.你连一年时间都没有了 “夏明同意了。” 黑色垂帘之后传来平静的声音,紧接着那声音又补了一句,“这件事做的不错。” 帘外,大长老面露狂喜,似乎得此人赞扬,对他而言乃是一件值得开心之事。 两个翡翠玉的盒子从黑帘后飘了出来。 “给你的奖励。” 大长老接过盒子,分别打开。 其中一个盒子里放着十枚丹药,丹色皎洁,纯白无瑕,隐如天穹月轮。 这是五品明月丹,而且一看就是没有瑕疵的极品明月丹。 寻常明月丹吞服一颗颗抵得上五年修行,而这种顶级丹药吞服一颗,可以抵得上十年修行。 这一盒子,就抵百年修行了。 另一个盒子里亦是放了十枚丹药,丹色看似暗淡,但却纯粹,没有丝毫杂质,嗅之有一股扑鼻的清香药味,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五品碎梦丹,也是极品。 这丹药可以做引子,也增加突破时的成功几率。 五重天为梦蝶境,取自“不知人梦蝶,还是蝶梦人”,洞悉天地与人的关系。 但这种洞悉是有一个过程的,分为九阶。 每一次破阶,都需要在灵气充沛的洞府修行五十年,才能够拥有足够破阶的灵气。 而每一次破阶,亦如渡劫,破阶为小劫,突破为大劫。 只要吞吃足够多的五品碎梦丹,就可以安然突破。 而丹药也不是凭空而来,也不是那么好生成的。 灵田只能种出普通灵草,而五品丹药的一些核心灵草,需得“施肥”的灵田才能种出。 如何“施肥”? 那就是放上对应品次妖鬼的尸体,以之肥田。 譬如五品丹药,唯独吸收了五品妖鬼,那些特殊的灵草灵花才能开花结果,达到炼丹用药的要求。 而正常来说... 如果不浪费的话,一个五品妖鬼的“肥”,能够种植出的灵草灵花数量,刚好足够一炉丹药。 一炉丹为三十枚左右。 一个优秀的炼丹师,可以使得成丹率达到百分之五十左右,而若想炼制出顶级品色的丹药,那是真的看运气了。 在这妖鬼凶险,宗门林立的世界里,丹药是真正的“硬通货”。 大长老得这二十枚顶级丹药,心底固然欢喜,而更重要的是...他在这位大人面前露脸了,等到卸下了事务,成为供奉也应是十拿九稳之事了。 成为供奉,就无需自己去取丹,而是整个宗门供着你修炼,通常来说,供奉都是从长老会或是宗主里提升上去的,如此才能确保忠诚度。 黑帘后,那道身影飘然远去... 幽幽的声音传递回来。 “夏明既签了契约,为我宗门之仆,那就给这仆人一场盛世繁华吧。 至于守棺人,我亲自去看一看,你们无需再担心了。” 大长老躬身应了声“是”,然后扬声道:“恭送九先生。” 良久,直到整个仙宫内寂静下来。 大长老才缓缓起身。 “九先生”乃是太虚仙宗唯一的外来供奉,他于三十年前被老祖亲自迎入了太虚仙宗,直接点名成为供奉,并让仙宗众人见九先生如见她。 起初众人还不服,之后,这“九先生”的几次危难中的出手,都是干净利落,强大无比。 似乎只要有他出手,就可以手到擒来。 而这一次,大长老本以为老祖会让宗主“签这主仆契约”,然而...老祖甚至其他供奉却直接推举了九先生过来。 神秘,强大。 这就是九先生的标签。 而“九先生”之所以有个“九”字,并不是说前面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这只是一个古怪的称呼。 没有人明白这个“九”字意味着什么,或许根本没有意味。 大长老曾经无意之间听供奉说,这位九先生...每年会消失九个月,可能“九”是一种提醒,提醒他要去做什么事。 这九个月的时间里,九先生是彻底消失了, 好似从这世界里跳了出去,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又在做什么。 而他消失的月份也是固定的,是每年的一月份到九月份。 为什么是这九个月,亦没有人知道。 ... ... 话分两头。 因为鬼体的缘故,夏炎即便一夜没睡,精力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他坐在轮椅上,默默总结着这两日得到的信息。 “这世上分为灵修和鬼修,两个修炼体系。 灵修炼气,鬼修修身。 对于灵修来说,四重天乃是垂鱼之境,五重天为梦蝶之境。 垂鱼之境可增寿百年... 梦蝶之境,可增寿五百年。 而鬼修的四重天,据说是部分躯体完全鬼化, 譬如眼睛、头发、手、牙齿等等... 五重天据说是躯体完全鬼化,以洞悉大地本源之力。 寿元增数则与灵修没什么区别。 那么,根据这个划分,我应该是四重天的初期境界...因为我所鬼化的部分应该只有头发,只有头发完全变白了,才算是踏入鬼修四重天的九阶。” “但是,我却又有些不同。 根据书册记载,还有老师所说。 鬼修的鬼体是随着境界的提升而生出,同时自带力量。 我却不是。 我是先有了白发,但那时候白发却未杀人 然后再有了力量,这时候白发才失控了。 所以,鬼修是分为鬼体以及力量两个部分的。 鬼体...就是攻击方式,就好像是江湖中人的招式,灵修的法术。 力量...则是顾名思义,可以对应江湖中人的真气,灵修的灵力。 只有鬼体和力量同时达到了,这才能说是进入到了某个境界... 只不过鬼修是一步到位,而我却是分开的。” “那我是怎么踏入这个境界的呢?” 夏炎托腮思索着。 “正常鬼修乃是在地渊,或是墓地,或是战场遗迹等地方修行,据说乃是吸收鬼气,然后,鬼体和力量会同时获得。 鬼气,又名元气,又名魂气...这和灵气完全不同。” “但我却并非如此... 我的左手在让万物神秘化的同时,躯体也能直接鬼体转化,而跳过了这个过程。 可以说,只要我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让鬼体达到最高层次。 但明显,这会带来根本无法明了的未知后果。 很可能,从此之后,名为夏炎的我就消失了。 绝不可以让我的躯体彻底鬼化,否则会出大问题...” 想到这里,他脑海里浮现出那大地深处的神秘白影的模样... “至于力量... 这一点倒是和鬼修相同。 只不过,他们需要借助地形,在鬼气浓厚的地方修行。 而我,却可以额外地通过【饿鬼道】直接吸收其他存在的生命元气。 唐公公应该是垂鱼境强者,而我正是用【饿鬼道】吸收了他的生命元气,这才达到鬼修四重天的境界。” 忽然,夏炎脑海里回想起那位相貌俊俏阴柔的公公的嘶吼: ——吞噬功法,仙修鬼修,皆不容你!! “看来确实如此...我若是暴露了自己可以直接攫取他人元气,那么无论灵修鬼修,都不会容我活着。” 夏炎闭目整理着自身的境界和力量情况,以便能对自己有个清晰的认识。 忽然,他心神一动... “等一下,似乎我的左手又发生了变化?” 夏炎察觉了什么,他试探着把手触碰向自己的轮椅。 这一次,除了那股“让轮椅变得神秘化,并且归属于自己”的感觉外... 竟然,还多了点额外的信息!! 显然这是境界的改变所带来的变化! 30.神秘化能力“大升级”! 夏炎的左手如往常一般搭在轮椅上, 但进入他脑海的信息却变成了三道,而不是原来的一道。 ——【第一次神秘化后,可获得神秘轮椅】 ——【让轮椅变得神秘化,并且归属于我】 ——【神秘化的代价,在平衡范围之内,不会失控】 当他注意力放在【神秘轮椅】上时。 又有一则信息自明地出现: 【神秘轮椅】 【作用:对这个轮椅第一次神秘化后,它看似虽依然是轮椅,但却已暗藏储物空间,可存放物品】 这些信息几乎同时涌现... 夏炎眼睛一亮,竟然可以预知神秘化后的产物? 而且还能知道会不会“超标”而失控? 这可有用太多了! 但,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神色动了动,心底忽然有一丝明悟。 “这是因为我境界提升了,又恰好被灵气平衡了,所以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么?之前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存在了一个缓冲的延迟时间。” “只是,对于神秘化的代价,平衡范围,失控的具体数值却没有多说,只是给了一个定性的判断,但这也比之前好太多了。” “除此之外,神秘化难道还能进行第二次?” 他略作思索,右手双指并起,轻轻点在眉心,取出一团亮光。 那亮光膨开,显出一把弥漫着灰雾的黑弓模样。 而在左手入口触碰到的那一刻,所有信息亦是自明的清晰起来。 【神秘焦尾弓】 【作用:凡你所见,皆可射及】 这是这把弓的作用。 之前,夏炎通过红纸人看到了太虚仙宗弟子,所以才能在极远处弯弓射箭。 然而,红纸人的活动范围也并不广,只有千米左右。 也就是说这把弓的射程有千米。 同时,又是三股信息传来。 ——【第二次神秘化后,可获得无常弓】 ——【让神秘焦尾弓变得神秘化,并且归属于我】 ——【神秘化的代价,不在平衡范围之内,会失控】 ... 【无常弓】 【作用一:凡你所见,皆可射及】 【作用二:拘魂箭,只需目视对方,且完成拉弓的动作,就可让目标灵魂出窍】 夏炎看着这把黑弓在第二次神秘化后拥有了名字,心底若有所思。 “拘魂箭...只要完成拉弓的动作,这是说就算是弓上没有箭,也可以施展...只是,我体内残存的灵气不足以完成第二次神秘化。” “再看看...” 他心底有了些期待。 红纸人随他心意,推着轮椅来到了庭院中的一棵古树前。 夏炎伸出左手,触碰了那棵古树。 ——【第一次神秘化后,可获得神秘古树】 ——【让这一棵树变得神秘化,并且归属于我】 ——【神秘化的代价,在平衡范围之内,不会失控】 ... 【神秘古树】 【作用:对这棵古树第一次神秘化后,它可以成为你的眼睛,方圆百里之内,只要有树,你就听到或看到树木周围发生的事】 “这可比红纸人的范围大太多了...如此一来,我弓箭的射程岂不是能够达到百里了?” “不...不仅如此,假设我将这棵古树神秘化了, 那么,再配合神秘焦尾弓,即便我在万里之外,十万里之外...整个朝天都都是我的攻击范围。 这么一来,即使我人不在皇宫,不在朝天都,依然可以全力出手, 甚至我还会处于一个‘只能我攻击别人,别人无法攻击、甚至无法发现我’的更安全的攻击点。” 夏炎愣了愣,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把一棵看似平平无奇的古树神秘化的意义所在。 他心性再怎么好,此时也忍不住感慨...这世界也太神奇了吧? 还有这种攻击方式? 他继续尝试着。 发现果然是万物都可以神秘化。 他左手触碰了一枚铜币。 【神秘铜币】 【作用:对这枚铜币第一次神秘化后,它可以购买任何物品,但你使用一次后,将彻底失去它】 “这个适合在地下拍卖会之类的场合拍下压轴的东西...” 他左手触碰了一片落叶。 【神秘枯叶】 【作用:对这片枯叶第一次神秘化后,你可以用它遮挡住自己的眼睛,遮住眼睛的期间,没有人能看到你,但这片叶子需要小心保存,很容易损坏】 “唔...这个是逃生或是暗杀用的么?可惜无法量化代价,只能定性...所以也不知道每一次神秘化所需要花费的代价差距。” 他随意触碰了一根含羞草。 【神秘含羞草】 【作用:对这根草第一次神秘化后,它看似依然是一朵普通的含羞草,但其实已经变得真正地十分害羞,只要有人注视着它,它就会害羞地尖叫着、不顾一切代价地拔根而起,冲过去将注视它的人杀死,并且用根须拖着埋入地下,当做肥料】 夏炎:...... “功能诡异,适合制造无人区,或是用来守护什么地界...只是不知道力量如何,能够杀死什么样的存在。” 他一路触碰着,一路阅读着“万物神秘化”之后的信息。 忽然,夏炎心绪一动,他在红纸人搀扶之下,稍稍蹲下,抬起左手按向大地。 【神秘区域——百步之内】 【作用:对此方区域第一次神秘化后,会在直径百步,大约五十米的圆内产生神秘区域, 在这区域里,你可以自身,或是调动区域里的一切进行任意移动;同时,你可以使得这片区域里的一切景象呈现出幻象】 夏炎长舒一口气。 “这是百步之内无敌么?也不算吧...毕竟只能移动和致幻,而且还是固定的区域,很不方便...” 轮椅转动了几下。 夏炎猛然停下身子。 “等等...如果我在皇宫先让一棵隐蔽处的古树神秘化, 然后再神秘化这样一片的区域。 那么,即便我人在万里之外,也可以通过古树看到皇宫甚至整个朝天都的动静, 然后操纵此处的神秘区域,让所有进入之人陷入幻境,处于静止不动的状态,都成为我的活靶子。 不...不止如此,可操作性性实在太多了。” 想到这里... 夏炎决定立刻去做, 他拍拍手。 诸多红纸人四散开来,在他周身环绕,布置了一层普通人无法看穿的幻境。 四鬼抬车,直接载着轮椅上的少年飞掠出了宁和宫, 然后于到了天星湖的一处小景观岛上。 这座岛很隐蔽,树木颇多。 夏炎抬手,触碰向一棵古树。 然而,这一次可能因为这棵树矮了不少的原因,给出的范围竟然不是“百里”而是“五十里”。 夏炎隐隐感觉“五十里”的消耗,肯定比“百里”要小... 于是,他直接按了下去。 下一刻,这棵古树顿时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泽,变得更不显眼,更加无人可以察觉。 夏炎稍稍闭眼感悟了一下。 脑海里忽然进入极多的画面,声音。 他就如坐在一个黑色的虚空里,周围漂浮着一个又一个动态的画面,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进入任意一个画面去细细观看。 而这些画面,都是朝天都里树木们的视角。 但因为一些地方缺乏绿化的原因,所以还处于视觉盲点。 ...... 做完这些,夏炎又来到了皇宫广场的中心位置,抬手按向地面。 这广场是人流最多的地方,而几乎每一个外客到来,都必然会踏足这里。 可以说,把这里变成神秘区域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这一次,夏炎放弃了。 因为神秘区域范围依然是“百步之内”,而一旦使用,自己就会失控, 显然刚刚神秘化古树带来了不少消耗。 夏炎神色没多大变化。 他继续抬手按向了自己的轮椅,脑海里的信息提示,轮椅的神秘化依然在承受范围内。 于是,夏炎左手轻轻按下。 灰雾从他五指间弥漫,裹覆住平平无奇的轮椅,使得这把轮椅多了一种玄异古朴神秘的感觉。 而坐于轮椅上的夏炎,瞬间感知到,这轮椅竟然联系着一个封闭空间。 那空间大概是个长宽高都十米的方盒子... 夏炎只需一念就可以存入物品,再一念就可以取出物品,非常方便。 他看了看自己的头发,竟然没有额外多出的白发... 不过如果再使用,那肯定会以“头发变白”为代价了。 “看来又达到平衡了...如果我想要神秘化更多东西,必须足量的灵脉之心才可以。” “至于炉鼎,若是掠夺一个高级宗门,应该可以收获...” 夏炎顺着思路在推演着变强的可能,但他猛然醒悟过来。 用了一个炉鼎,就已经够愧疚了。 不可能再用了。 这辈子都不会。 还是想灵脉之心吧。 -- PS :幼苗太嫩了,求推荐票浇灌呀~~ 31.唯以一人之力镇压一国 清晨,灿金的冷光投照在巍峨的皇宫,照出一栋栋繁华的殿影,照出汉白玉大道上行走的这一朝臣子。 这里是大虚王朝的政治中心,每日,都有数不清的事要处理。 而因为宗门的存在,因为王朝疆域的极其辽阔,其中关系错综复杂... 某种程度上,亦如散沙。 说是散沙其实并不准确,或是如一个又一个的沙丘,每个沙丘或高或矮,各成势力,但却又尊崇着中心的皇权。 在这样的世界,若是胡乱瞎搞,只会使得天下大乱,谁都镇不住。 皇后摄政,此时在早朝。 而身为皇帝的夏炎只是昨日白天稍稍露了个脸,走了个再简单不过的流程,就表明他已经登基为帝。 之后,就没人再管他了。 因为这朝堂之上,但凡有些势力的权贵都明白一个道理: 从“大虚景皇”夏盛之后,怕是这王朝就成了铁打的仙宗,流水的皇帝了。 那夏炎不过是个瘸子,是个平庸无比的人, 他能上位也只是因为他是瘸子,好控制, 也只是因为他是大虚皇朝唯一的血脉,名正言顺。 这就是挂了名的皇帝而已,不用管他。 他在位也不会有几年时间,而史书记载给他的谥号怕不是“殇皇帝”“哀皇帝”之类的...... 除此之外,更有消息灵通的臣子知道了夏明的存在。 如此一来,夏炎因血脉的不可替代性也被打破了。 谁会在乎这样的一个皇帝? 朝堂之上,权贵之间,皇权早就只剩下一块遮羞布了... 疆土之上,乡野之间,快马往八方而去,通传的令官正把“新皇登基、皇后摄政”的信息传递出去。 所到之处,私下里,百姓却是窃语纷纷。 “一个残废,何以能成我大虚皇帝?” “还不是因为只剩他一个了?我上我也行!” “居然觊觎嫂子,还将大权交托于一个妇人之手,实在是荒淫无道!” “如此荒淫无道,却又残废无能之人,啧啧啧...即便身为帝皇,也不如何...” 即便快马,也需要数月时间才能把消息传遍皇朝各个角落... 而这样的声音定会持续很久。 ... ... 此时,身在这舆论中心、却又无人问津的皇帝,正在充实自己的轮椅。 秋风里,夏炎坐着轮椅,来到了皇宫宝库。 他进入了皇宫宝库。 值守的侍卫根本无法注意到皇帝到来。 在他们想象里,皇帝不过是个无论去哪儿都要宫女推着轮椅的宗门傀儡罢了。 然而,这位“傀儡”却已无声无息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他们甚至连察觉到皇帝到来的资格都没有。 宝库,从外看只是个小型宫殿,但里面却有两个地下室。 地下室很大,功用倒不是储存宝物,而是在堆积过剩的情况下,将无关紧要的兵器送到底层去。 第一层地下室,每年清点一次。 第二层地下室,就几乎不会检查了,只是做个简单的账簿记录而已。 夏炎站到地下室入口。 门,锁着。 苍白瘦弱的帝君微微抬手, 一个红纸人从地面飘起,扭曲的身体挤入钥匙孔,身形软软地贴合着钥匙的形状,只剩下一个诡异笑着的脸露在外面。 红纸人似是已经贴合好了,身形变硬、轻轻一扭。 门,开了。 夏炎看着犹然在值守、在恶灵幻境里毫无察觉的侍卫,轻轻摇了摇头。 他能如此对待这些侍卫,若是更强者会否如此对他? 唯有汇聚伟力于一身,以一人之力镇压一国,一世无敌,才可实现心底的愿望。 苍白五指紧握成拳,却又徐徐舒展。 纸人开门,四鬼抬椅... 转瞬间,皇帝已经到了宝库二层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冷冽阴寒,尘埃铺地,唯有一展长明灯弱弱地散发着橘色光芒,照亮出一片区域。 轮椅漂浮着,进入地下室深处... 地面尘埃已久,没留下半点儿痕迹。 夏炎一抬手,轮椅停下了。 皇帝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箭矢。 这些箭矢都是非制式箭矢,从上面无法寻找到“隶属于任何势力”的标记。 夏炎一挥手。 漂浮的红纸人们纷纷开动了,抱着一捆捆“非制式箭矢”丢入轮椅。 一捆捆箭矢才触碰到轮椅,就消散不见,整齐地堆放于那一百立方米的储物空间。 在取了大约两千捆,合计十万根箭矢之后。 皇帝就原路返回了。 至于食物之类的,他并不准备在皇宫取,而是到了外面之后再找机会购买,以免留下什么的蛛丝马迹。 他在经历过一些事后,整个人越发的冷静, 即便无法一念全知, 即便危机如山重重压迫, 即便暗潮汹涌十面埋伏, 他却不惊不怯,丝毫没有一个十六岁残疾少年该有的模样。 ... 早朝后,夏炎已经回到了宁和宫。 门外,深巷长廊上,“皇后驾到”的通传声由远而近。 很快,一个端庄冷艳的女子拖拽着黄金凤袍,缓步入庭院。 夏炎想喊“嫂嫂”,但觉得实在不合适,想喊“皇后”,又觉着是承认了“皇帝皇后”的夫妻关系,想喊“白雨陌”,又觉着太过生疏。 所以,他轻轻喊了声:“雨陌。” 凤袍女子站到他面前,冰山融化,威严散去,充满威严的眸子里显出几分妩媚与温柔。 虽然皇帝未曾接受她,但两人在名义上已是夫妻。 别人叫她皇后,叫他皇帝。 有了这种精神上的夫妻感,她竟有了一种灵魂完整的感觉。 所以,她红润的唇微微翘起,挂着浅笑,微微欠身道:“妾,见过皇上。” 夏炎微微低头,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之人,总觉着无论怎么做,都问心有愧。 皇后不以为意,绕到夏炎身后,推着轮椅来到了庭院一角,然后轻声道:“妾已安排了暗卫护送,皇上何时启程?” 夏炎这才道:“不用暗卫,我自己过去就好。” 皇后美丽的大眼睛顿时凝住了,她咬了咬唇道:“妾...不放心。” 夏炎道:“有南夜香陪着我一起,她曾是五重天的强者,阅历丰富,不会有问题的。” 皇后:... 她看着面前未及弱冠的皇帝,两人朝夕相处,她哪里猜不到他心底有些不想让别人知晓的秘密。 至于自保,她也是放心的,毕竟藏经阁的皇家隐世高手唐公公就是死于夏炎之手。 夏炎见她犹豫,温声道:“请放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皇后眸如秋水,脉脉含情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你若出事,我必不独活。” 夏炎不敢看她的眼睛。 皇后抬手,轻轻为面前少年理了理头发,原本水墨般的青丝里竟糅杂了数百根白发,触之阴冷。 但她无惧这阴冷,依然静静地理着,就如这许多年来...她一直所做的一样。 待到理顺了, 皇后才轻笑着说了声:“皇上今后该自称朕才是。” 也不待夏炎说什么,她深吸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玉匣子,还有两个锦囊袋子放到夏炎手上,然后将脸颊轻轻贴在他头发上,柔声道:“皇上要怎么离开,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妾早已安排好,对外会说皇上病魔缠身、外出游览名山大泽调剂心情去了。 玉匣子里是三十万两貔貅钱庄的银票,锦囊袋子里分别装着百两黄金豆子,百两灵银... 灵银是在修士之间通用的一种货币,你此次外出或许有用。” 她一一交代着各种事,无微不至地呵护着面前的少年。 ... ... 午后。 皇后匆匆离去,毕竟事务繁忙。 大虚王朝版图辽阔,这有着近乎二十多亿平方千米的土地面积,生活着近百亿人,虽说有各诸侯处理封地,但皇帝的事务还是极多极多的。 二十多亿平方千米是什么概念? 这大概是近乎四个蓝星的面积吧。 皇后有多忙,可想而知。 而夏炎的继位有多么敷衍,多么不受重视,也可想而知。 夏炎继续将一些必需品放入储物空间。 一个时辰后,宁和宫里传来仙子转醒的声音。 夏炎也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他下意识地扫了扫储物空间: 十万枝“非制式箭矢”; 三十万两“貔貅钱庄”的白银银票,百两黄金豆子,百两灵银; 五套男式衣袍,五套女式衣袍,两套连帽斗篷,两个帐篷,六条厚棉被,两张床,两张简单的铜制鬼面具;火折子若干;香料若干;书籍若干;纸笔若干;美酒若干,珠宝若干。 忽地身后传来声响。 吱嘎~~ 门扉打开。 娇俏的仙子走出屋门,头发凌乱,站在屋檐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仰头一看,看到宁和宫三个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糟了,没有在徒儿面前维持师父的尊严,丢脸丢大了。 她看到庭院里那虽是苍白瘦弱、但却带着几分奇异魅力的少年,轻咳两声,挺胸道:“徒弟,好好准备一下,我们该出发了。” “你准备好了么?” “为师养精蓄锐,早就好了,就等你了。”仙子估摸着徒弟总归还要再收拾收拾,而她可以趁机再睡个回笼觉。 夏炎回头笑道:“现在就走吧。” 南夜香:??? 32.这可是美差啊! 次日。 “哎呀,慢点,慢点~~” “太快啦,太快啦~~” “呀~~” “嘤嘤嘤~~” ... “师父,你尊严何在?” “咳咳...为师只是思及从前,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感慨,对,为师只是在感慨。” ... “啊啊啊,慢点,不行了,不行了。” ... 霜天万里之下,是一条偏僻无人的小道蜿蜒向远方。 这条幽深的小径上,一个轮椅正悠然地往前飞掠着,速度极快,遇路走路,如有山阻,就直接飘过崇山峻岭山岭,如有河拦,就直接渡过涛涛长河。 轮椅上,是一个正捧着本书册在静静看着的少年。 轮椅后,却是站着一个小脸冻得苍白的白衣女子。 这一对儿正是夏炎和南夜香。 两人出了皇宫之后,按照规划好的路线直接往西南方向而去。 然而,皇宫距离封禅古山大概有两万多里的距离,纸人就算不眠不休的抬着轮椅,按照直线距离直接冲向封禅古山,也需要二十多个时辰。 何况半路上两人还需要正常的饮食、休息? 不得不说,红纸人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夏炎还好,但南夜香身为普通人可就吃不消了。 仙子何曾吃过就等苦头? 以前出行,都是灵兽拉飞辇,或是天穹母船等飞行载具,再或是深空云鲸等巨大飞行灵兽,实在没办法才会亲自御剑飞行。 但这也没办法, 她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想通过骑马或是坐马车赶去封禅古山,怕不是疯了,就算直线也要一千多个时辰,足足要近三个月了。 再则是向宗门租借灵兽飞辇,但这也不靠谱,因为他们本来也是偷偷摸摸去往封禅古山的,怎么能让宗门知道? 所以,他们所能采用的交通工具只有这四鬼抬着的轮椅。 轮椅的速度几乎比得上普通灵兽拉着的飞辇了,虽然慢了点,但也已经在一个档次了。 此时... 夏炎自然不可能站着,那只有她站着了。 但一天下来,南夜香实在不行了... 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肌肤脱水... 她想哭。 但是,她知道自己在徒儿面前要表现出师父的风范,否则万一徒弟觉得自己没用,不要自己了,怎么办? 她的一切都给了徒弟,也只剩下徒弟了。 所以,仙子只是偶尔“感慨”一下。 咻~~~ 轮椅在一处山道上忽然停下。 仙子茫然地睁着杏眼,全身脱水。 夏炎犹豫了下,还是道:“这轮椅挺大的,我往前一点,你可以侧坐后面,这样白天赶路的时候,你就可以休息了。” 仙子:!!! 哎呀,徒弟,你连这个方法都能想出来? 然而,她觉得还是需要先婉拒一下,然后在徒弟的力劝之下,她再答应,这样才能显得自己不是个随便的女人。 夏炎道:“这只是权宜之策,在我心底,老师就老师,坐吧。” 仙子杏眼亮了亮,但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苍白的双颊忽地红了,她有些羞怯地低下头,但旋即发现自己这个神色不对,于是急忙又轻咳一声,赞道:“徒弟说的不错。” 然后她直接绕到了夏炎背后,紧并双腿,小屁股直接侧靠着轮椅背坐了下来,感觉空间还可以。 夏炎从储物空间里直接抓了条毛毯,递给她。 仙子愕然了下,忽地醒悟过来...惊呼道:“你居然有储物戒指?” 喊完之后,她又觉得自己一惊一乍太不好了,于是硬生生地把后面那句“那可是供奉或是老祖才可能拥有的东西...很是珍贵...”给吞了下去,改成了傲娇的两字:“尚可...” 然后又喃喃道,“其实为师从前也有一枚储物戒指,还是三平米的大号戒指,只是弄没了而已... 不是我说你呀,徒弟,这么珍贵的储物戒指空间,你居然用来放毛毯,会不会太奢侈了点呢? 嗯? 若是为师,咳咳咳咳....” 咳嗽了一阵子,仙子又猛然清醒了,自己这样会不会太说教了?徒弟会不会讨厌自己? 或许有人会觉得女人这样特啰嗦... 但夏炎不觉得,因为在他生命的过程里,绝大部分时候都是独自一人于空寂之中度过。 所以,有了这么一个“叽叽喳喳”的老师,他心情竟是愉悦了些,开心了些。 更何况,他知道自己和这位老师发生过什么。 但老师显然不愿意和他说,那么他自然也不会挑明。 更不会为了装逼而告诉老师,其实他轮椅的储物空间是十平米的...三平米的大号戒指,真的没必要在他面前显摆。 夏炎只是温和道了声:“今晚我们应该会在山中休息了。根据地图,这里前后都不着店。” 仙子乖巧地应了声,没再多话。 夏炎再度捧起书册。 书册是地图,还有一些修士界的常识。 除此之外...夏炎的目光还通过神秘古树这个媒介,而落在整个皇宫,甚至周边五十里的大地上。 嗖~~~ 轮椅骤动,四鬼相抬,如风疾飞。 而以这轮椅为中心,千米半径的圆环里,每隔一段距离就飘着一个红纸人... 以至于,这一个大圆之中,即便有偶然遇到的猎户,也不会发现这个轮椅。 仙子双手交叠,侧趴在背椅上,脸庞儿靠着手臂,看向一边,只觉风景飞快倒退,而身侧传来躯体触碰的暖意,她只觉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夏炎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仙子。 刚刚在触碰到南夜香的时候,他不自觉地试了试能不能“神秘化南夜香”... 结果,可以。 他着自己的左手,凝视半晌,片刻后,又轻轻放下。 ... ... 哧~~~ 距离朝天都以东五百余里之外。 长空之上,风云两分,四十九道飞剑宛如长虹铺天,呼啸破空,从东而来。 为首的白衣男子神色冷酷,带着莫名的阴冷以及一股高高在上的气息, 他双脚岔开,负手而立,站于最前的飞剑之上,萧瑟秋风“呼呼”刮动,吹的他衣袂烈烈作响。 他正是之前来过朝天都的太虚仙宗外务执事——郑钟长。 这位外务执事本想着过两年来到人间,定居皇都,然后勾搭皇后,享受人间之荣华,没想到转瞬之间事情就出了变化。 皇帝竟然要换人了! 那个瘸子已经没用了! 从今往后,皇帝将是大虚王朝原三皇子——夏明。 皇后自然也需要更换。 他来这里,为了几件事。 第一,传递信息。 第二,皇宫之前闹妖鬼,在新皇入驻之前,需要调查清楚,清除隐患。 第三,让皇后配合着做一些事,比如... 那瘸子需要忽染重疾,弥留之际,意外发现皇家血脉,所以传位于夏明。 至于怎么忽染重疾? 这个太简单了... 除此之外,郑钟长自己心底也有着小算盘。 现在可是瓜分皇家权势的关键时刻,他来这里,可是...美差啊! -- PS :点点手指,把推荐票投给小水吧~~~ 本书改名为《鬼神竟是我自己》 已经报给责编了... 这需要感谢热心书友的书名提供了,作者也觉得挺不错的,就采用了。 本来还想着用《BOSS竟是我自己》,却已经被占用了,只能作罢。 ———————— 还有书友说,这个新书名可能与本书的氛围不合。 毕竟前期的三十多张,有一种严肃、热血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在如今的网文潮流里并不吃香。 其实...小水也不会让故事纯粹这样的,否则也太过沉重了。 这本的基调是,主角快准狠、力量强大、底牌丰厚,但是主角身边的人会逐渐沙雕化,迪化。至于怎么协调两者,请相信小水吧。 这氛围有点儿像《皇兄万岁》后期,盘古、白烛、太上在一起的那种日常。 主角类似“盘古”给人的感觉。 ———————— 关于这本书的开局... 其实作者放弃了一向最擅长的无敌开局。 怎么说呢? 得勇于尝试吧,不能总待在安全区吧? 当然,这也是小水第一次认真的为一个世界观打下基础吧,而开场无敌显然不能做到这一点。 你都无敌了,再为世界设定细节,那有什么意义? 同样,你都无敌了,碾压还有什么意义?不掉逼格么? 而随着看下去,应该可以在某一章发现...这儿才是无敌文的开局么? ———————— 至于这个世界的构架,大概是: 天有灵气,所以有灵修,灵修取灵气,炼丹炼器,需要渡劫。 地有鬼气,所以有鬼修,鬼修取鬼气,身体鬼化,无需渡劫,但却需要灵脉之心平衡。 而天地,又是一体的。 而在这天地之外,还有着安放“十道柱”的人,还有着夏炎所梦到的“白阎罗”,还有着注定到来的“游戏化”。 这整个儿会形成一个完整的“鬼神‘游戏’世界”。 而这游戏的最终BOSS...应该就是主角了。 ———————— 请大家支持小水吧,求收藏,求推荐,谢谢~~ 33.夏家世代为奴,永不更改? 入夜。 秋月高悬,已近圆满。 荒山孤寒,崖边有两个帐篷,一个空着,一个则是睡着人。 南夜香早早地就钻在暖被里。 夏炎却在崖边。 崖很高。 风很冷。 此处距离皇都已有万里之路,按理说,对于一个几乎没有离开过朝天都的少年来说,当有离思。 远眺,岂无离思? 但夏炎没有,他肩上还承担着一个誓言。 “即便王朝式微,风雨飘摇,鬼神乱国,然我定承兄长遗志,守大虚于乱世,护夏氏于纷争,成盛世皇朝。” 十六岁的少年,承担着远不是他能挑起的担子,微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如此,何必有离思?” 他双手转了转轮椅,往前挪动了一点,临渊更近,亦更看到漫天月辉洒落的山峦。 山尖如剑,直刺天穹。 他看向远方,通过那棵天星湖湖心岛上的老树,而看着方圆五十里之处。 皇宫里... 太虚仙宗又来人了,四十九个人。 四十八人被分别安排入住。 剩下的一名领头之人却在御书房的庭院里。 那人穿着白衣,绣着六只蛟龙...皇后说过,这是太虚仙宗外务执事的标记,而外务执事已达到四重垂鱼之境,虽大多是初阶,但都已经不是凡人能够揣度的了。 御书房内隐隐传来对话,但因为屋内没有树木,所以夏炎听不清楚内容。 但无论什么内容,他相信皇后不会背叛他。 那对话持续了一会儿,一炷香时间后,太虚仙宗外务使推门离开。 御书房的门开着... 皇后失魂落魄地站在房门前,身子一个踉跄,金袖垂落,娇躯靠在朱红木柱上,一向沉着的瞳孔里有着无限的担忧...还有绝望。 但她很快咬咬牙,把这份担忧给藏了起来,然后转身,装作若无其事地返回御书房批阅奏章。 过了很久,皇后才起驾回宫。 午夜过道,树影霍霍,萧索的风冷冷吹着。 皇后下车后,就斥退了宫女,独自一人站到了庭院里。 忽地,她轻轻拍了拍手。 随着这声响,周围的阴影里走出一道人影,那人影一身黑衣,背着两把长刀,身形闪动之间已到了皇后面前,然后向着皇后恭敬一拜。 皇后神色忙走过去,急促地轻声道:“杜仇,你终于来了。” “一个半时辰前,臣得到娘娘传信,就赶来了,娘娘请吩咐。” 显然,皇后在和那位外务执事聊完事情后,用特殊方法通知了这位暗卫大统领——杜仇。 皇后屏息凝神,微微眯眼,警惕地感知了一下四周,再去确认无人,这才轻声道:“杜仇,你一定要找到皇帝,然后告诉他...千万不要回来!!” 那黑衣人用不辨男女的中性声音问:“若皇帝问我为何不能回来,臣该如何回答?” 皇后苦笑道:“告诉他...夏明还没死,而仙宗选择了夏明。 他若回来只有死,不如在外隐姓埋名,等到风波平静了,我会去找他,和他团聚。” 暗卫大统领杜仇,乃是对皇家绝对忠诚的死士。 听到“仙宗选择了夏明”这句话后,杜仇双瞳闪烁出一抹愤恨。 泱泱数十亿人的大国,不过近万人的宗门何以指手画脚? 延续数千年的皇权,何以至此? 仙不修仙,干涉皇权,指点人间,欲以私心拟天心乎? 杜仇胸口微微起伏,但却也知道情况... 如今这大虚的江山,早就被渗透殆尽了。 所以,杜仇垂首,跪下,恭声道:“臣,遵命。” 说罢,他转身离去,消失在黑暗里。 皇后担忧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忽地双手掩面,长叹一口气,然后强忍着心中的担忧,恢复了平静之色,挪着莲步,踱入寝宫。 她并没有,也不会注意到...那棵庭院里的老树一直在默默注视着她。 ...... 夏炎利用神秘古树的力量,飞快地切换着视角。 忽然,他稍稍停下了,落在了一队白衣修士的身上。 这一队修士约莫七人,正顺着天星湖畔的林子缓缓行走。 他们的声音一阵一阵地传来。 “我就不明白了,大长老为何对那位新皇如此之好...让那个瘸子做皇帝不是更容易控制吗?” “是啊,还要我们提前过来,帮忙铲除妖鬼的隐患。” “不止是我们,再过一段时间,镇东王的大军也要入驻皇都,稳定秩序。之后,那新皇才会来。” “这是什么道理?” “叶师兄,你也是大长老家族的人,可知道些事?” 一名高瘦的白衣修士提到“叶师兄”,众人纷纷侧目,看向了一名走在边缘的修士。 “叶师兄,您可是大长老的族人,此事可能告知一二?我等感激不尽。” “叶师兄,还请赐教啊...” 叶师兄见众人看他,笑笑道:“我是知道一点。” “师兄,请说。” “师兄,我等洗耳恭听。” 一个个修士顿时来了劲。 这等秘密若是能知道一二,可是大有好处的,他们虽是修士,但都有族人在王朝之中。 那叶师兄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但依然道:“你们需得发誓保密。” 六人毫不犹豫,纷纷起誓。 叶师兄这才缓缓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是隐约听说...新皇和我仙宗一位前辈签了主仆契约,今后夏家为奴,尊我仙宗为主,世世代代,永不更改。” 众人听的眼睛发亮,一副恍然的模样,旋即哈哈笑了起来。 今后,他们仙宗之人皇家面前就是主人,而他们的家族自也会水涨船高。 ...... 冷崖之上,孤影被月色贴映在黑色山石上。 苍白的君王默然了一下,抬手从轮椅下抓出一壶美酒,仰头于烈烈山风中,饮尽。 随后,将酒壶狠狠抛开,继而抬手点于眉心。 亮团闪烁之间,他那苍白的五指已经紧紧握住了一把黑色的焦木长弓。 右手从虚空里取出九支箭。 呼~~ 他深吸一口气。 数百道红光骤然钻入他口中。 他肌肤呈现出越发惨白的色泽,恶灵的力量灌满了他两只手臂,再传及手掌。 他的左手右手在这诡异的力量下猛然膨胀,指掌之间分别延伸到近乎一米的长度。 那把神秘焦木弓似是感受到了这手掌的变化,也随之便大变长,直到化作了一个长约两米的黑弓。 夏炎再不犹豫, 拈箭, 搭弓, 箭矢长度不够,但却被焦木弓本身的奇异力量带动着,而拉出一个长约两米多的幻影。 哧~~~~ 弓弦渐满,弓身弯曲,在这月光之下,化作一个冷冽邪异,而充满了震撼力的大圆,如是神话时代的鬼神拉开了长弓。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夏炎沉默地、耐心地等待着。 七名巡视的弟子并没有察觉到危机的到来,他们完成了巡视,也没有发现危险。 而就在他们距离天星湖边小林子最近的那一刻。 夏炎松开了拈箭的手。 轰~~~~!!! 空谷酝酿出了一道磅礴的雷霆,炸响于这千山万壑之中。 如乳虎啸谷,潜龙腾渊,百兽震惶。 34.皇帝弯弓,立孤崖 九道煞白的箭矢,就如九只令人恐惧而无法亲近的恶鬼,扑入了夏炎的“视线”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玄奇方式,瞬间抵达了目标。 那七名巡视的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九箭分别贯穿, 为首的两人虽然稍有察觉,但却只是勉强动了动,根本没有做出有效的抵抗。 夏炎不确定他们有没有防护性的法器,也不确定自己的力量, 所以,他没有留手。 恐怖的力量灌输于箭矢之中,在射入那七名修士躯体的时候,箭矢中的力量炸开了, 能量翻滚,轰然炸开,使得那七名修士的躯体也支离破碎,箭矢亦如是。 轰!!! 皇宫的夜色里,爆鸣响起,撕破了夜色的沉寂,声如潮水,飞快地倾覆向整个深宫。 午夜,沸腾了... 夏炎默默放下黑弓,吐出百道红光,红光化作诡异笑着的红纸人,欢天喜地地漂浮在他身周。 他自嘲地笑笑... 一朝皇帝,出行无侍卫,反倒是百鬼相随,何其讽刺? 堂堂一国,版图辽阔,却要受控于区区万人的宗门... 皇帝,说废就废,说为奴就为奴,而那位与他有着相同血脉的三皇兄还答应了,这又是何其可笑,可悲? 夏炎还记得那位三皇兄,年少时候,多么的丰神郎俊,神采飞扬, 长袖善舞于卿客之间,鲜衣怒马于繁华之中, 让只能坐在轮椅上的他羡慕异常... 但这样的一个人,却答应了世代为奴? 如果换成他,他会答应么? 哪怕是为了报仇,为了心底的一口气,愿意跪下...做一条狗么? 愿意将整个夏家都放在最卑微的地位么? 夏炎摇摇头,眉眼之间逐渐闪过冰冷的狠色,握弓的手紧攥出轻微的声响。 ...... 他刚刚用的箭法乃是【九子鬼母连珠射法】,相比于【饿鬼道】吞噬寿元,这一门非人修行的奇异功法作用则是有一个: 调动恶灵之力,附于箭上,只需瞄准,就能射中。 而若是进行第二次神秘化,则又会获得新的力量。 所以,刚刚夏炎根本不需要担忧无法射中,只不过,因为他是借着树木的视角,所以对方距离树木越近,箭矢飞行的距离越短,成功率就越高。 夏炎把黑弓重新放在膝盖上,抬手,抽出一根普通的非制式箭矢,左手轻轻触碰,脑海里顿时自明地显出三道信息: ——【第一次神秘化后,可获得神秘箭矢】 ——【让箭矢变得神秘化,并且归属于我】 ——【神秘化的代价,在平衡范围之内,不会失控】 ... 【神秘箭矢】 【作用一:若是配合神秘系长弓射出,将会产生神秘的作用,使用一次后,就会消失】 “神秘的作用?” 夏炎思索了下,本着神秘化其他东西都会失控,而箭矢不会失控的原则,他左手轻轻按下。 顿时,一股灰雾般的色泽包裹了这根平平无奇的箭矢,使得它看似透出一种奇异的气息。 夏炎稍稍把玩,发现还是没什么头绪,不知道此箭的“神秘作用”是什么... 但总归不是救人就是了。 他再试向第二根箭矢,这一次则是不行了... 看来因为神秘化物品的缘故,自身灵气已经被消耗一空,再用下去,自己就会失控了。 若不能找到灵脉之心,自己只能止步于此了。 夏炎收回思绪,把那一根神秘箭矢放入储物空间,然后沉默下来, 如是一头蛰伏在黑暗里的魔龙,远眺着万里之外的皇宫,远眺着那些口口声声要夏家世代为奴的修士... 孤独的轮椅,苍白的君王,幽黑的悬崖,秋日的午夜... 彷如一道黑暗的画,绘在这天地之间。 山中云山雾海,月色朦胧,更添几分玄幻之感。 ...... 仙子本来睡得正香,被那惊雷炸响给吓得一个哆嗦,然后惊醒了, 她娇躯一扭,扑到了帐篷边,抬手拉开一道缝隙,发现外面没多大异常, 这才急忙抄出枕下的镜子,稍稍梳理了下以维持“师者仪表”,这才裹上带帽斗篷走了出去。 崖顶,风很大。 月华皎洁。 仙子只觉帽兜如灌风般,被吹着往后掀倒。 她急忙双手抓着帽兜边沿,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月光下那轮椅上坐着的少年,便远远儿地挥着手,娇声喊着:“徒弟~~~” 声音被风吹了回来。 仙子双手长成喇叭,深吸一口气,大声喊:“徒弟~~~没事吧?” 呼~~~ 风吹开帽兜,吹散青丝,青丝成流,往后飞着。 然而,下一刻,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只红纸人,一左一右帮她把帽兜拉好。 仙子心里一暖。 而此时,夏炎的声音从远处飘来了。 “没什么事情,今晚可能会有点吵,你别再出来了。” 仙子听出他声音里有一股无法掩藏的冷意,不禁打了个寒颤,似乎今晚的徒弟有些陌生。 然而,她这个想法才生出,心底另一个小人儿就跳出来了,认真道:“再陌生也是你徒弟,你和他认识也没多久呢,这本来就是一个彼此熟悉的过程呀。” 另一个小人儿嘻嘻笑道:“而且,你还把一切都给了他呢,你这么笨,如果连徒弟都没有了,你也可以去死了。” 仙子把两个小人掐死,丢开,然后看向远处那苍白的孤影。 “今晚的徒弟,从头到尾都没回头欸。” 她略作思索,杏瞳猛然瞪大。 “听说鬼修都是奇奇怪怪的...徒弟这不会是被鬼气影响了,开始进入心理变态期了吧?” 于是,仙子叉了会腰,双手扩成小喇叭,往前探着身子高喊道: “徒弟~~~” “我是你师父~~~” “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一定要和我说~~~” 声音传递出去。 很快,就有了反馈。 温和的声音飘入她耳中。 “好~~” 仙子舒了口气,转身走了几步,又很不放心的回头,只见自家徒弟就如一尊古老神秘且苍凉的雕像,伫立在那明月荒山的崖上。 她趁着山风渐小,抓紧大声补了句:“早点儿睡~~~” 然后急忙裹着斗篷,跑回了帐篷,缩入了还没冷掉的被窝。 ...... 夏炎之所以没有回头,是因为他的双瞳正借助神秘古树,认真盯着皇宫,在各个画面之间切换。 因为这些视角都是树木的视角,所以不停地切换也会让人头疼... 箭矢中的力量很大,引发的巨大声响已经“打草惊蛇”了。 很快,就会有其他修士,以及皇宫守卫循声前来调查。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朝天都... 皇宫... 没有人未曾听到那声爆鸣般的声响。 皇后亦是听到了。 她隐隐辨出爆鸣声是从天星湖传来的,而那里正是太虚仙宗修士今晚巡视的地方。 “出事了。” 皇后本来已经准备入睡了,但知道这事无法推脱,就即刻系上刚刚解下的衣袍扣子,走出宫殿,喊了声:“来人!” 顿时,一名青衣宫女走了出来,这是她的贴身宫女小青。 “传蛇公公,再叫上两百侍卫,随本宫一同去查探。” “是,娘娘~~” 小青很灵敏,做事也很利落,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凑齐了人。 顿时,两百侍卫,从两侧护着皇后轿子,小青和蛇公公则又是护在两侧。 而另一边,剩余的四十二名修士也纷纷动身,向天星湖方向急速而去。 很快,皇宫侍卫和修士们就在皇宫西部的湖边汇聚一处。 现场血肉模糊,只见七个支离破碎的尸体。 铿铿铿铿!! 侍卫们纷纷拔刀,护在皇后周围。 而太虚仙宗修士的神色都不好,充满警惕,纷纷结阵。 郑钟长袖口一滑,握住了一颗水光霍霍的蓝色法器珠子,然后沉声道:“皇后,派几个侍卫去看看。” 侍卫们都愣了愣,这场面,很可能谁去谁死啊... 然而,轿里传来皇后的声音。 “尊仙长之话,去三个人。” “是,娘娘!” 最前的三名侍卫无奈应声,拔刀,凝重地、缓缓地往前而去。 --- PS1 :日常求推荐票,求收藏呀,点点手指吧~ PS2:本书改名为《鬼神竟是我自己》...已经报给责编了,稍晚会改,谢谢热心书友的提议了~ 36.杀了 黑云隐月,九根箭矢于一刹那,离弦而出, 九箭不再是箭矢的模样,而竟是在一股诡奇力量的牵引下,融成了一个巨大的灰色鬼母。 这灰色鬼母从弓弦扑出,穿过了夏炎的“视界”,从郑钟长附近的一棵树前急速穿出,直扑过去。 郑钟长反应不慢,何况他早有准备,身为仙宗外务执事,活了近百年,不知见过多少妖鬼,自然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就在箭矢出现的一刹那,他身形已经往旁边挪移而开,同时抬头看向危险所来的方向。 这一看,他不禁吓了一跳。 那是一个灰蒙蒙的恶灵,周身漂浮着九点鬼火般的利爪,通过黑烟般的线连接在那恶灵身上,细细去看,那九点利爪竟是九个张着獠牙的小鬼。 “九子鬼母!!?” 郑钟长脑瓜子嗡了下,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在皇宫看到这种东西。 他脑海里迅速闪过这东西的信息。 《三界书——地狱篇》中似乎有着记载,他虽然没资格看多少,但对这鼎鼎大名的东西还是知道一点的。 九子鬼母:万鬼之母,日产九鬼,噬其弱者,留其强者,携百万大小诸鬼,横行无忌。 这妥妥的是神话里的地狱大佬。 守棺人? 守棺人何在?! 就在这功夫里,灰色鬼母在虚空里随着他的位移而位移,划过一个弧度,追扑到他面前! 郑钟长虽然觉得神话里的地狱大佬不可能在这里,但还是懵了下,感受到危险,便匆忙将那颗幽蓝宝珠推了出去。 这是四品法器“冰星珠”,是以山阴秘境里的小雪女心脏为主材料炼成,力量几乎代表着四重天垂鱼境高阶的全力一击。 而四重天垂鱼境高阶的一击,在这人间几乎就是无敌的代言词了。 水光霍霍的宝珠,见风就长, 一瞬间已经化作了水缸大小的蓝色圆球, 冰寒气息缭绕,带动一路彗尾般的冰晶雾气,跨越这短短地距离,直接锁定着了鬼母方向,狠狠撞击过去。 郑钟长稍稍侧头,看到宝珠成功用出,心底稍稍舒了口气。 幽蓝的冰晶流星,撞击在了九爪鬼母上。 两股能量冲撞在一起,瞬间生出一道冲击波, 冲击波狂猛扩散,将四周泥石树木斥飞,众人只觉割人的狂风扑面,都忍不住往后倒退。 箭力湮灭,附着其上的恶灵之力亦在湮灭,对应的,那法器的幽蓝色泽也在黯淡。 须臾之后,一声撕破耳膜的尖鸣声响起。 “九子鬼母”尖叫着,如撕裂了的灰絮,四散而去。 郑钟长舒了口气。 看来他想多了。 如果真正的九子鬼母携百万大鬼小鬼出世,那还玩什么?这妥妥的是一场席卷人间的浩劫。 显然面前这个,只有一点儿九子鬼母的形,而没有九子鬼母的力。 ...... 万里之外的皇帝,几乎不带停顿... 他神色不动,手呈幻影,两个定格之间,竟又重新取了九支箭。 这一次,那九支箭之中的一支竟是那神秘箭矢!! 他竟毫不犹豫的拿出了这根箭矢。 然后毫不犹豫地再度搭在了弓弦上。 弯弓再度拉成了满月之形,惨白巨手,透着一股蛮荒与震撼的意味。 嘭! 夏炎五指再度松开。 九箭,化一,再度爆射而出。 其果断,没有哪怕一念的迟疑。 甚至连神秘箭矢,也毫不犹豫的用了,没有再进行任何的观望和试探。 做完这个动作,他的手再度化作幻影,抽向虚空里的箭矢。 然而... 这一次,他还是稍稍诧异了下。 他以为他会再度射出一个“九子鬼母”,顶多因为神秘箭矢的存在加强一点威力... 但是,这一次却不是。 那是一个直径数丈的幽蓝圆球,拖拽着冰河地狱爆发般的雾态长尾,急速冲破了他的“视界”,带着恐怖之力向着对面的郑钟长碾去。 他射出了一个四品宝珠? 不... 这是比郑钟长的四品宝珠,更大,更强的宝珠? 可是形态模样好像都一模一样? 这就是“神秘作用”? 用魔法打败魔法? 用法器打败法器? ...... 郑钟长也感到了虚空震动,然后一颗直径数丈的冰寒幽蓝宝珠忽然出现,穿过还未散尽的鬼母碎裂的灰絮。 这位太虚仙宗的外务执事刚是舒了口气,看到这一幕,双瞳猛然紧缩,如被掐着脖子,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不是他经验不丰富。 实在是现场太过诡异。 先是一个看似如同地狱大佬的鬼神。 然后又是自己四品法器的放大版? 冰星珠是用山阴秘境的小雪女心脏打造而成的,这世上哪有这么大的心脏? 而且,妖鬼怎么可能会用只有灵气才能驱动的法器? “假的吧?” “幻觉吧?” 然而,那令人头皮发麻,令他呼吸都快停止的冰寒感却在提示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郑钟长疯了,全力驱动冰星珠。 同时,这位活了百余年的外务执事已经判断出此事绝不是他可以处理的了。 他要立刻返回太虚仙宗,把皇宫情况如实禀报。 此时,他极度果断,竟直接燃烧了躯体之中的精血。 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使得他气劲瞬间爆发, 强大的气机融于血液之中,如汹涌潮水般直冲躯体,而在他周身覆盖出一层充满质感、如是厚重钢甲的黑色。 垂鱼境是气机与气力的完美融合,躯体受灵气淬炼,早已脱离凡人范畴。 那充满质感的黑色,硬度远胜钢铁,韧性宛如妖鬼之筋,就算是法器也未必打得动。 郑钟长看也不看,黑甲般的躯体弥漫着丝丝血雾。 他竟是果断地转身一踏地面,尘埃劲风翻滚之中,整个人已化作一道白光向远斜射!!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都不过是在两三秒的时间内...别说是侍卫了,就算是那些境界稍稍弱些的修士都根本没反应过来。 踏!! 郑钟长身形如电,转瞬已掠了十数丈距离。 而冰星珠则径直往后攻去,只需拖延片刻,他就可以脱身了。 然后,下一刹那,那冰星珠,直接被摧枯拉朽地轰碾而过。 法器碎了! 冰星珠崩碎,碎片四射! 而那巨大的拖拽着冰雾长尾的幽蓝圆球竟无有丝毫减速,掠地而起,似蓝龙昂首,龙吟傲啸!! 轰然一声,直接撞向了半空的外务执事。 郑钟长心神震骇。 他只感觉一股恐怖的力量瞬间撞击到了他的后背。 他躯体形成的黑甲不堪力量,寸寸崩碎,裂纹扩散,细密如蛛网。 同时,以传来诸多轻微的血脉爆裂声。 郑钟长只觉灵魂都要被这一击撞出来。 他的防御被破了! 哪怕燃烧精血,以垂鱼境三阶力量全力去抵挡, 依然无法阻拦分毫!! “不!!不!!!” 郑钟长瞳孔中闪过痛苦,懊悔与恐惧。 悔不该来。 恐惧死亡。 否则,他还有一百余年好活。 这哪里是美差,这就是死亡之旅。 “蓝龙”继续往前碾窜,撞起一串儿淋漓红色血肉,带着他整个人冲上天穹,直到最高处时,其中力量彻底地轰入了他体内。 轰!!! 天空上,郑钟长炸开了, 宛如绽放的血肉烟花。 -- PS :更新时间稍稍改下。 每天两更。 第一更,凌晨0001发布。 第二更,中午1200发布。 37.杀干净 月光普照,那电光火石般的交锋已经落幕。 众侍卫,众修士这才抬起了头,茫然地抬头看向月光里炸开的血肉烟花。 紧接着,那些血肉碎粒落在地上、湖里,发出阵阵声响。 “保护娘娘!!” 蛇公公扯着公鸭嗓子,喊出一声。 侍卫们这才回过神来,训练的本能让他们立刻拔刀,在凤轿外围成一个防御圈。 夜色的火光里,刀光烁烁,对外而向。 但,侍卫们觉得显然没什么用,这种局面...自己除了尽忠,已经没多大意义了。 他们是来看仙人铲除妖鬼的,不是看仙人被妖鬼秒杀的。 而这秒杀的方式,也是看的他们稀里糊涂。 即便再怎么不具备观察力,他们依然看到那位仙宗仙人被他自己所有的更大一号的法器给秒杀了? 另一边,修士之中的为首之人也是大喊一声:“注意阵型!” 早已结阵的修士们打了个哆嗦,急忙缓缓踏步,御剑戒备。 外务执事死了? 还是这种死法? 就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就死了? 大长老不是说守棺人不回来了吗? 妖鬼不能动用法器乃是常识,那刚刚那颗直径数丈的巨大冰星珠是什么? 众修士只觉又惊又疑,寒气从背脊爬上,直冲脑门。 那为首之人感觉到了这一股颓废的气势,厉声道:“用心戒备,否则今日就是我们的死......”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他身后的树影里猛然窜出一只灰蒙蒙的鬼影。 咻~~~~ 那鬼影速度极快,就如蛰伏已久,此时狩猎的凶兽,一瞬间就把这修士给叼走了,拖着飞向远处。 众修士本想着戒备起来,可是被这么一打岔,又忍不住看了过去。 只见那位为首的修士正被一个九爪的鬼母抓着,往远处直冲, 那九爪是九个张着獠牙的小鬼,每一个小鬼都正在啃噬着那修士的肉,而就在抓到的那一刹那,修士的脖子就已经被咬断了。 异常的女子笑声,凶戾的小孩哭声缥缈地向四方飘开,拖拖扯扯的尸体一路冒血。 下一刹那。 嘭!! 带动那尸体瞬间爆开,支离破碎,鬼母亦如灰絮消散。 众修士看的瞠目结舌,心神震骇。 他们平时大多是在仙宗修行,即便外出历练也多有师长在前顶着,而他们只需遵从命令行事就可以了。 虽说各自心底也都有些主见,平日里心底也各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此时面对这种无解之局,心态一瞬间就崩了。 理论上来说,他们应该立刻结阵,化作一个整体的剑轮,用以抵御之后的突然袭击。 但... 没有人指挥了。 他们自己也并不是训练有素、置生死于不顾的死士。 但他们却亦在犹豫... 虽只是几念的时间,但天地之间又忽地响起了诡谲的女子笑声。 “嘻嘻嘻~~~” “嘻嘻~~~” 咻!! 诡影急速掠过。 又一名气势比周围人强大的修士直接被那诡影扑中,拖着飞远。 那修士想反击,但却已来不及了, 只因这诡影出现的方位极其突兀,速度极其之快, 他只觉被撞处骨骼崩碎,继而整个人就失重向远处飞去, 收缩的双瞳,映照出两只小鬼的模样,小鬼张开獠牙,其后是一只周身飘着鬼火利爪的诡异恶灵。 “啊!!” 这修士只来得及失声惊叫一声,整个人就如泄了气的皮球,再无声息。 他的脖子已被咬断。 血肉飞溅。 哒哒哒哒... 那强大修士的尸体又被拽着,向远处磕磕绊绊地一路冒血,一路拖行。 其余修士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危急之中,相继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逃!!! 一道道飞剑如扩开的针芒,向着四面飞散而去。 瞬间,天星湖畔,修士消散,只留下侍卫,以及被侍卫护着的凤轿。 可那恐怖的恶灵似乎并不找他们麻烦,以至于这些侍卫,还有蛇公公,小青,以及皇后都默然地在原地,沉浸在一种好像在做梦的感觉之中。 这种梦幻感,糅杂着充满内心的恐惧感、疑惑感... 为什么妖鬼不杀他们? 难道是因为他们太弱了,不值得一杀吗? 守棺人是什么? 难道这妖鬼就是守护皇室的? 皇后柔荑轻舒,放下凤轿的金色垂帘,深吸一口气坐在黑暗里。 “这不是守棺人...” “这是另一种妖鬼。” “但这妖鬼还是只杀修士...” “到底是谁,或是什么,在守护着皇宫?” “难道皇室还有大前辈在吗?” 这些想法在皇后心底一闪而过。 她美艳的脸庞依旧维持着沉着与端庄,但双拳却已经悄悄握紧。 “小炎...不要回来了,千万不要回来了。” “皇宫,非常危险。” “不止是修士,还有着身份不明的妖鬼,或是大前辈...他们都各怀鬼胎。” “这妖鬼太强了...” “杜仇,你一定不要让本宫失望,你一定要找到皇帝啊!” 白雨陌默默祈祷着。 良久... 冷风习习,吹拂着血腥味淡淡弥散。 千殿万宫的阴影被投落在地面上,而在过道的黑暗里,不时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哀嚎。 又过了良久... 皇后这边的人还是安然无恙。 宫女小青轻轻地敲了敲木窗,提醒道:“娘娘...” 皇后回过神来,平静地吩咐道:“去正殿广场。” 小青应了声:“诺。” 皇后又道:“来人。” 顿时有侍卫长走出,恭声道:“请娘娘吩咐。” 皇后道:“召集白羽军,来正殿广场。” 白羽军是受皇帝直接掌控的一支军队,和黑羽军相对应,而黑羽军就是暗卫。 然而,在这悠久的历史里,白羽军里早有不少亲和仙宗的人了,比如那位白羽军统领就是。 皇后召白羽军,一是控制场面,二是第一时间表明自己也不知道情况。 她听着远处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心底知道那些修士在不停地死去。 她心底不禁生出一丝骇然。 “究竟...是谁呢?” “为什么不对我动手呢?” ...... 此时。 万里之外。 皇帝沉默地做着重复的动作。 拉弓,射箭,取箭,拉弓,射箭,取箭...... 一只只鬼母或是鬼子从他手中,穿过“视界”,直扑万里之外。 他不知疲惫,仿佛躯体不是他自己的一般,仿佛动用“九子鬼母连珠射法”不需要力量一般。 山雾之中,君王双瞳澄净,黑白混杂的长发,肆意飞舞。 他专注地进行着杀戮。 箭矢在他手中,有着恰到好处的节奏。 譬如之前看准机会,直接秒杀了那具有号召力、欲要组阵的修士。 譬如再杀了那相对强大的修士,而让其他修士心神皆乱,不再结阵,而飞快逃散。 否则,他需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完整的大阵,而不是一个个独立的修士。 破阵,需要硬耗。 而杀戮修士,甚至无需鬼母箭就可以完成。 此时,那剩余的修士疯狂逃窜着,但无论他们逃到何处,无论他们如何戒备,夏炎都能在短暂地须臾里寻到最佳的出手时机。 这是一场精神力和意志力的交锋。 也是皇帝苏醒后的第一战。 ...... 良久。 再良久... 尘埃落定。 大战落定。 金色晨光穿破了地平线。 皇后一夜未睡,三千白羽军中的精锐连夜入宫,聚集在广场,整齐列队,肃然无言。 很快,有侍卫来报...在宫中各处,一共发现了三十九具碎尸。 连同死在天星湖的十人... 四十九名仙宗修士,一夜之间,全灭!! ...... 遥远的山崖上。 苍白瘦弱的君王迎着晨曦,抓出一壶美酒。 仰头,用犹然颤抖着的手,将壶口凑到唇边。 冰冷的酒水流入滚热的五脏六腑。 他一饮而尽,继而把酒壶随手丢下悬崖。 皇帝忽有所觉,转过身,只见一个娇美的白衣女子正站在他身后,担忧地看着他,水润的红唇动着,呢喃出一声:“徒弟~~~” 夏炎挤出一丝笑,温和道:“早上好。” 仙子神色复杂,却也露出明媚的笑,在山风里招手道:“早上好~” 38.请大供奉出山 嗖~~ 嗖~~~ 轮椅于山野之间,离地数寸,飞掠如疾风。 轮椅周边,百鬼扩散开来,化作了一个若隐若现、方圆两千米的殷红大圆,这些恶灵如同斥候一般,充当着夏炎的眼睛与耳朵,侦查着周围的一切。 如果不巧有普通人刚好经过,这些恶灵就会直接施加幻境,使得轮椅即便从那普通人身侧经过,对方也只觉是山里陡然起风,而不会有太大反应。 此时,两人距离封禅古山大概还有一天半左右的行程,如果没有意外,明晚应该就可以抵达古山之中了。 夏炎因为鬼体的原因,一日一夜没睡竟也不感到疲惫,于是,就趁着这赶路的功夫开始复盘之前的战斗。 “那位太虚仙宗的外务执事,实力是灵修四重初阶,表现出的攻击手段有两个。 一是法器,而这显然是他最强的攻击手段。 二是躯体呈现出黑泽,如覆盖了蕴藏爆发力的黑甲。” “而我,实力应该是鬼修四重初阶,攻击手段有四个。 一是吞噬百鬼,而获得临时性的力量增强与部分躯体鬼化。 二是九子鬼母连珠射法,可以使得九箭化鬼母。 三是正常躯体力量,但没有明显表现。 四是白发的力量,在此战中因为距离限制,无法使用。 至于神秘焦尾弓,神秘古树则是攻击辅助。 神秘箭矢类似于底牌。” “在这场交锋之中,我远程的全力一击,无法攻破对方的法器。 正常来说,修士只能动用同品次的法器,所以我远程攻击的力量是不如四品法器的,至少部分四品法器。” “除此之外,那外务执事在逃跑时,周身呈现出黑甲的模样,而同为四重初阶的我却做不到,这代表他的躯体力量与防御,很可能比我的要强大。” 他回忆着这些日子所学到的东西,心中沉吟着。 “众所周知,鬼修的体术,肯定比灵修要强。 灵修的攻击手段,大多都是法器和法术。 而鬼修的攻击手段,大多是体术和幻术。 之所以,我的躯体力量没有他强,是因为四重境界的灵修是躯体全面增强,之后则是专注于修行灵气。 而四重天的鬼修,则是部分躯体鬼化,使得力量有所偏侧,而这只是躯体变强的开始。” “换句话说,如果近身的话,我的白发定然可以穿透他的黑甲,但是我远程攻击,却未必可以,即便多了吞噬百鬼的力量,也会被对方通过焚烧精血的方式抵消。” “而这百只红纸人如今的作用是什么呢?” “我当时并没有力量,但却能靠着这百个恶灵的力量,碾压了至人境的叶珑,也与初入四重天境界的唐公公勉强持平。那么,这些普通恶灵的力量,其实就是三重天的境界吧?” 夏炎一路思考着。 “在今后的战斗力,红纸人在战斗方面的作用应该是相对有限了,顶多是作为躯体鬼化的辅助,除非我能掌控【大控灵术】,然后驾驭更强的恶灵。 但这些红纸人,在侦查方面以及其他方面,却依然很有用,毕竟它们就是我延伸的眼耳手脚。” “如此看来...我如今最好的攻击方式,依然是在远程利用红纸人视线,和焦尾弓的射程进行攻击...... 但我真正最强的攻击则是头发。 若敌人误以为我只是一个远程攻击的人,而试图靠近了杀死我,那么反而中了我的圈套。 唔...但也说不准敌人有什么底牌,还是需得谨慎才是。” 此时的夏炎远没有战斗时的果决,而是在细致地复盘,考虑着各种意外和细节。 ... ... 路道漫长。 夏炎完成复盘后,就仰头看着远方。 远方的云端,苍茫如山海,而山海间隐约出一道道面目模糊的身影。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位曾经的皇兄夏明,可如今,这位皇兄却已经与仙宗签了主仆契约、而得到了仙宗的全力支持。 再然后,则是那伫立于云清山缭绕云雾之中的太虚仙宗。 仙宗上下两重天,每一重都站着影影霍霍的仙人,这些仙人都面带微笑,漠然地俯瞰着这人间。 而在仙人周围,却是一个个藏匿于黑暗里地人,那些人是仙宗地走狗或盟友,那些人在冰冷地注视着他,要他这渺小若蝇蚯的傀儡消失。 或者,在他们眼里,自己根本连入眼都做不到,更别说是敌人了。 自己...只是一粒挥之即去的尘埃,只不过恰好在他们手边而已。 若不是他能够反抗,早在叶珑出现时就成了傀儡,即便逃出生天,也会在郑钟长到来时,意外死于疾病。 夏炎神色平静地看向云端里那重重虚影,继续思索道。 “灵修,于灵脉周边,灵气浓郁之处修行, 依靠丹药来提高修行速度以及突破, 而每一次境界突破,都伴随着渡劫, 渡劫并不容易,渡劫者需要筹备足够的法器,以应对劫雷,而不是单纯的以躯体相抗, 然而法器皆需妖鬼躯体或是其他极为难得的天材地宝为原料才能炼制,高品次的法器很是有限。” “鬼修,于地渊墓地等处, 吸鬼气而修行,身体鬼化, 所谓的境界,就是鬼化的程度... 虽然无需渡劫,但却需要越来越多的灵脉之心来平衡体内的鬼气,然而灵脉之心是有限的。” “所以,除了时间之外,灵修突破的关键乃是丹药、法器,而鬼修突破的关键则是灵脉之心或炉鼎,我也一样。” “灵脉之心...这就是变强的关键所在。” “封禅古山,封禅古山...”,夏炎喃喃了两句,忽地抬手从轮椅里取出封禅古山地图。 皇家藏着的卷宗不少,封禅古山的地图自然也有。 但这地图已经很久未曾更新了。 古山的架构并不复杂,一条入山道,与山腰岔开,往左则是一处早已废弃的山中庄园,想来从前是供前朝皇家寄宿所用,再往前则是前朝封禅祭坛,然后没有后续的路了。 夏炎静静看着,偶尔分神去观察一下皇宫的情况。 皇宫倒是正常,白羽军的人快马加鞭去云清山汇报了。 但其实不用汇报,这个世界有命牌存在...太虚仙宗应该早就看到了那四十九个命牌的碎裂。 他们应该会有所行动,但不敢轻举妄动。 ...... 两人一路往西南方向前行,隐瞒身份,在沿途的小村镇稍稍打探消息,又购买了不少食物存储于轮椅。 次日晚,就抵达了封禅古山。 ...... 此时,王宫发生的事终于传到了太虚仙宗。 四十九名修士,其中还包括一位四重境界的外务执事,一夜之间,全部死亡。 大长老也不莽撞,活了两百余年了,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突发事件没见过?虽说这事古怪,但他也没有觉得天塌下来了,更没有依然自高自大的嘲讽,而是不急不慌,从容不迫,召开了长老会,只是宗主在闭关修行,所以并未到来。 他先把情况说了一遍,然后简明扼要道:“加上这次事件,我太虚仙宗死在皇宫的人已经达到了五十三人,而且都是在极短的时间里死去。” 一名灰衣瘦高的长老道:“郑钟长也死了?他手上那一枚四品法器可不弱。他是怎么死的?” 大长老道:“皇宫那边汇报,说郑钟长是被一个直径数丈的巨大幽蓝冰球所杀。” “幽蓝冰球?那不是他的法器冰星珠么?” “对...皇宫那边说,就是一个放大版的冰星珠将郑钟长轰杀至天空,然后炸开,尸骨无存。” 现场顿时有些哗然。 大长老抬手一抖,从虚空里取出一张画纸,画纸浮空,然后飘向最近的长老。 “都看看吧,这一次皇宫的妖鬼露了面,这就是那妖鬼的模样。” 最近的长老接过画纸看了看。 只见纸上画了一个灰蒙蒙的恶灵,那恶灵周身漂浮着九点鬼火般的利爪,每个利爪都是一个小鬼的模样。 那长老自然是阅历丰富之人,也是见过《三界书》的,顿时双瞳一凝,收缩成一点,失声道:“九子鬼母!?!怎么可能!!” 大长老解释道:“并非是真的,而应该是空有其形,否则整个朝天都,甚至小半个太虚王朝都已经毁灭了。” 那长老点点头,平复了下情绪,把画纸往旁边传递。 如此,很快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大长老手中。 诸多长老看了这图纸后,顿时沉默了下来。 现场亦是一片肃静。 这里没有傻子,自然明白“超四品的法器”和“这类似九子鬼母的妖鬼”同时出现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意味着敌人的强大,还意味着这很可能是灵修和鬼修的合作。 因为鬼修不可能动用法器,乃是人尽皆知的常识。 大长老敲了敲桌子,沉声道:“所以...敌人是谁?” 他稍稍停顿了下,再道:“或者说...他们是谁?” “大长老,最近这几年都是你在当值,周边局势可有什么变化?”一位长老忽然出声问道。 大长老道:“不过几年时间,能有什么变化? 明月王朝的月轮仙宗根本没动,天狼国的龙象台也没有入镜, 而我大虚王朝的最大鬼修势力也没有半点动静。” “碧游宫这么安分?” “大虚王朝最大的灵脉在我们手里,他们要找灵脉之心,只能在荒域里寻找...荒域危机重重,没那么容易的。” 忽然又有长老道:“我听说守棺人出世了。” 大长老道:“九先生说他去处理了,让我们不用在管。” 众人又沉寂了下来。 九先生亲自去处理,那么守棺人应该是真的不用管了。 那么...敌人到底是谁? 有超四品法器,又有类似九子鬼母的妖鬼... 怎么看怎么棘手,毕竟敌人显露的也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的实力。 良久... 大长老忽道:“我决定去云灭古峰请大供奉出山坐镇,以安皇宫乱局,诸位以为呢?” 其他长老彼此对视,纷纷点头。 “附议。” “附议。” -- PS:求推荐票~~ 还有这段时间请大家不要养书~~这关乎这本书后续有没有推荐...小水万分感谢大家!! 39.生于人间者,必有羁绊 秋月高悬,已近圆满,枯叶零落,堆叠满这近乎二十余万平方公里的古山。 夏炎带着南晚香,在这萧索断肠的西风里,顺着破败山路,上了一座雄伟的高崖,停驻在一个曾经用以封禅拜神的古祭坛。 这座祭坛早已荒废,其上的高石坛空空荡荡,破碎不堪,石隙里萦着几丝干枯老藤,塞了些细碎尘石,卡着落至此处的黄叶。 荒凉如斯,然...皎洁月华却普照而下,在荒凉之余又添附了几分值得人缅怀的历史感。 此情此景,让夏炎不禁想起了过去的一些回忆, 有和亡兄一起度过的中秋。 那时候,兄弟两人月下同饮、登高赏月、谈天论地,说着江湖或朝廷的一些秘闻,平日里敢说的不敢说的,全都可以肆意评点。 亦有和嫂子一起度过的中秋。 但方式却简单的很,大多是两人用一顿简餐。 有时候嫂子会在红纱的亭子里弹琴,弹完了又让他品,皇家的人对于琴棋书画自然都懂一些,而他因为双腿的缘故,懂得更多,自是很容易谈到一起去。 如今想来,那六年的时间里,似乎满月时有兄长就没有嫂子,有嫂子就没有兄长,而他竟也没特别注意过,因为那俩人都会用各种巧妙的事搪塞过去。 当然,还有与父皇、母妃在一起度过的中秋。 不过那是很小的时候了,他隐约还能记起母妃的脸庞,那是一个很温柔、却也爱逗他的端庄女人,只是面容已经有些模糊和远去了。 无论父皇、母妃还是兄长、嫂子,都是他过去的庇护伞,为他遮风挡雨,让他看不到这世界本来的腥风血雨。 而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一个一个走了,只剩下嫂子... 不,已经不能称嫂子了。 他摇摇头,把这乱糟糟的关系抛出脑海。 他或许还不知如何面对白雨陌,但绝不会把她置之不顾。 因为,某种程度上,这已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如果连这唯一的亲人都没了,他会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徘徊在这空荡荡大地上的孤独灵魂,他会发疯。 思绪一晃而过,南晚香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仙子托腮,露出思索之色道:“徒弟,你还记得之前我们买食物时,村里人说,他们有人今年夏天在这祭坛上看到北方的暴雪吗?” 她漂亮的杏眼转了转,回忆着那村民的描述:“这边儿好好的,还是盛夏季节,可是北方的风雪却大得很呢,真是见鬼了。” 仙子裹着一身厚厚的灰色斗篷,一边说,一边轻轻跺脚,以促进血液流通,总结道:“所以,我觉得...我们还得再往北才行。” 夏炎抬头,视线越过祭坛后的断崖,往北眺去... 北方山峦的风景在月色下一片明净,只是隐约有些淡雾漂浮,深山隐藏其中,呈现出一种朦胧缥缈感。 夏炎忽道:“秘境就是穿过某处,就忽然进入了另一个小世界,对吧?” “而之所以有暴雪,是因为秘境出现,引发了灵气爆发,从而带来了反常的天地景象,对吧?” 仙子点头,“是这样滴...” 夏炎继续道:“对封禅古山来说,这座废弃祭坛几乎就是地标,你觉得...之前会否有人来查探过呢?” 仙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杏眼瞪得大大的。 夏炎奇道:“怎么了?” 南晚香眸子里有些担忧的怯意,她轻声道:“徒弟...我突然发现你有四天零八个时辰没叫我老师了...” 夏炎震惊于她思维的跳跃度,一时间对这种“鸡同鸭讲”的模式没反应过来。 南晚香见夏炎没有立刻回应,低头看着脚尖,双手捏着裙角,又补充道:“是不是我哪儿做的不好?你说,我改。” 说完最后四个字,她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显然这些话不是突然爆发出来的,而是她想了一路了... 在心里戏不知自导自演了多久,这才爆发出来了。 此时,南晚香低着头,抿着唇,仿是卑微到了尘土里。 她什么都没有了,这世上只有徒弟了... 没了徒弟,她即便还活着,却已等同于死了。 夏炎沉默了下。 他心底知道自己和面前女子的真实关系后,总是有点儿回避直接称呼老师。 但回避,却不是不愿。 他承了面前女子的一切,从力量到身体,再到全心全意的寄托。 此时看到南晚香如此的无助,如此的卑微,就如一只被抛弃在了冷雨中的小猫,瑟缩地抬眼看着他,期盼着他。 夏炎没想到自己小小的回避,竟然会给面前的女人带来如此之大的惊慌。 他露出笑容,温和地叫了声:“老师。”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顿时让南晚香感到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她也随着面前少年的笑容,而露出了欢愉的笑。 夏炎笑道:“我只是忘了而已,以后不会了。” 南晚香重重点了点头,眸子里闪烁着明艳的光彩,仿是与这世界的联系再度稳定了。 夏炎看向远处,把话题拉回正轨,继续道:“既然这祭坛是坐标,而村里人说曾在这祭坛上看到北方出现暴雪...那么,若秘境如此之近,怕是早就被人拜访过了,甚至此时秘境里,也不如你我想的那么安稳。” 南晚香吓了一跳,徒儿这么一点,她才觉得此行有问题,这根本不是他们要继续往北走的问题。 于是,仙子一边强压着慌如老狗的心,一边镇定自若道:“其实...为师也是这么想的。” 夏炎手指在扶手上微微敲着,然后道:“因为我控制红纸人的缘故,我的真实视线超过了一千米。 那么,我需要从地面往北方靠过去,而不是飞过去...因为飞过去会太过显眼。 一旦红纸人进入秘境,那么我就能观测到秘境里的情况,到时候再做决断。 如果这秘境很容易被发现,那么其中定然早被不少鬼修拜访过了,甚至现在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危险。 如果没有...那我们自然也不会轻松找到。” 仙子点点头,肯定道:“徒弟又和为师想到一处去了。” 夏炎道:“老师没明白我的意思。” 仙子:??? 夏炎道:“此处危险,我想让老师回到附近镇上,先在客栈入住,等我消息。” 仙子顿时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此时的她非常没有安全感,只要离开夏炎半步,她就觉得要死了。 南晚香对于“如何不被抛下”可是点了“技能点”的。 过去她和老师在一起,老师要甩开她的时候,无论她如何撒娇都不会有用...所以,她开始慢慢掌握“如何才能不被抛下”的方法了。 所以,她叉了叉腰,干净利落地抛出三个反问: “你以为为师真的这么简单么?” “你以为为师曾经身为六重天的强者,就没有一点底牌?” “你以为这秘境里,没有为师的指点,你会那么轻松地取得灵脉之心么?” 她语气都变了。 洋溢着一股自信。 夏炎问:“什么底牌?” 仙子眨眨眼,云淡风轻道:“秘密。” 夏炎觑眼道:“你在骗人吧?” 仙子叉腰,准备先来一波大笑,虽然有点尬,但这就是套路呀。 夏炎看她模样,也没等她笑出声,直接道:“行了,那你跟紧我...我再调些个红纸人守在你旁边。” 仙子急忙补充,以盖棺定论:“徒弟,你的实力已经是鬼修的四重境了,这在人间已经算很强了,只是还欠些阅历,有为师在,正好可以补足你的短板。” 夏炎点点头。 仙子这才暗暗舒了口气,果然...徒弟和她的老师一样,某种程度上都是大佬心性,否则不会被同一招征服。 想到老师,她又不禁有些黯然。 两人远眺着北方,那朗月清辉照耀的山林有着奇异的静谧感。 夏炎从轮椅里取出两张铜制鬼面,自己戴上一张,又递给南晚香一张,分别戴上。 出门在外,尤其是秘境这种打打杀杀、需要争夺的地方,戴上面具可以防止很多不必要的后患。 仙子想了想又提醒道:“秘境灵脉,其实灵修也会来...如果灵脉安稳,内里妖兽不多,甚至会有灵修在其中建立宗门。” 夏炎点了下头,拍拍手。 四只恶灵抬起轮椅,带着半径一里的红色大圆,掠下这前朝废弃祭坛的崖顶,隐入树影,往北而去。 40.你踏入了一个古代修士战场 深夜里,荒莽无人的山林, 以夏炎为中心的恶灵之圆正如行军般快速推进, 纸人如斥候,把四周一切的动静反馈回主人的脑海里。 有穿林的风声,有大片落叶刮蹭着枯树、地面、老藤的声音,有藏在黑暗里的猛兽抬爪转身的声音,亦有遥远飘来的如是狼嚎虎啸的怪异声音... 这些都是山林该有的声音,没什么特别的。 但越是正常,夏炎就越警惕。 这位十六岁的少年皇帝虽未掌权,但却有着和年龄完全不相配的成熟。 他提前取出了那弥漫灰色光泽的焦尾黑弓,呈放膝盖上,右手轻拈着九支利箭,这是个可以最快拉弓射箭的姿势,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可以立刻进入到攻击状态。 原本失控的可怕白发此时亦在他掌控里,向着四方笼开, 如怪物危险的触手,初潮般浅浅低行,拖开两米有余的距离,化作一个隆起的庇护伞,将他的后背以及身后的南晚香全笼其中, 无论有什么靠近,这些白发都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虐杀十米之内的任何入侵者。 千米红纸人,十米白发,目光所及,箭矢所及,这就是他的“攻击范围”。 而这些也是夏炎可以随意使用的手段。 至于万不得已,他还有底牌, 他的每一根白发都可以化作吞噬寿元的饿鬼。 他的左手...可以神秘化一切。 但这些底牌都是代价的,若可以不动用,他绝不动用。 此时,南晚香收拢着长腿,褐色小靴子并立一处,双手压着被西风吹起的斗篷灰色边裾,乖巧地坐在他身后... 毕竟是专注吊车尾上百年的女人,很明白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什么样的话是傻子才会说的话,什么样的话才具有调节气氛的功能,或是能给出启发性。 此时,仙子只是静静看着夏炎飘散的白发,心底生着一种安全感,与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所有的一切都已毁灭,只余下徒弟还在她的世界了。 南晚香身子轻轻往左,假装不经意的扭身,实则是与夏炎贴的更紧了, 紧贴之处,如有微火生起, 她只觉接触的皮肤逐渐变烫,即便隔着衣衫却依然越来越烫,这火烧着她的皮肤,却让她感觉舒服,感觉甘愿承受, 同时,她心底又有些惶恐地担忧着,万一徒弟察觉了而发出质问该怎么办, 但转念一想,就算徒弟问了,她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问一句“什么呀,我只是嫌挤,往你这边来一点点不行嘛”。 若是徒弟咄咄逼人,她可以很嫌弃地说“哎呀,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呀”。 这一路,风平浪静。 而一个时辰后,轮椅的前行陡然停下了。 南晚香的娇躯往左压了压,挤在徒弟的身体上,然后又弹了回去。 身为有着丰富经验的专业吊车尾,她不会无脑地提任何问题。 在这种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一个声音都可能要了人命。 夏炎平静的声音从前传来: “有红纸人进入了秘境了,在我们西北方位。” 南晚香杏瞳猛然瞪大... 结论已经很明显了,秘境这么容易被发现,里面肯定没什么好事。 她垂着头,两只手的手指轻轻撞着,呢喃出一声:“徒弟,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夏炎笑道:“没什么,老师能只凭借地图,地理志,就准确地找到有着秘境的荒域,已是很难得了。天下谁人全知全能?不必自责。” 说完,他左手已经握住了黑弓,全身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 而速度也放慢了许多。 如从高空俯瞰,就能隐约辨出一个方圆两里的红色恶灵之圆,正在缓缓撞向某个能消抹一切的无形避障。 红纸人们相继消失,而进入避障后的秘境。 夏炎的视线,也随之进入了秘境。 秘境里,天空在飘着雪,大地亦是覆盖了如厚积如棉的雪,若是寻常人误入,怕是整个身子都会于一瞬间埋入这雪中。 这些雪呈现出某种厚重感,有着灰蒙蒙的奇异色泽,并不白皙。 红纸人并没有立刻受到攻击,而是无有重量地在雪上飘着。 夏炎在最前的红纸人没入五百米后,就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如是出征的大将靠近敌营后的停顿,他通过自身的移动,将入了秘境里的红纸人分成三路, 一路沉入雪下,看看这积雪里有没有藏匿什么古怪的东西; 一路则是继续在雪面上漫步; 还有一路,则是送上地势高些的覆雪岩石上,以眺望远方。 然而,一种奇异的粘滞感从雪中传来,使得在积雪里行走的红纸人举步维艰。 要知道,每一个红纸人都等同于一个不知疼痛,不知疲惫,不知恐惧的三重天强者。 能够使得它举步维艰,那么雪中的阻力可想而知。 而在高处眺望的红纸人,则是被天空飘落的雪花打的身体踉跄,有时候还会被直接压扁在地上。 那红纸人被压垮了许多次,终于开始了在雪地里跳来跳去地躲闪,双手一抱,捧起了一片雪花查看。 它红色小手抹去雪花,显出内里厚实的铁锈,铁锈如深灰鱼鳞,剐着红纸人的小手,发出刺耳的声音。 夏炎耐心地侦查着,试验着。 小半盏茶的功夫后,夏炎理了理思绪,轻声总结道:“老师,这秘境是一个下着白雪和铁锈的世界, 雪是正常的水凝结而成的,铁锈则是不知从哪里来,无视重量地漂浮在天空,还纷纷落下... 地面的积雪深度有两米多,越往里,深度怕是越大。 而我的红纸人没有受到攻击,也没有窥探到任何活物的迹象。” 南晚香内心慌如老狗,但神色平静道:“徒儿不必惊慌,为师早有计较...” 夏炎忽然道:“对了,就在老师你说话的时候,我最右的一个红纸人似乎撞断了什么,只有红纸人反馈回来的触感,却无法看到或是听到任何东西。” 南晚香:...... 她咳嗽了下,甩甩手道:“无妨,无妨呀。徒弟...你可千万别惊慌呀。” ... ... 封禅古山西方,某个深渊般的巨壑里。 冷风如湍急的水流,冲击过嶙峋如骨刺的山壁,发出百鬼尖嚎的声音。 而在这山壁的某一个大型岩洞里,一个阴影里的黑影猛然睁眼,沉声道: “封禅古山的蛛丝,断了一根,是...被具有鬼气的力量碰断的,而非灵气。” 刷刷刷... 黑暗里,又有数只幽幽的瞳孔睁开。 “竟还有人去封禅古山...” “封禅古山去之无益、弃之可惜...怕是个新人吧。” “随他去吧。” “如果不死,这新人终会知晓那处不该是他觊觎的秘境。” “过几日,可与他接触,将他带来这里,引他入鬼修之门吧。” “封禅古山...那可是一个古代的修士战场啊,如今在秘境灵气温养之下,早不知成了何等模样了,等他活着逃出来,才有资格加入我们。” 41.糟了,那是学霸的眼神! 夏炎的轮椅缓缓向前,围绕着这秘境在进行着多角度探索。 很快,他在皇家卷宗的古山地图上勾勒出了一条进入秘境的曲线。 这曲线延绵一公里的距离,不算长也不算短。 但这一公里却又大多是贴着绝壁山崖,所以寻常猎户即便到感到灵气爆发而来探索,也不可能有所发现... 除非,他们愿意冒险进入悬崖下查探,又刚好运气够好,触碰到了入口的山壁,这才有机会进入秘境。 此时... 这秘境里的雪不知飘了多少年,又积了多少年,充满古老的意味。。 而这等灵气浓郁的封闭之处,也不知内里产生了什么变化,什么危险。 所以,夏炎又侧头看向南晚香。 南晚香明显是“不看想不到,只有看了才会激起部分记忆片段”的学渣选手... 此时,她绞尽脑汁地想着有关秘境的一切信息和记忆,今天这种时候,脑细胞若是不死,她自己就很可能要死了,见到夏炎看向她...便理了理思绪道: “徒弟,你看到的那些铁锈,很可能是还未形成的秘境妖鬼。 而可以预料的是,随着我们的深入,会看到已经成型的妖鬼。” 夏炎道:“妖鬼不是因为鬼修无法控制自身力量,失控后导致的吗?” 南晚香道:“也不全是如此,鬼修失控是一种,还有一种就是鬼气与秘境里的一些存在融合,而形成妖鬼。 这种妖鬼,就如一种特殊的生灵,只会遵从本能行事... 可以想象,这里面的妖鬼肯定和铁锈有关。” 夏炎带着疑惑之色道:“这样吗?” 南晚香继续绞着脑汁,努力地让自己多想起一点儿记忆片段,如此才能在徒弟面前装高人,她要肆无忌惮地运用自己曾经遇到过的大佬语录,这些大佬就包括她曾经的老师。 否则,让她来说,肯定是“徒弟,你说得对”, “徒弟,你好棒”, “徒弟,我们说点儿其他东西吧,你说这些为师头疼”, “徒弟,为师不行了,你随意”... 猛然,她灵光一闪,高深莫测道:“为师听过一种世界构成的理论 ——【阴阳理论】。 这理论的第一条定律,说世界都是由阴阳两气构成的, 而阳气就是灵气,阳气在天,所以越高之处灵气越足, 灵气可以引发天地之变,也就是引发天地异象,呼风唤雨,诞生灵气法宝; 阴气就是鬼气,阴气在地,所以地势越低鬼气越足, 鬼气可以引发生灵之变,也就是赋予死物以生命,而成妖化精,促成异变; 阴气和阳气是等量的,如衔尾的阴阳双鱼,彼此咬住了对方的尾巴。 而秘境也遵循这个理论,所以秘境入口大多是在阳鱼的头部,因为这里灵气最浓,最容易积累产生了灵气爆发,而打开联通人间的秘境之门。” 夏炎难得听到干货,沉吟了下道:“那么,根据这个说法,秘境入口就是灵气最浓的地方,也就是灵脉之心应该存在的地方...” 南晚香点点头道:“是这样的,而且这里应该是鬼气最淡的地方,是阴鱼的尾巴所在,也是妖鬼最少的地方...” 夏炎道:“确定么?” 若有一点希望,他都不愿放弃进入的机会。 南晚香本已词穷,忽地福至心灵,眼睛一亮,机智道:“这个理论还有第二条定律... 第二条定律说,阴鱼和阳鱼不是静止的,而是始终在运动的... 每个秘境运动的周期都不相同,可能是一天,一个月,也可能一年十年,甚至百年千年... 换句话说,秘境之门永远是阳鱼鱼头触碰到人间才打开的,而随着阳鱼的游动,灵气会渐渐稀少,而秘境之门也会逐渐变窄,直到最终消失。 可是,换一个角度来说,这里也曾经是被阴鱼的鱼头经过了的。 根据徒弟你所说,这秘境里的积雪很厚,那么雪里很可能藏了不少阴鱼游过却未曾带走的妖鬼。” 南晚香已经说得有些绕口了,她觉得口干舌燥、双眼翻白,脑细胞正在疯狂死去,于是一双小手按在了太阳穴上,开始轮刮眼眶~~ 这些都是当年的老师讲给她听得。 她被“填鸭式”地灌入了这些知识,根本就没消化,如今直接喂给了徒弟。 夏炎思索了下道:“老师,根据你的说法。 第一, 已知,唯有阳鱼头才会与本世界产生灵气爆发,而生出秘境。 那么,且把秘境的世界当做一个在时刻自转的阴阳球,那么这个阴阳球与我人间的架构,肯定是上下层架构关系,对么?” 说完,他稍稍顿了顿。 南晚香:...... 好复杂啊... 她就只知道阴阳理论的几个定律而已。 她很想和徒弟说“不要和为师提什么推导,为师不擅长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如我们来谈谈今晚吃什么吧”。 但看到夏炎的目光,她又不想丢了师父的架子,不想被徒儿判断为没有价值了... 脑汁就如海绵里的水,绞绞总是有的。 南晚香眼睛一亮,立刻引用她老师的话,用背书的感觉淡淡道:“为师以为,所谓的秘境,就是连续堆叠于人间、由大而小、不停旋转的黑白球。” 夏炎看了一眼仙子。 老师虽平时有些弱小可怜又无助,但理论知识还是过硬的,不愧是曾经的大佬。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已经把世界的架构说的很清楚了。 “连续堆叠”说明秘境之中还有更高层次秘境。 “于人间”说明人间是不动的。 “由大变小”说明随着灵气、鬼气的浓郁化,世界会越来越小。 “不停旋转”说明这诸多世界的入口开启都有着时限性,即便力量足够强大,也很可能迫于这时限性,而被困在高层次世界。 这一瞬间,他举一反三,已经推出了不少判断。 夏炎眼中露出恍然的色泽。 这眼神看的南夜香很恐惧... 那是学霸的眼神,那是一个她所不了解的神秘世界,就如当年她永远不了解那位学霸师姐一样... 夏炎把自己的这些推论,再确认了一遍。 南夜香故作镇定地点头。 夏炎又道:“是否是阳鱼游尽之时,就是秘境之门关闭之时呢?” 南晚香想起曾有学霸师姐问过类似的问题,然后老师给了肯定的答复,于是她淡淡点头,给与肯定道:“徒弟说的不错。” 夏炎又道:“阳鱼过境时,妖鬼会如何呢?” 南晚香:??? 夏炎道:“灵气可以使得鬼气得到平衡,但因为这种妖鬼并没有灵智,所以灵气到来后,他们会丧失本能,而陷入沉睡么?” 南晚香这个知道,她情不自禁地举手道:“不是...那些都成精啦,留下的也不会丧失本能。 那些妖鬼之所以留下,是因为没有随着阴鱼的离开而离开,所以...迷路啦...” 夏炎点点头,继续喃喃道:“那么,第二,可以通过了解秘境的两次爆发的时间间隔,来测算秘境之门开启的时长。 继而测算如今阳鱼的位置,从而对此时秘境里的情况,有一个更清楚的认知。” 南晚香:??? 徒弟...你是学霸,你说什么都对。 不用问我,真的不用问了。 师父已经快不行了。 救命啊~ 夏炎又问:“老师,我还有一事需要请教。” 南晚香心虚极了,她轻咳了一声问:“那个...你说吧。” 夏炎沉吟道:“秘境产生的原理是什么呢?” 南晚香脑瓜子顿如铜罄被槌子敲打,而发出一声长鸣的“嗡~~~~~~~” 她双眼迷离... 夏炎看着她的神色,以为老师在思索,所以也没催促。 良久... 再良久。 南晚香还是一动不动。 夏炎轻轻推了下。 仙子翻了个白眼,往旁边软倒,竟好像是晕了过去,呼吸急促,娇躯酥软,犹然温热。 夏炎一愣,对于救人治人,他真不擅长,只能从储物空间取了个水壶,凑到仙子口边,喂她喝了点热水。 喝完热水,仙子的呼吸竟稍稍缓和了,看来是得到了恰当的“治疗”,而开始“好转”。 夏炎不再去纠结“秘境如何产生”这个问题,而是一边维持着红纸人的探查,一边从储物空间取了《大虚王朝西南地理志》、《大虚王朝神鬼志异》、《王朝史》等书册... 因为皇宫存书颇丰,所以无论是地理志,还是神鬼志异都有几个版本,甚至连《王朝史》这种普通人根本看不到的书册也有。 之前,他和南晚香只是确认了此处有异常,却没有抱着目的地去观察一些细节。 但现在可以了。 花费了一个半时辰的功夫,他从《大虚王朝神鬼志异》的书册里,圈出了所有在封禅古山产生异象的时间, 又通过《王朝史》,以及《起居录》之类的书册,隐约确定了这座古山曾经发生过的事——似乎曾经爆发过战争。 “反常天气的记载,数据有些不稳定,还有正常天气的影响,导致灵气爆发的时间间隔很难判断,但即便考虑正常天气的影响,最短的时间记录也是两年。 那么,秘境开启的时间至少是一年,秘境消失的时间也至少是一年... 根据之前在村子里通过多人验证,可以明确知道有猎户今年夏天在祭坛看到北方有暴雪... 那么,如今的阳鱼该最多游过了四分之一...这应该算是相对安全的进入时间了。” 苍白的皇帝,双手交叉,微托着下巴... 轮椅已经在密境的入口了,再往前一步,就是两米深的积雪,就是漫天飘扬着的铁锈和飞雪了。 而周边一里之内的环境,他已通过红纸人完成了彻底的试探。 “进去吧...” 他双眼微微眯起。 身后是云端俯瞰大地、将皇权践踏的仙人,是曾经延绵了数千年、如今即将彻底断去、而成为别人掌中之物的王朝,那么即便面前是毁灭,又如何呢? 若是把他逼疯了,他就肆意地运用左手的力量,将所见之物...统统化作神秘! 42.白发如臂,百剑凌空 夏炎站在秘境入口的无形避障前,静静恢复着精力。 一炷香时间后,背后传来“嘤嘤嘤”的声音。 “你没事吧?”夏炎边说边把水壶递过去。 仙子接过,多喝了两口热水,感觉好多了。 夏炎问:“能进秘境么?” “当然可以~~”仙子绝不示弱,而且抛开秘境的天气因素以及隐藏妖鬼不谈,里面的灵气可是对人体可是大有好处的,并不是那么恶劣的环境。 夏炎也不多说,又抓了一件厚绒衣裳往后递去,“穿上吧,老师。” 仙子这倒不逞强,乖巧地穿上,使得自己斗篷之外再套了一层,简直如一个饱满的大粽子... 夏炎神色平静,拍了拍手。 五十道红光顿时从八方飘向他。 夏炎抬手一点,红光就都静止下来,化作一个殷红的弧面,遮挡在他头顶,如同一把红伞。 入雪地,自然要打伞。 做完这些,轮椅这才微微抬动,浮空而起,飘入面前的山壁... 山壁没有起到阻拦作用。 啵~~~ 下一秒,两人已经进入了。 狂风忽起,灰色的大雪如诡兽倾轧过着不知多少里地的秘境。 举目看去,四方灰白,视线甚至无法穿透百米之外,毫无人烟的荒凉气息犹然而起,给人以一种不在人间的恐慌感,一种面对未知世界的惊惶感。 似是在验证着阴阳理论的定律,空间里,狂风卷来着清新无比的灵气,只是深吸一口就会令人精神饱满,而这些气息却无稍纵停歇,不知疲惫地向着茫茫的远方奔腾而去。 若是阴阳理论完全成立,那在这秘境的某一处,定是有着鬼气化作的阴风,在同样地飞快掠动。 等四分之三年后,这所立之地就会彻底被阴风覆盖,化作一片与外界彻底隔离的鬼域。 夏炎虽然知道凌空而行,太过嚣张。 但在这秘境,飘在雪上,危险性更大。 因为他的红纸人数量有限,无法做到对积雪深处的彻底排查,根本不知那看不见的地方藏了什么危险。 四道红色鬼影抬着轮椅,于低空往前飘行。 风雪卷来,撞击在由恶灵构成的红色大伞上,发出重物轰砸的声音,而殷红的伞面也时而凹陷,时而再胀起,这雪花飘落的力量颇大,来多少王朝军队都会被直接砸死... 仙子入了秘境之后,那种“秀操作”的感觉就上来了。 “徒弟徒弟,每隔一千米丢个红纸人,否则会迷路的~~” “这是入口,别慌,据为师看,这里有妖鬼的可能不大。” “既然是铁锈,那么妖鬼肯定也是金属类的妖鬼,这种妖鬼都很笨重,动作幅度和动静都很大,虽然力量和防御也应该很强,但隐蔽性不行。它们出手,我们肯定会注意到的。” “嗯?你担心我们碰不到灵脉之心?不会的...就在附近,不需要太深入,五十个红纸人的距离,足够了。” “放心,有为师辅助着你...你我师徒同心,肯定没问题的,别慌。” “记住,那种风雪特别大的地方,很可能就藏了灵脉之心。” “不够不够,这种程度还不够,为师认为,得有雪龙卷的地方...才会有灵脉之心。” 师徒两人小心翼翼地搜索着。 此处,灵气浓郁,天气也没有想象的那般寒冷,若非暗藏危险的积雪和漫天夯砸下的“雪锈”,此处还真是个不错的修行之地。 但另一个角度也证明了此处并没有被宗门占据。 夏炎很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明明并不难寻找的秘境,为何没有灵修和鬼修? 这肯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他一边听着老师及时提供的信息,一边以入口处为圆心,进行着半径五十里的范围探索,同时在心底默默地维持着时间感。 因为天地皆灰,视线极差的缘故,探索进展的并不快。 夏炎看着这丝毫没有任何亮度改变的天地,忽道:“这里的光不会暗么?” 仙子道:“不会...你能到秘境里,那肯定是白天。如果...你没能在秘境之门关闭前出去,那可能会见到黑夜。” 夏炎问道:“阴风过境,就是永夜,灵气过境,则是永昼么?” “额...应该是这样。”仙子没思考过这种问题... 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忽然,一道刺耳的厉啸声传来。 仙子吓了一跳,隐约间只见一道“灰轮”从雪中破空而来。 啪! 那轮子在距离两人还有近十米时,忽地停了下来,竟被一根白发卷住。 几乎没有任何喘息,那尖锐呼啸的“灰轮”一道接着一道,从下而上,疯狂掠来。 仙子瞪大杏眼,铜制鬼面后,双瞳涣散,带着迷茫... 她只如处于两军交锋之间。 白发飞速往下,灰轮急速往上。 积雪之中,一道道灰影突兀地飞来,却又被诸多白发缠住,纷纷停了下来,露出本来的模样。 那是一把又一把生着铁锈的利剑。 显然,有妖鬼正在雪中往上进行投掷这些剑。 数息之后,若稍有停歇。 皇帝端坐轮椅,双手交叉,苍白的发丝张牙舞爪, 每一丝都缠绕着一把锈剑,宛如数百手臂的神魔,静屹在这秘境积雪之上, 神色平静地俯瞰着大地, 平静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似乎,不是那么难对付嘛。” 四重天初阶,鬼体! 猛然,他白发伸长紧绷,所有锈剑也随之被握紧, 数百锈剑渐次张开,刺入漫天灰色的大雪之中, 从远看去,这位年少的皇帝宛如凌空大日,绽放煌煌之光。 一人,浮空坐轮椅,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发握百剑,如高达二十米的神魔! ... ... 此时,云清山,云灭古峰之上。 大长老正恭敬地垂首,对着远处那一道飘飘渺渺的白衣身影行大礼。 那身影身裹着九蛟绣纹的衣裳,气质玄妙,宛如已和四周的风景、天地交融在了一起,以至于给人一种明明在此处、却又不似在此处的玄奇感。 大长老恭声道:“皇都乱局,妖鬼横行,老夫特请大供奉出山坐镇!” 说罢,他从虚空里抓出一封金边信函,双手递呈。 那金边信函就平平地飘向了远处那白衣人。 这乃是十一位长老联名签署的信函,以说明情况确实重要或是危急到了需要供奉出手的地步。 信函明明还飘在半空,那白衣人就似已经阅读完了,以至于信函飘近他身边时已经燃烧了起来,到他身边时已经灰飞烟灭了。 缥缈的声音悠悠传来。 “本座已知晓情况,如今局势如何?” 大长老又道:“镇东王十万大军将抵朝天都外,届时必与大供奉一起入皇宫。” “我们在皇宫里的人呢?” 大长老道:“是白家那个丫头在做皇后,但她曾对夏盛的事有所隐瞒,未曾及时汇报,如今...我宗派往皇宫的强者连连出事,她却安然无恙,无法洗脱嫌疑。” “无妨...” 缥缈的声音平静无比,“她活着,也省了本座许多麻烦。本座只需搜魂,就可以知晓前因后果。” 听到搜魂两字,大长老顿时生出些敬畏。 魂之一道何其复杂,搜魂更是五重天强者才拥有的能力,且不能确保搜魂的成功率。 但大供奉如此云淡风轻的态度,也证实了他强大的实力。 只不过... 被搜魂的人,似乎...都会变得痴呆。 大长老想了想,轻声道:“白家那丫头,或许还有些用,现在废了,是否有些可惜?” 供奉淡淡道:“我太虚仙宗已经完成了对王朝的彻底渗透,又岂需一个皇后配合,才能掌控王朝? 乱麻还需快刀,处理完此事,让夏明登基,一切就会回到正轨。 至于白家...一个欠缺修炼天赋、而被送去凡间做皇后的女子,其命又值几钱,废了便是废了。 叶辰,你资质上佳,但修为进展之所以不够快,难道不是因为太拘泥于这些小事了么? 强者,何须忌惮?何须纠结于些许小事?” 大长老垂首躬身道:“大供奉英明,叶辰受教了。” 43.“游戏化”序幕 此时。 一座未知山脉,延绵不知多少里,两侧山崖千仞之高,勾出其间一条蜿蜒曲折,状若漆黑大龙的深渊。 其景之壮观,充满了震骇的意味,若有凡人站在此处的某一个崖边,便会生出自己只如尘埃般的渺小感。 而此时,这深渊之中,却闪烁着一点极难察觉的红色微光。 那是灯笼的光。 崖壁缝隙之间,一杆倔强的枯枝正延伸而出。 那颤悠悠地枝头,正站着一个不修边幅的男子。 男子左手提着红灯笼,右手则抓着一把剑,临渊而立。 红色的光如被四周黑暗压迫着,而只照明方寸之地,以及男子有些苦逼的脸庞... 但这男子的眸子里却清晰映出四面崖壁上的滚滚黑烟。 那些黑烟或长或短,完全无视重力规则地攀附在岩壁上,而黑烟的顶端却是一张又一张死死闭目、或哭或笑,或悲伤或兴奋的人脸。 此处,显然是守棺人的集聚之所,再往外则是大批大批的龙魅,来犯者若是无法冲破龙魅,根本无法抵达这里。 守棺人守的自然是祖龙尸骸。 祖龙,在某种程度上,又是大虚王朝的另一守护者。 但因为某种原因,祖龙早已死去,如今因为夏盛的缘故,而重新复活,并蓄势待发,直接向太虚仙宗宣战。 太虚仙宗本也是王朝守护者,却随着时间的迁移,而改变了初衷。 祖龙醒了,自然要找他们算账。 可是... 此时站在枝头的男子,竟正是太虚仙宗那神秘的九先生。 双方能够对峙,显然是已经进行过了交锋,彼此确定了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九先生打了个哈欠,道:“我不是来打架的,只想见祖龙一面。” 良久... 深渊里传来嗡嗡的声响。 “何事?” 九先生道:“祖龙...时代变了,世界的秩序也会改变。 我说这句话,并非是站在太虚仙宗的立场,而是单纯地为了告诉你。 新世界,将要到了。” 这位太虚仙宗的供奉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说完,九先生并没有等待回应,他抬手,丢出一张宛如由混沌之气构成的灰色纸片。 刷~~~ 那纸片骤然膨胀,以念速把“龙魅”“守棺人”“祖龙”乃至这延绵不知多少里的未知山脉,还有深渊全部包裹了进去。 刷~~~ 九先生面前的场景忽然幻变,黑暗消失了,守棺人消失了,深渊底那犹然在复苏的祖龙也消失了。 这位不修边幅的男子正站在一个普通的山崖上,远处依然是万重山脉,谷底依然有潺潺溪流,只不过却少了那种震骇感、神秘感。 他舒了口气,擦了擦额边的汗珠,喃喃着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忙碌了数百年,这十道柱总算是安稳地放下来了,但这些‘副本’居然还需要手把手地安放进去... 真是累啊。 不过,虽然已经安放了,但还需要等到‘开服’了,等到‘玩家们’到来了,才可以看到这个世界的信息和等级。 而本世界注定的BOSS们,也可以提前看到...唔...前提是,祂需要进入秘境,沾染到秘境里的‘游戏化’气息才可以。 但BOSS们都还在沉睡吧...哪个会进入秘境?” 九先生边说,边抬起瞌睡的眼眸,面前的虚空里显出一行黑色文字的信息: ——秘境:祖龙深渊,50级可入。 确认完一切无误后,九先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侧首看向远方,喃喃道,“各国皇都可都是新手村之后的第二集聚点...需要安排好才是。 对了,太虚仙宗上层天的供奉们,还有老祖都是五重天了...他们也不该再留在这个低层次世界了。 把宗门处理好,就可以安排“封测”了。” ... ... 封禅古山秘境,灰色的大雪纷飞磅礴,糅杂着沉重的铁片狠狠“飘”落。 南晚香只见徒弟如一条“大章鱼”,每一根白发都是一条触手, 这些触手缠绕着锈剑在肆意挥舞着。 他已经落在了积雪上空。 一个人,就如百臂巨人,手持数百锈剑,在往脚下的大地疯狂剁着。 雪花震散,如白色潮水往两边分开,露出其下隐藏的一道道妖鬼身影。 那些妖鬼身高两米有余,手抓各种残败的兵器,穿着斑驳的铠甲,戴着生锈的头盔,头盔之后却看不到眼睛,而是一片黑暗。 “徒弟,这些妖鬼是由铠甲者身前的怨气,在经受过境鬼气,才会变成这模样的...” 仙子看了一会儿,忽道:“不,不对...这不是简单的怨气。” 疾风骤雨般的金石撞击之声,轰鸣四方。 场面极度震撼,坐于轮椅的皇帝凌空立雪,发丝上缠的数百锈剑正与铠甲妖鬼对战着。 忽然,夏炎愣了下,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眨了眨眼,发现那东西还在。 轮椅猛然抬起,飞到了比原本还要高的半空。 仙子奇道:“怎么了?” 夏炎带着古怪的神色道:“你有没有在这些妖鬼头上看到黑色的数字?” “什么数字?” “四十级,四十一级...这样的...” “你看错了吧。” “老师,我还看到它们头上飘着名字...雪剑尸。这会否是说明这种妖鬼的名字是雪剑尸,而四十级则便是初入四重天,四十一级则表示四重天一阶?黑色的文字,则代表它们是妖鬼?” “还有这种事?”仙子明显愣住了。 夏炎道,“老师之前有见过么?” “从来没有...”仙子想了半天,随即又补上一句,“但这个世界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都很正常...这数百年来,啥事儿都发生过...” 反正对她来说都是神秘的世界。 夏炎忽然撇头看了一眼仙子,眼睛眯了眯。 仙子被这眯眼给吓到了,急忙抬手打了下徒弟的胳膊,“怎这么怪怪地看着我?” “老师,你头上也有信息了,是白色的文字...” “欸?是什么?”仙子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忧。 夏炎道:“南晚香,一级... 这应该是说明老师的名字就是南晚香,而实力是1级,倾向为灵修,所以是白色。” 仙子捂脸。 一级? 没脸见人了...我知道现在境界差,但不能总挂在头顶,时刻提醒着徒弟我是一级吧? 仙子觑着杏眼,古怪道:“徒弟,你真的能看到?” 夏炎抱着再试试的想法,直接取出一面小镜子。 果然,他头顶也漂浮着【夏炎,四十三级】的字样。 这就是表明他的名字叫夏炎,而境界是四重天三阶。 只是,字体是灰色的。 那灰色一闪而逝,瞬间又变成了黑色。 “你真看不到我头上有数字?” 南晚香伸手在夏炎头上舞了舞,又抱着他的头,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然后很确定地道:“没有,真的没有。” 夏炎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能看到,但还是道了声:“老师,此事不可与别人提起。此处...有古怪。” 南晚香道:“放心吧,徒弟,你是知道的,为师的嘴巴可是紧的很呢~~” 说着,她还轻轻动了动水润的嘴唇,嘟了嘟嘴。 夏炎:??? 南晚香:??? 44.雪剑尸-幻剑尸-??? 轮椅在秘境上空飞行着,因为距离足够高的缘故,积雪里的雪剑尸们再也无法攻击到此处。 夏炎俯瞰着脚下,隐约能看到一个又一个漂浮而过的黑色字体... 【雪剑尸,40级】... 【雪剑尸,41级】... ... 他知道这些是雪中藏着的妖鬼。 但他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何能看到这些信息。 似乎...是从自己的头发握到锈剑的时候。 是有什么力量传递过来了吗? 暂时想不明白,他也不再多想。 轮椅在漫天灰色的雪流之间穿行,红色的恶灵伞承受着锈雪的夯砸,而发出沉闷的声响。 夏炎一边抛下红纸人,用来确定方位,一边继续探索。 又过了两炷香时间,风雪忽然大了起来。 夏炎感受到了一股吸力,从东北方向传来。 视线所及之处,只见一道微旋的龙卷正牵引着周围的雪花,使得那或如鹅毛、盐粒,或如岩石、铁块的锈雪呈逆时针方向旋转着。 雪中的锈铁块互相撞击着,发出时而急促时而缓闷的异响。 而这龙卷牵引出来的气流的力量,带的南晚香整个人几乎都要飞出去了。 仙子无奈地觉得自己太弱了,只能双手紧紧抱住徒弟的腰... 忽然,她觉得身体稳了稳,双肩感受到两股向下的力量。 她侧头一看,只见两只红纸人正压在自己肩上,让她可以坐稳。 仙子眯眼看着这雪龙卷,大声道:“徒~弟~,就~是~这里~~” 南晚香感觉说话都废力,四周的气压太大了。 夏炎凝视着那雪龙卷,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忽然后退... 轮椅顺着一路丢下的红纸人,很快找到了出口。 啵~~~ 两人破开秘境。 天气陡变,从大雪的天气恢复到了和煦的秋日白昼时分。 夏炎道:“老师在外边暂做歇息,我去取灵脉之心。” 南晚香也没再争辩什么...只有“1级”的自己,确实有够吊车尾的,于是只是默默道了声:“徒弟小心。” 夏炎点点头,迅速找了一个隐蔽之处,把南晚香放下。 想了想,又留了一些吃食,还有一个帐篷,一把剑。 做完这些,他这才起身。 南晚香看他要远去,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恐惧之情,生怕自己就被丢在这儿了,嘴唇嚅动了两下,喊道:“徒弟~~” 夏炎顿了顿脚步,回头。 南晚香道:“你...你一定要回来。” 夏炎温和地应了声:“我保证。” 南晚香好看的杏瞳亮起,她站在秋日林子的帐篷前,远远地挥着手道:“为师说过,灵脉之心就是一个小水晶样的东西,你取了就回来呀。” 夏炎转身第二度进入了秘境... 南晚香还在喊着:“徒弟,还有......” 她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徒弟已经消失不见了。 仙子歪着脑袋,垫着脚远远看了一阵,发现徒弟真的不见了,心底不由生出一种恐慌感,其实“还有”后面没什么重要的话,她就是忽然发现自己变啰嗦了。 唔...估计是舍不得徒弟离开。 她眼睛木然了一下,撇动之间,看向徒弟下来的食物。 她决定吃一点东西,以平复紧张的心情。 “嗯?有瓜子...那嗑些瓜子吧...” “呜呜呜,是甜味儿的,瓜子真好吃,徒弟真好。” 另一边,夏炎一入秘境,轮椅顿时腾空而起。 他根据记忆里的方向,每隔一千米就撒下一个红纸人,在洒到第四十二个时,再次来到了那风雪漩涡前。 这一次,没了吊车尾的存在,他只是略作观察,就冲入了那旋涡。 身形才临近。 尖戾啸声大作,一把把锈剑化作的灰轮向自己激射而来。 夏炎的白发于他控制之间,瞬间如闪电长流反扑过去,一丝一线顿时缠绕住了飞来的锈剑。 一个冲刺的过程,他已经抓到百余把锈剑。 轰!!! 他整个人落于雪龙卷中心地带的地面上。 这才一落地,就看到一个个身穿锈甲、身形两米有余的雪剑尸于风雪里靠近,头盔下的黑暗死死“注视”着他,似在渴求着将这生者留在此处。 夏炎的白发直接张开,往四方张开半径十米的圆。 他有五百余根白发,这五百余根白发就宛如五百多名不惧死亡的守卫。 守卫于秘境环绕,将这位苍白瘦弱的少年护卫其中。 雪龙卷的威力虽然不弱,但那是对凡人而言,这等风力却是休想吹动夏炎或是雪剑尸的。 茫茫灰色龙卷里,大战一触即发。 雪剑尸因为拥有着四重天的力量,一个个力大无穷,更有的会进行蓄力,然后从远处斩来一道破空的空气剑刃。 夏炎则是直接放开了对白发的控制,那些因束缚才得到控制的呆毛,顿如脱缰的野狗,叼着锈剑开始自动“寻敌”、“对敌”。 金石碰撞的鸣音大作,恍如千军万马厮杀。 剑气纵横,雪锈狂舞。 轰击出的能量气浪激起一道又一道的雪啸,连风声都压下。 因为雪龙卷所在区域的地面并无积雪,夏炎就操纵着红纸人,在这地面飞快挪动,寻找。 这地面布满了起伏嶙峋的岩石,显然是在某个山上,并不平坦。 这当就是秘境里所谓的灵脉了。 数息之后,夏炎忽有察觉,目光稍稍一撇,只见东边有一道颇为特别的黑影飞快而来。 那黑影并未穿生锈铠甲,而是穿着一袭灰色袍子,帽兜拉着,只是内里亦如铠甲一般,全然黑暗,给人一种邪恶的感觉,而这黑影的上方漂浮着一行字: 【幻剑尸,42级】。 夏炎有种古怪感... 这字究竟是什么啊? 还有自己头顶也漂浮着同样的字... 这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世界某个未知的角落在发生着他根本不知道的变化。 自己花了十六年积累的认知,在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彻底被掀翻了。 然而,能看到这些字也有好处,至少他一瞬间已经初步判断出了来者的实力了。 他稍稍停顿,准备先看清楚对方的攻击手段。 那幻剑尸帽兜下的黑暗忽地变得缥缈、朦胧,两道旋涡骤然生出。 夏炎只看了一眼,就生出了头晕的感觉。 他低下头,这感觉就消失了。 “幻术之类的力量么?” 夏炎听仙子讲过这种力量。 幻术和体术是鬼修的两种主力量。 然而,就在他还期待着发生什么的时候,那幻剑尸却是一动不动了... 夏炎愣了下,但略作思索,就已经恍然了。 寻常鬼修或是灵修来此处,只要和雪剑尸交手,必然会有视线方面的触碰,而这些幻剑尸就会藏在雪剑尸中间,通过修士投来的视线来对他们进行干扰,将他们拉入幻境,然后就可以被雪剑尸斩杀。 显然,这两种妖鬼还能打个配合。 可是,这种配合对夏炎却没用,因为夏炎虽是孤身入内,但是周身环绕着五十多个红纸人,而十米外则是有五百多根执剑白发。 无论白发还是红纸人,都是可以自主作战的。 所以,幻剑尸即便跑到夏炎面前,仰面倒在他脚下,喊着“大哥看看我”...也没可能对夏炎使用幻术成功。 因为,他完全可以闭上自己的双眼,而通过红纸人去观察... 明白此点后,夏炎维持着应有的谨慎,任由白发和雪剑尸厮杀,自己闭着眼,利用红纸人观察前路,继续探寻灵脉之心。 他神色平静,战场却并不平静。 从高俯瞰,就如一个绝世的将军,在风雪龙卷的千军万马里来回冲杀。 越来越多的雪剑尸、幻剑尸被吸引而来。 这些妖鬼都是在鬼气过境时生出的,却没有及时跟着鬼气离开,所以迷失在灵气之中,如今被动静所吸引,开始围攻夏炎。 不知为何,夏炎脑海里忽然迸出一个念头。 那是来自于过去的声音: ——若是我左手按向一个战场,会否也可以炼化出一张这样的阵图呢? 而现在的声音在他脑海里说: ——这里就是战场,你要不要按按看呢? “阵图...” 夏炎呢喃一声,他弯下腰,抬手直接触碰向面前的大地。 顿时间,他脑海里闪过诸多信息。 而似乎,古代修士战场确实有着某种优先度。 终于,三股信息定格了: ——【第一次神秘化后,可获得神秘阵图】 ——【让这片古代修士战场变得神秘化,并且归属于我】 ——【神秘化的代价,不在平衡范围之内,会失控】 ... 【神秘阵图】 【作用一:将此战场化作一卷阵图,可支配且动用图中一切存在的力量】 45.宝藏仙子(第三更-求推荐,求收藏) “可支配且动用图中一切存在的力量?” “那就是说,这些雪剑尸,幻剑尸,都可以被我所支配?” “除此之外,根据老师所说,守阵人可以汇聚阵图之中的力量...那么,我若是能够借助这些力量,是否可以使用更强大的力量?” 显然,阵图在这个世界,某种程度上已是顶级的力量。 古代修士战场,其中有多少天骄英豪,又有多少宝物法器零落于此,单只是想想就能感觉到一股惨烈无比的意味,一种史诗般画面铺展开来的感觉,而以大神通将这样一个场景炼化为阵图... 这又是何其地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玄奇感,与强大感? “只是,即便有了阵图,也没有阵器...阵图阵器缺一不可,否则又无法动用阵图了...” 夏炎左手触碰这秘境灵脉大地的瞬间,心中思绪万千。 “先取灵脉之心。” 他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便做出了决定。 忽地,一股骤起的狂风从远而来,阵阵厉芒犹若针刺,直扎皮肤。 夏炎目光一撇,只见灰色风卷雪暴之中,一道横向的黑影,拖拽着长长的墨色暗光,横切向雪锈龙卷。 这风力极大、凡人入内则必死的龙卷,顿如一汪被流星砸入的静海。 风澜万丈,重叠磅礴的雪涛,就如翻滚的沸水冲破了壶盖,往八方“咕嘟咕嘟”地铺涌而出。 强烈无比的危险感骤然袭来。 但夏炎并没有惊慌,因为...他心底一直维持着应有的警惕。 这么容易被发现的秘境,没道理没有鬼修或灵修的痕迹。 唯一的原因,就是这秘境里有着一些颇为可怕的东西。 大量的雪剑尸,以及诡异的幻剑尸固然可怕,他若不是白发能够自动攻击,若不是有着其他鬼修不可能掌控的“恶灵操纵”,在这种地界里也无法存活下去。 但他并没有因为“看到第一个答案”就觉得“这是全部的答案”。 所以,他等到了这“第二个答案”的时候,立刻就做出了反应。 弯弓,搭箭,拉满,射出,九子连珠,化成一道周身漂浮九只小鬼的灰色恶灵——九子鬼母。 鬼母往那黑影狂掠而去。 九箭射出,红纸人带着轮椅往旁一个横移。 夏炎并不停顿,他右手呈现两个极快的定格,再度将九箭搭在了弓弦上,而他的目光认真地盯着远处。 他的瞳孔微微眯起... 因为,九子鬼母竟瞬间撕裂成了两半。 尖锐叫声里,那黑影根本没有稍稍停歇,极快的冲击速度在即将轰临到地面时,一个贴地平移,竟无有丝毫停顿地向着夏炎冲来。 夏炎的眸子对上一双血红的瞳孔。 两者之间的距离,在以极快地速度拉近。 这速度,快到普通人根本无法反应。 但夏炎反应了,他零散在四周与雪剑尸们交锋的白发猛然电射而回,在他面前构织成一道玄奇的“白发锈剑刺盾”。 黑影撞向了这“盾”。 轰!!! 叮叮叮叮叮!! 能量狂暴如大鼓的撞击声, 锈剑崩碎频频不绝的清脆声, 阵阵响起。 烟尘滚滚,锈剑碎片四射, 风龙卷内部能量爆发而导致龙卷如半只骤涨的气球, 以这交锋之所为圆心,把一切雪、岩石往旁边迅速斥开, 一切幻剑尸、雪剑尸也受到了极大的阻力,而往后开始倒退,滑开。 烟尘散尽。 灰色的世界里,皇帝端坐轮椅,微微仰头,他的白发逆流往上,如一只只手臂死死缠绕住一个巨大的妖鬼,将这妖鬼托举于半空。 那妖鬼全身覆着漆黑的重甲,头盔后并非雪剑尸般的黑暗虚无,而是一双灼红的瞳孔,其中燃烧着邪异的火焰,宛如地狱里升腾的静谧幽火... 更震撼的是,这妖鬼竟是身高近乎四米,手提了一把长有近乎五米的巨斧。 妖鬼的红瞳往下看着,皇帝的双眼亦静静注视着它。 画面呈现出令人震撼的静态感。 下一秒。 弓弦声响起。 嗖!! 轰! 九子鬼母撞击在这妖鬼身上,直接粉碎。 夏炎神色不变地继续拉弓射箭。 又一只鬼母飞掠而出,钻入那妖鬼的左瞳里。 妖鬼左瞳的红稍稍黯淡了下,但瞬间又恢复如初。 夏炎看向这妖鬼头顶:【将鬼,48级】。 相当于四重八阶的境界。 而且,即便是同阶,也存在着天差地别的可能,这将鬼显然是顶级的。 至于由来,夏炎也大概能猜到,将鬼应该是在大战里死去的前朝大将,只是能死在此处,也代表了他生前实力的强大。 咔咔咔... 那妖鬼在挣扎。 但夏炎的白发却有着一股怪力,死死束缚住它。 皇帝目光急转,他发现当着将鬼出现后,雪剑尸,幻剑尸就不上前了。 于是,他心底了然。 头发拽着将鬼,猛然往下一夯。 轰! 将鬼落定,尘埃散尽。 夏炎将焦尾弓横盛于膝上,继续往前。 四鬼抬车,悠悠而行,身高近乎四米的血瞳将鬼被白发拖拽于后,亦步亦趋地紧随着皇帝,往远而去。 而因为将鬼的存在,雪剑尸,幻剑尸都处于观望状态... 此情此景,大有一种“千军万马中一人独行,竟无一人敢上前”的感觉。 忽地,一个身高明显拔尖的雪剑尸扛着铁剑,从侧边踏步而来,一副“誓要斩杀此狂徒”的模样。 只是,它才跑到夏炎十米的范围内,就感到一股恐怖的狂风袭击而来。 白发缚着的将鬼抡起一个充满了暴力感的大圆,直接夯碾到那雪剑尸身上。 嘭!!! 那雪剑尸直接被轰地飞上了半空,划过一道抛物线往远落去,半空之中,这雪剑尸的锈甲竟然出现了裂痕... 夏炎竟以白发为臂,将鬼为拳,改变了作战方式。 轰完这“一拳”,白发再度复位,将那幽幽盯着他的将鬼放在身后十米之处... ... ... 咔。 清脆的开裂声传来。 露出内里雪白微焦的瓜子仁。 灵活的舌头轻轻挑动,将甜味儿的瓜子仁从缝隙里舔了出来。 啪。 已经失去了价值的瓜子壳被丢在一边,为“小山”的高度添砖加瓦。 裹成了粽子的仙子,正乖巧地嗑着瓜子。 “徒弟怎么还不回来?” “瓜子真好吃。” “徒弟都去很久了...” “欸?徒弟还留了果汁?” “徒弟,你在哪儿呀?” “嗯,果汁真好喝。” 吨吨吨吨吨~~~~ 狂喝果汁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声满足的叹息。 忽地... 南晚香似是察觉了什么,身形猛然停顿,双耳竖了起来。 远处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就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怪物,正在缓缓爬动。 阳光树叶落下的金色斑点也忽地黯淡了下来。 一股阴冷的腥风,横穿过这林子,就如刺骨的寒冰般落在她肌肤上,让她察觉出一股冷冽感... 仙子野外生存经验竟是意外地颇为丰富,她一个熟练地飞跃就扑到了不远处的泥潭里,顺势滚了两圈,使得自身的气味被泥土所掩埋、棉袄也变成了泥土的色泽,继而开始飞快地远离帐篷。 那声音动一下,她就动一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离帐篷有数百米的距离了。 然后,南晚香果断无比,趴下,把顺路搜集的枯叶哗啦一声洒在自己身上,开始装作一块石头... 按理说,不应该呀... 曾经的五重天境界强者,为何对于逃跑躲藏之道,如此熟悉? 看来... 这位强者的过往,十分值得被挖掘,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宝藏仙子”。 46.只能帮徒弟吹牛了 封禅古山,秘境外的秋日丛林里,一只腿长八九米的“蜘蛛”正在飞速爬行。 细细看去,那只是一个背后长着八只蜘蛛腿,但身体却悬挂着的粉衣女子。 女子肌肤雪白,面容姣好,黑发刚刚及腰,末端被宝石发圈束着,而从左肩自然垂落。 她年龄约莫二十岁出头,这是刚好脱去了稚气,却未达成熟,而有着小姐姐气质的青春年龄。 若不是她背后生着八只蜘蛛腿,肯定会有不少男子渴求着去对她献上自己的爱意。 而在这巨蜘蛛的下方,还行走着两名男子。 两名男子皆穿黑袍,周身弥散一股阴冷气息。 不同的是,左边男子脸上爬满了古怪的黑色血纹,好似是某种血液疾病,使得人感觉他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色,并且透过皮肤清晰地展露在了别人的视线里。 而右边的男子则是正正常常,若不是那一身阴气,还真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封禅古山竟然传来如此强烈的灵气波动...你们说,会不会是那绷断了蛛网的新人搞出来的?” “怕就怕他已经死了...” “那样的波动,一定是已经引来了大量的雪剑尸,幻剑尸...说不定还来了将鬼。 越多的妖鬼出现,越是剧烈的战斗,就会导致越是剧烈的灵气波动,甚至爆发...” “我觉得新人不会见到将鬼的,若无手段,雪剑尸和幻剑尸就足以将他分尸了,他现在一定在疯狂地逃跑才是。” “等等...”蜘蛛女忽然顿了顿,八只大长腿也停了下来。 黑血男和普通男也随之停下。 蜘蛛女感应了下,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道:“灵气波动更大了...那...这还是新人吗?” 黑血男沉默不语。 普通男道:“那我们在远处等等,你继续查...如果再过一炷香时间,这灵气波动还再增长,我们就立刻离开。” 蜘蛛女愕然道:“离开也不至于吧,修行之道本就艰难无比,若无机缘,怎么能走上这修炼大道?难道只凭我们在人间的家族里的钱财?那可是远远不够的!” 普通男道:“能支撑这么久的存在,必然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蜘蛛女调笑道:“你之前还说等这新人活着逃出来,才有资格加入我们,怎么,现在就怕了?” 普通男面部红心不跳道:“我们这等散修,虽有联盟,但即便人数再多,若一日未曾固定山门,就一日无法安稳...然而,要固定山门,则需要阵图阵器,这又谈何容易? 所以,趋吉避凶,唯独谨慎,才能好好地活下去,而不至于身死道消。” 这时... 那黑血男开口了,嗡嗡地声音传来:“先等。” 三者达成共识,纷纷停下脚步。 一炷香时间后... 黑血男和普通男纷纷抬头,看向擅长探查的蜘蛛女。 然后,他们在蜘蛛女脸上看到了震惊之色。 普通男也不等她说话了,直接道:“走吧,这是大能。” 黑血男道:“我不走,既是大能也是机缘...” 两人意见相左,又抬头看向头顶。 蜘蛛女深吸一口气,收拾了震惊情绪,眸子里满是诧异道:“灵气波动还再持续,此人绝非新人,而是...我们无法招惹的存在了。” 两名黑袍男子并不意外,他们已经猜到了。 但下一刻,蜘蛛女脸上又露出古怪之色,“但是...我还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 我...闻到了女人的气息...” 普通男道:“大能一定是女人,快跑吧。” 黑血男道:“不,我要向她下跪,求一个机缘。” 蜘蛛女忙道:“不是,不是大能...而是一个普通女人的气息,她就在秘境之外。” 这话音一落,三人顿时沉默下来,彼此看了看对方,眼神的交流之中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没有人是傻子... 所以,“在这样一个地方出现一个普通女人”意味着什么,三人很清楚。 但他们并没有立刻决断,以免自我迪化。 蜘蛛女引路,三者快速往那普通女子的方向掠去。 这样就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而不是被误导。 ... ... “粽子”仙子乖巧地趴在泥潭里。 她忽然想起过去遇到过的一些猪妖... 那些猪妖特别喜欢在泥潭里欢快地跳来跳去... 是的,这个世界,人可以修为灵修,鬼修;动物也可以,总体来说,若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这就是个灵修鬼修的世界。 可仙子并不知道,因为某种意外原因,“游戏化”正在悄悄地改变着这一切,让这个世界变成“游戏化的灵修鬼修世界”。 想象力正在半空飞翔时,忽然她感到后背被什么东西戳了戳... 南晚香娇躯骤然绷紧。 但,她深深的明白,她现在是一块石头,她不会动也不会说话。 戳戳... 后背被戳的感觉越发浓烈。 那东西似乎已经盯上她了。 南晚香心如幼鹿乱跳,但却还是一动不动,同时催眠着自己。 ——我是一块石头。 ——我是一块大石头。 然而,下一秒,一个女子冰冷且阴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在害怕什么?” 南晚香知道被发现了,只觉脑瓜子如被驴踢了,一下子发出“嗡嗡~~~”之声。 她茫然地反转过身体,一仰头,吓了一跳。 那是一个八爪蜘蛛吊着的女人,正俯瞰着她。 而两道阴恻恻的声音,也从周边的黑暗里传来。 “吃了吧~~” “刚好饿了~~” 南晚香打了个寒颤,鬼修一般脾气都比较怪,性格也会颇为扭曲,吃人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在害怕我们吗?嘻嘻嘻...” 诡异的声响从上空女子口中飘下。 宝藏仙子脑子一抽道:“我...我不是怕你们。” “那你为何要这样躲起来?” 仙子道:“因为...因为...我...” 她说话的时候,蜘蛛女、黑血男、普通男都如被吊着胃口般等着下文。 宝藏仙子终于抬起脸,不要脸道:“因为我很漂亮!” 意外地... 蜘蛛女一只大长腿动了动,直接把南晚香脸上的铜制鬼面具挑开了,露出一张娇美脸庞。 蜘蛛女看去... 只觉这张脸,柔弱、羞怯,确实是一些大能喜欢的类型。 仙子继续道:“而我没有力量!” 蜘蛛女陷入了思索。 果然是炉鼎嘛... 仙子道:“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可怕!” 其余两人也陷入了沉默。 果然,没有任何意外,那就是个大能。 他们曾经听说过一些大能在使用了炉鼎后,却依然会带着炉鼎... 显然这位大能就是如此。 仙子见没有了声音,气氛压抑,心跳不禁加快,这一刻...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让秘境里的徒弟被打扰,为了不让徒弟皇帝的身份暴露,她决定帮徒弟吹一个牛逼。 毕竟,她见识很广,帮徒弟吹一个破不了的牛逼还是能做到的。 那么她就需要帮徒弟寻找一个失踪多年、无法考究、不明生死的强者身份... 此时... 嗡嗡的声音传来。 “他是谁?” 仙子道:“认识白帝吗?” 三人:??? 仙子:... 不好,论据不足,赶紧引用点儿什么,当外出玩耍无法被批准时,就得先说外出历练,就是得绕那么一下。 于是,她缓缓道:“知道弥天黑册吗?” 三人这时熟悉了。 弥天黑册,乃是一本修士界里的神秘“册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新。 这“册单”里所列的一些都是极其贵重的物品,或是悬赏。 其中明码标价地列出了各国皇后妃子,甚至一些宗门可用作炉鼎的男修女修,还有各种奇珍异宝,飞行载具,甚至是灵兽... 除此之外,悬赏也是颇多,甚至不少宗门的掌教都位列册单之上。 按理说,这样的一本“册单”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世上,因为它的存在,几乎是让这天下一切,都可以被明码标价。 然而,这样的册子却偏偏存在。 当然,另一方面,这册单里的神秘规矩很多,并不是一个个简简单单的“名字,加上价格”构成的。 仙子想了想... 老师曾经告诉过她,人间界的弥天黑册里,悬赏第一的那位叫白帝,但白帝已经失踪很久很久了...悬赏也已经撤去了。 但是弥天黑册却有着保留最高纪录的传统,所以白帝如今作为一个“曾经的最高纪录”挂在榜单上。 在一定程度上告示着:白帝于人间,全无敌。 所以,宝藏仙子又道:“知道弥天黑册悬赏的榜首之上的那个人吗?” 三人愣了愣... 但旋即露出讥笑之色。 47.弥天大谎 “你该不是想要说,如今在秘境里的那位是白帝吧?” 回应的声音又变回阴恻恻的了。 然而... 南晚香面对情况的恶化,竟没有丝毫的恐惧之情。 这倒不是她不怕,也不是她足够勇敢,而是话题似乎进入了这位“宝藏仙子”所熟悉的领域了。 仙子假装没感受到声音里阴恻恻的气息,幽幽叹了口气... “你们知道,我之前是几重天境界嘛?” 三名鬼修愣了愣。 “六重!”仙子拍着胸脯大声道,但说出之后也知道他们不信,所以紧接着又抛出第二个问题:“上界知道吗?” 三名鬼修彼此看了看,神色凝重了不少,显然,能说出“上界”两字的人绝不简单,而“上界”这个词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大秘密了... 至于“六重”...他们就当自己耳朵聋了。 仙子又抛出一个颇带几分凡尔赛味道的问题:“元始道门知道吗?” 三名鬼修有一个点头,两个摇头... 仙子继续追问:“十二金仙呢?” 三名鬼修表情愕然。 仙子拍着胸脯道:“十二金仙中的太乙就是我师父。” 南晚香知道太乙曾有一名女徒弟就是被鬼修抓去了...十有八九是成了炉鼎。 她冒名顶替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毕竟,元始道门距离这边太远太远太远了。 就算有人去查证,也确有此事。 三名鬼修表情逐渐变得茫然... 蜘蛛女外强中干道:“你...你有何凭证?” “宝藏仙子”瞬间洞悉了对方的气弱,她的气就强了起来,在被大长腿压着的情况下,居然还反问出一句:“你觉得我该有吗?” 然后她似忽然想起了什么,面容逐渐惊慌,然后道:“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不和你们说了...带我逃吧!他...他快出来了!” 三名鬼修看面前这女子说的煞有其事,都不禁有些有些瑟缩了... 平常人哪可能知道“上界”,“元始道门”,“十二金仙”? 仙子看到蜘蛛女的大长腿还戳在自己背上,转身就抱好... 蜘蛛女吓了一跳,急忙抖了抖大长腿,把仙子抖落。 要是这女人说的是真的,那她可是个烫手山芋...还是让她自生自灭吧,原本他们也就只是抱着试探的态度来看看情况的。 仙子的情绪若是崩溃了,她神色慌张的小脸顿时委屈巴巴,带上了不知受过多少磨难、经历了多少辛酸才会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带我走吧~~~” “带我走吧~~我不想再落到他手中了。” 然而,她越是这样,蜘蛛女就越是把大长腿抬高。 仙子抬手往天空抓着,如是溺水之人想要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蜘蛛女吓得把那只大长腿缩了起来。 仙子目光一撇,看到蜘蛛女还有七只大长腿露在外面,拔腿就冲过去,一副“只要抱住一条大腿,这辈子都绝不放开”的架势。 蜘蛛女看着这架势,目光再一撇,发现自己的两个同伴早已经闪远了... 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拔腿就跑。 鬼修的速度极快,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彻底没了人影。 “别跑~~” “别跑~~带带我~~” 南晚香跑了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机智的一比,三言两语就吓跑了三个鬼修,既救了自己,也避免了秘境里的徒弟被打扰、和皇帝的身份暴露, 也许老师评价自己的那句“笨的令人绝望”已经不再适用了。 宝藏仙子决定先回去吃瓜子喝果汁... 等徒弟一出来,就立刻拉着徒弟跑。 ... ... 三个鬼修奔跑速度极快。 本以为是新人碰断了封禅古山的蛛网,又引发了秘境中的灵气爆发。 没想到这根本不是新人,而是大能。 更没想到的是,这不仅是大能,居然还可能是白帝。 是不是白帝姑且不论,但怕是十有八九和白帝能扯上关系了...否则也不至于说出这么个名字。 至于那白帝的炉鼎,白帝用完了炉鼎还带着她,肯定是颇为喜欢... 而且那炉鼎还可能是上界的元始道门的十二金仙中的太乙的弟子... 甭管真不真,能说出这些词的也假不到哪儿去。 普通男和黑血男深深庆幸,自己没有露脸... 要知道,白帝这种大能神通广大,保不准能通过那炉鼎所见,而看到自己等人。 而若是白帝心眼小,看到自己等人欺负那炉鼎,那肯定会来顺手灭了自己等人。 白帝...心眼小吗? 不管小不小,只从他当年挂在弥天黑册的悬赏榜首,就该躲了。 而对于露脸了的蜘蛛女,两名鬼修选择了暂时不同路,等风波平静了,若是未死,自能再见... 蜘蛛女一路狂奔了不知多远,却根本没找到自己的两个同伴。 她也不傻,一转眼就发现自己被卖了。 再一想,就明白了原委...自己被那女人看到了脸,这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蜘蛛女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无助起来。 忽然之间,她似是感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前方。 只见前方山道上正走来数名熟人,为首之人身穿骷髅重甲。 这些熟人都正是鬼修之中的散修。 如今,在大虚王朝国界里,公认第一的鬼修宗门就是碧游宫,而碧游宫低调的很,平时在外完全无法看到宗门弟子的身影。 其次的宗门自然也有一些,但在灵修当道的王朝里,这些宗门一般也都恪守着自己的地界,除非在探寻秘境时会见到他们,其余时候是遇不到的。 但是,这个大虚王朝数十亿人口,除去不计其数的江湖门派之外,散修的数量比之宗门多了不知多少。 然而,散修就如无根浮萍,即便聚集在一起也没有组织感。 这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是没有护山大阵。 众所知周,一个宗门只有大阵守护,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这些大阵只有一些传说中的存在才可能炼制出来,之后则会把阵图用以“放养”。 此时,那身穿骷髅重甲的男子也见到了蜘蛛女,扬声道:“丰姑娘,你也是感到此处灵气波动,才过来的么?” 蜘蛛女想了想,眼珠一转,抱着“不如与贫道一起死,黄泉路上好作伴”的念头,忽地笑道:“是啊,古大哥,我也刚到这里...不如一起组队,往前方查探,如何?” 骷髅甲男子不疑有他,点头道了声好。 ... ... 小片刻后... 正在嗑瓜子的南晚香迎来了第二波“需要被忽悠的客人”... ... 再过了小片刻。 骷髅甲男子与众鬼修颇为茫然地站在原地,也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那骷髅甲男子哪里还不知道蜘蛛女的想法,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神色之间充满了无语。 但此时也不是内讧的时候。 ... 又过了小片刻... 南晚香迎来了第三波“需要被忽悠的客人”... 仙子本色发挥,成功地吓跑了第三批客人。 然而... 南晚香不知道的是,这些客人都因担忧的缘故,而未曾离开,只是在不远处的山头徘徊着。 ... 很快。 第四波人来了。 ... 第五波,第六波... 第十五波,第十六波... ... 南晚香开始慌了,瓜子也不香了。 不是,徒弟怎么还没出来? 来客太多。 为师,为师已经快撑不住了... 48.你神秘化了一个古代战场 此时,封禅古山,秘境之中。 雪,锈,妖鬼...与轮椅上的少年。 雪,苍茫万里。 锈,亦如是。 妖鬼,源源不绝。 然,少年,却唯有一人。 “怎么回事?” “每一个妖鬼都是四重天之上么?” “除了这将鬼,居然还有仙鬼。” “仙鬼,速度好快......” 与秘境外的氛围截然不同的是,秘境之中的战斗可谓惨烈。 夏炎已经成功地取到了一枚灵脉之心,并视若珍宝地存放到了储物空间里。 他甚至舍不得现在用来应对危局,而是准备返回之后,把这些极难取得的资源用在刀刃之上... 但是,他取了灵脉之心,雪龙卷却依然没有消失,甚至只减弱一两分。 所以,夏炎知道,这意味着秘境里还有不少灵脉之心。 他继续深入,也遭遇了更多妖鬼,以及...仙鬼! 此时,这灰茫茫的锈雪秘境中,剑尸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在四周,若隐若现于滔天雪雾之中。 而在它们包围的中心,三道身影速度极快,化作重重残影,若三道不同的光练交织一起,来回攻伐。 一个坐于轮椅上的少年,正与两只堪称恐怖的妖鬼在激烈厮杀着。 【将鬼,48级】 【仙鬼,48级】 这两者都似是唯一,实力很是可怕,且等级碾压了夏炎足足五级。 如果说雪剑尸是死在这里的士兵,御剑尸是死在这里的修士,将鬼是死在这里的大将,那么...仙鬼就是死在这里的宗门强者了。 仙鬼是一个身形不过一米七五的灰袍妖鬼,袍裾有些破烂,如下垂的野火,在冷风里烈烈焚烧, 和幻剑尸不同的是,在仙鬼帽兜下的黑暗里,并不会出现漩涡般的瞳孔,而是和将鬼一般的血色双眸。 仙鬼只持一剑,剑非锈剑,经历了漫长的时光,竟犹然光寒...可见这仙鬼身前必是爱剑如命之人,所以才得以将这剑温养到这等程度。 一剑持于一鬼之手。 仙鬼速度极快,无论出剑速度,还是奔行速度,都快到人眼的视觉都无法跟上。 为了应对它,夏炎不得不把将鬼放下,而解放出自己的五百白发。 将鬼一落地,就转身找回了生锈的巨斧,如一只记仇的巨兽化作狂暴的巨斧旋风,冲入了战场中心,盯着夏炎追杀。 而夏炎则是发持五百剑,手握黑弓,背绕红“盾”。 一人独自冲杀在这茫茫的雪地里,面对着这根本不是一个十六岁少年该面对的凶险之局。 每一刹那,每一秒,他都觉着精力和体力在迅速消耗。 但是,要让他现在退出...却又十分不甘。 这不是矫情不矫情的问题。 而是,若此时没有寻到足量的灵脉之心,那么谈何面对太虚仙宗以及镇东王大军后续的进攻? 本就是步步惊心之局, 本就是逆势而行之道, 本就是如在钢丝上行走... 苍白的皇帝紧闭双眼,以免受到四方幻剑尸的幻术影响, 他以红纸人们作为眼睛,平静地看着周围,而五百剑时而旋如镰刀割舞,时而胀如光芒四射,时而射如枪芒点点... 仙鬼出手疾风骤雨般的细密金石之声,将鬼出手宛似流星轰砸大地沉闷之声,不时传来。 能量四散,风暴四散... 若不是他的白发根本不会被斩断,怕是早已死在此处了。 而在这样的战局里,他一边要应对将鬼,仙鬼,一边要注意着四周的雪剑尸幻剑尸,一边还要注意搜寻灵脉之心,每一刹那都可谓是惊险。 然而,每一刹那,他的心也在疯狂动着。 他的念头和他此时转战杀伐的速度一样快。 沉寂的火焰升腾着,化作疯狂的滔天魔焰,在撼摇着他的理智。 ——不如...把这里收为阵图吧。 ——收为阵图,也就白了头发,顶多再鬼化一些其他器官。何况这战场若归了我,灵脉之心亦都会归了我,未必不能用来缓和失控... ——到时候,白发失控,而我本人却不会失控,就如之前我吸收了【小控灵术】、【黑暗折纸书】、【饿鬼道】、【九子鬼母连珠射法】、【小附魇术】一样。 ——夏炎啊夏炎,皇位如此冰冷,你若不比它更冰冷,又如何能坐在上面呢? ——宗门如此强大,上下各有一重天,更有阵图守护,加之王朝被渗透久已,你若不比他更强大,又如何活下去,如何去守护你立下的誓言,守护你所在乎的人呢? ——谨慎固然重要,步步为营固然正确,苟着藏尽底牌固然更稳,若是可能,谁不想那样? ——但此时此刻,我有退路么?我有选择么?我有时间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闭目的皇帝,于这疯狂的转战之中,心底的咆哮声越发浓郁,那是一种维持着冷静的、有悲哀、有缅怀的平静咆哮。 一道道身影闪过。 有已逝的亲人。 有云端的敌人。 有泛黄的过去。 有黑暗的未来。 ——夏炎,你还怕什么呢?还犹豫什么呢? ——无论你变得怎么样,大哥还有三个孩子,无论夏治还是夏尘,甚至夏雪都是好孩子,他们亦可登基为皇。 ——即便王朝式微,风雨飘摇,鬼神乱国,然我定承兄长遗志,守大虚于乱世,护夏氏于纷争,成盛世皇朝。 ——迎兄长,以归宗庙,无愧列祖列宗。 一声声振聋发聩之声,宛如天钟长鸣,与他脑中嗡嗡而响。 “我...” 轰!!! 将鬼的巨斧轰砸在他所在的位置。 白发百剑化盾,轰的他轮椅往后狂退。 爆鸣的能量旋涡往四周散去,烟尘未尽之时,其中又一道灰蒙蒙的身影掠出,一鬼一剑,如破空之电,射向皇帝。 夏炎只觉天地都安静了,万物都缓慢了。 他抬起左手,压向了这片苍茫的大地。 三股念头冲入他脑海。 ——【第一次神秘化后,可获得神秘阵图】 ——【让这片古代修士战场变得神秘化,并且归属于我】 ——【神秘化的代价,不在平衡范围之内,会失控】 ...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宛似金戈铁马,暗藏杀伐之音的八字从皇帝口中说出。 当他五指压在地面时。 一股神秘的灰色色泽如光潮怒起,以他为中心,向这雪锈秘境的古代战场迅速倾覆而去, 淹没了战场上一切的刀兵,一切的法器,一切未曾浅葬的残骸,一切未曾安息的亡魂。 所有的雪剑尸,幻剑尸如是凝固了。 不远处的将鬼亦凝固了。 仙鬼冻结在半空,维持着一剑而来的姿势。 被灰色色泽覆盖的战场,忽然如成了二维的画卷,从天际之处骤然卷来,化作一道玄之又玄的画卷被那五指紧紧握住。 夏炎手握玄阵之图, 不觉,青丝成华发。 天地安宁,风雪犹在,却再无沉重的铁锈,再无窥探的妖鬼... 灵气的大雪安静地落在十六岁少年身上。 他握起阵图,坐直了身子,满头黑发,刹那之间,雪白过半。 黑白相间,而铜制鬼面下的的脸庞,依然从容且平静。 吱嘎,吱嘎... 轮椅的轮毂转动,于寒风啸雪之中,看到了秘境不远处的一枚闪烁玄妙光泽的水晶。 嗖! 白发射出,直接卷起了水晶,存入储物空间。 他继续往前,一路走来,收获合计九枚灵脉之心。 49.“暴君”之道 “咳...咳咳...” 轻轻的咳嗽声随风飘来,随雪飘去。 皇帝独自一人地坐在秘境里,坐在这阴阳鱼儿的游动里。 根据南晚香所说的【阴阳理论】,秘境是由阴阳二气构成, 阴气为鬼气,阳气为灵气, 而他所神秘化的目标只是一个存在于秘境中的古代战场,而不是秘境本身, 所以战场消逝,秘境犹在。 夏炎抬手扣在脸庞上, 半数白发绵延而动,往四方缓缓续去,似静海波涛,起伏里蕴藏着深邃的危险。 白发...千米! 长度增加了一百倍。 半数白发当有五万余根。 数量亦增加了一百倍。 他试探着取出一枚灵脉之心,将那小水晶盛放在手心,细细看着。 这是一个指节大小的水晶,其中灵气凝聚为风雪之状,只是托着,就给人一种极度舒适、精神百倍的感觉。 试探着把一丝劲气探入水晶之中。 哧~ 这如给存放灵气的水晶破开了一个小孔。 顿时,水晶里浓郁无比的灵气寻到了出口, 顺着他劲气的牵引,溯本归源般,构架成一条传输的轨迹,缓缓流入他掌心,又入了他体内。 鬼修的身体是无法吸收灵气的, 只有这种浓郁到极致的灵气,才能凝聚于鬼修体内,与鬼气形成制衡。 其余的灵气,则会刚入体内,就消散不见。 一炷香时间后,灵脉之心里的“风雪”消失了, 这块结晶只剩下一个空壳,在气流里,“咔”地一声粉碎了。 夏炎感受了下,顿时感悟到一丝无奈,但却在意料之中。 “不行...神秘化一个战场,消耗太大了。 使用灵脉之心,只能稍作平缓,根本起不到控制作用。 就算把剩下的八枚灵脉之心全部投入体内,也于事无补...” 那么... 可以想象,一旦他从秘境走出,只能利用灵脉之心短暂地控制自己,然后远离开南晚香。 再之后,这些能覆笼千米之地的五万白发,会如同五万饿鬼,开始无差别的杀戮,无差别的吞噬所有存在的寿元,将元气化鬼气,攫取入自己体内... 而自己会直接失控, 失去理智, 堕入噩梦... 坐到那纯黑世界的白影面前,如随亘古,永恒不变,如是已死。 他双瞳微微眺远,刹那里,记忆亦是飘远。 那时候,亦是冬雪的时光。 碳炉上的水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白汽蒸腾,水烧开了。 侍女匆忙上前,拎起水壶,为正在屋檐下对弈的两人斟满茶水,茶香四溢,冬亦暖了。 对坐的两人,一个是神色安静的男孩,一个却是神采飞扬的少年。 男孩是夏炎,少年是夏盛。 随着最后一声落子... 夏炎道:“大哥,我输了。” 夏盛笑道:“你知道为什么输吗?” 夏炎摇摇头。 夏盛沉吟道:“你啊...面如止水,心似野火,平静且看似怯懦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比谁都疯狂的心...你下棋的打法,就是你心中的处世之道。” 夏炎不说话... 夏盛继续道:“哥哥若活着,就永远也不要你将这心底的野火释放出来...因为这火会杀伤别人,也会烧伤自己。 养生之道,处世之道,亦是如此... 你以这样的心去处世,就如持着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剑刃对向敌人时亦会对向自己,伤人伤己,岂能长远? 到时候,天下人都会误会你,畏惧你,只因为他们看不清你,而你又不屑去解释,而解释了其实也没用... 万千的推手会推着你走上一条黑暗孤独、无人陪伴的道路,让你越陷越深,再回头,已看不到来路,再侧头,身边已空无一人。 此非王道,而是...暴君之道。 可是,大哥,母妃,甚至父皇,所希望的都只是你能平平安安地过这一世。” 夏炎脑海里的思绪一掠而过,他双手交叉,微微后仰,坐在风雪里,头顶的恶灵红伞飘来飘去,为他遮挡落雪。 “孤独吗?” “黑暗吗?” “伤人伤己吗?” “大哥...我输了棋,但是...我会杀了所有敌人,然后捧着你的灵位,光明正大地带你回宗庙,认祖归宗。” 夏炎目光飘远,不觉之间,视线穿过那颗天星湖湖心岛的神秘古树,向皇宫看去。 这一看,他不禁微微眯起了眼。 在他未曾关注皇宫的时候,皇宫里竟正在发生一场巨变。 ... ... “夏炎已死~~” “新皇登基!!” “荒淫无道,先皇刚去,强占皇嫂,此乃天罚,死有余辜~~” “新皇登基!!” “躯体残废,不配帝位,登基数日,天罚已至,死有余辜~~” “新皇登基!!” 哄闹嘈杂的声音,整齐划一的脚步,浩荡刺耳的兵甲碰撞之声,正响彻朝天都的皇宫。 黑压压的军队,在镇东王的带领下,竟是直接入了皇宫, 从金銮殿入口以胜利者的姿态涌入,在空荡的广场上排开,高呼着这样的声音。 镇东王是一个个头稍矮的男子, 然而威压气度却足以弥补这身高, 他双眼如鹰隼,锐利地如要撕裂一切, 此时...他胜券在握,唇角挂着一丝微笑, 身上甚至没有披甲,只是穿了一身蟒袍,走在最前。 他原本的计划是用大军在朝天都外施压, 等看明情况后再入城中,控制城中局势,然后迎接新皇夏明,前来登基。 至于夏明答应了太虚仙宗什么,他也略有耳闻, 但永世为奴的是夏家,他还是做他的镇东王,而且会更加的位高权重。 然而此事,颇有些涉及谋逆, 故而,新皇不可出面,而需处在一个能让他保持“羽翼干净”的地方... 如此上位后,才能有更多的余地。 权势就是这么微妙,同一件事,你怎么去做,带来的后果截然不同,云泥之别。 但是,太虚仙宗那位大供奉的到来,让镇东王改变了、也不得不改变原本的计划。 大供奉要一锤定音,他也乐见其成。 所以,大供奉入皇宫。 他也直接把“观望”的过程给跳了过去, 直接领着五万大军入皇都, 又让其他五万军队在外驻守,以此控制局势,而如有必要,再后还有足足二十万大军,蓄势待动。 至于登基之名,镇东王也想好了。 夏炎死了,名义就没了,新皇自然可以顺理成章地登基。 至于夏炎到底有没有死,重要么? 若是没死,弄死就行了。 之前仙宗要着他这个傀儡, 现在不用了, 他自然就是荒淫无道、强占皇嫂、无德无才之人, 死了就死了,算什么东西? 满朝大臣,权贵,不是向着仙宗,就是中立的墙头草,再有少数死忠于皇权的人则会在这场清扫里彻底死去。 这一路上,皇宫的白羽军甚至只是象征性地拦了拦,就直接让开了。 宫廷的侍卫,也纷纷让开了。 如今,唯一拦路的大将是一个头戴黑盔、身裹重甲,抓着一把墨色长蛇刀的魁梧男子, 这男子正站在大殿的高处,一双眸子如野兽般,冷冷地看着脚下正潮涌来的五万大军。 他正是夏盛托孤的三名大臣之一——“大将军”张疯血。 就在镇东王大军从东而来时,他也已经领着三万心腹黑甲军,连夜赶向朝天都,如今刚好在皇宫撞上了。 “夏炎已死~~” “新皇登基!” “夏炎已死~~” “新皇登基!” 士兵们的吼叫声,化作浪潮往前扑去,却被阻挡在黑甲军构建的最终长城之外。 两军于皇宫中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镇东王抬眼看向远处的黑甲男子,神色动了动。 “大将军”张疯血可是死忠于夏盛的代表,如今自然是死忠于夏炎了。 正常来说,他该劝说两句。 可这明明是直接铲除隐患的机会,为什么要劝说呢? 张家...可惜了。 镇东王思绪已定,一抬手,扬声道:“张将军无诏入宫,意图谋逆么?!!” 张疯血双眼闪过嗜血的光芒,瓮声道:“谋逆的人,是你们!!” 镇东王笑道:“夏炎已死,有着皇家血脉的三王爷才更适合这个位置... 滚滚大势已然注定,历史车轮注定往前,将军意做那螳臂当车之人么?” 张疯血用低沉的嗓音瓮声道:“皇帝,还活着!” 镇东王大笑道:“夏炎本就体弱多病,双腿残废,一国皇帝之位,岂能容残废之人坐之? 而且他荒淫无道,根本不配这帝位。 他就算没死,今天也得退位! 否则,天下苍生当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张疯血双瞳几乎要燃烧起来了,他并不善言辞,只是心中愤怒,吼出一声:“大胆!!!” 然而...让这位如野兽的将军意外的是,镇东王并没有愤怒。 那位身着蟒袍的镇东王竟然侧身让开,垂拱而立... 所有士兵,亦是分开一条道路。 远处,一名白色长袍的修士,背绣九蛟,大袖挥舞,御风而来。 他气质玄妙,身形缥缈,宛如已和这风这天这地交融一处,让人看见了却犹然未曾感到,感到了又犹然怀疑自己看错... 人还未至,天地,却已起了狂风。 飘然出尘、毫无人间烟火气息的声音,从八方传来:“你是在说我大胆么?” 50.一手遮天 朝天都,皇宫,金銮殿前... 镇东王早知那来人在后,此时急忙垂首,躬身,恭敬着扬声道:“参见,大供奉!!!” 一众士兵,亦是跟着高喊:“参见,大供奉!!” 声随风浪,往前扑出,覆压皇城。 皇权,仙宗,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 此时,后宫。 皇后正在饮茶、插花。 丰腴优雅的娇躯微微舒展,将新剪的花儿一一插到那香雾弥漫的“山河”中去,以增锦绣。 大战面前,她犹存静气,仿是此时皇宫广场上的激烈对峙和她无关似的。 若是镇东王被张疯血拦住,那么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镇东王被张疯血杀了,都没关系, 也就是个事后和各方慢慢扯皮的麻烦,不是大问题。 若是张疯血败了,那么,即便镇东王入了宫...亦有回旋余地。 人不在场,就是给自己留下后路。 然而,此时远处那一声声“参见大供奉”却让她娇躯禁不住一紧, 红润的小嘴因这突兀的事件冲击,而微微张开,呵出些热气。 皇后妩媚的眼睛里微显迷离之色,面容错愕,手掌死死压向茶几,套着黑金尖指套的手指如颤抖的花枝,瑟瑟而动。 白雨陌猜到有人会来,但绝没想过是大供奉。 她忽然之间,已经了然。 “输了...” “无论做什么都没用了...” “大供奉是五重天的强者,他来此,就是一锤定音了。” 这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弈,而是太虚仙宗布局数百年,有着碾压优势的收尾死局。 白雨陌转瞬已平静下来,她到一个木柜前,打开抽屉,取出其中一个宝盒,手指在宝盒的锁上轻轻拨动。 锁,应声而开,露出其中一把象牙白的匕首。 皇后抓过匕首。 她心中已不存任何侥幸,只是希望杜仇可以在太虚仙宗之前找到皇帝,然后护着皇帝藏于深山老林,做一个世外桃源的庄园主吧... 而位于权力中心的她,一死了之,就可以断了一切追踪皇帝的后路。 因为大供奉会搜魂术,所以她会在确认事情无法挽回后,立刻用匕首刺向自己的眉心... 只要头颅破了,搜魂术就没用了。 她要用死,来清扫通往夏炎最后的蛛丝马迹。 思绪...中断。 她一挥凤袍,面带微笑,转身走向宫外,从容地去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 ... ... “九条蛟龙刺绣...这是太虚仙宗供奉层次了...” “大供奉?” “雨陌和我说过,太虚仙宗供奉,实力已至五重天,虽是初阶,但已和四重天截然不同...” “一入五重天,就可洞悉自身不过是在天地之中,感受到天地之力,融于天地,而攻伐之间再也无需动用体内真气,而是以真气运转,驱动天地之力...故而,是质变。” “他头顶飘着的白色问号,也足以说明...他如今的境界,与我隔了一重天,并不是我可以探查的。 我神秘化阵图,只是使得鬼体变强了,但并不是力量...若要力量,就需要前往地渊墓地吸收鬼气,或是用饿鬼道吞噬他人寿元。 鬼体就如攻击招式,力量就如真气内力。 神秘化只会让我躯体加剧鬼化,却不会给与力量... 所以,我此时头顶的信息还是43级。” 秘境的飞雪里,夏炎平静地看着万里之外的皇宫广场。 他无法确定这位供奉能否感觉到他的窥探。 然而... 他不准备等了。 也不准备看那大供奉要做什么。 镇东王是夏明的人。 夏明是签了主仆契约,背弃了整个夏家,仙宗的走狗。 大供奉来这里,要做什么,要说什么,难道非要等他做完了,说完了,才能知道么? 心怀不轨者,杀了,就是了。 如果杀不了,就把阵图,黑弓,一切的一切进行第二次神秘化... 哪怕躯体彻底鬼化... “你,也一定要死!必须要死!” 夏炎眸子里,燃烧着静谧的疯狂。 “神秘箭矢,未必能够跨越大境界杀死此人...即便可以杀伤,也不行,必须一击必杀。 而且这里除了这大供奉,还有镇东王和那五万大军。” “所以...” 他握着阵图的手忽地松了松, 五指抓着轴边,将那阵图猛然拉开, 然后重重按压在了这片灵气秘境的大地上。 “还缺阵器...” 夏炎将神秘焦尾弓放在了这张阵图上。 但没什么反应。 显然,这把神秘化了一次的黑弓并没有达到阵器的标准。 皇帝稍有些病态地轻笑了一下。 左手紧握在这神秘焦尾弓上。 “第二次神秘化。” 灰泽闪过。 神秘焦尾弓开始发生变化。 弓身左侧变白,而在左侧中段有一个闭目的笑脸, 脸上的嘴巴又拖出一条犹若长舌的红线贯至中央。 弓身右侧变黑,而在右侧中段是一个闭目的哭丧之脸, 给人一种笼于黑烟的凶煞感,让人心生恐惧。 而无论是白色的长舌笑脸,还是黑色的哭丧之脸,除了紧闭双目之外,还有一种格外模糊的感觉... 让人生出一种无法看真切那两张脸, 甚至是即便看到了也会很快忘记的感觉。 这把弓,呈现出强烈的怪异感。 一股信息进入夏炎脑海: 【无常弓(第二次神秘化产物)】 【作用一:凡你所见,皆可射及】 【作用二:拘魂箭,弯弓射魂,可使得目标被彻底束缚,神魂短暂离体】 随之而来的... 是数千根黑发变白, 是那延绵已达千米的长发再弥散了约莫百米... 紧接着,又是三股信息传来。 ——【第三次神秘化后,可获得黑白无常弓】 ——【让无常弓变得神秘化,并且归属于我】 ——【神秘化的代价,不在平衡范围之内,会失控】 ... 【黑白无常弓(第三次神秘化产物)】 【作用一:凡你所见,皆可射及】 【作用二:拘魂箭,弯弓射魂,可使得目标被彻底束缚,神魂短暂离体】 【作用三:生黑白无常二使虚影,凡你所射,黑白无常亦随箭而去,勾魂夺魄】 “还能第三次神秘化?” 夏炎稍稍愣了愣。 他没有继续... 而是把“无常弓”按向了“神秘阵图”。 这一次,阵图接纳了无常弓,两者之间迅速交融,形成了一个真正的“玄阵”。 皇帝坐阵心... 玄阵铺展, 其中影影绰绰地着各种妖鬼的身影,有雪剑尸、幻剑尸、将鬼、仙鬼... 还有诸多残败的古代法器亦是浮空而起... 此处正是秘境灵脉,又是阳鱼过境之时, 浩荡的灵气如是寻到了旋涡的中心,化作怒涛腾波般的气潮,冲灌入阵图之中。 阵图有了灵气,瞬间被“激活”, 一股极强的气势升腾而起。 而这诸多气势,又化作滚滚长河,在半空呈现出一个“阵图缩影”般的长练,飞速飘向坐于阵心的人。 长练盘卷成球状。 刹那之间,夏炎已处于这玄妙无比的球状“阵图缩影”之中。 他心中顿有所感,新的信息涌入脑海: 【封禅-无常-神秘阵图,1级】 【作用一:支配阵中的存在,汇聚阵中力量】 【作用二:凡你所见,皆可力及】 【作用三:可赋予一切阵中力量,以及你自身力量“拘魂”特性】 (拘魂:可使得目标被彻底束缚,神魂短暂离体) (目前阵中存在:雪剑尸4000,幻剑尸1000,将鬼1,仙鬼1) “凡我所见,皆可力及...唔...” 夏炎把视线投向皇宫,投向那正御风而行的大供奉,忽然试探着伸出了右手... 他的右手,穿过面前的“阵图所应”,穿过他的“视界”,出现在了皇宫上方。 化作了一个遮天蔽日、横亘穹苍的黑色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