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新开始
周一早上七点，闹铃准时响起，卢小凡麻利地起床，面无表情地去洗漱。
这是一间老旧的出租屋，墙皮泛黄，家具也旧仿佛病恹恹的，不知原住客是为了省电费还是怎么，就算开了灯屋里也是暗暗的，气氛压抑，卢小凡总觉得就像八九十年代的电视剧里在电子厂打工的工人们的居住环境。
可是今年已经是2020年了。
卢小凡麻利地洗一把脸，开始化妆。和其他女孩子不同，她没有成套的化妆品，只有一贴在超市花两块钱买的特价面膜、一瓶廉价粉底液、一只眼线笔、一支口红。
这片面膜她已经用了快一周了。她在面膜包装袋上剪了一个小孔，每次化妆前从孔里挤出来一点点精华液涂在脸上，就当是妆前水乳。
好在她年轻，底子也不错，简单涂上一层粉底液，抹个口红，就很像一副都市丽人的模样。当然，前提是不深究她身上的廉价衣服和劣质化妆品的味道。
她把粉底液和口红塞进包里，发现眼线笔已经画不出来水了，索性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幸好包里还随身带着一支签字笔，这是作为一名律师的基本素养。
她甩了甩签字笔，勉强画上了眼线，眼角微翘眼波带着些许幽怨气质，可以说没有几个人能被她这双眼睛盯上几秒而不心慌。
她对着镜子笑了笑，对自己的打扮感到满意。
十二月的北方，早上已经很冷，她裹了一件老式风衣，在门口换高跟鞋的时候往卧室里瞥了一眼，于卓睡的正香。
她轻轻笑了一声，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自言自语：“于卓，保重。”
七点半的街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到处是穿梭的打工人和车辆忙碌的身影，卢小凡看一眼手机，刚刚错过上一班公交车刚刚，她有点哭笑不得：“嘤嘤嘤，今天又要迟到了么……”
正矫情着，一辆宝马车在身旁停了下来。
车窗缓缓摇下，一张阳光干净的脸出现在卢小凡面前：
“小鹿，去单位吗，走，正好咱俩一起。”
这着实有点意外。
卢小凡一时没反应过来，掩了掩衣领，拘谨地笑道：“方律师，你怎么也在这儿？”
方书亦笑起来，眼睛里像有星星在闪烁：“我和你顺路，快上车再说。”
后面的车已经开始狂按喇叭，卢小凡只好一溜烟儿钻进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卢小凡今年二十三岁，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法学院，她的本科同学大多数都选择了读研或出国，因为家庭原因，卢小凡本科毕业就早早选择了工作。
方书亦比卢小凡大一岁，他是地地道道的本市人，他在本市一所二本学校读完本科，在国外深造了一年，经由他父亲的关系和卢小凡进了同一家律师事务所。
两人都是刚刚工作，律所实习期的工资都少的可怜，不过挣多少钱对方书亦来说倒毫无所谓。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弥漫着一股懒洋洋但却很高级的香水味。
卢小凡平时和方书亦接触不多，她总感觉方书亦的生长环境过于优渥，和自己不是一个阶级。但因为方书亦长相出众，为人处世也令人舒服，所以卢小凡对她的印象不差。
说起来这算是她和方书亦第一次单独相处，为了避免尴尬，她假装轻松地和方书亦搭话:“方律师，你也是住在这附近吗？”
方书亦专心致志开着车，语气十分温柔：“不是啊，我女朋友在这附近上班，今天她们单位要求早到，我送她过来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另人觉得十分舒服。
“哦……”卢小凡答应道。
“不过说起来我女朋友，”方书亦头一歪，对着卢小凡笑道：“她和你还算是校友呢。”
“哦？”卢小凡稍微来了一点兴趣：“她是哪个学院的，叫什么名字啊，说不定我认识她呢。”
方书亦呵呵笑道：“你们应该不认识，她是自考的你们学校。”
“哦，这样啊，”卢小凡若有所思，“那应该是不认识了。”
“对啊，像小鹿同学这么优秀的律师，在咱们这种二线小城市还真是不好找呢。”
“哪有啊，我也就是运气好考了个好学校而已，”卢小凡慢慢感觉放松了起来，“不过方律师，我姓卢，不是姓鹿。”
方书亦把车开进车库，单手倒车一气停稳，转过来冲着卢小凡笑道：“我当然知道，小卢律师，可是我还是觉得叫你小鹿更形象，你看你常常活蹦乱跳的，多可爱。”
卢小凡有些不自在，她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先别动，”方书亦拉住卢小凡的胳膊，凑到她耳边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你怎么受伤了。”
卢小凡退回副驾驶上坐好，“啊，在什么地方？”
方书亦也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卢小凡：“在耳朵后面，挺长的一个伤口，血已经结痂了。”
“我，”卢小凡有点慌了神，“很明显吗，我这样去上班不太好看吧。”
“没事，所幸不太很明显，你坐在这里等一下我，”方书亦起身去后备箱里拿了个小箱子回来，“还好我车里就备着医药箱。”
清理伤口、消毒、消炎，方书亦的动作娴熟而温柔，卢小凡心想，他可真是没有一点富二代的架子。
最后贴上一层创可贴，方书亦靠着车门仔细端详了端详：“大功告成，幸好伤口不是很大，一点也不影响小卢律师的美貌。”
卢小凡被他逗笑了：“那我除了美貌可真是一无所有。”
“你有的东西还很多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不过，你这是怎么受的伤啊？”
卢小凡想起昨晚的事情，觉得一阵恶心。
“好了，再不上去上班要迟到了……”
第二章 卢小凡的体检结果
对于卢小凡这种没有背景的实习生来说，日常的工作实在是没什么值得描写的。卢小凡实习还不满半年，日常分给她的也就是一些琐碎的工作，比如帮忙查查资料、打印材料、整整卷，归纳归纳一些基础的文件。
但是谁不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呢？提起律师，人们总是联想到一些光鲜亮丽的成功形象，只有身处这个行业中的人才知道，在成为一名成功律师之前，要经历多少卑微和不堪。
快下班的时候，胡甜甜风风火火地回来了，顺手把一个档案袋扔在卢小凡办公桌上。
胡甜甜冲卢小凡笑笑：“刚刚经过前台，看见上次的体检结果出来了，我顺手给你拿过来了。”
“是么，这么快，”卢小凡边谢过胡甜甜，边拆开了档案袋。
胡甜甜隔着工位的挡板，探过身来，一脸高深莫测像便秘似的表情：“听说，所里接了个大项目。”
卢小凡把体检结果装回档案袋里：“哦，什么大项目？”
“好像是有个什么大公司，要搞重整吧，挺费劲的一个项目，不过要是能接下来，这一个项目就可以创收超过千万呢。”
卢小凡虽然平日里对胡甜甜的那些八卦毫不感冒，顶多就是敷衍她两句，但这次听说所里接了这么大一个项目，也不禁感兴趣起来。
“哦？还有这种项目呢，你怎么知道的啊？”
胡甜甜得意地笑笑：“我什么不知道呀，我跟所里的人关系好着呢。虽然我今天没在单位，但比你们在单位的消息还灵通呢。”
“哦，”卢小凡站起来准备收拾东西下班，“这么大的项目，想必过两天大家就都知道了吧，不过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到时候领导自有安排。”
胡甜甜悻悻地坐下，“不过这种项目，我肯定是不会去的。都是在一些偏远的乡镇上，把你扔在个鸟不拉屎的工厂里，没个一年半载的都回不来。东西学不到，生活质量没保障，还和社会脱节了，简直是得不偿失哦。”
“嗯，”卢小凡漫不经心地附和道：“还是甜甜姐见多识广，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好机会呢。”
胡甜甜受了两句恭维，很是受用，又嘱咐卢小凡道：“这事儿你自己知道就行，千万别和别人说起，尤其是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只能咱俩知道，你知道吗？”
卢小凡笑着应道：“嗯，我知道了甜甜姐，我准备下班了，一起走吗？”
胡甜甜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哎，你先下班吧，我这出去跑了一天案子，回来还得加会班儿呢，每天忙成这样，我也真是够了……”
卢小凡心想，谁还不知道谁啊，怎么就非喜欢装这个大尾巴狼。
胡甜甜也是和卢小凡前后脚进这家律所实习的，与卢小凡不同的是，她混了个不好不歹的研究生学历，比卢小凡大四岁，仗着自己年龄大些社会经历丰富些，总喜欢装腔作势地卖弄。
卢小凡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工作以后吃了点亏嘴没有那么快了，但心还是直的，她顶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装腔作势地卖弄，于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客客气气的：“那甜甜姐你再忙会儿，忙完了早点回家。”
告别了胡甜甜，从市中心装修豪华的写字楼里出来，卢小凡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现在面临着两个亟待解决的问题：第一，晚上去哪里安身？第二，她刚刚看了一眼胡甜甜给她的体检报告单，她的子宫里长了个不大不小的东西，医嘱建议手术摘除。
其实这两个问题都可以归结为一个问题：那就是钱的问题。有了钱，这两个问题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但是问题是，卢小凡翻翻自己的支付宝和微信，全部身家加起来就七十五块钱。
七十五块钱，还得留着吃饭，工资还得十来天才发下来，想来想去，卢小凡只剩两个选择：投靠男人，或者睡桥洞。
十二月的夜晚凉意刺骨，卢小凡看着眼前繁华都市的车水马龙发了会儿呆，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大学毕业那会儿，家里人对她最大的期许就是考个公务员，她有着令人羡慕的学历，聪明的脑子，考个体面的职位对她绝非难事。
可她却一意孤行要做律师。律师前几年难熬，也不受人尊重，但她知道自己还年轻，只要愿意努力，她还是相信有更好的、发着光的前程在等着她。
此时一辆奔驰车缓缓从远处驶过来，车灯的光晃得她有点睁不开眼。
卢小凡下意识地边用手去挡眼睛，边自言自语地骂道：“他妈的，会不会开车啊……”
她这边还没骂完，那车已经开到她面前，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孩子探出头来：
“小凡，先上车再说。”
卢小凡见是赵家诚，当下松了口气，心想至少今晚的晚餐是有着落了。
她熟练地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对着镜子补起了口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赵家诚笑起来，他是个看起来就没有一点攻击性的那种人：
“你忘了，我可是关注了你的微博。你什么事情都发微博的毛病可得改改。”
“屋漏偏逢连夜雨”，卢小凡收起口红，“我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发微博呢，我体检出了点小问题，没钱做手术……”
赵家诚专心开车，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小凡，你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嗯，”这话卢小凡已经听的快腻了。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接受赵家诚，可是每每她想给他机会、想从赵家诚嘴里听到一些聪明的建议或言论时，赵家诚总是鬼使神差地说一些叫她犯恶心的话。她着实无法接受赵家诚的愚蠢。
但当下生活这么困难，她还是决定再给赵家诚一个机会，听听他能不能说出来一些可以使她接受他的话。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不妨和我相处试试，也许我们做不成恋人结不了婚，但能和你在一起哪怕一天也是好的。”
卢小凡的厌恶再次从心头生起：“在一起一天也是好的？”
“对，不求天长地久，曾经拥有也是好的。小凡，我可以养活你，我给你租个房子，我们一起生活，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你喜欢小狗我们就一起养一条，我每天都可以车接车送你上下班，只要你愿意。”
“如果你不放心，小凡，我给你保证我不干扰你的生活，你和我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但你仍旧可以和你喜欢的男生约会，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和别的男孩子在一起，你随时可以离开我……”
卢小凡一个巴掌落在赵家诚的脸上：
“赵家诚，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永远都不知道你输在哪里。”
单从条件来论的话，赵家诚确实算是个金龟婿，年轻有钱车房具备，长相也完全说得过去，而且人品不算太差，对卢小凡一片痴心。可是不知怎的，卢小凡就是受不了他身上那股愚蠢的俗劲儿，这比贫穷更难以叫卢小凡忍受。所以骂了赵家诚一顿后，她气愤地下了车。
夜里十一点，卢小凡又晃晃悠悠转到单位写字楼下，九楼的灯全都灭了，也就是说加班的同事也都回家了。
无助的卢小凡拎着半个煎饼果子站在这豪华的市中心，心想：今晚只能在单位将就睡一夜了。
当务之急，是怎么凑够自己的手术费呢？
第三章 信用卡
卢小凡趴在办公室的工位上睡了一夜。
早上刚过七点，办公室的灯齐刷刷地开了，睡眼惺忪的卢小凡在强光的突然刺激下坐了起来，双手遮住眼睛，像一只西游记里现了原形的妖怪。
公司前台李姐也发现了工位上的卢小凡，也不知有几分真心地和她寒暄道：
“卢律师，你晚上就在这儿睡的啊？”
卢小凡当然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在单位捱了一夜，只好站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没，李姐，我今早来整理个加急材料，刚整理完想休息会儿。”
“哦哦，”李姐还是发现了卢小凡有些异样，又问道：“卢律师，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事，”卢小凡心想，她只是没化妆罢了。
也是，这年头平日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女孩子，有几个不是靠化妆品加持的呢。
卢小凡伸个懒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发现粉底液不见了，估计是昨天落在赵家诚的车上了。没办法，穷的叮当响的她现在是什么也买不起了，只好先涂了个口红应付着。
这一晚上就这么应付过去了，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天天睡办公室吧，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同事们陆续都来上班了，卢小凡在洗手间愣了会儿，才听到外面逐渐热闹了起来，她揉了揉脑门儿：“今天还是得想个办法出来才行。”
卢小凡刚走出来，就见胡甜甜正和对面工位的王律师聊得火热，见卢小凡出来，王律师招呼道：
“小凡，我家二胎今天办满月酒，咱们几个关系好的同事今晚聚聚，你可得来啊。”
这对卢小凡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一下子把她那还没太清醒的脑子炸醒了。
“王哥，什么时候生的二胎啊，怎么现在才说呢？”
“这不是没想惊动大家么，寻思着满月叫大家吃个饭聚聚得了。”
胡甜甜是最爱凑热闹的，仿佛这样的场合更能凸显她的存在感似的：“王律师你放心吧，今天我一定有空，到时候给小侄子包一个大红包。”
“哈哈，我知道你有空，”王律师又特意问了卢小凡一句：“小凡，你有空么，是不是还得陪男朋友？”
男朋友？哎。卢小凡心想，反正晚上也没处去，跟着大家去热闹热闹也是好的，便强颜欢笑地应承着：
“王哥，不陪男朋友，我晚上也去。”
“好嘞，那等其他人来了我再招呼招呼，晚上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卢小凡在自己工位上坐下来，把头埋进桌子上厚厚一摞待整的卷里，叹一口气：晚上随礼的钱该从何而来？
手机微信震动了几声，卢小凡点开，是方书亦发给她的消息：“一大早就好像有心事？”
紧接着是方书亦发过来的一张照片，照片中方书亦一张帅气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的二分之一，方书亦后面隔了几个稀疏的工位，是卢小凡皱着眉头的样子。很显然是刚刚偷拍的。
卢小凡觉得有点又好气又好笑，如果不是方书亦这张照片，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眉毛居然拧巴成了这个样子。
卢小凡给方书亦回消息道：“谢谢提醒，我注意做好表情管理。”
还是方书亦的消息：“你左手边第二层抽屉里，有我给你带的早餐和零食。”“知道你没吃早餐，不用谢。”
卢小凡抬头去看方书亦，他正故做一本正经的对着电脑写些什么。
“喂，小凡，”胡甜甜把头从隔壁凑过来：“你想办信用卡么？”
卢小凡被她吓了一跳，这个女人总是喜欢在上班的时候交头接耳，她问：“信用卡？你还有这业务呢？”
“害，什么呀，”胡甜甜轻推了她一下，“我有个同学，他们银行最近在推销信用卡，我就办了一个，额度还不小呢。”
“哦，是嘛，”卢小凡犹豫道：“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收入这么低，学历也没有你高，我怕我办不下来吧。”
“没事儿，”胡甜甜趁热打铁道：“现在办信用卡可方便了，审核也不严，你要是办的话，我把我同学推荐给你，你在网上填个单子，让我同学给你看看额度。”
“嗯，好，那你把他推给我吧。”
胡甜甜笑起来，肥胖的脸上两只眼睛眯成了两条缝：“是吧，这是好事儿，人家国外现在都讲究提前消费，现在谁不缺钱用啊，办信用卡总比去网贷好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信用卡也解决不了卢小凡现在的问题，但是网贷可以啊。
卢小凡想了想，二话没说便去支付宝偷偷借了一千块钱。这样一来，晚上给王律师二胎随礼的钱便有了。
微信来了三条消息，一条是于卓的：“你放在我这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拿走？”
一条是方书亦的：“晚上王律师请客，你坐我的车吧。”
另一条是客户单位一位领导的：“周末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卢小凡沉思片刻，拉黑了于卓的联系方式，给另外两个人回道：“好。”
第四章 留学机会 上
当晚大家玩儿的很愉快，卢小凡能感觉到方书亦很用心地在讨好自己，不过这种无事献殷勤的她见多了，何况众所周知方书亦有一个白富美女朋友，她也就并不放在心上。
给王律师包完红包，卢小凡拿着网贷借来的钱，找了个旅馆，好好睡了一夜。因为很久没有休息得这么好，第二天起床去上班时，卢小凡感觉神清气爽。
到了单位，卢小凡远远地就看见胡甜甜在和稍有几份姿色的肖玉有说有笑的在聊天儿。
卢小凡在心里嘀咕道：“胡甜甜这个女人，真不知道她来这里是工作的，还是交际的。”
见卢小凡也来了，肖玉的两只眼睛笑成了两个弯月牙儿：“小凡你来了，我正在让甜甜看我的新衣服呢。”
肖玉这么一说，卢小凡才注意到，肖玉今天从头到脚换了一身偏职场风的装扮，穿在她高高瘦瘦的身上，是显得好看。
卢小凡倒是发自内心地赞美道：“嗯，你穿这身真好看。”
卢小凡心里有些羡慕，想到自己毕业这半年来就没怎么买过新衣服，于是边摸了摸肖玉套装的面料，边打听道：“挺好的，不过也挺贵吧？”
肖玉得意地笑笑：“不贵，这一身大概2000块钱左右，小凡你要是想买，改天下班我陪你去啊。”
卢小凡应道：“嗯嗯，那我想买的时候一定叫你。”
看着肖玉走远了，胡甜甜翻了个白眼，悄悄对卢小凡说道：“有个男朋友有什么了不起，还动不动炫耀自己的衣服有多贵，我哪件衣服不是好几千啊，我也没天天挂嘴边上。”
卢小凡觉得好笑又好气，心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自己还穿着百十块钱的网购货呢，哪里有资格对你们几千块钱衣服品头论足，反正饱汉不知饿汉饥，我还是先解决生存问题比较实际。
卢小凡打开电脑，正要在网上浏览本地的租房信息，忽然感觉有一庞大物在自己旁边停了下来。
卢小凡一抬头，看见赵毅正一脸慈母笑地看着自己。
“咦，你出差回来了啊？”
“嗯，我和宋主任昨天晚上回来的。”
“宋主任也来了吗？”
“和我一起上的楼，现在正在办公室里呢。”
“哦~”卢小凡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站起来，“那我去给宋主任倒杯水。”
“你先不用过去啦，”赵毅小声告诉卢小凡：“施尧这会儿在老宋办公室呢，一会儿施尧出来就轮到你了。”
“轮到我？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我来了这么久，除了倒水，和宋主任话都没说上几句。”
“听说是关于公派留学的事情。市司法局打算从全市选拔一批青年律师去美国学习，咱们单位你和施尧最符合条件，也最有实力被选上。”
“啊，”卢小凡不禁有些激动，“还有这种好事。”
“嗯，”，赵毅故作神秘，朝卢小凡眨眨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嗯，那我想想一会儿见了宋主任该怎么说。”
“嗯……”
“怎么了，还有事吗？”
“嗯……”赵毅有些腼腆：“所里最近不是在筹备年会么，到时候对着装有要求，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让你陪我去商场看看衣服……”
“害，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好说好说，这两天随时有空。”
“那就今天下了班？为了表示感谢，我先请你吃顿大餐。”
“哈哈，好的。”卢小凡很自然地接受了赵毅的邀请。
卢小凡来单位半年多，从一开始就属赵毅对她最好，平日里关怀备至，各种殷勤，卢小凡并不十分讨厌他。
“嗯，那我先去忙了，”赵毅很开心：“祝你和宋主任谈话顺利。”
看着赵毅走远了。胡甜甜又翻了个白眼：“做的也太明显了，见了漂亮小姑娘就走不动路”
卢小凡无奈地笑笑，算是对胡甜甜的回应。她知道胡甜甜和赵毅从一进单位就不和睦，具体原因不详。按照胡甜甜的说法，是赵毅势利眼只喜欢漂亮小姑娘，不把她这种胖胖的女生放在眼里。
可卢小凡觉得，赵毅不是那样的人，虽然赵毅的确也对胡甜甜很冷漠。可能这就是两个胖异性之间莫名其妙的磁场不合吧。
不过管他呢，她卢小凡自己的生活已经一团糟了，哪还有闲工夫去操心别人的八卦。反正她知道，像她这种漂亮的年轻女孩，就算当下再窘迫，就算买不起新衣服，也总是不乏‘独具慧眼’的人能透过她身上的地摊货，看到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并试图接近她的灵魂。
第五章 留学机会 中
半个小时后，施尧从宋主任办公室出来，步履生风，笑容如春风拂面。
施尧这个人就像是女版的方书亦，家里在这座城市小有根基。她们家好几代人都在这座城市发展，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都是国企或事业单位不大不小的领导退下来的，父母也是体制内的小领导，家里资产颇丰，人脉四通八达。
她长得虽然不像卢小凡那样精致冷艳，但相貌端庄举止大方，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富养的小姐。而且平易近人，工作起来踏实卖力，是所里重点看好的对象，前途无量。
瘦小的卢小凡和她一比，顶多也就算是个小家碧玉，还不是成色特别好的那种玉。
施尧走到卢小凡身边，从容一笑：“小凡姐，宋主任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看吧，小凡姐，人生有时就是如此讽刺，有的人样样都比你强就罢了，关键是还比你年轻一岁，这对女人来讲尤其残忍。
“好的，我这就过去。”卢小凡连忙站起来，心开始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卢小凡从毕业到这里工作起，已经快半年时间了。但倒霉就倒霉在她和施尧是同一批进来，又进的同一个团队，所以半年来领导眼里只有施尧，她卢小凡顶多也就是端个茶倒个水，基本接触不上领导。
进去之前，卢小凡还特意将马尾又绑得低一些，整了整衣服，敲门道：“宋主任，我是卢小凡。”
“进来吧。”
推门进去，只见老宋正埋头在一堆文件里。见卢小凡进来，他十分和善地笑着让她坐下。
宋主任是个面相十分和善的白胖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平日里见了人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从来没见他和谁生过气，人称笑面虎。俗话说，怒者常情，笑者不可测也，宋主任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和善，但谁见了他都要小心着点儿。
“小凡啊，叫你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卢小凡一时也不知如何回话，只好挤出一个官方的笑容：“嗯。”
“是这样，咱们市的司法局正在全市的律所里选拔一批年轻的法律人才，打算公派去美国深造一年，回国之后也会将这批深造过的律师纳入本市的涉外法律人才库。机会十分难得，所里初步筛选了一下，从年龄、学历和专业背景来看，你和施尧是最有希望中选的。”
“是要我和施尧一起去吗？”
“还没有定下来，根据市里的意思，要先进行一轮选拔。”
“嗯，那我一定好好准备，”显然，这对于卢小凡来说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她又问道：“那有相关的选拔文件吗，我需要从哪些方面重点准备呢？”
“选拔文件在市司法局网站上有，参加选拔的律师需要首先参加市司法局统一组织的考试，笔试定在本周六，面试在本周日。”
“哦，那时间还挺紧张的，我得赶快准备了。”
宋主任会心一笑，拿起一摞材料抵给卢小凡：“这是往年笔试和面试的题库，都是全英文的，拿回去好好准备吧。”
卢小凡双手接过文件，连连向宋主任表示感谢。
“那就先这样，我马上还有个电话会议，关于这次选拔，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施尧，详细情况她比较清楚。”
“嗯好的，谢谢主任。”
卢小凡从宋主任的办公室退出来，她看一眼手机，前前后后在老宋的办公室呆了不到五分钟。
“有什么不清楚的情况去问施尧，”卢小凡暗暗嘀咕道，“什么都让我去问施尧，我和她难道不是一样的吗？”“当然是不一样的，”卢小凡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好笑。
施尧平日里和方书亦关系也不错，此刻她就站在方书亦工位旁，两人正和谐融洽地不知讨论着些什么。
卢小凡刚坐回自己的位置，胡甜甜那颗脑袋就又凑了过来：“小凡，你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嗯，宋主任就简单和我说了下情况，具体情况叫我再去问施尧。”
“施尧啊，”胡甜甜推了推眼镜，“小凡，你听说没，这次公派留学咱们所里可就只有一个名额……”
只有一个名额，那卢小凡能争得过施尧么？
下了班，卢小凡依约要和赵毅一起去吃饭、帮赵毅看衣服。
正逢晚高峰，卢小凡怔怔地望着堵得水泄不通的车流，问赵毅：“听说这次公派出国，咱们所只有一个名额是么。”
“是胡甜甜和你说的吧，”赵毅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托着自己那颗大脑袋，摇头道：
“她前脚从施尧那里打听到消息，后脚就透露给你了。”
“她也是好心，”卢小凡叹气道，“至少这样我就不用枉费力气了。”
“话不能这么说，”赵毅纠正道，“施尧的关系再硬，可这是市里统一组织的，到时候选谁不选谁是要靠成绩说话的。所里的意见难道还能管到市里？”
“真的么，”想争取出国机会的欲望和现实的打击使卢小凡头脑有些迷糊又委屈，“选拔的结果真的不会被人为地影响么？”
她现在就像一个想去拿摆在眼前的棒棒糖，却怕伸手被打的小孩子。
“放心吧，”赵毅摸摸她的脑袋，“你的英语可比施尧好太多了，一定没问题的。”
第六章 张主任
为了准备周末的考试，卢小凡连续三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单位楼下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她每天下了班就去肯德基背题，当然偶尔也玩儿手机。到了晚上十一点，她看看单位那一层楼的灯灭了，就收拾东西回所里，在休闲区的长沙发上睡到凌晨五点半。
五点半闹铃响起，她去洗手间洗漱一下，简单化个妆，再折回楼下的肯德基，花十块钱吃个早餐，再背会儿题，到八点钟的时候，她背上包，假装意气风发地和这栋楼里所有的白领一样去上班。
当然，卢小凡的确是聪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全市参与统一考试的人里面，卢小凡笔试成绩第一，面试成绩第三，综合成绩第二。
而施尧作为全所的希望，表现自然也不差，笔试成绩第二，面试成绩第二，综合成绩第三。施尧的成绩比卢小凡落后那么一点，这对于卢小凡来说不知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当然，现在对于卢小凡还不是个坏消息，因为成绩还没有对外公布，卢小凡只知道自己是全市第二名，而市里本次要选拔留学的队伍里有8名律师名额，她的成绩乐观。
这对于卢小凡来讲，是毕业半年来唯一真正的好消息。
她高兴地搓搓手，看来老天爷对她也没有那么赶尽杀绝，很快，她就要踏上飞往美利坚的航班，公费留学一年，镀金成功，学成归来，她就不用再受领导的忽视、同事的白眼，迎来事业的成功，说不定还能在留学期间结识一位高富帅，发展一段美好的恋情，走上人生巅峰。
我们前面提到，有一位客户单位的领导主动约卢小凡周末吃饭，而卢小凡因为要准备考试，不得已取消了约会。成绩一出来，卢小凡在高兴的同时，自然不忘给领导发了条消息：
“考试已顺利通过，不知领导何时有空，我请您吃饭赔罪。”
领导很快回过电话来。
“考得不错？”
卢小凡压低声音：“嗯，成绩还可以。”
“那就好，恭喜恭喜。”
卢小凡嘿嘿一笑：“谢谢您。”
领导又问：“既然考完试了，这两天单位应该不忙吧？”
“还好，您知道的，我向来都不是特别忙。”
“那就好，”领导应承道，“我一会儿给小宋打个电话，就说我们单位有些材料要整理，叫他明天安排你过来。”
“这，”卢小凡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
领导在电话里笑了起来：“怎么不好了，你们律所光从我们单位拿律师费，就这么不注重和客户维持好关系啊？”
张主任这话说的算是无可挑剔，卢小凡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
“嗯，那好吧，宋主任同意的话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放心吧，他肯定同意。别多想，我是看你最近辛苦，给你放个假。明天不用来太早，睡个自然醒再过来就好了。”
“嗯，好，那明天见。”
和卢小凡打电话的人，人称张主任，是本市某知名集团的办公室主任之一，卢小凡所在的团队，每年创收的一半以上来自该集团，所以宋主任和他的团队就像捧着自己的亲爸爸一样捧着该集团的人，有求必应。
张主任分管该集团的部分业务，和宋主任及他的手下常打交道。为了重点突出张主任的甲方爸爸地位，以下我们就称呼宋主任的全名宋彦。据宋彦团队的人反应，张主任性格古怪，脾气很大，常常把配合他的人骂个狗血淋头。
卢小凡刚来团队的时候，恰好张主任又让宋彦派人去配合工作。宋彦心里清楚，张主任每次要人，无非就是做一些整理材料类的没技术含量的活儿，宋彦自己人手不宽裕，一来二去的也烦了，苦于敢怒不敢言，就安排了资历最浅的卢小凡去应付事儿。
卢小凡去之前，团队里的人偷偷提点她：“张主任脾气古怪得很，你在他那里要是挨了骂，千万别顶嘴，老老实实听着就是。”
卢小凡心里叫苦不迭。
可谁曾想，张主任并不像旁人传的那样可怕，反而对卢小凡十分亲切，关怀备至。一开始因为业务不熟悉，卢小凡在他那里搞砸了好几份材料，张主任也没责怪：“没事儿，你放在那里吧，等我忙完手头的工作，我自己订正一下。”
这说出来谁能信啊。可是这样的事，卢小凡自然也不能跟别人说，否则别人肯定要问：“张主任这么大年纪，凭什么要对你一个小姑娘这么照顾？”
凭什么？卢小凡回答不上来。时至今日卢小凡也没想明白，张主任对她的善意源自何方。但他的善意确实源源不断、而且让人察觉不到任何目的性和不妥。
不一会儿，宋主任把卢小凡叫到办公室去，笑容可掬：“小凡，明天不用来单位了，XX集团的张主任让你，明天去帮忙整理点材料……”
第七章 留学机会 下
卢小凡本来没打算迟到，毕竟自己是卑微乙方，甲方爸爸和自己客气客气的话要是当真了，那也有点太不识好歹了。
但卢小凡本来就爱睡懒觉，再加上这些天准备考试实在是疲累，所以给张主任帮忙的这天她还是起晚了。张主任他们单位距离卢小凡住的地方又很远，当卢小凡紧赶慢赶到张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了。
张主任的办公室里有一面很大的阳台，阳台上种着各式各样儿的绿植。卢小凡推开门的时候，张主任正哼着曲儿看报纸。
见卢小凡进来，张主任从一堆报纸里抬起头来，扶一扶自己的眼镜，朝卢小凡示意到：“呶，别人给我带的早饭，我给你留着呢。”
卢小凡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好多做解释，只好把包放下，问道：“嗯，我一会儿再吃，领导，有啥活儿我先干着？”
张主任笑笑，继续看报纸：“不吃也行，一会儿咱们早点去午饭。活儿下午再干吧，你休息休息，一会儿给我浇浇花。”
“嗯，好。”卢小凡顺了一口气儿，也没多说话。她本来就是个不擅说场面话的姑娘，何况张主任这个人实在让她捉摸不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取悦他。
通常情况下，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如果长得不丑且不是太笨的话，初出茅庐的确是能感到社会带来的性别红利的。虽然有些危险或不堪的诱惑常常伪装成红利的外观出现，但只要稍加甄别还是不难分辨。
卢小凡这半年，的确也多多少少遇到了一些红利或诱惑，比如年轻男性的喜欢，中年男性的殷勤，以及一些小恩小惠甚至物质金钱的诱惑。卢小凡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当她知道对方是贪图自己哪一点时，她就能迅速做出判断并根据自己的意愿和需求做出决定。
比如，她接受赵毅的善意，因为她在这个城市里需要一丝温暖才能活下去；而她果断拒绝赵家诚的追求和养她的提议，是因为赵家诚最终觊觎的是她的身体，而赵家诚的愚蠢实在是让她连靠近都觉得恶心。卢小凡就是对聪明和有教养的人没啥抵抗力。
可是张主任呢？他的善意和偏爱来的太莫名其妙，而且仿佛对她别无所求。在不清楚对方意图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午餐时张主任特意让卢小凡挑了一家喜欢的餐厅，两个人聊聊天，对彼此的了解又加深了一些。
快下班的时候，张主任交给卢小凡几个厚厚的文件夹，故作神秘：“打开看看。”
卢小凡翻了翻，是几个金融纠纷的案件材料。
“是要我整理材料么？还是出个法律意见？”
张主任笑笑：“你一个小孩子，能出什么法律意见。这几个是我们集团最近的纠纷，涉案金额不小，正要委托给律师事务所。你不是说自己在单位不受重视么，你把这几个案子拿回去，小宋肯定会高兴。”
卢小凡有些吃惊：“这，是给我们的？”
“嗯，这几个案子收费都低不了，但是案情比较清晰，打起官司来也不费劲。你把这几个案子拿回去，就说是我给的，这几个案子你自己办不了，还是得小宋主办，但是你可以和小宋要求，合同上加你的名字，收上来费用你也可以分成。”
“我也可以分成？”
“为什么不可以呢，你拿到的案子，你当然可以分成，你和小宋好好谈谈就可以。这几个案子我本来可以给别的律所，是看了你的面子，才给你们单位做的。”
“嗯，”卢小凡有些不知所措，“那我明早拿给我们宋主任看看。”
“好，你看着办。该下班了，我顺路捎你回家？”
“不用了吧，”卢小凡到现在还没有租房子，只得先回单位，再考虑晚上去哪里落脚，“我还得回单位一趟。”
“那我送你回单位，咱俩顺路。”
卢小凡回到单位的时候，才刚到下班的点儿。她抱着张主任给她的几个卷宗上了电梯。
一进电梯，正好碰见从停车场上来的宋彦。
“呀，小卢回来了，集团那边怎么样？”
“宋主任，”卢小凡忙回答道：“集团那边都忙完了，明天我就不用过去了。”
“嗯，那明天就回来吧。还有个事儿，小凡，”宋主任装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公派留学的名额下来了，咱们所定的是施尧。”
这对卢小凡来说无异于是一个晴天霹雳。
如果不是涂了口红，在场的人一定能看到她的唇色一瞬间变得和脸色一样煞白，她靠着电梯站稳，抱紧了怀中的文件夹，像是在抗议：
“我今早看到了公示的成绩，施尧的笔试和面试成绩都没有我高吧？”
宋主任清清嗓子：“嗯，小凡，除了市里的笔试和面试，这次选拔还有一个参数，就是律所给个人的综合评分，小凡，这个评分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电梯停在九楼，卢小凡跟着宋主任进了办公室，一群人正围着施尧祝贺，胡甜甜和方书亦也在其中，谁都没有注意到卢小凡回来了……
第八章 赵毅
卢小凡在楼下肯德基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发呆。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年轻漂亮，喜欢自己追求自己的人又很多，自己过上好日子是早晚的事；可有时候她又觉得，身边竟没有一个可以靠得住的人，大家利聚而来利散而去，真心不真心的都不必太当真。
就像今晚，她哪怕出了意外死在什么地方，别人都不会知道，单位的人可能还以为她是闹脾气不来上班。
施尧啊施尧，她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和我卢小凡争呢？
微信来了一条消息，不知怎么的，卢小凡居然期待给她发消息的人是方书亦，她想，自己回办公室的时候方书亦肯定看到她了，他知道她不高兴，但是他那时候实在走不开……
打开手机一看，却是赵毅：“你回头看看。”
卢小凡一回头，发现赵毅也不知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沮丧归沮丧，卢小凡现在手里握着张主任给的几个案子，就像捧着几个烫手的山芋，赵毅在这个时候出现，正好向他请教请教。毕竟，他比卢小凡早工作三年，处事稳重，是卢小凡为数不多的可以信赖的人。
赵毅微笑着在卢小凡对面坐下：“留学名额的事情我听说了，知道你肯定不高兴，一路跟着你下楼你都没发现。”
“听说？”卢小凡有点没好气，“听谁说的？胡甜甜那个大嘴巴？”
“当然不是，你什么时候见我和胡甜甜多说过一句话。是王律师告诉我的。”
“哦，”卢小凡揉揉脑袋：“看来这件事在所里是人尽皆知了。”
“所里向来如此，有一点小事肯快就能传开，不过大多数人也只是凑个热闹，并没有什么恶意。”
“嗯，”赵毅这句话让卢小凡不禁后背发凉，她思来想去，把案子的事情避重就轻地和赵毅讲了一遍。
“这么和你说吧，”赵毅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点哭笑不得：“这个案子肯定是要给宋主任，你可以表达想要参与的意愿，但是钱的事你就不要想了。”
“可张主任说，是给我的业务，给我的我也不能要钱么？”
赵毅思忖片刻，仿佛很为难：“怎么和你说呢，我不知道张主任为什么会这样想，也许他们商人就是这个思维，认为谁拿的单谁拿提成是天经地义的行为。可是在我们这一行不是这样的。”
“你想，XX集团是咱们所的大客户，在咱们所和宋主任的意识里，所有来自XX集团的业务都是他们的资源，这整个蛋糕都是属于他们的，这个蛋糕是借谁的手端过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蛋糕早就是他们预定的。如果你跟他们谈提成，无异于是要动他们的既得利益，要和他们分一杯羹。”
卢小凡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但赵毅这么一分析，事情的严重程度还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赵毅又补充道：“而且员工离职后，也不能再做原客户的业务。如果员工离职时带走了原团队的客户，这个人很快就会在业内出名。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卢小凡喝了口水压压惊：“嗯嗯，我明白了，幸亏问了你，差一点因为我的无知犯了大错。”
此刻赵毅也才意识到，同样是职场小白，女孩子面临的机会和陷阱要比男孩子多太多了，尤其是卢小凡这种涉世不深又渴望成功的女孩子。
“其实所里之前不是没有这种先例，不过那次是一个初级合伙人，也是因为客户的关系，她最终被所里开大会投票表决开除了。你想，如果你真的拿这件事情和宋主任谈起了条件，宋主任如果想借这件事发挥，你该怎么办？”
卢小凡瞪大了眼睛：“被开除？”
“被开除，而且落一个不好的名声。如果你不想被开除呢，你能去找谁替你和宋彦求情？”
卢小凡深吸一口凉气，显然，只能去找张主任了，也许张主任和宋彦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就等着她卢小凡往下跳……谁知道呢。
脑海中的种种猜测另卢小凡不寒而栗，她漫不经心地打开了朋友圈，看到施尧在朋友圈发了和方书亦、胡甜甜、王律师等人聚餐的照片，配文：谢谢亲爱的伙伴的祝福，我在国外会想你们的。
其实下一秒卢小凡就猜到，施尧肯定也邀请赵毅去吃饭了。但赵毅怕卢小凡不开心，所以拒绝了施尧来陪她。
“对了，”赵毅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这是上次你陪我逛衣服时，试的那条裙子，你穿很合适。”
卢小凡这一次没有拒绝，她接过衣服，抱在怀里：
“赵毅，谢谢你。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第九章 方书亦的家 上
在单位绝大多数同事的眼里，方书亦无疑拥有令人羡慕的人生。他家境优越，他父亲的朋友都非富即贵，而方书亦本人也长得相当帅气硬朗，有一种总能让身边的人愉悦的社交能力，是那种让人虽羡慕却又恨不起来的存在，而且他有一个同样家境优渥的漂亮女朋友，两人感情十分甜蜜。
但方书亦却偏偏是个讨好型人格，他这种人格的根源可能来自于，他想证明哪怕没有自己那成功的老爸，他也照样可以混的风生水起。
此时此刻，方书亦心理隐隐有些躁动。
他知道因为给施尧庆祝留学的事情，势必让卢小凡心里不舒服，虽说他想讨好所有人，但对施尧的讨好和对卢小凡的讨好，目的是不一样的。
施尧毋庸置疑是一个好同事，凭借家里的关系和自身的能力，很快就可以在这个所里有一席之地；而卢小凡除了拿得出手的学历和漂亮的脸蛋，和施尧基本没有可比性，但既然是做律师这一行，谁也难预料谁以后会怎么样，如果卢小凡足够聪明，未来几年内说不定能弯道超车做出点名堂也未可知，总之在这一行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小瞧了谁。
不过此时的方书亦倒没有过多考虑卢小凡日后的价值，他只是想到卢小凡那双漂亮又有些幽怨的大眼睛，情不自禁就想做些什么。
方书亦提前到了单位却没有上楼，按照卢小凡的习惯，她基本是卡着点儿来上班，可真是个可爱的小懒丫头。
方书亦站在楼下大厅里等了近半个小时，也没等到卢小凡，他心想：“是迟到？是请假？还是我没注意的时候她已经上去了？”
方书亦双手插兜，心想去楼上看看再说，她要是真不在就给她发微信。
一进办公室，正撞见卢小凡抱着几个文件夹去了宋彦办公室。
方书亦朝卢小凡打个招呼，卢小凡只是冷淡地和他笑笑，仿佛二人是再普通不过的同事。不过就事实而言，目前也确实是这样的。
但方书亦还是敏锐的注意到，卢小凡的灰色外套里，换了一条方领的暗红色天鹅绒连衣裙，裙子到膝盖的位置，良好的质感衬得卢小凡的皮肤尤其白皙，当然，也衬得她的身材格外玲珑有致。
果然在女生身上，红色就是最性感的颜色。方书亦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方书亦往自己工位走去，胡甜甜热情的和他打招呼：“方律师来了，今天你来的有点晚哦。”
他朝胡甜甜礼笑笑，心想，固然在他们这一行，不可随便小看了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律师，但像胡甜甜这种长相不讨喜、脑子不灵光、干活不踏实还一天天就想搞小动作的除外。
他坐下来，给卢小凡发了条微信：“下了班一起喝点东西吧。”又补上一条：“我有话想和你说。”
不一会儿，卢小凡从宋彦的办公室里出来，这一次她好像在宋彦办公室待的时间长了一点。
卢小凡给他回消息：“下了班聊，喝东西就不必了。”
方书亦给她回：“去我家吧，我女朋友今天不在，我新学着调了一款酒，想让你尝尝。”
卢小凡没有给他回复，话说到这，方书亦的意图不能说不明显了。
她打开电脑，在网站上浏览本地的租房信息，反正出国已经没希望了。
说到出国，她又想到刚刚在宋彦的办公室，她临出门的时候，宋彦叫住她，一脸歉意：“小凡，关于出国的事情，所里给你们的评分不是我左右得了的。”
卢小凡笑笑，也和宋彦说了两句客套话。案子的事情她如此处理，不知道是不是算过了一关。不论张主任本意如何，她想赵毅说的是对的，在看不清形势的情况下，就算有糖就摆在眼前也不能轻易伸手，因为很可能伸手就会被打。
卢小凡一个月工资不到三千块，除去每月吃饭的一千块、给自己添置东西的六百块，剩下的钱顶多够她在单位附近哎，租一个单间。
哎，可怜她卢小凡年纪轻轻，曾经在校园里也算是心高气傲，怎么毕了业想生存下来居然这么难。别人都是怎么过的呢？
对啊，一个奇怪的想法在她脑子里闪过：她现在这样拮据，那她的同龄人，比如肖玉、胡甜甜、施尧、方书亦又是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她知道她的这些同事，是个人就比自己过得好，可是又好到什么程度呢？
她真的想见识下。
思忖片刻，她忽然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嘲笑身边这些人，还是在嘲笑自己。
她给方书亦回道：“好，下了班见。”
方书亦不可能知道，胡甜甜在答应他的邀请之前经过了怎样的心理活动，他也并不在意，他太自信了，他知道只要卢小凡愿意跟他走，他就有机会。
他给卢小凡回道：“好的，下了班我在我车里等你，不见不散。”
第十章 方书亦的家 中
在去方书亦的家之前，卢小凡设想了N种可能，她想，也许方书亦的家是在市中心的某处高档公寓，或者是一处看似不起眼但房价不菲的学区房。
但当方书亦的车越开越远离市中心，最终在市政大厅前的一处山间别墅区停下来的时候，卢小凡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几乎不能呼吸。
方书亦把车停在自家别墅的院子里：“前两年这边刚刚开发的时候，我爸看好这边的房产，买了几处，不过他的生意都在市里，所以这边倒也很少过来。”
卢小凡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就像生怕踩坏了脚下的什么东西似的，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她环顾一下院子，这是一栋三层带阁楼的别墅，外观刷成了干净的白色，房顶铺了一层不只是什么东西，在夜里发着蓝晶晶的光。卢小凡只觉得这别墅好大，在外面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间屋子。
“你平时，就住在这里吗？”卢小凡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她和方书亦的那些不愉快。
方书亦胳膊搭在车上，笑盈盈的：“也不是，今年年初才搬过来的，这边的房子只有这一处一直空着，我女朋友又很喜欢这里，索性就搬过来了。”
方书亦提起他的女朋友，就好像提起一个无关痛痒的人，又或者，在方书亦的概念里，任何人都是无关痛痒的人。
“你和你女朋友关系怎么样？”
“我和她关系很好，她见不到我的时候，每天都要和我通话，一会儿她就会打电话来查岗，”方书亦笑道，“外面冷，我们进屋里喝点东西吧。”
进了门，身后是有大概半面墙那么大的鞋架，每一个格子里都摆着鞋，方书亦招呼着给卢小凡换鞋的功夫，卢小凡瞥了一眼，大多数是女士的鞋子，方书亦的鞋并不多。
再往里走，放了几个实木的花架子，摆着各式各样的绿植，不知是方书亦的妈妈还是女朋友养的。客厅很大，陈设和家具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样子，卢小凡有些眼花缭乱。
穿过客厅有两处房间，没有门，玻璃也是半透明的，这让卢小凡很容易就能看清房间的陈设。左边稍小一点的是个健身房，里面有各式建身器械，主要是方书亦训练力量的。右边的房间更大些，零零散散放了几个韩式沙发，房间正中是不知什么石头做的吧台，几把实木的椅子（卢小凡实在也看不出是什么木头），吧台后面的墙壁做成了嵌入式，摆着满满一墙的酒和酒具。
“先调杯鸡尾酒，你尝尝味道怎么样。”方书亦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进到吧台里面，叮叮当当忙了起来。
房间里空调的温度有些高，卢小凡也脱了外套，只穿着那条红裙子坐在吧台边上，专心致志看着方书亦调酒。
应该是特意设计过，这房间里灯光很暗，此刻正是那种缱绻的暗黄色，方书亦穿着白衬衫，平时梳上去的刘海垂在额前，看着就像个乖觉的小男孩，而他专心致志调酒的样子倒活像一个调酒师。
卢小凡发了一会儿呆。她本来是想看看，其他年轻人都是怎样生活的，她知道他们肯定比自己过得好，但是那也不要紧嘛，至少可以激励自己。
可是她来到方书亦家的别墅，虽然她连楼上都还没有上去过，甚至连一楼都还没有看全，可她已经知道其他的都不用再看了。阶级的鸿沟如此明显，她跟人家没有什么好比的。
“给，尝一尝，”方书亦递给她一杯蓝色鸡尾酒。
卢小凡尝了一口，甜甜的苦苦的，她实在不太懂得鉴赏。
“有点像饮料，但是味道很特别。”卢小凡说。
方书亦轻轻一笑，像是在说：你这个小傻瓜。
卢小凡又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杯子里的酒还剩一半。她问：“你这里还有什么酒啊？”
方书亦皱皱眉：“来一点威士忌？”
“好啊。”
方书亦换了种杯子，给她倒了五分之一杯的威士忌。
她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好辣。”
“加点冰味道会淡一点，”方书亦往杯子里放了几块冰，他自己开始喝卢小凡剩的那半杯鸡尾酒。
卢小凡又尝了一口：“好多了，”她问：“有伏特加吗？”
方书亦看着卢小凡对各种酒都很好奇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玩儿，笑着说：“当然有。”
他又换了一个杯子，给卢小凡倒了五分之一杯的伏特加，又掺了些冰。
在方书亦的配合下，卢小凡接连点了四五种酒，她就像个天真的孩子，对藏在盒子里的每一种糖果都感兴趣，于是每一种她都想要来尝尝看，可是尝到了她又觉得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味道，所以喝一半就扔下不管了。
方书亦每次倒酒只给卢小凡，等卢小凡点下一种酒的时候，他再喝卢小凡前面剩的那一半，他觉得居然十分好玩。
接连喝了好几种烈性酒，卢小凡的面颊泛着红晕，人也有点晕了，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提议到院子里走走。
当下已经是初冬，这片别墅区又是建在山上，夜里已经很冷，卢小凡不由地打了个寒战，人也清醒了许多。
卢小凡从台阶上下来，走到院子中间的草坪上，方书亦跟在后面，一阵微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面色红润，眼睛里亮晶晶的。
“方律师，对不起，”卢小凡的眼神有些迷离，她看着方书亦：“也许我不该和你生气，我更不应该出于置气就想来你家窥探你的生活。”
方书亦完全不是个专情的人，但是此时此刻，他完全被卢小凡迷住了，他看着眼前的卢小凡，心想，如果他再早一点遇见她，也许他会愿意娶她。。他伸手帮卢小凡把头发顺道耳后：“你知道，我并不介意。”
第十一章 方书亦的家 下
卢小凡苦笑了一下，眼泪已经在她的眼睛里打转了，她强忍着不叫眼泪留出来，她蹲了下来，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可是你也看到了，他们是怎么欺负我的，平时就罢了，留学这个机会明明是该给我的……”
“我知道，”方书亦也蹲下来，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他们向来都是这个样子。”
“有时候我觉得很生气，我觉得我应该生气，我有理由生气，凭什么我要遭受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我没理由生气，我好像能理解得了他们，自古以来，有关系就是好办事，不就是这样的么？”
“是的，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完全有理由生气。可是，你除了在心里生生闷气，绝对不要表现出来，小凡，你要知道，在他们下定决心要欺负你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对这件事有了清楚的认识，他们知道你的身后没有人撑腰，就算欺负了你，你也只能接着。”
是啊，这话虽然听起来太现实，可卢小凡是个极度明事理的人，他知道方书亦说到了点子上，她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帮自己分析形势、能给自己提出建议的人。她不是功利，她就是喜欢这种聪明的男孩子，她觉得这种男孩子身上有着难以抵抗的魅力。
如果赵家诚能有方书亦哪怕一半的见识和头脑，她也不至于那么讨厌他；赵毅倒是有些头脑，可赵毅对她太好了，当一个人对你尤其的好而你又不喜欢这个人的时候，这种好反而会成为你憎恶他的理由。
卢小凡用力甩了甩头，站起来：“不早了，我想回家了。”
她是有点喜欢方书亦，可是她和方书亦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且方书亦还有女朋友……她越早离开，就越不至于作出什么离谱的事。
“你要去哪里呢？我送你回上次碰见你的那个小区么？”
“我回单位吧，我去单位附近找个宾馆。”
“你怎么不在那个小区住了？”
卢小凡没有正面回答方书亦的问题，闭上眼，面带微笑：“那是我人生的污点，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方书亦没有多问，邀请卢小凡回到别墅，给她做了顿饭，吃完饭后也没有过多的话，二人换了衣服，方书亦送卢小凡回家。
卢小凡伸手想要开车门，却被方书亦拉住了，他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或许，如果我们认识得早一两年，我就可以娶你。”
她不能不说有一瞬间的心动，实际上，她太心动了。她已经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勇敢一点，为什么不有这样的机会她却不牢牢抓住。所幸，卢小凡是个理智而正直的姑娘，她只消吹一两分钟的风就可以明白，其实，她抓不住。
山间起风了，阵阵凉意里夹杂着些毛毛雨，夜里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卢小凡可真喜欢这样的阴雨天。她可真喜欢这样的山间别墅。
可是这样的生活终究离她太远了，她知道自己片刻也不属于这里，别墅里到处摆放着方书亦和他女朋友的合照，这让她觉得自己的突然造访是这样的不道德，她真看不起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