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娘找上门 陈小桑拿了小板凳坐在篱笆院里,两只小手捧着个陶碗小口喝水。 一个穿麻戴孝的女人进了院子,四处张望。 瞅见她后径直走过来:“你爹娘呢?” 陈小桑沙哑着嗓子道:“给各家送席面上剩下的菜了。” “不是说好把娘送上山后就谈分家产的事吗,还跑去送菜,故意躲我呢?”钱氏咬牙切齿。 陈小桑转过身不去看这个大伯娘,自从奶奶去世,大伯娘天天来闹灵堂。 今儿还跨坐在棺材上不让奶下葬,要不是族里老人出来说话,奶都要误了算好的入土时辰。她这几天哭得嗓子疼,更不想搭理无理搅三分的大娘。 正想着,陈小桑的身子突然腾空,摔坐在地上。 等回过神,她已经两手空空,而钱氏翘着腿,坐在她的小凳子,喝着她的水。 “大娘,这是我的凳子我的碗。”陈小桑奶声奶气地声明。 钱氏将空碗递还给陈小桑,快眯成一道缝的三角眼剜了她一下。“喝你点水怎么了?长辈来了也不知道给让座倒水,六岁了还不干活,你以为你是县里的大小姐?渴死我了,去,再给我倒碗水来!” 陈小桑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人高马大的大伯娘,再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放弃了揍她一顿的念头,小手拍打小屁股上的灰土,拿了碗往屋子走。 钱氏满意了,嘴里还不消停:“一个病歪歪的丫头片子,你爹娘还当宝养着,赔钱货迟早要嫁出去的,白白给别人养媳妇,我看啊,你们家就是钱烧的。哎,厨房就在这儿呢,你进屋子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陈小桑双手推木门,钱氏快跑去推,结果门已经从里面被拴上了。 钱氏气得怒喊:“死丫头,快开门!” 陈小桑懒得搭理她,爹娘哥哥嫂子们都不在家,谁给她撑腰? 瞅瞅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她只得摇摇头。 快三十岁的她还为在大城市立足努力奋斗,谁知一夜就末世了,到处都是死人,她靠着一手制药的技术活了十年。谁知被人下毒暗杀,再醒来就变成了老陈家两岁的小闺女,抱着药坛子过了四年。 她好不容易才给自己解毒养好的身子,可不能让钱氏给打坏了。 “不开门是吧?我就在院子里坐着,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出来!”钱氏怒气冲冲道。 陈小桑双手抱胸,出口却是稚嫩的童音:“我爹娘要是知道你欺负我,会跟你拼命的。” 钱氏想打她又打不到,气得不轻:“赶明我就把你卖给人牙子,给老鳏夫当小媳妇去。” 骂到这儿,钱氏双眼一亮。小桑虽是个药罐子,人又瘦,可五官生得好,抱出去招人稀罕,要是真卖了,怕是能得不少银子…… 越想心头越火热,四处张望了一下,老陈家一个人都没有。钱氏放缓了声音,诱哄道:“小桑啊,你堂哥前两天去赶集买了糖回来,你跟大娘回去拿,大娘给你三颗糖。” 刻意的声调让小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时拿捏不准钱氏要干什么,便不出声。 见她没反应,钱氏心里暗骂她死丫头,声音却更软了:“糖好吃得紧,你打开门跟我一起去拿。” 摆明了骗她开门,小桑冷笑,对着外头道:“我爹给我买了很多糖,我才不吃你的。” 钱氏气得怒骂:“陈宝来个败家玩意,给你一个丫头片子买什么糖,要买也该给我孙子买。” 小桑刚要反驳,就听外面传来一声怒喝:“我家给孩子买糖吃碍着你什么事了?” 是娘!娘回来了,她的靠山之一回来了,她终于可以狐假虎威了! 小桑大喜,透过门缝往外看,见李氏提着竹篮子进了院子。 她立刻打开门,迈着小短腿一溜烟跑去抱住李氏的一条腿,扭头指着钱氏告状:“娘,大娘说要把我卖给人牙子。” 李氏脸色一沉,抱起小桑,轻轻拍着小桑的后背,怒视钱氏:“你敢卖我闺女?” 被李氏瞪着,钱氏心头一颤,李氏可是村里有名的恶婆娘,打起架来连男人也不输的。 不行,她是来分家产的,不能被她唬住。 钱氏扯了嗓子嚷嚷:“一个药罐子能卖给谁?也就你们家当个宝贝。李氏你也别跟我横,上午你和陈宝来说,等娘下葬就跟我分娘的家产,都快吃晚饭了,怎么分你得给个说法。” 李氏眼珠子一斜,“你说说娘有什么家产可以分。” 钱氏指着面前的房子道:“你们家四间青砖大瓦房,还有银子粮食,哪样不得分我们一半?你们今儿可是当着娘的面说了要跟我们分家底的,太阳还没落山呢你就不认账,也不怕娘半夜回来找你们。” 李氏克制着怒火,拍拍小桑的头,将她放在地上,“乖,回屋去。” 陈小桑意味深长地瞅了眼钱氏,迈着小短腿跑回屋子,扒拉在门板上往外看。 就见她娘一把薅了钱氏头发,边抽边骂:“不要脸不要皮的东西,别说咱只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就说你们这些年来连口热乎饭都没给娘吃,还有脸来分家产?” 钱氏被打得哇哇直叫,想要还手又没李氏力气大,好不容易挣脱开后连连后退到院子外头。 头皮发麻,脸又火辣辣的,她嚎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丧了良心啊,宝来媳妇打我啊,娘一死就不认人了呀!” 这边的动静惹得不少村里人过来围观。 此时钱氏脸肿了,头发被李氏扯了一撮下来,露出一小块头皮,衣服被撕得乱七八糟,配合眼泪鼻涕,看着凄惨无比。 站在院子里的李氏衣服也乱了,脸上还有血道道,不过跟钱氏比起来好不少。 一对比,就有人忍不住同情起钱氏来:“都是一个村的,还是妯娌,怎么就厮打起来了?” 旁边人见她年纪轻,就道:“你才嫁过来不知道,李氏的婆婆原本也是钱氏的婆婆。 当年钱氏的公公死了,她婆婆身子不好干不了活,钱氏的男人陈青山就把亲娘卖给李氏的公公当媳妇,这才生了陈宝来。 陈宝来和陈青山虽说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但这些年也没走动,今儿他们娘下葬了,就闹开了。” “要我说,你们娘还没过头七呢,怕是还在家里舍不得走,瞅着你们兄弟妯娌不合,怎么能安心?” “你们闹腾什么呢?”村里人问道。 钱氏边哭边应:“你们可不知道哇,我家青山才是我婆婆的大儿子,端灵牌就该是我男人吧,让陈宝来端了,都不跟我家商量啊。” 第2章 你是个坏人 “人死了可就一盏长明灯,不该给我家点七天七夜吗,陈宝来和李氏端到自家了,我娘不就只护佑他们家了,我男人也是我娘的儿子,什么都没有,能说得过去吗?” 村里人连连摇头,看向院子里站着的李氏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 陈小桑听得直捏拳头,也躲不住了,抬腿就往外跑,走到院子里,将小手伸进她娘的手心里,仰了稚嫩的脖子看她娘。 最近几天她娘受尽了钱氏的气,心里肯定不好受。现在还被钱氏当着众人的面污蔑,怕是更恼火。 见自己小闺女担忧看着自己,李氏暖了心,双手一捞,再次将小桑抱着大跨步走到院子外头。 村里人纷纷散开,李氏走到钱氏跟前,“娘嫁进我们家,就是我家的人。这几十年是我家给娘买药养身子,人没了是我家出钱葬的人,你今儿拦着不让娘下葬,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还有脸跑到我家来闹?” “不让你娘下葬?怎么回事?” 有知道这个事儿的人赶忙道:“今儿上午他们老陈家把棺材抬上山,钱氏死活不让埋,闹腾了一刻钟,你们不知道?” “敢拦着老人下葬?打死都不为过!李氏,打,狠狠打她!” “我看李氏还打轻了,要是我,非得打得她断手断脚。” 村里人一个个怒目瞪向钱氏,恨不得自己上手抽几巴掌。 死者为大,村里办白喜事,谁不得让着。 下葬可是大事,要是误了时辰,得罪了阎王老爷,就成孤魂野鬼了,跟杀父夺妻之仇也差不离。 钱氏慌了,赶忙道:“你们知道什么,娘说要分一半家产给我家,娘一死他们就不认,我要让他们当着娘的面把东西分我们。 你们看,我娘才埋了,他们就不认了,是他们黑了心不听娘的!” 村里人迟疑了,这是两边都有错,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断了。 李氏恨不得上前抽钱氏几耳光,睁眼说瞎话,娘哪儿说过要分家产给她? “娘啊,你怎么就去了,你瞅瞅你小儿子仗着人多欺负你大儿子啊。你累了一辈子才起的四间青砖大瓦房,就被你小儿子昧下了啊,娘你死了都不能闭眼啊。娘啊,你显显灵,帮帮你大儿子吧……” 钱氏拍着大腿,哭嚎着,顺手拧了鼻涕往地上甩。 瞅着她不像说假话,村里人也慢慢信了她的话。 正想帮忙劝劝,就听到“哇”一声大哭,他们顺着哭声看过去,就见老陈家的小闺女小桑闭着眼大哭。 李氏也顾不得招呼陈氏,赶忙哄她:“小桑吓着了,小桑别怕,娘抱小桑回屋子。” 陈小桑抓着李氏的肩膀,另一只手指着地上的钱氏哭唧唧道:“她是说谎的坏人,我跟奶住一个屋子,奶没说过要给家产她。” 众人一片哗然,小桑才六岁,还不会说谎,那就是钱氏在骗人了。 钱氏慌了:“你奶跟我说时你不在。” “我一直在奶的屋子,你没来找过奶。奶还说大伯不孝,她要死了也不来看看,还是宝来好,照顾她几十年。等她到阴间,要护佑宝来一家平平安安,也要护佑我身子好的。” 说完,陈小桑还不忘再加一句:“奶说你们不孝,一副药都没给她抓过,你是个坏人,骗子!” “小孩子哪儿会说谎,我看真是宝来他娘说的话。” “我住得近,没见过青山提药来看过老婆子。” “活着的时候看都不看一眼老娘,死了来要分家产?这是什么道理?” “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不孝顺的儿子,宝来他娘傻了才要亏待宝来去贴补青山。” “还贴补青山呢,青山家日子过得多红火,宝来家两个药罐子,金山银山也存不住,日子难着呢,也就四间青砖大瓦房值钱。” 村里人越说越起劲,对钱氏是一点同情都没了。 钱氏跳起来,指着围观的人就骂:“她是你们闺女啊你们这么信她的话?我怎么没管娘了,过年还给了她十个铜板。” “过年我家宝来去请你,让你来看看娘,你家谁都没来,怎么给的娘十个铜板?让狗叼过来的?”李氏怒问。 “过年都不来看看老人?” “青山这是怕宝来找他拿药钱吧?” “青山家日子不是挺好过的吗,给他娘点钱抓药喝,怎么就不愿意了。” 李氏见村里人一人一句挤兑钱氏,摸摸小桑的脑袋,轻声道:“闺女好样的。” 听着一声声指责,陈小桑心里舒坦了,趴到李氏的耳朵边低声道:“娘,我不要把青砖大瓦房分出去。” 李氏拍拍陈小桑的后背示意自己知道了。 青砖大瓦房可是她和陈宝来半辈子努力挣到的,怎么能给别人,她又不是傻子。 钱氏骂不过围观的人,只得又对上李氏:“族里老人上午可说了要我分家底的,你要是不分,咱就去族长家里说。” “好,现在就去。既然要分家底,你家五间青砖大瓦房也得分,你家的银子也分。”李氏硬气道。 钱氏炸了:“我家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她家三个儿子各个有出息,存了不少银子,跟陈宝来家合在一起分家,她要亏死了。她是来要钱的,可不是来送钱的。 “你家不也有娘攒的家底,要分就一起分。既然要重新分家,就分个彻底,房子、地、粮食、银子都得重新来。这些年娘吃的喝的,还有药钱咱们两家均摊,你不是要分吗?分啊!” 钱氏气得跳脚:“地和房子都是我祖上留下来的,凭什么给你们?你们想占我便宜?” “我家宅基地、永业田也都是祖上留下的,你都要来问我要了,怎么你家的我就不能问你要?你想孝顺我还能拦着你?今儿就让你把前些年对娘的亏欠都补回来,尽了孝,长明灯你家拿去,娘护佑你子子孙孙。” 一通话说完,李氏只觉浑身舒坦。 最近忙着守灵,不敢打搅婆婆,钱氏闹腾她一直忍着,现在事都结束了,她也不需再忍了。 四周都安静下来,均是目瞪口呆。 陈小桑将脸埋在她娘的肩膀上偷笑,她娘就是厉害。 既然要分老人的家底就得分个彻底,到时候可就是她家占便宜了。 钱氏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该! 第3章 交不上夏税 “青山家的田地房子都是他爹祖上留下来的,怎么能分给宝来一家?”有人讷讷道。 “宝来的家产也是祖上留下来的,也不该分给青山一家呀。宝来娘嫁过来就病歪歪的,宝来爹心疼她不让她干什么活,还得喝药,几十年也不能攒下什么家底,倒是药费花了不少。” “宝来夫妇是能干的,还有五个儿子,各个能干,要是没宝来娘拖累,日子过得得多红火哟,我看啊,青山家还得帮着分一半的药钱。” 众人越说越带劲,都将矛头指向钱氏。 钱氏慌了,明明是来分家产的,什么都没拿到,挨了一顿打不说,还要给药钱。 那老婆子病了几十年,谁知道得多少药钱? “跟宝来家比你们日子过得好,青山媳妇帮衬帮衬你二弟家吧。都是一个娘生的,总不能一个铜板也不给呀。” 钱氏尖叫:“老婆子都嫁给陈宝来他爹了,就是他们家的人,干什么要我们买药?” “就是嫁给我公公了,也是陈青山的娘。几十年来娘花的药钱不说多,十几两是有的,你给二千文表表心意就成。”李氏冷着脸应道。 她往日不多话,那是怕娘伤心,怕宝来没脸面,可不代表她算不清楚这笔账。不说出来,钱氏还把她当傻子了。 村里人倒吸口气,以前就猜药钱贵,没想到竟花了十几两银子,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就攒个一二两,还得年成好,家里男丁多,各个努力干才成。 要是没宝来娘,他家得过什么好日子哟。 “谁知道你是不是胡说的,还两千文,亏你说得出口,真是可着劲坑我。”钱氏骂骂咧咧,往围观的人身后挤。 “她要逃跑。”陈小桑指着钱氏对着众人大喊。 围观的村里人回过神,几个往日与钱氏有矛盾的女人顿时将钱氏推回来。钱氏双手叉腰,对着人群就是一通骂,村里人谁都不孬,人又多,跟钱氏对骂,到后头骂上火了,钱氏竟是跟一个婆子打成了一团。 大家赶忙扯开两人,有人对她不爽,拉着钱氏却放松别的婆子,钱氏被明里暗里踢了好几脚。 “怎么都围在我家了?”一个洪厚的男人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 陈小桑透过人群看去,就见她爹一手拿着旱烟杆,另一手放在佝偻的背后,慢悠悠地走来。 她瞥了眼旁边跟人吵个不停的钱氏,扯了嗓子对陈宝来喊道:“爹,大娘要给奶尽孝,要给二千文的药钱。” 村里人听得哈哈大笑,“傻丫头听错了,青山媳妇是要分你家房子地的,可不是来送钱的。” “宝来也太忠厚了,五个儿子还让人欺负到家里。要是我,非得让青山拿出一半药钱和一半办葬礼的银子,宝来娘是生了两个儿子的人,没道理只让一个儿子养老送终。” 挤到前面的陈老汉看着钱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众人又这么大阵仗,一脸茫然。 钱氏不管不顾,指着他的鼻子骂:“好你个陈宝来,说的话当屁放,你上午才说要跟我们分娘的家底,下午就不认帐,还让你媳妇打我,走,咱去找族里老人评理去。” 她扯了陈老汉的衣袖就要往外走,陈老汉如同烫手一般挣脱,连连后退,松了的眼皮往自己老婆那边瞥,见她没恼怒,这才松了口气,再看钱氏就更恼火了。 娘下葬前这些日子大嫂闹得还不够吗,如今还当着他媳妇的面拉扯他,是存心要挑拨他和她媳妇的感情呀。 “要分就让陈青山来跟我说,我不跟你个女人扯。” 跟她扯也扯不清楚,浪费口水。 李氏将小桑塞进陈老汉怀里,拽住钱氏的胳膊往外拖:“我陪你找族老们去,娘的药钱,还有丧葬费都不少,你们也该出一份。” 钱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拽着旁边人的腿就喊:“李氏你别扒拉我!我不跟你扯,我要找陈宝来!” “想找陈宝来就让陈青山来,你来就是我招待。不是在娘灵堂闹吗,不是让娘不能下葬吗,咱们就找族老评评理。”李氏拽着钱氏往前冲,本来看热闹的人也纷纷让开。 李氏将钱氏拖去十几丈远,钱氏也不知怎么的挣脱开,拖着两裤子的灰撒丫子往家里跑,生怕被拉去要她给钱。 有年轻小伙子看着李氏不禁感叹:“婶子也太能耐了,力气不比我小啊。” 跟李氏同龄的一个老汉感叹:“咱们陈家湾可没哪个女人干活能比得上她的。” 陈小桑用力瞪着两条腿,陈老汉抱不住将她放下来,她迈着小短腿冲向她大胜的娘,抓住李氏的衣服高兴道:“娘你真厉害!” 被闺女夸了,李氏心情大好:“你娘在村里打架可厉害地很,要不是为了你奶走得安心,我老早抽青山媳妇了。” 陈小桑觉得浑身舒坦,哭哑的嗓子好似也没多不舒服了,甩着两个小辫子跟上她娘的步子。 有个厉害的娘就是省心,打架都不用自己动手。 没热闹看了,村里人纷纷散开,热闹的外头安静下来。 陈小桑还沉浸在刚刚打骂钱氏的爽快里,就听她爹道:“留三天口粮,把其他粮食都做成干粮。” 李氏吓了一跳:“家里可就剩下半个月的口粮了,都做成干粮干什么?” 陈小桑也立刻看向陈老汉,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陈老汉“吧嗒”了口烟,满是皱纹的脸愁得拧成了一团:“刚刚在路上碰到村长,夏税要在二十号之前交完。我想来想去,只能让四个大些的儿子去县城码头扛包挣钱。” 李氏急得不行:“今儿都十号了,就是让咱们五个儿子都去扛包,也没法子凑出来十石粮食交夏税呀。” 陈小桑听得心里直发颤,她知道家里为奶奶花了不少钱,没想到竟然连之前预留出来的夏税都给花进去了。 每个十五岁以上的男丁都得交税,要是交不上就得去服兵役,那可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咱家还有一两银子,他们四个去扛包十天也能挣个一千来文,明天镇上赶集,我把娘葬礼收的鸡蛋和布拿到镇上去换粮食,也能凑个几百文,不够的再去借点也差不离了。” 家里是遇着难事了,可越难越不能慌了神。 陈老汉沉了声劝慰老妻。 第4章 毒蛇 陈小桑看看强撑镇定的爹,再看看慌乱往厨房跑的娘,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得想法子挣钱了。 作为末世里鼎鼎有名的药师,现在她能最快挣钱的法子就是采药制药。 趁着她爹娘不注意,她偷溜出家门,朝着后山走去。 一般的草药长在深山老林,以她的小胳膊小腿,自是不敢进植被茂盛的后山,就只能在山外围转转。 走了半刻钟,山脚一片白色的花海印入眼帘,她“咦”了一声,快步上前,够着脖子摘了一朵花凑到眼前看。 没错,就是金银花,炮制成药材后用途广泛,生命力又顽强,一年四季都能开花,即便是末世那样恶劣的环境也生长地很好。 陈小桑心下欢喜,脱下外衣窝成一个兜,拽着比她还高的金银花枝往下拉,摘了金银花就往衣服里丢,很快就摘了有一小兜了。 花丛里的杂草极高,已经没过她的腰了,她只得一边扒拉杂草一边往前走。 小手刚扒拉开一株杂草,眼角余光好似扫到什么东西。她定睛看去,在见到离她只有一丈远大蛇时,她整个人僵住。 陈小桑攥紧了小手,手心被汗湿,脑子不住地思索如何逃出去。 这条蛇有两米长,从鳞片可判断是白眉蝮,无论从毒性还是缠绕的力度,她都抵挡不住。 陈小桑与毒蛇四目相对,看着毒蛇嚣张地吐着蛇信子,好似在嘲笑她的脆弱。 双方僵持了几个呼吸,毒蛇显然没了耐心,张开大口,猛地朝着陈小桑扑过来。 陈小桑迅速将手里的布包往毒蛇嘴里一塞,就想转身逃跑。 耳边传来“咻”的破风声,一只泛着银光的箭出现在她眼前,精准地插入毒蛇的七寸。 毒蛇松开嘴,剧烈挣扎着。 又是一只银光箭射过来,将毒蛇的两颗毒牙射下,毒蛇摔趴在地,蜷缩着蠕动挣扎。 陈小桑还未来得及后退,身子突然被一把捞起。 她转头,撞进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身子一阵发冷。 下一刻,人已经被放在离大蛇比较远的地上。 陈小桑惊魂未定,小手拍拍胸口,这才抬头看去,就见眼前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一身灰衣,袖口衣摆都用灰色布条绑着。 左手拿着一只弓,右手绕过肩膀放在身后的箭筒上方,抓着一只箭羽,双眼紧紧盯着花丛里拼命挣扎的毒蛇。 等到草丛的蛇再没了挣扎,少年才收回右手,将弓背在身后,扭过头看向她,微微拧了眉:“你怎么来山脚了?” 陈小桑认出来了,他是去年才来陈家湾的沈大郎。 明明是副热心肠,偏偏那双眸子,却透露出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他们家没有田地,只能靠打猎为生,他平日里也不怎么和村里的人来往。 但陈小桑分明能感觉到,沈大郎和村里的孩子不一样,虽然皮肤略黑,但却是现代人很讲究的那种健康的小麦色。 五官精致立体,眉眼深邃,眼睛冷漠却有神。 陈小桑看得有些呆了,眨巴着两只圆眼睛,过了半晌,才收回视线。 她,一个经历末世生杀洗礼的人,一个末世有名的药师,竟然会对着一个只有十岁的少年发呆? 丢人啊!太丢人了! 陈小桑掩下心虚,指着不远处的白色花丛,应道:“我在摘花呀。” 沈大郎瞥了眼她手指的方向,就又将目光落在了陈小桑的身上。 小小的一只,只到他的腰部,竟然敢一个人到山脚来。 刚刚若不是他察觉不对劲,她怕是就被咬死了。 想到刚刚毒蛇扑向她的生猛,沈大郎目光闪了闪,“山里危险,我送你回去。” 说着就把她提溜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坐着,双手稳住陈小桑的膝盖,防止她掉下来。 陈小桑没料到他会有这种举动,赶忙抱住他的头稳住身子,惊呼道:“我不要回去,我要摘花!” 明明是表明立场的语句,说出来却软软糯糯的,让人听着心软。 沈大郎收敛了些身上的寒气,声音却是冷冰冰的:“不行,让大人带你来。” 陈小桑扁了嘴:“可我想要花。” 大人才不会带她来,她爹娘要是知道了,根本不会让她出门。 沈大郎脚一顿,原本就冷的眸子更冷了几分。 本想直接把她送回去,脚步却一转,又走到花丛边,摘了一朵金银花,僵硬地递给陈小桑,转身就要走。 陈小桑疑惑,明明是冷着一张脸的人,怎么还知道给她摘一朵花呢? 不过……他一个十岁的少年来哄她一个几十岁的阿姨…… 怎么想怎么奇怪。 不对,她好不容易才出来,不能就这么回去了。 她赶忙道:“我要很多很多这个花。” 沈大郎脚步再次顿住,耳边是她的嘟嘟囔囔:“你放我下来,我的衣服还在花丛里。而且蛇也能卖不少钱的,你不要随意丢了……” 他的脸色更冷了,想着立刻将这个麻烦送走,步子却顿住,将陈小桑抱下来,又把弓箭和猎物都放下来。 他将身上挂着的麻绳拿出来,一把捞过朝着花丛跑去的陈小桑,用麻绳将她绑在自己的背后。 陈小桑眨巴着眼睛,哭笑不得地问:“你干嘛绑我?” “地上有蛇。”沈大郎冷冷应着,将绳子用力拉紧打了个结,陈小桑这下被结结实实的捆在了沈大郎的背上。 不理会陈小桑的嘟囔,他把袖筒的箭倒出来,走进花丛,捡起陈小桑的衣服塞进她怀里,扭头摘了花就往箭筒里丢。 陈小桑手也不闲着,他停下来摘一朵,她自己就摘一朵。 等花将箭筒装满,沈大郎冷冷地递给陈小桑,“够了吗?” “不够。”陈小桑说着接过袖筒,将花倒进衣兜里,再把空箭筒还给他。 瞅着他又冷着一张脸继续摘,陈小桑心里偷着乐。 这傻小子,明明心很软嘛,还硬要装得冷冰冰的,怎么讨人喜欢呢? 听着耳后的偷笑声,沈大郎嘴巴抿得更紧,只想赶紧摘完花把身上这个小麻烦送走。 两个人摘的速度比一个人快多了,很快陈小桑就提着满满一衣兜的金银花。 瞅着摘得差不多了,陈小桑小手一挥,高兴道:“我们回去吧。” 第5章 我要去镇上挣钱 沈大郎松了口气,解开绳子放下陈小桑,将地上的大蛇捡起来,在腰间缠了三圈,又用绳子将蛇头蛇尾绑在一起,把弓箭一挎,捧着蛇剩下的部分。 瞅着任他摆弄的大蛇,陈小桑陷入沉思。 在她的记忆里,白眉蝮受惊时会先将身体盘卷成圈,静待许久,再采用突袭方式攻击猎物,为什么今天迫不及待就袭击她了? 陈小桑小手拖着光洁的下巴摩挲了片刻,想到某种可能时双眼一亮,在沈大郎附近转悠,在瞅见一个干草围起来的大窝时,她迈开小短腿朝着那处冲去。 蛇蛋!十八枚啊! 她弯了小身子,将蛇蛋一一捡进衣兜里,压在金银花上。 蛇蛋也能入药的,价值不算低,她也可以拿去药铺卖,赚一笔钱呀。 蛇是沈大郎猎到的,自是归他的;蛇蛋可是她找到的,她就不客气地收啦。 陈小桑捡完蛇蛋高兴地跑回沈大郎身边,跟他一起往回走时对他叨叨叨:“这个大蛇你要拿到药铺去卖,可以挣不少钱的,不要拿去酒楼呀。天气太热了,你不要把它放臭了……唉,你在听我说吗?喂……” 沈大郎额头青筋直跳,步子都迈大了不少。 陈小桑迈着小短腿,一路小跑,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边跑边絮絮叨叨地交代。 哎呀,毕竟才十岁的孩子,别糟蹋了这么好的蛇啊。 陈小桑忧心,越交代自己跑得越快,到后来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也就顾不上说话了。 沈大郎看她那小短腿扑棱的样子,于心不忍,步子又慢下来,让她慢走也能跟上。 “你的箭法很精准,跟谁学的呀?” 沈大郎:“……” “你每天都上山去打猎吗?” 沈大郎:“…………” 陈小桑心里默默地想,这人果然是面冷心热的。 沈大郎心里默默地想,陈家的孩子,怎么小小年纪,就是个话痨? 陈小桑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吐血! 沈大郎的家就在山脚附近,二人到了沈家,他推开门将东西放下,又打算送陈小桑回家。 路上陈小桑又对他嘀咕:“你可不能告诉我家人我到山下了,要不他们会生气的。” 沈大郎皱着眉,却还是回了一个字:“好。” 陈小桑安心了,被送到自家院子门口,她真诚地盯着沈大郎:“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救了我,你要进屋子坐会儿吗?” 沈大郎冷冷应了句:“不用。” 说完,转身大跨步离开。 瞅着他离开的背影,陈小桑连连感叹:“走路都好看。” 话音刚落,就见沈大郎步子迈得更大了。 不一会儿就拐到隔壁屋子的另一边不见了。 陈小桑挠挠头:“跑这么快,有鬼追吗?真是的!” 陈小桑将蛇蛋藏起来后,提了金银花去厨房,就见她娘正低着头洗锅。 她快步走过去,扯了笑脸对李氏道:“娘我想炒花。” 李氏回过神,以为她要玩过家家。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不宠着还能咋? 于是就应了声,将锅刷洗干净后,坐到灶眼前点了火。 陈小桑踩着小凳子,等锅烧热了,将金银花倒进锅里,拿着锅铲快速翻炒,还时时提醒李氏烧小火。 李氏心不在焉地应着,随手抽出一根木柴。 这还是陈小桑头一次用这么简陋的设备炮制药材,难免有些紧张,就一直盯着锅,直到锅里的金银花被她炒成金黄色,她盛出来才松了口气。 哪怕四年没动手了,她手艺依旧在嘛。 陈小桑颇为高兴,将剩下的花都倒进锅里,锅铲飞舞,察觉不对劲,立马出声:“娘,火要没了!” 李氏才反应过来,赶忙往灶眼里塞柴火。 陈小桑关心问道:“娘你怎么了?” 李氏见小闺女紧张地瞅着她,挤出一个笑道:“你大哥他们去县里干活了,娘怕他们累着。” 陈小桑就宽慰李氏:“我明天跟爹一起去赶集,把炮制好的金银花拿去卖了,咱们就有钱交税银了。” 李氏原本苦着的脸,在听到她这老气横秋的话时,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氏笑话她:“你是想去镇上玩吧?” 这丫头玩过家家还上瘾了,竟是打算去镇上卖花,谁会花钱买一坨玩烂了的野花哟? 不过都说闺女的贴心小棉袄,这话真不假。 陈小桑正色道:“我是去挣钱,明天一早娘要叫我起床。” 李氏被小闺女这副认真的样子逗乐了,“你爹天不亮就得去镇上,你可起不来。” 陈小桑听出来她娘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将锅里的金银花盛起来后就冲到李氏跟前,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身上扭麻花:“娘就让我去镇上吧。” 李氏被她逗得笑个不停:“好好好,明儿一早我喊你,你要是起不来,可不能怪娘。” 她会起不来么? 当然……会…… 第二天天不亮,李氏帮着她洗脸洗牙完,她还晕晕乎乎醒不了神。 “一大早把她喊醒做什么,她就是说说,还能真跟我去镇上啊?让她睡吧。”陈老汉整理着担子对老妻道。 陈小桑打了一个激灵,赶忙举手:“我醒了,我要去赶集!” 赶忙提了她装满金银花的小篮子,又把藏起来的蛇蛋装进篮子里,抓了金银花盖上,跑到陈老汉身边,提起精神道:“我们走吧。” 陈老汉连连往她那个装满炒焦了的野花的篮子瞥,又提醒她:“去镇上要走两刻钟的,你还是在家里玩。” “不,我要去镇上挣钱。”陈小桑严肃道。 陈老汉连连摇头,小闺女下午怕是要哭着回来喽。 陈小桑坚定地挎着她爹给她编的小篮子,跟在挑着担子的陈老汉和陈五树身边。 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她在陈老汉三次问要不要坐到担子上时,都坚定地拒绝了。 等到镇上,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陈小桑累得坐在地上动都不想动。等到附近店铺都开门了,陈小桑爬起来,挽着篮子就要去找药铺。 陈老汉哪敢让她一个人乱跑,只得交代五树看着摊子,他带着陈小桑去镇上唯一的药铺。 药铺掌柜正拿着抹布擦柜台,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道:“掌柜收金银花吗?” 药铺掌柜回头看去,就见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出现在眼前。他被吓了一跳,这老伯的声音竟然跟个小奶娃似的,真是奇人啊! 第6章 挣钱了 柜台上一个小手摇晃着:“我在这儿。” 药铺掌柜顺着小手看去,才看到一个小丫头一只手扒拉着柜台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瞅着他。 他乐了:“老伯你怎么带着娃娃跑药铺来玩了?” 陈小桑着急道:“我不是来玩的,我是来卖药草的。” 掌柜更乐了:“在哪儿呢?” 陈老汉赶忙跟药铺掌柜赔罪:“小丫头不懂事,摘了野花炒了说是药,掌柜别见怪。” 陈小桑气得不理陈老汉,将小篮子费力举到柜台上,又踮起脚尖期待地瞅着掌柜。 这会儿还没客人上门,掌柜瞅着她也欢喜,就对陈老汉道:“孩子嘛,总是爱玩闹。” 见掌柜好说话,陈老汉也松了口气,扯了面皮笑道:“我家小丫头从小身子弱,经常来您铺子抓药喝,昨天闹腾着要采药来卖,我也就随了她,打搅掌柜的您了。” 药铺掌柜听明白了,老伯家宝贝小丫头,让他别说重话伤了小丫头的心。 陈小桑扯扯她爹的衣袖,不满道:“不是野花,是金银花。” 她都说了那么多遍,她爹怎么就不信她呢? 陈老汉应付着小闺女:“得掌柜的判定是不是药,你说了可不算。” 掌柜好笑地抓了花来看,在瞅见花的形状后“咦”了一声,左右瞅瞅,惊奇道:“还真是金银花?” 陈小桑点了点小脑袋:“我带来的都是金银花,掌柜你多少钱一斤收呀?” 陈老汉以为掌柜是在哄陈小桑,感激地瞅着药铺掌柜。 掌柜笑着应道:“金银花不值钱,你炮制地品质好,我一文钱两斤收,你有多少要卖的?” 没想到这么便宜,陈小桑很失望。 不过转瞬又释然了,毕竟金银花常见,又不需要各种费钱的炮制药材的工具。若是炮制个百来斤,也有五十文呢。她听说去镇上卖苦力,一天也就能挣个二三十文的。 这金银花现在正适合她家挣钱解决燃眉之急。 她指着柜台上的小篮子道:“这些都是要卖的。” 装金银花的篮子只有正常篮子三分之一大,即便装满了金银花也没多少。 掌柜瞅了会儿就道:“我给你称了吧。” “等等!”陈小桑一把按住篮子,在掌柜疑惑的目光下心虚地瞅了眼她爹。 里头的蛇蛋要是拿出来,她爹怕是以后不许她出门了。 不过……先赚了眼前的钱再说! 陈小桑心一横,就问掌柜:“白眉蝮的蛋你们什么价钱收?” 掌柜一愣:“一枚蛋二十文,你有吗?” 二十文一枚!她可是捡了十八枚,就是三百六十文!够她四个去镇上干苦力的哥哥忙活四五天了! 陈小桑大喜,将小篮子抽出来,扒拉开上面盖着的金银花,将蛇蛋抓着一枚一枚往柜台上铺开,随即期待地瞅着掌柜。 掌柜来将排成一条直线的蛇胆拿起来仔细看了,确认道:“还真是蛇蛋!这些我都要了,你还有么?” 白眉蝮有剧毒,又凶悍,一般人根本没法找到蛇蛋,这个蛋就愈发珍贵。别说镇上,就是县里的达官贵人也希望买了拿回去补身子,可是俏火地很啊。 他二十文收进来,就是翻一倍卖出去,也大有人抢。 “我捡的都在这儿了,往后要是还有,再卖给掌柜的。”陈小桑笑得眉眼弯弯,就等着掌柜给钱了。 三百六十文呀,一笔不小的进账了。 掌柜也释然了,毕竟能收来十八枚已经不容易了。 他立马将蛋都捡了,又将金银花给称了。 满满一篮子才一斤多,掌柜拿了三吊钱外加六十一个铜板放在篮子里,递给陈小桑。 瞅着铜板,陈小桑笑得见牙不见眼,她还是头一回拿到这个时代的钱呢。 陈小桑提着空篮子对掌柜弯腰鞠躬,高兴道:“谢谢掌柜。” 陈老汉被吓了一跳,他就是想让药铺掌柜别说重话伤着他闺女,掌柜人好,陪着他闺女过家家也就罢了,怎么还给这么多铜钱? 他赶忙将陈小桑手里的篮子夺走,又将铜板递回到柜台上,硬气道:“掌柜心善老汉感激,不能再让掌柜破费。” 说完,一把将陈小桑捞进怀里就要走。 陈小桑急了,扒拉着她爹的衣领:“那是我挣的钱!” 陈老汉不信:“我没听说野花还能卖钱的。” 也不知道她哪儿找来的野蛋,也敢当蛇蛋来药铺卖。 回头跟老婆子好好说说,得教教闺女做人的道理,宠归宠,可不能宠坏了。 掌柜赶忙从柜台跑出来,拉住陈老汉解释:“老伯你别误会,你闺女拿来的真是药,叫金银花,能清热解毒,咱们镇的大夫经常开这味药。还有那蛇蛋,是很好的补药。” 陈小桑抓紧机会就对她爹道:“你看,掌柜都说是药了,钱是我挣的。” 陈老汉迟疑了,瞅瞅小闺女,又将目光落在掌柜身上:“您说真的?” 药铺掌柜舒了口气,无奈道:“我就是再傻也不会白白给钱出去呀。” 说完,又将铜板放到篮子里递给陈小桑,陈小桑赶忙将篮子攥在手里,小小的拳头伸到陈老汉干瘦的脖子后头。 哼,爹宁愿相信外人都不信自己闺女。她好不容易挣的钱,爹还硬是要给别人。 陈老汉瞅着掌柜不像在唬他,就扭头看向倔强瞅着他的陈小桑,半晌才确定他闺女真是来卖药的。 “她瞎捣鼓,还真卖出钱了?” 掌柜正色道:“不是瞎捣鼓,这个金银花炮制得很好,药效保存应该不错。” 陈老汉盯着陈小桑:“你怎么会炮制药材?” 陈小桑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将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说了:“前几天有个老伯来咱家讨水喝,教我认金银花,还告诉我做法的。” 陈老汉搂紧了陈小桑,胡子颤抖着道:“下回你一个人在家可不能随意让人进屋子,万一遇着坏人怎么办?” 本还气他的陈小桑心里一暖,咧了嘴笑:“我知道了爹。” 陈老汉立刻又追问:“蛇蛋是怎么回事?你哪儿来的蛇蛋?” 就怕他问这个,要是让她爹知道她昨天遇到蛇了,她爹怕是再也不会让她出门了。 第7章 又是一大笔进账 陈小桑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心里已有主意,脆生生应道:“昨天碰到沈大郎打了一条大蛇,我让他带我去蛇穴看了,就找到蛇蛋了。” 陈老汉松了口气,嘀咕道:“沈大郎人还挺好。” 掌柜听到大蛇双眼一亮,立马凑近了陈小桑:“还有大蛇?你们带来了吗?” 大蛇能入药,可比蛇蛋还好啊! 陈小桑摇摇头,应道:“蛇是大郎哥打的,他肯定要来卖,掌柜的您到时候给他多算点钱嘛。” 掌柜简直要笑出声了,白眉蝮啊,多难得的毒蛇啊! 他连连拍胸口,应道:“只要他来卖,我一定给他一个好价钱!” 陈小桑放心了,搂着陈老汉傻乐。 陈老汉听得连连咋舌,沈大郎个少年还挺有本事,敢自己一个人去猎蛇,还好了他小闺女捡这么多蛋来卖。 三百六十文啊,简直就是捡的钱。 陈老汉一阵欣喜,接过陈小桑的小篮子,瞅着篮子里躺着的铜板,满足得眉眼都舒展了。想到往后的营生,他就问药铺掌柜:“掌柜您这儿还收金银花吗?” 药铺掌柜连连点头:“收,你们送多少来我就收多少。” 金银花到处都有,是个药农就会炮制,便卖不起价钱,大家也都懒得拿来卖,他店铺可是缺得紧,只能时不时打发学徒去乡下摘了炮制。 耽搁人力物力不说,还挣不了钱。 要是小丫头的家人能长期给他供应炮制好的金银花,他倒是能省下不少事。 陈小桑高兴道:“以后我家每个月给你送几百斤炮制好的金银花来。” 掌柜笑着摇头:“你知道几百斤是多少哟。” “我有爹娘,有五个哥哥两个嫂子,还有三个侄子,都很能干活,一个月几百斤没问题的。”陈小桑拍着胸脯保证,末了还问陈老汉:“是吧爹?” 陈老汉高兴地连连点头,“我家别的没有,儿子多,能干活。” 生多了儿子就是好,人多,干活快,挣钱多。 越想陈老汉越高兴,恨不得年轻十岁,再多生五六个。 一文钱两斤,他们一个月卖个两百斤,就能有百来文了,这可是个长久的营生。 至于蛇蛋他是不奢望的,毕竟是碰运气的东西。金银花就不一样了,只要肯干,就一直能来钱。 陈小桑被她爹抱着穿过街道,回到陈五树的摊位前。 一向乖巧孝顺的陈五树见他爹笑眯了眼,就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陈老汉脸都舒展成了一朵菊花,瞅着陈小桑时满心满眼的笑意:“你妹子瞎捣鼓的野花真是一味药,能卖钱,往后咱家多了个挣钱的营生了。” 陈小桑正色道:“不是瞎捣鼓,我知道怎么炮制药材才弄的。” 本来是要跟她爹平等说话,谁知开口就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奶音,气势上输了一大截。 陈老汉连连点头,开口道:“咱们家祖坟冒青烟了,让小桑碰到一个好心药农了。” 陈小桑气得直跺脚,懒得跟她爹多话,就跑到摊位前帮忙卖东西,对过路的人姐姐哥哥地叫。 她长得好,穿得也干净,倒是惹得不少人驻足逗她。 陈小桑甜甜地对驻足的小媳妇道:“姐姐这么好看就得穿红色的衣裳。” 小媳妇听得欢喜,看着料子也不错,就拿粮食换布。 看到一对年轻男女走在一起,就拿着新布喊:“哥哥,给姐姐买块布做新衣服吧。” 小夫妻最是黏糊,听陈小桑一喊话,小媳妇羞红了脸,小伙子当着大家的面被喊,顺势也就把陈小桑笑眯眯递过来的布接了。 陈五树跟在陈小桑身后接粮食,竟然忙得满头大汗。 旁边的摊位就冷清多了,摊主羡慕地瞅着陈小桑嘀咕:“小丫头嘴也太甜了。” 陈老汉佝偻的背都直了几分,颇为得意地应道:“我闺女从小就招人稀罕。” “原来小孩子这么能招揽客人啊,早知道我也把我家的孩子带来了。”一个乡下女人嘀咕。 陈老汉不吭声,慢悠悠抽着他的旱烟。 他闺女聪明,长得又好才招人稀罕,别的调皮孩子可就不一定喽~ 到半下午时布匹就卖完了,来闲逛的人也越发少了。 陈小桑瞅着还有半篓子鸡蛋,就又脆声招呼挎着篮子来买菜的人。 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婆子被陈小桑喊住,顺手摸了一把陈小桑的头,就问坐着的陈老汉道:“老哥,鸡蛋什么价钱?” 陈老汉起身应道:“还是一文钱一个,大妹子要几个?” 老婆子就道:“我买的多,你便宜些。” 陈老汉犹豫了,毕竟天色已经不早了,再等下去也没多少人过来,再等怕是也卖不出多少。可鸡蛋是实价,便宜了他就亏了。 陈小桑问道:“婆婆想要多少个呀?” “要是你们能两文钱三个鸡蛋,我就把你这些鸡蛋都买了。” 两文三个鸡蛋,一下就减了三分之一的价钱…… 陈小桑心里也不乐意了,鸡蛋都是好好的,没道理降这么多。不过一般人家没事不会买几百个鸡蛋,要不婆婆是酒楼买菜的人,要不就是家里要办宴席。 无论哪种,要是搭上关系了,也能挣一笔呀。 她心里琢磨了会儿,又瞅见旁边还有大半篮子没卖出去的菜,心里就有了主意,跑到她爹跟前,拉了陈老汉道:“爹,咱们把菜搭着送给买鸡蛋的婆婆吧,咱鸡蛋不降价,送这么多菜她也划算呀。” 菜都是自家种的,不值钱,可镇上的人吃菜得买呀,对他们来说菜就是钱。 现在天也热了,鸡蛋放久了容易坏,能早点卖出去是最好的。 陈老汉琢磨了会,就把陈小桑的主意跟老婆子说了。 鸡蛋是实价,没人愿意便宜卖,老婆子一路问价碰了一鼻子灰,瞅着篮子里的菜,她咬咬牙,就道:“行,数了吧,我给铜板。” 陈小桑高兴地蹲下身子帮陈五树数鸡蛋,就听老婆子道:“我看你们也是实在人,后天我小儿子成亲,你们给我送一担子青菜来我家,我给你们一文钱二斤的价。” 五月菜地里的菜都吃不过来,往日都是做成酸菜,能多卖点换钱,陈老汉自是高兴的,就应下了。 陈小桑高兴地晃了下脑袋,又是一大笔进账呀! 第8章 侄子被打了 对了对了,还得照顾沈大郎家的生意。 她赶忙问老婆子:“婆婆家办酒席要肉吧?买着了吗?” 老婆子摇摇头道:“还没呢,我家亲戚多,就想找一家卖的便宜的,多少省点钱。” 陈小桑蹦跶起来,跑到她跟前,咧了嘴笑得灿烂:“我们村的沈屠户做生意可实在了,婆婆跟他买肉吧,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他也会便宜的呀。” 昨天沈大郎救了她一命,她就帮他家挣钱,挣多多的钱。 老婆子高兴了:“成啊,你们帮我说说好话,能多便宜就多便宜。” 陈五树数完算了账,一共280个鸡蛋,也有280文。 老婆子从钱袋子摸出三吊钱,取走二十文后递给陈老汉。 一吊钱是一百文,陈老汉数了没错,就交代陈五树带着陈小桑在原地等着,自己带着老婆子去找屠户沈兴义,顺道去婆婆家认个门。 兄妹两没等多久,陈老汉就回来了。 父子两挑着换的粮食,带着陈小桑一块回了家。 一到家,李氏就舀了水帮陈小桑洗脸洗手,陈小桑就高兴地把在镇上的事说了,李氏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嘀咕:“真有傻子会买一篮子野花和野鸡蛋哟。” 竟然还卖了三百六十一文?! 陈小桑再次郑重纠正:“是金银花,一味药材!蛇蛋也是大补药!” 瞅瞅她爹她娘,都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哼哼,当孩子就是这点不好。 已经亲身经历的陈老汉听得有滋有味,等陈小桑说完,他才对李氏道:“明儿你带两个儿媳妇和三个孙子去摘金银花,我带两个儿子下地。” 陈小桑疑惑地指着自己:“爹,我呢?” “你身子弱,今儿又累着了,就在家歇着。”陈老汉应道。 陈小桑从小身子就弱,家里干什么活都用不着她。前面四年她忙着解吸附在她身体的毒,就一直没留意。如今家里这么困难,她怎么也不能坐在家里等吃的。 陈小桑抓了她爹的手摇晃着:“我又没生病,能干活。” 陈老汉却连连摇头:“你要是病了,咱家花费可就大了。” 抓一副药得几十文,现在是最难的时候,可经不起她病一场。 陈小桑不依,就在李氏怀里扭来扭去:“娘,我要帮家里挣钱,我长大了,就要干活。” 李氏被她磨得没办法,就对陈老汉道:“要不就让她跟我们一块去?有我们在一旁看着,也不会让她累着热着了。” 陈小桑听得心里暖呼呼的,末世时所有人都为了自己而活,直到来了这个家,她才真切感受到全家对她的疼爱和关心。 正要再跟她娘黏糊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哭声。她扭头看出去,见她二哥的儿子三柱哭着从外头跑进来。 一见到陈老汉和李氏,三柱就哭着喊:“爷爷奶奶快救救大哥二哥,大奶奶把他们头打破了呜呜呜。” 又是钱氏,这回还来打她大哥的两个儿子大柱和二柱了! 陈小桑气得攥紧了小拳头,就见李氏“蹭”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身:“在哪儿呢?” “就在河边!”只有五岁的三柱抹了眼泪往外指。 李氏气得咬牙切齿,抱起三柱就往外跑。 陈小桑撒腿就要跟上去,被陈老汉一把捞进怀里,催着陈五树跟李氏去了。 陈小桑焦急地趴在门口等着,看到李氏和陈五树背着大柱二柱回来时,她飞奔迎上去。 靠近了才看到两个柱子满脸是血,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两人如同两摊烂泥,昏睡地不省人事,。 陈小桑心口堵得慌,两个侄子往日最调皮活泼,身子又瓷实,平时都不生病的。这样虎头虎脑的两个小男娃,竟然被钱氏打晕了,她得下多重的手? 瞅着家里人又是请大夫又是给他们熬药,两个柱子头上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布,陈小桑只觉心一抽一抽的疼。 她将乖巧坐在角落的三柱子叫出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柱子眼泪汪汪地开口:“吃完早饭大柱哥就带我们去钓鱼,我们钓了半桶,被大爷爷家的两个孙子看到了。他们要抢我们的鱼。大柱哥把他们兄弟三个给揍了。他们跑去喊了大奶奶来,大奶奶拿着棍子打两个哥哥……” 想到当时钱氏拿着棍子抽两个哥哥头的情景,三柱子眼泪就一个劲地流。 他吸了鼻子,红着眼睛道:“我看他们被打破头了,就跑回来喊人。奶和五叔去的时候两个哥哥躺在地上晕过去了,我们就回来了。” 三柱子怕让屋子里的人听到,只敢轻声抽噎:“大奶奶太坏了!” 陈小桑气得直发抖,她知道钱氏无脸没皮,却没想到她这么不要脸。 两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八岁,她怎么就能黑了心下毒手?万一打傻了呢?她付得起责任吗? 不行,大哥不在家,她不能让大哥的两个儿子就这么被欺负了。 她冲进屋子,扯着红了眼圈的李氏的胳膊道:“娘,我们要为大柱二柱出气!” 李氏盯着床上两个一直没醒的孙子,心口好似压着一块重石,让她喘不过气。想到钱氏,她咬紧了牙:“等我两个孙子醒了,我非当着他们的面狠狠揍钱氏一顿!” 大树媳妇一手抓一个儿子的手,顾不得抹眼泪,颤抖着嘴唇恨恨道:“我两个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去她家一头撞死!” 陈小桑气红了脸,怒声道:“咱现在就得去,要给大柱二柱出气,还要他们家掏药钱治好大柱二柱。大嫂再气不过也不能去撞死自己,得收拾钱氏!” 屋里守着的人各个火气上涌,被陈小桑一提点,总算是找到了泻火的法子。李氏抄了个锄头就往外冲,大树媳妇捞了个大笤帚跟了上去。 陈老汉交代了二树媳妇几句,就抓了旱烟杆出了门。 陈小桑等她爹娘都走了,迈着小短腿一路朝着陈青山家跑。 陈小桑喘着粗气赶到时,李氏和大树媳妇被关在院子外,李氏将大木门拍得“啪啪”直响,对着里头大骂:“钱氏滚出来!” 里面的钱氏也不甘示弱:“有本事你就进来啊。” 陈青山家院子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到成年男子的胸口处,一般的女人哪里翻得过去? 第9章 你儿子是纸糊的? 李氏气红了脸,将门拍得更响了,院子里的钱氏却颇得意:“我家的门是枣木做的,结实着呢,你手拍断了也拍不坏。” 陈小桑忍不了了,冲过去拽着李氏的衣服往墙边站,道:“娘把我托过墙,我给你们开门去。” 她今天一定要为大柱二柱讨回公道! 李氏双眼一亮,帮着大树媳妇从石墙翻过去,大树媳妇在墙头拉了她一把,婆媳两翻进院子,没一会儿就听到钱氏的尖叫声,和一屋子女人的打骂。 被留在外头的陈小桑傻眼了,用力往上跳,怎么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慢慢围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见状,将她抱起来坐在墙上,她才看到屋子里李氏拿着锄头追着钱氏打,大树媳妇一把大笤帚挥舞得厉害,把钱氏三个儿媳妇都给挡在外围靠近不了。 钱氏嚎叫:“老头子啊,你可出来吧,李氏要杀了我啊!” 话音刚落,李氏一锄头就挖了下来,钱氏吓得往墙上撞过去,堪堪躲开,再回头看,刚刚她站的地方被挖了一个大洞,她被吓出一身冷汗,嗓音也更大了。 外头围观的村民见李氏是真下了狠劲,哪儿还能眼睁睁看着啊,就一个个跳进去拦架。 陈小桑扒拉着墙往下滑,衣服在墙上磨了不少灰,她也顾不上,落了地就快步挤进去,见她娘被五六个女人拉着,大树媳妇手里的笤帚也被抢走了。 有人劝李氏:“打打闹闹可不能用锄头,真要死人就完了。” “死了我就赔她一条命!”李氏气得梗了脖子道。 钱氏被护在人群后头,见大家都劝说着,她来劲儿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嚎:“李氏你不得好死啊,跑我家来打杀我呀!” 一听到她的声音,大树媳妇就红了眼,用力挣扎着就要去打钱氏,四周的人赶忙压着她,纷纷劝道:“大树媳妇可不能打,她是长辈啊。” “陈宝来家没一个好东西,还懂我是长辈就奇了怪了,一群没脸没皮的东西!”钱氏破口大骂。 村里人就道:“你也少说一句!” 钱氏嚷嚷着:“她们拿锄头来要打杀我,还不让我说话了,你跟她们是一伙的吧?” 陈小桑气得想冲上去撕了钱氏的嘴,这个女人太会倒打一耙了。明明是她把大柱二柱打得昏迷不醒,现在竟然还来骂她爹娘? 既然她打不过钱氏,就要利用好小孩子的身份来收拾钱氏! 陈小桑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的嫩肉,疼得她鼻子一酸,她张开嘴“哇”得就哭了。 小孩子声音清脆,哭起来竟是把院子里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她跑过去抱着李氏的腿,圆眼睛含满了泪,要掉不掉地委屈道:“娘,大柱二柱会不会被大娘打傻了?娘我怕,哇!” 乱糟糟的院子可算安静下来了,众人面色各异地看向哭得可怜的陈小桑。 刚刚他们听到什么了?青山媳妇把宝来两个孙子打傻了? 李氏红了眼圈,安慰陈小桑:“小桑不哭,娘在呢。” 大树媳妇也不跟拦着她的人犟了,整个人往下滑,大哭着喊:“我两个儿子啊,以后可怎么办啊!” 抓着她的女人们又赶忙把她往上提,可她哭得撕心裂肺,村里女人们累出了一身汗。 众人赶忙把她架到院子一个小凳子上坐着,一个个都安慰她:“大树媳妇别急,有什么话好好说,啊?” 大树媳妇本就担心自己两个儿子,被陈小桑的话一激,更是哭得停不下来。 钱氏嘲讽:“打那么两棍子就傻了,你儿子是纸糊的?” 李氏气得跳起来,甩开两个拦着她的女人怒吼:“我跟你拼了!” 旁边几个女人吓得更是费力把她拉回来,来回两下她们也累得不行,一个个对钱氏也有了怒气,就七嘴八舌道:“你打了人的孩子,还有理了?” 钱氏就应道:“他们还打我孙子呢,我家狗子被打得鼻子都流血了!” 陈小桑气得咬牙,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钱氏这么不要脸的。 她吸着鼻子,努力将要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带着哭腔道:“狗子要抢大柱钓的鱼,大柱不肯,他就打三柱,大柱才打了他,是狗子先动手的!呜呜呜,你个坏人拿着棍子抽大柱二柱的头,呜呜呜,他们头上全是血……” 院子里人可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个个看向钱氏和她三个儿媳妇的眼神就变了。 难怪宝来媳妇和大树媳妇要跟钱氏拼命,原来是钱氏把两个孩子打伤了。 “小孩子打架是常事,你个大人怎么能去打别人的孩子?” “还拿棍子打头,不知道孩子的头不能碰啊?” 围着大树媳妇的几个女人也是义愤填膺,一个个安抚大树媳妇。大树媳妇越想越心酸:“我就两个儿子,要是都傻了可怎么办啊?” 四周的婆子媳妇谁没生养孩子?也都感同身受,对钱氏更是恼怒了。 见众人纷纷都来指责她,钱氏气得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李氏的鼻子就骂:“本来就不聪明,还硬要怪我把他们打傻了,是要来讹我们家呀? 听说你家穷得夏税都交不上了,你们是不是借着由头想要我家掏钱帮你们交夏税?告诉你们,没门!” 李氏被钱氏这么气几下,她都要炸了,怒吼道:“我还就不要钱了,你怎么打我两个孙子,让我怎么打回来就成!” 钱氏想到两个柱子头上满是血的样子,身子抖了下。 那可太疼了,万万不能让李氏个泼妇打她。 四周的人就劝李氏:“别赌气,还是要先把孩子治好。” “对啊婶子,孩子要紧,不成请个大夫来看看。小桑还在呢,当着她的面可得收着点。” 想拿她当由头让她娘收敛?她可不是被吓大的。 陈小桑抬手抹眼泪,哭诉着:“我家交不起夏税,哥哥们去扛包了。大柱二柱治病还花了好多钱,大夫爷爷说以后要好多药钱,还要弄好的吃食给大柱二柱养身子…… 呜呜呜……不然就要变傻了……呜呜呜……我家哪有钱啊……” 话说得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第10章 陈青山被逼出来 去县城扛包,那真真是累死人的活啊。不走到绝路,谁愿意去?如今还得给两个孩子养病,哪儿来的钱? 陈小桑顿了会儿,就继续道:“大娘把人打伤了,就该大娘出钱医治,不能欺负我们家呀!” 众人越听越觉得在理,便纷纷怒视钱氏。 “青山家得掏钱!” “掏钱!看诊的钱、买药的钱还有买粮食的钱都得掏!” 钱氏慌得眼睛乱转,刚刚的气势被压下来,她嘴硬道:“为什么要我家出钱?又不是我孙子!” 院子里的人怒了:“你打的你不掏钱?” “一个大人把孩子打坏了还不给治?你也太不要脸了!” 钱氏的三个儿媳妇急得汗都出来了,大儿媳妇就嚷嚷:“我家哪儿有钱?” “没钱把你家的青砖大瓦房给宝来家抵账啊,这不有好几间吗?” 一提到青砖大瓦房,三个儿媳妇谁也不吭声了。他们三兄弟每人一间青砖大瓦房,这个时候出头被盯上把他们的房子拿走了怎么办? 钱氏气得跳起来,指着李氏的鼻子就骂:“好你个李氏,原来是打我家房子的主意,你个黑了心肠的贱人,怎么不去死?” 打了人毫不知悔改,还跳脚骂她娘?今儿不给她一点教训,钱氏就不知道什么叫舆论的力量! 陈小桑瞪了钱氏一眼,扭头就抱着李氏的腿,瑟瑟发抖:“我不要出门了娘,我怕被大娘打傻了,还没钱治,我要告诉村里的朋友都不要出门了。” 李氏努力压下火气,轻声安抚陈小桑:“别怕啊,小桑不怕,娘不会让她打你的。” 陈小桑却颤抖地更厉害,“娘要干活,不能陪着小桑……” 村里人一个个心底都涌起一股惧意,看向钱氏时充满戒备。 村里孩子打架是常事,大家平日里都不在意,哪怕打得狠了也就是去跟孩子家里长辈告状。 可要是自己孩子跟钱氏家的孩子打架呢?再被钱氏打一顿啊?他们也不能时时盯着孩子,万一被打伤了,还得他们掏钱治伤? 不成,一定要把这个风气给压下去,要不然都不敢让孩子再撒丫子乱跑了。 “快拿钱!” “跟她扯没用,找陈青山!” “对,找陈青山要钱,他两个堂孙子都被他媳妇打成重伤了,我看他有没有脸说没钱!” 几个男人也懒得跟钱氏嚼舌根子,朝着屋子就冲。钱氏急了,冲到门口,双手张开撑着门框,嚷嚷道:“孩子他爹不在家。” “骗鬼呢,我刚刚还听你喊陈青山救命。” “大晚上的他不在家能在哪儿,你快让开,要不我们可直接冲进去了,到时候你有个磕着碰着的可别赖我们。” 钱氏心里怕得紧,可一想到家里的银子,她又耍赖地坐在门槛上吵吵:“他没在家,你们不能进屋子。” 一群人吵吵嚷嚷,钱氏吼得喉咙都沙哑了,却被逼得动都不敢动,她就是再傻也知道不能让青山出来。 在村里立足,男人就得要脸。这种明显理亏的时候,就只能认错,要不然就会被人戳脊梁骨。 旁边的女人已经松开大树媳妇和李氏,围着一人一句地劝她们,让她们别急。陈小桑被李氏抱在怀里,双眼紧紧盯着门口。 陈青山肯定在屋子里,可他不出来,钱氏又挡在门口,村里男人们也不能冲进去。 要不再撺掇院子里的女人们把钱氏抬走,让男人们进去把陈青山拉出来? 是个好法子,就得这么干。 陈小桑打定主意,刚要开口,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院外传来:“都堵在青山家院子干什么呢?” “村长来了,哎村长来了,你们都别吵吵了!” 院子又是一阵呼喊,大家也安静下来了。一个个回头看去,就见村长已经进了院子,而陈宝来走在他身边。 陈小桑这才明白她爹是去找村长了,难怪一直没瞅见他。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村长和陈老汉就走到屋子门口。 钱氏瞅见村长来就更慌了,狠狠瞪向陈宝来。 村长在门槛前站定,双手背在身后,就对屋子里道:“青山出来吧,咱们也得把事处理了。” 钱氏还嘴硬:“青山和孩子们都不在家,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陈宝来却不应她,直直看着屋子里,冷声道:“大哥要我把族里老人都请过来,你才肯出来吗?” 钱氏吓得身子发抖,想再耍赖,嗓子却干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请族里老人来,事情可就大了,有个不好,她家在村里可就抬不起头了。 四周的人纷纷吸了口凉气,知道这回事情是真闹大了,一个个也不敢多话。 李氏舒心了,对大树媳妇道:“你公公请村长了,肯定会给咱们讨回公道的,咱就安心等着。” 大树媳妇也止住了哭声,吸吸鼻子,应了声。 陈小桑从李氏身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门口。见她爹双手背在身后,烟也不抽了,就知道她爹是来真的。 她高兴地不行,也不多话,就在人群站着。 话才说完一会儿,屋子里头就有响动,陈青山走到门口。 钱氏见了就赶忙把他往屋子里推,“你出来干什么?他们都等着你呢!” 这个死老头子,怎么就没脑子,什么时候了还跑出来,不是等着送钱给陈宝来吗? 陈青山对钱氏没了好语气:“嚷嚷什么,还不快去端几个凳子出来。” 钱氏气得眼圈发热,知道是没办法了,就扭头对三个儿媳妇吼:“一个个都要我喊才知道动?端凳子去!” 三个儿媳妇也不敢还嘴,一个个都往屋子里钻。 村长对院子里众人道:“天也不早了,都回家歇着吧。” 村长都发话了,他们也不好还守着看热闹,就纷纷道别离开。 他们一走,院子就只剩下陈宝来家和陈青山家了。村长坐在中间,问钱氏:“你把大柱二柱都打破头了?” 钱氏狠狠剐了陈宝来一眼,就道:“打了两下,又没什么事,陈宝来还去请村长,真是见不得一点事。” 陈小桑可不会由着她不要脸地摘干净,别人不能说的话,她一个孩子来说。 第11章 陈老汉发飙 她嘀咕着:“都打晕过去了,还是小事啊?” 钱氏气得咬牙切齿:“谁知道是不是装晕的。” 陈小桑颤抖着嘴唇,钻进李氏的怀里,苦了脸:“是大夫说的,大娘凶我干什么?” 见她还要跟个孩子计较,村长已经皱了眉头:“大柱二柱是你打的了?” 钱氏还要横,陈青山咳嗽了声:“村长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她只得应道:“是我打的,可也是因为他们打我孙子,我气不过才动手的。” 李氏火气“蹭”地烧起来了:“你气不过就拿大棍子抽我两个孙子的头?我气不过是不是可以点了你家房子?” 钱氏立刻跳起来,指着李氏就跟村长告状:“看到了吧,她要点我家房子啊,村长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村长不搭她的腔,而是对陈青山道:“我跟宝来去看过了,大柱二柱伤得不轻,是要好好养着。” 钱氏和陈青山没料到陈宝来这么快就带村长去看过了,一时想推脱都不成了,只得沉默。 陈小桑心里暗暗高兴,对她爹又高看了几分。 平时都是她娘耍横,她爹是能忍就忍,没想到这种时候竟然想得如此周到,还能硬气,难怪能压住她娘。 村长又扭头看向陈宝来:“你说这个事怎么办?” 陈宝来冷了脸道:“刚请了大夫,看诊费花了三十文,三天的药得一百二十文,这些钱都得大哥出。后头还得看大夫抓药,大哥家得包了。” 陈小桑凑到李氏耳边嘀咕:“大柱二柱太可怜了,流了那么多血,以后会不会变成跟我一样要经常喝药呀。” 李氏心头一凌,想到两个孙子满头是血的样子,就插话:“还得要钱买肉和鸡蛋,得吃大米补身子,一直到他们两养好身子。” “还想吃肉和鸡蛋?你们家是生了两个金宝啊?”钱氏气得跳起来。 她都舍不得吃肉和鸡蛋,要给那两个小杂种吃?怎么不吃了去死?一个两个不要脸的东西! 李氏骂人可不输给她,立刻就应道:“要不是你不要一张老脸打我两个孙子,他们也不用受这个痛!” 村长对陈宝来道:“你们是一个娘的兄弟,咱也看个情分,你说个数,让青山给你。” 李氏就立马起身凑到陈宝来耳边嘀咕了几句,陈宝来就对村长道:“八百文。” “八百文,你怎么不去抢啊!”钱氏心痛地惊呼。 就流了点血,要八百文?存心讹她家啊! 陈宝来不理会她,而是看向陈青山:“大哥答应不答应。” 陈青山沉了脸:“八百文太多了。” 八百文,他家得存好几个月,没得道理就这么给了陈宝来。 陈宝来就道:“那就还是按着我之前说的,看诊钱和药钱你们都包了,一个孩子每天一个鸡蛋二两肉六碗米饭养着,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止。” 钱氏扯陈青山的衣服,对他挤眉弄眼,让他选这个。 乡下孩子都皮实,流点血算什么,回头就是不吃药了也能好,他们能省下不少。至于陈宝来说的鸡蛋米饭和肉,送两天就可以不送了。就是他们再找村长,她也可以说两个孩子好了。 她盘算的好,陈青山却不这么想,还狠狠瞪了她一眼,甩开了她的手。 要不是她惹出来的事,他至于被村里人堵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吗?现在还把村长给找来了,他的脸都被她丢尽了,还得拿钱出去,真是会给他惹麻烦! 见兄弟两又不说话了,村长就劝说陈青山:“八百文不多了,孩子的血宝贵,想补回来不容易。” 陈青山就道:“乡下孩子谁没流点血,不都长得好好的?我最多给三百文。” 今天就花了一百五十文了,三百文哪里够? 陈小桑对陈青山很不满,在她看来,大柱二柱两个伤得重,最少要养一个月,得要一千文才保稳。 陈宝来便道:“大哥若是不给八百文,就管着大柱二柱到身子养到大夫说好了为止。大哥要是不答应,咱们就请族老们。再不成,我还有五个儿子,咱们两家也闹一场,还不行咱就去县里见县老爷。” 陈青山的脸皮直抖,手心全是汗,脚也湿哒哒的,陈宝来这是要跟他拼命啊。 村长倒抽口凉气,知道陈宝来是发了狠,就转头劝陈青山:“八百文可不多,青山啊,就给了吧。两个孩子被打得不轻,真有个好歹,你得管他们一辈子的。” 陈青山攥紧了拳头,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八百文可不是小数目,他哪里舍得。 陈宝来平时是个能忍的,可他知道陈宝来发起狠来有多不要命。 想到以前的事,陈青山打了个哆嗦,咬紧牙,对钱氏道:“拿八百文给他们。” 村长松了口气,总算调和好了,不用惊动族里老人们。 钱氏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八百文啊,陈宝来狮子大开口,就是想坑他们的钱拿去交夏税啊! 她舍不得,就坐在地上哭嚎着:“黑了良心的东西,来坑我家,我们哪儿来的钱?八百文啊,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不等其他人开口,陈青山就怒声道:“快去拿!你想我死是不是?” 钱氏可一点不给自己男人面子,哭喊得更大声:“你们杀了我吧!” 当着村长的面被自己媳妇闹腾,陈青山只觉得自己一张老脸丢尽了,也不管地上的钱氏,自己起身就去屋里拿钱。钱氏爬起来冲过去,没一会儿屋子里就响起打架的声音和哭喊咒骂。 陈小桑抱紧了李氏,扭头不看了。 刚刚气也出了,钱氏也被她娘收拾了,只要钱拿到手,她才懒得听陈青山和钱氏的打骂。 陈青山再出来时脸上已经多了好几条血道道,衣服也乱七八糟。 将八吊钱往陈宝来的手上一拍,就连连摆手:“赶紧走!” 钱到手了,不用他开口陈老汉都想走。 陈小桑被李氏抱着走到院子门口时,钱氏披头散发地从屋子跑出来,两只手把陈青山脸挠了好几下,边挠边骂。 陈青山一巴掌甩到钱氏脸上,怒声骂道:“闹什么闹?要不是你惹的祸,我们能少八百文吗?” 第12章 她爹今天表现非常好,要奖励 钱氏被打得跪坐在地上,呆呆看了一会儿就跳起来跟陈青山打成了一团。 陈小桑连连摇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对夫妇没一个好人。 还是她家爹娘哥哥嫂子们好,和和气气的,打架也一起上。 哪怕三个柱子年纪不大,可也懂事听话,还会去河里摸鱼呢。 对了,鱼! 陈小桑抱紧了李氏的脖子,指着陈青山家的厨房:“鱼,娘,我要吃鱼!” 李氏的脚步一顿,把孩子往大树媳妇怀里塞,转身就去了陈青山家的厨房,没一会儿就提了一个她家的桶出来。 钱氏三个儿媳妇看见了,却没一个人敢多话,任由钱氏提回来的半桶鱼又被带走。 李氏抓了一条胳膊长的鱼给村长,村长不客气地收了,跟他们道别就回自己家了。 陈老汉嘀咕:“娘的头七还没过呢,吃什么鱼啊。” 陈小桑擦着眼睛,奶声奶气道:“我要和大柱二柱一起补身子,奶奶不会怪我们的。” “别家都得过了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吃荤腥。”陈老汉再嘀咕。 一般讲究点的人家都得守孝的,娘才死了没几天,吃荤腥多不孝顺啊。 陈小桑可不怕跟她爹理论,耸耸鼻子就道:“奶奶在世爹娘就孝顺了呀,奶奶最疼大柱二柱了,肯定想他们养好身子的。” 李氏瞪向陈老汉:“就你穷讲究,陈青山家怎么就能抢三个柱子的鱼吃?他们这么不孝顺,日子过得也红火得很。” 今儿她两个孙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还不赶紧吃点好的补补身子,往后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哟。 陈老汉知道老妻心里还堵着气,就又摸了烟杆,慢悠悠吸着烟。 大树媳妇心里记挂两个儿子,一到家就冲进屋子,李氏带着陈小桑一块儿进屋子时,就见两个柱子已经坐起来跟大树媳妇说头晕了。 众人松了口气,可瞅见他们肿得厉害的脸,又是一阵心疼。 见大家都苦着脸,陈小桑安慰两个柱子:“你们好好歇着,今晚我让娘做好吃的给你们吃。” 两个柱子高兴了,含含糊糊问:“甚么好次的?” 陈小桑掰着手指头数:“白米饭、酸菜鱼、鸡蛋羹,都给你们补身子!” 她念一个名字,三个柱子就吞一下口水,都眼巴巴看着李氏。 家里是李氏当家,往日他们都是吃杂粮的,只有小姑才能吃这些好东西。 李氏被几个孙子看得心酸,就道:“你们好好歇着,一会儿就给你们做好的。” 都已经要来八百文了,她一定买好的吃食给几个孩子补身子,让几个孙子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 大柱二柱想咧嘴笑,又疼得直哼哼,大树媳妇赶忙去看。 李氏带着陈小桑去厨房,瞅着小闺女就犯了难:“酸菜鱼是什么?” 陈小桑趁着李氏清理鱼的时候就在她耳边嘀咕酸菜鱼的做法,李氏手脚麻利地把鱼都收拾好,就去屋子后头拔了葱姜和蒜。 鱼有了,酸菜也是现成的。 两个孙子流了很多血,李氏下了个狠心,多放了油,按着陈小桑说的先把鱼两边都煎了。 鱼肉在被热油煎得“滋滋”作响,香味在厨房飘荡,勾得陈小桑直咽口水。 李氏心疼地感叹:“这也太费油了。” 她家的菜都是煮着吃,加几滴油和几粒盐,就着杂粮就是一顿。 “多香呀娘。”陈小桑高兴道。 李氏吞了口水,感叹:“废了这么多油,能不香吗?” 往后可不能这么浪费油了,日子再红火的人家也经不住一个菜放一勺油啊! 陈小桑已经开始回想前世吃的各种菜肴了。 末世前她除了上下班,其余的时间都花在做各种美食上。做饭的过程是种享受,吃自己做的饭菜更是享受。 到了末世,粮食难求,更别提做各种美食了。一道在平时常见的素炒青菜,也只有顶层强者才能享用。 来到这个时空后,她一直被毒素折磨,全然没有食欲,家里条件也不允许,就一直是家里做什么她就吃什么,今儿的酸菜鱼可是勾起了她的馋虫。 李氏煮完一碗酸菜鱼就再舍不得用油了,第二条鱼只放了姜蒜和水一起煮,快煮熟了放几粒盐,盛起来后就将橱柜留的米拿出来煮米饭。 往日米饭是陈小桑一个人独享的,今儿得多煮两碗,另外一个锅就用糠拌着晒干的红薯煮。 陈小桑看得直摇头,心里默默打算着等交了秋税,她得多挣钱买好吃的,让家里人都尝尝美食的滋味。 越想口水分泌得越快,等到完全天黑,家里才开饭。 家里舍不得点油灯,就把桌子搬到院子里。酸菜鱼一端出来,香味就往大家鼻子里钻。 陈小桑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米饭,夹了一块鱼肉塞进嘴里,鲜鱼的甜味,再配合酸菜的酸味,香得她舌头都快被吞下去了。 她舀了鱼汤,把米饭拌了,就着鱼肉大快朵颐。 除了陈小桑,最开心的就是大柱二柱了,他们扒拉着许久没吃过的米饭,他们的娘怕他们吃鱼不方便,还把鱼刺都剔除了才放进他们碗里。 吃着美味的酸菜鱼和白米饭,大柱二柱子心里暗暗感叹,要是天天被打就好了。 “娘,你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陈五树趁着吃饭的空隙夸赞李氏。 大树媳妇和二树媳妇也纷纷附和,筷子一个劲儿往那盘酸菜鱼伸。 李氏犹疑:“真这么好吃?” 陈小桑夹了一块少刺的鱼肉到李氏的碗里:“娘你也吃一块嘛。” 李氏咬了一口软乎的鱼肉,酸甜的味道袭来,她瞪大了双眼:“鱼还能这么好吃?” 鱼肉不是又寡淡又腥吗?怎么还能这么软乎又香呢? “咱们做法变了嘛。”陈小桑应了她娘一句,又夹了一块鱼肉给陈老汉,“爹你也吃一块。” 她爹今天表现非常好,要奖励。 陈老汉赶忙将碗避开:“我不吃,你们自己吃就成了。” 他娘还没过头七呢,怎么能沾荤腥? “爹你就尝尝吧,不能不顾小桑的一片孝心啊。”陈五树劝说。 第13章 你怎么又来山下了? 大树二树媳妇也都劝他,陈老汉却很固执,还是李氏替他说话:“你们爹不吃就算了,你们自己吃吧。” 大家也不勉强了,很快就把酸菜鱼吃完,这才转头吃水煮鱼。 往日若是吃这水煮鱼,也会觉得不错,可今儿还有个酸菜鱼做对比,大家吃得心里直犯嘀咕。 陈五树忍不住道:“娘,以后多做酸菜鱼吃吧。” “奶奶,偶们都喜罕次三菜鱼。”大柱把两个弟弟给代表了,两个弟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李氏连连摇头:“你们是不知道这个什么酸菜鱼要费多少油,哪儿能经常吃。” 就做这一盘鱼,她放了能吃十来天的油,哎哟,可心疼死她了。 “没油就买呀,下回还得买点辣椒,加了辣椒的酸菜鱼更好吃。”陈小桑应道。 大柱惊奇问道:“还愣更好次?” 陈小桑用力点头,仿佛已经能闻到前世吃的酸菜鱼的香味了。她赶忙吞了口水,应道:“当然可以啦,还能加酱油加辣椒,又酸又辣,鱼还软嫩,舌头都能吞下去。” 听着她的描述,三个柱子口水都流出来了。两个嫂子和陈五树也听得直咽口水,都在想那得是什么好滋味。 李氏听得眼皮直跳,这些人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又是油又是酱油的,做个菜得花多少钱哟。饭菜嘛,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大柱二柱受伤了,不能吃辣的,等你们好了,我天天让娘做好吃的给你们吃。除了酸菜鱼,还有水煮鱼片、水煮肉片、红烧肉、酱醋肘子……” 陈小桑掰着手指头算,四周是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 李氏捂紧了口袋,今儿才得的八百文可经不起他们这么吃。 “好了好了,都吃饱了就去歇着,大柱二柱明天不能出门,就待在家里,大树媳妇把药煎了给他们两个喝。”李氏赶忙打断他们。 众人听得正起劲,被打断了都很失望。 陈小桑心里还在回想各种大鱼大肉,也顾不上他们。被李氏安排着洗了澡就躺到床上,脑子里想着各种美食,鼻子好像也能闻到香味。 不行,她要赶紧挣钱,然后天天大鱼大肉。 想着想着,睡意袭来,她沉沉地睡去。 等她第二天醒来,家里大人早出门干活了。 她洗漱完又吃了早饭,挽了篮子出门,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山脚的那片金银花。 刚到花丛边,就见沈大郎拿着弓从山上下来。 她自觉已经跟人熟悉了,就抬手在半空费力挥舞,咧嘴笑着打招呼:“沈大郎打猎回来啦?” 沈大郎不敢置信地看着一个小矮子站在花丛边,脚步一转就朝着她快步冲去。 到她近前,就将她提起来放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语气极冲问道:“你怎么又来山下了?” 前天没被吓怕么,还敢一个人来山脚? 陈小桑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就从篮子里摸出一把镰刀,笑呵呵道:“我带了武器的,遇到蛇我也不怕。” 虽说这个身子稚嫩,底子也不好,可若是手里有了武器,凭着她在末世多年的生存能力,再遇到之前的大蛇她也可保命了。 沈大郎瞥了眼比她胳膊还长的镰刀,又瞅瞅她稚嫩的小脸,脸色更难看了。 这个小矮子根本没意识到前天她有多危险。 “我送你回家。”沈大郎抓住陈小桑的小手就要往村子方向走去。 陈小桑才从家里偷溜出来,自是不愿意回家,想甩开沈大郎的手往旁边躲。 沈大郎把她提起来,抱在怀里,压着她的身子,怒声道:“别动!” 陈小桑心里那个悔呀,为什么要跟他打招呼。 瞅瞅现在,她要两手空空被送回家了。 她难受地拧着身子,嚷嚷道:“你送我回去我也会自己出来的。” “我会让你爹娘将你拘在家中。”沈大郎冷声应道。 还要告密,过分! 不让她挣钱,她哥哥们要是被抓去服兵役怎么办? 越想越着急,她慌张地抓着沈大郎的衣服就委屈道:“你不要跟我爹娘说,我爹娘最近可难了,你听说了吧?我家都交不起夏税了。” 沈大郎脚步一顿,低头瞅了眼她皱成一团的五官,心中的怒气少了几分,却还是冷声道:“没听说。” 陈小桑察觉他语气明显有变化,心下一喜,就眨眨眼睛,努力憋出一点湿润,更委屈了:“我家没钱了,要是夏税交不上,我四个哥哥就要被抓去服兵役,听说去服兵役的人都没回来。 哥哥们可疼我了,我舍不得他们……” 沈大郎脚步越来越慢,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一时进退两难。 “你是好人,我告诉你了你可别告诉别人。这个叫金银花,能卖钱,虽然卖的不多,可只要我努力,就能多换点钱,可以少送一个哥哥去服兵役了……哎呀,我家太穷啦,我得干活的……” 沈大郎一双棱唇紧紧抿着,脚步顿住,低头瞅着小丫头委屈巴巴的模样,到底还是狠不下心。 若是再执意送她回家,好似是他逼着她几个哥哥去送死。 沈大郎沉了脸色,转身又将陈小桑放在之前的大石头上坐着,把身上的弓箭和打的野味都放在她旁边,拿了她的篮子道:“你在这儿坐着别动,我给你摘花。” 陈小桑短手短脚地爬起来站在大石头上,眼睛平视沈大郎的下巴,小手拍拍沈大郎的肩膀,咧嘴道:“小伙子人真好。” 沈大郎额头青筋直跳,抓着她的小手放在她身侧,“你放乖点。” 陈小桑扯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乳牙:“我可以跟在你身边摘花呀,在你身边就不会有危险了嘛。” 两个人摘花总比一个人快,她一会儿送回去了还能再来摘一篮子。 反正他要帮她,就好人做到底呀。 沈大郎的眉头直跳,他怎么有种被她拐了帮忙干活的错觉? 陈小桑将篮子挂在他的长胳膊上,背过身子趴在石头上,手脚并用爬到地上,抓了沈大郎的胳膊就往花丛拽。 沈大郎由着她拉着自己往前,瞅着她齐耳的短发随着她蹦跳时在半空飞舞,他忍下摸她头发的冲动。 第14章 不许摸我! 就算是同村的小丫头他也会帮忙的,不是因为她的身份。 他没认下跟她的娃娃亲。 正想着,人已经被带着进了花丛。他扫视了附近地面,见没危险,才帮着小丫头摘花。 连着摘了几朵,再看陈小桑,就见她费力地抓着花枝往下拽。 沈大郎拧了眉头,连连扫了她好几眼,才淡淡道:“你摘不了几朵。” 不如去石头上坐着歇息。 陈小桑“哎呀”一声,摇头晃脑道:“我太小了,花太高了。” 等长大点,她悄咪咪去山里找珍贵的药草,再买些工具,就可以展现她的技术了。 沈大郎无情道:“靠你摘花救不了你几个哥哥。” 陈小桑听得刺耳,她堂堂大药师,连二两银子的药都炮制不出来么?少年对她的能力真是一无所知。 她仰着脖子,想盯着少年的双眼,可头都仰直了也只能看到他好看的下颚线。她只得退而求其次,盯着他的下巴道:“我很厉害的,昨天的金银花卖了一文钱。” 沈大郎听得嗤笑出声。 这可惹恼了陈小桑,她堂堂大药师,竟然被一个小小少年给嘲笑了,她的尊严往哪儿搁? 气愤的她开口又变得奶声奶气:“你猎到的蛇,拿到药铺去卖了不少钱吧?要是送去饭馆可挣不了多少。” 单单看药铺掌柜听到蛇时的神情就知道那条蛇很值钱。 还瞧不起她?哼哼! 沈大郎往篮子里丢了一朵花,低头就对上陈小桑圆圆的大眼睛,见她如同一个生气的小仓鼠般鼓着腮帮子,他抿了唇。 小丫头说的不错,拿到药铺比送去县城酒楼要多挣二两银子,不过:“你才挣了一文钱。” 陈小桑气得哼哧哼哧,那是因为金银花不值钱,她带去的量还少呀。蛇蛋也卖了三百六十文呢,就是跟他的蛇比少了点。 要是她可以进山,找找珍贵的草药,她就能挣多多的钱了。 想着想着她就将目光投向深山,顺着那边走了两步。 后背一紧,下一刻人就腾空了,她挣扎着晃动两条小短腿,被沈大郎放在他肩膀坐着。 “不许去深山。”沈大郎冷了声道。 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竟然往山上跑,也不怕被狼叼走。 想到前天的毒蛇,沈大郎又沉了脸色。 沈大郎不过十岁的年纪,人就跟陈老汉差不多高了。陈小桑怕掉下来摔着,两只小嫩手搂紧了他的头。 她眼巴巴地盯着不远处的山,又瞅瞅自己的小手小脚,长长叹了口气:“当小孩就是不好,想干什么都被拦着。要是我跟你这么高就好啦,我就可以去山上看看啦。” 沈大郎眉头直抽抽,当没听到般继续摘花。 胳膊被捏了一下,他猛得往旁边缩,就见陈小桑白嫩嫩的小手正游弋地捏着他胳膊的肉,还颇为惋惜道:“多好的肌肉呀,我要是有就好了。” 沈大郎恼了,凶巴巴吼陈小桑:“不许摸我!” 哪知陈小桑完全不怕,双眼还亮晶晶地瞅着他:“你不是每天都进山打猎嘛,要不你带我进山转转呀,我找到好的草药卖了分一半钱给你,怎么样?” 沈大郎不搭理她,耳边就一直听到陈小桑的嘀咕:“现在还早,你可以再进山打几个野物呀。” “我眼神可好了,能帮你找猎物,你就带我去吧。” 沈大郎额头的青筋直跳,大手狠狠掐断了一朵金银花,好似掐断的是陈小桑的脖子。 可惜陈小桑全然不怕,毕竟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嘛。 “你看我这么小,蛇呀狼呀野猪呀都会来吃我,你只要躲在远处,对它们射箭,就能打下好多猎物了,能卖很多钱的。” 沈大郎忍无可忍,抓紧了篮子走出花丛,将她放到地上,大动作地把一早打的猎物和箭筒都放在背后挂着。利落地将陈小桑绑在胸前,右手抓着弓就往山上走去。 不是要去山上么,那就带她去看看,等她见到山上凶悍的野兽蛇虫,看她不被吓哭! 陈小桑却是高兴地两条小嫩腿在半空连连晃悠,她终于……终于可以进山了!各种草药,银子都在向她招手了! “你真是个大好人!我一定带你挣钱发家致富!”陈小桑扭过小小的脑袋看向身后的沈大郎。 沈大郎怒声道:“不需要。” 她别一个人偷溜进山被狼叼走,他就心满意足了。 陈小桑连连摇头:“我很能挣钱的,你不要后悔哦。” 沈大郎不再搭理她。 一进山,沈大郎全身就紧绷起来,抓着弓的手紧了紧,另外一只手已经抽了一支箭抓在手里,四处扫视。 陈小桑感受到他的变化,也屏住了呼吸,尽力让自己不打搅到沈大郎,小脑袋慢慢转悠着,在地上的各种植物上扫过去。 林中四处都是鸟叫声,偶尔有什么窜过去的声音,陈小桑心头一跳,立刻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前方的草丛轻微晃动了下。 她拽了拽沈大郎的衣服,往那边指了指。 沈大郎探步过去,箭已经搭在弓上,对着轻轻晃动的草丛。走近了,用箭轻轻拨开草丛,见到是十几只小鸟在扒拉地上的吃的,他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望地扭头就要走。 衣服被人拽了下,他低头看去,对上陈小桑兴奋的眸子,她的嘴唇一直动着,还指着地上的鸟。 他拧了眉头,又看向地上毫无察觉的鸟。 她喜欢鸟? 陈小桑见沈大郎的弓箭已经对上那些鹌鹑,她心里连跳,努力扒拉着沈大郎的肩膀往上攀,废了老大的力气才凑近沈大郎的耳边低声道:“别射死了。” 话音刚落,耳边是一阵破风声,她立马扭头看过去,就见一只鹌鹑的翅膀被箭钉在地上,其他的鹌鹑挥舞着翅膀四处逃散。 陈小桑激动地抓紧了沈大郎的衣服,着急道:“快快快!” 话音刚落,箭一支又一支地射出来,将四处逃散的鹌鹑一一钉在地上。有些往树枝飞的鹌鹑被箭射中摇摇晃晃掉下来,在地上挣扎不能动。 陈小桑高兴地脸都红了,鹌鹑可是好东西,好养活,一年能下三四百个鹌鹑蛋,给大柱二柱补身子最好了! 第15章 哪儿来的牛车 陈小桑一一数过去,一共二十二支箭,挂了二十二只费力挣扎的鹌鹑。 两只手抓了十支箭,剩下的被沈大郎放在身后的箭筒里。 沈大郎看她高兴,心头轻松了些,语气也自然了:“这里有血气,会引来猛兽,我们得下山。” 虽没找到什么值钱的草药,可得了这么多鹌鹑她也很满意了。沈大郎虽说箭法准,到底也才十岁,真要碰到什么猛兽就太危险了。 陈小桑点了头,晃动着手里的箭,正要开口,眼角余光瞥见一片锯齿状的叶子。 心头一惊,她立马扭头看去,在辨认出叶子的形状后,她心下大呼:天麻! 这可是珍贵的药材,不是金银花能比的! 末世时她为了能得到二两天麻炼药,足足找了两年,没想到在这个小山村找到了。 陈小桑手快地解开腰间的绳结,顺着沈大郎的腰“呲溜”滑到小腿。 正要往外跑,腋下被两只大手提着,她挣扎着晃动两条腿,人却再次回到了沈大郎的腰间。 陈小桑急了,抓着沈大郎的胳膊扭头去对他道:“我要下来,我要挖草!” 沈大郎又气又羞,涨红了脸道:“你不许下来,要什么我给你挖。” 地上是各种虫子,万一被咬了怎么办? 还自己解开绳子往下滑,当他是树么? 沈大郎越想越气,就见陈小桑的小短手指着他身后,奶声奶气道:“我要那个草的根。” 他压下火气,捡了块扁平的石头按着她的要求,将附近相同的野草下的根都刨出,递给陈小桑,带着高兴的陈小桑下山。 双手抓着箭,陈小桑只能弯着胳膊将六块天麻捧着。 瞅着满怀的天麻,她就忍不住直乐呵。 天麻呀,这少说有三斤,等她炮制好了拿去镇上卖得挣多少钱呀。 “明天我去镇上卖了就分你一半钱,你下午在家等我哦。”陈小桑站在自家门口,交代着沈大郎。 沈大郎冷冷丢下一句“不用”后,转身就走。 陈小桑一眨眼就看不到他的背影了,她赶忙踮起脚尖对着空荡荡的屋角喊:“我们说定了啊,明天下午我去找你。” 陈小桑就当他听到了,自己高高兴兴回了屋子忙活,就连梦里都在美滋滋地跟沈大郎分钱。 一大早陈小桑就被外头的忙碌的声音惊醒了,她立马从床上滚起来就往外跑。 到院子就见陈老汉把几个箩筐往牛车上装,旁边的五树正给他爹打下手,厨房的烟囱还在冒烟。 陈小桑不高兴了,跑过去拽着陈老汉的衣摆抱怨:“爹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陈老汉把她往后拨,随口应付道:“你不是睡得香么,我不忍心喊你。” 今儿他要跑的地方多,哪儿有精力带着个孩子呀。 陈小桑嘟着嘴,两只小手都揪着她爹的衣摆,整个人贴在陈老汉的腿上,抱怨道:“爹说话不算数,昨晚都答应要带我去镇上的,今天就想偷偷溜走。” 那不是被她磨得没办法了么。 陈老汉心里嘀咕着,只得骗她:“你还小,要乖乖睡觉才能长高,晚上爹给你带肉回来吃好不?” 又在忽悠她了。 昨晚他明明跟娘说今天要买肉给大柱二柱和她补身子的,现在还要用这个忽悠她去睡觉? 她会上当吗? 陈小桑抓着陈老汉的衣服左右晃动着,一个劲儿地跟着陈老汉绕圈圈,陈老汉被拽得没法子干活,只得答应她:“你赶紧去厨房让你娘给你洗洗,不洗干净我可不带你去镇上。” 陈小桑高兴地抱了她爹的腿,欢快地跳进厨房就找了李氏帮她洗脸。 怕她爹偷偷跑了,她一个劲儿催着李氏快点。等梳洗完了,她赶忙把藏在碗柜里炮制好的天麻装进小布兜里,拔腿就往外跑。 李氏跟着在后头喊,把一个水煮蛋塞进她兜里。 陈老汉看了闺女一眼,只得抱着小桑一块儿坐到牛车上。 陈小桑才反应过来,问她爹:“哪儿来的牛车呀?” 刚问完,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她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高大又壮硕的男子朝着牛车走来:“小丫头这么久都没瞅见我?” 说着,人坐上牛车,抓了缰绳赶着牛车往外走。 陈小桑心惊,经历过末世的她警觉性还是不错的,可刚刚她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丝毫没察觉他的存在。 以他高大的身形,她怎么也不该无视才对呀。 “小丫头怎么不说话了?”男子豪迈的笑着问道。 陈小桑就装傻道:“我不认识你,要怎么喊你呢?” 陈老汉“哎”了一声,赶忙道:“我还把这事儿给忘了,他是兴义叔,你大郎哥的爹,去年搬进村子时你还去看了热闹的,不记得了?” 被她爹一提醒,陈小桑可算想起来了。 沈兴义好似三十多岁,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说起话来震天响,当时她被他的说话声震得耳膜疼,没想到今天又见着了。 她连连点头,高兴道:“我想起来了,卖猪肉的兴义叔!” 沈兴义被逗乐了,回头看向身后的小丫头,笑着道:“看来是嘴馋了,回头叔没卖完的肉给你送几斤尝尝。” 陈老汉赶忙道:“我正打算今天跟你买一斤肥肉呢。” 一斤肥肉要十七文钱,他可不能白白占沈兴义这么大的便宜。 沈兴义不动神色地瞥了眼小桑,爽快道:“宝来大哥还给我介绍了生意,能挣不少钱,两斤肉也就能表表心意,要是这都收钱,我沈兴义往后哪儿有脸在村里混?” 陈小桑道:“大郎哥也帮了我很多忙呀,我们不能占你们便宜。” 沈兴义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后双眼一亮,就追问了一句。 陈小桑挑拣着把沈大郎帮她的事说了,沈兴义听得起劲,到了办喜事那家门口还意犹未尽。 “牛车就劳烦宝来哥帮忙看着,我把肉和菜送进去就出来。” 沈兴义跳下牛车,拿了个扁担,将六个箩筐往扁担两边挂上,轻松地挑着就往人家后院走。 陈老汉都看傻了,嘀咕一句:“三四百斤都能挑起来哟,一个人都抵得上我两个儿子了。” 第16章 赚钱啦赚钱啦 陈小桑也看得惊奇,难怪沈大郎十岁就敢上山打猎了,感情他爹是个大力士啊!那他力气应该也很大,以后是不是可以让他带着再往山里头走走了? 没让父女两久等,沈兴义就拿着扁担箩筐回来,还给了陈老汉一吊钱,把父女两送到药铺门口后才离开。 陈老汉得了一吊钱很高兴,瞅着陈小桑还在打哈欠,就将她抱到自己怀里坐在扁担上。 陈小桑剥了鸡蛋,往陈老汉嘴里送,陈老汉别开脸,又把鸡蛋塞到陈小桑嘴边:“爹不爱吃鸡蛋。” 陈小桑可不听她爹的,硬是掰开一半,小手抓着塞进她爹的嘴里,这才心满意足地吃着剩下的半个鸡蛋。 陈老汉嚼巴着鸡蛋,心里美滋滋的。 养闺女就是好,知道心疼人。哎,他就该多生两个闺女的,可惜媳妇年纪大了,只能指望几个儿子争气,给他多生几个孙女了。 今儿坐牛车来镇上,比上回早到了半个时辰。陈小桑到底年纪小,吃了鸡蛋眼皮就打架了,不一会儿就在她爹怀里睡着了。 睡梦里她好像飘到空中,突然落下来,她身子猛地一弹,人就醒过来了。 再看过去,自己已经在药铺的藤椅上睡着了。 陈小桑赶忙爬起来,就见陈老汉正跟掌柜称金银花。 “一共五十二斤,老哥你家可了不得啊,才一天的功夫就弄了这么多金银花?”掌柜惊奇道。 金银花本来就不压秤,炮制完就更没多少了,就是老药农,一个月也才能炮制个一两百斤的,这家又要采又要炮制的,一天竟是弄了五十二斤,可真是了不得。 陈老汉舒展开满脸的皱纹,应道:“昨儿孩子他娘带着两个儿媳妇弄了一整天,在地头就没怎么回家,晚上熬夜炮制好了等着换钱的。” 这么一说,掌柜更是惊奇了,“三个女人一天就能弄五十二斤金银花?!” “我娘和嫂子们可能耐了,干活又快又好!” 掌柜低头看去,就见原本呼呼大睡的小丫头已经跑过来站在她爹腿边了。 一瞅见小丫头掌柜就想到让他大赚一笔的大蛇和蛇蛋,他心情大好,笑着问道:“那你呢?干活厉害不?” 陈小桑高兴地点头:“我当然也厉害啦,掌柜你看看这个。” 听到她欢快的语调,掌柜也期待地瞅着她。见她的小手在外衣的布兜里掏啊掏,好一会儿才握着个拳头抓了什么放在柜台上。 陈老汉还以为他闺女又有蛇蛋拿出来呢,在看到是皱皱巴巴的树根后,他尴尬地对掌柜笑笑,赔罪道:“小孩子不懂事,掌柜的别见怪。” 谁知刚一说完,就见掌柜一把抓起皱巴巴的烂树根,来来回回看着,还扣了一点送进嘴巴里,惊呼道:“天麻?!” “什……什么天麻?”陈老汉疑惑了。 不就是一坨烂树根么,昨晚老婆子和两个儿媳妇抄金银花时,闺女非缠着老婆子弄了麦麸给她炒的。 掌柜惊喜抬头看向陈老汉,指着手里的烂树根道:“这是天麻呀老哥,炮制得极好,药性都保留了,应该是先泡水,再用麦麸炒制的吧?” 陈小桑连连点头:“就是麦麸炒制的。” 这掌柜挺厉害呀,竟然尝一下就能分辨出炮制法子。 “你还有多少?”掌柜激动得瞅着陈小桑问道。 陈小桑无奈摇头,“好难找的,我就找了这些,掌柜多少钱一斤收呀?” 掌柜颇为失望地瞅着手里一小块天麻,应道:“天麻不便宜,我可以一斤一千文的价钱收。” 可惜了,这一块也就二两左右,要是多了…… “多少?”陈老汉惊呼。 他是年纪大了耳朵不行了么?一千文一斤?! 在得到掌柜的肯定后,陈老汉的面皮直抽抽。 就这么一个烂树根,竟然能值一千文一斤?! 陈小桑听得也直点头,这个价钱已经超出她的预估了。当下也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在掌柜的遗憾的目光中又往外掏了五块,放在柜台上排排站,咧了嘴道:”掌柜一块儿给称了吧。“ 瞅着柜台上新掏出来的天麻,他惊奇地瞅向扒拉着柜台的小丫头。 才掏出来的天麻各个都比他手里的要大呀! 这丫头竟然藏了这么多天麻?! 他也顾不得跟陈小桑多话,赶忙拿出小称就将天麻秤了,一共有一斤十四两。 十六两为一斤,这就是近两斤了。 掌柜掩住兴奋,再看向睁着大眼睛瞅着他的陈小桑时,已经变得慎重了几分,“一共是一千八百七十五文,加上金银花的二十六文,就是一千九百零一文。” 陈老汉惊得嘴唇都在哆嗦:“多……多少?” “一千九百零一文,老哥是要铜板还是银子?最近银子兑换铜板变成一千二百文一两银子了。”掌柜眉开眼笑问道。 天麻不好找,他倒手就能多挣不少。 陈小桑掰着手指头算了会儿,银子兑换铜板是在一千文到一千五百文起伏的,如今铜板还挺值钱,换了到后头是划算的。 不过她急着用钱呢,银子不方便,就小手一挥:“我要铜板。” 掌柜笑呵呵地将天麻收好,拿了一贯钱,又放了九吊钱,零散加了一个铜板推到陈老汉跟前。 陈老汉偷偷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因着太用力了,疼得他眼皮直跳。 不是做梦,真有一千九百零一文,加上他卖菜的一吊钱,就有二千文,夏税够了! 他激动得就要去拿,旁边伸出一只短胳膊,将铜板全给划拉过去,顺道还递过来一吊钱。 “这些都是我的,爹的是二十六个铜板,为了感谢爹你带我来镇上,我就一起给你一吊钱吧。” 陈小桑很是大方地对陈老汉说着,将剩下的铜板都抱在怀里。 她个子小,铜板又重,满怀的铜板都要抱不动了,晃晃悠悠的往四周乱走。 陈老汉一伸手,陈小桑就警惕地往旁边退,正色道:“这些都是我的。” 陈老汉被气笑了,“你一个孩子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陈小桑梗着脖子道:“买肉和白面给全家吃,钱到爹手里就拿不出来了。” 第17章 可真是败家哟! 除了大柱二柱,家里其他人也都需要吃正经粮食,不能再吃糠拌红薯了,她太心疼了。 至于夏税,她还会努力挣钱的,很快就能挣够了。 陈老汉瞅着她要倒下去了,赶忙伸手去扶,好言好语地劝她:“你都拿不动铜钱,给爹放着,回去给你成不?” 这么多钱,他哪儿安心给小丫头拿着呀。 这可是夏税,是他几个儿子的命哟! 陈小桑费力得抱着铜板,仰着脖子对陈老汉道:“爹当着掌柜的面要说清楚,这钱是我的,我想买什么你都要买!” 陈老汉满心都记挂着夏税,就哄着她道:“成,让掌柜帮忙做见证。” 回头买几粒糖忽悠她,就说铜钱都花光了。小闺女才六岁,能懂一颗糖要多少钱哟? 往日来药铺的人都愁眉苦脸的,掌柜还是头回见到这么逗的父女,就兴致勃勃道:“我做这个见证,小丫头可安心了吧?” 陈小桑的大眼睛盯着药铺掌柜,“掌柜你可得说话算话呀。” 掌柜也不知是被她逗乐了还是因着收了天麻高兴的,竟是笑个不停,连连点头:“算话算话。” 陈小桑这才朝着陈老汉走去,踮起脚尖,将满怀的铜板都往陈老汉两只手上放。 陈老汉赶忙接过去,简单数了下,钱没错,赶忙塞进钱袋子。 说是钱袋子,实际是用破布缝起来的一个布袋子,被铜钱撑得鼓鼓囊囊的,把补丁顶得更明显了。 陈老汉连连感谢药铺掌柜,将箩筐叠着放在一头,抱着陈小桑放进另外一个箩筐,挑着往外走。 掌柜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再低头瞅瞅手边炮制得极好的天麻,心头火热。 能将天麻的药效保存得如此好,是个高人。这个丫头身后站着的可是个了不得的老药师,往后该是有不少好东西,他得打好关系了。 挑着丫头走到街上的陈老汉很快就后悔了,瞅着丫头又是买米又是买面,很快就花出去一吊钱。 他要拦着吧,这丫头能当着大家的面来跟他抢钱。 他只得瞪着粮店帮他们搬米面的伙计,连声道:“够了够了,这些米面够你和大柱二柱吃十来天了。” 伙计硬着头皮将米面都放到他空着的篓子里,就赶忙往后退。 陈小桑瞅着也差不多了,就点头:“好,我们过两天再来买。” 陈老汉差点把扁担丢出去,赶忙压紧了腰间的钱袋子。 可真是败家哟! 等陈老汉得知这一千多文里还有一半是沈大郎的时,他更是心疼得恨不能把大米和白面拿去粮铺退一半。 镇很小,陈小桑在箩筐里被颠了一刻钟就能看到沈兴义的肉摊子了。 隔得老远她就看到沈大郎站在摊位前剁肉,陈小桑一看到他就高兴,这可是个金主呀! 她一手扒拉着箩筐,另一只手在半空挥舞,兴奋地大喊:“大郎哥!” 沈大郎手一抖,差点剁到自己的手指。 旁边买肉的婆子吓得连连拍胸口,又往沈大郎俊俏的脸上瞅了好几眼。 这么俊俏的小伙子可别残了哟。 沈大郎扭头看去,就见陈小桑兴奋地对他挥舞胳膊,他皱了眉头,抓紧了手里的杀猪刀。 都到镇上了,怎么还能碰到她? 沈兴义一瞅见小桑就狂笑着发出一声大吼:“小桑丫头可忙完了?” 四周的人赶忙捂着耳朵,满脸惊骇地瞅着高大的沈兴义,一个个逃也似的四散离开。 沈兴义粗壮的大手挠挠后脑勺,对着四周的人赔笑:“太高兴了没收住,各位别见怪啊。” 四周人哪儿敢对他有意见呀,一个个尴尬地点头,匆匆离开。 陈老汉一放下担子,陈小桑就从箩筐里爬出来,匆匆跑到沈大郎跟前,笑呵呵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天麻卖了钱跑来分钱的呀?” 沈大郎对着旁边的牛车抬了下巴,冷冷应道:“我打了头野猪,拿来卖的。” 陈小桑惊呆了,这才发现牛车上绑着一头两三百斤的大野猪。 现在的孩子这么厉害的么,十岁就能打到野猪了? 陈老汉惊得连连感叹:“太有本事了,往后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啊!” 沈兴义听到陈老汉夸自己儿子,激动得拍了下陈老汉的后背,陈老汉被一股大力撞得往前扑了好几步。撞到肉摊子,两只手紧紧扶住摊位才停下。 陈小桑冲到陈老汉跟前,着急问道:“爹疼不?” 陈老汉捂着被撞的肚子,勉强摇头:“不疼不疼。” 哎哟,疼死他了! 陈小桑帮他爹揉肚子,安抚着:“我帮爹呼呼就不疼了。” 说完,就对着她爹的肚子吹气,趁机按了她爹肚子上几个地方,见她爹没反应,她才安心。还好还好,没伤着内脏。 沈兴义吓了一跳,连忙把陈老汉扶着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着急道:“对不住啊老哥,你一夸我儿子我就高兴,下手重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哟!” 陈老汉心里那个悔哦,往后他一定不夸沈大郎了,白白遭这回罪。 陈小桑安慰沈兴义:“兴义叔别着急,我爹身体可扎实了,撞一下没事的。” 没伤着,就是疼一会儿。 陈老汉听得直咬牙,这到底是谁闺女哟?! 沈大郎到旁边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一碗温水,端过来递给陈老汉,陈老汉瞅瞅沈大郎,又瞅瞅旁边的闺女,哼唧了一声。 亲闺女还没别人的儿子对他好呢! 陈小桑可不知她爹的想法,凑近蹲在她旁边的沈大郎耳边嘀咕:“天麻卖了一千八百多文呢,一会儿等我爹好了就分你一半钱呀。” 沈大郎眉头直跳,忍不住问道:“那些草根能卖这么多钱?” 陈小桑得意地抬起下巴:“那是天麻,不是草根。你要是跟着我干,往后还能挣更多呢!” “我这头野猪就能挣几两银子。”沈大郎对她的提议毫不心动。 上山可是个危险的事,要是一个不注意让她伤着了,别说陈家人,他爹就得揭他一层皮。 陈小桑叹了口气,老成地感叹:“想挣点钱可真不容易呀!” 稚嫩的脸庞配上这对生活的感叹,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第18章 他答应她什么了? 沈大郎拧了眉头:“不要学大人说话。” 陈小桑不满了:“你也是孩子,也天天板着脸呀,还能上山打猎呢。” “我十岁了,是大人,跟你不一样。”沈大郎说着,还用手在她头顶比了比。 哪怕两人都蹲着,他还是比她高不少。 高就代表大人呀,她还几十岁了呢,他喊她阿姨都是应该的。 陈小桑心里哼唧,却不想把沈大郎得罪狠了,也顾不上陈老汉了,双手抓住沈大郎的胳膊摇晃着,凑近沈大郎耳边低声道:“大郎哥知道我家难呀,你就帮帮我吧。 你看你爹还把我爹打伤了,我爹不能挣钱了,我几个哥哥就要去服兵役啦。” 沈大郎眼皮直跳,好似他不答应带她上山,就是逼着她几个哥哥去死。 更憋屈的,是他爹还把人推得撞到肚子了,让他理亏。 沈大郎瞪向沈兴义,沈兴义摸着后脖子,假装扭头看别的地儿。 陈小桑见他没反驳,就继续道:“你看昨天你带我上山,就挣了九百多文呢,都够我四个哥哥在镇上扛十天包了。 要是你每天挣九百文,一个月就能挣二十七两银子呢,攒几个月你家就能起好几间青砖大瓦房了,多好呀!” 到时候还能给兴义叔说个好媳妇呢,日子美滋滋的。 陈小桑摸不准沈大郎想不想要后娘,后头的话就没说出来,只期待地瞅着他。 沈大郎想拒绝的话在喉咙转悠了好几圈,怎么也说不出口。 要不是他爹,他就不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了。越想越气,他恨不得把他爹的后背个盯穿了。 沈兴义干笑两声,凑到陈小桑跟前问道:“小桑要不要跟兴义叔去县城呀?” 儿子打的大野猪在镇上是卖不完的,还得赶紧拿到县里的酒楼去卖了,等到明天就不新鲜了。 陈小桑双眼一亮,丢下沈大郎就对沈兴义呼喊:“要去!” 四个哥哥都去县里好几天了,她想去看看他们。再说县城她也没去过,想见识见识,不知道县城的药会不会卖得更贵呢? 陈老汉也打了这个主意,就跟沈兴义商量,沈兴义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陈小桑被陈老汉牵着往牛车方向走时,连连回头对沈大郎叮嘱:“答应我的事别忘了啊,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你。” 沈大郎:“……” 他答应她什么了? 陈小桑沉浸在马上要见到四个哥哥的兴奋中,直到两个差役从沈兴义手里要走了七文进城费,她才不舒坦。 见她嘟着嘴,陈老汉乐呵地摸着她的小脑袋道:“你知道钱有多不经用了吧,下回可不能不当数了。” 陈小桑不满地抱怨:“我们都交了税粮了,怎么进县城还得交进城费呢?” 陈老汉耐心跟小闺女解释:“咱们这么大的县呢,修路修堤坝得花不少钱,税粮可不够。” “这个进城费会阻挡好多百姓进城,人少了,县城也就不繁华了,县里挣的就更少了呀。”陈小桑反驳道。 每个人进城就得花一文钱,牛车得有五文,她一个小孩不算也花了七文,普通乡下的百姓都没地方挣钱,哪儿舍得花这么多进城费呢? 陈老汉瞥了眼不远处的衙役,只得对她道:“官老爷想的比咱们长远,咱不操这个心。” 陈小桑也不纠结了,在一众吆喝声里被送到码头。 沈兴义跟他们约定好卖了野猪来接他们后,赶着牛车走了。 码头上扛包的人都灰扑扑的,吃力地扛着包低头往前拱,陈老汉都认不出自己儿子了。 陈小桑急了,一只手窝在嘴边,脆生生地喊:“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小桑来看你们啦!” 一句话喊完,附近扛包的人全回头了,瞅着小小个子的陈小桑后忍不住嘀咕:“哪家的小奶娃来码头了。” 河边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对他旁边忙活的男子道:“我好像听到小桑的在喊我们。” 旁边的男子抱起一个大麻袋往自己肩膀上放,不在意地应道:“小桑哪儿在村里撒丫子跑呢,哪儿会来码头啊,你是不是想家了?” 刚说完,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小奶音大声喊:“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你们在哪儿呀?” “是小桑,大哥,真是小桑,还有爹呢!”陈二树指着码头尽头的一老一小激动地喊道。 陈大树顺着二树指着的方向看去,模糊看到轮廓后,咽了口水,催着二树又往他肩膀的麻袋上加了两个麻袋,扛着就朝陈老汉这边快步走去。 陈小桑甩开陈老汉的手,拔腿就朝着她亲爱的大哥跑去,围着大树的腿绕圈圈:“大哥,我可算见到你了,你辛不辛苦呀?” 瞅着小妹活泼的模样,陈大树高兴地想去摸摸她的头,又想到自己手脏,就只得边走边应道:“见到小桑就不辛苦了。” 他妹子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呢? 陈小桑就叹气:“大哥都脏兮兮的了,怎么会不辛苦呢?” “大哥吃得好不?” “啊,就吃娘弄的饼子呀?” “睡哪儿呀?” “就睡地上?那怎么行呢,太苦了,还是跟小桑回家吧,小桑挣钱养哥哥们!” 陈大树一个大老爷们眼眶都红了,连连安抚陈小桑:“再过几天我们挣够钱了就回去了。你乖,别跟着我了,要被撞倒了。” 陈小桑倔强地应道:“我想大哥,就要跟着大哥。” 要不是肩膀上还有货,他就要跟小妹好好聊聊了。 陈老汉瞅见小闺女和大儿子聊上了,就偷偷打量大儿子,还不到三天呢,大树都瘦了一圈,比农忙还遭罪。 他背着手走过去,从大树肩膀上抱了一个麻袋扛到自己肩膀上。 陈大树赶忙道:“还是我自个儿来吧爹,一会儿你还得抱小桑回去呢,别把衣服弄脏了。” 陈老汉瞪了他一眼,就道:“衣服脏了让你娘洗洗就成了。” 说完也不搭理大儿子,枯瘦的两条腿朝着不远处登记的那干事跟前走去。 陈大树怕他爹闪着腰,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盯着,直到两人登记完了走到一旁,他才松了口气。 陈老汉拍拍肩膀上的灰,问道:“还有三个臭小子呢?” 第19章 拿命挣钱 陈大树往大船方向指过去:“都在卸货呢,一会儿我去换他们来给爹看看,你们今儿怎么来码头了?” “来瞅瞅你们,顺道跟你们说一声,咱家这几天挣了不少钱,你们要是扛不住了咱就回家,夏税也差不离了。”陈老汉闷闷道。 本来只是想来看看,这一看就不忍心了,想着把几个儿子都带回去。 单单去镇上的两回,他也攒下了一千五百文,再加上鸡蛋和布换的粮食,和家里剩下的银子,满打满算也就差个三百文。 他们一边做金银花卖,一天二十六文,交税之前还能挣个一百五十文。四个儿子扛包应该挣了二三百文,他们的夏税凑出来了,用不着跟这儿遭罪。 陈大树惊奇问道:“挣了多少?” 依他爹的性子,说挣了不少那就是很多了。 陈老汉就把陈小桑卖金银花、蛇蛋之类的都说了,末了还加了一句:“金银花是个长久的营生,挣得不少,咱们也有长远的进项了,用不着你们扛包了。” 陈小桑用力点头:“对呀大哥,你跟我们回去吧,娘和两个嫂子一天就能靠金银花挣二十六文呢,要是你们也帮忙,咱家一天能进账五十文,好多的。” 蛇蛋和天麻比较靠运气,她说了也不能安她大哥的心。金银花挣的虽然没其它药草多,但胜在稳定,她爹和大哥最喜欢了。 陈大树高兴地连连点头,心里盘算了一番,越想越高兴,忍不住揪了下陈小桑的脸颊:“小桑可比哥哥们强多了,这么能挣钱。” 陈小桑也不跟平日一般计较她哥哥的暴行了,期待地瞅着大树:“大哥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都花了进城费,就不回去了。”陈大树应道。 陈小桑失望了:“我能挣钱了,大哥为什么还不回去呀?” 陈老汉难得地劝说道:“跟爹回去吧。” 陈大树摇摇头,“除了夏税还得考虑三树的婚事,他过了年就二十一了,都该成老光棍了。 我们四个在这儿干一天有一百二十来文,攒个十来天也有一两银子了。等年底再来干两个月,攒个三五两的就先帮他娶个媳妇,四树也到年纪了。 家里有个金银花的进项倒是好事,能帮衬不少。” 爹年纪大了,也不能总把重担给他挑着。自己作为老大,就得为底下几个小的多想想。 大树想的这些陈老汉自然也能想到,只是瞅着儿子遭罪了不落忍。陈老汉叹息一声,应道:“那就先不回去吧。” 陈小桑掰着手指头算一会儿,就拧了眉头。 她光顾着交夏税买好吃的,都没考虑给三哥娶媳妇。 可“大哥你们好辛苦呀,跟我们回家吧,我们一起找天麻挣钱。” 陈大树原本也累得厉害,被陈小桑一口一句辛苦给说得浑身都是劲儿。连着哄了陈小桑好几句,把身上两百文给了陈老汉,才去换了二树过来。 陈小桑连着见了二哥三哥,发现他们又瘦又黑,她就越发心疼了。 三个大的匆匆说几句话就又去忙活了,换了四树一过来,就抱着陈小桑哭唧唧:“小桑呀,大哥不是人,我歇一下他就抽我,我要被他打死了呜呜呜……” 陈小桑鼻子全是她四哥的汗臭味,可她四哥这么伤心她也不好推开呀,就只能轻拍他的后背表示安抚。 “大哥是为了多挣钱呀,你要乖乖听大哥的话。” 陈四树泪眼婆娑地瞅着陈小桑;“可我吃不饱睡不好,要干活还得被大哥打呀。二哥三哥都帮大哥,小桑你也不帮四哥吗?” 陈小桑帮他摸了眼泪,就哄他:“等四哥回去,我买肉给四哥吃。” 陈四树高兴地抹了鼻子,伸出小拇指,“一言为定!” 其它人说吃肉不成,小桑开口了他娘肯定乐意做的。 陈小桑嫌弃地瞅着陈四树的手指,“这是小孩子玩的,我才不要玩呢。” 陈四树心都碎了,双眼噙满了泪,“连你也嫌弃四哥了吗?” 眼瞅着他要哭出来了,陈小桑只得嘟着嘴跟他拉钩。 旁边的陈老汉吐出眼圈,凉凉瞥了眼四树,“出息!把你妹子衣服都弄脏了。” 陈四树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脏,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小桑正面的灰拍干净了,又给小桑翻了个面拍。 陈老汉蹲下身子“吧嗒吧嗒”抽着烟,就道:“过几天就回去了,再苦再累也忍忍。” 一提起这个陈四树就又红了眼圈:“这比拉犁耕地还累,我们带来的饼子都馊了,吃得我今儿拉了一天肚子了,大哥还非得让我一趟扛快两百斤的包,我一点力气都没了。” 以前看他哥哥们出来一段时间就能带不少钱回去,他还想着也跟出来挣钱呢,谁知道没吃没喝,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呀? 陈小桑瞪大了眼睛瞅着他,“你们去买馒头吃呀!” “一个馒头要二文,我们一人要吃三四个才能饱,一顿得花二十多文,大哥哪里舍得。”陈四树委屈地应着。 陈小桑惊呆了,她四个哥哥这是过的什么苦日子呀! 这不是拿命来挣钱吗? 陈小桑扭头跑到陈老汉跟前,抱住她爹的脖子就道:“让我哥他们回家吧爹,我带着他们一块儿挣钱,好不好?” 陈老汉喉头滚动了下,叹了口气,一扭头就见四树正期待地瞅着他。 搂着小闺女,轻轻安抚道:“你再忍忍,明儿我给你们送新鲜的饼子来。” 陈四树失望地应了一声,想到明儿不用吃馊饼子了,他又提起了精神。 陈小桑伤心了:“爹就让他们回家吧。” 陈老汉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抱着陈小桑站起身,对四树摆摆手,自个儿抱着陈小桑离开码头。 陈小桑瞅着她四哥又朝着船边走去,不一会儿就汇入人群找不出来了。 四周的人都灰扑扑的,她扒拉在她爹的肩头,一个哥哥都找不出来,她来县城的欢快都没有了。 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沈兴义赶着空了的牛车回来了。 陈小桑蔫蔫儿地坐在牛车上,靠着她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20章 你怎么也这么心狠? 陈老汉抱着睡着的她回到家里,见天儿还早,就拿了镰刀去麻地。 陈小桑是被一阵哭声和三柱的呼喊吵醒的,她坐在床上,两只小手擦着眼睛看三柱。 三柱着急地比划着:“小姑,大荣婶婶在哭,好多眼泪!” 大荣嫂子不是钱氏的三儿媳妇么?前天两家才闹腾了一场,今天就来她家了? 陈小桑扒着床滑下来,径直往大柱二柱的屋子去。 刚靠近就听到大荣媳妇哭道:“你们很快就好了,还是把钱还给我吧……呜呜呜……” 两个柱子无措地挤在床角,一见到陈小桑后如同见到救星了,赶忙喊道:“小姑!” 不等陈小桑反应,大荣媳妇哭着冲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放声大哭:“小桑你帮帮嫂子吧!嫂子被你大娘赶出来了,不拿回八百文就不让我回去啊!哇……我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陈小桑被勒得难受,只得帮着拍拍大荣媳妇的后背,安抚着:“嫂子可以跟大娘说说呀,钱是给我家的,也不是你拿去了。” 大荣媳妇将眼泪鼻涕蹭到小桑的肩膀上,松开陈小桑,红肿的眼睛期待地瞅着眼前小小的孩子:“我说了,婆婆不听我的。 我听说奶死后你就搬去跟你爹娘住了,你娘最疼你了,不会躲着你藏钱。小桑你把八百文给嫂子,好不好?” 陈小桑肩膀黏糊糊的,难受得她想后退,又被抓得不能动,只能摇头:“我不知道钱在哪儿呀。” 就算她遇到难处了,也该找大人哭诉求助啊,找他们几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哭算怎么回事? 再说,那些钱是给大柱二柱养伤的。她爹娘都没拿出来交夏税,她不能没良心地把钱给出去。 大荣媳妇眉毛变成了个“八”字,委屈地瞅着陈小桑:“小桑你就不能帮帮嫂子吗? 乡下孩子皮实,流点血养两天就好了,用不着抓药的。 可我要是不拿回钱,我就没地方去了,这是逼着我去死啊! 呜呜呜……我命苦啊,嫁给你大荣哥后就没过什么好日子。天不亮就得起床干活,等全家睡了我才能歇着,好吃的也没我的份儿,如今……如今还被赶出来了…… 小桑你就可怜可怜嫂子,把钱还给我吧!你救嫂子一命,嫂子感谢你一辈子,啊?” 陈小桑脆生生拒绝:“大夫说了,两个柱子伤得不轻,得好好养着。” 大荣媳妇不敢置信地盯着陈小桑,颤抖着嘴唇道:“小桑,我以为你是个心地好的孩子,你……你怎么也这么心狠?” 陈小桑见她都不看大柱二柱的伤口一眼,又一口一句不肯帮她,心头很是不喜。 喔,她不帮忙就是心狠喽,这个大荣嫂子好会道德绑架。 陈小桑不客气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道:“我娘说了,大人有麻烦会找大人帮忙,找小孩子帮忙的大人都是坏人。” 大荣媳妇委屈地解释:“嫂子一直对你好呀,你怎么能这么骂嫂子呢?” 陈小桑理直气壮地挺起胸口:“嫂子没买过糖给我吃,也没来看过我,怎么对我好了呀?” 除了昨晚去收拾大娘时瞅过一眼外,这还是她头一次和这个堂嫂子说话呢,嘴巴说说就是对她好喽? 就会欺负她这种无知的小孩子,这个堂嫂子也不是好人。 大荣媳妇心虚地移开目光,看向小桑的小手,委屈辩解道:“嫂子日子过得苦,天天干活,哪有工夫来看你呀?再说嫂子……嫂子也不当家,没得钱给你买糖呀。” 陈小桑却不信地反驳:“可我大嫂二嫂都会用自己嫁妆给我买糖吃呀。” 她有嫁妆也会给自己孩子花呀,怎么能给堂妹用呢?小桑也太贪心了,还惦记上她的嫁妆了。她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小桑过的是什么小姐日子哟! 大荣媳妇酸溜溜道:“你天天吃好的喝好的,还差嫂子几颗糖呀?” 陈小桑歪了头看大荣媳妇,“缺呀,我吃不完了还可以给大柱二柱三柱吃呢。” 怎么就不说给她儿子吃呢,这个小桑可真有心思。 大荣媳妇对陈小桑不满,只觉得老陈家都心狠,自私自利。 明明知道她在婆家过得艰难,也知道自己被赶出来了,还一个劲儿问她要糖吃,一点都不同情她。 想到婆婆逼她来要钱时说的那些话,大荣媳妇又慌又难受,抹了一把眼泪,再次看向陈小桑,哀怨道:“你娘教你这么心狠的吗?看着嫂子去死也不帮忙拉一把?” 又不是她逼的,干什么老来找她麻烦? 陈小桑哼唧一声,就应道:“是你娘教你这么厚脸皮的吗?” 怪不得人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这个大荣媳妇只会哭诉自己的难处,对大柱二柱的伤就看不见。 大荣媳妇浑身颤抖着,不敢置信地盯着陈小桑。 “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跟她一个经历末世的人讲同情心?真是想多了。 陈小桑叉腰,可胳膊太短,只能勉强看到一点弧度。她尝试了几次,还是毫无气势,也不挣扎了,就放狠话:“你难受就回家找你娘呀。” 本来冷冰冰的话,配上她稚嫩的嗓音,就变得软糯糯的,毫无排面。 陈小桑皱了鼻子,很不满意,小手捏着嗓子,又尝试加了一句:“你就是一个大大的绿茶,就会跟我们装可怜,我们才不理你!” 又是软乎乎的,好似小孩子在你争糖吃一般。 陈小桑气呼呼就往外走。 她吵架太吃亏了,不白费劲儿。 “哇!你今天要是不给我钱,我……我就撞死在你家!”大荣媳妇放声大哭。 大柱二柱被吓得不轻,两人从床上跳下来,一人抱住陈小桑一只胳膊,缩着脖子。 “小……小姑……她要撞死了怎么办?”大柱害怕地问道。 陈小桑哼唧着:“我们这么小,又拦不住她撞墙。” 二柱都要被吓哭了:“我怕死人,太奶奶死了很可怕。” 陈小桑鄙视地瞅向二柱,“你傻呀,害怕就不看嘛。” 二柱回过味了,高兴道:“对哟,我可以不看她!” 陈小桑可怜地瞅着二柱,这么傻可怎么办哟? 第21章 要你个小杂种多管闲事! 哎,她大哥一个事事想得周全的人,怎么就有二柱这个傻儿子呢? “咱们不管她了,出去玩吧。”陈小桑动了动胳膊,两个柱子就立马跟着她出去了。 大荣媳妇哪儿知道他们会真走呀,在身后喊了好几声,三个孩子都不回头看她一眼。 大荣媳妇气急了,爬起来朝着墙撞过去,跑一半又站定,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她怎么就这么惨啊,被婆婆妯娌欺负就算了,还被小桑欺负。 老陈家没一个好人,都自私自利,都欺负她!呜呜呜…… 越想越委屈,大荣媳妇靠着墙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陈小桑带着三个柱子围着盆里的鹌鹑,一个个捡起来看。 “小姑,这只蔫儿了。” “这只也救不活了。” “这个这个,都不爱吃粮食,肯定不行了。” 三个柱子抓两只费力挣扎的鹌鹑往陈小桑跟前送,流着口水瞅着陈小桑。 陈小桑仔细瞅了,就将其中四只都放回盆里,严肃道:“要找真活不了的,能养活的还得留着以后下蛋再孵鹌鹑呢。” 三个柱子目光发亮地连连点头,就又一人抓了好几只扑腾着翅膀的鹌鹑起来,高兴地送到陈小桑的跟前。 陈小桑勉强接过两只,让三个柱子将挑出来的四只鹌鹑系起来,放在一旁。 “晚上我们就能喝鹌鹑汤了么?”二柱咽口水问道。 陈小桑摇头:“这些是给大哥他们准备的,他们太辛苦了,明天我要给他们送汤去。” “我们不能喝呀?”三柱失望地嘀咕。 三个孩子可不知道扛包的辛苦,只知道自己没汤喝了。 陈小桑就安抚他们:“我们买了好多大米和白面回来,爹说还要买一斤肉,晚上你们能吃细粮就肉呢!” 一听到有肉和米面,三柱子高兴地在院子蹦跶。 大柱脸色惨白,赶忙道:“别跳了,我要晕死了!” “我想吐……”二柱捂着胸口。 三柱手足无措地瞅着两个哥哥,又将目光落在陈小桑身上。 陈小桑一咬牙,又选了两只公鹌鹑到厨房,拿着菜刀宰了,就拉了三个柱子在厨房里烧了热水拔毛。 利落地将鹌鹑毛都清理了,又把内脏淘洗干净,就丢进土瓦罐里,加了姜和水炖。 让三柱看着火,她自己去后院扒了两棵白萝卜,切了,又加进陶罐里。 没一会儿,香气顺着瓦罐往外飘,倒是把屋子里的大荣媳妇给勾出来了。 大荣媳妇站在门口,双眼紧紧盯着陶罐,咽了口水,酸溜溜道:“你们都能喝上汤了呀,我在家都只能吃红薯。” 陈小桑嘟起嘴,不高兴道:“我家大柱二柱受伤了,得补补身子。” 大荣媳妇酸溜溜道:“我儿子流血了也是吃粗粮的,你家孩子养得可真娇贵。” 听她阴阳怪气的,陈小桑懒得搭理她。拿了盐罐子调味。 家里也没什么调料,只能随便弄弄吃的了。 等肉炖得差不多了,陈小桑拿了勺子,舀了四碗后就盖上盖子,自己跟四个柱子端着碗埋头喝汤。 鲜甜的味道入口,大柱二柱就来了精神。 头不晕了,身子不虚了,吃得倍儿香。 大荣媳妇拧了眉头,对四个孩子道:“我还没吃午饭,你们不给我一碗吗?” 三个柱子都将目光落到陈小桑身上,陈小桑连连摇头,“我家自己都不够吃,大荣嫂子你回自己家做吧。” 怎么说她也是陈小桑的嫂子吧,不还钱给她也就算了,她人还在厨房呢,怎么能不叫她也吃一碗呢? 想到早上吃的烂红薯,大荣媳妇偷偷咽了口水。正打算自己去盛一碗,就听到身后一身怒喝:“我说你个死婆娘怎么要了一下午钱还不回家,敢情是躲外头喝汤?” 大荣媳妇缩了脖子,赶忙让开身子,低着头解释:“二婶不在家,我……我不知道她钱放在哪儿。” 钱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嫌弃道:“一点用都没有,我当初怎么瞎了眼让我家大荣娶了你?!” 说着,人已经窜进屋子,一双贪婪的眼睛已经定在陶罐上了,配上脸上的青紫,显得很是狰狞。 真香啊,她都好久没吃肉了。 陈小桑蹦跶着将三个柱子挡在身后,见钱氏揭开陶罐盖子闻了好几下,就将陶罐端起来,又匆匆往碗柜走,她眸光微闪。 “这是留给我爹娘和两个嫂子吃的。”陈小桑义正言辞地声明。 钱氏着急喝汤吃肉,根本顾不上陈小桑。打开碗柜要拿碗时,目光凝在一刀肥肉上。 她咽了口水,伸手就将陈老汉才买的一斤肉给塞进怀里,嘴巴还骂骂咧咧的:“一家坏东西,把我家钱拿去买肉,也不想想你们配吃肉吗?” 边骂着,手已经提起一袋子白面,往后递给大荣媳妇:“还站着干什么,没瞅见这儿有米面,赶紧拿回家呀!” 大荣媳妇往前走了一步,眼前窜过一个影子,她定睛看去,就见大柱不知何时已经抓了面粉绕过她就往外跑。 她下意识去抓,大柱弯腰灵活地跑去了院子。 钱氏大骂:“还站着干什么,去追呀!那可是用咱家的钱买的白面!” 大荣媳妇慌得赶忙往院子里跑。 “贱货生的贱种,还敢拿我家的钱买米面吃!还有肉!”钱氏怒气骂着,怀里已经抱了一小袋子精米。 又拿了个大汤碗,走到瓦罐旁,抬手就要拧陈小桑,二柱赶忙将小姑抱在怀里,着急道:“不许打我小姑!” 钱氏一个巴掌甩在二柱本就苍白的脸上,怒气道:“要你个小杂种多管闲事!” 二柱头本就没养好,被她一巴掌打得头晕眼花。 陈小桑气得红了眼圈,反手抱住二柱,关心问道:“疼不疼?” 二柱捂着脸委屈道:“好疼……” 一瞅见陈小桑,钱氏的怒火就往脑子里窜。 昨晚都是这死丫头撺掇,害得她家亏了八百文,大晚上她还被陈青山给打了一顿。 有爹生没娘养的玩意! 钱氏抬手就要一巴掌砸下来,陈小桑大喊:“我知道娘的钱放在哪儿!” 手在半空顿住,转而薅住陈小桑的头发,将她头拽着仰起来:“在哪儿?” 第22章 谁敢欺负小桑 陈小桑的头皮火辣辣的疼,眼圈一下红了。 二柱气得连连踢钱氏的腿,怒喊:“放开我姑!你个坏人!” 钱氏烦了,一把将二柱推开,二柱遭不住,头又撞在灶台上,绑着的白布迅速被血染红。 三柱年纪小,早被眼前的情景吓着了。 他“哇”一声大哭起来。 陈小桑瞅着二柱瘫在地上,气得眼泪出来了。就大声道:“钱就在我娘屋子里,我带你去拿。” 钱氏将陈小桑往前一推,陈小桑被推得扑在地上,手心火辣辣的疼。 “死丫头还不起来,要我抽你是不?”钱氏怒声咒骂。 喊的声音大了,脸上的伤疼得厉害。 钱氏捂着脸,恨恨地瞅着陈小桑。 昨晚这死丫头可是得意地很,挑拨地村里人围着她骂,还要走了八百文。 八百文呀! 都快一两银子了! 她的心在滴血啊! 昨晚她跟张青山打了一晚的架,他是一点不惜力,疼得她早饭都吃不下。 陈小桑忍着痛爬起来,小小的膝盖也疼得厉害。 她用袖子擦了下眼泪,迈着小步子出了厨房往屋子里走。 钱氏顺手抓了旁边还没喝完的一碗汤,边喝边往前走,手指弯曲着,用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将陈小桑的小脑袋敲得“砰砰”响。 “小杂种,让你害我!” 陈小桑的脑袋被她敲得一点一点的,她扁着嘴,忍着哭一路走到爹娘的房间,指着墙角的一个大瓦缸道:“我娘都是把银子藏在里面的。” 银子呀! 死丫头说的是银子,里头得有多少钱哟! 钱氏贪婪地盯着瓦罐,一把将陈小桑推到一旁,把碗放在地上就去推压在瓦罐上的石板。 陈小桑擦了把眼泪,轻手轻脚地退出去,悄悄将门拉着关起来,用笤帚塞进门把手里,卡在门框上。 屋子里还在“哐当”作响,她偷偷逃出去,把窗户关起来,回到厨房,瞅见二柱头还在流血,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小的身子蹲下,费力地背起二柱,牵着三柱往外走。 到院子时屋子传来钱氏的咒骂声,她赶忙拽着三柱逃出自家院子。 还好三柱记得五树早上说要收麻,就带着陈小桑去麻地。 跑到田埂,远远就瞅见她爹带着斗笠弯腰忙活。 她再忍不住委屈,“哇”一声哭了。 三柱见小姑哭了,自己也赶忙跟着哭。 他被吓坏了。 陈五树听到声音回头,见到陈小桑背着二柱哭唧唧朝着自家麻地跑来,三柱跟个小尾巴似的长大嘴巴哭得委屈。 他把手里的镰刀一丢,对着靠近陈小桑那边的陈老汉喊:“爹,小桑和三柱在哭呢,” 陈老汉摸了一把汗,不在意地应道:“谁敢欺负小桑啊。” 他可是有五个儿子的,村里谁见了他都得让他三分,还有人会欺负他闺女? 至于三柱,不是一直在家跟着大柱二柱呢吗。 不对啊,这哭声怎么这么像他闺女?好像还有三柱的声音? 陈老汉疑惑地回头,瞅见他闺女和三柱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着他跑呢。 他老胳膊老腿的才转过身,就见五树已经跑过去了。 陈小桑一下扑到五哥怀里,三柱也哭唧唧抱住了他五叔,委屈地把鼻涕眼泪都蹭到五树的裤子上。 陈五树将二柱抱进自己怀里,见三人凄惨的模样,赶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陈小桑呜呜哭着,小手指着家里的方向:“大娘来了……呜呜呜……抢了咱家的东西……又要拿家里的银子……呜呜呜……还打我们……” 她太委屈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被打过,她爹娘哥哥嫂子们可疼她了,一句重话都没讲过,她怎么就被钱氏给打了呢? 陈五树着急地扭头看向陈老汉:“爹!” 陈老汉把事儿听了个大概,瞅着三个孩子的凄惨,一张脸垮了下来,脸阴沉地都能滴出水了。 “大柱呢?” “大柱抢了面粉……嗝……跑走了……嗝……大荣嫂子……呜呜呜……去抓他了……”陈小桑一边打嗝一边哭,顺带还把事儿都说全了。 三柱在一旁一边哭一边点头,表示小姑说的都是真的。 陈老汉也不耽搁了,将两把镰刀捡起来,把小桑抱在怀里,带着只会傻哭的三柱往家赶。 陈五树将二柱背着快步走过去,大手一捞,将三柱夹在腋下就匆匆往家里赶。 陈小桑慢慢平静下来,就将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陈老汉越听脸色越差,抓着镰刀的手紧了紧。 一行人跑回家,钱氏还被关在屋子里咒骂。 陈老汉干扁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将二柱放到大房的屋子里躺下,让陈五树去村长家请村长。 陈五树应了一声,跑到院子里时不放心地瞅了眼窗户,见就一块小石头堵着,他搓了搓手,跑过去将院子里一块石板抱起来放在窗台上,这才快步跑开。 将二柱包着的布揭开,里头的血还在往外冒。陈老汉急了,身边没儿子能吩咐去找大夫,只能找了件干净的衣服压着。 陈小桑跑到厨房打好了水,蹲在一旁帮三柱洗了手和脸,才给自己洗。 两只小手全破皮了,血道子粘着土,每洗一下她都疼得直咧嘴。 没出息! 明明以前被人砍伤过的,怎么养了两年就怕疼了? 才擦破了皮,一点都不疼,头也就被敲了几下,哭什么哭! 陈小桑一边骂自己一边把手洗干净了,就把小裤子撩开,两个膝盖是大团大团的淤青。 三柱一瞅见就“哇哇”大哭,陈小桑龇牙咧嘴地问他:“你哪儿疼啊?” 三柱指着陈小桑膝盖上的淤青,哭得委屈:“腿疼。” 陈老汉被他哭声吸引了目光,看过去,在见到小闺女的手脚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都是你大娘打的?” 本来不觉得怎么疼了的陈小桑听到她爹这么一问,眼眶就热了。她张开两只手跑到床边,费力爬上去,双手抱着她爹的脖子哭唧唧。 呜呜呜,都是爹宠的,她一看到他就觉得浑身疼得厉害。 她明明是个经历过末世残酷的人,她受了刀伤都能自己缝合的…… 第23章 欠收拾! 陈老汉只得一只手按着二柱的伤口,一只手拍拍小闺女的后背,一声声安抚:“等你五哥回来就让他去把老大夫请来给二柱和你瞅瞅,别哭了,啊?” 陈小桑连连摇头,擦了眼泪,红肿着眼睛道:“给二柱看就好了,我要让娘帮我出气。” 说完,感觉晕得厉害,她两只手合在一起捂着头,一屁股坐在床上。 她感觉头越来越空,就闭眼靠在她爹的身边。 陈老汉察觉她的不对劲了,赶忙吩咐三柱去找附近人家帮忙。 李氏赶回家时,村长大夫和村里人把屋子占满了。 她急切冲上前,就见二柱坐在床上看着大夫给陈小桑把脉。她见二柱脸色惨白,小桑拧着眉头躺在床上,着急地抓着陈老汉问道:“闺女和孙子怎么了?” “二柱血流多了,且得养着。”陈老汉闷声道。 “小桑呢?”李氏着急追问。 陈老汉没应话,转而瞅着床边的老大夫。 老大夫脸色凝重地摇摇头,还没说话就长长叹了口气。 难道……她闺女…… 李氏心里一起这个念头,就飞扑到陈小桑的身上,放声大哭:“闺女啊,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娘也不活了哇!” 屋子里众人听得是连连摇头,众人不忍再看,有人就劝道:“嫂子节哀啊……” 李氏哪里肯听,整个人压在陈小桑的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小桑是硬生生被憋醒的,她努力想蹬腿,却根本不能动她娘分毫。 只能扬起小脑袋,费力呼喊:“娘~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李氏赶忙爬起来,就见陈小桑憋红了小脸连连咳嗽,她赶忙帮陈小桑顺背。 屋子里众人一一问她:“小桑怎么样了?” “哪儿不舒服呀?” “徐大夫您别光摇头呀,小桑还能不能治好了?” 陈小桑被问傻了,她刚刚头疼地厉害,就躺在床上睡着了,怎么大伙都像是她要死了一样? “能治能治!”大夫可算找着机会说话了。 旁边一个人不满了:“能治您摇什么头啊?” “这丫头先天不足,身子虚得厉害,我这不是……感叹一下么?” 陈小桑把众人的话听了个明白,眼珠子一转,两条细胳膊软绵绵搭在李氏的肩膀上,有气无力道:“娘~我头疼~” 李氏急了:“怎么头疼了?” 陈小桑扁着嘴,堵住鼻子,眼圈就红了,带着哭腔应道:“大娘打我头……她要偷咱家的税银……就打我们,逼我们找银子给她……” 一开始带着哭腔,后来就变成边说边抽泣。 之前就哭了一通鼻子,眼睛还肿着,这会儿再哭,眼睛通红一片。 别说李氏了,就是屋子里其他人看着都心疼地不行,赶忙问大夫怎么样。 徐大夫习惯地摇头,看着陈小桑道:“头是最复杂的,有的人疼着疼着就没了,有的人养养也就好了,我也说不清楚。” 陈小桑就摇头:“我以前不疼……被……被大娘打疼的……” “青山媳妇可真是个搅屎棍啊,没一天安生的!” “就是!打了这个孩子打那个,欠收拾!” “她来干什么的?偷钱啊!咱们村这是出了个贼了!” 屋子里说着说着火气就上来了,才安静没两天,就又闹幺蛾子。 李氏将陈小桑放在床上,朝着外头就冲,早被大夫吓软了腿的陈老汉紧紧抱住她的腰:“别急,让村长先去看看。” “看什么看?先把我孙子头打破了,今儿还来打我闺女,我不撕了她的嘴我就对不起三个孩子!” 李氏红着眼掰开陈老汉的手,朝着外头冲。 陈老汉“哎”了一声,赶忙对村长道:“村长帮忙做个见证吧。” 村长可是个人精,明白了陈老汉的意思就赶忙喊了屋子里的人,一块儿跟在李氏的身后出去了。 陈小桑着急着往床上爬,被陈老汉一把捞在怀里,又给放到床上,轻声安抚道:“好好歇着。” “我不困了,”陈小桑说着就要爬起来。 她想看她娘收拾钱氏,要不她今儿的罪白受了。 “我也不困。”二柱赶忙跟着道。 陈老汉板起脸,“你们得歇着。” 闺女和孙子头上都伤着了,外头又都是人,撞着了怎么办? 陈小桑心里痒痒,哪儿能听她爹的话呀。 趁着她爹跟二柱说话的功夫,从床上滑下来,迈开小短腿往外跑。 陈老汉想起身去追,腿却软得厉害,只得让徐大夫帮忙看着二柱,他扶着墙往外头走。 嗨,人老了就不经吓了。 陈小桑跑到她爹娘的屋子就听到钱氏的痛哭和咒骂声,混着抽巴掌的声音,还掺和着村里人对钱氏的责备。 费力从众人的腿中间挤进去,就见李氏坐在钱氏身上,一手薅住钱氏的头发,另一只手抓一只布鞋,一下一下对着钱氏的脸抽,那手都要出残影了。 钱氏哭着大骂,费力去抓李氏的手,却被李氏一脚踩住,又是一顿收拾。 “今儿我就打死你!” 说着,手上的鞋底又跟钱氏原本就青紫的脸来了十几个亲密接触。 陈小桑瞅得心里痛快极了,想到自己和二柱被钱氏欺负地无力还手时的憋屈,她都恨不得给她娘喊加油了。 打,狠狠打她! 不打趴下,下次就又要来欺负他们了。 陈小桑的小拳头放在胸前,双眼亮晶晶地瞅着威风八面的李氏。 渐渐的,钱氏哭得都没劲儿了,村长才让人拉开李氏。 李氏临被拉开,还往钱氏的肚子踢了两脚。 “好了,还要闹腾到什么时候?”村长仰着脖子对众人道。 钱氏好似找到了救星,爬起来抓住村长的小腿悲愤道:“村脏里看到了吧,偶成则样了,都死李四个小贱人打的!” 因着说话太用力,扯得她脸疼得厉害,她疼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全被她张开的大嘴给接住了。 她疼得捂住嘴,感觉嘴里有什么硬硬的东西。费力吐出来,在瞅见手心的后槽牙后她尖叫:“偶的牙!” 一开口,血就喷了村长裤子上,村长惊得连着后退了两步。 陈小桑瞅着她往外涌血的嘴也呆了下,她娘竟然把钱氏的后槽牙给打掉了? 第24章 一点都不疼了 李氏抓着布鞋指着钱氏,满脸恨意道:“一颗牙是少的,我就该把你满嘴牙都给你掰下来!” 她家闺女本来身子就弱,她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好不容易养到现在,可算身子好了点,钱氏竟然敢打她?! 二柱还伤着呢,就又被打得出了血,这是要他的命呀! 钱氏“哇”一声哭出来,这一用力,上面的门牙被蹦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灰尘才停下。 脸上嘴里身上,哪哪儿都疼得厉害。 她指着李氏的鼻子哭喊:“哩给偶等着,偶让大荣收拾哩男人孩子!”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陈大荣可是在镇上混出了名堂的,手下不少混混。真要对付陈宝来一家,怕是陈宝来几个儿子都要吃大亏。 李氏气得浑身颤抖,恨不能跟她同归于尽。 打了她闺女和孙子,以后还想打她男人和儿子?! 陈小桑双手掐腰,奶声奶气道:“那我们就报官,把你儿子抓紧去蹲大牢!” 还威胁上她了,哼哼,她可不是被吓大的。 一听要蹲大牢,钱氏就慌得直喊:“我们这儿打架都没找县太爷的!” 有她娘和这么多人在,陈小桑才不怕钱氏,瞪着大眼睛道:“县令就是为我们做主的,你们欺负我爹,我就去报案!” 村长都被逗笑了,一个小破孩,知道什么是县令。 “行了,咱们自己村子的事自己就处理了,找什么县太爷?” 陈小桑看村长就扁了嘴:“可大娘说要找混混打我爹和我哥,不找县太爷没人护着我们呀。” 村长只得道:“你爹和哥哥是陈家湾的人,没道理让外头的混混欺负。” 陈小桑双眼一亮,就嘚吧嘚啵起来:“不找县太爷我就找村长叔叔啦,要是我爹和哥哥在外面被欺负了,村长叔叔要带村里人给我爹和哥哥出气呀。” “还有大娘,打大柱二柱,还跑来我家打我了。大柱二柱好可怜的,头晕恶心,还想吐呢。哎,我也好可怜呀,头疼,大夫说头疼会死人的,我要是死了我爹娘哥哥嫂子们得多伤心呀。 三个侄子也没人保护了,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呀? 村长叔叔,你要保护我们家呀。” 村长半天没绕出来,不是不让外头的混混打宝来和五个树么,怎么就变成得保护她全家了? 不等他理清楚,就见小丫头已经抱住了她娘的腿,甜甜道:“娘不要担心啦,村长叔叔说要保护我们全家呢。” 村长瞪大了眼睛,他什么时候说过了? 李氏可算安心了,抱起陈小桑,满脸感激道:“可劳烦村长了。” 村长只得硬着头皮应道:“应该的。” 陈小桑高兴地给村长竖起大拇指,由衷夸赞:“村长叔叔真是个好人!” 被她诚心夸赞了,村长那点郁闷消失了,扭头就对被打成猪头的钱氏道:“咱们村没得被外人欺负的道理,你家大荣要是打了宝来父子,你们也别在村里呆了。” 钱氏的肺都要气炸了,合着满嘴的血怒喷:“四不四陈宝来给了哩什么好处呀哩这么护着他家?” “当着我们大伙的面,村长能收什么好处?” “你要找外人打咱们陈家湾的人还有理了?别以为你家大荣带了几个混混就了不得了,咱们村可有八百男丁!” “就是!痞子一个,见天不干正事,净丢我们村的脸!” “陈大荣敢碰我们陈家湾人一根汗毛,我们就打死他!” 屋子里的男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将钱氏骂了个狗血喷头。 混混都是懒痞子,见天的在外面瞎晃,欺负这个欺负那个。 他们陈家湾出了个陈大荣,在别的村就抬不起头了,现在钱氏还敢找人打他们陈家湾的人,当他们陈家湾是软骨头啊? 瞅着大伙儿都骂钱氏,李氏心里气也消了。摸摸陈小桑的头,忧心问她:“头还疼不?” 陈小桑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被骂得狗血喷头的钱氏,连连摇头:“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 村里的男人除了干活外,还得护着村子,跟别的村子抢水抢地,都是从小打到大。平时还好,真怒了气势可不是女人能比的。 钱氏被吓破了胆,只敢缩成一团,呜呜咽咽地哭着:“哩们……哩们跟偶说森么……呜呜呜……找青山啊……呜呜呜……” 被陈五树叫过来的陈青山正好听到她的哭声,脸更黑了:“你又在闹腾什么?!” 钱氏哭着爬起来,推开众人冲到陈青山跟前,对着陈青山哭诉:“哩可算来了,偶被他们欺负呀,瞅瞅李氏把偶大的,呜呜呜,她们不似人啊!” 陈青山被眼前的猪头吓了一跳,想后退,胳膊被钱氏抓得紧紧的。 陈老汉跟在后头进了屋子,对着陈青山道:“大哥来了,我们就把事好好掰扯掰扯。” 一听到陈老汉的声音,陈青山的脸就黑成锅底了:“把我媳妇打成这样,咱们是得说道说道。” 陈老汉可一点不怵:“你媳妇偷我家肉和米,又打我闺女媳妇,还要让大荣找人打我和我五个儿子,大哥要是觉得你吃亏了,咱们就开村会掰扯吧。” 陈青山不敢置信地低头瞅着钱氏:“是这么回事?” 钱氏被吓了一跳,想否认,可屋子里都是知道这事儿的人,就只能嘴硬道:“偶是来拿咱家的钱。” 陈青山恨不能大巴掌呼上去,却不得不硬生生忍着,咬牙问陈老汉:“你想怎么掰扯?” 陈老汉没应他的话,而是扭头对身后的陈五树道:“带你妹子去歇着。” 陈小桑正看得起劲儿呢,就被她五哥抱着出了房间。 “还没听完呀。”陈小桑着急道。 正精彩呢,她哪儿舍得走。 陈五树一把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闷闷道:“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兄妹两正挣扎,就听屋子里传来钱氏的哭喊:“偶的钱!偶的米!” 陈小桑兴奋地从陈五树的肩膀爬出去看,就见陈青山将米和肉都丢到桌子上,对钱氏怒喝:“给老子闭嘴!” “五哥快放我下来!” “你不放我下来,以后我都不喜欢五哥了!”陈小桑气呼呼道。 第25章 等你爹回来揭你的皮! 陈五树心碎了,闷闷道:“是爹让你回屋歇着的,你该不喜欢爹。” 为什么要不喜欢他呀? 陈小桑理所当然道:“爹又不在这儿。” 再说,她爹又不好威胁。 陈五树难受,但还是闷闷地往前走,陈小桑委屈巴巴瞅着她五哥,陈五树也毫无所动。 她只得放弃了,哎,她五哥太听爹娘的话了,简直就是愚孝。 这种遗憾一直持续到此事结束,她缠着李氏,才知道后来的情况。 “咱家的米面和肉都要回来了,你爹让你大伯抓了三只老母鸡给你们几个补身子,明儿得亲自上门,对你们几个孩子赔罪呢。” 陈小桑吃惊:“大伯给我们赔罪?” 李氏应道:“他媳妇打了你们三个,当然得给你们赔罪。” 说完又愤愤不平:“你爹可是说了,要不是看在你奶的份上,他就不能跟他们干休!” 能让一直端着的陈青山给她赔罪,还不够么? 他得憋屈得一晚上睡不着吧? 他不爽了,钱氏能好过吗? 她爹这是杀人诛心呀! 陈小桑捂着嘴偷乐,听到外头响起大树媳妇的声音,她赶忙跑出去看,就见大树媳妇揪着大柱的耳朵进了院子。 “你一个人倒是跑得快,啊?!” 大柱一只手夹着面粉,一只手捂在他娘的手上,疼得“哎呀哎呀”得叫:“疼疼疼……” “知道疼了?你小姑被打了知道不?二柱头上全是血,你就顾着自己!” 大树媳妇说着手就又往上提,大柱疼得往上踮脚,头一个劲儿往她手边顶。 陈小桑赶忙跑过去,抱着大嫂的胳膊摇晃:“大嫂别气啦,大柱伤还没好呢。” 大柱赶忙跟着哼唧:“头好晕好恶心呀……”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大树媳妇心疼呀,又有小桑求情,她就松了手,摸摸小桑的小脑袋,轻声问道:“还疼不?” 陈小桑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不疼啦,要是能吃到大嫂做的饭,我就更幸福啦。” 大树媳妇被逗乐了,连声道:“好好好,嫂子这就去厨房帮忙,给我们小桑蒸鸡蛋羹吃,啊?” 说完,就瞪向大柱,“等你爹回来揭你的皮!” 大柱很识时务地低着头,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大树媳妇拿走白面,进了厨房。 等他娘一走,大柱双手合十对陈小桑恳求:“小姑我错了,我不该丢下你们的。我就想着不能让大奶奶抢走白面,就……就抢了白面跑了,没想到她会打你……” 陈小桑大度地摆摆手:“没事,你至少保住了白面呀。” 大柱松了口气,两只手捂着被他娘揪过的耳朵,苦着脸道:“娘太凶了,都赶上奶了。” 陈小桑眨眨眼:“大嫂脾气很好呀,说话都温声细语的。” “哪儿呀,她生气了喜欢喊我全名,我一听到就害怕。”大柱想到他娘生气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陈小桑怀疑地瞅着大柱:“大嫂从来没对我生过气呀。” “那是因为你是女娃,你要是个男娃,我娘就变成母老虎了。”大柱两只手握成爪状,面色狰狞地对陈小桑比划着。 陈小桑被逗得直笑,拽了他往屋子走:“大荣嫂子抓到你了吗?” 大柱应道:“我绕着村子跑了两圈就躲在大虎家的猪圈里,她没找到我。” 陈小桑惊奇:“你躲猪圈大嫂都能找到你?” 大柱肩膀垮下来,苦着脸道:“我躲哪儿我娘都能找到。” 以前他惹哭二柱,就会藏起来,他娘总能找到他再把他揍一顿。 陈小桑蹲在院子里,听大柱讲如何被他娘收拾。 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起劲,连大树媳妇双手掐腰站在身后了都没察觉。 “我有这么凶?”大树媳妇问道。 大柱毫无察觉:“跟只母老虎一样,要是我娘能有二婶那么温柔就好了。哎,我可太羡慕三柱了。” 正感叹,瞅见小姑一个劲儿对他眨眼睛,他疑惑地问:“你眼睛进沙子了?” 陈小桑没法了,只得站起身,跑去拉了大树媳妇的手:“大嫂我好饿呀,晚饭做好了么?” 大树媳妇轻声应道:“好了,快去洗手吃饭,啊?” “我不想自己洗,大嫂帮我嘛。”陈小桑撒娇。 大树媳妇不忍拒绝,牵着她的手,隔空用力点了点大柱的鼻子,这才带着陈小桑五厨房走。 陈小桑回头对大柱眨了右眼,就高兴地蹦蹦跳跳着跟大树媳妇去洗手了。 大柱拍拍胸口,后怕地念叨:“小姑可真是太好!” 大树媳妇带着陈小桑出来,见大柱还蹲在院子里蔫吧着,她放缓了语气:“来吃饭了。” 大柱松了口气,跟个青蛙一样跳起来,跑到厨房洗了手就去堂屋了。 今儿的晚饭可就丰富了,白米饭、炖肉、鸡蛋羹、酸菜鱼,还有他们白天炖的没喝完的鹌鹑汤。 就是一向吃得精细的陈小桑都直咽口水,更别提三个柱子了。 一个个顾不得说话,抱着碗筷吃得满嘴是油。 大人们瞅着他们吃得欢快,他们也高兴,连碗里的红薯都吃得香了。 陈小桑站起身,往李氏碗里夹了一块肉,又给她爹和两个嫂子都夹了肉。 李氏心里暖呼呼的,又把碗里的肉夹到陈小桑的碗里,“娘不爱吃肉,闺女吃,长得胖胖的。” 陈小桑一本正经道:“不喜欢也要吃呀,你们吃肉把身体养得棒棒的,才能把我们养得胖胖的。” 她娘尽会骗人,明明一直在吞口水。还有爹和嫂子们,都可想吃肉了。 陈老汉给李氏使了个眼色,道:“闺女给你夹的你就吃了吧,别辜负孩子一片孝心。” 李氏连连点头,将肉送进嘴里,心里滚烫滚烫的。 还是养闺女好呀,瞅瞅她闺女多贴心呐! 陈小桑盯着四个大人把肉吃了,就高兴地指挥三个柱子给大人夹菜,鱼肉、炖肉、鸡蛋羹。 四个大人只得一一用碗去接,又是欢喜又是欣慰地瞅着四个孩子。 这边吃得热闹,山脚下的木屋子就安静多了。 父子两安静地扒拉米饭,时不时从桌子上一大盆肉里加一块送进嘴里。 第26章 还是要子承父业呀 沈兴义连着瞥了好几眼儿子,假装咳嗽了两声,凑近面无表情的沈大郎,神秘兮兮问道:“儿子,你跟你小媳妇做什么生意呢?她爹给了我九百多文。” 沈大郎瞥向他爹,冷冷道:“我没认这门亲事。” 沈兴义干笑两声,“嗨”一声,声音震天响:“我瞅着你对她挺好,明儿还要等她一起去干什么,还有什么不认的?” “我不会等她。”沈大郎冷冷应了一句,扒拉了几下,将空碗放在桌子上,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会等她上山?给自己找麻烦吗? 明儿天一亮他就上山,扎在山里打一天猎。 打定主意的沈大郎第二天被雨声吵醒后,点了油灯抓了本书坐在桌前看。 沈兴义绑好牛车后推开门就嚷嚷:“外头下大雨了,爹送你去县里。” 沈大郎听着外头的雨声,拧了眉头,瞥了眼他爹,道:“吃了早饭再去。” 沈兴义嘀咕着:“往日不都是去镇上吃吗,怎么今儿又要老子做早饭了。” 他中气十足的嘀咕声被沈大郎听了个一清二楚。 沈大郎拨了灯芯,就着亮光背着手里的文章, 沈大郎记性好,文章读一两遍就能记住。他爹做饭的速度更快,在他背第三篇时,一碗剩饭粥就放在他面前了。 吃完早饭,沈兴义边穿蓑衣边催沈大郎。 沈大郎抓着书侧过身子坐着,应道:“等我把这本书背下来再去。” 瞅着他手里厚厚的一本书,又想到他今儿一直拖着不去县里,沈兴义脑中灵光一闪,整个猛地扑到桌子上,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你不会……” 沈大郎抓着书的手指发紧,抬了眼皮盯着他爹,就见他爹大喊:“你不会跟先生吵架了吧?” 他手一松,嫌弃地瞅了他爹一眼,应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以前你一下雨就巴不得大半夜去县里找先生教导你,可你今儿一会儿要吃早饭一会要背书,这不明摆着不想去县里读书?” 说着,沈兴义跳到地上,胳膊在半空挥舞地呼呼作响:“哎哟儿子啊,你爹我等这一天可等得太久了!咱不读书,你回来继承我卖肉的大业!” 一想到往后他儿子守肉摊子,他可以去县城喝花酒,沈兴义高兴得嗓门越来越大:“咱不读书一年少说能攒二十两银子,过几年就给你把陈家丫头娶回来。” 说到这儿,沈兴义高兴地弯腰凑到沈大郎跟前,双手握拳挨在一起,两只大拇指对着上下动了动,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到时候你再生几个儿子…… 啊?哈哈!” 沈大郎:“……” 沈兴义哥俩好地拍拍沈大郎的肩膀:“还是要子承父业呀!” 书被“啪”一下合上,沈大郎站起身,对他爹道:“走吧。” 沈兴义的笑容戛然而止。 …… 陈小桑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想到昨天发生的事儿,她“骨碌”着爬起来,匆匆把外衣穿上就跑到外头。 到堂屋,她瞅见十几个人忙活不停时愣住了。 靠她近的大娘拧了一把她留有口水印的小脸,笑呵呵道:“小桑养得真好看。” 旁边几个媳妇纷纷扭头看过来,在她脸上摸来摸去。 “哟,睡觉流口水了吧?瞅瞅这印子。” 陈小桑一路往前挤,直到抱住她娘的腿才安心。 “小丫头害羞了。” “哈哈,脸皮真薄。” 四周的人哄笑着,弄得小桑疑惑不已。 李氏搂住小桑,笑着对众人道:“小丫头从小被拘在家里,怕生,你们别见怪。” “瞧嫂子你说的,小桑长得招人疼得很,我们哪儿舍得跟她见怪呀。”不知是谁应了一句,其它人纷纷附和,一个个都用稀奇的目光瞅着陈小桑。 陈小桑可算了解唐僧进盘丝洞的感觉了,又往李氏身边缩了下,偷偷问李氏:“娘,你们在做什么呀?” 李氏指指满屋子的粮食,应道:“你爹一早就去各家说了,让他们有多的麦子就卖给咱家,这些都是她们送过来的。” 麦子是要交夏税的,瞅瞅日子也差不多要到买粮食的时候了。陈老汉昨晚跟李氏商量,用粮铺收价跟村里人买,买的省钱了,村里人也不用跑一趟镇上。 陈小桑瞅着她两个嫂子都在用一个上大下小的木器量粮食,舀一下差不多是一升。 瞅着四周放满的箩筐,陈小桑觉得不行:“这样量好慢呀。” 屋子里的女人就哈哈大笑:“我们都是这么交税粮的,不这么量还得怎么量?” 陈小桑指着升子道:“用秤呀,秤一升有多重,再秤一箩筐,去掉箩筐的重量就知道有多少升粮食了嘛。” “那哪儿算得清楚,还是升子简单。”一个婆子不以为然地应道。 村里人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哪儿会算数呀。就是拿粮食去镇上粮铺卖,也是提前用升子量好,心里有谱了,等粮铺称了一对,没出入就卖了。 陈小桑拍拍自己的胸口,“我帮你们算呀,我算得可好了。” 屋子里众人听得“哈哈”大笑,有人指着陈小桑就道:“我们大人都算不清楚,你个六岁的娃娃还能算清楚了?那我们不是白吃这么多年饭了?” 陈小桑不服气:“我很会算的,我爹去镇上换粮食都是我算。” “那你爹可真心大。” “宝来媳妇,可没你们这么宠孩子的,卖东西让她算,错了一点就亏大发了。咱们挣钱点不容易,别糟蹋了。” 李氏笑着应道:“哪儿能让孩子自己算呀,宝来会算好的,也就是让她玩一玩。” 这才对嘛。 众人心里舒坦了,就又盯着大树媳妇和二树媳妇手里的动作,生怕错过一下。 李氏抱着不高兴的小桑从人群挤出来,去厨房帮她洗漱,点了她的鼻尖,“还不高兴呢?” 陈小桑疑惑:“为什么她们不愿意用斤算呀,很方便的。” 李氏耐心解释:“用升子是祖辈传下来的,大家都会,也安心。秤可没多少人认识,她们算不明白,怕自己吃亏。” 这个很简单呀,只要会乘除就会算了。 想到这儿,陈小桑一顿,只得挠挠头,这儿没有乘除。 第27章 换粮食 她又疑惑了:“药铺掌柜就很会算账呀。” “当掌柜都得识字,识字了就认识算数了。”李氏帮着她把小手都给擦洗干净了,将锅里温着的一碗鹌鹑汤端出来递给陈小桑。 陈小桑鼻子耸动着,眼睛巴巴盯着那碗鹌鹑汤,咽了口水道:“那我以后要让咱家的人都读书,都会算数。” 李氏笑得连连摇头,将碗放在桌子上,抽了一双筷子递给陈小桑:“读书可费钱,咱们这样的人家哪儿读得起书呀。” 会种地就成了。 陈小桑喝了口鹌鹑汤,擦了一把嘴,就攥紧了筷子道:“不读书连算数都不会,我才不要大柱他们成文盲呢。” 李氏听不懂什么是文盲,但也知道不是夸人的话,以为闺女还在为大家不让她称粮食生气。 反正厨房也没旁人,她就道:“你爹故意挑今天收粮食,就等你大伯来给你们赔罪时有村里人见证。你都秤完了,你大伯来时不就只有咱家人了吗?” 陈小桑听得双眼发亮,这是故意让她大伯当着村里人的面丢脸呀。 陈小桑咧了嘴笑,“我爹好聪明呀。” 李氏听得会心一笑,帮她理顺小短发。 陈宝来要是不聪明,她当年也不会看上他。 远在县城给四个儿子送汤的陈老汉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在几个儿子关切的目光下连连催促他们赶紧喝汤。 等他要走时,四树抱着他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被大树拎起来丢到身后。 陈老汉心软了,就道:“下大雨你们也干不了多少活,跟我回家算了。” 四树激动地连连点头,就听他大哥道:“明儿雨就停了,我们回去再来又得交四文的进城费,就不回去了。” 陈老汉觉得大树说的在理,就道:“那你们再干些日子,六月得回来,再能挣钱也不能耽搁农忙。” 陈四树肩膀垮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瞅着屋檐落的雨滴,他想哭。 陈老汉把他们换的脏衣服塞进箩筐里,挑了担子冲进雨雾里。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屋檐下躲雨的四个儿子道:“你们娘做的饼子别省着,后天我来交夏税再给你们带!” 陈四树可算得到了安慰,用力挥舞胳膊,对陈老汉呼喊:“爹,你后天给我带个鸡蛋来吃啊!” 刚喊完,后脑勺挨了一巴掌,他捂着头看去,就见他二哥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活没干多少,还想吃鸡蛋?” 四树扁了嘴,委屈道:“我昨天也挣了二十文呢。” “就挣了二十文还敢吃一文一个的鸡蛋?”二树斜着眼瞅着他。 二哥惯会在背后给他捅刀子,四树不敢得罪,只得巴巴瞅着他爹的背影。 陈老汉冒着大雨回家时,家里还忙活着。 陈小桑坐在桌子上,听了大嫂报的数,心里默算一下,就道:“一共一百二十文。” 拿了一吊钱,又数了二十个铜板,推到村里一个婆子的面前。 婆子憋不住问道:“怎么是一百二十文呢?” 陈小桑掰着手指头给她算:“一升麦子三文钱,你拿了四十升过来,就是一百二十文呀。” 旁边人也迷糊了:“四十升为什么是一百二十文呀?” 陈小桑理所当然道:“一升三文,十升就是三十文,四个三十文相加就是一百二十文呀。” 见她们拧着眉头算不清楚,陈小桑就挥挥小手:“你们可以掰手指呀。” “就十根手指,怎么算四十升麦子哟!”那婆子着急。 往日都是她男人去镇上卖粮食,这还是她头一回来算这么多数,手指都不够掰的。 陈小桑就指着旁边的人对婆子道:“你手指不够可以借别人的手指呀。” 婆子大喜,招呼着让旁边的人伸出手。 陈小桑看着她们先是数出四十根手指,又加一下就按下去一个。她闲得无聊,四处看,就见她爹正神色复杂地瞅着她。 陈小桑咧了嘴笑得欢快:“爹!” 陈老汉摸摸她的头,“今儿换你管钱了?” “本来是娘管的,她算数输给我了,就由我管着啦。”陈小桑应了话,就追着陈老汉问四个哥哥怎么样了。 陈老汉就道:“喝了鹌鹑汤,也拿了面饼子,他们好着呢。” 见陈小桑松了口气,他嘴唇动了动,又摸了一把她的小脑袋后,就回了房间。 陈小桑瞅着她娘跟着她爹回了房间,闲着无聊,就将面前零散的铜板一个个叠起来,再推倒重新排。 在第八次堆起来时,就听到一声尖叫:“还真是一百二十文,小桑你可太聪明了,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我瞅着她就是心里一默,哎,就出来了。” “你怎么算得这么快呀?” 围着的女人一个个两眼放光,将陈小桑围着左一句右一句地问。 她们家男人也没小桑算账快呀! 陈小桑无辜地应道:“就这么算出来的嘛。” 婆子媳妇们高兴地夸赞陈小桑了不起,想到自家或只会玩泥巴的孩子,一个个咬了牙。 当晚好几家的孩子被抓着给她们算数,惹得孩子们做梦都是数石子,还有几个皮孩子大晚上暗暗打算要揍陈小桑一顿。 陈青山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瞅着门口被绑好的三只正下蛋的老母鸡就心烦。 他原本打算等大伙儿都下地了再去一趟陈宝来家,走个过场就把事儿揭过去。可一起来就下雨了,他心想也好,下雨了大伙都躲在家里不出门,也挺好。 可陈宝来今儿就来收粮食,他去看了好几回了,那屋子一直有不少人。 陈青山暗暗磨牙,陈宝来就是故意的! 旁边的钱氏眼睛肿得只能露出一条缝,她不满道:“偶都被打成酱紫了,哩还要给她家送母鸡,还得赔罪,就是犯贱。” 陈青山气得狠狠瞪向她:“你信不信我今儿不去,陈宝来就敢把你送去县衙?你不知道陈宝来是条疯狗啊,还去偷什么钱?” 要是偷点钱还好说,她还敢打陈小桑。 村里谁不知道陈小桑是陈宝来家的宝贝疙瘩,往日村里人都不敢惹她,就他家这个蠢婆娘还敢打她,弄得他还得去赔罪。 第28章 赔罪 “李氏也把偶打酱紫了,他怎么不跟偶赔罪?”钱氏不满地嘀咕。 三只老母鸡呀,还下着蛋呢,都是钱呀,就送那个杂种吃了,她心头的气是怎么也消不了。 陈青山懒得跟她多话,抓了斗笠带上,一手提着一只鸡往陈宝来家去了。 到门口,正巧碰到一个婆子从屋子出来,就笑着招呼:“哟青山来给几个孩子赔罪呀?” 陈青山一张老脸胀得通红,只得硬着头皮道:“来看看宝来。” 婆子“嗨”了一声:“村里人早都知道你今儿要来给三个孩子赔罪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陈青山低了头,闷着往屋子里冲。 那婆子啐了一口,自顾自道:“平时不管好媳妇,这回知道丢人了吧!还敢偷钱,贼娘一个!” 声音不大,正巧被陈青山听到,他气得掐紧手里的老母鸡,老母鸡疼得直叫。 扎进屋子,就见陈小桑背对着门口坐在长条凳上,一个个铜板数着,推到对面人跟前:“诺,你的九十三文。” 那人拿了钱,就对门口努努嘴:“小桑啊,你大伯来了。” 陈小桑高兴地扭头看去,见到满身是水往下滴的陈青山,乖巧地打招呼:“大伯你来给我们赔罪啦?” 陈青山咬着牙,“是呀!” 陈小桑爬到桌子上,站起身,气沉丹田,对着屋子大声喊:“大柱二柱三柱快出来,大爷爷来给你们赔罪啦!” 一声令下,三个柱子都从屋子走出来了。 陈小桑坐回长条凳,又拍拍旁边空着的地方对三个柱子道:“你们坐这儿。” 三个柱子不懂什么是赔罪,可小姑这么高兴,肯定是好事呀。 他们紧挨着坐在一块儿,大柱瞅瞅陈小桑被挤到凳子另外一头了,又觉得小姑该坐在中间,就又指挥着两个弟弟换了位子,把自己和陈小桑挤到中间。 瞅瞅自己和小姑并排坐着,他高兴地看向陈青山,见到他难看的脸色后,大柱凑近陈小桑耳边道:“大爷爷好吓人呀。” 陈小桑将嘴凑近大柱耳边,低声道:“我爹娘都在呢,你们娘都在,他们会保护我们的。” 一想到他娘的凶悍,大柱安心了,学着陈小桑的样子对陈青山咧嘴假笑。 陈青山硬着头皮将母鸡放到门口,瞥过满屋子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四个排排坐的孩子身上,眉头直抽抽。 陈宝来喊了李氏:“家里没茶叶就倒四碗水来,让大哥给四个孩子端个水就完了,毕竟是长辈,也不能真给几个孩子低头。” 卖粮食的村里人听得连连点头:“是这个说法,还是宝来叔想得周到。” 其它人都附和着,听得陈青山狠狠瞪了陈宝来几眼。 真要给他脸面,能让他这个长辈给几个孩子端水喝? 李氏速度可是极快的,已经将一碗水伸到陈青山跟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青山也不好耍赖,只得接了碗,递到陈小桑面前,不耐烦道:“你辈分最大,先把水喝了。” 陈小桑双手接过碗,甜甜说了声“谢谢大伯”后,捧着陶碗“咕噜咕噜”喝完了,笑呵呵道:“好喝!” 村里人笑道:“这可是长辈端给你喝的水,还不得跟放了糖水那么好喝哟。” 陈小桑扭头看向那人,咧嘴笑道:“你想喝也可以让你长辈端给你喝呀。” 那人被噎住了,向来只有她伺候长辈的,哪儿有让长辈给她端水喝的道理。 陈青山臭着一张脸,给三个柱子也都送了水。 三个柱子都喝了水,却疑惑了:“水不甜呀。” 跟平时喝的水一样呀。 陈小桑怜爱地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哎”了一声,就道:“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这水是甜的了。” 这可是让长辈当面端水赔罪呀,在陈家湾怕也是头一遭,再普通的水也是甜的,这可是胜利的水呀! 村里人又是哄堂大笑,笑得陈青山一张老脸都挂不住了。 狠狠瞪了眼陈老汉,怒道:“你可得说话算话,这事儿揭过去了。” 陈老汉很好说话:“只要大嫂不来我家惹事儿,咱们往后还和以前一样。” 以前就不往来,往后他也只想过安生日子。 陈青山气得冲进雨中,边往家里走边生气,今儿他这张老脸可全丢光了,还不如跟上回一般给八百文了事! 陈小桑坐在长条凳上高兴地摇晃着两条小短腿,这快乐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睡觉,直到她想起自己放了沈大郎的鸽子…… 天亮后她就爬起来,由着大树媳妇帮她梳洗好,勉强吃了早饭就提着篮子遛到山下沈大郎的家。 沈大郎下午回来时,就见陈小桑抱着小篮子跟个小老头似的蹲在他家门口。 他打开院子门就往里面走,就听小丫头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道歉:“对不起呀大郎哥,昨天家里好多人卖粮食,我忘了跟你的约定啦。” 沈大郎扭头看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的陈小桑,不高兴道:“我没等你,不用道歉。” 陈小桑拍拍自己的胸口,高兴道:“那就好,我还怕你等很久呢。” 沈大郎冷哼:“我怎么可能带你上山。” 带她就是个大负担,耽搁他打猎挣钱,他哪儿会等她? 陈小桑扁了嘴,看看,就是生气了嘛。 还好她有准备。 陈小桑从怀里摸出一个水煮蛋塞进沈大郎手里,在他看过来时解释道:“这是我的早饭,我特意给你带来的,你吃了就原谅我好不好?” 陈小桑顺势抓着他的手晃了晃:“你不要生气了嘛,你看我也等了你一天呀。” 沈大郎被她晃得心里的火气消了一大半,又瞅瞅手里的鸡蛋,忍不住问道:“你早饭没吃?” 陈小桑心虚了,她早上喝了一大碗粥,可要是吃得饱饱的再把鸡蛋留给他,显得好没悔过的诚意。 见她撇开视线,沈大郎拧了眉头,本来身子就不好,陈家人勒紧了裤腰带省出来鸡蛋给她补身子,她还不吃,饿坏了怎么办。 沈大郎把鸡蛋还给她:“你快吃了。” 陈小桑连连摇头:“不行呀,我留给你吃的。” 第29章 你有钱? 沈大郎忍着扶额的冲动,硬将鸡蛋塞进她手里,冷冷道:“你要是不吃,我以后都不会带你上山了。” 这么说…… “你不生气了?以后还会带我上山?”陈小桑双眼亮晶晶地问沈大郎。 这可是一条粗壮的大腿呀,只要她抱住了,她家日子就好过了呀。 沈大郎瞅瞅鸡蛋,又瞅瞅只到他大腿的小不点,深吸了口气,道:“你都听我的,我才带你上山。” 陈小桑高兴地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 小孩子的拉钩了才会说话算话,这个道理她在跟三个柱子相处的时候可是摸得透透的。 他可不会做这么小孩子的动作。 沈大郎嫌弃地瞅着那根弯着的小拇指,瞅着陈小桑笑眯眯盯着他,他忍着别扭,将小拇指勾在她的手指上,跟着她晃动了两下。 刚松手,就见陈小桑拿了鸡蛋往脑门上一磕,低头剥鸡蛋。 他没忍住问道:“你脑门不疼?” 陈小桑不在意地摆摆小手:“脑门骨头很硬的,磕个鸡蛋小意思。” 沈大郎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便将狍子放在一个大木桶里,把木桶放到院子的深井里吊着保鲜,这才带着陈小桑回到厨房。 说是厨房,不过是用几棵成人大腿粗细的树撑着一个毛草的屋顶,再在里面糊了个土灶,放了个水缸和用竹子做成的碗柜。 简直就是风水日晒,冬冷夏热。 陈小桑瞅着他从橱柜里端出来一大汤碗排骨汤,倒进锅里后生火煮开,盛在汤碗里,放到灶台上,对她抬抬下巴:“吃吧。” 瞅着满碗的排骨,陈小桑偷偷咽了口水,反手指着自己:“都是给我吃的吗?” 沈大郎以为她不够吃,就指着橱柜:“不够我再给你热。” 陈小桑高兴地抓了筷子去夹一块跟她小拳头那么大的排骨,筷子戳一下,排骨就往旁边躲。 她气呼呼地捞起袖子,小手抓起骨头,另一只手托着啃。 排骨好好吃啊,她都十几年没吃到排骨了…… 就是……有点咸……还有点腥…… 陈小桑吃完一块就吃不下去了,只能看着剩下的排骨默默可惜。 虽然做得不好吃,但它是尊贵的排骨呀。 沈大郎连连往她的小肚子瞥,把汤碗放回碗柜,陈小桑就见到柜子有好几个大盆,里面堆满了骨头和肉,还有不少猪下水。 陈小桑看得眼馋:“你家好多肉呀。” “没卖完的。”沈大郎随口应着,舀了水洗碗洗锅。 当屠户真好,卖不完的能放着慢慢吃。 真是大户人家呀! 陈小桑感叹着,围在沈大郎身边转悠:“你和你爹吃得完剩下的肉吗?” “吃不完。”但是可以拿到他在山上挖的陷阱里,引野猪等落入陷阱。 这么热的天气,坏了就太可惜了。 陈小桑边想着边咽了口水,脑子也活络了:“你家要是卖不完的肉和骨头可以卖给我呀。” 沈大郎瞥了她一眼,就问:“你有钱?” 村里人都是一个铜板掰成两个花,像她这样的小不点,口袋比脸干净,跟他可做不了生意。 陈小桑潇洒道:“以后就有了。” 沈大郎挑了眉头瞅了她一眼,把洗锅水倒了,用抹布擦了锅,盖上锅盖就出了厨房。 陈小桑可不放弃,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上回我把天麻卖了给你分了九百多文呢,我多会挣钱呀。只要你带我上山,我很快就能把肉钱还给你的。” 想到上回的九百多文,沈大郎停了步子,陈小桑收不住步子,头撞到他的大腿。 她揉着被撞疼了的小额头。 沈大郎应道:“我不赊账,你要是拿钱来,肥肉一斤十二文,瘦肉一斤十文卖给你。” 这个价钱很便宜了。 陈小桑觉得很合适,可她爹娘肯定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剩肉。 琢磨了片刻,她问道:“猪下水呢?” 沈大郎拧了眉头:“那是喂狗的,你买回去干什么?” 陈小桑认真道:“买回去给我两个侄子补身子呀,他们流了好多血,老是头晕呢。” 沈大郎真想把她送回家去,免得把他气死。 一般不是活不下去的人家,谁会吃猪下水啊。 他咬咬牙,道:“我家还有不少骨头,你要就一文钱一斤拿回去。” “好呀好呀!我都要了!”陈小桑高兴地应着,扭头往厨房跑。 沈大郎只得跟上,大概橱柜帮她拿,骨头还有十来斤,猪下水她也要,最后连猪首和猪尾巴都要他放到箩筐里。 沈大郎再也忍不住了:“猪首和猪尾巴是祭祖用的,你买回去也没法吃,不如直接拿肉。” “我可以的,你放心啦。”陈小桑将自己的胸口拍得“蹦蹦”直响,让沈大郎给她一块儿装到背篓里。 沈大郎将乱七八糟不值钱的东西都给她装进背篓里,提了下,应该有三十来斤。 瞅瞅她小胳膊小腿的,肯定背不了,只能自己背着,准备送她回家。 临走前,回去将箭筒倒过来,四块两只手指粗细的天麻滚出来。 对上陈小桑兴奋的神情,他抿了唇,带着怒气道:“这回是我一个人挖到的,卖了钱你得分我六成才行。” 陈小桑嘴巴越咧越大,拍着自己胸口道:“没问题!” 在家炮制金银花的大树媳妇被装满背篓的骨头给唬住了,结巴着问送小桑回来的沈大郎:“你……你这是做什么?” 沈大郎指了陈小桑:“她买的,我给送过来了。” 大树媳妇傻眼了:“买这些做什么?” “给大柱二柱补身子呀,咱们也能喝汤,多好呀大嫂!”陈小桑高兴地伸出三根手指,对她道:“才三十文,好划算的!” 大树媳妇眼前一黑,差点要晕过去了。她扶着灶台,强撑着劝说小姑子:“小桑呀,大伯家送来的三只老母鸡够你和三个柱子吃了……” “不够呀。”陈小桑说着,就掰着白嫩嫩的手指:“爹娘,加五个哥哥两个嫂子,还要加三个柱子和我,咱们家一共十三个人。” 手指不够掰了,她就拽了大树媳妇的手指算给她看:“一只老母鸡三斤,咱们一人吃的还不够四两,一只鸡才能吃一顿。” 第30章 卖卤肉 大树媳妇被感动地不行,摸摸她的头:“我们身体好着呢,不用吃鸡。” 小桑事事都想着她这个嫂子呀,哪像大柱二柱两个皮猴子! 陈小桑嘟着嘴,不高兴道:“我们是一家人呀,有肉就得一起吃嘛。” 哎哟,她两个儿子可说不出这种暖心窝子的话! 大树媳妇不忍拒绝陈小桑,可到底是三十文的大支出,她也舍不得,只得推辞道:“咱家的钱都是娘管着,她也不知去哪儿摘花了,没钱给大郎呀。” 陈小桑咧了嘴高兴道:“我已经跟大郎哥说好了,等我们的天麻卖了再把钱还给他。” 说完又扭头问沈大郎:“是吧?” 沈大郎除了点头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大树媳妇找不到拒绝的由头了,只能硬着头皮留下这个背篓。 送走了沈大郎,陈小桑就把四块天麻拿出来,让大树媳妇洗干净了泡在清水里,又抓了二柱三柱帮她给猪首拔毛。 上回陈老汉一回来就把天麻的事告诉她们了,大树媳妇瞅着天麻就像是瞅着一大串铜钱,边炒制金银花边乐呵。 一扭头见小桑蹲在地上给猪首拔猪毛,她又心疼。 三十文呀,买了不好吃的猪首和猪尾巴。哎,小姑子还不懂挣钱的难处哟。 陈小桑当然知道挣钱难了,二柱三柱更知道了。 他们正是好动的年纪,被逼着坐了一个时辰才能晃动。 陈小桑将自己之前没喝完的药渣滓扒拉扒拉,捡出来不少八角桂皮之类的香料。 让大树媳妇帮她把猪首肉剃出来,就着捡出来的香料在里面的大锅卤。 大树媳妇心疼地瞅着肉,想着等小桑出去玩了她就偷偷把肉拿出来洗干净了再炖着吃,谁知小姑子一直盯着,直到肉香在屋子里弥漫,她连连吞口水。 第二天一早,陈老汉把麻丢进水塘泡着后,从村长家借了手推车,把粮食交夏税的粮食都放在车上,又跟村长借了一石麦子,带着陈五树往县城去了。 瞅着抱着大木桶坐在推车上的陈小桑,陈老汉连连摇头。 闺女真是越发不好哄了,一大早就醒了。 陈小桑发觉今日路上推车的人多了好多,瞅着就是去交夏税的。 人多了,进城就慢了,到码头时,天才蒙蒙亮。 四树鼻子耸动着:“啥肉啊这么香。” 陈小桑将木桶的布揭开,夹了肉给四个哥哥一人嘴里塞了一块卤肉。 四人吃得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肉香瞬间往四周飘荡,那些或坐活站或忙活的人纷纷看过来,饥渴地吞咽着口水。 人群骚动起来,慢慢往他们这边汇聚, 陈家五个兄弟见状赶忙将手推车围成一圈,警惕地盯着四周。 那些人见他们人多,也不敢去抢。 可香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飘,他们连连吞口水。 陈小桑趁机站在手推车上,扯了嗓子对着不远处的人吆喝:“卤肉哟,一文钱三块啦!” 大家本就都看着这边,她声音又清脆,在场众人都听清楚这句话了。 码头扛包累,只能吃馊了的干粮,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闻到肉香就受不了了,听着也便宜,就动了心思。 最先走到他们跟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干瘦的小伙子,他边吞口水边问:“多大一块?” 陈小桑弯腰就夹了一筷子肉起来给他看,嘴巴也不停:“你看看,可大了,还香呢,都是油,哥哥要买三块吗?” 小伙子哪儿忍得住,一把抢过肉就往嘴里塞。 真香!真多油!还好吃! 比他娘炖的肉还好吃! 陈大树眼疾手快地一把捞过陈小桑,自己已经挡在那小伙子的面前了。 陈老汉赶忙将陈小桑抱在怀里,再看过去,不远处的人都已经往这边冲了。 陈家的大老爷们都绷紧了身子,大树已经将车上的扁担抓在手里了。 陈小桑从陈老汉的怀里探出头,笑眯眯地对那个小伙子伸出手:“哥哥,你要给我一文钱。” 小伙子毫不犹豫地摸出两文,拍在陈小桑的手心,就道:“还得给我五块!” 先买了肉吃,一会儿天亮了他再多挣两文就行了。 陈小桑就扯了车老汉的胳膊:“爹,快给这个哥哥五块肉,要挑最大的给他。” 陈老汉一愣,连连应了一声,摸黑捡了五块肉放在碗里递给小伙子,小伙子抢了碗就走到旁边埋头吃起来。 陈小桑在她爹的怀里往上拱,觉得自个儿足够高了,就搂着她爹的脖子对冲过来的人大喊:“才一文钱就能吃肉哟,要买的排队呀。” 还排队买呢,这些是来抢肉的! 大树冲到最前面,横着扁担就要打架,最前头的一个中年男子一把抓住他的手,塞了一个铜板,就着急道:“我先来的,先卖我三块!” 五棵树愣住了。 “后面的挤什么,我都给钱了,肉得先卖给我!” “没听见小丫头说要排队啊,去后面!” “别挤了,一会儿把肉挤泼了都没得吃!” 这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你推我我推你,却没人上手抢。 五个树懵了,陈老汉也懵了。 陈小桑从陈老汉身上滑下来,又爬上手推车,双手掐腰,对着挤来挤去的人呼喊:“叔叔伯伯哥哥们都不要挤啦,要乖乖排队哦。” 众人也知道再这么挤下去谁都没法吃到嘴,就有人出来劝说,大家天天见面也不好太不要脸,就乖乖往后排队。 说话的工夫,队就排好了。 最前头的大叔轻轻推了下大树:“后生,我给钱了,肉给我吧。” 大树赶忙应了一声,利索地往碗里捡了三块肉,大叔接了要走,又被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喊住:“我们还有萝卜骨头汤卖哟,汤就着干饼子吃着可香了。” 大叔迟疑地问道:“怎么卖的?” “一文钱一大碗。”陈小桑伸出一根短短的手指。 大叔不舍地摇摇头,拿了肉就走了。 陈小桑失落地抽着一大桶萝卜骨头汤,明明她做的汤也很好喝的,大叔怎么就不乐意买呢? 转念一想也正常,三块实打实的肉才一文,一碗汤水就要一文,大家自是会选肉的。 第31章 卖不出去的汤 来一个人买肉,她就得指着自己的汤宣传。 有人就问:“要不我买一文钱的肉,你再送我一碗汤?” 陈小桑头摇成了拨浪鼓:“那我就亏本啦。” “可你这就几块萝卜,又没肉,谁会花一文钱买呀?”那人不满道。 陈小桑瞅瞅卖得越来越快的肉,又瞅瞅动都没动的汤纠结了。 等到肉都卖完了,一大桶骨头萝卜汤才卖出去两碗。 没买到肉的人连连摇头,沿着口水离开。 陈老汉眼皮直跳,瞅着没卖完的汤心疼得直抽抽。 萝卜是自家种的,卖不出去也就算了,骨头可是闺女买的,这要是卖不出去,不是亏了么? 他憋不住了,跟陈小桑商量:“要不咱们便宜卖了吧?” 陈小桑不乐意,毕竟汤比肉难拿,她爹和五哥可辛苦了。 可再卖不出去也得倒了,更亏。 她小手拖着下巴琢磨了会儿,打定了注意,就对着不远处喊道:“骨头萝卜汤便宜卖了,一文钱两碗!” 有人心动,被旁边一人拽着劝说:“你傻啊,那汤里都没看到一块肉,就一点萝卜水呢。” 那人咽了口水,忍不住嘀咕:“我闻着挺香的……” “香有什么用,也没多少油水,你去铺子讨一碗热水就着干粮吃一顿得了。 那人歇了心思。 陈小桑失望地瞅瞅四周,发现大家都眼巴巴瞅着旁边吃肉的人。 她还以为汤会比肉好卖呢。 陈大树摸摸她的脑袋,跟陈老汉商量:“咱们的肉挣了些钱,汤卖不出去放着也会馊,要不分这些人喝了吧?” 陈小桑拧了眉头:“我花了三十文买的肉和骨头,送给别人白喝就亏了呀。” 他们自家日子都不好过,哥哥们还在辛苦地扛包挣钱呢,她怎么能这么浪费钱呢? 谁知大树几个都惊住了,将她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地问:“你哪儿买的肉啊,怎么这么便宜?” “不会是坏了的肉吧?我看着黑乎乎的,跟咱们平时吃的可不一样。” “咱们不能挣昧良心的钱啊小桑!” “我的良心有这么大呢!”陈小桑边说边用双手画了个大大的圆。 几棵树瞅着小妹不高兴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将目光落在陈老汉的身上。 陈老汉摆摆手:“都是好肉,跟沈屠户家买的。” 几棵树安心了,陈小桑嘟着嘴站起身,“这叫卤肉,是好肉用香料一起煮出来的,比咱们自己炖的肉还好吃。” 末了又加一句:“汤也好喝。” 娘一早起来炖的,白萝卜软糯糯的,可好吃了,骨头汤也香甜。 大树宽慰她:“咱今儿少说卖了百来文,扣了成本挣的跟我们扛一天包超差不多。给他们喝了,我们在码头干活也能混得开。” 天儿热,带回家要是吃不完,都得坏了,那不是糟践粮食么。 陈小桑双手抱胸,仰着一张稚嫩的圆脸,奶声奶气道:“我今天要把哥哥们都拐回家。” 几棵树被她毫无气势的话语逗乐了,一人摸一把她的小软发。 瞅见他们不信,陈小桑气得跺脚:“我说真的!” 几棵树笑得更前仰后合了。 她还没他们屁股高呢,还能拐他们回家,那他们就能扛起上千斤的包了。 陈老汉见闺女胀红的脸,咳嗽一声:“都别欺负你们妹子了。” 陈大树连着咳嗽了好几下,勉强收了笑,蹲下身子,抓着陈小桑的肩膀,调侃道:“你要怎么把我们拐回家呀?” 陈小桑鼓着腮帮子,“用钱呀,我们今天挣的钱跟你们扛包一样多了。” “可家里要花的钱更多,你三哥还得娶媳妇呢,一百文可不够。”陈大树说着,揉乱小妹妹的短发。 陈小桑小手理着头发,却道:“要是我把汤都卖掉,就比你们挣的多了呀。你们每天来卖肉,每天收入都比你们扛包多了。” 好像……是这么个理…… 几棵树都看向大哥。 陈大树瞥了眼满满一桶还冒着热气的汤,心中有了主意:“你要是能把这桶汤都卖完,我们就跟你回家。” 陈小桑立马把他们小看自己的不满抛诸脑后,伸出小拇指,脆生生道:“那要拉钩。” 陈大树伸出小拇指,跟她勾上,来回晃悠了两下。 见她笑得开心,陈大树就道:“今儿就得卖完,还不能耍赖要自己家的人买。” 陈小桑心虚地缩了脖子,她刚还打算缠着爹把汤买了呢。 不过这个时候一定不能露怯,她用力点头:“好!” 陈小桑跑到汤桶前,盘腿坐在地上,瞅着那桶汤来回摇晃着身子,琢磨着怎么卖出去。 陈四树靠近了陈大树:“大哥,要是小桑真卖完了,我们就回家啊?” 陈大树宠溺地瞅着不远处挠脑袋的陈小桑,应道:“她卖不出去的。” “为什么呀?” “来扛包的人家里都不富裕,谁舍得花钱买没油水的骨头汤?再说这会儿也热,大家都是就着凉水吃饼子,没人愿意喝热汤的。” 小丫头还以为大家会买汤就饼子,肯定卖不出去。 陈老汉闲闲应一句:“话可别说满了。” 他闺女聪明着呢。 陈大树没把他爹说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是招呼兄弟们一人盛了一碗热汤就着饼子吃着。 还没吃完,就有一条船靠岸了,他匆匆带着三个弟弟冲过去了。 陈小桑见他们都跑远了,扁扁嘴:“我一定会把汤卖出去的!” 陈老汉憋不出提点她:“你大哥说了,这儿的人舍不得花钱买没油水的汤。” 陈小桑双眼一亮,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陈老汉跟前,抱着他高兴道:“爹,我们去交税粮吧。” “你不卖汤了?” “卖呀,不过这儿的人抠搜,我们就去找有钱的人买嘛。”陈小桑应道。 陈老汉赶忙捂着他闺女的嘴,见四周没人,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偷偷道:“被人听到要打你的。” 陈小桑双手叠在一块捂着嘴,小心翼翼看向四周,见没人,才又挺直了腰杆子:“我这么招人喜欢,谁会舍得打我呀。” 陈老汉被噎住了。 陈五树就道:“哪儿有人夸自己招人喜欢的?” 第32章 赚小钱钱 “肯定有很多人心里这么想的,就是不像我这么诚实说出来嘛。”陈小桑臭屁地应了声。 陈老汉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手推车上,跟五树一块往县衙走。 到县衙门口时,天才大亮,门口的队伍已经排到隔壁街去了。 陈小桑四处瞅瞅,拽着陈老汉将大桶汤搬到包子铺旁边,打发了五树去排队。 包子铺的摊主见他们在自家铺面门口摆摊,心里不舒坦,在送走一个客人后,就要出来撵人。 不等他开口,陈老汉就捧了一大碗萝卜骨头汤递过来,好声好气道:“我们自家熬的骨头汤,请掌柜尝尝。” 陈小桑歪了头看过来,笑嘻嘻道:“我们的汤可好喝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两张笑脸。 包子铺掌柜咽下到嘴的狠话,软了语气道:“我铺子门面小,你们要不去别家门面卖东西吧。” 陈小桑赶忙上前,奶声奶气道:“客人买了包子,再喝一碗我们的汤,比吃汤面还舒服呢,叔的生意也会好的。” 包子铺掌柜犹豫了。 陈小桑软软糯糯地提出自己的想法:“我们给掌柜您五文钱,当摊位费,好不好?” 听到要给钱,包子铺掌柜心动了。 五文钱不多,可他们是靠墙卖,也没当着他的店门,这是白白得钱,拿了也是个赚头。 包子铺掌柜瞅瞅小个子的陈小桑,把目光移到陈老汉的面上,问道:“老哥答应不?” 陈老汉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当下一拍即合。 陈小桑跟包子铺掌柜借了一桶水,把带来的碗都洗了,就站在最前头用嫩生生的声音呼喊:“卖香喷喷的骨头萝卜汤啦!” 这奶声奶气的吆喝瞬间吸引了不少赶路的人,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挑着担子走过来,问陈小桑:“你的骨头汤怎么卖的呀?” 陈小桑一见有人上门,就嘴甜地招呼:“一文钱一碗,很好喝的。姐姐这么辛苦,喝一碗汤歇息下吧?” 那皮肤黝黑的丫头忍不住笑了下,回头瞅了眼老父老母,就对陈小桑道:“那来三碗吧。” 陈老汉没料到一卖就是三碗,也顾不得抽烟了,麻溜地盛了三碗汤,还多舀了几块萝卜。 皮肤黝黑的丫头喊了她爹娘过来,一人捧着一碗喝汤。 陈小桑还不忘趁机给包子铺掌柜拉生意:“只喝汤容易饿,姐姐可以买几个包子就着汤一起吃呀,又香又塞肚子。” 包子铺的掌柜也是个会做生意的,立马走到门口,笑着招呼道:“我这包子个儿大,两三个就能喂饱一个壮劳力。” “闺女啊,咱们一人一个包子地花不老少钱,喝碗汤就够了。”婆子不舍道。 那丫头显然是个有主意的,安抚了她爹娘两句,对包子铺掌柜道:“给我来六个馒头吧。” 馒头便宜些,也塞肚子,就着汤喝最好。 包子铺掌柜高兴地把几人迎进去,对陈小桑竖了大拇指。 陈小桑得意地笑着,扭头对着街道吆喝地更起劲儿了。 开了张后头的生意就好做了,一碗接着一碗往外卖。 陈小桑伸出小嫩手,客人将铜板放在她肉肉的掌心,她收了钱就让她爹送一碗汤出去。 不少人瞅着她个孩子稀奇,过来逗她,她嘴甜地招呼着,顺道还给包子铺拉拉生意。 包子铺掌柜笑得合不拢嘴,空闲了还帮他们洗碗。 不过一个多时辰,一大桶骨头萝卜汤就卖光了。 陈小桑两只手按在她鼓鼓囊囊的口袋上,笑得如同偷了腥的猫。 她终于可以把哥哥们拐回家啦! 陈老汉心情大好地收拾着碗筷,提醒她:“你给掌柜送五文钱去。” 陈小桑才想起来,数了五文攥在小手心里,跨过大门槛走进包子铺,对忙活着的掌柜伸出两个小拳头。 “叔,这是我们的摊位钱。” 包子铺掌柜麻溜地捏好一个包子放在案板上,笑呵呵道:“你都帮我拉了不少生意了,钱就不收了。” 今儿比往日足足多卖了十笼包子馒头呢。 陈小桑将小拳头塞进包子铺掌柜的手心,松开,钱就落在了掌柜满是白面的手心了。 “咱们说好的嘛,就得说话算数呀。” 包子铺掌柜揪着包子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将钱放到抽屉里,擦了手就从蒸笼里捡了三个大肉包子,用油纸包了递给陈小桑。 陈小桑拍拍自己的小肚子:“我肚子饱饱的,不吃啦。” “那等饿了再吃,叔给你的就拿着,不要钱的。”包子铺掌柜抓了陈小桑的两只小手抱着那包包子。 陈小桑捧着油纸包,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收下掌柜的好意。 掌柜瞅着铺面坐满的客人,就动了心思,凑近陈小桑问道:“你明儿还来不?” 陈小桑用力点了下头:“来!掌柜可以让我们待在门口卖汤吗?” “成啊,那你得帮着吆喝。” 吆喝又不花钱,陈小桑自是愿意的,当下就用力点了头。 掌柜可算是心满意足了。 两人说定了,陈小桑抱着包子找了她爹说这个事。 陈老汉进来跟掌柜又是商量了一番,连连感谢掌柜,这才带着陈小桑去找五树。 五树听得惊奇:“骨头汤都卖了?” “对呀!卖了好多钱呢,哥哥们要跟我们回家啦。”陈小桑高兴地拍着两边口袋。 陈五树去看了空空的木桶,才信了。 听说包子铺的掌柜愿意让他们在门面旁边摆摊,他用力掐了下自己,疼得直咧嘴后高兴得脸都红了。 他们家能到镇上做生意了! 陈老汉拽了陈小桑到近前,道:“小桑啊,钱给爹放着吧。” 陈小桑警惕地压着口袋,就道:“哥哥们回家,我要买好多好吃的,不能给爹。” 陈老汉心头一跳,赶忙哄骗她:“你大伯送来的三只鸡咱家还没宰,今儿炖一只就够了。” 陈小桑连连摇头:“不行,我还要买排骨。” 这个败家闺女哟! 不过年不过节的,吃什么排骨呀。 陈老汉目光直往陈小桑的小兜里瞥,陈小桑赶忙躲到五树的身后。 “我还要买好多米,要美美地吃一顿。” 她挣的钱要花一半过日子,才不要给她爹都存起来呢。 第33章 交夏税 眼瞅着马上就到他们交税粮了,陈老汉只得放弃。 等到他们了,陈老汉和陈五树一篓子一篓子地往衙役面前搬粮食。 一向收粮食的衙役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查了陈老汉家的户头,连连瞅了陈老汉好几眼:“你活了五个儿子?” 陈老汉应道:“五个儿子,我最小的儿子今年还不到十五,要交夏税的只有四个儿子,再加我这个老汉。” 四周的人连连吸气,看向陈老汉的目光都不同了。 乡下人生的多活的少,能养活五个儿子,少说也生了八九个啊…… 真能生养…… 衙役对陈老汉的态度都好了几分,拿着升子量粮食。 陈小桑瞅着他量完十石后,将剩下的半箩筐麦子倒进背后的麻布袋子,她提醒道:“衙役哥哥,已经十石了。” 最后半箩筐粮食是她家的。 衙役眉头一竖,扭头要训斥,见是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就扭头对陈老汉道:“交夏税怎么还带孩子来?” 陈老汉恭敬道:“孩子身子不好,老汉不放心她在家,就带来了。” “不懂事还乱说话,被县老爷听到了你就等着坐牢吧!”衙役不客气道。 陈小桑拧了眉头去看她爹,见她爹低头哈腰,只得闭了嘴。 衙役在陈老汉的户头做了个记号,摆摆手让陈老汉等人赶紧走。 走远了,陈老汉才跟疑惑的陈小桑解释:“咱们交上的粮食难免有石子瘪谷,县老爷就让我们多备些粮食交上去,下回可别当着旁人的面问了。” 陈小桑一点都不信。 衙役用升子量粮食时,都是把粮食堆出来老高,已经超过一升了,根本不会有少交的情况。 剩下那些粮食,十有八九是被县令给贪墨了。 陈小桑心里不舒坦,坐在手推车上不说话。 陈老汉拿出一个包子,凑到她嘴边。 热乎乎的包子香味往鼻子冲,陈小桑偷偷咽了口水,偏过头。 陈老汉又跟着往她嘴边送,陈小桑的小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 “今儿起得早,又没吃饭,要饿肚子的。” 陈小桑接过包子,将包子掰成两半,一个塞进五树的嘴里,另外一个塞进陈老汉的嘴里,就眼巴巴瞅着她爹。 陈老汉又拿了个包子给她,她双手捧着,咬了一口。 包子软乎乎的,她鼓着两个腮帮子嚼巴着,跟个小仓鼠似的。 好吃,包子真好吃! “爹,我们明天早上吃包子吧?”陈小桑高兴道。 陈老汉倒抽口凉气,“一个包子要三文钱呐!” 他家十三口人,少说得三十个包子,那就得花九十文。 一顿早饭花九十文,许员外家也舍不得这么吃呀! 陈小桑就道:“我们可以买白面和肉自己做呀。” 三个柱子肯定喜欢吃包子的。 陈老汉光想一想就肉疼,连连摇头:“不成不成!” 陈小桑可不听她爹的,反正她身上有钱。 等看到有粮铺,她喊停了手推车,按着两个装满钱的口袋就冲了进去。 陈老汉着急,招呼五树看着手推车后就匆匆跑进去。 等他找到陈小桑时,就见她小手往外抓铜板,抓了一把又一把。 陈小桑手小,一回才能抓出来七八个铜板,抓了四次后,数了差不多,就笑呵呵往掌柜跟前推:“给,六十四文。” 掌柜将铜板扫到抽屉里,瞅着柜台上的白面和香菇,又瞅瞅小个子的丫头,犹豫着问道:“你拿得动不?” 陈小桑拍拍小胸脯:“我是我爹的宝贝闺女,他会帮我拿的。” 粮食铺子的掌柜疑惑:“你爹在哪儿呢?” 陈小桑往后看,见她爹肉疼地往这边来,她高兴地挥舞:“我在这儿!爹!我买了好多好东西呀!” 陈老汉想抽两口烟缓缓,见掌柜看过来了,只得上前拿了小桑买的东西,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边走边嘀咕:“买这些做什么呀,咱哪儿是能吃得起白面的人家哟。” 若不是他闺女把钱付了,他定是不要的。 陈小桑理直气壮道:“哥哥们在外面干活好辛苦的,回家就要吃好的补补身子。” “大柱二柱还伤着呢,也好好好补身子,我们要养好身子才能挣钱呀。” 陈老汉说不过她,只能道:“咱挣钱不容易,省着点花。” 陈小桑拧了眉头:“挣钱挺容易的呀,你看。” 说着,又拍拍自己的小口袋。 陈老汉:“……” 他闺女挣钱还真挺容易的。 挣钱容易的闺女立马就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花钱如流水。 酱油,要买;醋,要买;辣椒,要买。 最后还给打了一斤白酒。 眼瞅着她的口袋越来越瘪,陈老汉脸皮直抽抽。 直到走进一家药铺,陈老汉把两箩筐金银花卖了,挣回来五十三文才有了稍许安慰。 刚准备走,陈小桑就从怀里掏出四块天麻,一秤,竟是有一斤半,转手就挣了一千五百文。 陈老汉笑眯了眼,正要把钱收走,陈小桑就对着掌柜报药名了。 “我要五两八角、一斤花椒、四两桂皮……” 越往下听,陈老汉脸上的笑越收敛,到最后,他已经笑不出来了。 简单一买,一百文就花出去了。 一出药铺,陈老汉把东西都放在手推车里,将陈小桑背在背上就带着陈五树往码头跑。 在他背上,看她还怎么花钱。 陈小桑瞅着一个卖糖葫芦的人离她越来越远,叹息道:“我还想买几串冰糖葫芦给三个柱子吃呢。” “你买了这么多好吃的呢,可以了。”陈老汉好不走心地安抚了她一句,步子迈得更大了,推车的陈五树都快跟不上了。” 五月中的太阳很毒辣,到中午时,晒得皮疼。 陈老汉将自己的破草帽放在小闺女头上戴着。 到码头后就让五树去把大树几个喊过来。 瞅着几个儿子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陈老汉心疼得不行。 陈小桑跳到陈大树跟前,抓着他的手就道:“大哥,我把汤都卖完了,你得说话算话,跟我们一起回家呀!” 陈大树几兄弟张大了嘴巴,还真能卖出去? 陈小桑指着木桶就道:“你去看嘛,桶都空了。” 几棵树真就揭开桶看过去,竟然一点渣都不剩了。 第34章 我太难啦 “你怎么卖的?”陈大树疑惑。 陈小桑骄傲地挺起小胸口,“你们舍不得买,我就卖给舍得买的人呀。” 这是县城,有钱人很多的。 陈老汉简单把事儿跟几个儿子说了,末了道:“往后我们能在包子铺旁支个摊子卖汤了。” 几个树掩饰不住高兴,一人摸一把陈小桑的小脑袋,你夸一句我夸一句。 “小桑可太聪明了。” “就是我们家的福星呀!” 陈小桑听得得意,还不忘拉着她大哥的手道:“大哥你说话要算话,跟我一起回家呀。” 陈大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了身后三个满身是汗的弟弟,回头拍拍陈小桑的肩膀。 “好,我们回家。” 有更挣钱的门路了,也用不着在码头扛包了。 四树激动地冲过去将陈小桑抱起来,将头搁在陈小桑的肩膀呜呜痛哭:“可算能回家了,小桑你太好了!” 陈大树嫌弃地拍了他一巴掌:“没出息。” 陈四树哭红了眼,往旁边退了好几步,离他大哥远远的。 其他几个树纷纷嘲笑他,他也不管。 陈小桑帮他抹一把眼泪,满手都是泥。 她轻轻搂着四哥的肩膀,安慰道:“四哥不要难过,我买了好多好吃的接你们回去呢。” 陈四树吸了鼻子,激动问道:“什么好吃的?” 陈小桑掰着手指头数给他看:“有白面、家里要宰一只老母鸡,再去沈大郎家买一些排骨,你们能吃得肚皮圆圆的。” 几个树听得直咽口水,恨不得立马就回家。 陈老汉听得连连摇头,不过在看到几个瘦巴巴的儿子后,又叹了口气。 都苦了这些日子了,是得补补了。 陈大树去领了半天的工钱后,一家浩浩荡荡回村子。 陈小桑高兴地一路叽叽喳喳,问他们在县里的事,陈四树说得那叫一个委屈哦。 到后来跟陈小桑嚼舌根子:“你再不把我们带回家,我就要死在码头了。” 话刚说完,就被一旁的二树抽了一巴掌:“再胡说,我就抽你!” 陈四树一向最怕这个二哥,只得委屈地闭了嘴。 陈小桑安慰陈四树:“回家就好啦,以后我们家做生意,你不用再去扛包了。” 陈四树听得心安,埋头在陈小桑肩膀蹭来蹭去,惹得陈小桑“嘻嘻”直笑。 不远处被五六个混混围着的黝黑丫头一见到他们过来,双眼发亮,赶忙呼救:“救命呀!” 陈小桑扭头看去,就见早上跟她买骨头汤的一家三口被七个混混围在中间。 陈老汉拧了眉头,对着那些混混喊道:“你们干什么呢?” 一个混混刚要发作,看到陈老汉身边站着的五棵树,气焰消了下去,只是不耐烦道:“不关你们的事,赶紧滚!” 爹被人骂了,几个树脸色都不好看了。 那黝黑丫头赶忙呼喊:“他们看我们好欺负,围了我们要钱!” 刚说完,一个混混一把抽在她脸上。 “要你多话,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了?” 丫头被打懵了,那对老夫妻吓得抱着她发抖。 老汉颤抖着将钱袋子递过去,小混混一把夺过,倒出来一数,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才二十文,打发叫花子呢?” “我们只有这么多……” 几个混混嘀咕了几句,就调笑着道:“既然没钱,就把你闺女给我们兄弟吧,小丫头长得还挺标致。” 说完,他们一个个笑得贱兮兮的。 老汉吓得把闺女挡在身后,慌得求他们。 陈小桑气得狠狠揪住陈四树的衣服,这些人太过分了,抢钱不够还要糟蹋人家姑娘! 这些混混有七个人,她这边加她也有七个,不比他们差! 越算她气焰越发嚣张,指着那些人怒喝:“住手!” 那些混混扭头看,见一个长得好的小不点正瞪着大圆眼睛盯着他们。 “哪儿来的没断奶的娃娃,还帮人出头呢?” 陈小桑气得很,双手搂紧了她四哥的脖子,大声道:“我不是奶娃娃,我已经六岁了!” “哈哈!” 几个混混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笑个不停。 领头的混混笑着笑着目光就在陈小桑脸上转悠。 这丫头养得可真不错,要是卖了,少说能得十几两银子…… 他眼神太过赤裸,惹得陈家兄弟不满。 四树将小桑塞进五树的怀里,撩起袖子朝着混混们冲过去,边跑边骂:“还敢打我妹妹的主意?!” 陈老汉早就看不惯他们了,抓了扁担,对几个儿子吼道:“揍他们!” 大树几个撩起袖子就往混混们冲去,一人拽一个按在地上揍。 这些混混天天游手好闲,哪儿是大树几个天天做农活的汉子的对手呀。 便是陈老汉,抓着扁担把剩下三个混混打得直跳脚。 陈小桑兴奋地挣扎着要去帮忙,被五树紧紧压在身上。 “都是坏人,你不能去。”陈五树提醒。 陈小桑就哄他:“我站得远远的拿石头砸他们。” “不成!” 陈小桑着急:“爹和大哥他们人少,我要去帮他们,五哥你也要去帮忙呀。” 还帮他们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个头。 陈五树瞥了陈小桑几眼,就更搂紧了她,“他们人少,可有力气呀,你看那些混混,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陈小桑“哎”了一声,就叹息:“我要快些长大才好。” 末世时她打架也厉害的,惯会拍个板砖呀,下个毒的。 可现在看到欠揍的人,都只能在一旁看着。 “我太难啦。” 陈五树忍不住瞥了她好几眼,最后决定当没听到。 一群混混被揍得痛哭流涕,连连求饶。 陈四树又对着打陈小桑主意的领头混混揍了几拳,怒声问道:“还敢打小爷妹妹的主意不?” 领头混混鼻子都被打歪了,只得哭喊着:“不敢了不敢了!” “行了,别打死了。” 四树抬头,见是他三哥,又给了领头混混两拳,才起了身。 陈三树对着领头混混伸手,“人家姑娘的钱袋子呢?” 领头混混赶忙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放到陈三树的手里。 三树才道:“走吧。” 领头混混四肢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夹着尾巴逃走。 剩下的混混见状,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跟上他溜走了 第35章 刘春兰 转瞬,路边就只剩下陈家人和黝黑丫头一家了。 陈三树抓着钱袋犹豫了下,绕过离他最近的黝黑丫头,将钱袋子递给被惊呆了的老汉。 陈老汉瞅着路上没多少人,怕那些混混再回来欺负这一家子,就让他们跟自己一块儿回去。 老汉激动得连声感谢,一路聊起来,才发现两人的村子离得不远。 “你可真有福气呀老弟,五个儿子,还怕什么哟!”刘老汉羡慕地瞅着五个树。 陈老汉很是骄傲:“有用的儿子多了才好,像别家吃喝嫖赌不干活的儿子,还不如不要。” 刘老汉又一一看回来:“老弟的儿子瞅着都是好的。” 说到儿女,陈老汉就来劲儿了:“我陈宝来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生养。五个儿子,各个能干又听话,什么坏毛病都没沾上。” 说着,将五树怀里的陈小桑抱过来,递给刘老汉看:“我家闺女,可比我五个儿子还聪明。” 刘老汉瞅了眼陈小桑,就连连摇头:“闺女再好也是闺女,没儿子还是被欺负。” 陈小桑虽然才来两年,可也知道这个时代最看重的就是后代。 他们村之前有一家没儿子,男人死了后就被亲戚把东西都给抢了。最后还是她娘家兄弟来把她和两个闺女接回了娘家。 这就是吃绝户。 “男人能干的活我也能干。”旁边走的刘老汉的闺女春兰不服气道。 刘老汉连连摇头:“你就是再硬气,也是个丫头。你要真是个男娃,刚那些混混就不会拦着咱们了。” 刘春兰本就被欺负了一顿,又被她爹这么说,更是气红了眼。 “那女人也有很多活是男人不能干的呀。”陈小桑反驳。 刘老汉瞅着小小的陈小桑,又是连连摇头:“你还小,不懂。” 陈小桑鼓着腮帮子:“我懂的可多了。” 她不小了,很多东西都懂了。 刘老汉叹了口气:“我和老婆子也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都没立住,还是怪我没福气啊……” 就活了一个闺女。 闺女再强悍,也不被人看得起。 刘春兰将嘴唇咬得泛白,心里满是不甘。 她娘叹了口气,整个人缩成一团。 陈小桑仰了小脖子:“我就想当女孩子,我哥哥们总是臭臭的,只有我香香的,我爹娘最疼我了,是吧爹?” 陈老汉摸摸她的小脑袋:“家里就你一个闺女,能不疼么?” 陈四树忍不住道:“咱家儿子是草,闺女才是宝。” “我比四哥聪明,又比四哥长得好,爹娘肯定宝贝我呀。”陈小桑无情反驳。 陈四树不服气:“娘可一直说我是家里最聪明的孩子。” “那肯定是我还没生出来。”陈小桑应道。 陈四树顿住,仔细想想,好像真是这样。 陈大树瞥了他一眼,就道:“你比我聪明?” 陈四树不服气:“这是娘说的。” 二树双手抱胸,嘲讽道:“娘哄你呢,傻子一个。” 被赞同的陈小桑高兴地应道:“看吧看吧,大家都说四哥傻。” 陈四树悲愤:“你们都欺负我!” 陈小桑连连摇头:“四哥,人要讲理的,你不能说不过我们就耍赖呀。” “连六岁的小桑都懂的道理,你还不懂,可见你不聪明。”二树又嘲讽了一句。 陈四树只想蹲在地上画圈圈。 刘春兰羡慕地瞅瞅说笑的陈家兄弟,又将目光落在笑得欢快的陈小桑脸上。 要是她四个哥哥都活着,她也跟这丫头一样是家里的宝吧? 被他们这么插科打诨,刘老汉心情都好了。 “老哥这几个儿子都成亲了?” 陈老汉连连摇头:“就老大老二成亲了,这几年家里光景不好,把我家老三的婚事给耽搁了。” 刘老汉上下打量着三树,见他老实本分的,长得又高大,连连点头:“是个好小伙子啊。” 陈三树被打量得不自在,往旁边走了几下。 “像他娘,生得好。”陈老汉应道。 哎,好好的三儿可不能再耽搁了。 一想到三树的婚事,陈老汉就闷了。 陈小桑察觉她爹不对劲,就搂着她爹的脖子:“那我像谁呀?” “像你爹。” 陈老汉随口应道。 陈小桑怀疑地瞅着陈老汉:“爹年轻时候长得这么好吗?” 陈老汉惊得一脑门的汗。 陈二树将小桑抱进自己怀里,指着自己的脸道:“我就像爹年轻时候,你说爹生得好不好?” 陈小桑仔细打量着陈二树,又瞅瞅陈老汉,脸型五官还真挺像的。 “那我怎么跟你一点都不像呢?” 陈二树不慌不忙道:“我最像爹,你会生啊,把爹娘最好看的地方都拿了,咱家就你生得最好。” 陈小桑越听越欢喜,就跟陈二树讨论起她哪儿像爹哪儿像娘。 陈老汉抹了一脖子的汗,暗暗松了口气。 还是二儿子最机灵啊,把话给接住了。 陈四树见他二哥脸不红心不跳,还能跟小桑讨论哪儿像爹哪儿像娘,他佩服得不行。 小桑还是没二哥老辣啊…… 到村口,两家分开,陈家人浩浩荡荡进了村子。 一路走来,碰到村里人都会问几句才回来的大树他们。 有人瞅见手推车上的面粉,就忍不住问道:“你们兄弟这是赚大钱了呀,还买白面?” 陈大树可不敢让人知道是他妹子挣的钱,她一个小丫头,太扎眼了不是什么好事。 只得一边走一边应道:“出去一趟,总得带点接礼回来。” 陈老汉接一句:“都是辛苦钱。” 村里人瞅见陈大树兄弟几个都脏兮兮的,连连宽慰,夏税交了就好。 目光连连往白面上瞥,心里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 才交了夏税,陈家人就能吃上白面了,还是儿子能干啊,能吃得下扛包的苦。 交了夏税的陈老汉走起路来都带风,简直浑身舒畅。 陈大树兄弟几个一到家,就各自提了水进自己屋子洗澡。 陈小桑被陈老汉提溜到屋子里算账。 天麻卖了一千五百文,要分六成给沈大郎,还有昨天的肉钱三十文,一共是九百三十文。 自家扣掉买白面的钱外,净剩八百二十文。 八百二十文! 陈老汉越算越高兴,抱着陈小桑狠狠亲了一口:“闺女可真是棵摇钱树呀!” 第36章 我不难过 陈小桑骄傲道:“等我长大了还能挣更多钱,让爹娘都过上好日子。” 陈老汉感动得连连点头。 他闺女真是又懂事又孝顺啊,还聪明呢,别家十个儿子都比不上他闺女一个。 陈小桑可不知道她爹心里的想法,催着她爹把沈大郎的钱留出来,跟她一块儿去沈大郎家买猪首排骨。 两人到沈家时,沈大郎正坐在院子里看书,沈兴义在水井旁磨杀猪刀。 见到父女两人来了,沈兴义高兴地招呼着,还特意给陈小桑化了一杯糖水。 陈老汉把钱拿出来交给沈兴义:“这是大郎挣的钱,昨儿小桑拿的猪首和骨头的三十文也在里头了。” 沈兴义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嗨,就一些卖不出去的肉,给老哥吃了就吃了,要什么钱呐!” 陈老汉跟沈兴义客气着,陈小桑闲得无聊,凑到沈大郎耳边问道:”你今天找着天麻了么?“ 沈大郎摇摇头,今儿他在山里转了几个时辰,除了一只野鸡,一无所获。 陈小桑失望了,天麻可是目前她发现的最挣钱的草药了。 转念一想,短短几天她就挣了好几千文,也不错了,人不能这么贪心。 再说啦,还有她娘和嫂子们采的金银花和卖卤肉挣钱呢。 找药本就是靠运气嘛。 陈小桑把自己安慰好了,就小大人地拍拍沈大郎的头,安慰道:“不要难过啊,我们挣钱的日子很长的。” 沈大郎把她乱动的手抓住,正色道:“我不难过。” 陈小桑点点头:“我懂的。” 说完,还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沈大郎:“……” 她懂什么了? 他不想跟她胡扯,抓了旁边凳子上的书就看起来。 谁想陈小桑的小脑袋凑过来,他赶忙后退,就见她欣喜地盯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问道:“你识字吗?” 不等他回话,旁边的沈兴义就朗声应道:“他哪儿是只识字啊,还会做文章了。” 陈小桑双眼发亮:“在哪儿读书的呀?” 沈大郎给他爹使眼色,可沈兴义完全没察觉,大着嗓门喊道:“跟县学里的先生读书呐。” “县学可太贵了,束脩加笔墨纸砚,光靠我卖肉可负担不起。县学里的魏先生看我儿子聪明,就私下收了他,只有下雨了他不能上山打猎我才送他去县里读书。” 沈兴义说得抑扬顿挫:“要不怎么说我儿子能耐,他呀,边打猎边读书,还不比魏先生县学里正经读书的学生差!” “咳咳!”沈大郎大声咳嗽,让他爹别说多了。 可沈兴义说得抑扬顿挫,陈小桑听得又起劲儿,小手推了他一把,随口道:“嗓子不舒服就去喝水润润。” 说完又巴巴盯着沈兴义,“那他要参加科举不?” 沈兴义粗犷的眉毛一竖:“我可负担不起他考科举。” “可他聪明呀,还会做文章,往后能当好大好大的官!”陈小桑两只胳膊在半空画了个大圈。 沈大郎神情一动,扭头去看她。 这丫头还知道考科举当官? “哎,丫头你还小,可是不知道哟,读书费老鼻子钱了!就他手里这本叫《论语》还是什么的书,花了我二两银子。” “二两啊!够我喝一年的酒了!” 说起这事儿,沈兴义就是满肚子委屈。 他一个嗜酒如命的人,为了让他儿子读书,愣是忍着滴酒不沾。 哎哟,可苦了他了! 陈老汉听得倒抽一口凉气,扭头就看那本蓝色封皮的书。 二两银子,他家得攒半年。 他不禁感叹:“还是兴义你能耐,靠着卖肉还能供大郎读个书,我们地里刨食的可是想都不敢想。” 沈兴义可算找到倒苦水的人了,“哎”一声,撇开头,就道:“我卖肉也挣不了这多钱,我是把老家的田地房屋都卖了,身上才有点钱。” “要是他不打猎贴补,就光靠我,我们两个得饿死。老哥哟,但凡我有钱,还不修个好屋子哟!” 说着,无奈地扫过他这个自己用木头搭起来的简陋的茅草屋。 见他爹当着外人的面一顿诉苦,沈大郎心里不舒坦,只得道:“咱家还没到饿死的程度。” 陈小桑连连点头:“你家还能吃白米饭,还有好多肉吃呢。” 她家都是吃红薯,还得拌着糠吃呢。 沈兴义连连摇头:“他要是不读书,我敢说,我们家过的就是村里头一份的好日子!” 陈老汉点点头,“那是,咱们一个村也没谁家给孩子读书的。” 陈小桑瞅瞅沈大郎,又瞅瞅她爹,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她冲进陈老汉的怀里,在她爹耳边嘀嘀咕咕着,陈老汉听得眼睛瞪成了铜铃,连连摇头:“把你爹我剐喽也供不起你们读书哟!” 人沈兴义一个卖肉的都供不起沈大郎,这丫头竟然要他供三个柱子和她读书? 拿什么读哟。 陈小桑扯了她爹的胳膊:“不考科举,就让我们识字嘛。” 陈老汉眼皮直跳,当着沈兴义父子的面又不好多说,只得应付闺女:“这事儿得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 回去商量就回去商量,她提一次不行就提两次,两次不行就一直提,就要让大家都识字会算数。 沈兴义可算听出来了,连连给沈大郎使颜色。 沈大郎才不会给自己惹这么大的麻烦,直接当没看见。 沈兴义急了,这个儿子哟,一点都不像他! 大好的机会啊,不就教几个字嘛,一来一往的跟陈家搞好关系,媳妇就跑不了了。 陈老汉可不敢再待着了,赶忙把钱拿出来给了沈兴义,把钱怎么来的说了。 等沈兴义收了钱,他就又把自家去县里做生意的事儿说了,跟沈兴义商量买剩肉的事。 沈兴义自是欢喜的,把自己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往后不用老哥跑这一趟,我从镇上回来就直接去你家,肉都给你送去,钱不钱的好说。” 陈老汉安心了,“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咱这也不是一回两回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沈兴义也不推辞。 把今儿剩下的猪首猪尾,和没卖完的肉、排骨、骨头和猪下水一股脑都装给了陈老汉。 第37章 你小媳妇可以呀 双方商量着给了钱,陈老汉借了沈兴义家的大箩筐,用扁担翘着,就要带陈小桑回家。 陈小桑不舍地朝着沈大郎挥手,边走边喊:“我明天再来找你呀,你记得挖天麻。” 沈兴义大笑着应道:“来来来,天天来玩,啊?” 沈大郎瞥了一眼他爹,又瞅着渐行渐远的陈小桑,转身回了院子。 “哎!哎儿子,人还没走运,你怎么就回屋子了?”沈兴义大喊着去拽沈大郎。 沈大郎抓了书坐在凳子上背起来,沈兴义不满地“哎”一声,“得,你往后娶不到媳妇可别怪你老子,啊!” “她才六岁。”沈大郎冷冷应道。 沈兴义抓着泛着寒光的杀猪刀跑到沈大郎身边,对他挑着眉,“过两年不就长大了嘛。你瞅瞅,你瞅瞅那小丫头,生得多好呀,长得了定是个大美人。” 顺手搬了个凳子坐过来,神秘兮兮道:“儿子,你想想,她多会挣钱呀,就这么两回,帮你挣了本论什么语了,要是娶了她,还不得供你靠上举人呀!” “哎,你爹是没那个本事了,你小媳妇可以呀。” 沈兴义诱哄着。 沈大郎额头青筋直跳,抓了书回了屋子,只留下沈兴义孤孤单单坐在院子里挠头。 陈小桑到家时,李氏正在院子里宰鸡。 她高兴地跑过去蹲着看,李氏笑道:“都是血,可别把你吓着了,去玩吧。” “娘真好,给我们杀鸡吃。”陈小桑夸赞她娘。 正驼着背进院子的陈老汉懒得听她们娘两说小话,把东西送去了厨房。 若是以往,李氏也舍不得杀能下蛋的老母鸡。 如今两个孙子头受伤了,闺女又喊头晕,几个儿子才扛包回来瘦得脱了形,她一咬牙就把鸡宰了。 左右是孩子大伯家赔的鸡,让几个孩子补身子的,没什么舍不得的。 大树媳妇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喊陈小桑去厨房教她做猪下水。 陈小桑蹦跶着进了厨房,让大树媳妇把昨天拿回来的大肠和今天的都拿出来,要她用白面搓洗。 大树媳妇不敢相信:“用白面搓洗?” “对呀,大肠不干净,只有白面能洗干净嘛。”陈小桑理所当然道。 前世她看的所有菜谱都是用白面洗的大肠。 大树媳妇摸着白面麻袋的手都是颤抖的,她试探地问陈小桑:“你从哪儿知道的?” 陈小桑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老药农说大户人家就是这么做菜的。” “真是大户人家啊,不拿白面当细粮哟!”大树媳妇感叹着。 瞅瞅陈小桑,又瞅瞅白面。 以前她不能这么信一个孩子的话,可这些日子,小桑又是弄金银花,又是弄天麻,帮着家里挣了不少钱,她对小桑是打心眼里信任的。 可……可白面啊…… 买一斤白面都能买五六斤大肠了。 大树媳妇咬紧了牙也舍不得这么浪费白面,她试探地问陈小桑:“草木灰能搓洗大肠不?” 陈小桑一愣,细细回想,也没听说有人这么洗过,只得摇摇小脑袋:“我不知道呀。” 大树媳妇心一横,走到灶眼前掏草木灰。 草木灰能洗衣服,应该也能洗大肠。 她就试试,洗不干净再用面粉。 装了满满一盆草木灰,大树媳妇将大肠翻过来,在草木灰里滚了一圈,再一点点搓着。 她觉得搓好了,用水清洗一遍,一点点翻着看,那大肠干干净净的。 陈小桑凑近看了,比她以前用面粉洗的还干净。更要紧的是,连异味都没有。 对着大树媳妇竖起大拇指夸赞:“大嫂真聪明!” 大树媳妇也觉得自己脑子不错,这不就省下不少白面么。 按着陈小桑说的,将猪大肠切成一块一块的,先焯水,捞起来晾在一边。 取出桂皮、八角等香料,下油,放在锅里炒香,再加水,放下大肠。 把刚刚去菜地拔的葱姜洗好丢进锅里,盖上锅盖,小火慢慢煮着。 陈小桑本想跟之前一样将猪头的猪毛一根根拔出来,大树媳妇嫌太麻烦,用火燎,又简单又快。 瞅着大嫂干活的麻溜劲儿,陈小桑连连惊叹,她大嫂可真是能人。 揭开锅盖时,卤大肠的香味往外飘,陈小桑忍不住扒拉在灶台上,对着锅里的大肠流口水。 大树媳妇捡了一小碗递给她,就又去卤猪首肉了。 陈小桑夹了一块卤大肠进嘴里,双眼一亮,巴巴跑到大树媳妇面前,踮起脚尖送了一块往她面前送:“大嫂也吃。” 大树媳妇被小姑子萌得心一颤一颤的,恨不得抱在怀里好好亲一回。 喂了大嫂,陈小桑就又跑去喂李氏,哄得李氏笑得见牙不见眼。 刚踏进大柱屋子,三个柱子就围过来了,对着她的碗一个劲儿地闻:“好香呀!” 二柱更是双眼放光:“这是什么好吃的呀?” 陈小桑分别往他们嘴里塞了一块,得意问道:“好吃吧?” 三个柱子欣喜地连连点头,含糊着应道:“好次!” “这是猪大肠,用好多香料卤出来的,就我和大嫂会做,你们在外面就吃不到啦!”陈小桑骄傲地扬起了小脑袋。 三个柱子很给面子地点着头:“好次!小姑好腻害!娘(大娘)好腻害!” 几个孩子的呼喊把正补觉的陈大树给吵醒了,他坐在床上就见四个孩子正撅着屁股蹲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呢?”陈大树拖了鞋子“吧嗒吧嗒”往四人走来。 陈小桑夹了一块大肠往陈大树嘴巴送,可她太小了,举直了胳膊也只能到陈大树的腰。 “大哥你吃。” 陈大树瞅着黑乎乎的东西,捻了往嘴里一丢。 香料的味道,中和着肥肠的嚼劲让他嚼巴得停不下来。 “这是什么?” “猪大肠呀。”陈小桑高兴应着。 陈大树忍不住又要去陈小桑的碗里拿,陈小桑双手将碗护在怀里,鼓着腮帮子道:“二哥他们还没尝呢!” 陈大树忍不住嘀咕:“猪大肠不是有股臭味么?哪儿这么好吃,你是不是骗大哥呢?” 大柱为陈小桑辩解:“小姑才不会骗人。” 陈小桑立马跟上:“你不信就去问大嫂嘛,是她做的。” 第38章 二嫂不哭喔 “那我能让娘也给我盛一碗吃吗?”二柱流着口水问道。 陈小桑就认真教育他:“等吃晚饭大家就能一起吃啦,今晚还炖了老母鸡,还会有排骨呢,都可好吃了。” 三个柱子“吸溜”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个算着什么时候吃饭。 陈小桑迈着小短腿给其它几个哥哥送大肠去吃,三个柱子赶紧跟上。 跟着爹(大伯)就只能听他打呼噜,跟着小姑才有好吃的! 四个孩子跟献宝一样把卤的猪大肠给他们送去尝,得到了一致好评。 陈老汉去村长家还了钱回来,就见儿子孙子都坐在院子里,把陈小桑围在中间。 “你们怎么也不多睡会?”陈老汉推开门进来问道。 四树高兴地对陈老汉道:“爹快来吃大肠,可太好吃了!” 陈小桑跑到陈老汉身边,仰着小脸高兴道:“大嫂做的大肠可好吃了,爹也尝尝嘛。” 说着低头就去夹大肠,这一看,碗空空的。 她心虚地道:“都分完了。” “合着就没留我的?”陈老汉不高兴地问道。 陈小桑双眼往旁边晃,“那爹最后才回来嘛,就少一块呀。” 陈老汉瞪了儿子孙子一眼,合着儿子孙子都有,他没有了。 陈小桑拽了陈老汉坐到她的小凳子上,安慰地拍拍陈老汉佝偻的背,脆生生道:“我去给爹拿一块来,只给爹的!” 陈老汉心里舒坦了,将陈小桑抱着坐到自己腿上:“一会儿吃饭了咱再吃。” “那不行,不能落下爹呀。”陈小桑从陈老汉腿上滑下来,将碗抱在胸口,小短腿“蹬蹬蹬”跑进了厨房。 陈老汉美滋滋抽着旱烟,看儿子孙子都顺眼了。 有村里人路过,吸吸鼻子:“好香啊,宝来叔家做什么好吃的呐?” “炖了只鸡。”陈老汉笑着应道。 村里人羡慕道:“还是宝来叔疼儿子啊,大树几个回家你都舍得炖鸡吃。” 陈宝来嘴角含笑地摇摇头:“这些日子苦了他们,在码头扛包,人都瘦脱形了,还不补补,身子熬坏了就遭了。” 那人连连应是,又往陈家的厨房瞥了好几眼,跟大树几个闲扯了两句,这才离开。 陈家做大餐,香味飘了小半个村子。 但凡路过的人都得停下来问一句,还有隔壁家的孩子对着厨房流口水的,被家里大人喊回家。 陈老汉心里高兴啊,夏税交了,儿子们也都回来了,孙子们脸色都好了,这些日子的糟心事都没了。 吃饭的时候瞅着又是鸡又是肥肠又是猪肝汤的,他豪气地拿出陈小桑买的那一斤酒,跟四个儿子小酌起来。 五树也想试试,被他爹和四个哥哥以年纪太小给推脱了。 他只得跟着小桑和三个侄子拼谁吃的肉多。 宝来娘过了头七了,陈老汉也不忌荤了,夹了鸡头啃。 陈小桑把她娘夹给她的大鸡腿颤颤巍巍地放到她爹碗里,小大人地交代:“爹最近好辛苦,要吃个大鸡腿补补身子。” 陈老汉都高兴地晕乎了,连连夸闺女懂事,要把鸡腿还给陈小桑。 陈小桑紧紧抱着自己的碗:“我不要,三个柱子也不会要,对不对?” 三个柱子边往嘴里塞肉边点头,小姑说的都是对的。 李氏就劝陈老汉:“闺女一片孝心,你就吃了吧。” 陈老汉架不住大伙劝说,难得地抓着大鸡腿啃。 自从生了大树后,他还是头次有鸡腿吃呢。 陈小桑费力地将另外一个鸡腿夹到她娘碗里,笑得眼睛闪闪的:“娘也好辛苦,娘也要吃大鸡腿!” 李氏笑眯了眼:“瞧我闺女孝顺的,哎哟,可真是娘的心肝儿。” 陈大树摇摇头:“哥哥们不算人啊,也没妹妹给夹肉。” 陈小桑赶忙又给她五个哥哥一人夹了一大筷子肉,说着暖心话安抚他们:“哥哥们好辛苦,都瘦了,要多吃肉肉补补。” 妹妹这么贴心,几个哥哥哪儿还觉得辛苦哟。 就连四树都觉得自个儿能再在码头干几天。 陈小桑分别给两个嫂子夹了排骨,跑到两人身边,抓着她们的手道:“大嫂二嫂也好辛苦,又要照顾家里,还要干活,我以后要多挣钱给两个嫂子买肉吃!” 大树媳妇将小桑搂在怀里,恨不得当着大伙的面好好亲她一顿。 二树媳妇眼圈发红,眼泪说下来就下来。 李氏扯了她的衣服:“高兴的日子,你可别哭啊。” 二树媳妇勉强咧嘴笑:“小桑这么懂事,我高兴。” 哪家的小姑子有小桑这么好的哟。 大树媳妇松开小桑,朝着二树媳妇指了指。 陈小桑会意,靠在二树媳妇身上,踮起脚尖抓了小袖子给二嫂擦眼泪:“二嫂不哭喔。” 二树媳妇吸了吸鼻子,秀气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我不哭。” 说着,将小桑抱起来坐在她腿上,帮她夹菜吃。 一顿饭吃完,大家的肚子都挺得老大。 陈小桑两只小手摸着自己滚圆的小肚子,感叹:“我太撑啦。” 李氏牵着她的小手在院子里转圈圈,帮她消食。 三个柱子打着饱嗝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悠。 两个嫂子收拾着桌子,陈老汉带着五个儿子坐在院子里乘凉。 “打明儿起,大树带五树去码头卖卤肉,二树带四树去包子铺卖汤,三树留在家里跟我把剩下的麻收了。”陈老汉交代。 陈四树急了:“爹,我跟大哥吧?” 他可不敢跟二哥,二哥就是他的克星啊。 陈老汉悠悠道:“还就得让你跟着你二哥。” “放心吧爹,四树跟着我偷不了懒。”陈二树瞥了眼四树,跟陈老汉保证。 陈四树急了,想喊小桑帮他,可小桑跟娘说小话呢,哪儿知道他有难啊。 等陈小桑消完食都走累了,李氏打了水她洗澡,她用小手努力搓洗着小短腿。 洗完站起身由着她娘帮她擦了身上的水,给她套上衣服,把她抱到床上。 她心心念念要等她爹进屋子说三个柱子读书的事儿,不知不觉睡着了。 陈老汉进来时她已经在打鼾了。 “咱家夏税交上了,是该给三树说亲了,你给留意留意。他在家跟我干活,要相看也方便。” 第39章 你不懂 陈老汉脱了鞋子,躺到陈小桑的身边。 李氏帮他把鞋子摆正,也跟着坐下,为难道:“可咱家也没什么钱,彩礼给不出来怎么办?” 陈老汉把白天的事说了,跟她说着自己的打算:“你和两个儿媳妇受点累,多弄些金银花,四个儿子去做生意,一天也能挣三四百文。” “地里的稻子还没熟,我刚刚去看了,少说还得十来天,要是生意好,咱也能挣个三四两。” 李氏瞪大了双眼:“十天就能挣三四两?!” “今儿光是卖肉和卖汤,就有近三百多文,扣掉成本,也有三百文呐。”陈老汉说起这个事嘴角就往上挑。 这可是实打实挣的钱啊,能挣钱,日子就有奔头。 李氏惊呼:“闺女用药乱炖的肉这么好卖?会不会吃出什么毛病啊?” 被李氏一提点,陈老汉也有些心慌。 想到陈小桑说的老药农,他又摇头:“不能,那药农可是个能人,会炮制天麻这么值钱的药,我看啊,是个老神仙。” 李氏想想这些日子家里的变化,也信了他的话。 摸摸小桑的头发,“我们小桑可真是个有服气的,招人稀罕啊!” 陈老汉也是这么想的,要不怎么就单单是她遇到老药农了,还帮他们家交上夏税了。 自从陈小桑卖了天麻,陈老汉就信了陈小桑说的老药农的事了。 他闺女真是又聪明心又好,要是个男娃,她今儿说想读书,他就应了。 想着,他又在心底叹了口气。 闺女读什么书啊,又不能考学,也不当账房。 三个柱子就更用不着识字了,一个个脑子都跟木头似的,也就三柱像他爹,还算机灵…… 陈小桑丝毫不知道她爹的想法,等她醒来,家里大人早就各自忙活去了。 她敲敲自己的脑袋,嫌弃自己能睡。 她还想今儿再去做生意呢,怎么就睡过去了呢? 听到动静过来看的三柱见她醒了,屁颠屁颠跑过来:“小姑你醒啦,奶交代你今天要在家好好歇着,再累就要生病了。” 陈小桑也觉得身子累得厉害,就应了。 想到昨天的事,她拽着三柱的手问:“三柱,你想不想识字呀?” “识字有什么用呀?”三柱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 陈小桑就道:“识字了就可以写自己的名字呀,还能让村里人听你的呢。” 三柱双眼亮了。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他除了听长辈的,还得听哥哥们的。 他也想要个弟弟听他的。 妹妹也行,可他怕家里人会像疼姑姑一样疼妹妹,那他就不能让妹妹听他的了。 “那……那爹娘也会听我的吗?” 陈小桑用力点头:“读书了就能明事理,你说的有道理,二哥二嫂也会听你的。” “我想识字,小姑你要教我吗?”三柱急着问道。 陈小桑叹了气:“我也不会呀。” 她只会写前世的字,这个世界的跟她之前学的完全不一样,她也是个睁眼瞎。 三柱失望了:“还有姑姑不懂的东西呀……” 陈小桑顿觉偶像包袱掉了,她赶忙振作起来,宽慰三柱:“我不会,但是大郎哥会呀,我们让他教我们就行了嘛。” 三柱一听又开心了,高兴地跑去找大哥二哥。 三个柱子围在陈小桑身边叽叽喳喳,想到爹娘往后要听他们的就不停催陈小桑带他们去找沈大郎。 陈小桑带着三个柱子坐在门槛上叹气:“咱们怎么才能让他教我们呢?” 三个柱子也犯难了,大柱跟着叹了口气,二柱见哥哥叹气了,也愁得叹气,三柱犹豫了下,觉得小姑和两个哥哥不会有错,也跟着叹气。 路过的村里人看着四个人轮流叹气乐了,隔得老远问他们:“你们几个小屁孩叹什么气呢?” 陈小桑瞅瞅那人,摇摇头:“你不懂。” 那人更乐了:“就你们几个穿开裆裤的孩子能有什么难处是我不懂的?” 他吃过的盐比他们吃的米还多呢。 大柱就问他:“你会识字吗?” 那人愣了:“我们地里刨食的,要识什么字呀,瞎耽搁工夫。” 大柱连连摇头:“你真的不懂。” 那人被气笑了,也懒得搭理他们,扛着锄头往地里走。 几人想了一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陈家人回来时,他们还闷闷不乐的。 李氏还以为他们受了欺负,赶忙把他们拉进房间问怎么回事,陈小桑苦着脸把事说了。 李氏瞅着丫头不高兴,她也不高兴了。 在屋子来来回回走着,最后咬咬牙,抓了一只老母鸡就道:“我给他们家送只鸡,让他教你们几个字。” 陈小桑连连摇头:“他家可多肉了。” 不会稀罕她家的鸡。 李氏没辙了,拽了坐在院子里悠闲抽烟的陈老汉进屋商量。 陈老汉被李氏和四个孩子缠得没办法了,就忽悠道:“咱家的卤肉好吃,一会儿我去他家买了回来卤了,晚上送些去他家,跟他家提一嘴。” 陈小桑高兴地连连拍她爹马屁:“爹好聪明,我们想一天都没想到办法呢。” “爷爷是大人,就是比我们聪明呀。”大柱理所当然道。 二柱也高兴地点头:“他们也会喜欢我们的卤肉。” 三柱高兴地鼓掌,觉得小姑和两个哥哥真聪明。当然啦,爷爷最聪明。 陈老汉可没被他们夸得找不着北。 人家交了那么多束脩,还能为了他几块肉就教他家几个孩子读书识字? 能教他们写个自己的名字都是人家心善良喽! 陈小桑可不管这些,等到猪下水和肉都卤好了,就催着她爹捡了她觉着最好吃的去了沈兴义家。 陈老汉硬着头皮去,满脸高兴地回来了:“他答应了,让你们往后晚饭前半个时辰去呐!” “哇!爹你太能耐了!”陈小桑跳起来给陈老汉一个熊抱。 大柱几个不敢抱爷爷,一个个围着爷爷蹦跶。 吃完饭,四个孩子蹲在外面商量第二天怎么学写字。 大树几个进了屋子,把挣的钱都拿了出来。 陈大树道:“今儿的肉比昨儿还好卖些,夹杂着咱买的瘦肉,卖了二百二十六文。” 陈老汉连连点头,看向陈二树。 第40章 我要跟姑姑一样聪明 陈二树掏出一百文:“我们也卖了一百零二文,不过爹,我觉着汤的生意做不长久。” “怎么了?”陈老汉追问。 陈二树就道:“早上天还凉快,再过些日子越来越热,怕是没多少人爱喝我们的热汤。” 陈老汉琢磨了会儿,就道:“先卖着吧,再过几天也要割稻子插秧了。” 陈二树想想也是,也就没多说。 第二天沈大郎打了猎回来,隔得老远就见到陈小桑带着她三个侄子在对他挥手。 让几个孩子进了院子,他把肉挂在井里,回头就见陈小桑已经带着三个侄子端端正正坐好了。 “你们都要学识字?” 陈小桑用力点头:“我们都学呀!” 三个柱子兴奋地跟着点头。 沈大郎抓了个树枝,在地上写了个陈,就道:“这是你们的姓,陈,你们先学着写。” 陈小桑捡了根树枝,蹲在地上对照着那个大字一笔一划地学着。 哎呀,这个笔画好多啊。 三个柱子也学着一笔一划在地上划拉。 三个孩子都是贪玩的年纪,哪会喜欢认真写字呀。没写一会儿,就跑去戳地上的蚂蚁了。 沈大郎瞥了眼三个玩起来的孩子,又瞅了眼还撅着屁股在写字的陈小桑,料想她也坚持不了多久,就继续看自己的书了。 陈小桑写了十来遍才把这个字给记住,瞅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字,她满足地嘀咕:“我还是很聪明的嘛。” 自觉自己学会了的陈小桑一抬头,就发现三个柱子已经围在院子一个角落了。 她也丢了树枝,朝着三个柱子跑去。 沈大郎收回余光,他就说她坚持不了多久。 读书识字可是很无趣的。 陈小桑双手叉腰,生气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二柱高兴地拽了陈小桑的衣服,指着一个土洞:“小姑,这里面好多蚂蚁呀,我们用水把它们淹死好不好?” 陈小桑好气哦,好不容易能学字了,他们竟然还偷懒! 她气呼呼地蹲下:“你们不要学写字了吗?” 三柱委屈道:“写字好累哦。” “还是戳蚂蚁好玩。”二柱跟着道。 大柱捂着脑袋:“我头还疼呢。” 陈小桑瞪着三个侄子:“你们不想你们爹娘听你们的吗?” 三柱心动了,大声喊道:“想!” 大柱二柱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听爹娘的就听嘛,他们还能戳蚂蚁玩。 陈小桑牵着三柱的手,认真道:“三柱跟我一块儿学写字,以后咱们三柱就跟姑姑一样聪明,比两个哥哥都聪明!” 三柱高兴地蹦跶起来:“我要跟姑姑一样聪明!” 说完又对两个哥哥吐舌头:“两个哥哥笨笨!” 大柱二柱哪儿能受得了弟弟骂他们笨呀,纷纷举了手,也要变聪明。 陈小桑把他们带到之前写字的地方,小手背在身后,跟个小老头似的盯着他们一笔一划地模仿着写字。 她时不时还要跟个先生一样指点着三个孩子哪儿哪儿写错了,那派头,跟个老先生似的。 沈大郎时不时瞥他们一眼,见他们越写越像那么回事了,还往陈小桑身上扫了几眼。 还玩得挺起劲儿的,最多坚持两天。 第二天,四个孩子来了;第三天,又来了…… 一转眼就到了六月初,陈小桑“哎”了一声,可惜道:“家里要农忙啦,我们要帮忙干活,不能再来学字啦。” 沈大郎可算松了口气,应道:“那就在家帮着干活吧。” 陈小桑又难过又无奈,她才带着侄子们学会写家里所有人的名字,就要中断了。 大郎哥一个人读书也会无聊了,可是没办法呀,爹说稻子都熟了,再不割,稻子就要掉到地里了。 陈小桑沉了气,对沈大郎道:“过完九月我们就有空啦,到时候再来找你,你要是想见我们就去找我们呀。” “大郎叔叔随时都可以找我们玩的。”三柱跟着陈小桑道。 大柱二柱也期盼地瞅着他:“要是你被人欺负了就跟我们说,我们帮你出头!” 沈大郎:“……” 村里还有人能欺负他? 能欺负他的人,他们几个小屁孩能帮他出头? 陈小桑掩下失落,又振作起来:“大郎哥要努力找天麻,找到了就送去我家,我炮制好了再拿去卖。” 提到天麻,沈大郎就黑了脸。 也不知怎么的,这十几天他再找不到天麻了。 瞅着小桑眼中的期待,他只得应道:“好。” 把四个孩子送走,他麻溜地关了院子门,抓了书认真背起来。 陈家开镰了,大树四个兄弟不再去做生意,家里大人全扑进了田里割稻子。 李氏带着大树媳妇在地里捆稻子,二树媳妇文文弱弱的,就被留在家里忙活。 家里活也不少,喂鸡喂鸭喂猪,里里外外的扫撒,还得洗衣做饭。 自从农忙,全家都吃干的,一天三顿,顿顿吃到撑。 家里给大柱几个准备的八百文还剩下四百多文,陈小桑磨着李氏拿出来,见天去沈大郎家买肉给家里人炖着吃。 村里人挑着担子经过,总能闻到陈家飘出的肉香。 在地里忙活的人受不了了,这年的农忙家家户户都吃肉。 陈小桑被安排守着院子里晒的稻谷,拿着个绑了布条的棍子赶麻雀。 她坐着带着草帽,没事了就用棍子在谷子上划拉写字,这可比在地上划拉轻松多了。 发现了这个事儿,陈小桑傍晚就拉着三个柱子在谷上写字,几个孩子的字倒是越写越好了。 稻谷割完,孩子们就下田了。 陈小桑带着草帽,带着三个柱子,提着篮子去各个田里捡稻穗。 好巧不巧,在王员外家的田地里遇到了陈青松的四个孙子。 陈青松的孙子狗子将三柱往后一推,霸气道:“这是我姑父家的田地,不许你们来捡稻穗!” 大柱气呼呼地把小姑和两个弟弟拽到自己身后:“爹说了,谁家的田都能捡!” 割了稻子后,田里总有些没收干净稻穗,也会有些谷粒被埋在土里。 大人们忙着给谷子脱粒,就会让孩子们去捡回家,这个时候稻穗可没主了,谁捡到就是谁的。 狗子气呼呼道:“我就是不让你捡!” 第41章 不给就打你们! “他们篮子的稻子肯定也是咱们家的,不能让他们拿走。” 陈青山几个孙子呼喊,几个大的上前就去抢他们的篮子。 几个孩子比大柱他们都大,真抢起来三个柱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大柱气得张嘴就咬了狗子的胳膊,狗子疼得哇哇大叫。 陈青山几个孙子气得朝着大柱身上打了好几拳,大柱疼得松了嘴,被狗子一下推到地上。 三柱一见哥哥们打不过,拔腿就往家跑。 还没跑两步,就被一个大孩子给揪住了衣服:“还想回家告状啊?” 狗子叫嚣:“他就是个爱告状的鼻涕虫,狠狠揍他一顿!” 二柱上前去夺三柱,被一脚踢开。 陈小桑气得哼哧哼哧,跑过去救大柱。 那孩子一瞅见陈小桑就不敢动手,任由她将大柱拽到身后,又一一把二柱三柱救出来,张开胳膊,如同母鸡一般把三个侄子护在身后, 狗子生气地指着陈小桑:“别以为我们不敢打你个死丫头哦!” 陈小桑也梗了脖子:“你敢打我试试,我让我五个哥哥打你!” 三个柱子立刻跟着喊:“你们敢打我小姑试试?!” 最大的孩子扯了狗子的衣服,就道:“算了,爹娘不让我们惹她。” 狗子犯倔:“这是姑父家田里的稻穗,我们不能给他们。” 难得几个哥哥跟他一起出门了,他不能让大柱几个就这么离开。 他上回还被大柱打得流鼻血了,得报仇。 另外三个孩子一听觉得他说得对,就指着他们的篓子道:“你们把篮子里的稻穗都给我们,我们就放你们走。” 陈小桑抓紧了手里的小篓子。 他们一早就出来捡稻穗了,都一个上午了才一人捡了半篓子,凭什么给他们呀! 陈小桑硬气道:“不给!” “不给就打你们!”狗子气焰嚣张地呼喊。 陈小桑抱紧了篓子,瞅着眼前的四个大孩子。 她才不会怕这四个小毛孩子呢,肯定不敢打她。可还有三个柱子呢,大柱二柱的头才好,不能再被打了。 陈小桑瞅瞅大柱二柱三柱,又瞅瞅眼前的几个大孩子,把手里的小篓子往前一伸:“我的给你们。” 狗子得意得上前,抓了篓子,发现陈小桑不松手。 他刚要骂人,人就被一股大力推倒,还没爬起来,就被陈小桑按倒坐在腰上,他想反抗,腰间的嫩肉被掐了。 疼痛袭来,他娃娃大叫:“疼,好疼!” 剩下三个大孩子要去拉陈小桑,谁知陈小桑奶凶奶凶的:“我要告诉爹娘你们打我!” 三个大孩子可是见识过李氏凶悍的,当下就顿住了。 其中一个就道:“你不要脸,打架还找大人帮忙!” 陈小桑手下用力,狗子哭喊得更凄惨了。 她理所当然:“你们不要脸,欺负我们小!” 三个大孩子比二柱三柱都高了一个头,被陈小桑这么骂脸也挂不住了。 其中一个大声嚷嚷:“谁让你们小!” “那我就找比你们大的哥哥来打你们。”陈小桑丝毫不落下风。 要是对付不了他们几个小孩子,她就白活了几十岁了。 狗子一推陈小桑,就被她掐得更疼,他就不敢动手了,只能催三个哥哥:“打三个柱子!” 陈小桑用力拍了狗子胳膊一巴掌,把狗子打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她可一点不心软,当着三个大孩子的面把狗子狠狠揍了一顿,就扭头对三个柱子道:“拿着咱们的篓子走。” 大柱忧心地问道:“小姑,你怎么办呀?” 陈小桑哼唧唧道:“他们不敢打我。” 三柱崇拜地拍陈小桑马屁:“小姑最厉害了!” 说完,提起两个篓子拔腿就跑。 三个大孩子要跟上去,陈小桑就打狗子,狗子就喊。 三个孩子气得眼圈都红了,狗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明明比堂姑还高一点的,呜呜呜,还打不过堂姑…… 等三个柱子跑得看不见人影了,陈小桑才起身,指着四个孩子,奶气十足地威胁:“不许你们欺负我三个侄子,不然……不然我就揍狗子!” 狗子委屈地爬起来:“呜呜呜……为什么是揍我?” 陈小桑就道:“我只打得过你,不打你打谁呀?” 狗子被气得打了个嗝,回头看三个哥哥,都比他高,他更委屈地“哇”一声大哭起来。 陈小桑“哼”一声,转身拔腿就跑。 后面的狗子委屈地指着她奔跑的背影:“她跑了呜呜呜!” “还不是你没用,被她打了!” “没出息!” 狗子委屈地哭得更大声了,他要回去告诉娘他被欺负了。 陈小桑转头对狗子做了个鬼脸,笑得欢快地在田野里跑,头上的草帽被风吹得往后跑,下巴上卡着的线把帽子生生拽着跟她飞。 四周捡稻穗的孩子笑话狗子四人,狗子兄弟四人跟他们对吵起来,后头甚至动了手。 一天下来,四个孩子竟然捡了满满四篓子稻穗。 二树媳妇多抓了一把新米,煮了米饭。 才打好的新米煮饭有股浓浓的米香味,让四个孩子馋得抱着碗就不撒手了。 忙活了一天,五个树胃口好得不行,一个个扒拉着米饭就着排骨吃得欢快。 陈老汉抓了草帽扇风,看着硬实的米饭没什么胃口。 李氏正劝他吃点饭,外头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 大家扭头看去,就见大荣媳妇牵着鼻青脸肿的狗子进了屋子。 还没说话,她就抹上眼泪了。 “小叔,婶子,不带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李氏放下碗筷,抓了旁边一个大蒲扇用力扇风,不咸不淡问道:“我家怎么欺负你了?” 都在地里忙活一天了,她又累又热,这大荣媳妇倒好,跑她家来哭了。 大荣媳妇咬着嘴唇,颤抖着唇,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把狗子往前推了一把:“你来说吧……” 狗子本是带着他娘来告状的,可一看到桌子上的排骨和肉,他就一个劲儿咽口水。 被他娘推了一把,他才反应过来,隔空指着陈小桑就道:“她打我!” 陈家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在陈小桑的身上,瞅见她病弱的身子,又纷纷将目光落到活蹦乱跳的狗子。 第42章 农忙 李氏斜了眼珠子:“我闺女比你还小一岁,能打得过你一个男娃?” 狗子气得跳起来:“就是她打的,不信你们问她!” 李氏就扭头问陈小桑:“闺女,你跟娘说,你有没有打他?” 陈小桑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没有呀。” “你说谎!明明是你打我的!”狗子气得大喊。 陈小桑严肃道:“你可不要乱讲话,我一天都跟三个柱子一起捡稻穗,他们能给我作证的。” 三柱“嗯嗯”两声,怕不够有说服力,还用力点了点头。 大柱二柱也跟着点头,表示他们小姑说的是真的。 听小姑的准没错! “你!你们!你们!”狗子气得指着四个孩子,眼圈都红了。 陈小桑眨巴着眼睛:“我们可都是好孩子,你个坏孩子不能诬赖人。” 狗子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上午才打过他,这会儿就不承认了。 他转头扯了他娘的衣袖,凶悍道:“你快帮我呀!” 大荣媳妇牵了狗子的手走到桌子边,努力让自己不去看桌子上的肉菜,指着狗子脸上的伤道:“你们瞅瞅狗子的脸,这些伤总不是假的吧?” 说完,抹了下眼泪,委屈道:“我性子弱,被别人欺负就算了,没想到小叔婶婶也会欺负我们母子……” 陈老汉拧了眉头:“我陈宝来堂堂正正,从来没欺负你个女人。” 李氏听得也不高兴:“大荣媳妇说话就好好说,掉什么眼泪水,弄得我们全家都打骂你了似的。” 大荣媳妇心里不忿,将狗子搂到身边,呜咽着道:“婶子看看我家狗子的脸,您也有孩子的,就不会心疼么?” 李氏瞅着狗子的脸就知道是孩子打架打出来的。 刚要说话,陈四树就插话了:“男娃哪儿有不打架的,打输了就哭唧唧的,往后怎么娶媳妇?” 大荣媳妇不甘心:“不是四弟的孩子,四弟是不心疼的。” 说着,就又抹了眼泪:“孩子他爹在外面也没回家,娘被爹拘着不能出门,我这个当娘的是个没用的,由着孩子被欺负还没法子……呜呜呜……” 陈小桑都不爱听了,脆生生道:“大荣嫂子比我还爱哭,羞羞脸!” 大荣媳妇眼泪含在眼里,一时不知该憋回去还是擦掉了。 被一个几岁的小丫头笑话了,她……她可怎么好意思再哭哟! 狗子失望地瞅着他娘:“你都说不过陈小桑,我对你太失望了。” 大荣媳妇慌了,在婆家,除了她这个小儿子,其它人都看不起她的。 她赶忙解释:“狗子别急,娘……娘不会让你受欺负的,啊?” 狗子不想听了,跑到桌子边,抓了一块肉就往嘴里塞,边吃边道:“你们欺负我,我就吃你家的肉!” 瞅着他脏兮兮的手往肉菜里戳来戳去,陈小桑气得脸都红了。 这可是给她爹娘哥哥嫂子补身子的! 她用筷子狠狠抽了狗子的手,疼得狗子收回手,跳起来就喊:“你们看到了吧,她刚刚就打我了!早上也打我了!” 大荣媳妇赶忙抱着狗子,抓了他脏兮兮的手翻来覆去看,一点痕迹都没有,她还是心疼地不行,不满问问陈小桑:“你怎么能打人呢?” “堂侄子不懂事,我帮忙教训下嘛,大荣嫂子不用客气啦。” 陈小桑咧嘴笑着,又坐了回去。 大荣媳妇被堵得说不出话,只得抱着狗子道:“你爹不在家,也没人给撑腰,咱……咱也只能被欺负了……” 陈小桑拧了眉头:“大荣嫂子不能这么教孩子的,谁把他打成这样,就要打回去呀。” 说完还扭头问李氏:“对吧娘?” 李氏点了头:“对,咱家的人不能被人欺负。” 瞥了大荣媳妇一眼,“也不能冤枉人。” 狗子脸上的伤定是大孩子打的,她闺女可没这个力气。 大荣媳妇委屈仰头:“婶婶怎么能这么寒人心呐?” 这个大荣嫂子是怎么办到一直哭丧着脸的? 陈小桑不高兴地夹了一块排骨起来,对狗子道:“你老实说是谁打的你,实话说了我就把排骨给你吃。” 瞅着半空那一大块排骨,狗子咽了口水。 他挣扎了下,还是放弃了,闭了眼喊道:“是栓子兄弟打的!” 大荣媳妇尴尬地扯了下狗子的衣服。 这个傻孩子,怎么什么话都说呀! 在排骨面前,狗子可不听他娘的,抓了陈小桑筷子里的排骨就啃。 陈小桑满意了:“这才对嘛,小孩子不能说谎的。” “是我娘带我来的,才不是我想说谎。”狗子不服气地反驳。 李氏虎了脸:“大荣媳妇觉着我好欺负,带着你儿子来诬赖我闺女?” 大荣媳妇心一颤,赶忙拽了狗子,往外走,“我听岔了……听岔了……” 李氏要起身,陈老汉压住她的手:“忙了一天累了,别闹腾了。” 李氏年纪也大了,干一天农活人也累得很,懒得起身,恶狠狠对大荣媳妇道:“下次再诬赖我闺女,我把你嘴撕喽!” 大荣媳妇吓得抱起狗子逃出陈家,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真是不讲理啊,动不动就要打人。 明明小桑打了她儿子,倒弄成她骗人了。 大荣媳妇心头不满,拽着巴巴看着她的儿子往家走:“等你爹回来,让他帮你出气,啊?” 狗子被她拽得往家里走,嘴巴还咂摸着排骨的味道。 他耍赖地蹲在地上:“我浑身疼,要吃肉!” 大荣媳妇哪敢在李氏发怒时进陈家哦,只能哄着狗子,等他爹回来就有肉吃了。 狗子被她骗回家了,就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期盼他爹回家。 陈青山年纪大了,忙活一天,又热又累,人也不舒服。 勉强吃了几口饭,就放了碗带着几个儿子又去脱谷。 村里只有两头牛,到农忙的时候每家都只能用半天,他得赶在把牛给下家之前让牛拉着石磙多压点谷子,要不后头只能人拉,更累。 陈小桑睡了一觉起来,床上还只有她一个人。 她爬起来,各个屋子看了,大人都不在家,就跑去三柱的床上帮他扇风。 爹娘哥哥嫂子都不在家,她就是大人,得照顾几个侄子。 第43章 想买牛 谷子脱完粒,就要翻田了。 没有牛,就只能人拉犁。 陈宝来五个儿子可就排上用场了。 一个在前头拉,两个在后头推。 半个月没下雨,地干得厉害,就很费力。 五树还小,只用在后面推,另外四个轮流拉犁,简直累脱一层皮。 人多干活就快,陈家已经挑完水浇了田准备插秧了,人少的人家还犁地。 村里人就羡慕了,暗暗琢磨忙完了要抓紧生儿子,过几年就能干活了。 陈小桑看着家里人一个个瘦下去,心疼得不行,天天往沈大郎家跑。 很快,从她娘那儿磨来的钱就用完了,陈家人已经忙着收豆子了。 她盯上了家里下蛋的老母鸡,看得老母鸡一瞅见她就扑棱着翅膀四处逃跑,她抓都抓不住。 在李氏一次次的叮嘱下,她最终将目标转移到鹌鹑身上了。 带回来的鹌鹑伤早养好了,肯下蛋,还孵了五十多只小鹌鹑出来。 陈小桑天天盯着鹌鹑屁股,下多少蛋都煮了吃。 为了多下蛋,三个柱子还多了个任务:抓虫子喂鹌鹑。 她就可了劲儿地给鹌鹑喂粮食。 到七月割小麦时,小鹌鹑长大了,陈小桑才放过鸡蛋,转而抓了老鹌鹑炖汤。 鹌鹑蛋攒下来孵小鹌鹑,可着粮食喂,一天炖四只鹌鹑。 一直到九月底,把玉米收完,农忙才算过去。 因着天天喝汤吃肉,陈家人也不像别家那么又黑又瘦,不过也都瘦了一圈。 陈小桑心疼地摸摸她爹脸上的骨头,又摸摸她娘的皱纹,鼓着腮帮子道:“我要买牛!” 陈老汉摇着大蒲扇帮她扇风:“你知道牛要多少钱不?” “多少?” 陈老汉伸出五根手指:“小牛都得五两,你想买能干活的壮牛,少说得七八两。” 陈小桑惊呼:“这么贵?” “要是便宜,大伙不都得买了?”陈大树扯扯明显大了的衣服,抓着草帽扇风。 三个月一直忙活,今儿把豆子都收完了才能全家坐在院子里乘凉。 “那咱们养牛卖,好挣钱的!”陈小桑双眼亮晶晶地瞅着陈老汉道。 陈老汉扯了裤脚,把脚脖子露出来,才摸摸闺女的脑袋:“咱们可不能养牛。” “为什么呀?” 陈四树摇摇头:“傻妹妹,牛都是官府才能买卖,咱们啊,只能从官府买,再卖给官府。” 一家最多只能有一头牛,怎么给牛配种哟,更别提靠卖牛挣钱了。 陈小桑歇了养牛的心思,可还是坚持要买一头牛。 陈四树撺掇她:“你赶紧想法子买,我们也用不着拉犁了。小桑你可不知道,你四哥我的肩膀就不能碰啊。这三个月,皮就没长好过!” 二树瞥了他一眼:“你才拉了多少犁?连我们的零头都不到。” 因着四树年纪还小,大树二树三树才是主要拉犁的。 陈四树委屈地摸着头:“我这不是拉得少,肩膀还嫩,都磨破皮了。” 陈二树不满道:“摸破点皮就疼,要不你看看你三个哥哥的肩膀?” 陈四树不敢说话了。 他和三哥住一个屋子的,三哥的肩膀血肉模糊的,他都不敢看。 二树媳妇出来打圆场:“四树还小,没吃过这个苦,你也别苛责他了。” 陈二树堆了笑脸,讨好道:“媳妇说得是。” 瞅着他狗腿的模样,陈四树嫌弃地移开视线。 他二哥就是媳妇奴,被二嫂拿捏的死死的,没一点男人志气,就会欺负他。 李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子,扯了小桑坐到她身边,带着帮她扇风。 “咱家人多,没牛活也能干完,咱啊,得先攒钱帮你三哥说个媳妇。” 陈小桑坐直了身子,连连点头:“对对对,得赶紧帮三哥说媳妇,过年三哥就成老光棍了。” 陈三树一时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陈老汉道:“农忙马上就过了,也该把这事儿提起来了。咱家如今也有三千四百多文,现在说好了,到年底攒攒,再借点,也该差不多了。” “我不娶媳妇也没什么,先给四树说个媳妇吧。”三树瓮声瓮气道。 陈老汉沉了脸色:“说什么胡话?!你爹娘还好好立着呢,哪能让你打光棍?!” 李氏也赶忙劝道:“三树别气着你爹了,咱咋地也得给你说个媳妇回来。家里还有一间青砖大瓦房,就是准备着给你娶媳妇用的。” 陈三树还想说话,陈大树打断他:“我们兄弟都娶妻生子了,就单单落下你一个,别人得戳爹娘和我们这些兄弟的脊梁骨。” “对呀三弟,咱家前些日子卖肉和金银花挣了不少钱,再卖个把月能给你娶个好媳妇的。” 大树媳妇跟着劝说。 陈三树不吭声了。 家里就剩下一间青砖大瓦房,他成亲用了,四树五树就没了。 好不容易家里才有了点余钱,都给他娶媳妇,家里又难了。 再耽误几年,四树就不好说媳妇了。 陈小桑跑到三树身边,骄傲得挺直了腰板,拍拍胸口:“放心吧三哥,还有我呢,我一定帮你娶个媳妇回来!” “还有四哥五哥,都要有钱娶媳妇,还得买一头牛,让你们不那么辛苦。” 老陈家的人笑得前仰后合。 “那我们可等着你挣钱养家了啊。”陈二树笑着逗陈小桑。 陈小桑扬起骄傲的小脑袋:“放心吧,我一定让大家过好日子。” “好好好,娘等着享小桑的福了。”李氏笑呵呵道。 陈三树摸摸小桑的小脑袋,跟着笑着,却是一句话也没多说。 “小桑不是在学识字吗?往后当个女掌柜,每个月能有工钱,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陈四树兴致勃勃道。 李氏还给横了他一眼:“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找活干?还当掌柜呢,你怎么不学学你妹子也认认字,自个儿去镇上找个学徒做,当了掌柜你爹娘可就享福了。” 陈四树被他娘怼了,就道:“我又不识字,娘你也不能这么难为我呀。” 陈小桑双眼一亮:“我可以教你们呀。” 乖乖坐在凳子上的三个柱子也高兴了:“我们可以教爹娘!” 终于可以让爹娘爷爷奶奶都听他们的话了! 第44章 我等着你们都成秀才 陈小桑霸道地指挥三个柱子:“你们就写个陈字吧。” 三个柱子欢快地抓了棍子,一人在地上写了一个“陈”字,就眼巴巴盯着家里的大人们。 陈小桑指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字,逼着哥哥嫂子们认,还让三个柱子一人抓了一根小棍子,让他们学着一笔一划在地上跟着写。 三个柱子蹲在自己爹娘耳边嘀嘀咕咕指挥着,这儿应该这么写,那儿不对啦。 陈小桑跑去拽了坐着抽烟的陈老汉:“爹,你也要学。” 陈老汉慢悠悠吧嗒了一口烟,不在意道:“我都一把年纪了,学那个做什么。” “我们都回了,爹你不会,羞羞脸哦。”陈小桑食指在脸上划下。 陈老汉一辈子不识字也过来了,老了老了可懒得费这个心思。 ”家里有你们识字就成了。”陈老汉应付着。 李氏把小桑拉进怀里,笑眯眯道:“你爹不学娘学,闺女来教教娘。” 陈小桑高兴地带着李氏一笔一划写着,小声嘀咕:“往后我们都识字了,就爹一个人不识字,好丢人呀。” “要丢脸也是他丢脸,咱不理他。”李氏果断跟闺女站在了一边。 陈老汉翘起一条腿,吹了口烟,余光往老妻写的字瞥。瞅见她每一笔都歪歪扭扭的,他不屑道:“就你这鸡爪子爬散了的字,还能笑话我?” 李氏“哎呀”一声,意味深长道:“再难看也是字,就是比不会写的人强。” 陈小桑连连点头:“就是!” 陈老汉嗤笑:“那也得别人认得才成。” “写得再好你也不认识呀。”李氏斜眼瞅陈老汉:“扁担倒了你都不认识是个一字,还笑话我呢。” 陈小桑捂着嘴偷笑。 她娘可太会损她爹了。 陈老汉眼皮直抽抽,老婆子才学了多久啊,就翘起尾巴了。 真识地十来个字,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我要洗澡了,你赶紧烧水去。” 李氏屁股动都不动一下:“想洗澡自己烧水去,我还得跟闺女学识字呢。” 陈小桑连连点头:“识字要紧,爹你自己去烧水嘛。” 陈老汉气得磨牙,瞅瞅好成一个人的娘两,又瞅瞅拿着棍子在地上划拉的儿子闺女,他“哼”一声站起身。 “你们可劲儿学,我等着你们都成秀才。” 李氏“哎”一声,歪着头不咸不淡应道:“秀才咱就不想了,不当睁眼瞎我就高兴喽。” 陈老汉觉得这个家他没法儿待了,带着他的旱烟背着手就去村口找老人唠嗑。 陈家提前农忙完了,村里别家可没忙完。 他转悠一圈,就没找到闲人,又只能转悠着回家。 早就累着的陈家人也没认多久的字,洗了澡早早就歇着了。 连着歇息了两天,大伙才歇得差不多。 四个树又一早就去县里做生意,李氏早出晚归,到处串门。 沈大郎扛着猎物回家时,隔得老远就见陈小桑带着三个柱子蹲在他家门口。 他额头青筋突突地跳,转身就要往山上走。 陈小桑瞅见了,站起身,伸直了胳膊大声呼喊:“大郎哥,你回来啦?” 喊完就朝着沈大郎跑,三个柱子欢呼着跟上。 四个孩子围着沈大郎蹦蹦跳跳,一连声地夸赞他:“好厉害呀,又是兔子!” “还有野鸡!” 沈大郎只得转身往自家走:“你们家忙完了?” “都忙完啦,我们又能来跟你识字了,大郎哥,我们一直都有练字,写得比以前还好,你可以考考我们呀。”陈小桑叽叽喳喳应着。 三个柱子也跟着叽叽喳喳应话,听得沈大郎耳朵全是他们的小奶音。 他努力克制自己捂耳朵的冲动,回到家就让他们在地上把之前学的字都写出来后,赶忙逃回屋子清净。 三个月前,他到底怎么受得了他们这么吵的? 外头传来陈小桑霸道的声音:“都不行偷看,自己写,不会的再问大郎哥,知道不?” 他透过窗户看出去,就见陈小桑将小手背在身后,在三个柱子跟前来回走动。 三个柱子乖乖低头写自己的,竟然没人偷玩。 陈小桑转悠了一会儿,见三个柱子都认真在写了,她也蹲下身子,抓了根短棍子一个字一个字写。 等她写完,见三个柱子正咧了嘴对她笑,“小姑,我写完啦!” 陈小桑拍拍小手的土,高兴地去拽沈大郎的衣袖:“大郎哥,我们写完啦。” 沈大郎瞅着四个孩子期待的神情,心头涌起一股无力感。 陈家的小孩子怎么回事,不是闹着玩两天就算了吗,怎么三个月了还来缠着他? 在差点被四个孩子的目光烧出一个洞来之后,沈大郎站起身,一一看过去。 四个孩子竟都把他教的字都写出来了,还没错的地方。更紧要的,是比之前写得要好些,应该是练得多。 他收敛了轻视,正色道:“都写得不错。” 被他夸赞一句,三个柱子高兴得蹦跶得老高。 他又随手写了两个字,就坐下继续看自己的书。 陈小桑写一会儿就记住了,无聊地四处看,就见沈大郎还捧着那本《论语》看,她疑惑:“你还没背下这本书吗?” 沈大郎应道:“这些日子没下雨,我没去找先生。” 被他提醒,陈小桑才意识到许久没下雨了。 她抓了旁边的小凳子坐下,就道:“不下雨你也可以去找先生呀,不然你不懂的地方一直不懂。” “你是不是怕不打猎就没钱读书呀?没事的呀,偶尔一两天也不耽搁呀。” “要是你找到天麻就好啦,可以供你去县里读好几天书,可惜哦,一直都没找到。” 陈小桑说着说着就有些失望了,毕竟三个月了,沈大郎一直都没再找到天麻。 “要不你带我去山上吧,我眼神好,会找天麻。”陈小桑随口提议完,双眼就亮了。 她可是找惯了草药的,肯定比他厉害呀。 就算找不到天麻,也可以找找其他的药草嘛。 陈小桑心里一琢磨,就将凳子往沈大郎面前挪动了些,咧着嘴:“明天一早你等我,我来找你,咱们一起上山。” “你挣钱买书找先生,我挣钱给三哥娶媳妇。” 第45章 别动 沈大郎:“不许你上山!” 陈小桑小大人地叹口气,奶声奶气道:“不上山不行呀,我三哥明年就成老光棍了,得今年就娶媳妇,不然就说不到媳妇啦。” 沈大郎冷了脸:“你家可真多事。” 陈小桑跟着点点头:“人多嘛,事就多啦。我爹娘哥哥嫂子都可不容易啦,农忙完都瘦了好多。他们太累啦,我想给他们买头牛。” 沈大郎眼皮动了动:“你还挺有志向。” 知道牛有多贵么? 全村凑在一块儿才能买两三头牛,她竟想自家买一头? 陈小桑想到家里人就心疼:“我哥哥们肩膀都磨出血啦,好疼好疼的。” 说完,就眼巴巴瞅着他。 沈大郎:“……” 关他什么事? 陈小桑从他书本下探出小脑袋,巴巴瞅着他:“我家好难哦……” 沈大郎别开头,转了身对着自家屋子。 他不可能自找麻烦再带她上山。 陈小桑挠挠头,瞅着背对着她的沈大郎,又瞅瞅他手里的书,立马有了主意。 “要是找到天麻,你就可以多买几本书。我听说那些读书人家里满书柜都是书,知道的可多了!“ 沈大郎两只手指摩挲着书页。 陈小桑见有用,再接再厉:“还得买纸墨呀,得练字,多写才能写好看的字嘛。” 沈大郎忍不住瞪她:“我明早不会等你。” 要是她来得早,他就带她上山啦? 陈小桑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一定不会晚的!” 等她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她赶忙洗漱了,抓了鸡蛋就往沈家跑。 推开沈家院子们,探头去看,就见沈大郎背着弓箭蹲着马步冷冷瞅着她。 陈小桑心虚地站直了身子,“我醒得太晚了,对不起……” 沈大郎收了椅子上的绳子,抓了箩筐挂到她身上,又把她绑在自己身后,大跨步往外走。 陈小桑剥好鸡蛋送到他嘴边,他冷冷别开:“不吃!” “很好吃的。”陈小桑锲而不舍地又往他嘴里塞。 一个鸡蛋就想收买他? 往日这个时候他都进山一个多时辰了! 陈小桑见他真不吃,自己小肚子饿了,她把鸡蛋啃了个干净。 沈大郎脸色更难看了,脚步也更快,颠簸得陈小桑打了个嗝,他才又放慢了速度。 就该一早走! 陈小桑扒着他的肩膀,小脑袋四处看了会儿,指着更高的一个山:“我们去上面吧。” 沈大郎看过去,那处已经不是他平日打猎的山了。 “太高了,带着你不好爬。” 陈小桑坚持:“可那里会长天麻。” 沈大郎怀疑问她:“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天麻都长在一千米左右的高山上呀。 陈小桑眨巴着无辜的双眼,不靠谱道:“我猜的呀,你找不到了,就听我的嘛。” 沈大郎看向远处的山。 那座虽是和这座山连着的,可已经不在陈家湾了。 眼角余光瞅了一眼背上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瞅着他的小桑,他还是决定听她的去那座山。 让她知道她猜的都是错的! 陈小桑可不会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错的,还一路指挥着他往高处爬。 这山陡峭,往日更没人过来。 沈大郎用绳子重新把她绑紧了,还扯了扯她的腿,觉得安全了,放下弓箭,手脚并用爬上去。 天热,他往上爬又费力,不一会儿就满额头的汗了。 陈小桑揪了衣袖帮他擦了眉毛上的汗,不让他眼睛难受。 爬到半山腰,沈大郎渴了,就坐到平坦的地方歇息。 就听陈小桑惊喜的声音传来:“天麻!” 沈大郎顺着她的小手看去,林子里竟然有一整片天麻。 “放我下来!”陈小桑挣扎着喊道。 沈大郎刚解开绳子,她就冲到前头,找了一块小石头“哼哧哼哧”地挖起来。 好多天麻呀,她三哥有媳妇了! 陈小桑美滋滋想着,稚嫩的手费力地扒拉着土。 地上都是杂草,根把土抓得结实,陈小桑费了老鼻子劲儿也没挖多少土,倒把自己累得直喘气。 沈大郎结下腰间的锄头,抡起来,没一会儿就连着挖了三四块起来。 陈小桑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一把汗,喘着气羡慕道:“我要是有你这么大就好了,这样我也可以自己来挖天麻了。” 还能在山上走走,找找别的之前的草药,她就能有四嫂五嫂,再来四五个侄子侄女…… 越想越高兴,她捂着嘴偷乐。 沈大郎随意看过去,在看到她身后的庞然大物,他惊得脸色巨变。 陈小桑伸直了两条小短腿,用力去扯附近的野草。 就听到一声沈大郎紧张兮兮道:“你……你别动……” 陈小桑抬起头看向他,见他右手放在大腿一侧,双眼紧紧盯着她的头顶。 不等她反应,一大滴水落在她的头发上。 她抹了一下,小手都便臭了。 陈小桑微微扬起头,双眼往上看,就见一只大野猪在她头顶,正盯着她。 嘴巴张开,口水从嘴角往她头顶滴。 一股死亡的恐惧瞬间席卷她的全身,让她手心全是汗。 好……好大的野猪…… 她艰难地咽了口水,攥紧了手心扒拉天麻的小石头。 那野猪“哼哼”两声,慢慢低了头,拿着獠牙对着陈小桑。 她手在地上扒拉着,想找块大石头,可除了杂草外,她什么也抓不到。 沈大郎弓起身子,双眼紧紧盯着那头大野猪,轻声安抚陈小桑:“别动。” 再不动,她就要被这头大野猪撞到了。 沈大郎慢慢靠近,低声对陈小桑道:“闭上眼睛。” 陈小桑咬紧了下唇,瞅着越来越近的沈大郎,她心一横,就闭眼。 那野猪朝前一顶,沈大郎大喊一声:“趴下!” 陈小桑赶忙往前趴,耳边吹过一阵微风,一个什么东西砸到野猪,野猪怒吼,就是一声尖叫,她身子被沈大郎抱起来。 野猪哀嚎着,她被带着跑出去老远。 睁开一只眼,就见不远处的野猪右眼插着一只匕首,痛苦得在原地挣扎乱撞。 她心里一松,转头就要夸沈大郎,却见他面色痛苦,额头全是冷汗。 顺着沈大郎的目光看去,他的右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明显是断了。 第46章 很疼吗? 陈小桑惊得后背满是汗,赶忙站到地上,去扶他,他连连摇头:“不能动……” 陈小桑急了,小脑袋急得乱转,在看到地上的枯枝,她赶忙跑过去捡了几根过来,把沈大郎的胳膊绑起来。 “不疼哦不疼了,我给你呼呼就不疼了。” 说着,对他的胳膊吹了几口气。 沈大郎疼得慢头是汗,拽着她到自己的左手边,咬紧了牙道:“把锄头捡起来。” 陈小桑跑过去抱起小锄头,跑到沈大郎旁边。 沈大郎左手接过小锄头,撑着站起身,带着陈小桑走到那片天麻出,咬着牙,左手挥舞锄头去挖天麻。 陈小桑被惊呆了:“你右手断啦,我们要下山找大夫。” 沈大郎咬着牙道:“我手断了,几个月不能来山上打猎,我得把后面几个月买书的钱备好。“ 陈小桑急得不行,这小屁孩怎么这么倔呀! “你也没三嫂了。”沈大郎追加了一句。 陈小桑惊得一个哆嗦,想到家里穷困的境况,她夺了小锄头,费力地挖着天麻。 伤筋动骨一百天,沈大郎不能上山,她就来不了,三哥娶不到媳妇,四哥就娶不到媳妇,爹娘会难过,家里也不能买牛。 呜呜呜,她好难呀。 想着想着,她眼圈就红了。 沈大郎无奈了:“疼的是我,你哭什么?” 陈小桑哭唧唧应道:“我心痛呀。” 往后都不能挣钱了。 沈大郎咬紧了后槽牙,对她道:“你挖你的,我还有一只手呢,不会让你被野兽吃掉的。” 陈小桑抹了一把眼泪:“你说话算话呀。” 沈大郎点了头,见她安心去挖天麻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将绑陈小桑的绳子捡起来,就着嘴和左手打了结,在陈小桑旁边的一棵树挂着做了个陷阱。 左手又抽了一把匕首出来,站在陈小桑身边。 低头抽了眼被绑着的右手,大抵是骨头碎了,不然不会这么疼。 陈小桑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挥舞着锄头,连着挖了好几块天麻起来。 塞进怀里,又扭头瞅了沈大郎一眼,见他没流血,才安心,又继续挖。 隔得老远,听到一声狼叫,她浑身一个哆嗦。 随即就是一群狼的呼喊,那头野猪惨叫连连,很快就只有小声的呻吟。 很快,林子再次恢复了安静。 陈小桑后背都被汗湿了,她挖得更快了。 等这一片天麻都挖完,她怀里兜里装满了天麻,沈大郎的身上也都装满了。 陈小桑攥紧了锄头,小声道:“都挖完了。” 沈大郎抹了一把冷汗,把绳子收回,沿着原路走到陡峭的山边。 用绳子绑在陈小桑的腰间,将陈小桑往山下放。 陈小桑吓得只敢盯着岩壁,小手放在胸前,随时挡在峭壁上。 绳子不够长,沈大郎只能将她放在中间较为平坦的地方,自己单手抓了匕首,插在陡峭的山间,两条腿紧紧踩在山壁上。 下到陈小桑坐着的地方后,他歇息一会儿,再把陈小桑往下放。 这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后,两人才出了山。 陈小桑抓了长长的弓箭和箭筒挂在自己身后,那弓箭太长,怼到了她的脚后跟,她走一下,弓箭就把她的脚撞一下。 她小心地扶着沈大郎,见他脸色惨白,她小心翼翼问道:“很疼吗?” 沈大郎咬紧了牙,应道:“还好。” 陈小桑瞅着他那只不能动的右手,拧了小小的眉头:“肯定很疼,我让我爹给你请个镇上的大夫好不好?” 都是为了救她才伤成这样的,她可不能这么没良心放下他不管。 沈大郎也不逞强,就答应了。 陈小桑把沈大郎送回家,给他端了水喝,就迈开小短腿往家里跑。 这会儿天色还早,她回家时家里只有三个柱子在玩泥巴。 三个柱子被小姑打发着去找陈老汉,等陈老汉带着三树慌慌张张回来时,陈小桑已经把天麻都放下,还连着喝了好几碗水了。 陈小桑扑到她爹怀里,哭唧唧把沈大郎手伤了的事儿给说了。 陈老汉拿了钱给三树去镇上请大夫,他跑去沈家照看沈大郎。 陈小桑揪着两只手瞅着镇上请来的大夫摸骨,见大夫脸色凝重,她更心慌了。 “骨头断了,得接骨。” 陈老汉问道:“能好不?” 老大夫点点头:“我先对正骨位,敷些草药,用夹板固定,再喝三四个月汤药,差不离了。” “他年纪小,骨头好养。这是从哪儿摔下来砸了的?” 老大夫跟沈大郎闲聊着,手已经摸到他的关节。 沈大郎瞥了陈小桑一眼,只道:“野猪拱的。” 刚说完,骨头一响,肩膀就正了位。 陈小桑脖子一缩,咧了嘴,好似是她正骨。 沈大郎眉头锁得更紧了些,却也没呼疼。 老大夫都惊了,这还是头个正骨不哭喊的。 “村里还有野猪?” 沈大郎就道:“我上山打猎碰到的野猪。” “你这年纪就上山打猎?你爹娘也放得下心?”老大夫惊奇问道。 沈大郎应道:“我只在外围转转,往日都没事,今儿是野猪突然跑出来了。” 老大夫用特有的接骨的手法,将沈大郎的骨头都接住,往上头敷药,用夹板固定。 “你这后生可是了不得,接骨都不喊疼,我还是头一回见。” 老大夫连连感叹:“往日我要给人接骨,得五六个人按着才成。” 他还能忍着疼挖天麻挣钱呢。 陈小桑心底嘀咕,就见老大夫连连感叹着开了方子。 沈大郎对陈老汉道:“叔能先帮我垫了诊金和药钱么,等我爹晚上回来就还您。” 陈老汉最近沈兴义做了不少生意,四个孩子又跟着沈大郎识字,哪会不愿意呀。 将早就准备好的钱拿出来付了诊金,又给了钱让三树送老大夫回家后去镇上药铺抓药。 沈大郎连连道谢,由着陈老汉忙活。 陈老汉忙着回家找老妻来照顾沈大郎,就让陈小桑守着沈大郎。 等屋子只有两人了,陈小桑捧着杯水过来给他喝,见他冷汗直冒,就拿了块布巾给他擦汗。 “都是我不好,让你遭罪了。” 还很好心地帮她瞒着上山的事。 第47章 你胆子太大了! 沈大郎忍着痛喝了一碗水,见她低着头自责,就道:“山上就是这么危险,你要是自己上山,会被野猪和狼吃掉。” 一直都天不怕地不怕,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他得好好吓吓她。 想到今儿的情形,陈小桑连连点头:“那头野猪也太大了,我都没它嘴大。” 回想着那头野猪的模样,陈小桑嫌弃地道:“口水好臭。” 沈大郎又将话题拽回来:“山上很危险,村里很多人就是这么死在山上的。” 你以后别想上山了。 陈小桑拍拍小胸口,咧了嘴对他笑:“还好大郎哥你厉害,那是野猪呀,你都不怕,还救了我,好厉害呀!” 沈大郎:“山上……” “我想起来了,上回你还打了一头野猪!要是没我,你今天就不会受伤了……” 陈小桑说着又难受了。 沈大郎看着高大,也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呢。 要不是她,他保不齐还能猎到一大头野猪。 陈小桑偷偷往他右手瞅,揪着衣摆问道:“很疼吧?” 算了…… 沈大郎放弃挣扎了,只得应道:“没那么疼。” “骗人,大夫明明说很疼。”陈小桑反驳他。 沈大郎瞅了眼自己的手,就应道:“打猎受伤是常有的事。” 只是没这回严重。 陈小桑提起精神,咧了嘴笑道:“我们这回挖了好多天麻,可以卖好多钱,你可以买好多书了。” 想到那些天麻,沈大郎也舒心了,就道:“你弄好就去卖,我们还是五五分。” 陈小桑连连摇头:“不行,你七我三。你都成这样了,我要给你赔医药费的。” 他是因为救她才断手的,刚刚还帮她隐瞒,她不能太没良心了。 心不正的人,炮制不了真正的好药。 沈大郎见她认真,退了一步:“我六你四吧。” 陈小桑坚持:“你七我三,就这么说定了!” “什么七三?”外头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 陈小桑扭头看去,就见沈兴义走进屋子。 陈小桑跑过去,把沈大郎的骨头断了的事说了。 沈兴义垮了脸坐到床边,瞅了一会儿就“哈哈”大笑,摸摸陈小桑的小脑袋:“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没事,可别吓着我们小桑了。” 陈小桑眨巴着大眼睛,不敢相信得瞅着他:“骨头断了也是小伤吗?” “养一养就好了,正好排骨没卖完,晚上我炖个排骨汤给他补补就好了。”沈兴义毫不在意道。 陈小桑怀疑地瞅着沈兴义,“他要养好几个月的。” “嗨,我家排骨有的是,一会儿炖了,明天让他自己热着吃就成。” 陈小桑急了:“不行,剩的汤对身子不好!” 沈兴义大手挠挠后脑勺:“可我明儿要去卖肉,没法给他炖汤。” 陈小桑自告奋勇:“我会炖汤呀,交给我吧。” 沈兴义上下打量着陈小桑:“你还会做饭?” “会呀,还会做好多好吃的,我做给你们吃呀。”陈小桑蹦跶着跑去厨房,小小的身子来来回回忙活着。 沈兴义感动得不行:“瞅瞅你这小媳妇,多关心你哟,还会照顾你。” 沈大郎冷冷道:“更会惹麻烦。” 沈兴义听出不对劲了,凑近沈大郎,挤眉弄眼问道:“你手跟她有关?” “没有。”沈大郎矢口否决。 沈兴义双眼一亮,一巴掌拍到沈大郎的左边肩膀,扯了大嗓门道:“行啊儿子,长大了!” 他还奇怪呢,凭他儿子的身手,怎么也不能被一头野猪弄断手呀。 沈大郎懒得跟他爹多话,侧着身子躺下闭了眼。 沈兴义简直高兴地要飘起来了,连着拍了沈大郎的肚子好几下:“好儿子,哈哈,跟你爹我一样是大老爷们儿!” “当年你娘被我救了就死心塌地得跟着我呀,你还真像你老子,哈哈!” 厨房里的陈小桑连连往茅草屋看,越发觉得沈兴义不靠谱。 李氏过来时,她家小闺女正踩着凳子站在灶台上忙活。 她赶忙将小闺女抱下来,自己忙活一通,给沈家父子做了一顿饭,带着小桑回家吃饭。 陈小桑扒拉几口晚饭就吃不下去了。 李氏担心呀,将陈小桑抱在怀里哄她:“闺女怎么就吃这么点呐?身子不舒坦?” 陈小桑摇摇小脑袋,瞅瞅关切瞅着她的全家人,她下了决心,脆生生道:“沈大郎是救我才伤着手的,爹娘,我们最近好好照顾他吧?” 陈老汉赶忙问怎么回事,陈小桑就把今天的事都说了。 “哎哟闺女,你怎么能去山上呀,你要是有个好歹,你让娘怎么活哟?”李氏急得抱着陈小桑抖。 陈小桑白嫩嫩的小手搂着她娘的脖子瓮声道:“娘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们的……” 往日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的陈家人一个个都冷了脸,就连最小的五树都拧了眉头。 “山上多危险呀,你才这么点小,怎么能去山上?” “小桑你胆子太大了!” “今天得亏有沈大郎救你,出事了怎么办?” 陈小桑将自己缩成一团,可怜巴巴地听着陈家人的训斥。 瞅着她这模样,大树几个心疼得骂不下去了。 陈老汉就问陈小桑:“你去山上做什么?” 陈小桑老老实实地回答:“去找天麻,今天我们找到好多天麻,可以换好多好多钱……” 陈老汉被噎住,摸了旱烟坐在凳子上安安静静地抽,也不说话。 见她爹这样,陈小桑被吓得跑过去,抱着陈老汉哭得一抽一抽的:“爹你骂我吧……呜呜呜……我错了……呜呜呜……你别不理我呀……” 陈老汉心都被闺女哭化了,他把小闺女抱到怀里,枯老的大手帮她抹了眼泪。 “往后不能背着我们去山上了,山上危险。” 陈小桑乖巧地点头,抽噎着道:“我以后要上山就喊上五个哥哥陪我。” 陈老汉被噎得一时找不到话了。 别说五个儿子了,就是让他也一块儿跟去,他也不敢让闺女再上山了呀。 “爹,小桑是为了给家里挣钱呢,咱小桑乖着,别说她了。”大树劝说道。 陈老汉叹了口气:“我哪能不知道?还是咱做大人的没本事,让小桑个孩子操心家里的营生……” 陈小桑赶忙抱住她爹的脸:“我长大啦爹,可以帮家里挣钱的。” 第48章 坦白 陈老汉心情复杂得摸摸陈小桑的小脑袋,琢磨了会儿,对李氏道:“你带两个儿媳妇把天麻炮制了,明儿让老大拿去药铺卖了。” 李氏应了一声,扒拉粮食的速度快了几分。 “大郎的手骨头都断了,咱也不好跟他分钱,明儿把天麻换了钱,就把钱都给人送过去。”陈老汉叮嘱道。 陈小桑吸了吸鼻子:“我跟大郎哥说好了,换的钱给他七成,我们得三成。” 陈大树劝说陈老汉:“他们既然说好了,就按他们的来吧。” 陈老汉瞥了眼三树,没吭声。 李氏就道:“我看兴义也忙,他家大郎没人照料不成,要不就让他来咱家养伤,咱家人多,也好帮着照料。” 陈家人琢磨了下,都同意了。 吃完饭,陈老汉抓了一只家里的老母鸡,就去给沈兴义赔罪。 陈小桑被照料着早早睡下。 一晚上都在做噩梦,一会儿是沈大郎手被野猪吃了,一会儿又是狼把她跟沈大郎吃了。 第二天醒来没什么精神,她穿好小衣服,打着哈欠出门。 走到院子就见沈大郎正坐在院子里。 她擦擦眼睛,再看去,沈大郎抱着一本书正坐在院子里读着。 陈小桑赶忙跑过去,左问问,右问问,见他精神好多了,她才大大松了口气。 “你要喝水吗?” 沈大郎摇头:“我不喝。” 陈小桑安心了,跑去厨房洗漱完,又“蹬蹬蹬”跑到沈大郎跟前问道:“你饿吗?” 沈大郎瞥了她一眼:“不饿。” 陈小桑剥了鸡蛋,蹲在不远处啃着,肿着的双眼紧紧盯着沈大郎,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转了个身,陈小桑立马站起身,又跑到他跟前,关切问道:“你是不是想上茅厕啦?我带你去呀。” 沈大郎咬牙切齿:“我不去。” 陈小桑“哦”了一声,把鸡蛋塞进嘴里,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要跟我客气,饿了渴了都可以和我说的。” “你都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我要对你负责。” 沈大郎的攥紧了书本。 负什么责,他又没瘫痪。 想吼她两句,见她蔫儿巴巴的,沈大郎心一软,就道:“你搬个桌子出来,我教你写大字。” 陈小桑摇摇小脑袋,垂头丧气道:“我没有买纸笔,也没有墨。” “我带了。”沈大郎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包袱抬了抬下巴。 陈小桑双眼发亮,解开包袱瞅见里面的纸墨笔,还有个砚台,她就跑进屋子,喊了三个柱子一起搬了桌子出来,一人守着一边。 沈大郎教他们握笔的手势后,就打发他们自己写。 见他们写得认真,沈大郎松了口气,可算能安心看书了。 李氏回来做饭时,见四个孩子脸上沾得跟小花猫似的,她揪了他们几个去洗手洗脸。 把他们洗得白白净净后,打发了他们去玩,她抓了只不怎么下蛋了的母鸡,拿着刀比划了好一会儿,都舍不得下刀。 这一只鸡拿到县里能卖好几十文呢! 扭头瞅瞅沈大郎挂在脖子上的胳膊,她眼一闭,大菜刀一拉,鸡“咯咯”两声,扑棱了会儿翅膀,就没动静了。 为了闺女,一只鸡算啥! 李氏麻溜处理好那只鸡,放锅里炖上了。 三个柱子洗了手脸后就坐不住了,闻到香味眼睛一个劲儿往厨房瞥。 陈小桑鼓了腮帮子:“你们不认真写的字好丑。” 大柱理所当然道:“我们长得没小姑好看,写的字也会比小姑的难看呀。” 二柱吸溜着口水跟着点头:“对呀。” 沈大郎眉头直跳,这是什么歪理? 他不动声色地撇过去,写得最好的是陈小桑,跟着就是三柱,大柱二柱写的字没法看。 再瞅瞅四人的小脸,果然是陈小桑长得最好,三柱也不错,大柱二柱长得就差了不少。 还挺有道理。 陈小桑奶凶奶凶地教训两个侄子:“那是因为你们不专心。” 三柱用力点头:“大哥二哥想吃鸡,我都听到你们咽口水了。” 二柱忍不住嘀咕:“鸡多好吃呀,写字一点都不好玩。” 他就喜欢吃,不喜欢识字。 陈小桑就道:“你要认真读书,长大了能当账房先生,挣好多好多钱,就能天天吃好吃的呀。” 二柱心动地连连点头,抓了笔认真写着。 大柱就道:“我不要当掌柜,我要跟我爹一样种地,种好多好多粮食,让全家都吃饱!” 三柱瞅瞅大哥,又瞅瞅二哥,纠结了。 他是该种地还是该当掌柜呀,好难哦。 陈小桑还能说不过才八岁的大柱么? 她撩了袖子,露出一截藕臂,指指自己的胳膊,又指指大柱的胳膊:“你字写得越丑,人就会越丑,会娶不到媳妇的。” 大柱不懂什么是娶媳妇,但家里都着急三叔娶不到媳妇,他就知道这是很不好的事情。 他着急问道:“字写好看了,我也会长得好看嘛?” 陈小桑肯定地点点头:“当然啦,字好看了人就好看了嘛。” 大柱心底燃起了希望,攥紧了拳头:“我一定会把字写得比小姑还好看的,这样我就比小姑还好看了!” 他娘就舍不得打他了。 想到他娘对小姑温声细语的,他就偷乐。 陈小桑用力点头,认真对着三个柱子道:“谁字写得最好看,谁就会变得最好看哦。” 沈大郎:“……” 到底是谁跟她说的? 再看三个柱子,一个比一个认真,他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陈家人回来,三个柱子高兴地把字拿去给陈老汉看,陈老汉哪儿认识字啊,只能假装评比一番,然后告诉他们都写得不错。 等几个孩子高兴地跑开,他摸了一把脸,暗暗琢磨是不是也跟着学两个字。 他一个当家做主的人,总不能比孙子们懂的还少吧? 沈大郎坐在桌子前,不动声色地打量其他人碗里的粮食。 除了他和陈小桑,其他人全是吃的红薯。 李氏把一个大鸡腿夹到他碗里,笑呵呵叮嘱他多吃点,转瞬又把另外一个鸡腿夹给了陈小桑。 大人们热情地招呼他,筷子在鸡汤里夹着萝卜吃,肉全进了孩子们的肚子。 第49章 得朝钱看 他从没少过肉,这顿饭下来,才发觉肉有多好吃。 四个树回来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吃完晚饭,陈大树就拿了一个大钱袋子给陈老汉。 “爹,今儿卖天麻的钱都在这儿了。” 陈老汉抓了钱袋子,下意识摸了几下,不敢置信问道:“多少?” 陈大树比了个八字,眼角全是笑:“十一两!” 屋子里众人听得倒抽一口冷气:“多少?!” “十一两!一共十一斤,镇上的药铺掌柜要不了这么多,找的他家少主人收的。没铜钱,按一千文一两银子算,给了十一两!” 一向沉稳的陈大树恨不得站起身跟他们说。 十一两啊! 他们得攒四五年啊! 能修两间青砖大瓦房了! 陈老汉拿出差不多三两的碎银子,将钱袋子扎紧,让陈四树给送到沈家。 李氏大手一挥,就将银子攥在手里,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咱家有六两多银子了,明儿我就去找媒婆给三树说媳妇。” “是该说了,眼瞅着就要到十月了,年底前把事儿办了,过年家里多个人也热闹。”陈老汉眯了眼慢悠悠抽着烟。 去掉一件大事,陈大树也满足了。 从兜里掏出两把铜板,道:“这几天码头扛包的人少,大抵还在家农忙,生意就少些,只得了九十多文。” 陈老汉点点头:“可以了。” 陈二树苦了脸:“我这生意就更差了,卖了一天,也才卖出去二十一碗。” 说着,二十一个铜板都掏出来了。 陈小桑疑惑:“为什么没人买汤呀?” “天热呀,看着热汤我也不想喝。”四树应道。 陈小桑道:“那你们可以卖凉汤呀,太热了他们更想喝。” 大树媳妇连连摇头:“油汤都得是热的才好,凉的喝了药拉肚子的。” 陈小桑坐正了身子:“咱家收了好多豆子,可以磨豆浆拿去卖呀。” 大树媳妇笑了:“咱家豆子收的多,人家也收的多,谁愿意在外面买豆浆喝呀,这样不行的。” “会买包子吃的人也会舍得买豆浆的嘛。”陈小桑坚持。 县里的有钱人可多了,买包子顺道买一碗豆浆,早饭吃得饱饱的多好呀。 陈二树沉默片刻,就道:“要不明儿试试吧,不行咱再想别的辙。” 陈小桑怂恿道:“还能做凉面卖呀。” 陈家人不懂什么是凉面一个个疑惑地瞅着陈小桑。 陈小桑简单把凉面的做法说了,就劝说几人:“好多人不想吃热的,咱们就做凉拌面,不想在家做饭的人家就能来买了呀。” “我看这个能试试。”李氏戳了陈老汉的胳膊。 大树媳妇想了会儿也点了头:“天儿热了咱也不想做饭,县里都是有钱人家,定是更不情愿做饭的。” “成,就先干着。”陈老汉点了头。 陈大树扭头问陈小桑:“这个也是老药农教你的?” 陈小桑眼一闭,用力点头。 对对对,所有她说的新奇东西都是老药农教她的。 二树感叹:“他懂的可真多。” “怕不是个老神仙哟!”大树媳妇猜想着。 李氏听见起了心思:“闺女啊,你带我们去见见老人家,我们当面谢谢他。” 陈小桑嘟了嘴:“他都好久没来啦。” 李氏失望了。 二树赶忙追问:“他还教你什么了?” “我不记得了。”陈小桑托着下巴,拧了眉头:“要等我遇到了才能想起来。” 陈老汉摆摆手:“别逼她了,最近在读书,费脑子,不记事。” 说到识字,四个孩子就高兴了,赶忙将自己写的大字拿出来给长辈们看。 李氏是个麻利的人,第二天就去找媒婆了。 不过短短几天,村里人都知道三树要说亲了。 不少人家起了心思,这其中还包括陈青山家的大儿媳妇大富媳妇。 晚饭后,大荣媳妇忙进忙出收拾桌子,大儿媳大富媳妇往钱氏身边坐,就把陈三树要说亲的事跟钱氏说了。 “她家还有钱说亲了?”钱氏怀疑地反问,“前些日子不还到处借钱交夏税吗?” 大富媳妇给二儿媳大贵媳妇使了个颜色,大贵媳妇捏着嗓子道:“娘你可不知道啊,大树二树几兄弟去县里做生意了,听说挣了不少钱,夏税借的钱早还了,还攒了十几两了!” 钱氏怀疑地瞅着二儿媳妇:“做什么生意能挣十几两银子?你唬我呢!” 她家三个儿子在外头忙活,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十几两银子,李氏的儿子能比她儿子强? 大贵媳妇把自己胸口拍得“砰砰”直响:“我娘家兄弟亲眼看到的,他们卖肉卖汤,钱哗啦啦往家里拿呀!” “真要没钱,他们怎么说亲?我看小叔没良心,挣了钱也不带带咱家!” 钱氏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破口大骂:“那一家丧了良心的,还能挣到钱,老天瞎了眼了!” 自从上回陈宝来逼着陈青山给四个孩子赔罪后,陈青山就拘着钱氏不让她出门,外头的事儿也都不知道。 就连农忙,她都被留在家里干活,现在一听原本比她家差很多的陈宝来家挣了大钱,气得牙痒痒。 大贵媳妇想到自家兄弟说的他们的好生意,心里就痒痒的。 “就他那一家子,只管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带咱们喝的,哪儿算什么兄弟!” 大富媳妇听着二弟妹的话暗骂了一句草包,脸上堆了笑:“娘别为别人气坏了身子。” 起身帮钱氏顺背,就说了自己的想法:“咱家前些日子跟小叔家闹了不愉快,他们有挣钱的活儿肯定不好带咱们。 我觉着,咱就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走得亲近些了,再让他们帮咱挣钱。 都是一个娘的兄弟,他要是不认人,村里人就要骂他了。 娘,咱不为脸面着想,也得朝钱看呀。” 钱氏听着觉得在理,农忙完才几天的功夫,竟然挣了十几两。 这么挣钱的生意,她怎么也得捞在手里。 “你说怎么办?难不成还让我给钱氏那老娘们儿低头?” 大富媳妇摇头:“怎么也不能让娘受这份窝囊气,三树不是在说亲吗?我娘家大哥的闺女也要说亲了,要不我就去说和说和。 第50章 探口风 要是成了,咱就更亲近了,到时让我侄女问问三树,咱不就知道了吗?” 钱氏听着觉得在理,就道:“多要点彩礼。” 大富媳妇高兴地应了,第二天提了十个鸡蛋就到了陈宝来家。 一进门,就见陈小桑和三个柱子正蹲在地上划拉。 她走过去笑着打招呼:“小桑在划拉什么呢?” 陈小桑虽然见她不多,还是认识大富媳妇的。 陈青山取名字可有意思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按照顺序分别叫“富贵荣华”。 大富媳妇作为大儿媳妇,很会为人处世,在村子里名声很好。 她咧了嘴笑道:“在写字呀。” 大富媳妇蹲下身子摸摸她的小脑袋:“咱们小桑还会写字呀,比你几个堂哥强多了。” 陈小桑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我也觉得我比他们都厉害。“ 三个柱子也很给面子地齐声应道:”小姑最厉害了!“ 大富媳妇脸上的笑差点没挂住。 她勉强笑着,却收回了手,往厨房走。 陈小桑丢了棍子,快步跟上去。 就见大富媳妇将篓子往李氏的手里塞。 ”婶婶就收了吧,早该来赔罪的。你也知道我婆婆的脾气,我不敢背着她过来,婶婶别怪我来得晚了。“ 李氏把篓子推回大富媳妇的怀里,应道:“我没道理吃你家的鸡蛋。” 该赔的钱赔了,还抓了三只老母鸡给几个孩子补身子,她再没道理收鸡蛋。 大富媳妇又给推到李氏怀里:“婶婶别嫌少,你收了我才安心呐。” 陈小桑看着两人推来推去,都要眼花了,接过篮子道:“谢谢大富嫂子给我送的鸡蛋,我决定原谅大娘啦。” 送上门的东西不收太浪费了。 至于她有什么目的,那要往后看看才知道嘛。 李氏见闺女想收鸡蛋,也歇了再推回去的心思。 大富媳妇听着陈小桑的话不得劲,想着鸡蛋到底送出去了,她心里才舒坦了。 “小桑养得可真好,能说会道的,我刚看到她还在写字呐?” 听到旁人夸小闺女,李氏心里就舒坦,跟着夸道:“沈大郎手断了不能上山,老头子把他请来教几个孩子识字,小桑跟着听了几耳朵,谁知她倒是学得最好的。” 大富媳妇起了心思:“沈大郎不是打猎的吗?还识字呐?” 李氏接了陈小桑手里的篓子,把鸡蛋往碗柜的碗里放:“会识字,还会写文章呐,听说明年要考什么试,过了就是童生了。” 陈小桑提醒:“童试” “对对对,就是这个童试。”李氏被提醒了连连点头。 大富媳妇起了心思,小姑子嫁的王员外是个举人,她知道童生后要考秀才,考了秀才就能考举人了。 婶婶真是好心思,不声不响的还让几个孩子学识字了,看来是真挣了钱了。 大富媳妇目光微闪,笑容更大了:“婶婶家日子过得好了,孩子们也都有出息,等三树四树成亲了,婶婶能过几年好日子了。” 李氏连连摇头:“哪有什么好日子过哟,五树过了年就十五了,等不了两年就得说媳妇了。三树还没说着媳妇呢,我正发愁呢。” 话题被带到这儿了,大富媳妇笑得意味深长:“我正想跟婶婶说说这事。” “我娘家侄女今年十五了,正要说婆家。娘家嫂子托我给留意着,我瞅着三树品行好,又是能干的,就想来问问婶婶的意思。” 陈小桑眨眨眼,一时摸不透她是什么意思。 她家跟大伯家都闹翻了,大富嫂子怎么还跑来给三哥说亲? 她不怕钱氏么? 李氏也没料到她是来说亲的,迟疑着问道:“你婆婆能高兴你过来不?” “我今儿就是来探探婶婶的口风,你要是有想法,我让娘家嫂子请个媒人说和,我婆婆也不能拦着我娘家嫂子说亲不是?” 大富媳妇笑呵呵应着,说的话滴水不漏。 李氏不乐意扯着亲戚关系,可想到三树年纪不小了,还没找着合适的,就不想直接推了。 “这是我得跟你叔说说,我做不了主。” 大富媳妇一听就知道是托词,就应道:“婶婶是该跟叔说说这事,要是不乐意也没什么,咱总得找个合适的。” 人都这么说了,李氏也不好多说。 大富媳妇送完鸡蛋也不多留,拿了篓子就走。 陈小桑一直跟着她走到院子里,才确信大富媳妇真是来提一嘴的。 她挠挠齐耳短发,一时想不明白也不琢磨了,跑回去检查三个柱子写的字。 这几天沈大郎一整天都在她家,教了他们不少字,她自己得学得会写,还要盯着三个柱子不偷懒,她可忙可忙了。 李氏琢磨着这个事,晚上等陈小桑睡着了,才跟陈汉提这个事儿。 陈老汉听得直摇头:“跟大哥家又扯着,往后更麻烦。” “我也是这么想,可这几天下来,我也没找着合适的人家。这要是个好姑娘,咱一口回绝了,不是把三树的姻缘给推了么?”李氏劝说道。 陈老汉爬起来坐着,往烟杆里装烟草,“你瞅了这几天,就没一个合适的?” 李氏叹了口气,坐起身,应道:“三树让咱给耽搁了,年纪大了,媒婆不尽心,光寡妇就给我说了三个了。” 怎么说她儿子也是个大小伙子,总得找个没成过亲的小丫头。 家里穷点没事,得能拿主意,还得有能耐。 “咱村也有几家来找我说,都是侄女外甥女,我瞅着几个不错的,可人家一听咱家穷,拿不出多少彩礼,就不乐意了。” 陈老汉戳着烟草,劝说道:“这事儿急不得,得慢慢找。咱三树不差,不愁说不着媳妇。” 李氏狠狠摇了几下蒲扇,把陈老汉要点烟的火给扇灭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好媳妇是这么好找的?”李氏冷嗤一声,“你以为随意说一个都能有大树媳妇能干,有二树媳妇会心疼人?” 陈老汉背着李氏又拿着打火石敲着火星,要去点烟草。 李氏瞅着心烦,大蒲扇用力一扑,又把他的火给扇灭了。 “明儿我就让大树把你的烟草都拿去卖了,多点钱给三树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