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灯火忽明忽暗的屋中,沈芙蓉坐在半打开的棺材盖上,有点手脚发软。 只因就在不久前,她才从这棺材里爬了出来。 沈芙蓉惊魂未定,全身抖个不停,她回头向好不容易脱身的棺材中又看了一眼,这下子连嘴唇也跟着不断地颤抖了起来。 只因她方才爬出来的棺材里面还有一个人,一个年轻男人,不,确切的说,是还有一个年轻男人的尸体。 她刚才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和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一起。 只有鬼知道,她心里到底有多恐惧。 沈芙蓉哆嗦着嘴唇又看了棺材里的尸体一眼,不,连鬼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恐惧。 沈芙蓉抬手揉了揉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原本是在和朋友去爬山,谁知不慎失足坠崖,本以为死定了,不想再睁开眼睛就到了这里。 抬眸环视了一遍眼前古色古香的屋子,沈芙蓉顿感通体生寒。 看这样子,她应该是——穿越了。 虽说不管多糟糕,只要能活着就好,可眼前的一切实在让沈芙蓉难以消化。 主要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此刻已是入夜,矮桌上蜡烛的火焰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屋中阴森、冰冷的气息也越来越烈,无端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屋中突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 这微弱的声音落在沈芙蓉耳中,却不啻惊雷。 沈芙蓉后背一毛,她僵着脖子缓缓转头,惊骇的险些跳起来。 只见原本躺在她身后棺材里的男尸倏地坐了起来,并慢慢向她的方向爬过来。 这诡异的一幕,吓得沈芙蓉手脚发软,心脏突突地直跳。 她想转身逃跑,可是四肢却不听使唤,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沈芙蓉怀疑她马上就要再死一次,有可能直接穿越回去之时,向她爬过来的男尸突然站起了身。 虽然屋中灯光摇拽,可是沈芙蓉还是看清了眼前男子的容貌。 男子身材修长高大,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剑眉英挺,细长的黑眸暗含锐利,唇薄而轻抿,面色虽慑人的冰冷,却俊美异常且透着勃勃生气。 更别提他身下明晃晃的影子。 知道了眼前的男子不是鬼,沈芙蓉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妈耶,这一出一出的太刺激!她得缓一缓。 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到面前大大咧咧坐在地上的少女身上,萧天陌俊眉微微一皱。 他果然真的重生了! 可眼前这个少女是怎么回事? 这少女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肌肤胜雪,长眉入鬓,一双眼眸微翘自带三分媚意,容貌十分出众。 只是这美貌少女原本不是已经死了,应该毫无声息的躺在棺木中么? 此刻又怎会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 他清楚记得,前世这少女明明是死了的。 难道对方也重生了? 想到此,萧天陌的面色瞬间更加难看,他冷冽开口:“你为何还活着?” 嗯?啥意思? 瘫坐在地上的沈芙蓉瞪大双眼看向萧天陌。 他不是问她是何人,而是问她为何还活着,难道他认识她,不,应该是说他认识这个身子的原主,或者其实根本就是他把原主弄死的! 这下子沈芙蓉又不淡定了。 她快速的左右环视几眼后,伸手将不知何时滚落在地上的一个果子抓到掌心,瞄准了不远处的男子,“莫不是你害了我?” 虽然她只能确定自己是穿越了,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现在这具身子的容貌,但是她现在穿越成了原主,以后就只能做原主了。 沈芙蓉脑子飞快运转起来,不停设想着如若眼前男子还想害她,她该怎样做才能存活下来。 见少女举着果子满脸戒备,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他,一副只要他回答不好,就会马上将果子向他投掷来的架势,萧天陌嘴角不由的有些微搐。 他自幼习武,一个果子真的对他造不成威胁。 况且当朝民风开放,一个少女向一个男子投掷果子,是在大胆表示有爱慕之意。 “姑娘误会了,姑娘境遇与我无关,我更未有害姑娘之心”,萧天陌冷冽开口,俊眉皱的更紧了。 难道这少女不是重生之人?只是今生没有死罢了? 莫非因为他的重生,今生和前世出现了偏差? 听闻眼前男子并没有害她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疑惑她为何没有死,沈芙蓉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了下来。 她从善如流回道:“我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醒了过来,你不是也还活着么?” 她可记得,她方才初初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个男子可是躺在她身侧一动不动,她虽不知他到底有无气息,可他身体冰冷与死人无异。 听了沈芙蓉的话,萧天陌黑了脸。 的确,他本就死而重生,也实属匪夷所思、难以解释之事。 见萧天陌脸色不好看,沈芙蓉暗暗紧张,勉强维持着面上如常,尽量让自己不露出破绽。 正在屋中两人惊疑不定的打量着对方,绞尽脑汁想从对方口中套些话之时,突然间,屋门“砰”的一声被人打开了。 *** 孙富贵是侯府京郊庄子里的一个下人,今夜是受了庄头指派给刚过世的大公子守夜。 方才他见无事便偷溜出去,寻人好好吃了几口酒,如今回来需进屋巡视一番,以防有野猫野狗的趁他不在,闯进来毁坏了大公子的尸身。 孙富贵有些醉醺醺的推开门,直接迈步走进了屋中。 待见到屋里本该安静躺在棺材里,如今却一坐一站的两个人时,孙富贵不敢相信的使劲揉了揉眼睛,顿时酒醒了大半。 “鬼啊~~~啊——” 看清屋中情景的孙富贵脊梁骨冒凉气,吓得发出一声声惨叫后,掉头就跑。 一边跑,一边嘴里惊恐地大喊着:“来人~来人啊!大少爷诈尸啦——” 因为跑得太急,孙富贵的身影跌跌撞撞,几次差点儿跌倒扑到地上。 见孙富贵吓得屁滚尿流,仓惶而逃,萧天陌眸色微深。 这一幕倒是和前世一般无二。 前世他睁开眼睛从棺材里面爬出来后,正是这孙富贵首先进门看到的他,也是这般逃窜出门去唤了人来。 看着孙富贵一副见了鬼的狼狈背影,沈芙蓉波澜壮阔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知道今天受刺激的不止是她一个,她就安心了。 她虽然是第一次穿越,可凭借常年在网上看小说的经验,她也知道想回去是不可能了。 为今之计,只有设法在这里好好生存下去。 想到这,沈芙蓉暗暗酝酿了一下情绪,随后她看向萧天陌扬起唇,唇畔梨涡浮现间柔声开口:“夫君!” 第二章 诈尸 被这甜甜的声音一唤,萧天陌直接打了个冷颤。 他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眸光落在沈芙蓉一派娇羞之色的面上,“你……哪个是你夫君?” 见萧天陌一副看疯子的模样看她,沈芙蓉双眸立刻噙满了泪,一副委屈的模样望着萧天陌。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两人刚才可是同棺而眠,夫君难道还想要赖账不成? 我死是夫君的鬼,生自然是夫君的人,如若夫君不肯认,那我还有何活路?倒不如死了干净……” 沈芙蓉一脸伤心欲绝,连声音也是委屈无比,实则心头紧张不已。 因为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不过古人不是都很保守的吗? 那机智如她,当然要表现的宁死也不失名节。 总之不管如何,她要先抱个大腿再说,眼前少年穿着华丽,一看便是非富即贵,她蹭几顿吃喝应该是没有问题。 况且她一无原主记忆,二对这个朝代一无所知,如若就这样孤身出这个门,还不马上露馅被拉去活活烧死。 听了沈芙蓉之言,萧天陌微眯着眼打量了片刻少女伤怀的神色,心头不免有几分动摇。 他初听少女唤他夫君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要知道,在前世他孤单一个人过了一辈子,从来没有做过谁的夫君。 可今生本该香消玉殒的女子却没有死,他们二人又确实已同棺而眠,他是男子还好说,对方经此事定是会有损名节。 而且他还未弄清楚今生和前世到底有无其他不同,这少女始终是个变数,拘在身边他才能更好掌控,姑且带回府也无妨。 见萧天陌注视着她,脸上神色不断变换,似是在斟酌得失,沈芙蓉眨了眨眼,急忙再次开口道: “夫...不,公子!公子不必为难,实不相瞒,我也只是想求一栖身之地,并非一定要公子娶我,我知强扭的瓜不甜,待时机成熟,我定会自行离去。” 虽然眼前的男人面如冠玉,气宇轩昂,不比电影明星差,是她这个颜控喜欢的俊朗类型。 可她对这个男人一丝了解也没有,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许下终生? 萧天陌听后明显松了口气,“如此,也好。” 竟然真的答应了! 沈芙蓉欣喜得险些笑出一脸褶子,心里不禁暗暗佩服自己的演技。 她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向这未来金主套套近乎,这时,从院中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孙富贵,你是不是吃多了酒看错了?” “就是啊,今儿忙了大半夜,刚迷瞪下就又被你咋呼起来,还让不让人好生歇着了?许庄头,你可得好好说说他!” 紧接着,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喊道:“许庄头,切莫听他们胡言,我虽吃了酒却看得清清楚楚,大公子真的诈尸了!就在里面,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另一个略显庄重的声音随后响了起来,“行了,这都到门口了,进去自能见分晓……” 庄重声音的话音未吐完便停下,随后便是一声声响亮的咽唾沫声。 只因孙富贵离开后房门并未再关上,此时屋外众人与屋中两人,正隔着大开的门口大眼儿瞪小眼儿。 竟然真的诈尸了! 站在门口处的许庄头咽了咽唾沫,强迫自己冷静。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大公子的死与他无关,他没有什么可心虚的。 可他双腿止不住地打颤是怎么回事? 许庄头身后几人皆是全身颤抖,脸色一片煞白,眼睛里带着无尽的恐惧。 这时孙富贵哆哆嗦嗦张口道:“看、看我没、没骗你们吧!” 心里凉了半截的众人齐唰唰看向孙富贵,眼神能把他的脑门射几个洞出来。 他娘的这有什么可显摆的? 难道还要他们夸夸他不成? 知道门外的人都误会了,萧天陌率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静。 “许伯,是我,我没死。” 见萧天陌向他们走来,许庄头原本煞白的脸上闪现出了激动之色,“大公子,你又活啦!” 不是诈尸,因为诈尸是蹦着走,大公子这是又活过来了。 虽然有些离奇,可民间也不是没有先例,据闻有人遇到大惊大难会出现假死症状来保全自己。 萧天陌点点头,目光从门外几人的身上一扫而过,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声问道:“许伯,淮南王可是进京了?” 许庄头忙回道:“进了,听说今晚侯爷还在府中设宴款待他们一行人。” “遭了!” 萧天陌面色骤变,“险些误了大事!许伯,即刻给我备马,我需立刻回府!” 他要赶去救人,希望还来得及。 就在萧天陌一撩衣摆,急欲出门离去之时,忽然发现衣袖被人紧紧拽住了。 他回头去看,正对上一张可怜巴巴的脸。 沈芙蓉此刻跟只被人遗弃的宠物似的,祈求的目光闪啊闪的看着萧天陌:“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的手紧紧拽着萧天陌的衣袖,生怕他丢下她不管。 萧天陌狭长的凤眸也跟着闪了闪,随后他转头对候在一侧的许庄头吩咐道: “先将沈姑娘妥善安置在庄子里,留人细心照看着。” 听了萧天陌的话,沈芙蓉寻思起来:沈姑娘?他怎么知道我姓沈?难道这具身子的原主也姓沈? 正疑惑间,她又听到萧天陌温声对她言: “如今府中风波未平,我现在不便带你回去,你先安心住在这庄子上,等我处理完府中事务再来接你。” 沈芙蓉愣愣的点了点头,不由松了手。 萧天陌见此不再耽搁,一脸焦色的转身出了门。 这时孙富贵已经牵了马来候在院外。 知道大公子不是诈尸,而是活了过来,孙富贵为方才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恐慌而脸红。 不过这还真怨不得他胆小,任谁看到一个死了的人睁开了眼睛,还乍然站在自己面前,不认为是诈尸了才怪。 何况连皇宫大院里的御医都说大公子已经死了,怎么可能突然就又活过来了? 抬头看到萧天陌径直向他走来,孙富贵心有余悸的向后退了两步。 见萧天陌过来后并未理会于他,直接翻身上马离开,孙富贵不由松了口气。 转瞬想到都这么晚了,大公子还这般急火火的要赶回府,他又不禁满肚子的好奇。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啦? 第三章 刺杀 镇国侯府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镇国侯作为开国勋贵,是当今皇上跟前的功臣。 而作为同样助皇上打下半壁江山的开国大功臣淮南王,自战场上无意中救过镇国侯一命后,二人交情升华,很快便开始暗地里称兄道弟。 此次淮南王进京贺寿,镇国侯虽方痛失了爱子,却还是在府中设了宴,款待远道而来的淮南王。 镇国侯府坐落在京城最繁盛的地方,占地甚广,宅子也宽敞。 而在镇国侯府一处繁花锦簇的院落中,此时淮南王正拉着一个粉衣婢女的手不放。 这粉衣婢女生得如花似玉,在宴上伺候淮南王用膳之时,被淮南王一眼看上。 侯夫人张氏便顺水推舟,明着吩咐粉衣婢女过来上茶点,其意却是打算将粉衣婢女直接送给淮南王享用。 淮南王生性好色,见了这方才在宴上便勾了他心神的娇滴滴美人怎肯放过,当即便令粉衣婢女侍寝。 可粉衣婢女怎么都不肯从,急不可耐的淮南王此刻很不爽。 但看到美人粉腮挂泪,更加惹人怜爱,他又正在兴头上,便强忍着将粉衣婢女直接甩上床的冲动,轻轻抚摸着粉衣婢女玉手,耐着性子安抚道: “莫哭,莫怕,只要你今日如了我的愿,我许你今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何?” 岂料粉衣婢女听了淮南王的话,不但不乖乖从之,还拼命的挣扎起来,试图要挣脱淮南王的魔爪。 淮南王耐心耗尽,反手捏住了粉衣婢女的下巴,不悦斥道: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做我淮南王的侍妾,不比做这劳什子的婢子强多了?” 淮南王说着,强行将粉衣婢女拉上床,并动手开始撕扯起粉衣婢女的衣裙来。 可哪承想这粉衣婢女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物,猛地向淮南王的心口处刺去。 淮南王未料到粉衣婢女胆敢刺杀他,大吃一惊之余,他本能地一闪,躲过了粉衣婢女的偷袭。 虽然粉衣婢女是这样近距离的出击,他又毫无准备,但他毕竟身经百战,自是临危不乱,很快便冷静下来。 见粉衣婢女趁他躲闪之时,已从床上跳到地下,转身逃向门口处,想要夺门而出。 淮南王大怒,抽出腰间佩剑便追了出去。 淮南王很快追上跌跌撞撞向前跑的粉衣婢女。 就在他平举手中长剑,要从粉衣婢女的左胸刺进去,以解心头之恨时,一只修长的手猛地伸了出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淮南王惊讶转头,正对上一双淡然清透的眸子。 淮南王不由得一愣,“大公子?!” 来人俊朗依旧,虽然那双暗沉的眸子有些深不可测,可他确认是镇国侯府的大公子萧天陌无疑。 淮南王皱起了眉头,不是说这侯府大公子死了吗? 如今怎会好好的站在这里? 就在这时,听到声音不禁转过头来看的粉衣婢女,不知是力竭还是惊吓过度,眼看“嘤咛”一声,就要软倒在地。 萧天陌急忙抬手搀扶住了她,并微微躬身回应淮南王道:“见过世叔。” 淮南王鹰隼般的眸光在萧天陌面上转了一圈后,转而落在了如若不是被萧天陌拉住,就直接软倒在地上的粉衣婢女身上。 此刻正好有一物从粉衣婢女的手中滑落,淮南王认出正是方才粉衣婢女用来行刺他的暗器。 看清此物,淮南王瞬间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只因他惊愕地发现,这根本不是他以为的匕首暗器,而是一截白玉萝卜。 “这、这...” 淮南王喘着粗气,脸上神色缤纷变幻,活似个五颜六彩的大染缸。 原来这粉衣婢女并非真的要刺杀他,只是为了脱身而虚张声势。 可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如若让人知道,他堂堂一位久经沙场的勇将,竟然连匕首和厨房的萝菔根都分不清,还不得笑掉大牙! 看淮南王神色古怪,萧天陌心中了然,故沉声开口: “这丫头素来毛手毛脚,还请世叔恕罪,莫要同她一般计较。” 见萧天陌并未问及他拔剑的缘由,淮南王暗暗松了口气,嘴上却道: “这般的不懂规矩,倒真应该好生调教一番,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身为下人竟然如此狗胆包天,实在太过放肆!” 却是并未再提要让粉衣婢女侍寝之事。 萧天陌垂眸掩去眼中神色,淡淡回道:“世叔教训的是。” 淮南王斜睥了态度还算恭敬的萧天陌一眼,冷哼一声,甩袖下了石阶,大步离开了院落。 待淮南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后,萧天陌将目光投到了此刻已缓过神来,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的粉衣婢女身上。 转瞬想到这婢女的真正身份,萧天陌的神色变得复杂了起来。 眼前的粉衣婢女名唤汀兰,如今二十出头的模样,长相却是非常甜美可人,乃是镇国侯外出征战时救回的孤女。 因汀兰言亲人早已亡故,镇国侯便将她收留在了府中。 就连汀兰这个名字,都是镇国侯给她取的。 可谁也想不到,这卑微婢女竟然是当今皇后在战乱时遗失的长女,是真正的皇室公主。 在前世时,汀兰也是被侯夫人张氏送给了淮南王侍寝。 汀兰却是宁死也不从,最终丧命在淮南王剑下。 后来汀兰的身份真相大白,他们镇国侯府也因此得罪了皇后和皇后所生的太子。 当今皇上膝下子嗣单薄,其中以最有能力的太子和贤王为首。 太子和贤王两派一直以来明争暗斗,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镇国侯府本一直保持中立,从不参与党争。 可汀兰的事让太子恨毒了镇国侯府,贤王一派却是百般拉拢,镇国侯府已无选择之地,无奈之下,只得倒向了贤王一派。 然而贤王此人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他们镇国侯府最终也成为他人的踏脚石,遭遇满门覆灭。 想到这,萧天陌向汀兰郑重问道:“你以后有何打算?” 汀兰闻言,立刻扑上前跪倒在萧天陌面前,“奴婢、奴婢谢大公子的救命之恩...奴婢并非想为侯府招惹麻烦...奴婢知错了,求大公子不要赶奴婢走!” 虽双腿还是止不住的有些打颤,可汀兰咬着牙强制命令自己要冷静。 她万万没想到已经死了的大公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并且救了她。 第四章 身份 她虽自幼最是怕鬼,但有些人比鬼还可怕。 比起处心积虑想要杀她的人,起码大公子不管是人是鬼,都对她有救命之恩。 *** 而同一时刻,在镇国侯府的主院内,侯夫人张氏正听管家何永昼禀报淮南王突然愤怒离开的始末。 “淮南王未说为何突然之间要离开么?” 侯夫人张氏伸手揉了揉眉心,表情略显疲惫。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方才侯爷又在宴上饮多了酒,非要闹着连夜去庄子上,将大公子萧天陌的尸身接回府来。 她又是命人煮醒酒汤,又是安抚劝慰,好不容易伺候着侯爷歇下了,刚要松口气,管家又急慌慌的来报: 本要留宿的淮南王方才竟然不辞而别了。 淮南王手握重权,在军中威信极盛,又非常受皇上的重视,她们侯府自是不能得罪的。 听到张氏的问话,何管家立刻回道: “据门房所言,淮南王当时面色阴沉,口中愤愤说着大公子装神弄鬼什么的……” 大公子? 萧天陌! 萧天陌不是已经死了吗? 张氏愕然,“他提已故的大公子做甚?” 何管家摇了摇头,后又想到了什么,犹豫道:“夫人,汀兰她...” 听何管家说到汀兰,张氏想起了,她将汀兰诓去伺候淮南王之事。 她忽然一把将桌上的杯盏扫落在地,咬牙切齿恨声道: “险些将这小蹄子忘了,定是这小贱人搞得鬼! 真是不识抬举!能被淮南王看上,那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还这般的再三闹幺蛾子,果真是天生的贱命!” 何管家眼皮敛了敛,只态度恭谨的垂手侍立在一侧,并未再多言一字。 张氏越骂心中的怨气与不满越烈,她直接站起了身,“走,我们去看看!” 见张氏已带着两旁的丫鬟、婆子迈步走向门外,何管家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在原本为淮南王安排的院落中,当听到纷杂的脚步声朝这边涌过来,萧天陌对汀兰眨了眨眼,随即闪身躲到了一旁的大树后。 汀兰一愣,不明所以地去看萧天陌藏身的大树,却突然听到张氏的叱骂声从前方传来。 她忙抬头望过去,正瞧见张氏一行人向这边走来,她的面色顿时变得无比煞白。 张氏带人进了院中,一眼便看到了院中的汀兰。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贱婢!竟然连淮南王都敢冒犯,一点规矩都不懂! 不过是侯爷捡回来的一个浪蹄子,还真以为自己能够无法无天了不成?” 张氏骂着,三两步冲到汀兰的跟前,抬手就要去抓汀兰的发髻。 隐在暗处的萧天陌见此眉头大蹙。 现在的镇国侯夫人张氏,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的父亲镇国侯大半生都在外征战,先后娶过三任妻室。 娶第一任妻室时,洞房花烛夜突发有紧急战事,镇国侯丢下了新娘子赶赴战场,等再回来时,新妻却已因病离开了人世。 镇国侯的第二任妻室便是萧天陌的生母唐氏。 唐氏出身于官宦人家,知书达理,成亲后和镇国侯两人相敬如宾,后来为镇国侯生下了嫡长子萧天陌。 只是好景不长,唐氏在生下萧天陌之后不久,突发了急症,很快便匆匆去了。 镇国侯本无意再娶,迟迟未再续弦。 当时,镇国侯的一个下官之女却在数次见面之后,对镇国侯芳心暗许,镇国侯意外得知后,便迎娶了她。 这个下官之女便是张氏了。 张氏表面贤良,对镇国侯和年幼的萧天陌二人,生活起居照顾的极为细心,再加上不久后,她又为镇国侯生下一子萧君彦,因此镇国侯对张氏颇为满意。 可张氏这人却是面善心狠,自从其妹丽妃在宫中得了圣宠之后,张氏在府中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他这次险些一命呜呼,还是拜张氏姐妹所赐。 想到这,萧天陌再不迟疑,立刻从树后“飘”了出来,并森然喊道:“母亲。” 张氏一惊,猛然抬头去看,正看到萧天陌一张惨白的脸。 “啊——鬼啊,鬼啊!” 张氏吓得魂飞魄散,一动不动的尖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后,白眼一翻,当场晕死了过去。 “鬼啊!有鬼啊!” “大公子回来索命啦!快跑呀!” …… 跟在张氏身后的丫鬟、婆子们看到萧天陌后,也尖叫着四散而逃。 转瞬纷乱的院中,除了晕倒在地上的张氏,和萧天陌、汀兰,只剩下了何管家一人。 何管家并未理会地上的张氏,他神色激动,欣喜的上前抓住了萧天陌虽有些冰凉,却脉搏有力的手,“大公子,真的是你?” 萧天陌点了点头,唇角轻勾,“我命大,轻易死不了。” 何管家看着萧天陌清俊的脸庞,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好!好!侯爷知道了一定甚是高兴!” 听何管家提到镇国侯,萧天陌淡然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柔和,前世父亲为救他而死,这一世他要力挽狂澜。 *** 沈芙蓉扒在悬崖峭壁上,身子半悬空,眼神惊惧地看着脚下。 只见她脚下白雾氤氲间,是令人胆寒的百丈深渊,深不见底的涧谷好似张开了大口的巨兽,正等着将她直接吞噬。 这时,有道温柔的女声从她的头顶传来,“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沈芙蓉连忙将一只手拼命向上伸,并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姑娘,想对姑娘说几句感激的话。 只是她抬起头来,却又惊恐的发现,面前姑娘赫然长了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你、你是谁?” 沈芙蓉勃然变色,她欲将手缩回来,对方却先一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并且不知在什么时候,这原本白皙和她面貌一样的姑娘,突然变得极为可怖。 不仅嘴角裂开了一个诡异的微笑,脸上现出道道交错的血痕,一双眼睛血红血红地紧盯着她,就连抓住她的那只白玉般的手,都慢慢变得干枯出血。 那鲜红粘稠的血珠顺着二人的手腕流淌,眼看就要滴落在沈芙蓉的脸上。 “啊——” 沈芙蓉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做噩梦了。 回想起梦中的情景,沈芙蓉抬手捂上了心口。 这场梦简直太过惊骇,她的心跳快得就要蹦出来了。 第五章 极品 转头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夜空,沈芙蓉张口向外间唤道:“十月,十月!” 十月是庄子上许庄头的小女儿,今年十二岁,就睡在这间屋子的外间。 十月听到沈芙蓉的喊声,忙披了衣裳,端着烛台进到屋中,开口问道:“姑娘可是渴了?” 沈芙蓉摇摇头,身子往墙边挤了挤,“十月,我一个人总是睡得不安稳,不如你上床来和我一起睡吧!” 十月听了忙摆手,“姑娘,这于理不合,阿爹命我要好好给姑娘守夜,如若知晓了会骂我的。” 沈芙蓉笑起来,“你不说,我不说,许庄头又如何知道?” 十月闻言抿嘴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儿,“姑娘言之有理!” 说着,十月便褪掉绣鞋,爬上了床榻。 沈芙蓉很喜欢十月的爽利,笑着将身上的锦被拽过一半给十月盖上。 二人倚在床边,相视一笑。 反正一时也睡不着,沈芙蓉就向十月打探起她这原身的事来。 她虽然穿越了过来,可却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为了以后不露馅,她只能尽量多,还得拐着弯儿的将原主的事情打探清楚。 在这之前,她已经知道了,她穿越来的是一个架空王朝,并且也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她的面容还是跟以前一样,要说变化,那就是变得更年轻了。 而且巧的是,原主也叫沈芙蓉,跟她同名同姓。 不过,这身体的原主身世还真是凄惨,不仅自身是一个从小没娘的可怜农家女,偏偏还摊上了一堆极品家人。 原主娘亲早亡,爹是一个老实却愚孝的人,她从小到大被抠门儿的奶奶和尖酸刻薄的婶娘各种磋磨。 总而言之,原主就是一个妥妥的苦逼娃儿,惨到不能再惨了。 沈芙蓉现在是想弄明白原主到底怎么挂的,是不是留下了什么烂摊子需要她来收拾? “十月,你可知我为何、嗯,我是说、我当初想不开,我的家人他们……” 沈芙蓉绞尽脑汁拼命想着措辞,就怕一个不慎被十月悟出点儿什么来。 十月看着张口结舌的沈芙蓉,体贴的问道:“姑娘是想知道家里现如今的状况吧?” 沈芙蓉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十月立刻不忿的打开了话匣子,“姑娘就是太心善了!他们那般对姑娘,还逼姑娘嫁去那样的人家,姑娘真不该再惦念着他们,如若姑娘真嫁与了那赌徒,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十月一通为她鸣不平的话,沈芙蓉心道:果然如此。 原主长了和她相同的一张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清丽可人的脸,婚事上肯定要被那堆极品家人百般算计。 “那赌徒可是……” 沈芙蓉问到一半又犹豫起来,这在古代好像算是少女不宜的肮脏事,问一个未嫁的小姑娘似乎不太好。 哪知十月听言,两个大眼睛里顿时冒出八卦的光芒,神秘兮兮的凑到沈芙蓉跟前,低声回道: “姑娘放心,那赌徒虽听人说姑娘又活了过来,却被咱家侯爷的威名震慑,不敢来闹……” 随着十月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芙蓉也渐渐知道了原主的死因。 原主在家中备受欺凌,好不容易熬到长大成人,本以为嫁了人就能过上好日子,却不想被黑心奶奶十五两银子,卖给了一个傻子当老婆。 原主本拼死不愿,却被受了奶奶煽动的亲爹以死相逼,最终还是含泪点了头。 可谁承想那傻子在成亲前夕,不慎掉下山沟摔死了。 原主正庆幸不用再嫁傻子,却得知又被家人转卖给了,一个以折磨妻儿为乐的变态赌徒。 这赌徒生性残暴,上一个妻子就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远近人家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只有原主的家人为了银钱,不顾原主的死活,硬是促成了这门亲事。 怯弱的原主不堪此辱,又心灰意冷,趁人不备之际投了河。 原主溺水命悬一线,与那赌徒自是结不成亲了。 原主的极品家人们却还不消停。 听闻镇国侯府要为刚死的大公子寻侍女,他们便马不停蹄,抬着原主新鲜出炉的“尸身”直奔侯府,又用原主的“尸体”换了不少的银钱。 听到这里,沈芙蓉忍不住想骂草特妈地。 虽然原主死了,这才便宜了她,她也才能够有身体可以借尸还魂。 但是原主这一堆极品吸血鬼家人,真是太特么恶心人了,她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她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如果原主的极品家人以后和她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也就罢了。 如若胆敢找上门来,她可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不仅要报自己的,还要将原主的一起报回来。 聊完沈芙蓉家里的事情,十月又眨了眨她那好似闪着点点星光的眼睛,对沈芙蓉笑道: “如今外面都在传,姑娘是那天上的仙子下凡,大公子是托了姑娘的福,才能死里逃生、化险为夷。” 沈芙蓉听了只是笑笑,对此并不在意。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 只怕在这之前,街头巷尾还会有人说她是天煞孤星下世,不仅从小克没了娘,还克未来夫婿。 此时听十月说起萧天陌,沈芙蓉瞬间就在脑海里,翻阅出了那张极为俊秀的脸。 萧天陌离开时,说是要去救人,不知救下了没有。 转而想到萧天陌临走那日,还曾对她说等处理完府中事务就会来接她,沈芙蓉不着痕迹地蹙起了秀眉。 她现在已经知晓萧天陌不是寻常的富家子弟,而是侯府的贵公子。 都说侯门一入深似海,普通人家尚且争长竞短,想必侯府里面更是波谲云诡、暗潮汹涌。 在这宅斗激烈到你死我活的古代,她还没有这么想不开,一开局就迈入这种噬人的大漩涡。 所以,趁如今在庄子上的这段时间,她要尽快——另谋出路! 想到这,沈芙蓉满怀希望的看向十月问道:“十月,我们可以去外面转转吗?嗯,我是说,去个繁华的地方随便看看就回来!” 繁华之地多商机,说不定她能从中找到适合自己的赚钱之道。 甭管古代现代,多存钱财傍身准是没错的。 十月听后抿嘴一笑,“姑娘是想外出吗?自然是可以的!我从前经常跟爹爹去城里办事。” 第六章 跟踪 十月接着道:“说起来,这京城聚仙楼的点心最是好吃,楼里还有说书的,那书说得甚是好!不如我随姑娘也去听上一听?” 沈芙蓉闻言,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看来十月是误会了,以为她是憋闷太久,想出去吃喝玩乐。 沈芙蓉抿了抿嘴唇,一本正经朝十月道:“好,我们就去那里!” 管它误不误会呢!能出去是正理。 想着能出门去玩,十月心里欢喜,“咱家庄子就在西郊,离城里并不算远,一早坐上车,午膳还能赶在城里吃呢!” 要去真正的见识一下古代外面的世界了,沈芙蓉也是心里痒痒的,“那我们明天早上就出发!” 十月答应一声,顾不得天还未亮,已经高兴地将脚尖踏往榻下摆着的绣鞋里,“我现在就去告诉爹爹备车!” …… 当天际的第一缕晨光冲破夜色的黑幕,一辆马车已迫不及待地从庄子上奔驰离开,直奔京城的方向而去。 自打马车拐出庄子往大路上走,沈芙蓉就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瞧。 古代果然空气清新的不得了,放眼望去山清水秀、林木青翠,让人连心情都跟着不住的雀跃起来。 不知是走了多久,在沈芙蓉已开始昏昏欲睡之时,忽听十月兴奋的叫道: “姑娘快看,东城门到了!” 沈芙蓉顿时来了精神,她凑到车窗前去瞧,正好看到马车驶进巍峨雄伟的城门。 城内又是另一番景致,仿佛一幅沉寂的画一下子活了起来。 车外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叫卖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能看到街边的各种杂耍。 街道宽阔平坦,两旁的酒肆商铺更是鳞次栉比,彰显着无比的富贵繁华。 沈芙蓉一路看得心潮澎湃,直到车辇停了下来,十月扶她下了马车,她的心仍旧不禁怦怦狂跳。 先前她窝庄子里还没有太大感触,如今站在这古代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真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之后两个人在街市上随意逛起来,走走这儿看看那儿,玩得不亦乐乎。 待走到一处修葺得很华丽的高大酒楼前时,十月兴奋道: “姑娘,这就是聚仙楼了,不如我们进去吃点东西吧?” 沈芙蓉自然没有异议,坐了那么久车,又逛了这大半天,早上吃的那点食早就空了。 两人高高兴兴的进了酒楼,却并未发现酒楼门口的人山人海之中,一道偷偷跟随了她们很久的身影,悄悄的转身离开了。 这道身影匆匆来到一处药堂门口,坐上了停在那里的一辆牛车。 一路坐牛车回到村子里,又急冲冲来到了一处农户家中,刚推开院门就开始嚷嚷: “娘呀!爹啊!他大伯!你们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原来这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沈芙蓉的二伯娘李氏。 “李氏,你个懒婆娘!去买个东西也磨磨蹭蹭,早起吃的饭都喂了狗吗?” 听到院中动静,一阵叫骂声先从屋子里传开来。 紧接着,一个老妇人嘴里骂骂咧咧的甩门走了出来。 这老妇人就是沈芙蓉的奶奶黄氏了。 听到婆婆黄氏的叫骂,李氏脸上悻悻的,她被街上的杂耍吸引,一时儿忘了时间。 不过想到她今天的大发现,她立刻又来了精神,“娘,我看到咱家芙蓉了!” “啥?你说看到谁了?” 黄氏双手叉腰,正要气势十足的再骂上几轮,听清了李氏的话,立刻瞪大了有些混浊的双眼。 “你说看到芙蓉那丫头了?在哪里看到的?” “是啊娘,就在街上!” 见婆婆果然被她的话吸引,李氏精神气儿更旺。 “娘您可没看见,那丫头如今阔套的不得了,不仅出门有高头马车坐,还有丫鬟伺候着,就在刚才还去了那城里最大、最豪华的聚仙楼用饭,甭提多风光了!” 黄氏越听脸色越沉,听到最后脸黑得都快滴下墨汁来了。 “这杀千刀的死丫头,肯定是上辈子跟咱家有仇,这辈子就是专门来气老子娘的! 她吃着家里的饭长大,如今可倒好,出息了都不晓得回来看上一眼,你说养来有什么用?真是白白糟蹋了我家的好粮食!” 李氏听了,偷偷撇撇嘴,心中暗道: 婆婆这人,凭的比她还要没皮没脸。 当初那样对沈芙蓉那丫头,就连人死了都嫌晦气,还要连夜打发着抬出去。 如今沈芙蓉侥幸活了过来,婆婆反倒又来埋怨沈芙蓉不回来,也不觉亏心。 不过这些,李氏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而且沈芙蓉如今发达了,巴上去自是少不了她们的好处。 她眼珠子一转,凑上前一脸痛心道: “可不是嘛娘,当初我们都以为芙蓉这孩子死了,我还难过的不得了。 不想她命大竟然没事儿,可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将她送去镇国侯府享福的,如今她得了好处,却不说想着些家里。” 黄氏本就憋火,再听到李氏火上浇油的话,心头的火气顿时蹭蹭的往外冒,不管不顾的扯着嗓子嚎起来: “哎呦!老天爷啊!我沈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竟然生了这么个没良心的丫头片子……” 黄氏岁数大了,精力却旺盛,如今站在院中扯着嗓子嚎起来,嗓门直接传出了二里地。 引得附近好几家人都伸着脖子向这边瞧。 更有好事者早就移步到了旁边,一点点蹭着看热闹。 “老婆子,你这是又骂骂咧咧做啥哩?” 才从地里忙活回来的沈洪勇,还不到自家院门就听到了叫骂声,颇有些不满。 “都堵在门口干啥?还让不让人进屋了?” 见是一家之主沈洪勇回来了,黄氏气焰瞬间弱了下来,“老头子,你们回来啦?” 沈洪勇“嗯”了一声,眼皮一抬,不悦地问道:“这是又闹啥呢?” 这时,跟着下地的其他沈家人也回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沈家两兄弟沈大柱和沈二林,紧跟在二人身后的少年是沈二林和李氏的儿子沈南阳,跟在最后的少女是沈南阳的妹妹沈明燕。 他们也老远就听到了黄氏的叫骂声,因此走进院里后,谁也没有吭一声,生怕黄氏将这无名火撒到他们头上。 黄氏扫了一眼回来的几人,回起了沈洪勇的话: “还能为啥,还不是为了芙蓉那死丫头!” 第七章 撒泼 “芙蓉?她不是在镇国侯府的庄子上吗?” 沈洪勇听了诧异地瞪大了眼,嘴唇跟着动了动。 他原本以为芙蓉这丫头是个命薄的,年纪轻轻就丧了命。 不承想她最后不但没有死,还因祸得福攀上了那样身份高贵的人家。 虽说最后,这丫头并未有幸跟贵人回府,而只是被无名无份的留在了庄子里,可这对于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庄稼人来说,已是天大的荣宠了。 听到公公问话,李氏立刻上前两步,邀功似的再次喊出了她今天的重大发现: “爹啊,我方才在城里的街上看到芙蓉了,还亲眼见她进了聚仙楼呢!” “她竟然能去聚仙楼那样的地方?娘,你莫不是看错了?” 听说沈芙蓉竟然去了那京城里,最为豪华而又令人向往的大酒楼,沈明燕嫉妒得面目扭曲,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李氏听到女儿的质疑声,赶紧回道:“是她没错,娘看得真真的!” “嚷嚷个啥?” 沈洪勇转头瞅了一眼自家院外那些蠢蠢欲动,指指点点着要凑上来看热闹的人,随即又转回了身,“都进屋,进屋再说!” 他说着,先一步绕过黄氏进了门。 沈明燕左右看了看,忙凑到她娘李氏跟前,详细问起了李氏在城里的所见所闻。 见沈洪勇和沈氏兄弟、沈南阳已经先后提脚进了屋,黄氏没好气的向还站在院中,正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的李氏母女两人骂道: “还杵在这里干啥?还不赶紧的去给家里爷们儿摆饭,木头桩子似的没点眼色,非得让人戳一下才晓得动一下!” “知道了娘。” 李氏听了,连忙拉起沈明燕的手往屋里走。 饭可以先不吃,她得进屋去听听公爹有什么打算。 沈明燕也已经习惯了黄氏的喝骂。 爷爷沈洪勇很少管家中事,家里向来是奶奶黄氏说了算。 以前沈芙蓉在的时候,奶奶虽有时也会骂她两句,但是大多数时候总是针对沈芙蓉,她还好过一些。 自打沈芙蓉离开了家里,奶奶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以前交给沈芙蓉的那些脏累活计,也都如数交给了她。 虽然娘有时会偷偷帮她,可她还是觉得每日里累的不得了。 都怪沈芙蓉好好的要去寻死,不然她又怎会这么惨? 现在她最关心的不是别的,而是堂姐沈芙蓉的情况。 沈芙蓉虽然和她出生在同一个屋檐下,两人年纪也差不了多少。 可她从小就讨厌沈芙蓉,特别的讨厌。 她自认生得清秀可人,但是只要她同沈芙蓉站在一起,别人总是一眼就看到沈芙蓉,从来看不到她。 渐渐地,她开始暗中和沈芙蓉攀比,只有看到沈芙蓉过得凄惨,她才能有一丝丝优越感。 如今得知沈芙蓉竟然翻了身,一下子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她哪里还能心平气和? 因此她并未将黄氏的话放在心上,顺着李氏的力道便一起进了屋。 …… 屋中,沈洪勇正跟沈芙蓉的爹沈大柱说话。 “大柱呐,爹也知道当初为了那门亲事,芙蓉这孩子跟家里隔了心。 可不管咋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啊。 你是她爹,回头你去劝劝她,让她莫将从前那些旧事放在心上,家里人都牵挂着她,让她有空儿了就回来瞧瞧。” 沈洪勇现在很后悔,早知道会有今天,他们当初应该对芙蓉那丫头好一些。 刚刚进门,此刻站在屋角的沈明燕听后垂下了眼帘。 爷爷嘴上说是让沈芙蓉回家看看,其实不过是想让沈芙蓉帮衬帮衬家里。 她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心道等大伯去庄子上见沈芙蓉时,她也得借口跟了去。 她倒要看看,沈芙蓉如今到底是过上了什么样的好日子。 听了父亲沈洪勇的话,沈大柱皱眉回道:“爹啊,我知您是惦念芙蓉,只是那孩子如今岂是说见就能见的? 那可是贵人的地儿,咱们哪里能随意进出?听说要想进那庄子还要递帖子哩。” 刚挑帘进门的黄氏听到儿子如此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呸!我咋生了你这么个木讷的没用东西!入了贵人的地儿,她就是贵人了?老子娘就高攀不上了?她就是当了宫里的皇后娘娘,那也是你闺女! 你若不去找她,我去!我倒要看看,难道她还敢将亲奶奶扫地出门不成?” 沈大柱本来就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一听他娘这么气势十足的喝骂声,立刻气短的缩了缩脖子,鹌鹑似的耷拉下了脑袋。 却也并未答应下来要去庄子上寻沈芙蓉。 倒是沈明燕见奶奶黄氏要出头,立刻眼前一亮,凑上前意味深长道: “奶说的对!奶,我跟你去,我相信芙蓉不是那种得了富贵,便六亲不认的人。” 沈洪勇一听,挑眉看向黄氏和沈明燕,思虑了片刻回道:“也好,让老二媳妇也跟着去。” 老婆子容易冲动,一点小事便沉不住气,明燕又还年轻,两人恐怕不能达到目的,还是让心眼子多的老二媳妇一起跟着保险些。 李氏听了马上脆生生的应道:“爹,你放心,我们一定能见到芙蓉,和她冰释前嫌的。” 公爹何时在乎过芙蓉那丫头的死活? 如今不过是看芙蓉乍然富贵了,想跟着一起攀上高枝罢了。 不过这正合她意。 沈芙蓉如今可是和从前不一样了,她们一定要设法让沈芙蓉原谅她们,最好是让沈芙蓉将她们全接到贵人的大房子里去住。 看李氏明白他的意思,沈洪勇满意的点了点头,低头抽起了烟袋锅,没再说别的话。 而黄氏此刻心情却好不起来。 想到她竟然要去向一直看不上的孙女沈芙蓉低头,心中很恼火,此刻看默默盘算的李氏便格外不顺眼: “还不赶紧的去端饭,凑在这里偷什么懒呢?一个两个的都想骑在我头上不成?” 见婆婆又发火了,李氏赶紧答应一声,忙带着女儿沈明燕跟着黄氏去了厨房。 屋中剩下的几人也没再唠嗑,脱鞋,上炕,各怀心思的等着饭菜端上来。 *** 而此时,在聚仙楼的雅间内,沈芙蓉和十月也在吃饭。 她们方才一进酒楼,就被小二热情地请到了雅间里,随后沈芙蓉点了这里的几样招牌菜。 还甭说,这号称有百年历史的大酒楼,做出来的饭菜确实好吃。 第八章 说书 这里虽然没有现代的各种调料,饭菜味道也偏淡,可食材原汁原味、新鲜无比,自有一股别样的美味。 聚仙楼坐落在京城最喧闹的地段,此时又正值人来熙往的午时,故热闹非常。 沈芙蓉正对着桌上碟子里,看着就很诱人的点心探究,忽听外间大堂传来了“嘭”的一声重响。 而原本人声鼎沸的四周也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沈芙蓉顺着十月挑起的帘缝,好奇得向外张望,发现原来是说书先生开始说书了。 只见大堂中间摆着一个高台,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书生,正手中握着醒木拍在案上。 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开始说起了故事。 这说书先生讲的是一个江湖剑客的传说逸事。 他说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 周围的茶客也听的兴高采烈,津津有味。 沈芙蓉看着有趣,嘴角不由若隐若现的露出一丝笑容来。 这时,正好有小二过来给她们添新茶,沈芙蓉便向小二问道:“小二哥儿,你们这位说书先生平时都爱说些什么故事?” 小二笑吟吟道:“说书先生的故事多是一些真假参半的江湖野史,有时还会说些京城里的时兴事儿。” 沈芙蓉点了点头,“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位先生也算见多识广、腹有墨海了。” 听了沈芙蓉的话,小二赞同道: “虽说在大堂说书也无非是招揽客人,给客人添个乐子,可我们这位说书先生的确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有才之人,只是被家中妻室拖累,不得不屈就在此罢了。” 一旁的十月闻言,瞪大眼睛问道:“难不成这说书先生身上,有什么不平常的故事?” 沈芙蓉心下也有些好奇,“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小二笑回道:“无甚不可,这本也不是什么十分隐秘的事情。 两位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位先生出生时恰逢家道中落,自识字开始,他就打算未来要走仕途这条路,好来改变家中的清贫窘迫。 他原本一直是寒窗苦读,奔仕途走的,也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 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他结识了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温柔大方,先生与妻子乃是知音般的相配,二人感情甚是好,从未红过脸、吵过架。 只是先生的这位妻子自幼体弱,久病在身,一年到头来有大半日子都病卧床榻。 先生为了给妻子治病,只得放弃考功名的举业,设法四处做活维持生计。 因他有些学识,故我们掌柜的雇佣了他来此说书。” 十月听的泪目,“夫妻伉俪情深,真是感人!” 沈芙蓉也很动容,她知道古人对考取功名非常看重。 她听过太多丈夫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后,抛弃妻子的故事,这种为了和妻子共白头,放弃考功名的男人还是很让人刮目相看的。 “只是可惜先生就要走了。” 说到此处,年轻的小二长叹一口气,极为惋惜的模样。 沈芙蓉和十月不由同时出声问道:“为何?” 沈芙蓉想得更多些,“难道他的妻子?” 小二点了点头,验证了沈芙蓉的猜测。 “无奈红颜多薄命,先生的妻子在前些日子过世了,据我们掌柜的说,先生又要继续去举业考取功名了。” 沈芙蓉表示理解,考科举,登恩科,走花路是无数寒窗苦读者的终生追求。 说书先生的妻子也已离世,不管他是因了无牵挂也好,还是化悲愤为力量也好,说不定真的能在科举上一举成名。 小二接着道:“我们酒楼一些贵客愿意上这儿来,除了这里酒菜出众之外,便是冲着这说书先生来的,如今先生要走,一时又寻不到合适替代他的人,可愁坏了我们掌柜的。” 沈芙蓉听了,心思一动,“不知你们这里对说书人都有什么要求?” 她初来乍到,对这朝代属于人生地不熟,虽然已找了个暂时的安身之地,但是她既然不想进那镇国侯府,还是要趁早脱身的好。 如果她能来这里说书,不仅能改变这被动的现状,还能攒些钱财以备不时之需。 听了沈芙蓉的问话,小二回道:“具体有何要求小的也不甚清楚,这还要我家掌柜的说了算。” 沈芙蓉颔首,表示知道了。 见沈芙蓉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小二便自觉的退了下去。 外面高台上的说书人刚刚结束了一个精彩的故事,如今又讲起了另一段传奇。 又静静的听了一会儿,沈芙蓉便带着十月离开了聚仙楼。 因为心中存了念头,这次沈芙蓉并未带着十月乱逛。 而是有计划的先后去了成衣铺子和脂粉店,买了一套男装和一些暗色的脂粉。 随后沈芙蓉借口遣了十月去买东西,她自己趁机找地儿换上了男装,并调了那些暗色的脂粉往脸上涂。 待弄得差不多像个公子哥儿了,她直接转身又回了聚仙楼。 这次沈芙蓉没有去雅间,而是直接让小二带她去见聚仙楼的掌柜。 聚仙楼的掌柜是一个白胖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人称钱掌柜。 见到沈芙蓉后,钱掌柜抬头打量了她一番,待确定是真的不认识,便恭敬笑道: “这位公子,不知找在下有何事?” 沈芙蓉开门见山道:“听闻贵地要招说书先生?” 钱掌柜听言,再次上下打量了沈芙蓉两眼,“公子可是会说书?” 沈芙蓉肯定的点了点头。 说书,她当然会。 在现代时,她最喜欢读的就是各种杂书小说之类。 不管是恐怖灵异故事、神话传奇,还是各种奇闻异事,她都能信手拈来。 钱掌柜见此,笑的温和无害,而那双小眼睛里却是装满了精明: “公子有所不知,本店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楼,迎来送往的大多是一些达官贵人,因此对于说书先生的要求自是甚高的。 公子既然有意来应招,不如现在便给我们露两手吧!我们也好向公子讨教一番!” 沈芙蓉勾唇而笑,笑意轻松,“这有何难?掌柜的听着便是…… 在山野中,有一条修炼的小白蛇。有一日,小白蛇被捕蛇之人所捕获,险遭杀身之祸,幸而被一位小童所救…… 之后她历经了一千多年的修炼,终于蜕尽蛇身,得以化做人形……后来,她来到杭州西湖的断桥上……” 第九章 扮装 “……寻找已经转世的救命恩人……” 沈芙蓉给钱掌柜几人讲的,是她百看不厌的白娘子传奇,这种凄美的爱情故事,在任何时代都是最能打动人的。 果然,沈芙蓉注意到钱掌柜听到她的故事后,从开始的漫不经心到神色逐渐端凝,又慢慢地神情越来越专注,好似已经被整个故事所吸引。 两旁的几个伙计打扮的人,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皆是被吸引了心神的模样。 其中一个甚至红了眼眶,明显为故事的发展而动容。 当讲到端午佳节之日,白素贞被迫饮下蛇类最厌惧的雄黄酒,却现出了原形,意外吓死了许仙之时,沈芙蓉适时的住了口。 见沈芙蓉不接着往下讲了,一个伙计忍不住问道: “后来呢,那书生被救活了吗?” 沈芙蓉笑了笑,没说话。 钱掌柜见了,早已经闪烁着光芒的精明小眼,更是觅到宝似的直接弯成了一道缝: “好!好啊!这说书不仅要故事精彩,更重要的就是讲究个火候。 勾的人心里火烧火燎,却偏偏不再透露半句,如此这人才能被引得日日前来。 先前是在下眼拙,小瞧这位公子了,不想公子竟然是个中高手。” “掌柜的过奖了。” 沈芙蓉笑了笑,“我也是第一次出来说书,无非就是想赚点钱糊口罢了。” 钱掌柜微微颔首,只当沈芙蓉这是自谦之辞。 以他之见,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年轻,出口的故事却是扣人心弦,情节也是跌宕起伏、精彩绝伦,不是自身天赋极高,就是其后有高师指点。 因为沈芙蓉小露了一手,震住了众人,所以接下来双方的交谈都很顺利。 钱掌柜正式雇佣了沈芙蓉,双方谈好等现在的说书先生走后,沈芙蓉就来任职。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因格外看好沈芙蓉,钱掌柜并未在银钱上过多压榨,答应了给沈芙蓉同秀才说书先生一样的工钱。 沈芙蓉也还是像现在的说书先生一样,每隔三天过来说一次书。 达到了此行的目的,沈芙蓉出了聚仙楼后,脚步格外得轻快,看着周围的陌生人,都觉得十分的亲切。 …… 十月早就买好了东西,等在两人约好的地方。 沈芙蓉并没有换下身上的男装,直接便走到了十月的面前。 她虽有心从镇国侯府的庄子里搬出来,可如今还不是时候,她一个弱女子住在外面并不安全。 而她以后在聚仙楼说书,必须要经常找借口过来,十月这肯定是瞒不住的。 十月早就等的心急了,正翘首以盼之时,突然被一个陌生少年挡住了去路。 她立刻杏眼圆瞪,没好气地抬眸看向少年,“这位公子,你挡着我了……” 话到一半,十月便看清了眼前少年的脸,她的小嘴顿时张成了O形,用手指着沈芙蓉结结巴巴道: “姑、姑娘!” 沈芙蓉点点头,满脸笑意地看着十月,“十月,快瞧瞧本公子可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十月一听,掩嘴扑哧一笑,“姑娘扮男装的模样儿甚是俊,可以和这京城的第二公子媲美了!” 她方才一时没看出来,只因沈芙蓉这模样儿就跟少年儿郎一般无二。 沈芙蓉一双眼眸微翘,自带一股风流,“嗳?京城第二公子是哪个?又为何是媲美第二公子,而不是第一公子呢?” 十月在风中站得久了,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要说这京城第二公子,那可是彼时与此时,京城之中最为风华绝代的公子之一——余重楼了。 余重楼乃是世家名门之后,风度翩翩,才高八斗,同辈之人除了我家公子无人可与他争锋。 而我家公子萧天陌自然就是京城的第一公子了。 我家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英俊潇洒,超凡脱俗……” 在十月连珠炮似的吐出一连串夸赞萧天陌的话,而沈芙蓉听得要翻白眼儿之时,十月终于又开始了下文: “余重楼是书香门第的知名才子,而我家公子是将门功臣后继,他们二人与京城另两位文采风流的富家子弟并称京城四大公子!” 沈芙蓉了然的点点头。 她看过某伯虎点秋香,想必这京城四大公子和里面的四大才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不过就是几个家世显赫,性格放荡不羁,多风流韵事的富二代罢了。 十月没想到受到无数大家闺秀追捧的四大公子,已经被沈芙蓉打上了“花花公子要远离”的标签。 而沈芙蓉也没想到,除了萧天陌,另一个被她打上“花花公子要远离”标签的余重楼,也会在不久的将来与她相遇。 二人说笑了几句后,十月好奇问道:“姑娘,你何故要作此打扮?” “走,车上说。” 沈芙蓉和十月坐上回程的马车,在车厢之内,沈芙蓉告诉了十月,她找到了一份糊口的活计,以后每隔几日要来城里作工。 出于考虑到未知的将来,她并没有告诉十月她要到聚仙楼去说书,只说是去一家需要男工的地方做事,所以才会女扮男装。 “姑娘何必如此辛苦?你的开支嚼用自有庄子上出银,再不济还有在侯府的大公子管着呢!” 十月听到沈芙蓉说要做事挣工钱,眼珠子险些瞪出来,对于沈芙蓉的“自讨苦吃”,很是不解。 在她看来,镇国侯府不缺银子,或者不仅是不缺,甚至是挥霍不尽的。 沈芙蓉既然是大公子交代要照顾的人,侯府自然不能短了她的银钱花费,根本就无需她出门自己谋生计。 沈芙蓉知道十月是实心实意为她着想的,便细细地解释给十月听: “我受了你们大公子之恩,暂住在镇国侯府的庄子上,可这并不是长远之计。 你想啊,凭我一介农女的身份,自是高攀不上侯府公子的。 我若进侯府,只能为妾,而我却是绝不会给人做妾的! 况且我信奉先做打算,以图后路。 我既然早晚是要辞行离开的,如今出来作工,不过是提前存些应急的钱财罢了。 毕竟遇到喜欢的人,他不一定喜欢你,但是喜欢的东西只要付出钱,它就是你的。” 十月纠结的看着沈芙蓉,她有些懵,却不知为何又觉得沈芙蓉说得好有道理。 最终,她咬了咬唇,“姑娘觉得好就成!” 第十章 吓病 不管沈姑娘和大公子是什么关系,总之都是她需要伺候的主子,而主人家的事儿她是不敢置喙的。 反正沈姑娘只要在庄子上一日,她就一定会尽力伺候好沈姑娘,尽量不让沈姑娘心烦。 等回到庄子上,沈芙蓉又将她每隔几日,要去城里作工的事告诉了许庄头。 许庄头倒是没有多问,还特意安排了专门的马车供沈芙蓉进出使用。 不过等沈芙蓉和十月回房后,许庄头立刻唤来了孙富贵,交代他等明日去给侯府送果蔬时,一定要将此事禀报给萧天陌知道。 可不想等到第二日,孙富贵到了侯府之时,萧天陌正跟镇国侯在书房商议事情。 孙富贵等了许久不见萧天陌出来,他又不敢去打扰,只得又将此事告诉了萧天陌的贴身小厮顺子,劳烦他代为转告。 见顺子很痛快的答应下来,孙富贵便放心的回了庄子。 孙富贵走后,顺子左右看了看,蹑手蹑脚走到书房门前,侧耳倾听了片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而在书房内,镇国侯萧经年正向萧天陌大发雷霆。 “你这逆子!先前为了个婢子气病了你母亲不说,如今竟然又做下此等混账事!” 站着听训的萧天陌垂了垂眸,他那精于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阴谋诡计的继母张氏,哪里是被气病的? 分明是心中有鬼,被吓病了。 “父亲,您前两日不是还曾言,汀兰是您救下的孤女,不可将她当做府中的低下婢女对待么?” 镇国侯气结,却也无语反驳,因为这话他的确是说过。 而且他对张氏擅作主张,将汀兰送给淮南王侍寝的事情也很不满。 “好,此事暂且不提,你又为何打伤了定国公府的魏小公子?那可是皇亲国戚,岂容得你放肆!” 镇国侯真是恨铁不成钢,萧天陌年幼丧母,他对这个儿子颇为怜惜。 不仅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他功夫,还重金延请了名师来教授他学问。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他对萧天陌如此看重,可萧天陌的所作所为却与他的期望背道而驰。 不仅从小就四处招惹是非,长大后更是什么斗蛐蛐、斗鸡、赌马……歪门儿邪道无一不精。 时常惹得他勃然大怒,打骂也是常有的事。 可这小子就是一直忤逆他,还常常跟他对着干,今日竟然为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算命先生,将定国公府的魏小公子打趴下了。 想到此,镇国侯越发气得牙根痒痒。 他怒目横眉,声如雷霆,“你如此作为,是要气死为父吗?” 见父亲气得脸都紫了,显然是真的动了怒。 萧天陌睫毛颤了颤,漆黑的眼眸里流动过一抹复杂之色,他快步走到镇国侯面前,单膝跪地,“父亲息怒,孩儿知错了。” 萧天陌的举动,将情绪正上头,张嘴要再接着痛斥的镇国侯一下惊愣了神。 愣了好半响,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从不知认错的萧天陌,这次居然知错了?! 惊回了心神的镇国侯,只觉眼皮突突直跳。 他总觉得这孩子死过一次后,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都说死过一次的人,会大彻大悟。 难道萧天陌这是悔过了? 半晌,他冷哼一声,脸色却是好了很多,“知道错了就好,地上凉,起来说话!” 见父亲镇国侯眸光中的怒火渐渐熄灭,本安然坐在一侧喝茶的二公子萧君彦不谈定了。 父亲竟然不气大哥了,这怎么行? 父亲本就偏心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萧天陌,如若再同萧天陌化解了矛盾,这府里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 萧君彦立马放下手中的茶盏,适时开口道: “父亲,大哥知道错了,这次就原谅他吧!那魏小公子不过也是个嗜赌成性的纨绔,大哥打死他都不冤,还是同从前一样,花点儿银钱了结了便是。” 两句话又让镇国侯想起了,萧天陌以前做的那些混账事儿,顿时满腔怒火又被勾了上来。 “住口!此等大事,岂可儿戏? 那定国公府的魏小公子乃是太后的内侄曾孙,可是定国公府三代单传的独苗!你大哥打伤了他,岂是银钱就能解决的?” 见父亲刚刚平息的怒火,又被萧君彦挑了起来,萧天陌转眸,目光冷厉的扫了萧君彦一眼,暗暗压下突起的杀心。 从小就是这般,萧君彦和继母张氏表面装作很疼他,处处护着他。 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火上浇油,让父亲更加气,从而对他更恼火。 而且在前世,若不是萧君彦的背叛,父亲又怎么会含冤而死? 只是他如今还不能和萧君彦母子彻底撕破脸。 前世的一切,好像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 萧君彦母子固然好对付,可他们前世的所作所为显然是受人指使。 他要留着萧君彦母子,通过他们找出隐藏在这背后的真正主谋。 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他不会让镇国侯府再重蹈覆辙,定全力去改变前世的悲惨命运。 想到此,萧天陌沉声道:“父亲放心,儿子做下的事儿,儿子自有法子解决。” 镇国侯还未说话,一旁的萧君彦已先开口问道: “咦?大哥能有何法子?不妨说来听听。” 他不相信萧天陌真有办法自己解决。 萧天陌从小被母亲捧杀着养大,已经养成了纨绔的性子。 而萧天陌这棒槌却傻傻的被蒙在鼓里,整日里就知道惹是生非。 萧天陌看了向他问话的萧君彦一眼,没有回答萧君彦的问题,只是淡淡地道:“过几日你自会知晓。” 从书房出来后,萧天陌径直向府门走去,候在外面的顺子见了忙抬脚跟上去。 他只顾急色匆匆地追赶萧天陌的脚步,生怕萧天陌又做出什么事情惹了侯爷不高兴,早已把孙富贵让他转告的话忘到了脑后。 随后出来的萧君彦,看着萧天陌离开的背影,眸子悄然凝起。 只要有他在,萧天陌和父亲两人就永远无法和好。 从镇国侯府出来后,萧天陌带着顺子一路去了一家巷口的客栈。 …… 客栈内,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正等在那里。 这男子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头顶插根木钗,一副市井中常见的算命先生的打扮。 可他的双眸却神光湛湛,仿佛这世间诸多诡谲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第十一章 棒槌 见到萧天陌和顺子两人,这男子立刻站起身迎上前,对着萧天陌就要拜下去,“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谷燕行感激不尽!” 萧天陌赶紧扶住男子,“谷先生不必如此,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谷燕行顺势站起身,看着眼前气质不凡的少年,暗暗点了点头。 今日是他莽撞了,一时不服输的劲头上来,和定国公府的小霸王魏小公子打了个赌。 岂料对方见结果没有如他所愿,突然翻脸让随身护卫殴打于他。 如若没有眼前的萧公子相救,他必是凶多吉少。 只是他虽来京城不久,却也听说过萧天陌的大名。 据他所知,萧天陌也是个很能惹是生非,贪于享乐,擅于招蜂引蝶的风流侯公子。 可今日所见,对方气宇轩昂,目光清亮,不似别人嘴里的纨绔子弟啊,难道传言有误? 或者这萧天陌其实是表面装扮成一个纨绔子弟,实则隐藏实力、厚积薄发? 谷燕行在打量着萧天陌的同时,萧天陌也在暗暗打量谷燕行。 谷燕行的大名他在前世可是如雷贯耳。 这个人非常不简单。 据说谷燕行十几岁时父母双亡,之后便孤身一人走南闯北,因其在外行走时注重江湖义气,大哥义弟的很是结交了一些各路好汉。 后来他不知从何时起定居京城,以为人算命为生。 因他精通占卜、望气,又过目不忘、善于推敲,算命奇准,在京城也算站稳了脚跟。 这附近的人们常常前去找他测字算卦、卜凶占吉,以避灾祸。 但前世,在这个时候,谷燕行也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街边算命先生。 因前世没有他的救助,谷燕行在这次与魏小公子的相争中吃了亏,被打断了一条腿。 最后是路边的一个商贩看他可怜,将他救回了家中。 只是当这商贩出门去请了郎中回来,结果进了房间才发现,谷燕行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拖着那条伤断的腿去了哪里。 这种得罪了权贵被当街殴打的事情,京城之中随处可见,当时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浪。 可后来,就连曾经的小商贩都忘却了这件事情的时候,谷燕行却回归京城了。 这次回来的谷燕行,已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算命先生,他投靠了太子,成了太子的左膀右臂。 他凭借自身无比卓越的政治谋略和江湖人脉,屡破来自贤王一方的阴谋诡计,帮太子多次化险为夷。 又见解独到,助太子屡次为皇上分忧,使得皇上对太子越来越满意。 太子对谷燕行十分看重,不止一次的夸赞谷燕行是难得的人才,甚至有一次称赞他乃千古谋圣。 随着谷燕行的声名起来后,定国公府却日益呈萧条之象,最后更是彻底败落,定国公病重去世,魏小公子也疯了。 而当初帮过谷燕行的小商贩,却摇身一变成了有名的大掌柜,每日赚得满钵盈盆。 可见这谷燕行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分得很清楚的人。 那他既然洞察了先机,当然要运筹帷幄,提前将这人才收到自己身边。 彼此打量了一番,谷燕行望着萧天陌微笑: “这次多谢萧公子出手相助,只是那魏小公子并不是好相与之辈,只怕会给萧公子带来麻烦。” 萧天陌摇了摇头:“无妨,我已有了应对之策,先生且在此安心养伤。” 也不知怎地,听萧天陌这么一说,谷燕行心中就莫名的安定了几分。 …… 从客栈出来后,萧天陌又径直回到了侯府,随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直到掌灯时分才出来。 偌大的镇国侯府笼罩在昏暗的灯光中,婢女汀兰正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盂罐,走在九曲回肠的走廊上。 盂罐里是她精心为萧天陌煨制的酸笋鸡皮汤。 用鸡汤煨以酸笋片,美味多汁,酸笋脆中带酸,很是开胃,这是她平时最拿手的汤菜。 她自小进府,往大公子萧天陌的院子去的这条路,她已经走了上百回。 可这一回,她却是紧张又不安。 她不由得又再次想到了上次,她不甘被淮南王凌辱,险些招来杀身之祸。 当时如若不是大公子突然出现救了她,她还不知道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就在前日,侯夫人张氏突然将她叫去主院,对她言上次的事情本是一场误会,张氏自己也未料到淮南王竟然如此无状,让她莫要放在心上。 还说大公子萧天陌已年及弱冠,府里正要给他选一个婢女作为通房丫头,看她甚是合适,问她可是愿意? 凭心而论,从前她对大公子确实从未有过别的想法,可自从大公子救了她后,她的心就彻底沦陷了。 要她以身相许报答大公子的恩情,她虽嘴上说着此事还是由大公子来定夺,心中却是暗暗窃喜。 如今大公子在她心里,就跟那话本子里面所写的英雄一般,叫她彻底倾心了。 她已想好,只要大公子开口或者是暗示她一些什么,她都会欣然接受。 只是这几日,她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大公子面前,大公子都是对她礼遇有加,她根本就摸不清大公子心中的真正想法。 不过就在方才,大公子却突然命人传话要见她。 汀兰感受着自己咚咚乱跳个不停的心,只觉耳根都发起了烫。 此时天色已晚,正是鸳鸯好眠时,大公子的突然传唤让她不得不多想。 “汀兰姑娘,你来啦?” 汀兰还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世界里,一道洪亮的男声猛的把她给惊醒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下意识的走到了大公子的房门口。 此刻,正笑呵呵的对着她说话的,是大公子的贴身小厮顺子。 汀兰立刻扬起笑脸,“麻烦顺子哥进去通报一声。” 顺子点点头,“稍等。” 顺子进去后不久,便急匆匆的走了出来,“汀兰姑娘请进,公子正等在屋中。” 听到说萧天陌在等她,汀兰的心跳得越发快了,她双手端紧手中的盂罐,抬脚径直进了门。 屋中,萧天陌正侧靠在榻上静静的看一本书。 他像是刚沐浴出来的,一身白衣,披散着如墨的长发,头发丝还残留着水珠,更衬的五官如鬼斧神工般精致。 见汀兰进来了,萧天陌忙放下书站起了身,“你来了。” 看着一步步向她走来,彷如谪仙下凡的萧天陌,汀兰激动地呼吸都要静止了。 第十二章 迷惑 汀兰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萧天陌身上,脸颊不自觉有些发烧。 终于,萧天陌走到了她的面前,并且向她伸出了手。 汀兰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萧天陌接下来的动作。 只是萧天陌却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对她做出一些逾礼的举动。 而是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盂罐,并将盂罐随手放到了一侧的八仙桌上。 “不是对你说过了么,你不是府里的奴婢,无需再做这些。” 萧天陌的声音十分平静,几乎不带情绪。 汀兰见此,激动狂跳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她压下心中的众多小心思,向萧天陌屈膝行了一礼后,这才开口道: “多谢大公子,我如今在府中也并不做什么。盂罐里是我为大公子煨制的酸笋鸡皮汤,大公子尝尝,若是觉得好,我以后常做来给大公子吃。” 萧天陌点点头,说起了正事,“我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再过两日便是皇后娘娘的寿辰了,到时你可愿与我一同进宫?” 汀兰听后立即应道,“我自是愿意的。” 虽然她不明白,去宫中那样贵人待的地方赴宴,大公子带她一个卑微的女婢做什么。 但只要大公子开口,她便会无条件的答应。 汀兰的应答,使得萧天陌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丝丝笑意,“好,你回去做好准备,到时我们同去。” 汀兰再次应下后,抬眸怔怔的望着萧天陌的身影,见萧天陌已经背过身走回到榻前,抬手欲拿起方才在看的书,显然没有要再留她的打算。 难道大公子这么晚了唤她来,就是为了郑重其事地问这么一句话? 汀兰虽不明所以,又心有不甘,可还是在徘徊了一阵后,犹犹豫豫的离开了。 *** 夜色包围了大地,漆黑的夜空仅有一弯新月悬挂,而此刻的皇宫中却是灯火通明,显得格外辉煌。 金黄的琉璃瓦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远远望去,整座宫殿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 一片朦胧泛黄的灯光下,一处华丽的殿宇显得神秘而安静。 只见殿内珍珠金线为帘,鲛绡宝罗为帐,在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中,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贵妇人正睡在沉香木阔床榻上。 半晌,床上的贵妇人身躯动了动,突然猛地坐起了身,“珠儿!” 察觉到床上的人醒了,两个原本安静侍立的宫女立刻疾行几步,挽帘上前,“皇后娘娘,您可是醒了?” 原来此处就是坤宁宫,床榻上的贵妇人就是这后宫之中地位最高的女人——皇后余氏。 一个宫女将床上的余皇后扶坐起来,另一宫女立刻将一个绣洒着银线海棠花的软枕,放置在余皇后身后垫着。 岂料余皇后倏地变得焦灼起来。 她掀开被子,慌乱地喊道,“珠儿,珠儿有危险!快!快带我过去……” 见余皇后赤脚就要下床,两个宫女慌忙阻拦道: “娘娘,不可啊!小心凤体可别被伤着了。” “娘娘,地上寒凉,且让奴婢为您把鞋穿上……” …… 殿中正一团忙乱,一个一身锦衣华服的贵气少年走进了殿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余皇后所生之子,当今太子晏子风。 晏子风进殿后不留痕迹的四下环视了一圈,开口问道:“出了何事?” 见是太子到了,一个宫女急忙上前行礼,“启禀太子殿下,娘娘方才从睡梦中惊醒,好似是被梦魇住了。” 晏子风颔首,看着现在整个人情绪不稳的余皇后,挥了挥手,让两个宫女都退下,“本太子有要事与母后相商,你们且先下去吧!” 宫女们应诺,慌忙退出门外将门合上。 庄严华丽的大殿内很快静了下来。 晏子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榻前,一把攥住了余皇后在空中胡乱抓握的手。 “母后,母后您这是怎么了?是孩儿,您别吓孩儿啊!” 听到晏子风的急声呼唤,余皇后迷糊的意识渐渐清明。 她动作一停,缓缓回过头来看着晏子风,突然泪湿了眼眶。 “风儿,母后方才又梦到你长姐了,梦见她一身的血,哭着问我为什么弄丢了她?” 晏子风闻言,心情越发沉重。 长姐晏凤珠的失踪,是母后的心病。 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停下过找寻,一直用着各种方法,四处明查暗访长姐的下落。 可长姐一直杳无音讯,寻不到半点踪迹。 他有时候在想,长姐也许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毕竟长姐是在刀剑无眼的战乱时遗失,当时又还那么小。 可他却不敢将这想法告诉母后。 母后因未看好长姐心怀自责,时常望着长姐旧物啜泣、发愣,这么多年来一直活在痛苦中。 尤其是像这般漆黑如墨的夜里,鲜少有睡得安稳的时候。 回过了神的余皇后还在悲伤,“珠儿,珠儿是母后对不起你,是母后不好……” 宴子风微微蹙眉,出声安慰道:“母后,这只不过是一个噩梦而已,长姐吉人自有天相,是不会有事的。 您要保重身体,好等长姐回来,长姐回来后还要仰仗您呢!” 余皇后点点头,虽双眸红肿,却也强打起精神,抬首看着宴子风回道: “风儿所言在理,如若没有母后护着,珠儿在这吃人的后宫又如何站稳脚跟?” 见余皇后终于止了泪,宴子风默默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摇动着的烛光,不由陷入了思虑。 他也期望长姐晏凤珠还活着,自己也能在这冰冷的宫中多一个亲人。 而且如若能有人帮他来照顾精神状态不佳的母后,他才可心无旁骛的与贤王等人相斗。 …… 翌日中午,京城最为热闹的聚仙楼中。 一个一身青色布袍的俊雅小生正在大堂里说书。 她巧动朱唇,轻嚼白牙,在说书台上声情并茂,故事且还说得生动形象,让人如身临其境,忍不住拍案叫好。 大堂里人流进进出出,生意十分繁忙,店小二忙着给客人们上茶、点菜,忙得不亦乐乎。 一个肥头大耳,手中一把折扇,自诩风流的富态男子,伸手一下子拽住忙碌的店小二,“咦?你们这里说书的何时换了人?” 店小二笑回道: “您说沈先生么?他也是这个月初才开始在此地说书的,别看他样貌年轻,所讲的故事却很是精彩绝伦,无论是周边百姓还是各路商客,都爱听他说书呢!” 第十三章 恶霸 听了店小二的话,富态男子顿时眼前一亮,油腻的大圆脸上越加满面红光。 他松开了拽住店小二的手,激动得执扇拍掌,“好!好啊!” 店小二挠了挠头,他不是很懂这些富贵老爷的心事,所以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激动的。 “请问这新来的说书先生师从何处?” 这时,另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从店小二身后响起。 店小二忙转头看过去,只见他身后桌前坐着一位穿着华贵,面如冠玉,气质非凡的少年。 这少年的风姿太过出众,故店小二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是余公子。” 余重楼余公子乃是余皇后母家承恩公府的小公子,是真正的世家名门之后。 他与另三位作天作地的贵公子并称为四大公子,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对于这位手中虽没有折扇,却更加风流倜傥的贵客,店小二自是不敢怠慢,而且恨不得问一答十。 “余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位沈先生不曾拜过师,一身的说书能耐,都是从街上的贩夫走卒、捕快衙役嘴里听来的。 沈先生曾说过,不要小瞧了市井之中的小人物们,小人物的涉途远闻内藏着大智慧呢!” 余重楼托着脑袋,慵懒地看着高台上,正对着面前的众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沈芙蓉轻轻颔首: “市井为师,以人为鉴,这位说书先生倒是难得!” 先前的富态男子不屑的撇撇嘴,接口道: “没拜过师父就等于没有门户,就算有几分本事,也不会有大好前途的。” 余重楼仍旧目视高台上,白如玉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在桌面上,好似并没有听到富态男子的话。 店小二也托着托盘,转身去了别处。 虽然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店小二,并不能断定沈先生日后能否声名鹊起。 但以沈先生极其出色的天赋和十分强大的创新能力,前景定也是不会差的。 只是这些话,他却是没有必要对一个用完饭就走的富商说的。 见无人赞同附和他的话,富商冷哼一声,随即移目看向高台上的沈芙蓉。 他幽邃的目光紧盯着唇红齿白的沈芙蓉,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忽的嘴角一弯,眼中皆是不怀好意的笑意。 离富商不远的余重楼转眸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眉头一皱,陷入了思量。 台上的沈芙蓉口齿清晰,台下的听众们叫好声阵阵。 但故事总要有结束的时候。 沈芙蓉说完书便下了台,只是客人们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只觉余音绕梁,让人回味不已。 *** 沈芙蓉从聚仙楼的后门走出来,正要直奔离聚仙楼不远的一个巷口,庄子上的马车正等在那里。 虽然她每次来聚仙楼,许庄头都派庄子上的马车来送她,但她总是还隔着一条街,就让马车停下自己再步行过来。 因此,庄子上的人都知她在城中做事,却不知她是在聚仙楼说书。 沈芙蓉刚走到拐角,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紧接着,一个轻佻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呦呵,这是要到哪里去啊?不如跟我回府吧!” 沈芙蓉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额头上也渗出了不少汗珠。 难道是有人看破了她的女儿身? 她本能地抬起头,看见了一张肥头大耳、油腻猥琐的脸,却是陌生的很。 沈芙蓉沉住气,面露诧异的问道:“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听了沈芙蓉的问话,富商“哈哈”笑起来,“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做人上人?” 沈芙蓉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富商的声音没有半点清雅,话语却带着丝丝蛊惑: “小公子你生得这么俊,书又说得如此好,如若肯跟我回府去见我们主子,以后定能吃穿不愁。” 原来不是看穿了她的身份,这就好说了。 沈芙蓉松了口气,拒绝道:“多谢好意,不必劳烦了,我在这里就很好。” 说完,抬脚欲走,却又被拦了下来。 这次富商直接用肥胖的身体挡住了沈芙蓉的去路,“诶,别急着走啊!” 对方三番两次的无礼阻拦,让沈芙蓉心生恼火。 她一双杏眸含怒瞪视着富商,“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要回去了,麻烦让开!” 岂料这富商完全没有让路的意思,反而笑得很无耻: “啧啧,这小脸泛红更俊俏了几分,简直就是天生的尤物。 实不相瞒,我们主子府中,多得是清俊小厮、俊美***,可全不及你万分之一,只要你愿意,我保证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沈芙蓉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敢情她这是遇到了欺男霸女,不,是欺女霸男的恶霸。 这恶霸还想要把她献礼给别人,真是令人作呕。 “咦,沈先生,原来你在这里。” 正在沈芙蓉与富商两人对峙之时,一道清亮的男声忽地传来。 沈芙蓉转头去看,发现是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少年。 少年一身白衣,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周身气质懒散而潇洒,真可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只是这翩翩少年,她却也是不认识的。 倒是富商惊呼出了这少年的名讳,“余重楼!” 余重楼向富商淡淡点了下头,快步走到沈芙蓉面前开口问道: “沈先生,我正有事找你,两日后乃是皇后娘娘寿辰,不知沈先生可愿进宫为娘娘说书?” 沈芙蓉诧异地看了余重楼一眼,不知道余重楼是真的想让她进宫说书,还是为了助她脱身扯出来的幌子。 一旁的富商听后,却是直接皱起了眉头。 他这次回来,是因在外面闯下了祸事,想求主子帮忙解决的。 可听说,因着上次主子在和太子的争斗中落了下风,如今心情甚是不好。 他担心在主子那里碰钉子,跟着吃瓜落,因此才想着,将这细皮嫩肉的说书先生弄回去孝敬给主子,好歹先将眼前的祸事应付过去再说。 可谁想这不起眼的说书先生有如此造化,竟然被余皇后的娘家侄儿余重楼看上了,要送去宫中给余皇后庆生。 而今太子与主子虽是暗暗相斗,私下里矛盾急剧上升,可在皇上面前却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兄友弟恭,他可不敢私自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如若因他和余重楼抢人,害得主子被人抓住小辫子,主子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第十四章 骚包 正在富商进退犹豫不决,既知该立刻离开,又有些不甘心,想再留下观望观望之时,余重楼淡淡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脸色不耐: “嗯?你怎么还在这里?有事?” 余重楼的语气也是淡淡的,话语中却显露出了几分锋锐之气。 ­“啊呵呵,无事,无事,我这就走,这就走。” 富商肥腻的脸上堆满笑,不敢再留,也不敢再多看一眼,他匆匆转身离开,肥硕的身子很快消失在路尽头。 看着富商几欲落荒而逃的身影,沈芙蓉无趣地暗叹一声。 这么快就怂了? 一开始的气势哪去了? 如此软绵,临走连句狠话都不敢放,也太不符合你恶霸的人设了啊! 余重楼转头,正好看到沈芙蓉一副没看成好戏的遗憾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沈先生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帮忙。” 这沈先生还真是——与众不同。 别人遇到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怒火中烧、气急败坏的吗? 可这沈先生不仅淡定从容,还有闲情雅致作壁上观,甚至对过程不够激烈刺激有不满之疑。 “啊?不!当然是需要的。” 沈芙蓉惊愕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情绪外露,忘了收敛。 她赶紧端正神态,拱手道,“多谢余公子行侠仗义,沈某感激不尽。” 原谅她影视剧看多了,以为凡是英雄救美都应该打上一架。 虽然没看成两个真男人,为她这个假男人打一架有点遗憾,可若是因此被人当成有受虐倾向的奇葩就不好了。 余重楼见此眯起他那双桃花眼,眸中华彩熠熠夺目。 这沈先生一再变脸,实在是有趣。 沈芙蓉也笑眯眯地看着余重楼。 如若她没记错,这就是十月口中的京城第二公子了。 这略显几分慵懒的狭长美眸,再配上周身骚包的气质,活似一个男女通吃的狐狸精。 怪不得名声响彻京城,这就是妥妥的少女心收割机啊! 不知为什么,余重楼看到沈芙蓉的笑脸,心情就不由自主的好,“沈先生不必多礼,我方才也只是玩笑话。” 沈芙蓉点点头,“不知余公子是真的想让我进宫说书,还是……” “两者皆而有之”,余重楼笑回道,“后日的确是皇后娘娘寿辰,我正愁不知要送何礼,沈先生如若肯走这一遭,可就为我解了燃眉之急。” “这……” 沈芙蓉眉头微蹙,垂目思忖着。 她难得穿越来古代,那高高在上、真正有烟火气儿的皇宫大院,她自是想去见识一番的。 可那深宫里是只有皇权,没有人权的,太容易小命不保了。 她琢磨着如果这次再挂了,她穿回去的可能性不大,再穿越一次的可能性也很渺茫,十有八九就要真正的去阎王殿报到了。 这么一想,沈芙蓉活络的心又老实了,“实在抱歉,恕我不能从命。” 沈芙蓉考虑的清楚,她要远离皇宫,珍爱生命。 可她却并未想到,不久的将来,她还是要被迫进宫的。 “这是为何?” 见沈芙蓉拒绝,余重楼难掩惊讶。 能够进宫得贵人赏识,平步青云、出人头地,是无数贤才君子毕生的梦想。 可这沈先生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直接干脆得推拒了。 沈芙蓉语气为难,“实不相瞒,我是有难言之隐,余公子的恩情我已铭记,有机会定会报答。” “无妨,沈先生既然有难处,就当在下从未提过。” 余重楼赶紧回道,“况且区区小事也算不上什么恩情,沈先生不必挂在心上。” 人各有志,他不会强人所难。 而且难得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他心中顿生想要结交之意,又怎会为此等小事坏了双方善缘。 至于献给姑母余皇后的寿礼,他自是能寻出千百件投其所好的精美物品。 沈芙蓉回之一笑,“多谢余公子体谅。” 余重楼脸庞上尽显温文,“沈先生这是要回家吗?不知府邸在何处?可需我送你回去?” “啊呃不用了,多谢好意,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不知为什么,沈芙蓉突然很怕余重楼知道,她现在是住在萧天陌的庄子上。 她慌忙作揖,告辞离去。 等沈芙蓉离开后,余重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勾起嘴角笑了笑,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沈芙蓉一路脚步飞快,走出很远时,才回头看了一眼。 见那个翩翩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她藏在眼底的欣赏才流露出来。 转过身继续走,沈芙蓉唇角上扬。 说实话,她对这位第二公子余重楼的印象很不错。 起码余重楼不似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花公子,不仅人丰神俊朗、潇洒不羁,还很行侠仗义、风趣洒脱。 不像收留她在庄子上的恩主萧天陌,只回了镇国侯府短短几日,就传出不少的风流韵事。 如今坊间已经传遍了,萧天陌不仅刚一回府,就同淮南王争抢一个美貌婢女,并气走了父亲的贵客淮南王。 没过两日,萧天陌又在街上公然和定国公府的魏小公子抢人。 据店中伙计复述坊间的传闻,这次是为了争夺一个绝世美女,不然萧大公子也不能当场将魏小公子打趴下不是? 她听到这些事后,好一阵无语。 亏她还为他担心,原来他逍遥自在得很。 果然男人口中有急事、为救人什么的话,听听就好了,不能走心啊。 沈芙蓉一个人走在街上胡思乱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正混在人群中远远注视着她的富商。 富商幽暗的目光牢牢盯在不远处的沈芙蓉身上,阴霾浮上脸庞。 只要被他看上的羔羊,就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 他虽暂时动不了这说书先生,可来日方长,只要这说书先生还在聚仙楼,他就还有机会。 在他看来,这说书先生只不过是砧板上的肉,早晚都会落入到他的手中。 目光再次瞥了一眼街上的沈芙蓉,富商嘴边扯起一丝冷冷寒意,转身向繁华的北大街而行。 他得赶紧去主子府上,另寻法子求主子帮忙解决祸事。 …… 沈芙蓉拐过了一个街角,远远的看到庄子上的马车,像往常一般停在那里。 她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正要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马车跟前。 就在这时,一声“哎哟”,从一侧的人群中传了出来。 第十五章 歌姬 沈芙蓉循声去瞧,正好看到一个身穿水红色广袖长裙的少女,被人从马车上推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从马车里冒出头来。 他的手里拎着一双女子的绣花鞋,瞪着牛眼对摔在地上的少女恶狠狠道: “敢得罪我家少爷,可没你好果子吃!今日少爷罚你赤脚走回去,只是让你记住这个教训,下回可就不会这么轻了!” 他们的这番动静不小,引来不少人驻足围观。 人们跟着看过去,这才发现摔在地上的少女脚上没有鞋,一双玉白秀足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此刻,少女苍白着脸色,低头委屈地默默垂泪,围观的人群中也是议论纷纷。 “咦,这不是定国公府的马车吗?” “可不是么,这男子我识得,他是常跟在魏小公子那小霸王身边的管事。” “不是说魏小公子被萧公子揍得起不来床了么?这起不来床还要找女人伺候,啧啧...” “哎,这丫头也怪可怜的,怎么得罪了他们...” …… 管事打扮的人沉着脸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冷哼一声后摔下车帘,乘坐马车扬长而去。 见马车果然丢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地上的少女浑身颤抖了一下,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更快地从脸颊上掉落下来,瘦弱的肩膀因为哭泣而颤动的厉害,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芙蓉瞧着于心不忍,便走上前开口道: “接我的马车在那边,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指了一下路对面的马车,弯身欲将地上的少女扶起来。 可少女却瑟缩着身子,躲开了沈芙蓉伸出的手。 沈芙蓉诧异地挑起眉,转而想到自己现在是一身男装,说不定少女将她当成了浪荡子。 便温声解释道:“不要怕,我也是女的,只是单纯的想要帮你。” 少女听后惊讶地上下打量了沈芙蓉一眼,轻轻咬了下唇,眼中的警戒却是消散了不少。 沈芙蓉冲着疑惑的少女点了点头,“跟我来,我送你回去。” 说完,她率先转身,向着路对面的马车走去。 少女轻轻咬唇,犹豫了片刻,还是从地上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了沈芙蓉身后。 此时,孙富贵正坐在车辕上,向着路对面翘首以盼。 今日原本负责来接沈芙蓉的车夫家中有事,他便临时受命来接替。 可原定的时辰都过去了,还不见沈芙蓉的身影。 他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心中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去哪里寻一寻时,转眸瞧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向他走来。 “沈姑……” 孙富贵心中一喜,开口便唤人,可他“娘”字未出口,便看清了过来少女的脸。 少女肤色白腻,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口如含珠丹,相貌娇美,可却不是沈芙蓉。 见认错了人,孙富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向走近的两人问道:“二位这是?” “孙大哥,是我。” 沈芙蓉上前一步,向孙富贵笑道,“今日怎的是你来了?刘伯呢?” 听到沈芙蓉的声音,孙富贵愣了一下,旋即定睛一看,这才认出来,原来眼前的俊雅少年才是他等的沈姑娘。 “刘伯家中有些事,许庄头便遣了我来接姑娘...” 孙富贵口中答着话,脑袋里却还有点懵。 他是曾听十月念叨过,沈芙蓉来城中做事大多是女扮男装的,却并未想到扮得这般像,他方才险些没有认出来。 听孙富贵唤沈芙蓉为“沈姑娘”,少女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尽数消散了。 在沈芙蓉掀帘让她上马车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丝毫迟疑。 等两人进到了车厢内,少女感激地要向沈芙蓉叩首,“多谢沈姑娘相助,凤七感激不尽。” 沈芙蓉见状忙扶住凤七,将她拉向一旁的丝绵坐垫上,“不必多礼,马车颠簸,我们坐下说。” 凤七点点头,随着沈芙蓉一起坐好,“沈姑娘可否将我送到城西的春风楼?” “春风楼?难道……” 听到这个明显是青楼的名字,沈芙蓉倒不是很惊讶。 只因这凤七穿着打扮艳丽,虽长得柔柔弱弱,细长的眉眼里却隐隐透着一股风流。 而且凤七又是那般被人不客气地推下马车,已让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正是,我是春风楼的一名歌姬。” 凤七的回答应证了沈芙蓉的猜想。 沈芙蓉眯了眯眸,青楼这种花柳之地,是男人们玩乐的地方,在古代却是合法的存在。 只是不知眼前的凤七,是自愿还是被迫投身的。 “孙大哥,先去城西的春风楼。” 沈芙蓉起身掀了帘子,对赶着马车的孙富贵说了一声,又回身从马车暗箱里取出一双绣花鞋,递到凤七跟前温和说道: “这是我放在车里的备用鞋,可能有些不合脚,不过总比你赤脚回去的好。” 她可没有忘,先前那个一脸骄横跋扈的管事,可是拿走了凤七脚上的绣花鞋。 凤七本以为会在沈芙蓉脸色看到轻蔑之色,不想却收到了如此真切的关心,顿觉暖心不已。 她双手接过绣鞋穿在脚上,抬眸向着沈芙蓉感激一笑,“大是大些,却甚是暖和。” 现在的凤七,心中已经对沈芙蓉生出了波澜壮阔的亲近之心。 毕竟曾未谋面,两人也毫无交情,沈芙蓉却能如此厚待关心她,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 见凤七脸上黯淡散去,话语中还隐隐有取笑她脚大之意,沈芙蓉哑然失笑。 “刚刚一副老实人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个受气包,却原来是个牙尖嘴利的,真是白白骗了我的怜香惜玉心。” 凤七听了不仅不恼,还“嘻嘻”笑回道: “我们这些靠来往应酬的,谁还没有几张脸皮?沈姑娘是大善人,我也不怕在沈姑娘面前被扯破脸。” 听凤七说得有趣,沈芙蓉也忍俊不禁,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流转的亲密之意。 只是沈芙蓉现在是一身男装,如若被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甜蜜璧人。 凤七似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好奇向沈芙蓉问道:“沈姑娘何故做此打扮?” 沈芙蓉笑了笑:“男装穿着方便,还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凤七听后,若有所思地颔首,“沈姑娘是聪明人,不似我,将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第十六章 花魁 “呃?这话怎讲?” 沈芙蓉对凤七同样满怀好奇,又想到刚才的事情,“那管事为什么要将你赶下车?” “此事一言难尽。” 说到方才的遭遇,凤七脸上浮起无数委屈和心酸: “京城谁人不知那魏小公子不好伺候,不仅性子不好,乖张跋扈,对女子更是没什么耐性,稍不合心意便会翻脸惩戒。 今日去定国公府的本该是玉筝那丫头,结果她暗使了心计,诓了妈妈让我代替她去。 我也是到了之后,见到满腹火气的魏小公子才明白,我这是代人受过...” 沈芙蓉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凤九的肩,口中的话也同样轻柔,落在凤七耳中却震得她心肝儿颤了颤,“要不要我帮你离开春风楼?” 离开春风楼,凤七从未想过。 她垂眸思虑了起来,良久抬头,“多谢沈姑娘好意,可人心莫测,不管是到了哪里,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为了权位、利益、金钱而勾心斗角。 春风楼虽是风尘之地,可我自幼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情况还算熟悉,离开这里,我却不知该到何处去。” 见凤七考虑的清楚,沈芙蓉便也打消了劝其离开的念头。 就她现在这个状况,自己的未来都不知在哪里,又怎么去管别人呢? 只想不到凤七竟然是在青楼长大的。 在她的认知里,落难风尘的女子不是老鸨为了生意,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就是穷人家不得已,卖了马上快要饿死的子女。 沈芙蓉不禁出声问道:“你的家人呢?” 凤七苦笑一声,“家人?我却是连家都没有的。 我是死人肚子里接生出来的孩子,被人称为阴.生子。 我家里头穷,我娘生我时难产,却请不起郎中,后来直到她都没气儿了,羊水破了,我都没有生出来。 胎儿足月,临盆之即,闻讯赶来帮忙的接生婆说没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尸两命,就将我硬从我娘身体里拽了出来…… 我娘难产而死,我虽活了下来,却是不吉利的阴.生子,从小不受人待见,我爹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偷偷摸摸跑到离家挺远的江边要将我溺毙。 还好,当时春风楼的鸨母正巧路过看到,给了我爹一两银算是买下了我。 之后,鸨母将我带回了春风楼,将我丢到后院好似遗忘了般,任由我自生自灭。 后院的烧火婆婆看我可怜,就把我抱回了她屋中养。 后来在我大些,烧火婆婆也去世了。 鸨母看我模样虽然尚未长开,但轮廓却还算娇俏,便开始看重培养我。 在鸨母的栽培下,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舞曲音律也算样样精通。 之后我成了春风楼的头牌,只卖艺不卖身,日子也还过得去。 只是好景不长,后来楼里来了一个名唤玉筝的姑娘。 她原本乃官家小姐,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因家中长辈触怒了龙颜,故才沦落到春风楼。 她貌美端庄,文采更是极为出众,且颇有心计,很快就将我的风头压下,并夺得了花魁之位。” 凤七面色黯然了下,“如今鸨母将她视为摇钱树,对她百般迁就,明知此次我是着了她的道,却也还是让我代她去了定国公府。” 沈芙蓉见不得凤七这一脸的沮丧,不由出口道: “我来帮你夺花魁怎么样?” 凤七闻言眸光一亮,立刻握住沈芙蓉的手腕,激动地问道: “沈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有法子能让我夺得花魁?” 她如今已经十四岁,早就到了接客的年纪。 虽凭借养在老鸨跟前的脸面拖到了现在,可老鸨已经多次明示、暗示过她,以后怕是难保清白之身。 如若她能赢得花魁之位,成为众多名流雅士竞相追捧的对象,老鸨必定不会再逼她,她便能坚持卖艺不卖身。 青楼妓馆虽是无数女子不耻的肮脏之地,但也是名利与璀璨共存的地方。 她渴望从这其中找到平衡,寻求属于自己的光明与自由。 沈芙蓉在凤七期盼的双眸下含笑点点头,随后凑在了凤七的耳边,一阵低低的耳语。 沈芙蓉的话,让凤七眼睛一亮。 只是转瞬不知又想到什么,她“咕”的咽了一口口水,面上浮现出一丝古怪,“这...能行吗?万一不成……” 万一不成,她可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 沈芙蓉见凤七急切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好笑地瞥她一眼,“我只是出谋划策,到底要不要试一试,得由你自己来拿主意。” 凤七眼珠子快速的转了转,继而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罢了,机遇与风险历来是并存的,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再不翻身说不定就要替那玉筝当一辈子替罪羊。” 话罢,她又对沈芙蓉“嘻嘻”笑道: “沈姑娘,不,沈姐姐,妹妹以后能不能结束低眉顺眼、看人脸色的日子,就要寄希望于姐姐身上了。” 沈芙蓉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姐罩着你!姐一定尽力让你扬眉吐气,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凤七立刻单腿跪地,一副拜把子的样子,对沈芙蓉抱拳道: “姐姐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说完,自己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芙蓉也忍不住裂开嘴笑,凤七见了伸出手来挠沈芙蓉的痒痒,两人顿时在马车中笑闹成一团。 此刻纯真灿漫的两人虽未正式结拜,在以后的日子里却是患难相扶。 虽然双方并未说出口,却已将对方认做了亲人。 马车里女孩子轻快的笑音隔着车帘飘出来,赶车的孙富贵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谁不知道城西是花柳巷青楼集聚之地,而醉仙楼更是京城内最大的烟花之处。 要是让大公子萧天陌知道,他带着沈姑娘来这种风月场所,他还不得脱层皮! 孙富贵深感他今日替刘伯来接人实在是不明之举,应该让许庄头前来才对。 眼看着城西到了,他已经远远看到了春风楼那青砖黛瓦的高大阁楼,孙富贵不得不扭头冲马车里喊道: “沈姑娘,到了。” 马车内立刻传出了沈芙蓉的声音,“孙大哥,直接将马车赶去春风楼的后门。” 孙富贵口里答应着,心中却在阵阵哀嚎: 沈姑娘啊,您可千万别乱来,不然我可扛不住啊! 第十七章 爬墙 等到了春风楼的后院门前,孙富贵勒住马头,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稍顷,沈芙蓉和凤七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凤七拉住沈芙蓉的手不愿松开,“沈姐姐,今日多亏遇到你,不然我若真的受辱赤脚走回来,恐怕以后就没脸在春风楼做人了。” 沈芙蓉郑重回道: “凤七,你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一定会尽力!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必不会忘。” 凤七点点头,眼中泪光闪动,“沈姐姐,你对我的好,我凤七这辈子记在心里了,有机会定会报答。” 说罢,她后退几步,转身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回过头来关门的瞬间,凤七再次看向沈芙蓉,沈芙蓉向她扬了扬嘴角,两人继而会心一笑。 沈芙蓉温和道:“去吧!” 凤七点点头,抬手关上了院门。 见沈芙蓉并不进院,一旁的孙富贵松了口气:真是谢天谢地! 担心沈芙蓉会突然变卦,他忙出声道:“沈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沈芙蓉颔首,最后看了院门一眼,转身上了马车,孙富贵快速跟上,驾车一路往庄子的方向行去。 沈芙蓉左右无事,干脆就在马车里换回了女装。 *** 而在镇国侯府的庄子外,此刻正有三个人围着主院高高的围墙绕圈。 沈明燕抬眸看了看面前的高墙,又转头四处打量。 今日地头里农活儿少,奶奶黄氏便带着她和她娘李氏来找沈芙蓉。 只是这镇国侯府的庄子,却不是她们想的那般好进。 这主院大门外,有守门的门房一日十二个时辰把守,如果想进去,必须按规矩先呈上拜帖。 她们把嘴皮子都磨薄了,才说动门房进去代为询问一番。 本以为这回终于可以被请进门了,她还特意扯平了衣角的褶皱,不想却又被告知沈芙蓉不在庄子里。 沈芙蓉怎会不在里面呢? 沈明燕有点迷茫。 村里人不是都说做了贵人的女人,就如同那被养在金丝笼里的雀鸟,虽然锦衣玉食,却是不能随意进出的么? 沈芙蓉为何不被束缚,还能如此自由自在? 沈明燕正兀自出神,忽听奶奶黄氏急火火道: “你到底想出法子没有?咋一直磨磨蹭蹭瞎转悠?累的老娘腿儿都细了!” 她娘李氏朝她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口中轻声对奶奶黄氏道: “嘘……娘,你小声点,别等下让人听到了,我寻思着找棵树爬上去看看呢,可这院墙外面光秃秃的,连棵草都没有。” 而且这里太大了,想不到镇国侯府只这一个庄子,就比她们的村子还要大上两倍。 她们方才来时,险些被转得迷失了方向。 “呸!怕什么?被发现了咋地?我们又没做杀人放火的恶事,还能被拉去砍头不成? 竟然说芙蓉不在,那丫头不在这里,还能去哪?想诓骗老娘?他们还嫩了点儿!” 黄氏嘴上说着不怕,声音却是放轻了不少。 “都怪芙蓉那个死丫头,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却不知孝敬家里,还要我们巴巴上门来请,我沈家咋就出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哟……” 见奶奶黄氏又要嚎哭,沈明燕眉心紧蹙。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提议道: “奶,我身子轻,不如您和娘托我一把,我爬上去瞧瞧。” 黄氏听后一拍大腿,“对呀,明燕指定能爬上去,李氏,你还磨叽啥呢?还不快过来将明燕给托上去!” 李氏答应一声,过来和黄氏一左一右共同出力,将沈明燕费力往上托。 本想来了之后要故作矜持的沈明燕,此刻也顾不上再装了。 她提起平时舍不得穿,得知要来特意换上的心爱长裙塞到腰间,双手扒住墙,用力一蹬,便开始向上爬。 她刚爬上墙头,便听到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在干嘛?” 沈明燕回头一看,见是沈芙蓉从刚刚停稳的马车上跳了下来。 站在沈芙蓉不远处的那个车夫,此时正面色古怪的看着她们。 她心神一慌,竟是直接从墙头上掉了下来。 虽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但沈明燕并不想在沈芙蓉面前先输了气势。 她以惊人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忍着去摸被摔疼的屁股的冲动,伸手拽下刚才被塞在腰间的裙摆,昂首挺胸,毫不示弱的回看向沈芙蓉。 沈芙蓉瞧得嘴角抽了抽,虽然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不过还是开口问道: “你没事爬到墙头上干什么?” 面前的女孩子虽是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裙,但不施脂粉的脸庞青春洋溢,妥妥的一枚俏皮可爱的邻家小妹,可是一开口却破坏了这份美感: “沈芙蓉,你好大的架子,没死都不知道回家去,还要奶和我们亲自来请你。” 沈芙蓉听后眉心紧蹙一下,这丫头片子看起来比她还要小许多,却摆出个长辈的架势来训斥她,可见原主在家中过得到底有多憋屈。 这时,一旁自见到穿着富贵的沈芙蓉后,竟是一下子失神呆愣的黄氏和李氏,被沈明燕的话唤回了神智。 黄氏立刻一蹦三尺高,指着沈芙蓉就开骂: “你个死丫头,简直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哟,养条狗还知道亲顺家里人摇摇尾巴呢! 老娘给你吃喝,给你穿的,你出息了就不认人了,哎呦,我沈家真是造孽哦,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沈芙蓉冷眼看向黄氏,见对方五十多岁模样,干瘦的脸上一双锐利的倒三角眼,此时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瞪着她。 心中明了这就是原主那个尖酸刻薄的奶奶了。 沈芙蓉冷笑一声,高声打断了骂个不停的黄氏: “当初你们既然把我卖了,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关系了,现在又来找我干什么?难道是觉得我好欺负不成?” 黄氏的斥骂被打断,一看还是那个这么多年,被她吃得死死的懦弱丫头打断的,顿时一愣,而后瞪大眼睛,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开始哀嚎: “哎哟,不得了了啊,反了天啦!这丫头片子连长辈也敢叫板,天理难容啊,哎哟,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黄氏做梦也没想到沈芙蓉这么大胆,之前这丫头可是连跟她大声说话都不敢。 黄氏提高嗓门开始大嚷大嚎,一副故意要招人来看热闹的架势。 第十八章 贪心 沈芙蓉见此冷冷勾起唇角,嗓音透着寒意: “行了,我没空看你演戏,告诉你们,阎罗殿内我走了一趟,如今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我了。 再想欺负我的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们若敢太过分,我自是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做出什么事可就怪不得我了。 你可以陆续,我就不奉陪了。” 话落,沈芙蓉便抬脚准备离开。 一直站在不远处静观其变的李氏,却在这时候小跑了过来,“芙蓉,等一下。” 李氏本想直接拦在沈芙蓉面前,可在触到沈芙蓉清冷的眸子后,她突然觉得好似有一股不容忽视的重大力道压在她身上,使得她堪堪站立在沈芙蓉的斜对面,脚就再也挪不动了。 李氏感觉眼前的沈芙蓉变了。 她脑海里还存有曾经沈芙蓉常年被婆婆黄氏打骂,整个人瑟缩的样子。 可现在,从前的懦弱、胆小,已经在沈芙蓉身上寻不见。 此时的沈芙蓉,身上自成一股很凌厉的气势,让人不敢再小觑。 “芙蓉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咱家只是土里刨食吃的农户,当初我们将你卖给人当侍女也是情非得已。 你看,明燕跟你差不多大,却整个人又瘦又小,说来说去,还不是咱家底子薄闹得!” 眼见婆婆黄氏的强硬败下阵来,李氏不得不来软的,打上亲情牌。 “得知你没有死,二伯娘和你奶、你爷都高兴的不得了。 对了,还有你爹,你爹可欢喜坏了,若不是今日地头活儿多,你爹今日也就一块儿跟来寻你了。” 李氏的话说完,沈芙蓉还没怎么样,沈明燕先不干了。 “娘,你为何如此说呀?平日里你不是还说,我这是娇小玲珑,而沈芙蓉她是狐媚子,命硬克人么? 而且今天地里根本就没啥活儿,是大伯他自己不想来的。” 沈明燕气得直跺脚,开口就揭了她娘的老底儿。 沈芙蓉虽然从小受尽苛待,吃了很多苦,但是她天生底子好,不管怎么风吹日晒,皮肤照样水当当、白嫩嫩。 而这却是她沈明燕羡慕不来的,她的心里充满了不平衡,常常因此产生挫败感。 她娘也真是的,明知她最讨厌别人拿她和沈芙蓉比,这不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吗? “诶你这孩子,到底在抽什么风?怎么净说些胡话呢!” 李氏被沈明燕的话呛得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这孩子平时精鼻子灵眼儿的,咋关键时刻不省事儿呢! 她快走几步到沈明燕跟前,狠狠扯了扯沈明燕的衣袖,眼神警告地瞪了沈明燕一眼,又转头对沈芙蓉笑道: “你妹妹她不懂事,乱说的,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见沈芙蓉脸上扬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一双震人心魄的眸子冷冷的看着她们,好似目空一切一般,却是并不开口接话。 李氏压下心中慌乱,快速地看了旁边正惊愕望着她们的孙富贵一眼,一咬牙放低声音道: “芙蓉,想必你也听说了,现在外面都在传,侯府大公子是托了你的福,才能死里逃生、化险为夷。” 沈芙蓉听了秀眉一挑,“哦,原来是你们做的啊!” 见沈芙蓉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李氏自觉来了底气: “如若不是我们在外传,说你仙子下凡这才救了大公子,侯府那大公子岂能留你一介农女在身边? 你要知道,一个女子如果离了娘家,可就连一个依仗都没有了,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可没人能为你出头,到时可就追悔莫及了。” 说到这里,李氏住了口,眼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沈芙蓉抿唇笑起来,仿佛漫山遍野的山茶花在眼前乍现。 李氏微微的愣了愣,也跟着笑: “芙蓉,其实二伯娘也没有别的意思,只要你肯跟家里重归于好,咱们一家人自是要拧成一股绳的。 你看,你如今住着大宅院,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能眼睁睁看着家里人受苦不是?” 沈芙蓉止了笑,好心情的问道:“依你们之见,我该怎样做?” 李氏眼中精光一闪。 这死丫头是原谅她们了吗? 果然还是从前那个蠢货。 她本想让沈芙蓉先将她们请进门,再徐徐图之,婆婆黄氏却在这时又跳了出来。 “家里生你养你这么大,每年该给我和你爷、你爹的孝敬不能少,这银钱自是不能短的,逢年过节也不能少了四样礼。 况且你也知道家中清贫,肉食荤菜不常有,像那些腌鱼、腊肉要定时给家里送些,家里有了肉食也能多开开荤。 对了,还有米粮,听说这侯府的庄子上米粮果蔬之类的多得很,你看着抬些回家就成哩,另外家里还需要添置的家伙事儿……” 黄氏一口气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心心念念想着从沈芙蓉这里哄着逼着先将东西落到手。 她们家虽然有田有地,日子并没有多难过,但在这个家里肉食也是奢侈品,就连白米在她眼中都精贵的要命。 既然芙蓉这丫头如今靠上了侯府大公子,合该好好孝敬孝敬她才对。 李氏听得心在胸腔里乱跳,她咽了咽吐沫,小心翼翼地看向沈芙蓉。 见婆婆黄氏狮子大开口,沈芙蓉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不由也在心里噼里啪啦的打起了小算盘。 瞧着沈芙蓉现在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这样精美贵重的首饰料子,可不是一般人能穿戴的,想必是不将这些小财小物放在眼里的。 听说那镇国侯乃是天子近臣,府中宴宴山珍海味,库里金银珠宝堆积成山,几辈子也花销不尽。 靠别人接济并非长远之计,不如自己伸手将钱财往兜里装。 她们与其在沈芙蓉这里要东要西,还不如让沈芙蓉想办法将她的一对子女也弄到侯府里去。 到时,她们也能沾沾侯府的富贵,她的一对儿女也能像沈芙蓉这般,每日里享用山珍海味的美食,穿这绫罗绸缎的华贵服饰。 想到这里,李氏虽觉得这时候说这些不妥,但受心中欲望的驱使,她还是挤上前在黄氏落声后,赶紧插话道: “芙蓉啊,听说镇国侯府的府邸甚是大,想必府中的奴仆管事也是无数,你看能不能求求大公子,让你堂兄南阳也进府中当差? 还有你这妹子明燕……” 第十九章 震慑 李氏说着,一把将沈明燕拽到跟前,并往沈芙蓉的面前推了推。 “你和明燕自小一起长大,合该最是亲近才对,不如今日就让明燕留下来,以后好在这庄子上陪你。” 还有一句话,是李氏没有说出口,却是她真正心中所想的,那就是: 让沈明燕跟沈芙蓉一起伺候侯府大公子。 在李氏眼中,沈明燕并不比沈芙蓉差什么,既然那侯府大公子能看上沈芙蓉,沈明燕自是也能得到大公子青睐。 沈明燕被李氏推销似的拉扯到沈芙蓉跟前,本羞恼成怒,正要发火儿,在听到她娘接下来说的话时,却如一盏清爽的水浇灭心中的火焰。 心里慰贴极了! 是了,她从小就比沈芙蓉聪明、讨人喜爱,沈芙蓉能过这样金尊玉贵的日子,她为什么不能? 故她也大睁双眼,满怀期待地看向沈芙蓉。 沈芙蓉听到黄氏和李氏的话,不由地嗤笑一声,“果然还是要吸血啊!” 她之所以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耐着性子听她们扯这么久,就是想看看原主这一堆极品吸血鬼家人,到底能无耻到什么程度。 果然,事实告诉她,她想象力有限,这些人的无耻程度却是无限的,她们的厚颜龌龊再一次刷新了她的三观。 眼巴巴注视着沈芙蓉的沈明燕顿时脸一黑。 沈芙蓉这是什么意思? 赤裸裸的讽刺她们吗? 李氏也讪讪的抬眸看向沈芙蓉,“芙蓉,你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是觉得你奶和二伯娘的要求太多了些?你若是觉得为难,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不必了!” 沈芙蓉一脸淡漠的看向李氏三人,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从你们绝情将我卖了的那天起,你们就应该明白——在我这里,你们什么也别想再得到。” 李氏和黄氏明显愣了一下,一时间两人都没有想到沈芙蓉会这么说。 倒是沈明燕最快反应了过来,“沈芙蓉,你是不是存心的!” 她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沈芙蓉既然不打算跟她们重归于好,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害她们像跳梁小丑似的好笑。 最重要的,是她刚刚升起的悸动,就这样被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破了,那才冒头的喜悦感顿时烟消云散。 “是啊芙蓉,你如此作为可就有些不妥了。” 站在一边的李氏脸色变了又变,将沈芙蓉再次重新打量了一遍,心里确定沈芙蓉是真的不一样了。 这要搁在以前,沈芙蓉可是畏畏缩缩,气儿都不敢大声喘的,哪里这么大的胆子说出这种话? 看来这人死过一次后,真的会心性大变。 李氏沉声道: “哎,原本不该由我来教导你,不过我作为你的二伯娘,少不得要告诫你,做人做事,要懂得留有余地。 不管到了啥时候,亲人才是最重要的,那是打不散,断不了的真情。” 沈芙蓉闻言越发觉得讽刺: “你们今天来,不就是看我日子还好,想诓着从我这里得钱财拿好处吗? 或者还想借我靠上镇国侯府? 可如果哪一天我得罪了这些权贵呢?想必你们根本不会在乎我的生死,有多远就躲多远了吧? 像你们这种薄情寡性,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人,根本就不配做我的亲人。” 沈芙蓉知道面前的人其实很好打发,只要给点甜头,再威逼利诱一番,她们便会乖乖离开,不敢再起什么小心思。 今天这事闹大了对她没好处。 庄子上的人可能会说她狠戾绝情六亲不认,也许还会因此惊动镇国公府,给她徒增麻烦。 但是,她替这身子的原主鸣不平,胸口有熊熊怒火在燃烧,这家人一门豺狼虎豹实在欺人太甚。 原主被活活逼死,生前死后都受尽了委屈。 如今她们还想从她身上捞好处,她偏不让她们如愿。 见心思被拆穿,黄氏也不掩盖了,“你这死丫头,莫不是叫你给家里送些东西就心疼了?我可是你奶奶,你咋就不能孝敬孝敬长辈?” “长辈?” 沈芙蓉似笑非笑,口中吐出的两个字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们也配当我的长辈? 你们对我做过什么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扪心自问,你们自己觉得配么? 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们最好安分守己,否则我必定连着旧账跟你们一起清算,绝不客气!” 话说完,沈芙蓉再不看几人一眼,淡漠转身向庄院走去。 已看呆了眼的孙富贵见了,连忙抬脚跟上。 “天哟!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撕了你!” 黄氏气得炸了毛,抖动着脸皮上去追赶着,就要抓扯沈芙蓉。 沈芙蓉身后的孙富贵一回头,警示地瞪着黄氏,并有意无意地扬了扬,他手中那自方才就没有丢下的马鞭。 黄氏顿时被震慑到,她脸色煞白,不敢再追,口中却不甘地叫喊着: “哎呦,我沈家真是造孽哦,生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沈明燕心中正憋着一股闷气,见此向着沈芙蓉的背影喊道:“沈芙蓉,你给我站住,你……” “明燕!” 李氏皱眉看着沈芙蓉头也不回的背影,伸手拦住沈明燕,“别说了!” 眼见沈芙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宅院前,沈明燕甩开了李氏的手。 “娘,你拦着我做什么?你没见这沈芙蓉张狂成什么样子了?” 沈明燕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她们的所有盘算全部落空,沈芙蓉这死丫头简直是油盐不进。 “莫要急躁,我们先回去。” 李氏眼中的阴霾显而易见,“回去再慢慢商议。” …… 等黄氏、李氏和沈明燕回到家中,将她们去庄子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一家之主沈洪勇时。 沈洪勇坐在炕梢上,啪嗒啪嗒的抽起了旱烟,一时间没有说话。 “大哥,你看看你教导的好女儿。” 沈芙蓉的二伯沈二林见女儿沈明燕眼睛都红了,心中不满,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沈芙蓉的爹沈大柱。 沈大柱黝黑的脸微微一白,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黄氏的气还未消,拉过屋中木凳一屁股坐了下来。 “哎呦,反了,反了,那死丫头还不如死了算了啊,简直跟她娘一样的贱胚子!”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前任她揉捏的沈芙蓉,竟然敢如此对她。 第二十章 上吊 听黄氏这会儿子连亡妻都骂上了,平日里在他娘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沈大柱,咽了口唾沫,小声地抗议道: “娘,晚晴人都死了,您还骂她做啥?” 黄氏一听,眉毛顿时竖起来: “咋?那个贱蹄子死了就不能骂了啊?我们沈家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碰上她这个瘟神,你现在还要为她跟我置气是不是?我当真是白养你了啊……” 沈大柱哆嗦了半天嘴唇,最终还是垂下了头。 他向来最听娘的话,这次若是再顶撞,娘又要说他不孝了。 不过想起沈芙蓉的娘穆晚晴,沈大柱眼里闪过一抹醉人的亮光。 在他心里,穆晚晴是这世上最美最温柔的女人。 尽管穆晚晴跟他时,已不是清白之身,但他为了留下她,对娘扯了这辈子唯一的一次谎。 …… “……老大,你听到了没有?” 这时,黄氏蛮横的尖利声音打断了沈大柱的回忆。 “明儿你再跟我去那庄子上,不教训教训芙蓉这个死丫头,这死丫头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哩。” 知道娘又在胡搅蛮缠,沈大柱没有吭声。 听黄氏招呼大伯要去收拾沈芙蓉,沈明燕立刻来了精神,火上浇油道: “就是,堂姐也太忤逆不孝了,竟然连奶都敢顶撞,她还真把自己当侯府贵夫人了,呸,……” “行了!” 沈洪勇将手中的烟袋锅在炕沿边磕了磕,抖掉里面的烟灰,“瞎唠瓜啥,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 都这时候了,爷爷还要向着沈芙蓉,可沈芙蓉是根本就不会乖乖给家里送钱的。 沈明燕紧抿着嘴,到底是没再往下说。 听了这话,黄氏不愿意了,她横眉怒扫沈洪勇,“老头子,你咋和那个死丫头一个鼻孔出气!” 沈洪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唉,现在芙蓉那丫头出息了,我们对她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了。” 黄氏一侧的眉毛挑起来,“咋地,难道我们就拿那死丫头没办法了啊?” “自然不是……” 沈洪勇眸光微闪,眼角的皱纹微微堆起,“听说镇国侯府如今的当家夫人,不是大公子的亲娘,这不是亲娘就不是一条心......” “老头子你是说……” 黄氏好像明白了什么,李氏听后也是若有所思。 沈洪勇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 “这全天下的婆婆,哪个儿生来不是磋磨媳妇的?到时芙蓉这丫头受了刁难,自然会知道没有娘家帮衬不行……” 李氏闻言眼睛一亮,心中赞叹还是公爹有办法。 别看婆婆黄氏平时咋呼的欢,事事冲在前面,逞尽了威风。 其实这躲在背后,看上去老实憨厚的公爹,往往才是那个真正拿主意理事的人。 如今沈芙蓉被公爹算计上,肯定是躲不掉了,只不知那侯府夫人是个什么心性的人。 不过想也知道,能在镇国侯府那样的大府邸当家主事,定也是个有心机城府深的。 …… 而被李氏琢磨的镇国侯夫人张氏,此刻正跟其子萧君彦在房中密谈。 “彦儿,你放心,母亲已经暗中跟定国公夫人通过气,这次皇后寿宴,定让萧天陌有去无回!” 张氏坐在桌边,端起茶盏细品了一口茶,唇边泛起笑。 “我还道他出息了,不想他竟然将秦小公子打伤了,从而激怒了定国公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萧君彦面露狰狞道,“您不知我每次看见他心里就憋气,他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凭什么事事都压我一头?” 张氏冷哼一声,“不错,莫急,母亲和你姨母丽妃娘娘早晚会帮你除掉他,镇国侯府只能是你的。” 萧君彦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真希望明日快点到来,我倒要看看,在宫里皇上面前,他还怎么嚣张的起来!” 这话说到了张氏心里,她勾起嘴角,脸上满是得意的笑意。 *** 夜晚。 京城城西的春风楼外。 皎洁的月光下,一身黑色劲装的太子晏子风,正在一棵大杨树下徘徊。 今日他收到线报,他的长姐晏凤珠可能就在这清风楼中。 他抬眸望向不远处清风楼那灯火通明、嘈杂热闹的大门口,面色闪过几分犹豫。 青楼自古是藏污纳垢的龌龊地方,他虽然很想找到长姐,但却并不想长姐是被从这种地方找到的。 如果长姐真的沦落到此处,恐怕回宫之路将会千难万难。 ... 凤七看着不远处徘徊不定的身影,秀眉微蹙。 怎的她去取东西的片刻功夫,她用来偷偷练舞的大杨树就被这少年占了。 这少年瞧着眼生,应该是头一次来,估计是哪位来清风楼寻欢作乐的大老爷带的奴仆,瞧他这模样,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 凤七抿了抿唇,看来,今晚她得再去重新寻一棵树来练舞了。 这片刻功夫,晏子风已经想好,如果长姐真的在这清风楼里,那他一定要救长姐出火坑,并且会力排众议接她回宫。 晏子风打定主意后,正要进清风楼一探究竟,转身却看到一个妙龄少女正向他款款走来。 这少女眉黛春山,秋水剪眸,轻施粉黛的鹅蛋脸显得明媚动人,在月光的衬托下,宛如误闯凡间的精灵。 晏子风哑然的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少女走到近前。 又呆呆地看着少女越过他走到大杨树下,伸手抓住了树冠上垂下的红色丝绸带子。 看到这绑在树上的红色丝绸带,晏子风瞳孔骤然一沉。 他方才想事情想得太入神,竟然连这样显眼的红色丝绸都没有看到,实在是太大意了。 见少女伸手扯了扯丝绸带子,似乎在看结不结实,本欲立刻离开的晏子风停住了脚步。 他顿了顿,还是出口劝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你又何必想不开呢?” 过了好一会儿,凤七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她。 敢情这少年以为她要上吊自杀。 凤七转过身:“呃,你是在说我吗?我可没有想不开。” 晏子风挑了挑眉,反问:“不是想不开?那你大半夜在这树下拽着绸带子做什么?难道还要跳舞不成!” 凤七从善如流点头:“对啊,的确是要跳舞呀!” 晏子风一滞,下意识上下打量了凤七一眼,目露同情之色。 想不到这长得如花似玉的少女,竟然脑子不好使。 第二十一章 抢走 凤七见晏子风不吭声了,便不在意地转回身,接着去解绑在树上的丝绸,并随口问道: “你是哪家的仆从?可是在等你家老爷?怎的不在偏堂等着,来这里做什么?” 晏子风闻言心思一转,开口打探道: “你是这清风楼里的人么?我可否向你打听个姑娘?” 凤七并不介意晏子风的不答反问,点点头豪气道: “自然是可以的,这楼里的姑娘们我熟的很,就没有不认识的。” 晏子风心中一喜,忙问道: “听闻清风楼的老鸨前两日,从京畿带回来一个姑娘...” “你说的可是连翘?” 凤七想了想,回道,“这半月以来,楼里新来的姑娘只有连翘一人。” 想必就是她了。 晏子风点点头,“这姑娘如今如何了?” “她是楼里的舞姬,现在已经开始挂牌接客了。” 凤七瞥晏子风一眼,“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帮你递信。” 听到“挂牌接客”几个字,晏子风面色有些黯然,他声音微颤接着问道: “她、她身上可有胎记?” 凤七诧异地抬眸看着他,“有的,连翘手臂上有块灰色的火焰胎记。” “你确定没有弄错么?” 晏子风急忙问道,“她身上可还有其他的胎记?” 凤七摇摇头,肯定道:“没有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她身上只有这一块胎记。” 不要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实在是她上次点太背,不仅被魏小公子命人从马车上丢下来,回来后还被妈妈惩罚伺候楼中所有姑娘们沐浴。 为这,玉筝她们一度把她当成笑柄,每日各种取笑她,害得她连练舞,都要偷偷躲到这偏僻处来练。 她如今只盼望着花魁大选赶紧到来,她也好让楼中这些惯会逢高踩低的人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听了凤七的话,晏子风紧绷的心瞬时一松。 母亲说长姐一出生,肩膀上就有一块淡红色的梅花胎记,这连翘胎记在手臂上,颜色也不对,肯定就不是了。 凤七见此,面露狐疑之色,忍不住问道:“你是连翘的什么人?” 眼前这男子长得人五人六的,莫不是个负心汉吧! “姑娘不要误会,我同她并无关系,只是听人说起过她,故才出于好奇打听一番。” 知道了长姐并未在这清风楼中,晏子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看来,他寻姐之路还很漫长。 凤七打量了片刻对方恳切神色,姑且信了。 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身不由己的痛楚,真相如何又有什么重要,左右与她都无关系。 一阵风吹过,被凤七解下来的红色绸缎飘扬飞舞,正好飘落到晏子风眼前,被晏子风一把抓到了手里。 感受着手中如丝般润滑的绸带,晏子风深邃的眼眸中,闪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光,“为防你想不开自尽,这绸锻我带走了。” “啊?哎,你这人,快把绸带还给我啊!” 凤七追着晏子风跑了几步,再看到晏子风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之后,气得直跺脚。 她真是点太背了,好心告诉了这少年连翘的情况,这少年竟然将她的绸带抢走了。 那可是上好的丝绸缎带,是她为了滑落时显得飘逸,花了二两银特意买来的。 墨色笼罩了一切,树影婆娑透出潜伏的涌动,虫动蝉鸣仿若是情人之间的呢喃长叹,回荡在寂静的夜色之中。 凤七又往晏子风离开的方向张望了一眼,不情不愿地转身回了清风楼。 *** 翌日,天光大亮,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 今日是皇后寿辰,无论是各名门世家,还是市井小户,均都喜气洋洋地在门前挂上了红绸。 四下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镇国侯带着两个儿子一早就进了宫。 等侯夫人张氏也出府进宫赴宴后,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镇国侯府的后角门,将婢女汀兰也接进了宫。 张氏进宫后,先与一众诰命夫人一同去了皇后的坤宁宫觐见。 坤宁宫大殿阔朗,暗香浮动。 余皇后一身雍容华贵的玄底织金翟衣,发髻上戴着攒珠累丝金凤,凤嘴里衔着一颗圆润透亮的红宝石垂在额头上,光华璀璨,甚是华美。 见余皇后正含笑与几个诰命和宫妃们闲话家常,张氏同不远处的妹妹丽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定国公夫人。 果不其然,人群中的定国公夫人不知说到何处,突然便抹起了泪。 张氏起身凑过去,正听到在余皇后的温言询问下,定国公夫人将儿子魏小公子,被萧天陌打得至今下不来床的事情哭诉了一遍。 张氏垂眸暗暗得意,这魏小公子又哪里是真的下不来床? 不过是故意躺到今日,只为在皇后娘娘面前告萧天陌一状,出口恶气罢了。 对此,她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众人都知她是萧天陌的嫡母,她如若不出言维护一番,会被别人所诟病。 张氏想了想,适时开口道: “皇后娘娘息怒,定国公夫人息怒,陌儿他年纪小不懂事,因着他生母早亡,我家侯爷出于疼惜对他处处迁就,才养成了他嚣张跋扈的性子。 谁能想到他竟然如此的胆大包天,下这样的重手打伤了魏小公子,还望皇后娘娘恕罪,还请定国公夫人饶他这次,都说儿女错,父母过,也怪我没有教导好他。” 一旁的丽妃接口道: “是那萧天陌不服管教,姐姐不必自责,彦儿也年轻,却是知礼的很,可见还得看自个儿。” 定国公夫人抬了抬眼皮,目光在张氏和丽妃脸上转了一圈,眼中闪过一抹讽刺之色。 这两人的话说得可就有意思了。 张氏明面上是慈母之心,用心良苦替继子求情,实则还不是先撇清自己,顺便再往萧天陌身上泼盆脏水。 丽妃更是直接以张氏亲子萧君彦和继子萧天陌做对比,告诉众人萧天陌乖张跋扈,性子不好,直接坏了萧天陌的名声。 两人的话里处处含着软刀子,说是添油加醋都不为过。 果然余皇后越加不悦: “京中子弟合该饱读诗书,明礼法、重情义,如此胡作非为,不将王法放在眼中,着实应该好好管教一番,否则当真无法无天了! 宴后本宫便禀了皇上,请皇上降罪责罚,以服人心。” 第二十二章 贺寿 余皇后说完,又转头对张氏温声道: “有道是慈母多败儿,你不可糊涂,若再狠不下心管教,有些毛病便再也改不了了。” “是,臣妇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张氏再次下跪行礼,低着头应下,将一个母亲的无奈和痛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余皇后微微一笑,“行了,起来吧!” 这时有内侍到坤宁宫禀报,说御膳房已将宴席准备妥当。 余皇后听后温和笑道:“既然宫宴已备好,诸位便随本宫一起赴宴如何?” 张氏、定国侯夫人连忙随着一众诰命和宫妃们一起谢恩,众人浩浩荡荡一同往宫中寿宴所在的大殿走去。 寿宴设在宫中最大的仙瑶殿,仙瑶殿是专供皇家举行宴会的地方。 殿顶蟠龙藻井,檐角四周金描彩绘,殿柱又雕以飞龙云纹,格外的宏伟壮丽。 众人在宫中统领太监的带领下鱼贯而入,依据座次入席。 因着终于马上就能让萧天陌吃尽苦头了,张氏有种心潮澎湃在涌动,再看仙瑶殿便觉得格外的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等皇上带着文武百官过来,众人齐聚一堂,寿宴便正式开始了。 殿内宫乐奏响,丝竹管弦,歌舞升平。 无数宫人手捧各色佳肴,在铺满了大红羊绒毯的殿中,匆忙而又次序的进进出出,一派盛世繁华的情景。 等舞姬献完舞,百官及家眷便纷纷向上座的皇后祝寿并献礼。 百官献上的贺礼自是名贵珍宝,琳琅满目。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珠光宝气,盈彩熠熠。 在一个大臣献上万寿无疆的贺词后,萧天陌一脸从容淡定地走上前,提出要为余皇后作一幅贺寿图。 余皇后在身边女官惜月的低声提醒下,已经得知了萧天陌就是定国公夫人告到她跟前的那个纨绔。 因着不想在她的寿宴上扫兴,萧天陌又是一番诚心,余皇后便答应了萧天陌的请求。 眼见萧天陌竟然主动站出来,要为余皇后作画,张氏心头一紧,一时愕然。 待看到为萧天陌捧来绢墨的,是府中婢女汀兰,她更是吃惊地瞪大了眼,心道这贱蹄子是何时来的? 上座的余皇后看到一身婢女服饰的汀兰后,只是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却也并未往他处想。 目光盯着大殿正中的萧天陌,张氏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在府中并未听说过萧天陌擅长作画啊? 难道是他在背后偷偷学的? 萧天陌何时变得如此有心计了? 如若他画技好,因此讨了余皇后关心,那她之前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张氏的心高高提起,可只看了一会儿,她又将心踏实放回了肚中。 只见殿前的萧天陌还未画两笔,便一会儿嫌绢不够细,一会儿嫌笔不顺手,就连宫中难得的好墨都嫌弃不够细滑。 最后,更是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甩笔,溅了一旁的汀兰一身墨汁。 张氏险些笑出声来,她知萧天陌素来不守规矩,不想竟然胡闹到皇宫中来了。 这下余皇后一定更加厌烦他,宴后一定会严惩。 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汀兰突然被萧天陌甩了一身墨汁,顿时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当场,一张俏脸一阵阵发白。 完了,完了,大公子这下子可该如何收场? 上座的余皇后已然黑了脸,她看了眼似乎受到了惊吓,呆呆站立的汀兰,到底心有不忍,便转头吩咐贴身女官惜月带汀兰下去换衣裳。 汀兰看了眼萧天陌,萧天陌向她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儿,汀兰得到指示,便乖乖低头随惜月下去了。 此刻文武百官、后宫妃嫔与诰命夫人,皆齐刷刷地看向大殿正中的萧天陌。 萧天陌淡定自若地接着执笔,最终画了一个简单的大寿桃,算是交了差。 殿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众人望着不按常理出牌的萧天陌有些回不过神儿。 还是镇国侯萧经年站起来上前请罪,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臣子顽劣不堪,方才失礼了,还望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萧经年说完,还转头狠狠瞪了萧天陌一眼。 这个孽子,一天不闯祸就不消停。 萧天陌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复杂神色,他无法对父亲解释通他是重生了,所以现在有些事情他还不能告诉父亲。 御座上的皇帝晏世武不在意地摆摆手,让萧经年起来,“哈哈”大笑道: “无妨,这孩子也是一片赤心,何罪之有?” 余皇后看了看身旁的皇帝,抿了下唇,到底什么也没说。 罢了,她若现在便治萧天陌的罪,不仅会破坏了好好的一场寿宴,还会让人觉得她这一国之母借题发挥,不够大度。 这萧天陌自是该罚,不过要等宴会结束之后。 *** 汀兰跟随女官惜月来到了后殿一间屋内换衣裳。 后殿里静悄悄的,汀兰心中担忧萧天陌,频频望向门口处。 惜月看得好笑,温声道:“我帮姑娘换一件干净的衣裳,姑娘便可以回去了。” 汀兰点点头,顺从的随着惜月的力道褪下了外裙。 汀兰比一般女孩要瘦些,皮肤却很白皙,此刻左边肩膀的雪肌上,一块淡红色的梅花胎记,就这样撞入了惜月的眼帘。 胎记红艳夺目,在汀兰白白嫩嫩的肌肤上,非常的惹眼。 惜月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她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愣住了。 汀兰感受到了她的反常,诧异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惜月缓了许久,才压下激荡的情绪,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我看你肩膀上有块胎记,这胎记是从小就有吗?” 汀兰腼腆地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些许蕴色,“嗯,出生时就有的,是不是很丑?” “不,我倒觉得贵气的很。” 惜月看起来很高兴,“姑娘肤色这样白,还是穿这件桃色云罗裙更适合。” 惜月说着,将手中那件普通裙衫放置到一旁,重新取来了一件华贵精致的长裙。 汀兰不明白一块胎记有什么贵气不贵气的,待看到惜月重新取来的华贵衣裙,更是直接被吓了一跳。 只见惜月手中展开的这件长裙上,绣着点点粉红色的桃花,花蕊上缀着珠玉,宽大的裙摆上用金丝银线纹着彩色的蛮禽长羽,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不行,这裙子太贵重了,我不能穿。” 汀兰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第二十三章 公主 惜月比起方才,略多了几分恭敬,闻言饶有深意道: “姑娘莫要推辞,别说是一件罗裙,就是再贵重的东西,姑娘也是当得的。” 汀兰听得一头雾水,却也知推脱不掉,只得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你的美意,我自己来穿就好。” 惜月答应下来,将衣裙放在汀兰面前,轻手轻脚的打起帘子走了出去。 门外,两个小宫女正垂手侍立。 惜月将其中一个小宫女招手叫到跟前,在小宫女耳畔低语了几句,小宫女点点头,转身飞快地向宴会所在的仙瑶殿跑去。 惜月看着小宫女远去的背影,缓缓握紧了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 她是余皇后的贴身女官,自然一早就知晓,长公主晏凤珠当初失踪的事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长公主一直杳无音讯,余皇后因此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想不到今日,长公主竟然就这样轻易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 余皇后借口从宴席间出来后,带人一路疾步来到了汀兰所在的后殿。 待看到门口处正向这边张望的惜月,余皇后瞬间眼角泛了红。 惜月也看到了余皇后,她紧走几步到余皇后面前,还未开口,便被余皇后激动得一把攥住了手腕。 “惜月,她……这可是真的?” 惜月感受到了余皇后的急切,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是,奴婢乃亲眼所见。” 余皇后闻言,泪顿时涌了出来,“惜月,我们找到了,找到了,本宫可算找到她了,老天保佑,她真的没死,依然好好的活着……” 当初是她没有护好女儿晏凤珠,这么多年不知多少个日夜,她为此失眠,为此心痛。 只要每次一想起生死不明的女儿,她的心就跟着狠狠地痛一次,内疚自责的不得了。 惜月连忙掏出锦帕为余皇后拭泪,“娘娘,长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自然无事,她若知道了一定甚是高兴,您还是快些进去见见她吧!” 余皇后听后忙接过锦帕,自己拭掉了眼角残存的泪珠,“你说的对,我们母女好不容易团聚,应该高高兴兴的。” 余皇后说着,抬起脚急不可待地向屋门口走去。 惜月等人连忙跟在余皇后身后。 屋中,汀兰正在铜镜前欣赏自己现在的模样。 镜中的她本就眉黛春山,秋水剪眸,如今一袭华美粉裙将她的皮肤映衬地更加白皙,有种说不出的娇俏。 汀兰不由抚上自己的脸颊,她长这么大,还从未穿过如此华贵的衣裳,从未如此精致秀美过。 不知一会儿出去,大公子见到她如今这模样,会不会多看几眼? 想到这,汀兰玉腮上浮起淡淡红晕,更是增添了数不尽的娇艳。 这时,门口处有响动声传来。 汀兰转头去看,见门帘被两个小宫女左右挑起,而一身盛装的余皇后在群仆簇拥下迈步进了门。 皇后娘娘不是在仙瑶殿过寿么,如何来了这里? 汀兰心中诧异,却不敢表现出来,只疾行几步来到余皇后跟前,弯身就要跪地叩首。 余皇后一把托住了汀兰的手臂,“好孩子,快起来!” 汀兰心道余皇后好生和善,刚直起身,却见余皇后忽然又向她逼近一步,面容之下隐忍着激动,眸中似有千言万语。 汀兰半张小嘴,还未完全回过神,又被余皇后一脸激动和欣喜的抱住。 只听余皇后声音颤抖着说道:“珠儿,我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母后找你找得好苦……” 母后? 难道? 汀兰心脏一滞,眼泪忽然就汹涌的淌出了眼眶,她甚至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这余皇后可能是认错了人,不过却勾起了她的心酸苦楚。 她从小没有娘,虽然被镇国侯带回府中安顿,却也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也是最近多亏了大公子萧天陌,她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汀兰忍住满腔心酸的感觉,哽咽着出声道:“皇后娘娘,您许是认错了人。 民女是我家侯爷在外领回府的孤女,虽然父母早亡,却也是有父有母的。 不过民女能不能请求您,不要治我家大公子萧天陌的罪?他方才在殿上并不是有意冒犯皇后娘娘的。” 余皇后此刻爱女在怀,心已软成了一滩水,岂又有不答应之理? 她一面抬手拉开汀兰的衣领,细细看了看那处胎记,一面连声应道: “好,珠儿说不治罪,咱们就不治他的罪,稍后母后便遣人知会那定国公夫人一声,让她将此事作罢。” 汀兰虽不知这里有定国公夫人什么事,但是见余皇后答应了,还是立马喜笑颜开,“多谢皇后娘娘!” 余皇后看过汀兰肩上的胎记,已确定了是爱女无疑,又接着道: “珠儿,你听着,母后没有认错,你是母后的长女,是当朝的大公主,想必你是被从前的养父母收养了,你告诉母后他们家宅原本在何处,母后这就派人去查。” 汀兰听后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竟然是公主,是龙子凤女。 她依言将从前的父母住处告诉了余皇后,然后呆愣愣看着余皇后遣了人,快马加鞭去调查。 又呆愣愣听着余皇后打发人去仙瑶殿告诉皇帝:她饮多了酒,不回宴间了。 直到被余皇后牵着手领到一处华丽的宫殿里,她还是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非常的不真实。 她竟然会从一个小小的婢女,毫无预兆的突然就成了尊贵的公主,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 今日,张氏的好心情一直保留到宴后。 虽然余皇后自离开后便未再回席,但余皇后向来言出必行,出口的话轻易不会更改。 故散了宴席后,张氏并未急着离开,而是远远缀在定国公夫人身后,打算等着皇上治了萧天陌的罪,她暗暗看一场大戏再走。 果然,定国公夫人并未随其他诰命夫人离宫,而是径直去了余皇后的坤宁宫。 并且在不久后,张氏便看到常跟在余皇后身边的女官惜月,快步去到了御前参拜。 惜月在御前不知是说了些什么,随后便请走了镇国侯萧经年和大公子萧天陌。 张氏见此不由暗喜,竟然连她家侯爷都叫走了,看来这回余皇后是动了大怒,定是会狠狠处罚萧天陌的。 第二十四章 不甘 因为连镇国侯也牵扯了进去,张氏有些犹豫地止住了脚步。 她还是不要再跟去看热闹了,若是被她家侯爷发现,怀疑她别有用心就不美了。 思虑妥当,张氏正要转身先一步离宫,却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她扭头去看,发现是去而复返的惜月正向她疾步走来。 她不解地挑起眉头,看惜月走到近前,忙摆出和善笑容,“不知是有何事?” 惜月笑回道:“镇国侯夫人,皇后娘娘有请。” 张氏有些不解,左右不过是让萧天陌受罚,她家侯爷已然去做见证,为何连她这个妇道人家也要叫过去? 张氏虽然纳闷,还是立马随着惜月向坤宁宫走去。 皇后传召自然是不可不去的。 等张氏到了坤宁宫,并未如愿看到受罚的萧天陌,反而见大殿中一片欢声笑语。 见到张氏到了,上座的余皇后高兴招呼道: “快过来,这次能寻到大公主,你们镇国侯府可是立了头等大功。” 大公主? 大公主不是十多年前就失踪了么? 如今竟然找到了?! 张氏忙抬眸去看,一眼便瞧见了,此时正端坐在余皇后身侧,周身华贵打扮的汀兰。 “这、这...” 张氏吃惊地过了头,就连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从小在她们府中长大的卑微婢女,竟然是当朝尊贵的大公主,这怎么可能? 简直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张氏还未从吃惊中缓过神来,就听上座的余皇后接着道: “大公主方才为萧天陌向本宫求情,这萧天陌虽是从前做下了糊涂事,却也助本宫寻回了大公主,功过相抵,本宫也就既往不咎了。” “谢皇后娘娘”,萧天陌忙上前谢恩。 竟然不责罚萧天陌了? 张氏又转入了下一轮的惊吓。 她瞪大眼睛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定国公夫人。 只见定国公夫人此刻脸色异常难看,灰败中透着一丝晦暗之气,听到余皇后的话后,却是吭都未吭一声,显然是早已接受了这般结果。 张氏心头甚为不甘,差点没气的吐血。 明明只差一点萧天陌就能被治罪了。 可汀兰竟突然成了大公主,萧天陌也成了助余皇后找回爱女的恩人。 萧天陌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不久后,太子晏子风得到信息也赶了过来,随太子一起进殿的,还有余皇后派去汀兰养父母家宅查探的人。 果不其然,宫中人寻到了汀兰养父母的邻舍,证明了汀兰是被那家人所收养。 并且在那家已经房屋倒塌,杂草丛生的遗迹里,挖出了汀兰小时失踪那日身上所戴的金项圈。 这下子,汀兰是当朝大公主的身份更加确定无疑。 就连与众臣商讨国事,不能立即过来的皇帝,都特意命人先一步送来了各类名贵赏赐。 *** 张氏浑浑噩噩的,也不知是怎么回的府,回了主院用了盏香茶,才渐渐定下心来。 同在屋中的镇国侯萧经年倒是心情愉悦得很。 他激动地来来回回不停踱步,突然拍手大喊:“好!好啊!” 张氏微微挑眉:“不就是汀兰成了公主么?对我们侯府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瞧把侯爷你高兴的!” 萧经年不满的回头看张氏一眼,“妇人之见,后宫素来与朝堂密不可分,虽说如今皇上圣体健安,可太子和贤王的明争暗斗有目共睹。 我们若想在这暗潮汹涌下明哲保身,就得有站得住脚的筹码。 如今陌儿助皇后娘娘寻到了爱女,太子就得念我们镇国侯府的恩情,在形势不利的时候,我们自然便进可攻,退可守。” 萧经年越说越高兴,不由叹道: “陌儿虽说平素爱胡闹,却也不是什么都乱来,正色用起功来,也知进退守礼法,不是全无长处,看来是我平时对他太严苛了。” 张氏最听不得萧经年称赞萧天陌,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侯爷说的是,我们陌儿如今也懂事不少,对了,侯爷,我正要同你讲呢,陌儿也到了该说亲的年岁,侯爷觉得我娘家侄女儿秀娴怎么样? 秀娴她不仅样貌好,性子也温顺,妾身觉得跟陌儿很相配,我们也能亲上加亲。” 萧天陌现在已成人,她不方便伸手管太多,如若能将自己的娘家侄女儿放到萧天陌院中,那岂不就是将萧天陌捏在了她的掌心里? “秀娴?” 萧经年闻言眉头微皱,脑海中闪过一抹还算清丽的身影,他犹豫道: “说亲是大事,总要陌儿自己情愿才好,这件事还是等我与陌儿商议后再谈。” 萧天陌是他的嫡长子,娶妻自然要慎重,最好是娶一个对他仕途有助力的妻子。 张氏就知道萧经年不会轻易应下来,故也不气馁,只道: “侯爷说的是,不过妾身想过两天将秀娴接到府中,好好陪妾身住几日,秀娴素爱莲花,妾身想让她住在清莲苑。” 清莲苑离外院萧天陌的院落近,到时她再制造机会,让秀娴和萧天陌来几次偶遇。 都是干柴烈火的年轻人,她就不相信萧天陌不受美色的诱惑。 萧经年颔首,“后宅的事情,你看着办就好。” 张氏勾唇一笑,笑容中布满了阴谋算计。 *** 顺利将汀兰送到了余皇后身边,未让太子一派同镇国侯府像前世一样反目成仇。 又间接化解了魏小公子的事情,萧天陌也舒了口气。 解决了这件紧要的事,接下来他就要为另一件大事做谋划了。 姑且不论接下来这件事,对于其他人的命运所产生的影响如何,就其本身对他来说,已经是需要他足够重视的了。 因为它改变了他前世后来的日子,甚至害得他不得不孤独终老。 想到此,萧天陌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披上外袍后,疾步向门外走去。 他得去找谷先生商议商议。 谷燕行谷先生自从上次,被他从魏小公子手中救下后,就甘愿认他为主。 谷先生谋略过人,总是能一语点破梦中人。 在很多事情上给了他不少难得的良计,助他扭转乾坤。 只不过谷先生并未接受随他回府的建议,而是坚持住在过去的小院,仍然还以算命先生示人。 他有了烦心事,便习惯去谷先生的小院坐坐。 他们两个说是主仆,但是又不像别的人那样主仆关系分得那么明了,而是更像一般的朋友相处。 第二十五章 争夺 皇后的寿辰过去不久,京城百姓又迎来了另一桩盛事——花魁大会开始了。 花魁大会是京中有名的盛会之一,也是那些青楼妓馆替自己楼中的姑娘扬名的手段。 夺得花名的姑娘不仅自身身价倍增,等闲银钱难会一面。 姑娘所在的青楼妓馆也会跟着名声大噪,从而广增在这一行的影响力。 花魁大会如期而至。 而这一次的花魁大会就在城西的一处露天大舞台——花台举行。 花台已被精心布置过,此时台前围满了人,显得格外的热闹,也格外的喧嚣。 余重楼和一身男装打扮的沈芙蓉就站在人群后。 自从上次余重楼助沈芙蓉脱身后,就时常来聚仙楼听沈芙蓉说书。 在空暇时候也会请沈芙蓉一起喝茶、聊天,一来二往,两人便越加熟稔起来。 今日听沈芙蓉说起要来看花魁大选,余重楼二话不说就跟了来。 此刻一个个妙龄美貌名妓们,轮番登台表演,可谓是龙争虎斗、竞相争艳,都想压倒群芳夺得花魁。 “好!好!好!好啊!……” 台下的人们连声叫好鼓掌,人潮中传出一阵阵的欢呼和喝彩声。 闭目听完台上一名美貌歌妓抚琴唱完一曲,沈芙蓉赞叹道: “真如天籁之音,美哉,美哉啊,这声音要是去说书,可就没我吃饭的地儿了。” 不得不说,这些来参加花魁大会的姑娘们,才艺的确都非常出众。 余重楼此刻靠着一棵大树,正望着台上出神,闻言看向一脸赞叹之色的沈芙蓉,眉眼间顿时挂满了温和的笑意。 他们此时站在背光处,绚烂的阳光照不到脸上,可即便如此,静静站在人群后的沈芙蓉,却还是很醒目。 他想,如果沈先生不是大男人,而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那他一定是会心动的。 “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罢了”,余重楼在心中默默加了句:哪能和你相提并论。 沈芙蓉听了眉梢微挑,揶揄道: “咦,你要跟来我还以为是想看美人呢,你们这些贵公子不是自诩风流不羁的么?什么时候这样高风亮节了?” 面对沈芙蓉的调侃,余重楼面不改色: “沈先生可莫要听外头的流言,我可不是什么放浪形骸、风流不羁的纨绔。 我虽表面上看起来风流,可实际上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洁身自好的很。 如若我有了倾心的女子,定会娶她为妻,一辈子只全心全意的爱她一个人,永不变心!” 余重楼说得郑重,沈芙蓉眸色深了深,不禁有些动容。 她最羡慕那些爱到穷途末路,至死不休的伴侣,这样一心一意,至死不渝的忠贞爱情,不知她能否找得到? 沈芙蓉此刻突然很想告诉余重楼,其实她是女的,不是什么先生。 只是话在嘴边转了转却又咽下去,最终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 …… 须臾,一个舞艺精湛的姑娘结束了表演,沈芙蓉向花台四周看了看,始终没有寻到凤七的身影。 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凤七可是很在乎这次花魁大选的,又怎么会不来呢?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余重楼见沈芙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关切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沈芙蓉点点头,“确实不太对劲,我去后边看看,你在这等我。” 她说完,转身向不远处的阁楼快步走去。 刚才她已听人说过,这阁楼是供来参加花魁大选的姑娘们休整的地方,凤七如果来了,一定在里面。 “沈先……” 余重楼见沈芙蓉转眼便跑得不见了踪影,不禁摇头失笑,只能依言等在原地。 *** 沈芙蓉进了阁楼,向人打听后,很快找到了凤七所在的房间。 凤七正蹲在墙角崩溃大哭,见到沈芙蓉后立刻扑过来抱住了她。 “沈姐姐,怎么办?我表演用的衣裙被人毁坏了,一会儿可还怎么上台?” 见凤七俏脸上满是泪痕,沈芙蓉忙安慰道: “别哭了凤七,眼睛哭肿就不美了,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七闻言点点头,深吸了口气,渐渐止住了眼泪,话音中尚带着几分抽噎道: “我一直在后院练舞,方才进来准备换上衣服,突然发现自己的长裙被人弄坏了。” 凤七说着,将被毁坏的长裙拿来给沈芙蓉看。 这是一袭艳丽的红色长裙,本就天生明媚的凤七,配上这样瑰丽的衣赏一定很美。 只是如今长裙的裙摆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看断裂处好像是被发簪等尖锐物品用力划坏的。 “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干的,马上就轮到我上台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凤七抽抽噎噎地说着,心里急得不得了。 现在她已经完全想都不敢想夺得花魁的事了,她想的只有待会上台时要如何收场。 参选花魁的名额有限,这次清风楼的鸨母本是想让别的姑娘来参选的,是她千求万求才获得了这次机会。 如若她不能够完成表演,不仅鸨母定会惩罚于她,她也再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了。 “别急,让我想想。” 沈芙蓉秀眉微微皱在一起,认真思虑起来。 这条长裙大概从脚裸处一直划开到了膝盖那里。 这要是在现代,她肯定就会把裙子通过撕开的方式,直接开到大腿根处,秒变旗袍效果,一定别有一番风味。 可这里是古代,凤七要表演的又是那样特别的舞,显然这样做并不实际。 眸光微转间,视线落在西墙挂着的箭囊上。 沈芙蓉顿时眼睛一亮。 …… 片刻后,箭囊里的十来支翎羽箭,箭尾变得光秃秃的。 而本该粘在箭杆后部的箭羽,此刻全部被移到了被划坏的长裙上。 既巧妙地遮住了不整齐的缺口处,又让长裙看起来更加艳丽光亮。 凤七从沈芙蓉手中接过长裙后,便迫不及待地穿在了身上,满满都是激动之色: “沈姐姐,你太厉害了,居然想出了如此精妙的法子,这红裙简直比以前还要漂亮。” 沈芙蓉微微一笑,“好了,快准备准备一会儿上台吧!” 凤七用力点点头,赶紧坐到铜镜前开始梳妆挽发。 她会好好表演才艺,不辜负沈姐姐的期望,也让暗地里破坏长裙的那个人看看,她凤七是不会轻易被打倒的。 第二十六章 反转 同和凤七在一家青楼的玉筝,此刻正在花台上表演。 她身穿黄色罗裙,一条绿色织锦腰带,将她那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束住,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她弹奏的声音宛然动听,时而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水; 时而轻柔炫丽,如百花丛中翩然的五彩蝶,宛如天籁之音。 过了许久,曲子结束,玉筝在一阵热烈的叫好声中,缓缓站起身走下了台。 玉筝的丫鬟晴儿立刻迎上前,为她披上了披风,“姑娘弹得可真好!姑娘花容月貌又如此多才多艺,这次花魁的名头非姑娘莫属!” 玉筝的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口中却回道: “莫要如此说,大选尚未结束,到底谁能胜出还不得而知。” “姑娘过谦了”,晴儿道,“现在大会已经接近尾声,只有另外两个姑娘和咱们楼中的凤七还未表演,而那凤七又哪能比得上姑娘?” 这话说到了玉筝的心坎上,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畅意的笑。 那凤七真是不安分,既然私底下偷偷练习那种古怪的舞,妄图要超越她。 那舞虽怪异,却不能否认很精彩,所以她才会用发簪划烂了凤七的裙子。 她本也是名门贵女,却偏偏从云端跌入了泥泞。 她绝不允许这泥泞中再有人比过她,踩在她的头上。 “咦?这都轮到凤七了,怎么还不见她上台?” 晴儿惊讶地低语声,唤回了玉筝的心神。 玉筝看了一眼空空的花台,心中暗暗冷笑,凤七的衣裳被损毁,是不能上台表演了,今年的花魁一定还会是她。 玉筝正暗自得意,忽听人群中传出一阵嘈杂声。 她诧异抬头,正好看到花台上空,一身火红衣裙的凤七从天而降。 凤七的三千发丝挽出灵动无比的凌云髻,黛眉高挑,斜插入鬓,本就冰肌玉骨,被一身红裙称得越加美艳夺目。 待看清凤七衣裙的裙摆上,那随风飘扬舞动的翎羽时,玉筝脸色大变。 她以为凤七在情急之下势必会乱了套,没想到凤七竟然想到了用翎羽来变装这样绝妙的法子。 只见凤七将身子缠绕在一条飘逸柔软的绸缎里,悬在半空中飞舞、旋转,演绎出一个个变幻莫测的优美舞姿。 她的腰边系着一串银色小铃铛,铃铛随着她的舞动在风中“叮当”作响,广袖翩然间,优美的宛如飞天仙女。 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神被迷。 “好,好啊!” “这姑娘是哪个楼里的,跳得可真好!” “今日没有白来一趟,可大饱眼福了。” …… 台下的众人太惊艳了,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夸赞叫好声。 “凤七,好样的!” 沈芙蓉鼓掌鼓得手都红了,她都没想到凤七表演得会这样精彩。 这舞是她以现代的绸缎舞,和凤七做了一番改编而成。 她们还给它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飞天舞。 飞天舞虽然看上去柔弱唯美,可其实每个动作都需要坚韧有力。 在各种高难度动作轮番上阵下,还能够练得这样行云流水,可见凤七是下了苦功夫的。 见沈芙蓉这样卖力为台上的姑娘拍手助威,余重楼弯起嘴角,好笑地看着她,正要说些什么,转眸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余重楼不由一愣:“他怎么来了?” 沈芙蓉听到后,转头好奇问道:“谁?谁来了?” 余重楼向两人的左前方努努嘴,“这人可来头大,你猜他是何人?他可是当朝的太子殿下,我的表兄。” 太子、太子吗? 太子竟然也来了? 沈芙蓉诧异地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名一身贵气的少年。 少年身姿挺拔,丰神俊逸,身后跟着两名身材高大的侍卫,站在人群中显的格外突出。 原来这就是太子啊! 一下子见到纯天然活生生的皇位继承人,沈芙蓉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她很是好好看了几眼,才收回目光。 长得还不错,也的确有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 太子晏子风看着台上飞舞旋转的凤七,星辰一般的眸底满满都是晶亮璀璨的光芒。 原来这姑娘没有骗他,红绸真的是用来跳舞的,还跳得如此出尘脱俗,灵动美丽得好似那丛中彩蝶。 又看了片刻,晏子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他事务繁忙,刚才经过这里看到高空中熟悉的面孔,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在这里耽误得够久了,如果再待下去会误了大事。 凤七在高空中舞动着转过身,正好看到了晏子风离开的背影。 是他! 凤七手一抖,险些从空中掉下来,幸亏她又及时得稳住了。 好险! 凤七暗吁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这少年,她都莫名感觉心跳好像有些漏拍。 听到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叫好声,凤七凝神接着舞动起来。 不久后,凤七的飞天舞跳完,双手拽着飘逸的红绸轻盈落在了台上。 今日的结果不言而喻,凤七一出场就惊艳众人,自是夺得了花魁这个称号。 凤七从花台上下来后,激动地提着裙摆直奔沈芙蓉跑过来,“沈...沈大哥!” 待看到和沈芙蓉站在一起的余重楼后,凤七差点咬到舌头,话锋一转将本要出口的“姐姐”,直接换成了“大哥”。 喊完还冲沈芙蓉眨眨眼,一副她很聪明求夸奖的样子。 沈芙蓉不由一笑,真心赞道:“凤七,你刚才跳得真好!” 凤七越加喜笑颜开,“这还要多谢你,对了”,凤七向前一步,声音压低了一些: “你托我卖的那些脂粉,昨日就已经全部卖出去了,这脂粉甚是细腻,涂抹上去让皮肤又白又嫩,还能遮瑕,楼里的姑娘们都特别喜欢。” “这么快就卖光了?” 沈芙蓉眼睛一亮,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那些脂粉是她自己做的。 青楼的姑娘们喜欢涂脂抹粉,浓妆艳抹,她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托了凤七帮她代销,果然没让她失望。 这下她心里就更有底了,以后她再捣鼓些桃花膏、玫瑰油、百花露之类的,保准能赚一大笔银子。 凤七和沈芙蓉说得高兴,以至于都未觉察暗处正虎视眈眈瞧着她们的玉筝。 玉筝阴冷的视线从两人的身上收回,垂眸思虑了片刻,转身快步离去。 第二十七章 爱财 凤七和沈芙蓉的谈话虽然压低了一些声音,却也并未避讳余重楼。 余重楼听说沈芙蓉还卖脂粉,不禁诧异问道:“这脂粉也是沈先生你那表妹做的?” 他去聚仙楼听书时,发现那里多了好几样清爽可口的小菜。 询问了店小二才得知,是沈先生的表妹供销给酒楼的。 据店小二所言,沈先生这表妹很不一般,能用最普通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餐食来。 还卖给了他们酒楼好几个方子,如今都成了酒楼最大的特色菜。 只是他们并未见过沈先生的表妹,一切买卖都是沈先生帮忙牵桥搭线。 现在知道沈先生的表妹还会自制脂粉,余重楼对这位表妹越发的好奇了。 听了余重楼的问话,沈芙蓉眸光一闪。 “正是,我那表妹因出身贫苦,又遭遇变故,故爱财如命,每天为了赚钱绞尽脑汁,我这当兄长的也不得不帮帮她。” 沈芙蓉心虚的瞟了一眼余重楼。 她光顾着高兴了,差点被这货看出她的爱财之心,她也只能往她那并不存在的“表妹”身上推了。 余重楼点点头,赞许道:“沈先生的表妹还真是心灵手巧。” 他突然很想见见沈先生这位神秘的表妹。 他想,对方一定是个秀丽端庄、蕙质兰心的姑娘。 这样想着,余重楼又抬头看了沈芙蓉一眼,只是不知沈先生的表妹和沈先生长得像不像? 一旁的凤七听余重楼夸赞沈芙蓉的表妹,不禁抿嘴笑起来。 她自然知道沈芙蓉的表妹并不真实存在,只是她不会说破就是了。 对于余重楼,她也并不陌生。 余重楼也是打小便混迹京城的贵公子,在她还是清风楼头牌的时候,在一次诗会上余重楼还曾点她献过舞,她也得过他不少赏钱。 凤七担心余重楼不停追问这事,沈芙蓉会不自在,故转移话题道: “咦,沈大哥和余公子为何会在一起?你们早就相识吗?” “我和沈先生虽相识不久,却已是知己好友。” 余重楼抢先回道,“沈先生乃是性情中人,我二人一见如故,我恨不能与他义结金兰,成为异姓兄弟。” 沈芙蓉诧异地看了余重楼一眼,没想到余重楼会这样看重她。 她心下一暖,接口道:“相识不易,我们虽然没有结拜,但意气相投,还有凤七,我必会真心待你们,希望我们能做永远的知己好友。” 凤七也激动地说道: “好!人生难得一知己,日后不论沈大哥和余公子你们谁有难,我凤七必倾力相助。” “这话应是我说才对”,余重楼同样兴致勃勃,“本公子在京城这地界,虽说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但总有几分薄面在,日后你们若有事尽管开口……” 三人一番畅谈过后,关系增进了不少。 又兴高采烈地聊了片刻,之后清风楼的鸨母来寻凤七,三人便各自告辞了。 *** 回到京郊的庄子上,沈芙蓉见左右无人,便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鼓囊囊的包袱来。 这是她一早就备好,准备随时跑路用的。 沈芙蓉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袱,将里面一个看起来并不值钱的妆奁匣子拿了出来。 这妆奁匣子里原本装的玉镯子、珍珠宝石头面、金丝点翠西番莲钗等名贵的金银首饰,已经被她掏了出去,换上了几支坚硬轻巧的简单小簪子。 她潜意识里,并不想带走属于这庄子上的任何贵重物品。 打开妆奁匣子,沈芙蓉在夹层里摸了摸,掏出来一沓银票,顿时喜得见牙不见眼。 她擦着口水把这些银票数了一遍又一遍。 随后她又从怀中掏出今天新得的几张银票,和那些银票放在一起,轻轻地塞了回去。 接着把妆奁匣子收进包袱里,将包袱又妥善放置到了床榻底下。 做完这一切,沈芙蓉坐在床榻上,舒舒服服地晃悠起了脚。 等她存够了钱,她就离开这里,然后找一个好地方,开个脂粉铺子。 想想自己以后开铺子、赚大钱发大财的好日子,沈芙蓉喜上眉梢,可谓是贼开心。 她相信,在古代她也可以靠经济头脑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想到不久之后就会离开这里,沈芙蓉不由自主地再次打量起了四周。 说起来,她该感谢将她留在这里,好吃好喝养着的萧天陌,感谢这庄子上的每一个人。 如果不是他们,她琴棋书画不会,洗衣做饭嫌累,别说赚钱了,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她想她离开后,一定会在某个午夜梦回时想念这里的。 不过她毕竟只是这庄子上的一个过客,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忘了她。 想到这,沈芙蓉不禁哼唱起来: “忘了她 就像忘了一个疤 就像忘了谎言的心疼 背叛的挣扎 忘了她……” “沈姑娘,你回来啦?” 沈芙蓉正唱得抒情,十月推门走了进来。 她是来给沈芙蓉送饭的。 “沈姑娘,你唱的这是什么曲子?” 十月将拎着的食盒放到桌上,将里面的饭菜一一端出来,“我以前从来没听过这种曲儿,真好听!” 沈芙蓉在十月摆盘时,就坐到了桌前,听后笑起来: “这是我们那里的曲子,你如果喜欢我可以教你唱。” 十月以为沈芙蓉口中的“我们那里”,是指沈芙蓉以前所在的村子,故诧异道: “想不到那种偏僻地方,还有如此动听的曲子。” 知道十月是误会了,沈芙蓉笑了笑并未解释,而是问道: “十月,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十月是她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第一个陪伴她、照顾她的人,她们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她还挺舍不得十月的。 十月已经习惯了沈芙蓉的天马行空,便不在意地回道: “如果哪天姑娘要走,那就把我也带走吧!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行走江湖,做一代女侠。” 见十月只当是玩笑,并未将她的话真正过心,沈芙蓉垂眸开始好好吃饭。 算了,等会饭菜都凉了。 十月原本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又没有凄苦的身世,怎么可能跟着她离开呢? 等以后她发达了,再多回来看看就是了。 沈芙蓉打算好了一切,但是她没有想到,她想走,却也是不容易的。 翌日,又到了沈芙蓉去聚仙楼说书的日子。 第二十八章 美味 沈芙蓉一早便梳洗打扮,换上男装,乘坐马车来到了城里。 今日聚仙楼还是如往常一般的热闹。 门口处人来人往,将整个大厅内都挤的密密麻麻,每一处角落都是人声鼎沸,喧闹之极。 等两个身姿婀娜的唱曲儿姑娘下去后,便是沈芙蓉说书的时刻了。 沈芙蓉今天讲的是蜂仙的故事。 她一拍桌案上的惊堂木,缓缓开口道: “话说,有那么一个落魄书生,深夜在寺庙里读书,今儿却不如往常一般,只因一位绿衣姑娘推门而来…… ……两人***好,从此绿衣姑娘夜夜都来……” 沈芙蓉开口的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台下众人聚精会神听了片刻,慢慢便好似身入其境一般,脸上都是痴迷的表情。 沈芙蓉见听众们起了兴致,她嘴角一弯,淡淡一笑,更加专注地讲了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进门的一行人。 萧天陌今天来聚仙楼,是被人硬请来的。 请他的,是上次被他打得起不来床的魏小公子。 定国侯府自上次在皇后宫中,得了皇后的告诫后,便起了和萧天陌修好之心。 毕竟定国侯府的大靠山太后已故,而萧天陌的新靠山余皇后正如日中天。 所谓鸡蛋不同石头碰,定国侯府众人思来想去,便将家中小纨绔魏小公子从床上提溜了起来,踹出门让他来给大纨绔萧天陌当吃喝兄弟。 吃喝玩乐本就是魏小公子的强项,故他也没有任何不满,乐颠颠地就来找萧天陌了。 魏小公子想得明白,兄弟不兄弟的,他给萧天陌当个小弟总是没有问题。 起码他和萧天陌狼狈为奸后,萧天陌也不会再揍他了不是? 见到魏小公子和萧天陌一行人,聚仙楼的店小二忙热情的迎了上来,“几位公子里面请。” 看了看周围热闹的场面,眼见一楼大堂基本就没空位,皆是坐的满满当当,萧天陌英眉微挑。 瞧着萧天陌皱了眉,魏小公子忙道:“楼下如此熙攘嘈杂,我们还是去楼上吧!” 店小二一听,连忙点头称“是”,并哈着腰将一行人领到了楼上。 众人也未去单独的雅间,而是挑了一张二楼边,正对着说书高台的桌子坐下。 这里视线极好,望着楼下的人来人往,听着说书先生的唱作俱佳,也别有一番滋味。 魏小公子殷勤地请萧天陌做主点了酒菜,店小二又端上来几样茶点,几人便也随着众人听起了书。 萧天陌正觉得楼下的说书先生,莫名的有几分眼熟,忽听魏小公子喊了句: “嗳,这是什么味道?” 萧天陌转回头看了眼捂着鼻子,远远的躲到了一边儿的魏小公子,随后也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是一股浓浓臭味中,又夹着饭香的味道,味道浓烈刺鼻,让人上头。 “咦,原来是那东西散发出来的味道!” 东瞄西瞅的魏小公子最先发现了这味道的来源,他伸手指着隔壁一桌: “他们吃的那是什么?这也吃的下去?小爷还以为是哪家茅坑没盖好,味道散出来了呢!” 萧天陌顺着魏小公子的目光望去,只见隔壁一桌的两个男人,正对着面前一盘豆腐样的东西大快朵颐,还流露出一副口水三千尺的模样。 萧天陌眸光微动,魏小公子已看得一脸嫌弃。 他继续向后躲了躲,“他们是不是饿疯了?这种东西也能吃吗?” 这时,被唤来的店小二疾步来到了几人跟前。 他见萧天陌、魏小公子几人,齐齐盯着隔壁桌上那一盘东西,恍然大悟,随即解释道: “几位公子有所不知,这是我们酒楼的新菜式,叫做臭豆腐。 你们别看这臭豆腐闻着臭,吃着却甚是香,这可是我们说书的沈先生家里祖传的手艺,别家没有,整个京城就只有我们一家能买到。” “臭豆腐?” 魏小公子没听过这个名字,不禁向点小二求证般问道: “这是新菜式?爷怎的没有听说过?真的好吃?” 店小二肯定点头: “甚是好吃!这臭豆腐以臭为美,如今可是我们酒楼最大的招牌菜!要不几位公子也试试?” “试试就试试,论吃小爷就没怕过谁!” 魏小公子这回不躲了,他一掀衣摆做回了桌旁,“给我们这桌也来一盘!” “好嘞,您稍等!” 店小二手脚麻利,只片刻功夫,就给萧天陌、魏小公子他们这桌也上了一盘臭豆腐。 魏小公子看着面前炸得金黄蓬松的臭豆腐,忍不住咽了一大口唾液。 可闻着这又臭又香,两种极致混合的味道,他又有些犹豫,便探声向同桌的几人问道: “不知这个臭豆腐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吃,不如我们一起尝尝?” 另几个公子立刻一脸嫌弃的直摇头。 倒是萧天陌对这种新鲜事物并不排斥。 他在魏小公子伸筷的同时,也夹了一点臭豆腐放到了口中。 咀嚼细品了几下后,一种独特香味在舌尖上炸裂,萧天陌不由眉头舒展,一种难言的惊奇在他的眼神之中迅速弥漫。 想不到这种闻起来臭臭的豆腐,竟然如此酥软芳香,味美可口。 “嗯?!” 魏小公子吃过后,也是发现了宝藏般,他双眸陡然圆睁,左右招呼道: “你们都来尝一尝,这东西可是美味,吃上一块唇齿留香,这味道,这口感,绝了!你们要是不吃的话,我可一个人全包了!” 听魏小公子说得热闹,另几位公子忍不住好奇,也纷纷开始上前品尝。 等吃过后,同样是一脸喜悦,大为赞叹。 “这口感莫名其妙,却又刺激无比!” “真是好东西啊!” “确实是美味!” “聚仙楼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大酒楼,连楼中的说书先生都能和大厨比。” …… 几个贵公子被臭豆腐征服之后,又接连点了四五盘上桌,东拉西扯的聊了起来。 萧天陌淡然品着茶,扫了几个发现新大陆似的贵公子一眼,将目光投向了楼下的高台上。 他现在,对这个既擅说书,又能做那种奇特臭豆腐的说书先生充满了好奇。 故静下心来,想听一听这说书先生在讲些什么。 台上,唇红齿白的说书先生正抑扬顿挫的说道: “……话说有一晚,书生一时兴起,偏要绿衣姑娘唱一曲,绿衣姑娘推脱不过便唱了,可却未想到,巨大的危险也随之而至……” 第二十九章 撞上 “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就在天一亮,绿衣姑娘离开后,这书生忽闻院里传来一阵女子的呼救声。 他立刻寻声而往,却见有只巨大的黑蜘蛛逮住了一只绿蜂。 想来,这不知藏在何处的大蜘蛛,是被歌声吸引而来到了庙中…… ……书生赶忙救下了已经奄奄一息的绿蜂。 这绿蜂以身投墨,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谢”字,之后从那半开的窗户飞走了,从此,绿衣姑娘再也没有来……” 讲到这里,沈芙蓉醒木一拍,“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怜。 邀酒摧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好!好!好!好!” “真是精彩绝伦啊……” …… 在阵阵拍案叫好声中,沈芙蓉从容走下了高台。 她并没有在大堂中久留,而是径直出来,打算从聚仙楼后门离开,去春风楼找凤七。 自从凤七当上花魁后,她的脂粉生意越加好起来。 沈芙蓉高兴之余,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念头:她要离开镇国侯府的庄子,出来开铺子。 她的脂粉名声已经打出去了,以后清风楼以及其他青楼妓馆的那些姑娘,自然就是她的忠实顾客。 只是开铺子说来简单,其实要准备的很多,并不十分容易。 不管是买还是租,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以她如今的财力,估计只能在不算繁华的地段开一间小铺子。 她必须要精挑细选,寻个地段好又价格便宜的店面。 而且铺子要经营运转起来,没有人怎么行呢? 总不能什么都是她一个人全干吧? 她还要再招请两个女伙计、账房啥的。 凤七倒是个不错的帮手,只是她最多给青楼的姐妹们带带货,也不可能去店铺帮忙,再说春风楼的老鸨也不会同意啊。 看来这事还不可急躁,毕竟她也没开过铺子,若想当日日数银两的逍遥地主婆,还是要更加小心稳妥一些才行。 就在沈芙蓉一路埋头苦思,穿过走廊,走到转角的柱子前时,突然有一只手臂伸出来,拦住了她的路。 沈芙蓉心里顿时一惊,难道是上次那肥头大耳,想要把她献礼给别人的恶霸? 哼,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当姑奶奶好欺负不成? 沈芙蓉心念一动,立刻提膝就往那拦路人身下撞去。 没料到对方反应极快,身子朝后一滑,就完美的避开了沈芙蓉的偷袭。 沈芙蓉不甘地猛然抬头,正对上一双深邃而又魅惑的双眼。 竟然是萧天陌!是她刚穿来时,抱上大腿的那金主! 她差一点闯了大祸! 沈芙蓉转身就跑,结果刚迈出去两步,下一秒就被萧天陌拎住了后衣领,并被一把拽了回来。 沈芙蓉跑又跑不了,只能面上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可是乌黑的眼珠,却像算盘珠儿似的滴溜溜乱转。 她不确定萧天陌到底有没有认出她来。 想到自己现在是一身男人的打扮,萧天陌不一定是认出了她,也许是认错了人。 沈芙蓉又强作镇定,用粗狂的男嗓音先声夺人斥道: “哪里来的浪荡子?不知道我是这酒楼的说书先生么?怎么如此没有礼数!” 沈芙蓉身上散发出一股无所畏惧的气势,一通话显得气势十足。 她心里暗暗希望萧天陌冷冷说一句“误会”,或者什么都不说便直接走人。 却没想到萧天陌低笑两声,竟然一步一步的慢慢向她逼近。 沈芙蓉退无可退,只能背靠柱子抬头看他,“你、你要怎样?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怎么做到的?” 萧天陌眉头微微挑了挑,自上而下打量了沈芙蓉一眼,伸手将沈芙蓉圈顾在柱子和自己的中间。 他低下头靠近沈芙蓉,男子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芙蓉虽说活了两世,可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 她的小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萧天陌呼出的灼热气息,扑散在她的颈间。 “什、什么?” 沈芙蓉觉得萧天陌的眼眸深邃的如同旋涡,只恨不得将她瞬间吸附进去,她感到自己出口的声音都在发颤: “你、你说什么?我不、不明白。” 萧天陌沉沉的目光看着沈芙蓉,微扬的语调透着几分蛊惑的意味: “不明白?你不会真以为这样我就认不出你了吧? 不过我倒是有些意外,你这样子可以装扮,可这声音变成如此是如何做到的?嗯,不如你说来听听。” 哎,还是被你看出来了,眼睛可真毒。 不过看出来,就看出来呗,别一言不合就来个壁咚。 不,是柱咚。 搞得她险些真有了恋爱的感觉。 知道被识破了,沈芙蓉反而脸不红心不跳了,腹诽了好一会儿,她恢复了原本的声音: “萧公子别见怪,我眼拙,刚刚没有认出你,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我的气。” 见萧天陌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沈芙蓉又乖乖巧巧的回答起了刚才萧天陌的问话: “我曾经跟一位江湖艺人学过变声术,因此说话时能变成男声。” 说到这,沈芙蓉不禁又怀念起了她在现代的日子。 在现代,她是一个可盐可甜的声优,说白了就是配音演员。 在配音界,她们声优虽不是身怀绝技,一直以来也只能躲在幕后工作,却可以无缝切换各种角色的声音,让人瞠目结舌。 因为有这个技能在,她才敢这么自信的女扮男装,来聚仙楼当说书先生。 “原来如此。” 听了沈芙蓉的解释,萧天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沈芙蓉刚要放下心舒口气,不想萧天陌眯起眼,神色不明地看向她,又接着问道: “不过,据我所知你并未入过学,可方才听你说书倒是文采斐然,这也是跟江湖艺人学的吗?” 沈芙蓉听了,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尼玛,一个一个都是送命题啊! 一旦回答不好,萧天陌不就知道原主被她换芯了吗? 这还了得? 沈芙蓉深深地看了萧天陌一眼,轻轻一叹,这可是你逼我的。 她抬起头,主动靠近了萧天陌一些,呼吸之间两个人气息相互缠绕。 迎着萧天陌的视线,她红唇微启,“你是不是吃臭豆腐了?” 第三十章 来劲 她对臭豆腐情有独钟,聚仙楼的臭豆腐又是她创制出来的。 虽然萧天陌刚才在她耳畔说话时,仅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飘过,还是被她敏感地捕捉到了。 萧天陌一滞,下意识松开了圈着沈芙蓉的胳膊,在自己手心上哈了口气。 “有那么大味儿吗?我只吃了一口。” 嘿嘿! 见计谋得逞,沈芙蓉在心里狞笑一声,面上却一派温柔贤淑: “其实味也不大,只是我鼻子比较灵,对气味很敏感。” 萧天陌听后看了沈芙蓉一眼,比起刚才略多了几分不自然,“听说这臭豆腐是你的手艺?” 沈芙蓉莞尔一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萧天陌点了点头,“虽然闻起来有些许臭,味道却也不错。” 听萧天陌夸奖她的臭豆腐,沈芙蓉来劲了: “这臭豆腐闻起来臭,但吃着却很香。 如果把它们用竹签串上几块,再沾上辣酱,撒上孜然,那才叫一个地道,是真正的人间美味。” “辣酱是什么?” 萧天陌听得一脸茫然,“孜然又是什么?” “呃,是…” 沈芙蓉很痛恨自己的多嘴多舌,“是我自己给调味起的名字。” 说完这些,沈芙蓉乖乖地不吱声了。 她怀疑她今天出门没带脑子。 多说多错,她要淡定。 可她淡定,没撑过三秒。 “萧、萧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 “回庄子上。” 萧天陌半拉半拽着沈芙蓉的袖子,带着她往前走。 沈芙蓉就这么由着萧天陌拉着她走了几步,感觉画风怪怪的,便开口道: “萧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好像不太好。” 见萧天陌转头看向她,一双眼眸如千尺寒潭,幽暗深邃。 沈芙蓉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她默默扯回了她的袖子,然后反手拉住了萧天陌的衣袖,细声细气道: “我是说,这样才对。” 萧天陌勾起嘴角,眼里的趣味一闪而过,“如此甚好。” …… 两人出了聚仙楼,上了一辆豪华的大马车,赶车的,是萧天陌的贴身小厮顺子。 顺子见了相携而出的萧天陌和沈芙蓉两人正满脸惊诧。 又听萧天陌说要去庄子上,他顿时想起了那日,孙富贵托他带给萧天陌的话来。 他连忙将孙富贵的话对萧天陌复述了一遍,又请罪道: “大公子恕罪,是顺子疏忽了,顺子知错!” 萧天陌看了一眼身旁的沈芙蓉,淡淡道: “行了,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知道我的规矩,再有下次,你自己便去领罚吧!” 顺子忙恭敬应道:“是!” 沈芙蓉在一边没吱声,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她怎么说许庄头答应的那么痛快呢,原来是打算暗地里偷偷派人给萧天陌送信。 转而想到庄子上的马车还在巷口等着,沈芙蓉赶紧告诉了萧天陌。 萧天陌便让顺子过去知会一声,让庄子上的马车自己回去。 等顺子回来,他们也出发向庄子行去。 马车上,沈芙蓉见萧天陌静静靠在软榻上,目光并不落在她的身上,只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又琢磨起了开铺子的事情。 她今天本来打算去找凤七的,却不想偶遇了萧天陌,不得不提前回庄子上,看来只能等下次再找凤七商议了。 她正想着,忽听萧天陌的声音传过来,“你想不想回家?” 回家? 是在问她吗? 沈芙蓉差点直接泪目。 回现代的家,她当然想了。 但是她知道,萧天陌是在问她,想不想回原主那个有着极品家人的家。 她身侧的手不安地动了动动,装作没有听清,垂眸问道:“萧公子说什么?” 此刻萧天陌的双眼清澈透亮,没有一丝的杂质,“如果你想回家,我可以允你回去。” 瞧着认真说这话的萧天陌,沈芙蓉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 那又不是她真的家,她当然不想回去。 而且那家里还有着一堆极品吸血鬼家人,她对他们避若蛇蝎躲闪不及,又怎么会愿意送上门,让他们有机会粘上自己? 片刻之间,沈芙蓉就想好了说辞。 她一咬牙,偷偷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然后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凄楚说道: “那家里本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自从他们狠心把我卖了的那一刻起,那个家就已经和我没有一丝关系了。” 含泪说完,沈芙蓉微微低头,一副被伤透心的模样。 尼玛,刚才下手太狠了,肯定掐紫了。 “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就算了。” 萧天陌只是突然想起来,便问问沈芙蓉的意思,并不是非要沈芙蓉回去。 在前世,他就已经打探清楚了沈芙蓉的底细,也知道沈芙蓉的家人对她做的那些,并不善良的事情。 所以现在沈芙蓉说不想回去,他一点儿都不意外。 眼睛余光瞄见萧天陌的样子,沈芙蓉放下了心。 看来是不会逼她回去了。 那她要不要把她想离开的打算告诉萧天陌呢? 沈芙蓉暗暗思忖。 当初她留下时,就跟萧天陌说过,等时机成熟,她就会自己离开。 想来她说与不说,对萧天陌而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就到她走时再说吧! 不过她在萧天陌的庄子上住了这么久,衣食住行都是拜萧天陌所赐,合该对他感谢一番。 沈芙蓉正想着说点什么,向萧天陌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却听萧天陌又向她问道: “方才在聚仙楼,你讲的那个故事中,后来的绿蜂便是绿衣姑娘吗?” 沈芙蓉有一瞬的愣怔,而后扬起一丝笑容,原来萧天陌也爱听这种狐仙鬼怪的故事啊! “没错,绿蜂就是绿衣姑娘,这是一个人与妖相恋的故事。” 萧天陌点点头,又问:“为何结局是绿衣姑娘不再来了?” 沈芙蓉回道:“人妖殊途不同归,人与妖之恋是为世不容的,所以他们注定最后不能在一起。” 萧天陌显然对这个结局不太满意: “结果竟然是这般不尽人意?既然知道不能在一起,绿衣姑娘为何又要来找书生呢?岂不是徒增烦恼?” 沈芙蓉讶然,只是一个神话爱情故事,萧天陌竟然会较真。 她想了想,认真回道: “也许绿衣姑娘虽是知道人与妖之恋为世不容,可她因痴爱,已经心生执念,哪怕最终为情而亡也是甘愿的吧!” 萧天陌听后眉头微皱,脸上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 第三十一章 豆芽 沈芙蓉见萧天陌又不说话了,心想难道他喜欢清静? 她便也安静下来,只脑中想着自己的事情。 马车一路不停,很快就到了庄子上。 沈芙蓉回屋后卸下男装,换回了女子穿的罗裙才又出来。 萧天陌正对着院中一堆瓶瓶罐罐,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东西研究。 转身见到换回了女装的沈芙蓉,不由眼前一亮。 上次他们见面时,沈芙蓉虽然五官也是精致美好,可那时她很清瘦,连穿在身上的衣裙都显得宽大又松散。 但如今的沈芙蓉面容红润,肤色白皙泛亮,整个人婀娜多姿如柳拂风,让人惊艳。 萧天陌不由得勾起了嘴角,“看来,你在这里住的甚是舒心。” 沈芙蓉笑了笑,向萧天陌盈盈一拜,“说来还是托你的福,如果没有你当初收留我,我大概还不知道在哪呢!” 萧天陌听了,冰眸一片温暖,举起手中一个罐子好奇问道: “这是何物?用来做什么的?” 这罐子下面涨得鼓鼓的黄豆他认识,是庄子上用来喂猪的。 只是里面长出的这细细白白、瘦瘦长长的又是什么东西? 沈芙蓉看过去,见萧天陌手里拿着的,是她弄出来的黄豆芽。 她来到这里后才发现,这个地方是没有黄豆芽的。 后来她无意中看到庄子上有不少黄豆,没事时就自己做了些豆芽。 “这是黄豆芽,可以做菜吃的。” 沈芙蓉表示她这门手艺很实用。 “豆芽口感非常的好,而且还富含多种维生素,一会儿我做给你尝尝,保证你吃了一回还想再吃。” 这些无污染纯绿色的黄豆芽,可比现代那些农药化肥养大的强太多了,她已经尝试过,吃起来特别的香。 “也好,时辰不早了,我也饿了,你这便去做饭吧!” 想到沈芙蓉做的那奇怪又美味的臭豆腐,萧天陌对这黄豆芽还是很有期待的。 沈芙蓉乖巧地答应一声,上前挑了几罐黄豆芽,又冲萧天陌笑了笑,转身向厨房走去。 饿什么饿? 我看你就是馋! 目送沈芙蓉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萧天陌低头拨弄了片刻面前的瓶瓶罐罐。 正百无聊赖之时,一抬头,正好看到许庄头带着十月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大公子,您何时到的?” 许庄头上前对萧天陌行礼,看起来很高兴。 十月同样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 大公子萧天陌对她们有恩,当初她娘生了怪病,还多亏了大公子四处为她们寻医问药。 虽然后来她娘还是去了,可大公子的恩情她始终记在心上。 萧天陌向许庄头和十月点了下头,“刚到不久。” …… 萧天陌的突然到来,让沉寂的庄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孙富贵等庄子里的下人,轮番凑了上来向萧天陌见礼问好,萧天陌心情不错,命顺子给他们一一分发了赏钱。 来到庄子正堂,萧天陌屏退了一干凑热闹的下人,只留下了许庄头、十月和孙富贵。 许庄头将近来庄子上发生的大小事,全部向萧天陌汇报了一遍。 当然连沈芙蓉每隔三日,要去一趟城里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萧天陌听完后,看向十月问道:“这些日子是你在伺候沈姑娘?” 听到萧天陌问话,十月激动的上前一步,“是,大公子,沈姑娘是由奴婢伺候。” 萧天陌点点头,“沈姑娘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还好,沈姑娘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并未有过什么不满之处。” 十月想了想,接着道,“只是沈姑娘近来,总问奴婢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哦?什么话?” “沈姑娘不止一次的问过奴婢:愿不愿意跟她一起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难道沈芙蓉要走? 可是方才在马车上,沈芙蓉还说不会再回那个家,那她要去哪里? 萧天陌的好心情顿时消散无踪,甚至忽然有些不舍的情绪涌了出来。 他下意识的想甩掉这股陌生的感觉,微微拧起眉,心情有些烦躁起来,“那沈姑娘有没有说要去何处?” 十月摇了摇头,“不曾说。” *** 沈芙蓉拿着几罐黄豆芽,直接来到了庄子上的大厨房。 见到沈芙蓉来了,在厨房里忙活的几个婆子,立刻放下手中的青菜站起了身。 为首的胡婆子笑道: “沈姑娘,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想吃什么让十月来招呼一声就是了。” 沈芙蓉虽然在庄子上住的时间不算长,但她为人处事豪爽大方,平易近人不端架子,庄子上的人还是很喜欢她的,也愿意跟她亲近。 沈芙蓉扬了扬手中的几个罐子,“我今天是来做菜的!” “做菜?” 胡婆子看了看沈芙蓉手中的黄豆芽,扑哧笑出了声: “沈姑娘,你可别拿老奴寻开心了,这明明是猪食豆粕发的芽子,哪里能做菜?” 她们都已经知道,大公子萧天陌来到了庄子上,现在沈姑娘又来做菜,可见是要做给大公子吃的。 沈芙蓉听了只是笑,“这可是好东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胡婆子见沈芙蓉是认真的,难以置信得瞪大了眼,不过却是没再说别的。 她老了,年轻人的心思不太懂。 不过这也就是沈姑娘,要换做别人,谁敢给大公子吃猪吃的东西啊? 沈芙蓉在大厨房里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角落里的一盆肉骨头上。 她顿时眼睛一亮,忙转头对胡婆子问道: “这猪骨头是做什么使的?我可不可以用一些?” 她既然答应要给萧天陌做饭吃,总不能光做个豆芽菜。 厨房正好有猪棒骨,猪棒骨含有大量的骨髓,里面的骨胶原含量也非常高,最适合用来熬汤了。 见沈芙蓉双眼放光的盯着角落的肉骨头,胡婆子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 “这大骨头没有肉,一般是拿来喂狗的,不知沈姑娘要来何用?” 果然,下一秒,胡婆子抬手扶住了险些惊掉的下巴。 只因沈芙蓉毫不迟疑回道:“用来给大公子做汤啊!” 沈芙蓉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胡婆子却差点就吓跪了。 她忙不停摆手,苦口婆心劝道: “沈姑娘,大公子难得过来一回,你怎么能给他吃这种东西呢?” 关键这可是狗吃的啊! 您给大公子吃猪豆粕也就算了,咋的还非要给大公子啃狗骨头啊? 第三十二章 心颤 沈芙蓉并不了解胡婆子的复杂心思,她不在意的解释道: “这肉骨头经过熬制,里面的胶原蛋白、矿物质都可以融入汤中,是极好的营养补充。” 她嘴里答着,手上已抄起菜刀,麻利的将一根儿大肉骨头剁成了几段。 菜刀重重的砍在案板上,案板一颤一颤,胡婆子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罢了,沈姑娘执意如此,她们也拦不住啊! 她们还是再多做几样好吃的,等会儿也好让大公子消消怒火。 沈芙蓉一边剁着棒骨,一边请厨房的婆子帮忙烧着水。 等水烧开放入棒骨,焯水去血沫,随后捞出来洗干净浮沫。 然后再在锅中倒入足量的清水,放入大棒骨、葱、红枣、黄芪、姜片一起炖。 等大火煮开了,沈芙蓉又让烧火婆子转成中火继续熬煮,她自己又去做豆芽。 豆芽很嫩,所以稍微煮一下就好,沈芙蓉做了凉拌、清炒两种。 等棒骨汤也熬煮得又浓又白了,沈芙蓉便让两个婆子帮她一起,把这一汤两菜端回屋去。 堂屋里,萧天陌正愣愣出神。 见沈芙蓉带人进来,将菜摆上桌,他端起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开口问道: “都是你做的?” 沈芙蓉刚想点头,转眸却看到门口处,胡婆子等人一人一个托盘,急不可待地进了门。 很快,她们就将宽大的八仙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 一眼望去,各色美食琳琅满目,比过节时还要热闹。 看着面前这满满的一桌饭菜,将沈芙蓉的两菜一汤挤得不太显眼了,胡婆子暗暗松了口气。 她快速扫了沈芙蓉一眼后,连忙又垂下了头。 沈姑娘你千万不要见怪,我们真不是想和你抢功劳,实在是你做的那菜,让人心肝发颤啊! 眼瞅着萧天陌移步过来,稳稳坐到了桌前。 沈芙蓉平静的伸手,指了指自己做的两菜一汤,“这三样是我做的。” 萧天陌点点头,看向沈芙蓉,“坐下一起吃。” 沈芙蓉也没跟萧天陌客气,直接坐到了他对面。 她忙活了大半天,不好好吃一顿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胃? 见沈芙蓉毫不推辞就坐下了,萧天陌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他拿起筷子,打量了一下满桌美食,最终将筷子伸向了沈芙蓉做的凉拌豆芽。 这桌上其他菜样他都吃过,只有沈芙蓉做的这几样他没品尝过。 萧天陌夹了几根豆芽,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嗯,脆脆的,清爽可口,口感非常的好。 萧天陌又夹了几根炒豆芽。 爽嫩,别有风味,好吃。 萧天陌尝完了凉拌豆芽和炒豆芽,又将目光投向了中间的棒骨汤,面露诧异:“这是什么汤?” 怎的光见骨头,看不到肉? 瞧起来像被人啃过似的。 听到萧天陌的问话,一旁胡婆子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心中暗道:大公子要知道沈姑娘将狗骨头给他炖了,会不会立刻将沈姑娘赶出门? 她担忧地看向沈芙蓉,却见沈芙蓉从容淡定的站起身,拿碗给萧天陌盛了一碗汤递到跟前,“你先尝尝味道。” 萧天陌接过碗,顿觉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他轻轻地将碗凑到嘴边,饮了一口碗中又浓又白的汤汁。 霎时,一股极致的鲜味又带着香醇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好吃到连染上香味的舌头都想吞进肚子里。 嗯,鲜美,好吃。 虽然重生后,他早已不重口腹之欲了,可今日这简单又出奇美味的两菜一汤,确实是勾起了他的馋虫。 沈芙蓉和一旁的胡婆子都在等着看萧天陌的反应,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两秒。 待看到萧天陌饮下汤汁后,微微上翘的嘴角,两人齐齐舒了一口气。 见萧天陌并没有生气,看起来还有隐隐的欣喜之情,胡婆子放心地带人告退离去。 等萧天陌喝完了碗里的汤,沈芙蓉又给他盛了一碗,顺便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这可是她亲手做的,吃起来成就感满满。 而且棒骨汤味道鲜美,让人垂涎欲滴,唯一遗憾的,就是这里没有吸管,不能将大棒骨里的骨髓吸出来吃,不然一定会更过瘾。 虽然萧天陌全程细嚼慢咽,并没有跟她说话,好似把食不言、寝不语六个字写在了脑门儿上。 但是沈芙蓉觉得,今天她和萧天陌一起恰饭恰得很开心。 自从来到这个庄子上,这还是她第一次有了实实在在“家”的温馨感觉。 尽管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家,去往未知的别处了。 等沈芙蓉吃饱,萧天陌也放下了筷子。 此刻桌上别的吃食基本没动,而沈芙蓉做的那两菜一汤,却盘子、盂罐见了底。 胡婆子带人来收拾桌子,见到眼前情景不由诧异的看了萧天陌一眼。 想不到大公子长得人五人六的,却喜欢吃这种猪粕狗食。 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啊! 等胡婆子等人将桌上收拾干净,十月上来给萧天陌和沈芙蓉添上热茶,两人便对着饮起茶来。 可能因为萧天陌来了的缘故,以前日常喝的花茶被换成了名贵的碧螺春。 碧螺春茶汤翠绿清香,可沈芙蓉却不太喜欢,总觉得不如花茶甘甜香醇。 沈芙蓉喝了两口便不再喝了,她抬起头,却看到十月正冲她不停眨巴眼睛。 沈芙蓉不由莞尔,这丫头如今越来越有趣,煞是可爱。 十月见沈芙蓉没有看懂她的暗示,心里不由得哀嚎一声,沈姑娘,你啥时候能长点儿心呐? 十月没办法,只能一点一点抬脚往沈芙蓉跟前蹭,想不知不觉去沈芙蓉身后提醒一下。 只是她还没有蹭到沈芙蓉跟前,便被萧天陌察觉了。 萧天陌瞥了十月一眼,冷哼一声,十月立刻吓得停在原地,不敢再乱动了。 这回沈芙蓉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了。 她一脸错愕的看了看十月,又将目光移向了萧天陌,“这是怎么了?” 萧天陌抿紧薄唇,半晌后出声问道:“听说你要走?” 沈芙蓉刚想答话,却看到顺子走了进来,并将一个看着很眼熟的包袱放到了桌上。 尼玛! 看到这个包袱,沈芙蓉直接腾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是她一早就备好,准备随时跑路的包袱。 这包袱里可藏着她的全部家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芙蓉冷下了脸,这萧天陌真不是东西,刚吃了她做的好汤好菜,一抹嘴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第三十三章 御赐 见沈芙蓉小脸上堆满了愤怒,萧天陌不由暗自苦笑。 他又何尝不知他这样做不妥,只是想到眼前的女子要离开,他的脑子就乱乱的,心底甚至隐隐变得愈加荒凉。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留下她,能留多久留多久,绝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见萧天陌墨黑的眸子里晦暗不明,并不答话。 沈芙蓉不安的咬了咬下唇,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萧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包袱里全是我自己的东西,并没有属于这庄子上的任何贵重物品,不信你可以打开查看。” 萧天陌听后心中一动,真就动手解起桌上的包袱来。 他的手指形状十分好看,十指细长莹白,在包袱扣上来回穿梭,竟然有一股出奇的美感。 沈芙蓉拧眉看着萧天陌的动作,生怕他一会儿发现了她藏的银票。 萧天陌做人这么没有下线,万一将她的银票据为己有可就糟了。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几秒钟那么短,又好像几世纪那么长,萧天陌终于解开包袱,将里面的东西展露在了屋中几人的面前。 包袱虽然鼓囊囊,可里面除了几件男装和一堆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瓶瓶罐罐之外,只有一个看起来并不值钱的妆奁匣子。 妆奁匣子被打开后,里面也只有几支沈芙蓉从街头买来的小簪子。 萧天陌细长的手指拨弄了两下几个小簪子,不解问道: “这个这么丑,你要来干什么?怎的不挑一些华美的首饰带上?” 沈芙蓉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我那小簪子又尖又硬,关键时刻是可以防身的。 见萧天陌并没有发现,她藏在妆奁匣子夹层里的银票,沈芙蓉暗暗庆幸,面上却清冷回道: “都说了我不会带走你庄子上的贵重物品,我做人可是很有原则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坚决不会动。”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沈芙蓉都开始佩服自己不贪图金钱利益的高风亮节。 不料萧天陌却开口问道: “不带走贵重物品?那你为何将这御赐的妆奁匣子装在包袱里?” “御、御赐?” 沈芙蓉一愣,目光落在萧天陌手里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看起来值不了两文钱的妆奁匣子上。 这破东西竟然是御赐的? 太他娘的坑人了吧! 沈芙蓉即使再小白,也知道御赐之物特别珍贵,放在现代那就是国家一级文物。 关键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干嘛要拿来给她当日常用的妆奁匣子啊? 沈芙蓉不由得有些怀疑,将求证的目光投向一旁呆若木鸡,愣愣看着她眼珠都不怎么会转了的十月。 十月见沈芙蓉看她,忙点头如捣蒜: “没错,沈姑娘,这的确是御赐之物,是当初皇上赐给先侯夫人唐夫人的,后来唐夫人仙逝,这妆奁匣子就一直留在了庄子上。” 十月说完,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沈姑娘什么时候收拾了这么一个大包袱出来? 她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听了十月的话,沈芙蓉这回硬气不起来了。 她缓缓挤出一个笑脸,上前两步从萧天陌手里接过妆奁匣子,又伸手将藏在夹层里的那沓银票掏出来,闪电般塞到了自己的怀中。 这才转头笑眯眯地对萧天陌道: “怪我有眼不识金镶玉,这小小的妆奁匣子竟然是御赐的宝物,厉害了,现在还给你,我可以走了吧?” 她说着,将手中被掏空的妆奁匣子向萧天陌跟前推了推。 沈芙蓉这一系列动作简单粗暴,一气呵成,看得屋中众人皆傻了眼。 萧天陌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这女人,还真是——特别! “险些带走我们侯府的御赐之物,难道你就想这么离开么?” “那你想怎么样?” 沈芙蓉暗暗攥住了手指,她这是上了贼船、骑上虎背了吗? 好上不好下。 她刚才真不应该做菜给他吃,白瞎了她的一片好心。 萧天陌闻言脱口而出:“我要你留下来。” 沈芙蓉动作一顿,“留、留下来?” 正常不是应该抢了她的银票,然后赶她出门的吗? 难道这大哥拿错了剧本? “对,你暂时还不能离开。” “为什么?我又不是故意要贪你们御赐的东西。” 沈芙蓉没好气地说,“你不会因为这个,就想软禁我吧?” 她还有大好年华,可不想老死在这里啊,失误,失误,是她大意了,她应该早些逃走的。 “沈姑娘误会了,我之所以请沈姑娘留下,乃是有事请沈姑娘帮忙,别无他意,得罪之处,还请沈姑娘莫往心里去。” 请她帮忙? 沈芙蓉一脸错愕。 萧天陌给出的理由也太冠冕堂皇了些,她一介小小农女,无权又无势,能帮他堂堂侯公子什么忙? 不过她是一个受人点滴之恩,就会涌泉相报的人。 萧天陌既然对她没有恶意,又于她有收留之恩,能不能帮的她得尽力试试。 想到此,沈芙蓉豪气万千地说道: “你想让我帮什么忙?尽管说吧!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我如果能帮到的,一定会帮你!” 萧天陌听了,唇边勾起一抹笑,“此事事关重大,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还要请你在此多留些时日,等时机成熟了,你自然会知道。” 这么神秘的吗? 沈芙蓉顿时好奇心大起,也罢,反正她开铺子又不急在一时,她就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还了萧天陌的恩情再走。 到时,他们也就两清了。 沈芙蓉打定主意后,心里稍松下来。 站了半天挺累的,既然不走了,她还是接着坐下喝茶好了。 见沈芙蓉又坐回了先前的椅子上,顺手将桌上的包袱揽到了怀中,萧天陌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一双桃花眼里璀璨如星光。 片刻后,萧天陌和沈芙蓉两人重新对着静静饮起茶来。 刚为两人添过热茶的十月,老老实实的站在了一旁,其实这会儿眼珠子乱转。 大公子风度翩翩,器宇轩昂,沈姑娘蕙质兰心,貌美如花,这两人怎么看,怎么是天生一对的佳偶啊! 往日她还不明白,今天她可是看出来了,大公子根本就不想让沈姑娘离开。 至于为什么,十月抿嘴偷笑,自然是因为爱慕了。 既然明白了大公子的心思,她这么贴心,当然要撮合沈姑娘和大公子在一起。 第三十四章 迷妹 在十月看来,京城就没几个姑娘能比得上沈姑娘。 如果她帮大公子留下沈姑娘,大公子得偿所愿,沈姑娘也不用离开了,简直是皆大欢喜。 之后的时日,萧天陌有事没事就会来庄子里,每次来都让沈芙蓉做菜给他吃。 胡婆子等大厨房的人,对此已经不再惊讶。 如今大公子爱吃猪粕狗食的事,已经不是秘密,她们庄子上的人几乎人尽皆知。 而萧天陌不来的时候,十月总会有意无意的在沈芙蓉面前提起他,并不住口地称赞夸奖。 彷佛她一会儿不提,沈芙蓉就会把萧天陌忘了似的。 对此,沈芙蓉归结为十月这是迷妹式夸爱豆。 在她看来,十月就是萧天陌的头号小迷妹。 她每天听十月对萧天陌的花式吹捧,觉得还挺津津有味的。 *** 今天萧天陌没有去庄子上,他因为肆意妄为又被镇国侯萧经年,在书房里狠狠训斥了一顿。 老老实实听完训话,萧天陌抬起头,“父亲说完了?那我走了啊!” 萧经年见萧天陌明显就没将他的话听进去,气得额头青筋突突地直跳。 “你这臭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 萧天陌在萧经年的怒吼声中跳出门口,熟练地躲过被萧经年扔出来的鼻烟壶,转头喊了一句: “父亲,您可千万不能动怒,气大伤身啊!” 他的说音刚落,又有一颗桃子被从书房里扔了出来。 萧天陌一个转身伸手接住向他飞来的桃子,用衣袖蹭了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他一边悠然吃着桃子,一边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转眸却见一道婀娜的身影向他款款走来。 张秀娴已等在转角处多时了,见萧天陌终于出现,立刻柳腰微展,莲步轻移迎了上去: “萧大哥,好久不见。” 萧天陌抬眸看向拦住他去路的少女,心情瞬间千变万化。 只见对面的少女一袭飘逸的粉色长裙,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淡紫色蝴蝶,面容秀美,眉眼精致。 乃是他那继母张氏娘家的侄女儿张秀娴。 张秀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算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但是只有他知道,这少女容色沉静美好,却心狠手辣,最是凉薄无情。 前世,张秀娴就总是这般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刻意接近他,想让他娶她为妻。 甚至后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对他使出了那样的手段。 最后更是害得他身败名裂,成了京城女子人人避之不及的对象,不得不孤苦一生。 想到此,萧天陌眼底划过一抹厉色,脸上却维持着玩世不恭的笑: “呦呵,这不是清风楼的翠儿姑娘吗?怎的来了我府中?” 听到这话,张秀娴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萧天陌竟然将她认做了窑姐! 她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浓浓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张秀娴顿时红了眼眶,“你……我是张秀娴,不是什么翠儿!” 萧天陌淡淡的目光落在张秀娴不快的脸上,“哦,原来是张姑娘,你不好好待在内院,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听萧天陌如此说,张秀娴心道也许他真是认错了人。 便压下心中不满,又迅速调整好面上神情,温婉的答起了萧天陌的话: “姑母知道我素爱莲花,便让我住在了离这不远的清莲苑,方才我见一只彩蝶飞过,不经意间便追了出来,不想遇到了萧大哥。” 她说着,抬脚又向萧天陌走近了一大步。 姑母接她过来时,便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设法拿下萧天陌,争取嫁入这镇国侯府。 镇国侯府家大业大,又是嫁过来做嫡子长媳,这门亲事,她自然千肯万肯。 至于萧天陌的意愿,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她对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况且今天出门前,她还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 她就不信美色当前,萧天陌还能够坐怀不乱。 这么想着,张秀娴抬头笑盈盈的瞧着萧天陌,莞尔道: “难得遇到萧大哥,我近日恰好得了些好茶,萧大哥移步去我院中小坐一会儿可好?” 听到这话,萧天陌神色有一抹厌恶划过,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 “男女七岁不同席,自家亲人尚且要避嫌,何况是外人,张姑娘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却是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么?” 张秀娴一怔,小脸儿顿时憋的通红。 如果刚才她还认为是有误会的话,那么现在她可以肯定: 萧天陌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她。 可是为什么? 她和萧天陌近两年几乎就未见过面,她也并没有做过什么令他讨厌的事儿啊。 难道他不喜欢主动的女子,而是喜欢玩征服? 她原本以为像萧天陌这样的纨绔子弟,她略主动一些,便会被勾得失了心神。 不承想这么麻烦。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 装冷傲、扮清纯可是她的强项。 想到此,张秀娴美眸一横,一副看起来不可征服的模样,冷若冰霜的说道: “我本好心好意,不想萧大哥竟然这般误会于我,既如此,秀娴告退便是。” 张秀娴说完,抬眸冷傲地直视着萧天陌,脚下却并未移动半分。 萧天陌看了眼虽然口气冷硬,却满脸都写着: 我是不愿臣服你的女人,你快来获猎征服我吧 的张秀娴,没有再理会,直接绕开她,继续向前走去。 张秀娴微仰着头,眉眼间摆满了疏离、清冷及高傲,结果站了半天,也不见有动静,转眸一看,才错愕的发现萧天陌已经走远了。 张秀娴险些气个半死。 她不甘地向萧天陌的背影追过去,脚下却不知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没站稳,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 因怕别人看到她的狼狈模样,张秀娴忍着浑身的疼痛,赶紧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她恶狠狠地看向地面上,想找到滑倒她的罪魁祸首。 只见她摔倒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躺着一物。 定睛一瞧,却是一个桃核。 想到方才看到萧天陌时,他好像正在吃桃子,张秀娴立刻明白了桃核的出处,她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 …… 萧天陌脚步飞快,走到转角处已彻底黑了脸。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秀娴还是如前世一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他不想让前世的事情再次发生,那么他必须要掌握并改变自己的命运。 第三十五章 善谑 前世发生的事,一幕幕如电影般浮现在萧天陌的脑海里。 他紧紧攥着拳头,攥得手指发出“咔咔”的响声。 前世的悲剧,在今生绝对不能再次上演。 萧天陌垂眸思虑了片刻,抬脚向大门外走去。 …… 京城的聚仙楼内,仍旧人潮涌动。 沈芙蓉正站在高台上,声情并茂的说书: “前文再续,书接上回。 前话说,两浙那个叫王太常的男子年轻的时候,一只灵狐在雷鸣电闪时钻到他的身下,躲过了一劫…… 如今,这王太常中了进士,并做了侍御,只是独生子王元丰是个痴儿,经常被人嬉弄耍笑,王太常夫妇更是为他的婚事伤透了脑筋。 岂料,就在不久之后,灵狐将自已的女儿小翠带去了王家。 小翠来到王家,本为报恩而来。 只是这小翠和元丰整日嬉笑打闹,常常惹得王太常和王夫人不高兴。 不仅如此,一次小翠还化妆成丞相的模样,使有心人误会。 还有一日,她更是把元丰放在大瓮里,灌上热水洗澡,差点憋死元丰。 为此,王家夫妇破口大骂,王夫人更是要与小翠同归于尽呐~~~” …… 萧天陌进门时,正好听到沈芙蓉讲这一段,他不由被勾了心神,寻了个空位坐下,便聚精会神的听起来。 只听台上的沈芙蓉接着道: “谁料元丰醒过来后,再也不疯癫了,小翠和元丰两人也变得形影不离。 原来,王太常王侍御在官场倾轧中是个弱者,小翠以她超凡的本领出力相助,暗中帮助王家…… ……因被误会,小翠伤透了心,留下一块玉佩离去了。 元丰另娶了一房媳妇,岂料新娘过门后才发现,竟然和小翠长得一模一样……” 讲到这里,沈芙蓉一拍醒木,“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沈芙蓉说完,台下传来阵阵叫好、赞叹之声,酒楼的气氛简直达到了高声掀瓦的地步。 沈芙蓉走下台后,直接上楼进了一个雅间。 从刚才萧天陌进聚仙楼,她便看到了他,如果萧天陌是来找她的,估计很快就会追过来。 果然,只片刻功夫,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随即便有人推门进来。 进门看到沈芙蓉安稳坐在桌前,萧天陌眼神闪了闪,眸底浮现一抹暖意,“你知道我会来?” 沈芙蓉身子动了动,慵懒的斜倚上椅背,“我又不是大罗神仙,哪里会知道?不过是刚才看到你了。” 萧天陌点点头,一时没有再说话。 见萧天陌心事重重的样子,沈芙蓉忍不住问道: “看你兴致不高,要不一起吃个饭?吃火锅怎么样?” 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萧天陌听后脸上微微露出疑惑之色,显然是不太明白什么叫火锅,不过还是应道:“也好。” 反正沈芙蓉做的东西,他十之八九都没有吃过,尝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沈芙蓉起身打开门,出去说了一声,很快便返了回来,身后还跟着端着满满一托盘东西的店小二。 店小二进门后,将托盘放到桌上,只见托盘里有荠菜、藕、马齿苋、笋干、茄子等各种各样的青菜。 还有鹿肉、鹅肠、鸭肝、肥肠、牛肚、猪血,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被卷成卷的羊肉片和牛肉卷,而且全部都是生的。 这些菜肴每样都很小份,被放在一整套青白瓷碟子里,看起来诱人极了。 这时,又有一个店小二进门,手中端着一个小炉子,炉子里的银丝炭燃得很旺。 先前的店小二将一个造型奇特,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铜锅放到了炉子上。 这铜锅锅中设有一隔板,将锅底分为红汤与清汤两种,隔板上还有一对鸳鸯的图案。 萧天陌看得越发好奇,不由得出声问道: “这是何物?” 沈芙蓉笑了笑,“这是鸳鸯锅,里面的汤水一半是辣的,一半是不辣的,它可以满足不同口味人的需要,解决了众口难调的问题。” “辣的?” 萧天陌听得一头雾水,“何为辣?” “呃”,沈芙蓉突然想起来,在古代是没有辣这个词的,酒楼里的人都管这叫“辛”。 这时有五辛,这五辛指的是葱、蒜、韭、蒿、荠。 “稍后你尝尝就知道了”,自觉解释不清的沈芙蓉,干脆不解释了,反正一会儿萧天陌一吃就明白了。 沈芙蓉此刻很庆幸自己前几天去街上转了一圈,竟然让她在一个路边小摊上,意外看到了干辣椒和一些辣椒的种子。 据摊上的小贩所说,他是从关外的一个商人手中得来的,因为觉得味辣鲜红,感觉很新奇,便拿到了街上售卖。 辣椒在这里也不叫辣椒,而是名番椒。 她当即买下了所有的辣椒和种子,回来后又配上辣炒花螺、香炒辣子鸡、水煮鱼、回锅肉、麻婆豆腐、宫保鸡丁等食谱,和这聚仙楼的掌柜钱掌柜做了交易。 她如今已经是这聚仙楼背后的二掌柜了。 此时,鸳鸯锅里已经被店小二煮满了各类食物,不一会儿,锅子沸腾了起来,一股浓浓的香气传到了沈芙蓉的鼻翼。 她忙拿过来碗筷,将刚才店小二端进来的各样调料弄了些,又将一个碗和一对筷子递到萧天陌跟前: “桌上配得有香油、蒜泥和各种蘸料,你想吃什么自己弄一些。” 萧天陌接过碗筷,目光在桌上和沈芙蓉碗里各溜了一圈后,照着沈芙蓉的样子放了几种。 在冉冉的烟雾中,沈芙蓉夹了一片羊肉放入调料碗里,蘸了一下又放入口中,随后满脸陶醉的咀嚼起来。 想不到穿越来古代,她也能吃上火锅,简直不要太嗨皮。 见了沈芙蓉的模样,萧天陌也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片羊肉,然后学着沈芙蓉的样子在调料碗里蘸了一下,随后放入了嘴里。 嗯,又软又嫩,又香又滑,太美味了。 萧天陌又夹起一片牛肉卷,吃下之后暗暗惊叹,他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片。 这涮一下,裹着汤汁放到嘴里,清汤脆嫩爽口,红汤麻辣鲜香,真是人间美味! 沈芙蓉和萧天陌你一筷,我一筷,你一口,我一口,不知不觉间,一桌饭食便下肚了。 第三十六章 唱腔 沈芙蓉吃得太过瘾,边打饱嗝,边亮嗓子唱起了歌: “没事最爱吃火锅, 就连不敢吃宵夜的我, 放弃减肥的念头。 先放康宝鸡汤块沙茶酱, 要牛头牌碗盘筷子准备好喔, 一场战争要展开开动。 花枝丸鑫鑫肠猪血糕高丽菜水晶饺, 香菇香菇香菇香菇香菇。 冬天到了吃火锅, 没事最爱吃火锅……” 萧天陌也吃足了,此刻听着沈芙蓉的歌声,舒服得眯起了眼。 在他看来,这首曲子的曲词有点莫名其妙,他有些听不太懂。 但沈芙蓉的唱腔很独特,婉转清澈,好像有一种磁性,莫名的撩拨着人的情绪。 听完感觉全身放松,舒缓减压,有一种清新阳光的感觉。 眼前的少女总是能带给他惊喜,让他想要离她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沈芙蓉唱的太投入,甚至忘了自己现在是在古代。 当她将最后一句歌词抑扬顿挫地唱完,眼神还未恢复清明,就听到身侧响起了掌声。 紧接着一道好听的男声响起: “唱得不错!这唱腔着实令人惊艳,你还真是个巧人儿。” 沈芙蓉转头看到一身古装的萧天陌,这才想起她已经穿越了。 见沈芙蓉正微张着小嘴,看着他发呆,萧天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可有何不妥?为何如此看着我?” 萧天陌本就生得相貌英俊,一笑更加丰神俊朗,让人如沐春风。 这下,沈芙蓉竟看得痴了。 她呆呆状喃道:“世间本无沙漠,只是我每看到一次你帅的样子,天上便会落下一粒沙,从此便有了撒哈拉。” 如果帅是一种罪,那萧天陌已经罪恶滔天。 这简直是逆天颜值了,天哪,她可太吃他的颜了! 就在沈芙蓉沉迷于萧天陌的颜值无法自拔之时,忽听萧天陌问道: “帅?莫非是俊俏的意思?这般说来倒也有趣的紧。我总感觉,你跟我知道的那个沈芙蓉有点不太一样。” 听清了萧天陌的话,沈芙蓉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她在跳脚之前强装镇定,故作沉稳问道:“诶?哪里不一样?” 萧天陌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就感觉,你跟我所了解的那个芙蓉就像是两个人。” 前世他醒过来时,沈芙蓉已经死了,他们之间并没有正面打过交道。 他对她的了解,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他曾听人说,她是一个勤劳善良,却也懦弱可怜的姑娘。 而他眼前的沈芙蓉决绝果断、精明睿智,甚至有时是冷漠霸道的。 听萧天陌如此说,沈芙蓉心底微松,“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若是你被逼得走投无路,照样什么都能放得下来。” 萧天陌颔首,“嗯,我还是喜欢这样的你。” 诶?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沈芙蓉甜甜一笑,一股暖意如流水般从心头流过。 只是还没等她笑太久,萧天陌再次开口,亮出了直击内心的灵魂拷问: “你一个未进过学堂的姑娘,倒是知道的并不比锤炼了多年的学子少,不知其中有何缘由?” “这……” 沈芙蓉表面不变,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尼玛,又是问她这种问题。 咋地就跟她没读过书杠上了? 她可是在现代应试教育的打磨下长大的。 虽谈不上博览群书,可这里一般学堂教授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对她来说,都是手到擒来的儿童读物。 而且她虽然没有十年寒窗苦读,可却是考试的老手、答题的专家,有很强的应试能力,状元她都是敢去考的。 她真的很想写几个字给萧天陌看看,一定能闪瞎他的眼。 只是她怕自己的简体字在这里暴露了。 算了,没读过书就没读过书吧,反正她搞才女的人设也不太行的。 “萧公子有所不知,我这是受益于山上一个老婆婆,是她教会了我做菜、唱曲……” “老婆婆?” 萧天陌果然被吸引了。 “嗯”,沈芙蓉重重点头,开启了她胡编乱造的技能。 “这老婆婆孤寡一人住在半山腰,我那时候常常去山上割猪草,老婆婆看我可怜,便教了我一些常人所不知的本领。” “原来是这样”,萧天陌顿悟了,“这老婆婆想来是位得道高人。” 沈芙蓉点点头,“我前些时候又去了山上,却再也寻不到老婆婆的踪影,有人说她去云游天下了,也有人说她是羽化飞仙了。” 说到这里,沈芙蓉一副伤心的样子。 “老婆婆待我恩重如山,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我还没有涌泉相报,她却不知去了哪里?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见沈芙蓉伤怀,萧天陌忙安慰道: “沈姑娘,是我唐突了,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 老婆婆既然是得道高人,定会平安无事的,说不定还会再回来的。” 说完,他又赶紧转移话题: “一会儿你可是要回庄子上?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见目的得逞,沈芙蓉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闪过,口中却乖乖应道:“嗯,好。” *** 在镇国侯府的主院内,张秀娴正跟侯夫人张氏哭诉: “……姑母,这萧天陌简直欺人太甚,分明就是没将您放在眼里。” 侯夫人张氏面色铁青,气得起身一拍桌子,厉声道: “真是无法无天,我看侯府已经容不下他了!” 张秀娴委屈的眼泪噗噗往下掉,“他把我认做窑姐也就罢了,竟然还故意戏弄于我,我、我……” 张秀娴想说,她的屁股摔得直到现在还疼,想想觉得不雅,又改口道: “我险些被摔得站不起身来了,姑母,这若是被外人瞧见,最终丢的还不是我的颜面。 我的颜面丢了不怕,姑母您岂不是也跟着脸上无光? 也罢,既然这镇国侯府容不下我,我看我明日还是回去算了。” 张氏哼了一声,也跟着数落道: “还不都是侯爷惯的,萧天陌这般的没有礼数,日后若没有人劝着,还不知会落得个什么田地!” 张氏说着,慢慢地坐下来,眸光淡淡地扫过张秀娴的脸: “娴儿啊,你知姑母最是疼你,能攀上侯府这门亲事,是你几生修来的福分。 你来时,家中的一众姐妹都看在了眼里,若真的就这样回去了,你的脸面往哪里搁?” 第三十七章 面具 张秀娴闻言咬了咬下唇,“可那萧天陌根本就对我无意,我不回去又能如何?” 她当然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了。 她父亲风流成性,母亲又是个不成器的,家中嫡庶姐妹众多,各个聪明伶俐,娇媚漂亮。 她生性要强,虽是嫡出,日子却并不好过。 你次她来镇国侯府,已有人暗暗猜中了因由。 如果她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府,岂不正合了那些都在等着看她笑话的姐妹意? “怎么办?” 张氏阴冷一笑,目光落在自己指甲表面精致的蔻丹上,“那就让他非你不娶。” 听到这话,张秀娴眸中发亮,“难不成姑母想好了法子?” 张氏神秘一笑,向张秀娴招了招手,张秀娴立刻上前两步,倾身到她跟前。 张氏凑到张秀娴的耳畔前,嘀嘀咕咕的说了起来。 良久,张秀娴抬起头,眸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姑母放心,这次秀娴定能夺了萧天陌的心。” 看到张秀娴这势在必得的样子,张氏满意一笑,“好,姑母等你的好消息。” *** 从张氏院中出来,张秀娴仍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 她双手轻抚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又在院中站了片刻,她抬脚向大门处走去。 镇国侯府的大门外,沈芙蓉的二伯娘李氏正站在拐弯处,探头探脑地朝门内看去。 公爹派她来找侯府大公子的继母张氏,说一说他们家芙蓉的事情。 可她来了好几次,别说侯夫人张氏,就连张氏身边的丫鬟都没见着一个。 侯府门前有门卫守着,任她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让她进去。 而且不止不让进,因她没有帖子,就是门口的石阶,也是不让站的,她只能转到这拐角处,伺机而动。 她已经在这里蹲守了几个时辰,只盼着这次不要白跑一趟。 李氏正伸脖子瞪着眼东张西望,转眸看到张秀娴从门内走了出来。 她顿时眼睛一亮,立刻堆笑跑了出来: “诶诶诶,那个小丫鬟,你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讲。” 张秀娴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李氏是在叫她。 她霎时黑了脸。 真是够了! 她可是这京城数得上名号的才女,可不仅先被萧天陌认作了窑姐,现在又被一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农妇认作了丫鬟。 张秀娴只觉得心跳加快,肺都要被气炸了。 她先前因摔倒回屋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可能这农妇才将她认做了府里的丫鬟。 可这衣裙虽然素净,却是名贵的流纱锦所制,价值连城,眼前的农妇太不识货了。 李氏不明白张秀娴为什么沉下了脸,可并不耽误她说事。 她疾步走到张秀娴跟前,急切开口道: “那个,小丫鬟啊,你可是这侯府主母张夫人的丫鬟? 我跟你说,我家芙蓉如今住在你们侯府的庄子上,那是受了侯府的大恩,我今日来,就是代表我们全家来表示感谢的……” “等等!” 张秀娴叫停了兀自说个不断的李氏,皱起眉头问道: “哪个庄子?芙蓉又是何人?行了,我还有事,你去寻别人说吧!” 李氏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张秀娴打断,她瞪大眼睛回道: “芙蓉是我侄女,就是被你们侯府那大公子萧天陌,留在京郊庄子上的那个姑娘……” 竟然不听她说完就想走,还侯府的丫鬟呢,一点儿礼数都不懂。 “什么?” 听到“侯府大公子萧天陌”几个字,张秀娴脚下的步子骤然顿住。 “你是说大公子在庄子上养了女人?” 张秀娴挺直的脊梁微微一僵,眉心更是紧紧皱起来。 难怪萧天陌整日流连在外,原来是瞒着府里,在外头金屋藏娇。 这可是大事,不行,她得赶紧去告诉姑母。 听了张秀娴的话,李氏一愣,在庄子上养女人? 嗯,沈芙蓉虽然是伺候大公子的侍女,的确是被大公子锦衣玉食的养在庄子上,也算是吧! 回过神后,她刚想答话,却见张秀娴蛮腰一扭,转身又回了大门里头。 “诶诶诶,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哩!” 李氏眼睛一瞪,三步并两步的追了上去,嘴上不停呼唤。 可张秀娴却像没听到似的,再也没回过头,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李氏气呼呼的瞪着镇国侯府的朱红大门。 这侯府的丫鬟真是不知礼数,说走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 一定是急着去主子跟前邀功了。 想到这,李氏顿时又喜上眉梢。 公爹让她想法子,将消息透露给侯夫人张氏知道,她现在告诉了张夫人的丫鬟,也算变相的完成了任务。 接下来,她只需要先回去,在家静候消息即可。 再次伸脖子向侯府门内张望了一眼,李氏转身一路小跑地离开了这里。 ... 迈步进门的张秀娴懒得回头理李氏,只一门心思的往前走。 等到了主院见到侯夫人张氏,张秀娴便竹筒倒豆子似地把方才的事复述了一遍。 张氏越听脸色越难看,先前她以为萧天陌必死无疑,萧天陌的后事便未再插手,全权交给了侯爷萧经年处理。 侯爷给萧天陌找了个陪葬侍女的事,她也是知道的,不过那时,她没将庄子上的这些事儿放在心里,因此也没过多关注。 不想,那陪葬侍女也没有死,还被萧天陌养在了庄子上。 张秀娴哭丧着脸道: “这可如何是好?他有了心上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心仪我了,怎么会这样!” “慌什么?一个卑贱的农家女而已,给点银钱打发了便是。即便打发不了,最多也就是个小妾。 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妾室也算不得什么正经主子,你日后若是想处理,也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 张秀娴心里难受,也将头给点下了,“秀娴知晓了。” “嗯”,李氏揉了揉眉心,随后站起了身,“我倒要去看看,这个农女到底是何等尤物,竟然将我们侯府大公子的魂都勾走了。” “是。” 张秀娴立刻来了精神,像个斗鸡似的仰高头,“秀娴陪您一起去。” *** 从聚仙楼出来后,萧天陌和沈芙蓉一起乘坐马车,回了庄子上。 因着昨日,沈芙蓉和十月说到了鬼节,一时兴起,就和十月做起了鬼面具。 她们先找了一块黑色的布用针缝好,再将眼睛剪出两个洞,嘴巴涂上鸡血。 第三十八章 人皮 接着,她们又在库房找了两个尖尖的动物牙齿,贴在了面具嘴上。 面具成型后,十月当时就被吓了一大跳,嘴里一直喊:“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最后,十月更是哆嗦着手,拒绝再和沈芙蓉一起做后面的工序。 沈芙蓉担心真把她吓坏了,昨晚便没有再做。 今天和萧天陌一同回来,沈芙蓉便叫上萧天陌和她一起,在面具上画恐怖恶心的图案。 萧天陌乍然一见,也被吓得不轻。 后来见沈芙蓉兴致高,便点头同意了。 半个时辰后,被画得越加五色奇诡的面具,让沈芙蓉扣在了脸上。 戴上面具后,沈芙蓉在铜镜前照了照,随即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还挺逼真的。” 十月在一旁叫道: “沈姑娘,快些将这面具摘了吧!吓煞人了。” 萧天陌柔情的眼神凝望着沈芙蓉,宠溺一笑,“无妨,喜欢的话就戴着吧!” 沈芙蓉转过身面向两人,清了清嗓子,摆起了说书人的架势。 她阴森着语气开口: “话说,北城角有一个老妇人,她专门摆地摊卖人皮面具。 有那么一天,一个贵妇人路过此地,看中了一块容颜倾国倾城的美人面具。 听老妇人讲,这块面具是一个绝色舞姬的面皮所制,戴上它能让所有男人对她倾心。 贵夫人便掏钱买下了它。 她不求所有男人的倾心,只求自己的花心夫君能对她真心相待。 皇天不负有心人。 贵夫人戴上人皮面具后,她的夫君果然跟换了个人般,对她宠爱有加,百依百顺。 贵夫人多年心愿得偿所愿,心中无比欢喜。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再也摘不下来了。 她对此也并未放在心上,只道以后就当自己是另一个人便是。 可就在一天夜里,她在铜镜前梳妆,却看到铜镜中出现了诡异的景象: 一个绝美的女子伤心欲绝,哭得满脸的泪痕,眉心一颗红痣却红得耀眼。 突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在女子额前的红痣上狠狠地划开了一道伤口,顿时血如泉涌。 可铜镜中的女子却不觉得疼般,竟然直直地看着贵夫人裂开嘴笑。 贵夫人吓坏了,忽的站起了身,却发觉有东西“滴答、滴答”的落下来,滴落到地上。 她慌乱摸上自己的脸,这才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脸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血,就像先前铜镜中的女子一样……” 十月第一次听沈芙蓉说书,还是这样恐怖的鬼故事,登时吓得脸都白了。 她不等沈芙蓉将故事讲完,便一下子跳了起来,惊慌地逃窜出了门。 “十月,别走啊,我还没讲完呢?” 沈芙蓉见此,不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当即便追出了门。 …… 侯夫人张氏和张秀娴一路匆匆来到了庄子上。 守门的门房见是镇国侯府当家夫人张氏的马车,当即便放了行。 从马车上下来后,张氏和张秀娴直接来到了庄子主院。 就在离正堂还有几步远时,她们两人看到许庄头的小女儿十月掀帘跑了出来。 张氏刚要唤人,却见十月抬手捂住耳朵,一扭身儿往一侧跑去,压根儿就没往她们这边看。 张氏沉下脸,正要高声训斥,却瞧见又有一人掀帘走了出来。 她刚想开口,却在这时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只见这人满脸狰狞,青面獠牙,嘴角还向下不断滴着殷红的血珠,说不出的恐怖诡异。 这哪里是人? 分明是地狱之中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张氏登时惊恐的惨叫一声,只觉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地晕倒在了地上。 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张秀娴,也是吓得冷汗连连、两股战战,差一点直接魂飞魄散。 掀帘出来的沈芙蓉也被惊到了。 她本以为门外是十月,没想到却是两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女人。 眼见其中一个岁数大些的直接晕倒,另一个虽然还没晕,却脸色惨白,全无血色,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沈芙蓉连忙摘下脸上的面具,向暂时还没倒下的张秀娴抱歉道: “你没事吧?你们不要怕,这是假的。” 她说着,又关切地看向倒在地上的张氏,“这位夫人怎么样?可是需要就医?” 不会吧不会吧,这位夫人不会真被她吓死了吧? 见阴森鬼脸变成了娇美人脸,张秀娴呆呆地看着沈芙蓉,说不出话来。 听到门外有动静,萧天陌也掀帘走了出来,随后一眼便看到了站着的张秀娴,以及倒在地上的嫡母张氏。 他不由皱了皱眉:“你们怎么来了?” 回头见萧天陌出来了,沈芙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赶紧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听沈芙蓉说张氏误以为她是鬼,而后被吓晕了,萧天陌不由满头黑线。 张氏今年还真是命犯太岁,先是被他吓晕倒了一次,这回又被沈芙蓉吓晕了。 不过说起来,还是张氏她自己不安分,如若她能一直待在内院不出门,也不会出今天的事。 张氏历来对他居心不良,这次来庄子上不知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张秀娴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就惊疑不定。 不过看到萧天陌后,她还是很快的窜了起来,几步跑到萧天陌身边,伸手欲要挽住他的胳膊: “萧大哥,原来你在这里,方才可吓坏秀娴了!” 萧天陌避开张秀娴伸过来的手,语气淡然地问道: “不知你和母亲来此,所为何事?” 张秀娴看了站在门口处,亭亭玉立的沈芙蓉一眼,伸出了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了她,向萧天陌不答反问道: “她是何人?可是你养在庄子上的那个农家女?” 养在庄子上? 沈芙蓉听得秀眉微蹙。 这场面与节奏好熟悉啊! 此情此景,怎么感觉像现代的原配到酒店来抓小三? 萧天陌听得眉头大皱,“住口!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听了张秀娴的质问,他已然明白,原来张氏和张秀娴之所以来庄子上,是冲着沈芙蓉来的。 这让他感到很愤怒,她们可以算计暗害他,可是若想针对沈芙蓉,他是绝不可能容忍的。 只要有他在,就不会让沈芙蓉承受任何一丁点的伤害。 张秀娴听出了萧天陌话语里的冷意,她顿时红了眼眶,哽咽道: “萧大哥,你竟然为了她如此对我?” 第三十九章 萌发 瞧见张秀娴双眼饱含着泪泡,一副为情所伤的样子,沈芙蓉对张秀娴和萧天陌两人之间的关系一阵好奇。 他们两人难道是情侣关系? 难不成是因为吵架了闹分手,所以萧天陌最近常来庄子上,而眼前这个姑娘便追了来? 情侣之间闹分手,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芙蓉再次将两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随即暗暗点头,嗯,郎才女貌,其实这一对儿还是很般配的。 不过转而想到萧天陌那些风流史,沈芙蓉不由又摇了摇头,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张秀娴目露同情之色。 喜欢上一个花花公子,就只能做他撩的众多妹子当中的一个而已,注定会伤心。 这姑娘看上去挺聪明的样子,想不到竟然这样想不开。 沈芙蓉虽然并未谈过恋爱,可单身并不能限制她的想象。 她脸上全是兴奋的表情,大脑也自觉的进行起了各种脑补。 之后更是忍不住,出声对张秀娴解释道: “这位姑娘,你真的是误会了,我和萧公子什么关系也没有。 他之所以常来庄子上,其实是喜欢吃我做的菜,嗯,怎么说呢,意思就是我是他的专用厨师,这样说你明白了么?” 沈芙蓉说着,又转头对萧天陌劝道: “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小情人之间有误会,说明白了就好,何必闹成现在这副样子呢?” 萧天陌听的额角青筋直跳,知道沈芙蓉这是误会了,他不禁觉得头痛得很。 听了沈芙蓉的一通胡乱解释,张秀娴还真的收了眼泪,但却鄙夷地看了沈芙蓉一眼: “那你不待在大厨房,跑出来围着萧大哥做什么?还不是存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小小农家女,也敢妄想攀高枝?” 我去,这天儿简直没法儿聊了,还是拜拜吧! 沈芙蓉不想再跟张秀娴这个,她认为陷入爱河中已昏头胀脑的姑娘多说,抬脚就要离开。 不过走之前,她还是好心的指着地上的张氏,提醒两人道: “地上凉,不如先将这位夫人弄进屋,你们再接着谈感情吧!” 萧天陌瞟了地上的张氏一眼,扬声唤来了孙富贵等人。 孙富贵和几个庄子上的下人,自从刚才张氏和张秀娴闹出动静,他们便觉察到赶了过来。 只是因看不清局势走向,怕被无辜牵连,便一直躲在暗处偷偷往这边看。 现在听到萧天陌的呼唤,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从墙角旮旯、木阴树后现身,不好意思的讪讪走上前: “大公子,您叫小的们?” 萧天陌抬眸看向几人,沉声吩咐道: “你们几个将夫人抬上马车,怎么来的,就给我怎么送回去!” “是!” 见萧天陌面色不虞,孙富贵几人慌忙答应一声,也顾不得去找软轿,直接你抬胳膊我抬腿,将张氏四仰八叉地就向外抬。 一旁的张秀娴早就看傻了眼,良久才反应过来,“萧大哥,你真的要如此做吗?姑母醒了是会怪罪你的!” 萧天陌嘴角挑起一抹冷笑,眼神一点点笼罩上一层阴鹜,盯着张秀娴低声警告道: “你们要做什么,我很清楚,只是,你们不该来这庄子上。 张姑娘,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你最好安分点,不要有非分之想,否则,别怪我不顾两家的情面!” “你……” 张秀娴脸色已一片煞白,她哆嗦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眼看孙富贵几人已将张氏抬着走远,她压下心中的三分委屈、三分愤怒和四分恨意,最终一跺脚追了上去。 等庭院重新恢复了安静,沈芙蓉一脸懵圈的样子看向萧天陌: “那夫人是你母亲吗?那个姑娘……” 她没想到萧天陌一言不合就将人赶走了。 她隐隐约约感到萧天陌做这一切是为了她。 可是他们这样六亲不认,真的好么? 见沈芙蓉露出了纠结的神色,萧天陌俊脸上扯出一丝笑容,安慰她道: “张氏是我嫡母,却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的生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原来是萧天陌的后妈啊! 沈芙蓉了然地点点头。 从童话故事到社会现实,后妈几乎已经成了恶毒的代名词。 看萧天陌这模样,想必也是在后妈茶毒下长大的。 萧天陌瞅了认真思虑的沈芙蓉一眼,紧接着快速说道: “其实那姑娘也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她叫张秀娴,是我嫡母的侄女,只是来我们镇国侯府做客罢了。” 一口气说完,萧天陌略微不自然的转过头,“你,不要误会。” 沈芙蓉怔了下,萧天陌这是在跟她解释吗? 看着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红晕的萧天陌,沈芙蓉心尖突然颤了颤。 能不能不要这样撩拨她啊? 她可是外貌协会的资深级别会员,对帅哥没有免疫力的。 此刻,空气中似乎飘荡着一丝暧昧的气氛。 还是沈芙蓉最先打破了沉默: “那个……要不我再给你讲个鬼故事?” 她说着,抬手将那瘆人的鬼面具重新戴在了脸上。 萧天陌对着面前这张鬼脸,嘴角微微抽搐。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了。” 沈芙蓉忙挥手应道:“好的,那你下次有时间欢迎再来哈!” 萧天陌深深看了沈芙蓉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大步朝着院外走去。 目送萧天陌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处,沈芙蓉抬手轻拍了一下胸口。 她的心跳得厉害,甚至可以说是心慌意乱。 为了设法让她鸡冻的心,颤抖的手平静下来,她只得不停提醒自己: 沈芙蓉,你要扛住啊! 对方可是为了美女与人当街打架的京城第一纨绔,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可不能动心呀! *** 侯夫人张氏在马车中就醒了过来,听张秀娴说了她晕倒后发生的事情,气得七窍升天,到了侯府便又病倒了。 镇国侯萧经年听闻张氏病了,忙赶到主院看望张氏。 张氏见了萧经年,拉着他的衣袖就是一通哭诉。 直言道萧天陌越来越无状,竟然在庄子上养了外室,还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农门丫头,实在有辱门楣。 听了这番哭诉,萧经年没有张氏以为的勃然大怒,反而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 “夫人误会了,那姑娘我知道,陌儿曾跟我提起过,说是身世不好,在咱们庄子上暂住一段时日,并非什么外室。” 第四十章 算计 萧经年接着道:“况且那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多亏了她带来福运,陌儿才能死里逃生,她留在陌儿身边我这心里反而踏实些。” 张氏听完怔愕,张着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她本以为萧经年听到这事会炸了毛,备不住还会直接带人杀到庄子上,动用家法惩罚萧天陌。 不想到了萧经年的口中却是这般轻描淡写,宛若压根不值一提一般。 张氏心中不甘,黑着一张脸,气得指尖都在颤抖。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 “原来是这样,是妾身误会陌儿了,不过此事却警醒了妾身,陌儿的亲事万不可再拖了啊!” 提到萧天陌的亲事,萧经年面露郑重之色,“陌儿的亲事不可草率,太过仓促反倒不美。” 张氏只得道: “妾身觉得秀娴和陌儿就很合适。 秀娴又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知根知底的姑娘,人知书达理又温柔贤惠。 我们可以先将亲事定下来,过两年再让他们成婚便是了。” 萧经年想想也是,不过还是没松口答应这门亲事,只回道:“容我再考虑考虑……” 说完这些,萧经年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便匆匆离开了。 萧经年走后,张秀娴挑帘走了进来。 看到张氏的脸色,她就知道张氏和萧经年没谈拢。 她顿时脸上多了一抹忧色,疾步走到张氏面前问道: “姑母,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不如我们明日再去庄子上……” “不可!” 张氏不等张秀娴将话说完,便急急地出声打断。 虽然张秀娴已经跟她讲了,她看到的那个鬼脸人是那农家女假扮的,但她就是缓不过劲儿来。 她现在一闭眼,脑子里还残留着那张鬼脸诡异阴森的模样,简直比真鬼还要可怕。 她说什么也不会再去庄子上,她可不想再被吓晕过去一次了。 “那农家女的事情侯爷已经知晓,我们不必再去庄子上了。” “可是……” 想到萧天陌对沈芙蓉的维护,张秀娴眼神幽暗,“就由着萧天陌和那个农女在一起逍遥快活么?” 张氏冷笑一声,眼中没有丝毫温度:“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张秀娴闻言眸光一闪,试探地问道:“姑母的意思是……” 张氏淡淡一笑,“先前我对你说的事情,这两日便可以着手去办了。” “是,姑母。” 张秀娴点了点头,脸上多了几分神采。 *** 今日天气明媚,阳光照在脸上很耀眼。 张秀娴一边疾步向前走,一边抬手隔着衣裳抚上藏在怀里的玉瓶。 玉瓶里装的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合欢散。 这合欢散可是神奇的好东西,它药性非常强,却无色无味,极不易让中招的人发觉。 可无论男女,只要服用了它,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欲念之中,再是纯情坐怀不乱的人,都会丧失掉理智,一心与人求欢好。 张秀娴不由得冷冷一笑,这次她势在必得。 张秀娴正低头盘算着向前走,忽听有人在唤她。 她抬眸看过去,见是一个算命先生拿着一个幌子,缓步向她走来。 这算命先生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头顶插根木钗,留着一缕胡须,腰间挂着几个铜钱,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等他走近,张秀娴不解地问道:“大师是在唤我么?可有何事?” 算命先生起初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张秀娴瞧。 张秀娴被看得莫名其妙。在想要抬脚离开之际,瞧了她良久的算命先生开口了: “这位姑娘,我观你面相黯沉,印堂亮中藏暗,中宫有很浓厚的戾气盘绕,分明就是命煞桃花之兆。” 张秀娴听了脸色难看,当即呵斥出声: “哼,一派胡言!你是哪来的疯道士?满嘴的胡言乱语,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见张秀娴沉下了脸,算命先生并不见丝毫慌张,反而神情自若地接着说道: “姑娘,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看在你我有缘,我才直言相告,你本是大富大贵之命,又何必为了那镜中月,水中花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年华呢?” 张秀娴顿时面色一变,心中因骇然而惊疑不定。 难道这算命先生知道了什么? 不然如何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来? 不,不可能! 这么隐秘的事情,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算命先生又怎会知晓? 命数之事玄而又玄,难不成这算命先生真的是什么得道高人吗? 沉吟了一会,张秀娴缓和了语气,“恕小女子方才冒犯,多有得罪了,敢问大师,可有补救之法?” 算命先生一脸沉思,片刻后掐指严肃的对张秀娴说道: “天作孽,不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暗中行善积的是阴德,所得福报极大,反之亦然。 只有真正放下,才能劫象生变,姑娘,适时收手吧!否则将会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听算命先生说的这么严肃,张秀娴心头难免动摇。 她手指轻轻抚上胸口处,此刻被她藏在怀中的玉瓶,却让她觉得有些烫手。 可转念想到那日在庄子上,萧天陌对沈芙蓉的百般维护,她又陡然生出丝丝恨意,娇美如玉的脸也渐渐面目狰狞,她冷然回道: “虽说命里一尺,难求一丈,但小女子却认为没有谁的命是生下来就定死的,成与不成,小女子总要试试才甘心。” 张秀娴说完,再不停留,快步离开了这里。 目送张秀娴的背影消失不见,算命先生摇头叹息一声,转身进了不远处的茶楼。 茶楼中,萧天陌正等在那里。 见算命先生走了进来,萧天陌笑问道:“谷先生,怎么样?” 原来这算命先生不是别人,而是近来一直跟在萧天陌身边的谷燕行。 谷燕行走上前坐在萧天陌对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公子所料不错,张姑娘并不打算就此收手,公子真是目光如炬,慧眼识人。” 他当初选择追随萧天陌,奉他为主,很大原因是为了报答萧天陌的救命之恩。 可这些时日越接触,他心中越震惊。 他没想到萧天陌虽然年纪轻轻却魄力十足,处事老练,而且非常有识人之明,看人的本事比一般人都准。 这也让他越加愿意死心塌地跟着萧天陌。 听了谷燕行的话,萧天陌面容之上,并不见一丝讶然之色。 第四十一章 下药 萧天陌端起桌上刚刚泡好的清茶喝了一口,这才开口回道: “张秀娴心思诡谲,利益心重,她如今一心想拖我下水,又怎么会轻易更改主意呢? 也罢,我已给她机会了,是她不知悔改,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谷燕行伸手捋了捋胡须,对萧天陌的话深表赞同,“公子既然已看穿了她的把戏,不如直接告诉侯爷,让侯爷为公子做主便是。” 萧天陌紧抿着嘴唇,冷声道: “与其讨回一个莫须有的公道,倒不如我将计就计,这样方能一劳永逸。” 前世,就是张秀娴和张氏合谋,在他的酒水中下了合欢散。 张秀娴又故意引逗,害他失态,当众扯下了张秀娴腰间的丝绦。 之后张秀娴啼哭不止跑回张府,扬言受了轻薄没脸再见人,要以死保全名节。 他的父亲镇国侯勃然大怒,逼着他上门去求娶张秀娴,以此来弥补过错。 他不是傻子,清醒之后就知道他是被人下药算计了,自然不肯对张秀娴负责,也因此而身败名裂。 想到这,萧天陌眸中冷芒闪过。 这次,他并不想便宜了张氏和张秀娴等人,他不主动害人,但害他的,他便让她们自食恶果。 *** 张秀娴回到镇国侯府后,便直接去了张氏的主院,和张氏密谋了良久,她才满意地回到自己的院落。 …… 华灯初上,侯夫人张氏在府中办起了家宴。 此时镇国侯府大厅灯火通明,家宴显然到了酒酣耳热之际。 张秀娴遥望了远处的萧天陌一眼,捏紧了手中的白玉酒杯。 酒里已被她下了合欢散,她只需让萧天陌喝下,再设法让萧天陌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点儿什么。 那么,她便有理由缠上萧天陌。 而萧天陌如若想息事宁人,也只能娶她为妻。 思虑妥当,张秀娴不再犹豫,端着酒杯就朝着萧天陌走过去。 萧天陌正坐在角落垂头饮酒,他半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萧大哥。” 张秀娴穿过人群,款步走到萧天陌面前,抿嘴笑道,“萧大哥真是好酒量,秀娴敬你一杯。” 她说着,将手中的酒杯举到了萧天陌的眼前。 萧天陌接过酒杯看了一眼,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微微地在荡漾。 他垂头低低笑了两声,转了转酒杯却没有喝,而是抬眸看向张秀娴说道: “岂有我独饮,张姑娘干看之理?所谓宾主尽欢,自然是要同饮而乐。” 言罢,萧天陌抬手取来一个新酒杯,将手中酒倒入酒杯一半,又执起桌上的酒壶将两个酒杯分别斟满。 随即他将其中的一个酒杯递到张秀娴面前:“张姑娘,请吧!” 张秀娴没想到萧天陌会如此做,她顿时身形一僵,脸色也变得僵白。 半晌,她才讪讪笑道: “我是个姑娘家,只能喝些果酒,酒量也浅,不似萧大哥千杯不醉。 这样吧,萧大哥将这两盏酒饮尽,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还请萧大哥先干为敬!” 张秀娴说着,将桌上的茶壶拉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见张秀娴如此,萧天陌唇角不屑的弧度扩大,他执起酒杯放到薄唇边,微微一扬头,随着性感的喉咙滚动,两盏酒便先后下了肚。 看到萧天陌的动作,张秀娴放下了心,紧跟着也将杯中的茶水全部饮下。 饮下茶水后不久,张秀娴忽然觉得自己身体有些燥热,浑身都不舒服,腿也软的受不了。 怎么回事? 这种感觉好奇怪,就好像、好像中了那合欢散似的。 可是她的合欢散明明是下到了萧天陌饮下的酒里啊,她又怎么可能会中招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她方才喝下的茶水有问题? 可是在这之前,她是亲眼见过萧天陌喝那壶里的茶水啊? 张秀娴心中不解,尽量控制住自己身体里那股怪异的燥热,有些神情恍惚的向萧天陌的位置看去。 她这才发现,原本在那里的萧天陌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离开。 张秀娴心里一个咯噔,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她脑子空白一片,耳边开始嗡嗡作响。 怎么办? 要怎么办才好? 不行,这里人多,她不能让别人看到她这幅样子,她得赶紧离开才行。 张秀娴死死咬住红唇,强迫自己清醒一些。 可她想迈步却浑身酸软无力,身上的燥热让她难受的再也忍耐不了。 她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很热很热,就好像是掉进了一个大蒸笼里一般。 她颤颤巍巍抬手,解开了肩上披风的系带,一把将披风从身上拽下来抛到了地上。 可她觉得还是燥热的难受,她又抬手去解腰间的丝绦…… 直到她迷迷糊糊将外衫也褪掉,露出白色里衣,才被席间的其他人发现。 天啊! 张姑娘竟然喝醉了酒,当众脱起了衣裳! 如此不知廉耻,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很快,丫鬟、婆子们向张秀娴跑过来,女眷的尖叫声随之响起。 人群一片纷乱,喧闹声充斥着整个院子。 *** 入夜,明净清澈如柔水般的月色倾洒,清光流泻,意蕴宁融。 沈芙蓉正倚靠在床头看书,忽然听到窗户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并伴随着衣衫拂动的声音。 今晚十月不在这里,难道是有人躲在窗户后偷看她吗? 沈芙蓉心里一阵惊疑,皱眉思索片刻,她慢慢踱步到窗前,猛地推开窗子向外看。 可窗外空荡荡一片,唯有树上的叶子在簌簌地抖动,却是空无一人。 难不成有鬼? 沈芙蓉吓得脸都白了,这世上可能真的有鬼,不然她又怎么会穿越到了这里? 沈芙蓉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心也跳的厉害。 她慢慢向后退了几步,正想转身去找十月,却见一双惨白的手扒上了窗台。 沈芙蓉瞳孔骤缩,刚要惊叫出声时,窗台上的手骤然向上伸了伸。 一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是我……” 这声音很微弱,可沈芙蓉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是萧天陌的声音。 她忙又跑回窗前,伸长脖子向下看,正好对上了萧天陌的俊脸。 此刻萧天陌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微微仰着头,整个人犹如一只壁虎一样紧紧贴在墙上,难怪她刚才一时没有看出他来。 沈芙蓉想问:“老铁,你怎么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了?” 第四十二章 中招 沈芙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只因萧天陌现在看上去很不对劲,不仅脸蛋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而且他看起来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沈芙蓉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想了想,弯腰抓住了萧天陌的手臂,使出吃奶的劲儿,开始将萧天陌从窗外向屋内拖拽。 由于沈芙蓉手腕上的力量不是很大,她拖拽着萧天陌好不容易翻过窗沿后,便因力竭不得不松了手。 萧天陌骤然落地,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沈芙蓉紧忙上前,看着萧天陌四仰八叉的落地姿势有些不忍直视。 呃,好像很疼的样子,不过还好不是脸先着地,不然毁了他的盛世好颜可就罪过大了。 “喂,萧公子,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沈芙蓉蹲在萧天陌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脸呼唤。 咦,为什么他的脸这么滚烫,呼吸也越来越粗重,莫不是发烧了? 在古代,一个小发烧是可能会要人命的。 沈芙蓉不敢再耽搁,她扶起萧天陌,将萧天陌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费力扶着萧天陌向床边走去。 好不容易将萧天陌安置在床榻上,沈芙蓉擦了把头上冒出的薄汗,转身去外间打算端盆凉水进来。 等沈芙蓉离开后,床上的萧天陌眼皮微微动了动,随即睁开了眼睛。 转眸环视了一圈四周,萧天陌眼望屋顶,神色复杂难辨。 他虽然察觉了对方的阴谋,也开始将计就计,但他为了请君入瓮,干脆当着对方面喝下被混入了合欢散的酒水。 这合欢散药效极其强悍,纵使他竭力动用内力压制,也是难以抵抗的。 方才沈芙蓉碰触他时,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才压制住将她紧紧拉入自己胸膛的冲动。 如今他身体里的燥热,已经让他头脑不清,他浑身似是被火烧着,血脉怒张使得血流急速,身躯犹如深陷火海般炽热难耐。 萧天陌无力的躺在床上,任由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又滴落。 就在这时,沈芙蓉端着一盆凉水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棉布毛巾和一些冰块。 她把水盆放在屋里的桌上子,将毛巾在水盆里打湿后拧干,又用湿毛巾将那些冰块包起来,做了个简单的冰袋,然后拿到了床前。 “诶,你醒啦?” 看到床上的萧天陌睁着眼,沈芙蓉忙问道,“你好像是发烧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说着,将手中的冰袋敷到了萧天陌的额头上,又动手去扯他厚重的衣袍。 这发烧的人可不能捂这么严实,要松松衣裳散热才行。 头部接触到清凉的冰袋那一霎,萧天陌舒服得喟叹一声。 大脑出现一瞬的清醒,萧天陌抬手一把攥紧了沈芙蓉乱动的手,“别动,我中了合欢散,你……离我远些……” 萧天陌说完,迅速松来了沈芙蓉的手腕。 那细细的手腕握在手中,冰凉柔软,滑腻无骨,竟令他心神微乱,下意识想要将人拖到怀里。 他不想趁人之危,尤其对方是沈芙蓉,所以他只能让她远离他,离得越远越好。 合欢散?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沈芙蓉眉头微蹙,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是媚药,你中了媚药!” 原来萧天陌不是发烧了,而是被人下了药。 她曾经在古装剧里看到过,合欢散乃是媚药中最为强烈的一种,能让人欲火焚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服用了合欢散,就一定要****,与人交合便是解药,否则必死。 Oh my goodness! 这种难得一见的奇事,竟然被她给碰上了。 穿越过来这么久,终于可以体验一把古代的刺激生活了。 沈芙蓉心潮澎湃,心情无比地激动。 她没有依言离开,而是认真打量起了床上,此时因药力肌肤如粉色珍珠般耀眼,英眉深锁,质量超高的少年。 啧啧啧! 这萧天陌真是生得好,貌似潘安,凤表龙姿,简直帅得不要不要的。 就连现代那些男明星,都得被他瞬间秒成渣渣。 美男秀色可餐,中了媚药的美男更是餐中极品。 沈芙蓉眼睛里“蹭”的一下冒出光来,嘿嘿笑着搓了搓手。 她虽然平时洁身自好,超级纯洁,可此刻面前的少年中了合欢散的毒,紧急需要一个姑娘替他解毒。 而她不偏不倚正好在这,她头顶的鸭梨真格不是一般的大啊! 为了救人,她也只好迎难而上了。 沈芙蓉站直身,大义凛然的瞅了一眼床上的萧天陌,活络了一下手腕和筋骨,撸起袖子就将双手伸向了他。 萧天陌此刻喉头一阵干渴,身子也愈绷愈紧,他尽力克制,却感到一双冰凉沁肤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似乎是在摸索着脱他的衣袍。 萧天陌迷茫的神情突然有了一瞬的清明,他再次抓住沈芙蓉作乱的手,沙哑地问道: “你要做什么?” 萧天陌的手滚烫异常,微微有些颤抖,好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沈芙蓉被攥住手腕,干巴巴的解释道: “那个……我听说中了合欢散的人,就一定要****,否则会死……” 萧天陌听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松开了她的手腕,“不必,稍后会有人过来给我送解药。” 尼玛,原来是有解药的吗? 不是说这毒无解,只能和人那个那个的吗? 沈芙蓉“轰”的一下子红了脸,声若蚊吟: “呃,原来是这样啊,是我误会了,呵呵……” 这都是电视机造的孽。 唉,害人不浅! 她本是要救人,咋突然画风一转,变成了借机轻薄美男的登徒女了? 沈芙蓉默默的坐下,心中期望萧天陌刚才神智不清,没有看见她那波猛如虎的操作。 不过如果萧天陌真的看到了要询问她,她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实话实说貌似可信度不高啊! 算了,实在不行她就装作有脑疾好了。 沈芙蓉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传来。 她忙疾步走过去,将门打开一条缝向外瞧。 见门外站着一个一身算命先生打扮的中年男人,面生的很,她立刻开口问道: “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谷燕行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沈芙蓉一番,暗暗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开口道: “想必你就是沈姑娘吧?在下谷燕行,敢问萧天陌萧大公子可是在这里?” 第四十三章 脑补 沈芙蓉点点头,好奇地看了谷燕行一眼,“没错,萧公子在里面,请进。” 等谷燕行进了门,沈芙蓉顺手将门带上,犹豫了一下,跟在了谷燕行的身后。 谷燕行见到床上神智不清的萧天陌,忙从怀里掏出解药喂萧天陌吃下。 萧天陌服下解药只片刻功夫,身上的燥热便退去。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起身坐了起来。 谷燕行摇头笑道:“公子明知这药霸道,却又何必以自身为饵?” 萧天陌抬袖抹去头上残留的汗珠,冷笑一声,“我若不作饵,对方又怎肯入局?与其千日防贼,不如永绝后患。” 谷燕行点了点头,“这次确是一劳永逸的机会,经此一事,对方想必再不能作乱了。” 一旁的沈芙蓉瞧着犹如在打哑谜的两个人,好奇的抓耳挠腮。 她竖起耳朵,认真地聆听萧天陌和谷燕行的对话,眼球也跟着滴溜溜转个不停,反复猜测着萧天陌中合欢散的前后遭遇,自动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不得不说,脑补是个病! 脑补出的画面险些让她流鼻血。 萧天陌又和谷燕行聊了两句,余光瞥见明显在放飞想象力的某女,他有些不自然地清咳一声,给谷燕行介绍道: “谷先生,这便是我跟你提到过的,暂住在庄子上的沈芙蓉沈姑娘。” 萧天陌又对沈芙蓉道:“这位是谷先生,谷先生才智过人,乃是世之奇士。” 世之奇士? 那便是相当于诸葛亮般的存在了! 她最佩服这种厉害的谋士。 沈芙蓉小脸焕发出了光彩,眼睛亮晶晶的上前和谷燕行见礼。 谷燕行对沈芙蓉笑道: “萧公子对谷某谬赞了,倒是在下听闻沈姑娘如今在聚仙楼说书,又自创了许多美食,蕙质兰心、钟灵毓秀,是个很不一般的女子。” 听到谷燕行直白的夸奖,沈芙蓉的世界霎时春暖花开, “嘿嘿,其实也没有啦,我的确挺有才干,嗯,勉强算是个被说书耽误的宝藏厨师吧!” 听沈芙蓉说得有趣,谷燕行抚须笑起来。 聊了片刻,两人顿时有了相见恨晚之感。 沈芙蓉也才知道,原来以前萧天陌在街上,公然和定国公府的魏小公子抢人,并当场将魏小公子打趴下。 不是为了争夺一个绝世美女,而是为了救谷燕行谷先生。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果然世人的嘴,吃人的鬼。 沈芙蓉不着痕迹的瞧了萧天陌一眼,看来,她对萧天陌误会很大啊。 也许他并不是别人口中传的那种纨绔子弟,只是不屑解释,总被人误解罢了。 此刻庄子上几人相谈甚欢,而镇国侯府却已乱成了一锅粥。 张秀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脱起了衣裳,简直太过骇人听闻。 镇国侯面色难看,心中却庆幸没有听张氏之言,促成张秀娴和萧天陌的亲事。 侯夫人张氏又急又怒,厉声吩咐丫鬟、婆子们将张秀娴送回屋,又下重手惩戒了几个议论此事的下人。 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尽管侯夫人张氏怕传出流言蜚语,竭力压制府中下人。 可之后镇国侯府发生的事,只一夜功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消息就像春风一样遍布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张府嫡女张秀娴,完全没有一点谨守闺阁的矜持模样,竟然在镇国侯府家宴上当众脱衣裳。 而张秀娴也从一个颇有盛名的才女佳人,变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小娼妇”,彻底身败名裂。 镇国侯夫人张氏也因张秀娴出事,被娘家张府的人责怪,更是因此招来了兄嫂的怀恨。 张氏为此焦头烂额,她独身在侯府,没有强势的娘家帮衬依仗,今后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若是她和侯爷吵架了,连个去诉苦的地儿都没有。 这样想着,张氏几次带礼登门去娘家张府,却皆被以各种理由撵了出来。 张氏暗自恨得险些将银牙咬碎。 娘家这是要和她断绝来往吗? 简直太过分了! 她承认她撮合张秀娴和萧天陌有私心在,可她也是一番好意。 张府的权势如今已经大不如前,内囊已渐渐被掏空。 而镇国侯府却因助皇后寻回了大公主而烜赫一时,如若张府能和镇国侯府两家结亲,自然便可齐头并进。 可谁想出了这种事? 让她的计划满盘皆输。 说起来她还要埋怨张秀娴连累了她,竟然这样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连何时着了别人的道都不知晓。 因着怕侯爷派人追查此事,从而查出张秀娴用合欢散来陷害萧天陌,她们只好哑巴吃黄连,对外称张秀娴是饮多了酒,醉后失态。 她家侯爷可是对她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 责怪她识人不清,险些误了萧天陌的终身大事,并不许她再插手萧天陌的亲事。 她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 沈芙蓉得知是上次那个来过庄子上,名叫张秀娴的柔弱少女给萧天陌下的合欢散后,不由得咋舌。 这一言不合就下药,古代姑娘原来这么彪悍的吗? 真!惊天大瓜!!! 吃瓜群众沈芙蓉被震得三观稀碎,好半晌才惊诧问道: “既然是这样,你掐住她的下额,一把将酒杯中的合欢散倒进她嘴里不就行了,干嘛还要这么费事的折腾?” 她不太懂这个世界的宫斗、宅斗、家家斗的传承文化,不过大道至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它不香吗? “呃……” 萧天陌被问得愣住,半天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不得不承认,沈芙蓉的法子好像更解气一些。 见萧天陌纠结,沈芙蓉忙善解人意的宽慰他: “我不是质疑你的智商啦,旁人要害你,自是防不胜防,毕竟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你的陪喝行为也不算错啊!” 萧天陌噤声:祖宗,什么陪喝?我那是将计就计,一劳永逸! 见萧天陌不吱声,沈芙蓉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雕花摆钟。 这摆钟是她自制的。 主要结构是一个雕着芙蓉花的圆形木头架子,在木架中间有三根长短不一,顶部被打磨过的发簪。 它们充当时针分针秒针正在转动,可以一眼让她看出现在的时间。 在现代,她抬眼就能从手表上、挂钟上、电视机上、还有电脑和手机上看到时间,来了古代看日头真的不习惯。 第四十四章 恶狼 她只能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将十二时和一百刻配合使用,又找了铁匠用她的图纸制出了齿轮,通过齿轮来带动木转盘。 这种精细的手工制作,对她来说难度不小,所以她的摆钟还是存在一定偏差的。 不过,比起农户人家的看日头与富贵人家的铜壶滴漏,她的摆钟却是要准时多了。 “时候不早了,我去做饭,今天还要去聚仙楼说书呢!” 沈芙蓉说着站起身向大厨房走去。 自从那天晚上萧天陌和谷燕行从这里离开后,不知为什么,这几日萧天陌来庄子上来得更频繁了。 萧天陌一来,沈芙蓉便自觉担起做饭的重任。 沈芙蓉最近几次总做辣食。 她爱吃辣,基本就是做一碗超辣的面条,还要另外再加辣椒酱,嗜辣如命的那种。 萧天陌开始尝试了一次,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可跟着吃得多了,他也爱上了那种燃烧的感觉。 而且吃辣能开胃消食、暖胃驱寒,萧天陌如今也是无辣不欢。 两人一起吃过饭,萧天陌有要事去办先一步离开了,不久后,沈芙蓉也坐上马车去了聚仙楼。 晌午的聚仙楼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中,整个酒楼热火朝天。 店小二在大堂奔走忙碌着,不时端着美味佳肴穿梭在桌与桌之间。 正忙的脚不沾地之时,一只大肥手一下子拽住了他。 店小二诧异回头一看,只见拽着他的是个富态男子,男子手中一把折扇,正自诩风流的扇啊扇。 店小二一眼认出这男子是上次来听书,曾言沈先生没拜过师父就等于没有门户,不会有大好前途的那个富商。 “哟,客官是您啊!” 店小二立刻满脸堆笑招呼道,“您可有日子没上我们这来了。” 富商见店小二认出了他,便松开了拽住店小二的手,瞥了一眼此刻正在高台上说书的沈芙蓉,向店小二问道: “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寿辰,你们这位说书先生可是去了皇宫为娘娘说书?” 店小二听了诧异回道: “未曾听说过有此事啊,去宫中说书可是天大的荣耀,沈先生若真去了,小的不可能不知道,想必客官您弄错了。” 果然如此。 富商听后暗暗冷笑,他这几日已经各方打听过,这个说书先生并未去宫里说过书。 那便不足为虑了。 富商向店小二摆了摆手,眼睛不由自主的向台上望去。 见这富商并未有其他特殊吩咐,只是闲扯几句,店小二表情轻松了几分,端起手中的菜肴疾步就要去别处。 “对了,今日余重楼余公子来没来?” 富商忽又想起一人,忙再次向店小二问询。 店小二立刻停下脚步,抬眸将四周打量了一遍,肯定的回道:“小的未见余公子来过。” 富商这下彻底放心了,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便又将目光移向了台上。 店小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富商没有其他话要问了,忙抬脚向下一桌走去。 台上,沈芙蓉正在说书,字字入耳,底下的听众们听得如痴如醉。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沈芙蓉握着醒木拍在案上,“话说,直隶有一老翁,姓白,人称白翁。 白翁有一个儿子在外地做官,一去数年,杳无音讯,白翁心中甚是牵挂。 一日,白翁偶然入梦,却惊愕地梦见自己来到了儿子的衙门前。 白翁探头往里一瞧,正叫一个不得了啊~~ 只见一匹巨狼挡在门前端坐。 再看此狼是龇牙咧嘴,形态恐怖。 白翁颤巍巍躲过门前恶狼,进到衙门里,却见不管是堂前、堂后,堂上还是堂下,坐者、卧者皆都是狼。 这些狼站卧不一,却全都是龇牙咧嘴,神态凶恶。 然而~~更令人感到惊悚的是,衙内四周布满白骨,堆积如山。 这白翁忙呼唤儿子名讳,儿子出来相见后,竟然想以死尸来设宴招待他。 白翁是大吃一惊呐~~ 正在他吓得哆哆嗦嗦,惶恐不安之时,却见门外红云一闪,紧接着~~两个身着黄金铠甲的猛士闯了进来。 这二人拿出绳索将白翁的儿子绑住,白翁再看儿子~~竟是一下子变成了一头老虎哇! 正在这时,一个猛士拔出利剑,就要往老虎脑袋上砍。 可这另一人却抬手制止了他,言时候未到不得杀之,只能给他一点小小惩戒。 这猛士说完,却是取出铁锤,朝着老虎牙齿就砸去。 只见老虎牙齿瞬间被敲掉,血水流了一地。 白翁顿时从梦中惊醒,忙起身寻了人去见儿子,欲劝诫儿子为官清廉,善待百姓。 再说那白翁所寻之人见到白翁之子后,果见其少了一颗门牙,又见其为官贪婪,横征暴敛,手下更是养着一群为非作歹的酷吏,鱼肉百姓。 忙将白翁梦中所见一一告知,劝其做个好官,否则性命难保。 岂料~~这白翁之子却是不以为意,直道梦乃虚幻,不足信以为真。 如此没过多久,这白翁之子路遇强盗,果然被杀身亡,跟白翁梦中所知,一点出入也无,令人大吃一惊呐! 真是冥冥之中有安排,且看虎官狼吏报应来!!” 说到此处,沈芙蓉折扇一收,醒木一拍: “这正是说书唱戏劝人方, 三条大路走中央。 善恶到头终有报, 人间正道是沧桑! 诸多热闹纷纭,我们俱在下回再讲!” 沈芙蓉说完,在一阵叫好声中走下台。 她径直向聚仙楼后院走去,丝毫没有发现身后有人悄悄尾随。 等沈芙蓉走到僻静处时,尾随而至的富商便闪身出来,邪恶的双眼注视着她,“哈哈”笑道: “沈先生,别来无恙啊!” 富商的声音阴森森的,让沈芙蓉不自觉的打起了寒颤。 她回过头见又是上次那个富商恶霸,清明的眸子微微半眯,“哦,又是你!” 真是如跗骨之蛆! 古代的恶霸都这么难缠的吗? 还是她红颜薄命,上天嫉妒? 富商虎视眈眈的盯着沈芙蓉:“沈先生,我家主子要见你,麻烦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里?你家主子又是谁?” 沈芙蓉冷笑一声,瞥了富商一眼,“你想将我带去哪总该告诉我一声吧?” 嘁! 以为姐是那墙上的靶子,想箭(见)就能箭(见)的吗! 第四十五章 救美 富商“哈哈”一笑,看沈芙蓉好似看那网里的鱼、砧板上的肉。 “告诉你也无妨,我家主子乃贤王殿下,能得贤王殿下召见,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得罪了我们殿下,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富商不疾不徐,一句话指出了此事的利害。 上回,因着余重楼从中作梗,害他未将这细皮嫩肉的说书先生弄回去孝敬给主子。 他很是在主子那里吃了些瓜落,这次他志在必得。 贤王? 沈芙蓉皱起眉头,听起来很高级的样子。 不过关她鸟事啊! 她一没卖身给他,二没欠他的债,凭什么让这个不知哪来的狗屁贤王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何况这贤王喜欢的是俊秀公子,可她却是个女人。 “行了,我晓得了,回去告诉你们贤王,我不是他的菜,让他另找别人吧,我就不去了!” 沈芙蓉自觉说清楚了,转身就要离开。 “这可由不得你!” 富商没想到沈芙蓉这么大胆,竟然连贤王都不放在眼里。 他大步上前,伸出一双大肥手就要去抓沈芙蓉的胳膊。 “住手!” 正在这时,一声娇喝陡然传来。 紧接着,一身红衣的凤七疾步冲过来,挺身挡在了沈芙蓉面前,对富商怒目而斥: “你是何人?要对沈大哥做什么?” 富商色迷迷的上下打量了凤七一眼,“呦,这不是清风楼的凤七姑娘吗?怎么?这小子是你的相好?” 这凤七他可识得,乃是如今名满京城的当红花魁,可不是等闲人能见得到的。 听富商满口的污言秽语,凤七顿时火冒三丈,双手叉腰朝富商骂道: “你这猥琐的混账东西,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谁! 如今连太子殿下都是本姑娘的座上宾,你竟敢如此无礼! 小心我去告诉太子殿下,让他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 听到“太子殿下”几个字,富商瞳孔骤然一缩。 想不到这凤七竟然和太子有关系,若是如此,那可就不好办了。 毕竟连他的主子贤王,当面都要礼让太子三分,他哪敢造次? 本以为这次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富商心中暗恨,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罢了,也敢在他面前逞威风。 不过面上却笑呵呵道: “哎呀,凤七姑娘,误会啊,绝对是误会! 我只是心中敬佩沈先生,想将沈先生引荐给我家主子,绝无他意啊! 既然沈先生不愿,那便作罢,呵呵,作罢……” 凤七闻言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以后如若让我知道,你再敢找沈大哥的麻烦,休怪我不客气!滚吧!” “是是是!” 富商连声答应着,迅速离开了这里。 看富商走了,凤七忙放下了挡在沈芙蓉身前的双臂,转过身问道:“沈姐姐,你没事吧?” 沈芙蓉摇了摇头,莞尔一笑,“我们凤七如今出息了,也能英雄救美了呢!不,应该是巾帼救须眉才对!” 她说着,拉起凤七的手,“凤七,你刚才的样子可真美!” 沈芙蓉此刻很感动,凤七在看到她有危险的时候,能不顾一切地冲上来,让她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听到沈芙蓉如此直言不讳的夸奖,凤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嘻嘻……这没什么啦,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芙蓉含笑看着凤七,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刚才说,如今连太子殿下都是你的座上宾……” “哎呀,我那也是权宜之计啦!” 凤七笑回道,“太子殿下是何等尊贵的人?我一个小小的歌姬又怎么会识得?” “可是……” 沈芙蓉想起花魁大选那天,凤七在台上跳舞时,太子在台下看的情景,她刚想要说点什么,便听一个好听的男声传来: “咦,这么巧,你们两个都在啊?” 沈芙蓉和凤七转头一看,见是余重楼走了过来。 余重楼来到两人跟前,目光像是不经意般在她们相握的手上转了一圈。 神色与笑容一时都变得让人难以揣摩起来,“原来沈兄和凤七姑娘……” 余重楼此时心情复杂,沈先生和凤七姑娘郎才女貌,如若能走在一起,他该替他们高兴才对。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心里还感觉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块。 瞧见了余重楼的面色不虞,沈芙蓉似乎真相了! 难道余重楼喜欢凤七? 她在余重楼面前一直是男装,余重楼根本就不知道她其实是女的,现在会不会认为她抢了他的心上人? “你可别瞎想。” 担心余重楼误会了,沈芙蓉忙松开握着凤七的手指,“我们是非常非常纯洁的兄妹关系,没有其他!” 见沈芙蓉这么迫不及待的撇清和凤七的关系,余重楼心情瞬间好了很多,“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瞅着余重楼翻篇了,沈芙蓉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虽然做不来红娘,但也不想棒打鸳鸯啊! 凤七却在这时候一惊一乍地说道,“余大哥,你怎么才来?你不知道,刚才有人要欺负沈大哥,幸亏那时候我来了。” 听说居然有人要欺负沈芙蓉,余重楼脸色大变,“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的大胆!” 听余重楼问起,沈芙蓉和凤七便你一言我一语,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芙蓉有些忧虑道: “那恶霸说他的主子是贤王,我自是不怕的,只是担心会给凤七带来麻烦,你可知道贤王是个怎样的人?” 听沈芙蓉说今天来的,还是上次那个富商,余重楼沉思一会儿道: “贤王此人在京中风评还好,不过我却知道,他生性狡猾多疑,心狠手辣,并不是好相与之辈。” 只是不知那富商三番两次打沈先生主意,是其心怀执念?还是受贤王指使? 如若是前者还好说,可若真的被贤王盯上,沈先生可就危险了。 沈芙蓉有些头疼,没想到她一来就得罪了一个大佬,大佬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要不我去会一会这个贤王?跟他说清楚?” 反正说书这段日子以来,她已练就的戏精随时上身。 不但卖得了萌,掐得了架,还装得了无辜,演得了白莲。 况且也许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换回女装的模样往那个贤王跟前一站,就立刻会被扫地出门了。 “不行!” “不可以!” 余重楼和凤七齐声反对。 第四十六章 贤王 余重楼焦虑道:“你若真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凤七也是直摇头,“沈大哥你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见两人面色焦急,好似担心的不得了,沈芙蓉也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啦,我不去就是了!” 余重楼看着沈芙蓉鬓边毛茸茸的碎发,心中想到: 实在不行,他只有请他的太子表兄出马了,总之,他要保护好沈先生,绝对不让他受到一点儿伤害。 听沈芙蓉如此说,凤七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沈大哥近日还是不要来聚仙楼说书了,等避过了这风头再来不迟。” 沈芙蓉颔首,对凤七叮咛道:“你也是,轻易不要出清风楼,万事小心。” 凤七点了点头,“我会的。” 沈芙蓉还是有些忧心,她如今已是聚仙楼背后的二掌柜,自然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只是凤七在春风楼却做不得主,她只能叮嘱她注意安全,多加小心。 可怕什么来什么,不久后凤七还是出事了。 *** 富商在凤七和沈芙蓉那里吃瘪后,拔腿便去了贤王的府邸。 贤王正在书房中同两个清俊小厮厮混,见到打断他好事的富商颇为不悦,“你怎么又回来了?出了何事?” 富商连忙赔着讪笑回道: “王爷,小人前几日见到一个说书先生,不仅人生得雅俊,书还说得甚是好,真真是一个妙人。 小人原本想着今儿把人带来给王爷看看,可却被那清风楼的花魁凤七给搅和了。” “凤七?清风楼的姑娘?” 贤王拧眉问着,转身坐到屋中的靠椅上,向两个清俊小厮招了招手。 两个小厮立刻识趣的一个上前给贤王捶腿捏肩,一个去给贤王倒水布茶。 富商暗暗赞叹吴王御下有方,口中恭敬回着话: “正是,本来一个小小花魁阻挡不了小人,可那凤七说如今连太子殿下都是她的座上宾,小人担心会给王爷招来麻烦,并不敢自作主张……” “哦,太子?晏子风?” 贤王眸中不觉闪过一抹趣味,“晏子风自诩内政修明,可背地里却和青楼女子牵扯不清,若是让父皇和满朝文武知道了,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贤王看起来心情转好,向富商微微点头,“行了,你这次做的不错,以后就留在京中吧!” “多谢王爷!” 富商听后心中大喜,他本是想在贤王面前告那凤七一状,顺便表表自己的忠心,想不到还有这意外的收获。 “王爷,可用小人再带些人手过去,将那说书先生绑了来?” “不必了,这说书先生暂且无需理会,倒是那花魁凤七...” 贤王面上慢慢浸出一丝阴冷的笑容,“本王倒是想要见识一下,能被太子晏子风看中的女人,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富商油腻的脸上露出一抹奸笑,“王爷是打算……” 贤王眼神深邃,冷冷地挑起了嘴角。 如今太子晏子风越来越狂妄,几番与他作对,处处在父皇面前压他一头,简直可恨至极! 这次,他可要送晏子风一份大礼。 *** 凤七从聚仙楼回来后,直接从清风楼的后门进入,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房换了衣裳,她从里间出来,看到平日里伺候她的丫鬟春桃走进门来。 春桃手里捧了碗燕窝粥,看到凤七笑嘻嘻道: “姑娘,你可是未用午膳?奴婢听晴儿说看到你回来了,便赶紧从大厨房端了这粥来,姑娘快些趁热喝……” “晴儿?她何时看到的我,怎么我一点儿都没发觉?她不好好伺候玉筝,去后门做什么?” 凤七说着,在春桃的伺候下洗了手擦了汗。 “奴婢也不知她去后门所为何事,不过据奴婢观察,晴儿和她那个主子最近总有意无意地盯着姑娘,满眼的不安分,不知有何图谋?” 春桃一边愤愤说着,一边将燕窝粥端到了凤七面前。 “不过是眼热我这次压她一头,得了这花魁之名罢了,我们平日里小心些,莫被她们揪住错处便是。” 凤七不在乎地摆摆手,坐在桌前慢吞吞地喝起粥来。 春桃点了点头,刚要转身出去,房门却在这时“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 紧接着,玉筝和她的丫鬟晴儿带着一帮人进了门。 这帮人气势汹汹,手拿兵器,为首的正是今日,凤七在聚仙楼见到的那个富商。 凤七冷眼扫过玉筝主仆二人,目光落在富商油腻的大脸上,“又是你?怎么,不怕被挖了眼睛、割了舌头了么?” 富商闻言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可想到背后的贤王,他顿时又有了底气。 “凤七姑娘,休要再逞口舌之快,贤王有请,跟我们走吧! 我劝你还是乖乖配合,如若不然,我这帮兄弟们手中的玩意儿可不长眼睛,再伤到你可就不美了!” 就在这时候,清风楼的老鸨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忙上前对富商几人说道: “哎呦,几位爷,这是出什么事了啊?可是凤七哪里得罪了几位爷?是奴家管教不周,望几位爷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怪罪……” 富商冷哼一声,油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爷今儿来可是有好事,我们贤王殿下听说凤七姑娘姝容昳丽,想请进府去见一见。” 竟然是贤王! 老鸨一怔,随即笑道: “哎呦!贤王有请,这是咱们楼里的姑娘几世修来的福分! 只是几位爷来的不巧,凤七她今儿已和别人有约,你们看我给贤王殿下找别的姑娘可好? 不知贤王殿下对姑娘们有什么要求?可需我帮几位爷挑选挑选? 我们这里的姑娘可是各有所长,绝对能让贤王满意的。” 笑话,她们这些青楼楚馆暗地里谁不知道,比起青楼的艺伎美人,贤王更爱楚馆的俊美小生。 而且相传贤王性格暴虐,喜欢在床第之事上玩花样,对伺候他的人半点不怜惜,是她们这一行最为讨厌的一类客人。 她家凤七可还是花骨朵,哪里经得住如此蹂躏? 她虽然不明白,贤王为何突然盯上了凤七? 可凤七如今可是她们清风楼的摇钱树,她还想等凤七竞拍初夜之时大捞一笔。 要是凤七被贤王给糟蹋了,她哭都没有地方哭去,而且看这帮人气势汹汹,一个不好,她们清风楼的招牌可就砸了。 第四十七章 挡祸 老鸨额头冒冷汗,扫视了一圈富商等人,一下子看到了玉筝主仆,她皱了皱眉头,随后,眼睛一亮。 “几位爷看玉筝姑娘怎么样,她人长得美,这手上功夫也了得,不如让她代替凤七姑娘去吧!” 玉筝本兴致勃勃在一旁看戏。 这帮人进门时她正好在门前,听说他们是来找凤七的,她二话不说,就将他们领来了凤七的房间。 她心里暗恨凤七抢了她花魁的名头,巴不得这帮人好好教训教训凤七。 正暗暗揣测着凤七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贤王,不想看着看着她自己却成了替罪羊。 玉筝惊愕瞪大眼,一脸的不敢置信,“妈妈,你在说什么啊?你怎可让我代她去?” 老鸨一脸苦笑,她又何尝愿意白白牺牲玉筝? 可玉筝如今的名气远不如从前,又素来比凤七有心计,遇到事也更有机会能保全自己。 世上难有两全事,两相比较之下取其轻,现在只有委屈玉筝了。 老鸨的安慰里带着殷殷地叮嘱,“玉筝啊,妈妈也是没有办法,委屈你了,到了贤王府,你可要好好伺候贤王殿下,莫要闹脾气啊!” 看老鸨竟然为了保全凤七,而毫不犹豫的将她推了出来挡祸,玉筝恨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放肆!” 听着老鸨和玉筝自顾自地一来二往,富商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不悦地冷哼一声: “贤王殿下的吩咐也是你们能讨价还价的? 今儿,凤七姑娘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再要啰嗦,休怪我们不客气!” 富商话音落下,他身后的那帮人立刻举起手中兵器,指向了老鸨几人。 “住手!” 凤七见此怒喝道,“不就是去贤王府么?我去便是!” “凤七啊,这……这……” 老鸨想说“你去不得啊!” 可眼角余光撇着手举兵器,气势汹汹盯视着她的富商等人,她这句话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这些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真有可能直接砸了她的清风楼,何况要是惹怒了贤王,他们整个清风楼的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凤七转头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老鸨,淡声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妈妈去为我收尸便是。” 一句话让老鸨红了眼眶,她抖着唇对凤七挤出了一丝笑: “你这死丫头说什么丧气话?说不定是贤王殿下喜欢你呢!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记住,什么也不如命重要。” 老鸨说着眼泪终是掉了下来,完了!她白花花的银子啊! 凤七重重点了点头,抬脚便向门口处走去。 看凤七识趣,富商倒也没有过多难为,只冷哼一声便带着身后人手紧跟凤七出了门。 “哎呀,凤七,我的小祖宗啊,你倒是梳妆打扮打扮,换身见客的衣裳啊!” 见凤七就这样走了,老鸨想起了这顶顶重要的事情,忙跟着众人出了门,一路呼喊着追过去。 “姑娘,这粥,粥还没喝两口呢!” 凤七的丫鬟春桃急忙端起桌上的燕窝粥也追了出去,姑娘还未用膳,万一那贤王府上不管饭,姑娘岂不是还要饿肚子? 等屋中人散尽后,玉筝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松缓下来,脱力般的瘫软依靠到了身边的晴儿身上。 晴儿早就看傻了眼,见了玉筝的模样忙伸手扶住她,“姑娘,你没事吧?” 玉筝摇摇头,想起方才的情景,她攥紧手心,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里,“走,回屋,我们先回去再说。” 晴儿答应一声,忙半扶半抱着玉筝朝她的房间走去。 *** 沈芙蓉和余重楼闲饮一盏清茶后,两人来到了聚仙楼的门口。 正打算一左一右告辞离去,突然看到凤七的丫鬟春桃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春桃满脸焦色,见到沈芙蓉和余重楼两人就开始大喊: “沈先生、余公子,凤……凤七姑娘出事了!” 见春桃如此神色,沈芙蓉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她急忙问道: “出什么事了?” “我家姑娘被贤王的人带走了!” 春桃焦急道,“粥都没让我家姑娘吃完,我家姑娘可是最怕饿肚子的啊,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贤王”两个字,沈芙蓉脸色一变。 贤王手下那个恶霸原本盯上的是她,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凤七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 “贤王府在何处?我要去找凤七。” 沈芙蓉心中焦急,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到凤七身边。 可是她却连贤王的面都没见过,甚至连贤王府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余重楼脸色凝重,见此轻轻摇头道: “莫慌,即使你去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贤王府的大门岂是那么好进的?” 沈芙蓉蹙了蹙眉,“那怎么办?总不能这样干等着什么也不做吧!” 余重楼思虑道: “贤王他纵有天大本事,我们也并非就奈何不了他,我现在就进宫去寻我的太子表兄,请他出面周旋一二。” 沈芙蓉点了点头,“那你快些去!” 她知道凤七出事,余重楼比她还要着急,毕竟她已经洞察了余重楼对凤七的心思。 余重楼没有沈芙蓉想的那些复杂心思,他只是见不得沈芙蓉着急难过,闻言颔首叮嘱道: “沈先生还是先回府吧,我担心贤王的人会找到这里来,还有春桃,你先回清风楼中守着,如果凤七回来了你也好通知我们。” 听余重楼如此说,春桃慌乱的心安定了一些,她立刻点头如捣蒜,“好,余公子,我现在就回去守着。” 等余重楼和春桃先后离开了,沈芙蓉思索了一会儿,疾步向停在巷子口的马车走去。 她要回庄子上去看看萧天陌有没有过来,萧天陌是镇国侯府的大公子,爹也是个不小的官,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沈芙蓉一路心急火燎地回了庄子,却发现萧天陌根本就不在。 她这时才有些后悔起来,早知这样,她该和萧天陌要个联系方式。 虽然古代没有手机、电话这种高科技,但应该有专门的家丁负责跑腿传递消息! 再不济给她只鸽子,鸿雁传书也是好的啊! 总比关键时刻联系不着人来的强。 沈芙蓉急得转圈,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叫来了十月。 十月见沈芙蓉满头大汗,不由得惊讶问道,“沈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第四十八章 被关 沈芙蓉摆摆手,“说来话长,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十月,快,赶紧给我梳一个丫鬟的头型。” 这古代别的还好,就是这发髻太难梳了,还有那么多的讲究。 沈芙蓉表示没个随身发型师还真不行。 十月不明白沈芙蓉为什么突然要梳个丫鬟的发髻,不过她也并未多问,依言过来开始给沈芙蓉梳头。 在她眼里,沈芙蓉连男装都穿,根本就没有什么做不出的事情。 十月手巧,很快为沈芙蓉梳了一个秀气的双丫髻出来。 之后,沈芙蓉让十月为她找来丫鬟穿的衣裳换上,转身就又要出门。 见沈芙蓉古古怪怪的,十月沉不住气了,“沈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可需要我一同前往?” 沈芙蓉急着出门,闻言挥了挥手,“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对了,如果大公子回来,告诉他我去贤王府救人了!” 说完,她便急色匆匆出了门。 贤王府?! 十月瞪大了眼睛。 贤王可不是一般人,沈姑娘竟然要去贤王府救人? 天啊,沈姑娘这一去不会凶多吉少吧? 贤王府中。 凤七正满眼警惕地看着上座的贤王。 她被富商那帮人带来贤王府后,直接就被带到了贤王的面前。 贤王在垂眸品茶,旁边一名清俊小厮跪在地上给他捶腿。 因贤王一直微低着头,凤七一时看不到他的神色。 这一刻,屋中有种诡异的沉静,空气都好像是凝结了一样。 半晌,贤王抬起眼皮,淡淡的看了凤七一眼,“不错,烟姿玉骨,媚色无双,怪不得连我们的太子殿下都动了心。” 凤七闻言脸色一变,她还在纳闷,她与贤王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贤王为什么要命人将她带到这里,却原来这才是症结所在! 她急忙睁大眼睛解释道: “王爷,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与太子并不相识,我上次说那些话只是脱身之计,事实并非如此。” “哦,是吗?” 贤王勾起嘴角,嘲弄地笑了笑,显然是不信的。 “千真万确!太子殿下他身份尊贵,又怎么会和我一个小小歌姬有牵扯呢?” 凤七不知道她要怎样解释,贤王才肯相信她,她心中七上八下的,急得鼻尖儿都渗出了汗珠,“还请王爷明查。” “想不到你对他还很维护?” 贤王一脚踢开给他捶腿的清俊小厮,站起身向凤七走过来。 他的脸色阴沉不定,一步步的朝着凤七慢慢逼近。 凤七面上从容的抬头与他对视,白皙的手指却紧紧攥住了裙摆。 贤王走到凤七跟前,目光极为深邃地端详了她片刻,突然伸手抚上了她的脸蛋,面上露出贪婪猥琐的笑容: “不知晏子风的女人会是个什么滋味?” 贤王的话让凤七不禁打了个寒颤,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挥臂一把打掉了贤王的手。 凤七的举动激起了贤王心底的怒火,他冷笑一声,抬手掐住了凤七的脖子,猛地往他面前一带, “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娼妓,在本王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女!” 贤王的力气大到凤七几近窒息。 被迫仰着头,凤七眼睛望着贤王,忽视掉他话里的嘲弄,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我和太、太子真的素不相、相识……” 贤王阴鸷的眸子盯视了凤七片刻,忽的轻笑了一声,突然松开了手。 “咳咳、咳……” 凤七重重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贤王淡漠的目光落在凤七狼狈的脸上,阴冷一笑: “不必再装了!你放心,本王暂时还不会动你,而且,本王很快就会让你和太子见面。 不过本王警告你,别试图在本王面前耍花样,否则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凤七慢慢将手握成拳,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贤王目光阴沉,眼里满是轻蔑的嘲笑, “本王想要怎么样?你很快便知。不过在这之前,就要委屈凤七姑娘在这里多留两日了。” 贤王说着,扬声道:“将她关押起来,好生看管。”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个侍卫进门将地上的凤七拽了起来,拖拽着便向门外走去。 凤七秀眉紧锁,怒火无法抑制,她挣扎着喊道: “放开我!你们不能关押我,太子真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可很快,凤七便发现,她的任何反抗只是徒劳。 贤王未在理会于她,而几个侍卫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很是粗蛮地直接将她丢到了一个清冷的房间内,紧紧地关上了大门。 凤七立即从地上爬起来,使劲拍打着厚重的门板: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你们不能将我关在这里!” 可是不管她怎么喊,外面都没有任何回应。 凤七毛骨悚然,她不知道贤王究竟要干嘛,只能不停的拍门来发泄心中的恐惧。 直到拍的累了,手掌酸痛,她才背靠着门板,无力地顺着门板滑坐下去。 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凤七倏然感觉自己的小腹隐隐地发痛。 她想起,来这里之前,那没吃两口的燕窝粥,不由得一阵后悔。 凤七的小脸因疼痛瞬间惨白扭曲,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整个人都抖得犹如筛子。 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肚子饿到疼痛的感觉了。 记忆的轮轴被拨回脑中难以忘掉的那段时光,凤七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彷徨无依的那一天。 那天,收留她的烧火婆婆过世了,她守着婆婆冰冷的身体,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她本是被春风楼的鸨母在路上买回来的。 之后,鸨母将她带回了春风楼,却将她丢到后院好似遗忘了般,任由她自生自灭。 幸好后院的烧火婆婆看她可怜,就把她抱回了自己屋中养。 可没过多久,收留她的烧火婆婆也过世了。 小小的她哭干了眼泪,守着烧火婆婆冰冷的身体一直坐到了天黑。 就这般过了好久,之后,有人过来抬走了烧火婆婆的尸体,可却无人理会于她。 她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因为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肚子饿的隐隐作痛。 后来她实在饿得没有办法,就偷偷跑去清风楼的大厨房找吃的,却被留下守夜的婆子逮了个正着。 那婆子将她拎到了清风楼的鸨母面前。 第四十九章 相陪 鸨母看她模样虽然尚未长开,但轮廓却还算娇俏,便将她接到了身边,开始看重培养她。 虽然清风楼的鸨母只是视她为能赚银子的摇钱树,但却让她衣食无忧,此后未做过粗活,她也未再体会过这般饿肚子的感觉。 饿肚子的滋味真不好受,身子疼的蜷缩成一团,凤七将脸埋在掌心中,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 沈芙蓉让庄子上的马车,直接将她送到了贤王府的大门口。 她挥手让车夫回去,自己挎了一个小包袱来到门前,开口向守门的侍卫问道: “敢问两位大哥,这里可是贤王府?” 左边一个侍卫斜睨了一身丫鬟打扮的凤七一眼,趾高气昂地喝道: “你瞎了眼吗?难道没有瞧见头上那儿牌匾?” 沈芙蓉抬头扫了一眼,见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块鎏金牌匾,上书“贤王府”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她便点了点头:“是就好,那麻烦两位大哥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凤七的丫鬟来寻她了。” 先前说话的侍卫立刻冷哼一声,“区区一个丫鬟也妄想要进贤王府?还不速速离开这里,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沈芙蓉脚下并未移动半分,而是仰头回道: “我是来给我家凤七姑娘送东西的,我家姑娘不习惯用别人的物件。” “想必二位也知,我家姑娘今天被贤王请来的事,我劝二位大哥还是进去通报一声,不然贤王怪罪下来,你们担待得起吗?” 今日府中闹出的动静不小,两个侍卫自然知道凤七进府的事。 此时又见沈芙蓉神色从容淡定,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另一个侍卫开口道: “既然这样,那你等一下,我进去通报一声。” 沈芙蓉点了点头,“有劳了。” 见那侍卫转身便进了门,沈芙蓉抱紧了怀中的小包袱。 她知道这些人绝不会轻易放她进去,所以做了一些准备。 果然,过了片刻,之前进去通报的那位侍卫回来了,随同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 那管事上下打量了沈芙蓉几眼,又让沈芙蓉将手中的包袱打开给他看。 待看到包袱中是两件华丽的衣裙、一些普通的胭脂水粉,以及几包小点心后,那管事点点头,示意沈芙蓉跟他进门。 沈芙蓉紧跟在管事身后,管事熟门熟路的带她绕过大厅,直接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房间门外。 这房间的门前同样有侍卫把守,沈芙蓉正思虑凤七是不是在里面时,便听这管事突然开口道: “王爷有话,让你好好伺候凤七姑娘,等事成之后重重有赏,你便在这里陪你家姑娘吧!” 事成之后? 沈芙蓉听得一头雾水,正要问“是什么事?”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两旁的侍卫推搡着进了门。 屋中的凤七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一眼看到了跌跌撞撞进门的沈芙蓉。 “沈姐姐!” 凤七愕然地瞪大眼,顾不上再哭,“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凤七,你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 沈芙蓉和凤七差不多同时开口。 她几步跨到凤七跟前,将地上的凤七扶了起来。 “我没事”,凤七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泪水,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就是饿了。” 见凤七无事,沈芙蓉彻底放下了心。 她忙将小包袱里的几样点心掏出来摆到桌上, “刚才春桃来找我,说你没有用饭,我就知道你可能会饿,便带了点心过来,你快吃些!” 沈芙蓉说着拿起一块莲蓉饼,含笑递给了凤七。 凤七见到沈芙蓉后,一颗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她朝沈芙蓉笑了笑,接过糕点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这一幕,看得沈芙蓉有些心酸。 偶尔少吃一顿饭,其实真没什么,饿一阵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看凤七的模样,明显是经历过什么事,在她身上、心里都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凤七接连吃了四五块糕点,吃完了,只觉得终于满足了,“好吃,沈姐姐,这糕点真好吃!” 沈芙蓉见桌上有茶壶,就给凤七倒了一杯茶,“你慢慢吃,不用急。” 凤七点点头,接过茶水喝了口,顿觉舒服多了,便又问起来, “沈姐姐,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沈芙蓉笑道:“我不是被抓来的,我是自己主动来的。” “啊?” 凤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为何要主动来呢?” “傻丫头,当然是为了你啊”,沈芙蓉抬手在凤七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我不是说过,我们要有难同当吗?” 听到沈芙蓉如此说,凤七内心的千百种滋味全部化为了感动。 她看着微笑瞧着她的沈芙蓉,只觉得眼眶发热,心口涨涨的十分酸涩。 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 等凤七吃好喝好后,沈芙蓉详细地问起了,她来到贤王府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待讲到贤王想利用她陷害太子时,凤七愤愤道: “这贤王还真是糊涂!” “我都说了,我跟太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太子是不可能为了我来涉险的,可他还是执意要将我关在这里。” “也许太子还真的会来。” 沈芙蓉想了想说道, “余大哥已经进宫去请太子殿下,我也给镇国侯府的萧大公子留了口信。 莫急,该来的总会来的,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不过……” 沈芙蓉说着,左右打量了一下,将屋中的桌子给推到了门后。 接着又拉了两把椅子抵到桌子后面,正好完美无缺地把门严严实实的堵住了,一套动作行如流水。 “这回行了,虽然我们不能出去,但外面的人轻易也不能进来,我们便可以放心地休息一下!” 呃…… 凤七在一旁看傻了眼,还可以这么操作? *** 距离京城一百多里外是连绵起伏的大山,郁郁葱葱的树林,遮天蔽日望不到尽头。 此刻阳光照射下来,透过树叶斑斑点点的洒满了大地。 一个窈窕身影一手执剑,一手搀扶着另一个脸色苍白、浑身血迹的男子,跨过树林中那杂乱的藤蔓,两人跌跌撞撞地从密林中跑出来。 窈窕身影扭头向后看了一眼,胡乱用袖子抹了一下自己汗涔涔的额头,对浑身血迹的男子道: “大哥,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的。” 第五十章 救命 男子身受重伤,脚步已然不知觉放缓,听闻后摇了摇头,“玉儿,听话……你快走,不用管我……” 男子说着,挣扎开少女的手,焦急道,“快走啊!” 说完,他便好似再也支撑不住一般,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大哥!” 黎夜玉看到这一幕凄楚大喊,赶紧扑到兄长黎夜澜身旁,扶起他后泪流不止。 “大哥,我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爹娘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你有事。” “是为兄没用,不能……为父亲母亲报仇……” 黎夜澜拖着伤重的身体,挣扎着开口,“玉儿,答应为兄……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黎夜澜如今身受重伤无法起身,看着神色仓皇的妹妹只觉心痛无比。 那帮人凶残至极,如果被抓回去,他们可能会生不如死。 他跟着玉儿走,只会变成玉儿的累赘,他们两人踉跄而行根本跑不掉。 他留下来,还能为玉儿拖延一些时间。 “玉儿,为兄的话你不听了吗?” 黎夜澜诱哄道,“乖乖听话,你先走,我不会有事的。” 此时兄长如往常般温文尔雅的样子,却让黎夜玉心底越发的苍凉。 她眼中的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却是摇摇头,眼神坚定地说道: “不,我们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黎夜玉说着,扶起黎夜澜的胳膊,想把他背到自己的背上。 “他们在这里!快追!” 就在这时,一群提刀大汉从后狂追而来。 领头的中年男人脸上有一道像蜈蚣似的疤,相貌凶恶,他冷冷笑道: “还想跑?你们今天谁也跑不掉!” “快走!” 黎夜澜一把推开了黎夜玉,“不然就来不及了!” 黎夜玉被推得脚步趔趄,站稳后连忙扶住了要倒下的哥哥,语带哭腔说道:“不!要死一起死!” 眼见后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黎夜玉心下一横,神情严肃的握紧了手中的剑。 她自幼拜师学艺,习得了一身软硬功夫。 虽是双拳难敌四手,面对这几十个大汉同时出手,她再好的身手也抵挡不住。 可如今他们兄妹已被逼入绝境,她也只能奋力一搏,大不了,鱼死网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接射进了领头的刀疤男左肩,刀疤男发出一声惨叫,瞬间倒地翻滚起来。 紧接着无数箭雨纷纷落下,后面的提刀大汉倒地一片。 随后山林四周出现了许多侍卫打扮的人,很快,双方人马战作一团。 耳边的喊杀声与惨叫声不断,此起彼伏。 黎夜玉十分诧异,不知这些突然从天而降的救兵,究竟是和刀疤脸等人有仇,还是特意来救他们兄妹的? 可这时候她却顾不得其他,眼见刀剑厮杀已到眼前,她忙扶起地上的黎夜澜想要趁乱逃走。 黎夜玉转身之际,先前左肩中箭的刀疤男却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不知何时来到了黎夜玉的身后,抬起未受伤的右手,举刀劈向黎夜玉的背部。 黎夜玉发觉后猛然扭动腰肢,回头见刀疤男的刀已到眼前,不由心头大骇。 就在这危急之时,她只觉得眼前一闪,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一脚踢翻了举刀偷袭她的刀疤男。 这是一个极其俊美的年轻公子,身材修长高大,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剑眉英挺,细长的黑眸暗含锐利,不怒自威。 而这公子,正是被沈芙蓉惦念着的萧天陌。 刀疤男被萧天陌踢翻在地后,一旁的侍卫立刻冲将上前,一剑重重的劈在刀疤男的脖颈上。 刀疤男半截脖子被砍得豁开,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身体便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倒在了血泊中。 看到刀疤男身死,黎夜玉直接哭出了声,她转身扑向兄长,“大哥,父亲和母亲的仇终于报了!” 黎夜澜也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神情激动,对眼前的萧天陌感激涕零。 在黎夜玉的搀扶下挣扎着起身后,他单膝下跪在萧天陌面前,“多谢恩公的大恩大德。” 黎夜玉也直挺挺地跪在黎夜澜身边,向萧天陌磕头道: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大恩大德,黎夜玉没齿不忘!” 萧天陌忙将两人扶起来,“快快请起,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他来救这兄妹两人,其实是早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一般人,尤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和清雅的姑娘——黎夜玉。 在前世,黎夜玉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离这里不远的西柱山,山清水秀,风景异常美丽,却因地理环境独特,滋生了一帮土匪。 而黎夜玉的父亲黎平川就是这帮土匪的头子。 黎平川本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却因仇人陷害,而家破人亡。 在他走投无路之时,被土匪老大的女儿所救,之后黎平川就娶了土匪老大的女儿,留在了山寨。 后来土匪老大去世,他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大当家。 黎平川虽然是土匪,但为人却重情重义,甚至有些心慈手软。 他成为大当家后,不允许手下再去干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祸害一方。 但很快,他们土匪武装内部却出现了内斗,黎平川在一次激烈斗争中,不幸被心狠手辣的对方杀害,对方甚至残忍杀害了他的妻子和那些拥护他的手下。 而他的儿女在忠心老仆的相护下跑了出来,便是眼前的黎夜澜和黎夜玉了。 不过在前世,黎夜澜最后还是死了,而黎夜玉也身受重伤,最后被一个路过的猎户所救。 黎夜玉被救后,苦练绝世武功,一心一意要报仇,之后遇到了外出办事的贤王。 贤王派人直捣土匪老巢,活捉匪首,砍下头颅为黎夜玉的家人报了仇。 而武艺卓绝的黎夜玉终于报仇雪恨,也甘愿为贤王所驱使,背地里替他暗杀肃清党羽,彻底变成了贤王手中最好的一把刀。 今生,他先一步赶来救人,阻断了黎夜玉成为贤王掌中的一步棋,对前世那些枉送了性命的朝廷大员来说,也算是一大幸事。 想到此,萧天陌沉声道: “这位仁兄身受重伤,不如先随我回去诊治一番,再作打算如何?” 黎夜澜和黎夜玉两人见萧天陌如此真心实意,又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当下两人对视一眼。 黎夜澜点了点头,声音略显孱弱的回道:“如此,有劳恩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