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城 夜色如墨。弯牙似的月亮挂在天空中,洒下一层淡薄的银辉。 年媛媛靠在窗户边上,看着屋外的海棠树。屋内灯火通明,屋外漆黑一片。 她其实根本就看不清树上的海棠花,也闻不到海棠香味。当然,这是因为海棠花原本就是无香的。 “愁死了,真的愁死了。” 年媛媛摸了摸脑门,狠狠地拍了拍。 她怎么就穿越了呢?偏偏还是清朝,还是雍正的后院。她还是——那个据说十分嚣张跋扈的敦肃皇贵妃,年氏。 嚣张跋扈其实没什么。 最关键的是,她死的早,生的儿子还没一个活下来的。出身高贵又怎么样?一手好牌全糟蹋了。 康熙五十五年,十五岁的年媛媛,奉旨嫁入雍亲王府,成为皇四子胤禛的侧福晋。入了宗牒,是记在本本上,钉钉子的侧福晋。 今儿,是她刚刚过府的好日子。 她穿着一身嫁衣,正等着四阿哥胤禛的到来。 但天都黑了,听说这位主子爷仍然忙于公务没过来。 “侧福晋,要不您还是回榻上坐着吧?” 婢女小桃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低声道:“婢子刚刚似乎瞧见有人提着灯笼过来了,会不会是主子爷?” “他不来才好呢。”年媛媛没好气地说着,可还是口嫌体直地坐回到了床榻上,规规矩矩地就将盖头给盖在了头顶上。 伴随着门口推门而入的声音,年媛媛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一紧,心跳都跟着加快了好些。 主子爷回来了? 那位据说劳模一般,从不近女色,但独独宠爱她这位贵妃的雍正爷?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年媛媛只听见好些脚步声,再紧跟着就是房门被带上的声音。她的盖头很大,盖着以后就什么也瞧不见了。 “小桃,是主子爷来了吗?” 年媛媛喊了一声,但是没有人回答自己。 “...”年媛媛伸手,就想要将自己的盖头给揭开,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才刚刚伸出去,她却碰到了另外一只温暖的手。 那手就在自己的头顶,轻轻触碰到时,年媛媛能够感觉到那上头的薄薄一层茧。感觉着,这手孔武有力——该是一位男子的手。 是主子爷? 年媛媛想着,手指就轻轻摩挲了一下。 茧还挺厚实,古人都这么不注重保养的吗? 胤禛蹙着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他的手,正被另外一只小手给握着。水葱一样的手指正在他的大手上摩挲着,仿佛十分地感兴趣。 不乏几分小心翼翼,但更多的还是好奇。 “摸够了?” 胤禛被摸得有点儿舒服,但还是开了口。随即抽开了手,背过身去,冷冷道:“看你好像想自己揭开盖头的样子,那随你。” “…” 年媛媛听见这声音,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她这还是第一次摸一个男子的手! 结果好像就这么被嫌弃了。 “主子爷。” 年媛媛一边十分“听话”地真的就将自己的盖头掀开了,一边小心翼翼地就抬了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他原本是蹙着眉的,脸色看着很是疲惫。 可他在瞧见自己的时候,忽然眼神稍稍动了动,像是心情好了一些似的。 年媛媛心头一喜,暗自道:“果然长得漂亮还是有优势的。” “嗯。”胤禛很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随手将年媛媛手上的盖头扔在一边,道:“你是侧室。” “过门能有喜服已是恩典,旁的倒是没了。这儿是暖春院,是给你独立的小院子。有小花园和厨房,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更详细的,明日你给福晋请安见过以后,她会跟你说的。” “妾身明白了。” 年媛媛说完,搭在腿上的手就开始不自在了起来。 将大腿上的衣裳捏了起来,捏得皱皱巴巴的,攥在手里,不撒手了。 她是知道的。 她知道——洞房花烛夜应该发生什么。 “歇下吧。” 胤禛却自顾自地站到了一侧的架子边上,双目闭上,双手伸开。 “…” 年媛媛看得一愣,心说这是啥意思? 胤禛却就又转头过来看向年媛媛,问道:“给我宽衣。” “…” 年媛媛这才如梦初醒,拖着自己又长又重的衣裳,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朝胤禛走过去。 可她才刚刚迈出步子,脚下就因为衣裳太长,而踩到了衣摆,看着就要摔在地上。 年媛媛心头又是一紧。然而…事情却并未像那些甜甜的言情小说一样,会有一个男主从天而降将她给接住,紧接着就是公主抱和… 她摔在了凳子边上,紧接着一下子抱住了凳子,才不至于整个人趴到地上去。 而胤禛… 仍然站在架子边上,看着她。 嗯…还是连步子都根本没挪动一下的那种。 年媛媛看得心头一沉,心中却忍不住骂道:“说好的宠冠后宫呢?这都是假的吧?人家根本对你一点儿都不在意!” “妾身…踩到衣裳了。” 为了缓解尴尬,年媛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几个字。 胤禛却好似一副看傻子的眼神一样,仿佛是想说:“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我当然看出来了。” 年媛媛无法,只得到了胤禛身侧,帮她宽衣。 好在,这个她还是会的。 临出嫁前,额娘在这些事上千叮万嘱,教过她。 一阵折腾以后,年媛媛悉悉索索的就将胤禛的衣裳解了下来,放在了一侧的架子上头。 胤禛仿佛对此还算满意,并未吐槽。而是径自朝着床榻上就走了过去,自己就给自己盖好了被子。 “睡之前,记得将蜡烛吹了。” 胤禛淡淡地说着,说完以后再无言语。 年媛媛心跳得很快,心说这又是什么意思? 要她自己宽衣? 然后呢? … 在架子跟前站了足足两刻钟的年媛媛,才终于将这一身衣裳给解了下来。 她像是豁出去似的。 既来之则安之,都这样了,还是想着怎么好好活下去吧。 吹熄蜡烛以后,屋内一下子暗淡了下来。 年媛媛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悄悄地就钻了进去。 她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身侧人安安稳稳地躺着,手又抓了抓被子。 胤禛却毫无反应,只偶尔能听得见均匀的呼吸声。 年媛媛咬着牙,心说让她主动些就主动些好了,便就开了口:“主子爷?” 胤禛却仍然没回答。 直到这个时候,年媛媛才发现—— 原来身侧的四阿哥胤禛,早已熟睡了过去。 他就这么累?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年媛媛十分震惊,但很快还是松了一口气。也就往远一点的地方挪了挪,闭上眼睛也准备着要睡觉了。 第二章 处境 年媛媛一觉醒来,身侧原先胤禛睡过的位置空空如也,床铺倒仍旧有那么几分的余热。 霎时间,年媛媛摸了摸脸颊,看来不是她做梦。 不过须臾,小桃打水进来,红着脸颊,支支吾吾地就问道:“姑娘。啊,是侧福晋。那个…喜帕呢?” “哈?” 年媛媛一愣,问道:“什么喜帕?” “呀,就是…”小桃又支支吾吾地要开口,门外却又走进来一个人。 “昨儿侧福晋和主子爷没圆房吧?水都没要。奴婢在外头守了一晚上,也没听见动静。侧福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进屋入内的,是个冗长脸的婆子。 她刚刚送完四阿哥胤禛和苏培盛离开,这就赶忙回来了。 此人名为桂嬷嬷,乃是年媛媛的陪嫁之一。从前跟在她额娘身边理事的心腹,是个不苟言笑的主儿。 还在家时,年媛媛对桂嬷嬷便是敬畏有加。 “主子爷来了,就叫我帮他宽衣。” 年媛媛一脸的平静,似乎对此不大在意,不急不缓地就道:“紧跟着,就睡下了。” 桂嬷嬷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可一见年媛媛说到这儿就没了下文,不由地也张大了嘴巴,问道:“没了?” 年媛媛一摊双手,道:“没了。” “…”桂嬷嬷有些头疼,摸不清路数了。 … 两刻钟后,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安夏院里。 众人齐聚一堂,一个个的都沉默着,没人开口。 气氛凝滞了半晌,坐下下首的一个穿着浅蓝色旗装的才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 “前阵子妾身听说,姐姐的弘历阿哥在皇上那儿又得了褒奖呢。真是羡慕姐姐,小阿哥这般出色,能得到皇上的亲自教导。” 云格格脸上带笑,仿佛是想要活络气氛似的。 “云妹妹说笑了。弘历不过是笨鸟先飞罢了,谈不上如何出色。”钮祜禄氏却只是摇头,言简意赅。 云格格听了,又道:“是钮祜禄姐姐谦虚了才是呢。弘历的出色呀,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好了。” 乌拉那拉氏却忽然开了口,眼眸稍稍垂了垂,看向底下的宋格格。 宋格格满眼通红,眼下也是一片乌青,精神头很差,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宋氏。”乌拉那拉氏就道:“圆儿还是个孩子,身子骨难免弱些。这几日好生养着,指不定慢慢就好起来了。” “妾身明白。”宋氏抽出袖中的帕子,就在自己的眼角稍稍擦拭。 众人纷纷一看宋氏,就又都不再言语了。 年媛媛便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她进屋时,屋内的人除了垂眸伤感的宋氏以外,纷纷都将目光投向了她。 嫡福晋乌拉那拉氏面带微笑,瞧见年媛媛进来了,就连忙招呼道:“年侧福晋来了,快快坐下,今日难得来得齐,我都跟你介绍介绍。” 年媛媛应了,就在福晋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模样姣好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女人。她的眉眼灵动,嘴角挂着甜甜的温和的笑,看着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不过… 此时她却也已经垂眸,正欣赏自己戴在手上的戒指。似乎是留意到了年媛媛投过来的目光,却头也不抬。 好大的架子。 年媛媛在心中这般想着,果不其然就听乌拉那拉氏道:“这是李侧福晋,早你好些年进府,育有弘昀、弘时两位阿哥,还有怀柔一个女儿。” 李侧福晋这才缓缓抬头。仍是那副假笑的样子,缓缓开了口。 “年家妹妹好呀。早听说年家妹妹也在江南长大,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毓秀婉约,当真是我见犹怜。” 这话一说完,李侧福晋便就继续低头欣赏自己的戒指了。 “…” 年媛媛心道这是个好大的下马威。 同为侧福晋,李氏出身不如她,资历和子嗣这一块却远远胜过。 她是好不容易才在诞下三子一女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这位年家小妹妹一来就要跟她平起平坐,她当然是不甘心的了。 “这位…” 乌拉那拉氏则继续耐着性子介绍着。 不出片刻,年媛媛倒是勉勉强强将一干人等都给认全了。 唯独—— 坐在李侧福晋下首,仍然用帕子不停地抹眼泪的人。 “宋氏。” 乌拉那拉氏偏头看向她,道:“你担心圆儿,就先回去吧。见也见过了。” “是!”宋氏闻言大喜,起身抬脚迈着小碎步风一般地就跑了出去。 年媛媛追着她的目光看出去好远,这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宋氏。那个,据说老早就失了宠,曾经生下一个女儿的宋氏? “年氏。” 乌拉那拉氏又开了口,道:“那是格格宋氏,她女儿病了,一直没好,发着高热呢,昨儿主子爷就是在那儿待了好一阵的。” “所以看你时去晚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年媛媛心头一跳,心说这莫不是祸水东引挑起她和宋格格之间的矛盾? 但一看,乌拉那拉氏模样诚恳,一副认真安慰和开导的模样。 “妾身明白。” 年媛媛便道:“主子爷有自己的主意,妾身懂得。” 乌拉那拉氏微微一笑,这才吩咐着众人这就散了。 不过须臾,耿格格便与钮祜禄格格结伴离去。云格格紧随其后跟上,屋内就剩下了张格格和孙格格坐着,仍是打算陪福晋说话。 离开安夏院,外头阳光正浓。 阳春三月,正是气候宜人的时候。 年媛媛看着庭院中的海棠树,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昨儿胤禛看上去是那么疲惫。 宋格格的女儿不好了。 怕是,很不好。 看宋格格那模样,一颗心都记挂在了自个儿的女儿身上。难怪呢,连瞧她一眼都是不曾的。 这倒没什么,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 安夏院里。 张格格扬了扬手中的蒲扇,轻轻遮掩了一下嘴巴,便道:“妾身瞧着,那年侧福晋生得极为貌美,又是大家出身,不过可惜了。” “刚刚过府,却触了眉头。” “这种无稽之谈,就别说了。”乌拉那拉氏面不改色,就道:“今年这新茶倒是不错。张氏,你待会儿拿些回去。主子爷过去时,也好招待。” “是。” 张格格嫣然一笑,朝着孙格格得意地一挑眉毛,伸手就将茶包给接了过去。 第三章 半月 一轮圆月高挂天上。 年媛媛抬头看着窗外的月色,竟然难得的觉得有几分的皎洁。 “侧福晋,酒酿丸子做好啦。” 小桃端着食盒从外头进来,拉扯着年媛媛就从窗户口走到了桌案前头。紧跟着打开食盒将东西拿出来,又去将窗户给关上了。 “泪尽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 小桃一边关着窗户,一边就念叨道:“侧福晋呀。咱们再这样下去怎么办呀?你可得想想法子呀!” “主子爷都半个月没来过啦!” “...” 年媛媛刚刚吃进嘴里的小汤圆,险些就被小桃的这么一句话给呛得要吐出来了。 半个月的时间。从弯月到圆月,她却并不觉得过得漫长。 关于府里的情形,她算是打听过了。 如今府中最最得宠的,乃是李侧福晋以及张格格。李侧福晋自不必说,三个孩子傍身呢,加之惯会撒娇撒痴的,主子爷拿她当然没办法。 至于张格格,去岁选秀入府的。阿玛在内务府当差还算得力,自个儿虽然是汉人的出身,却年轻貌美会弹箜篌,还擅烹茶。 且张格格知道自己资历尚浅,便与一道进府的孙格格投入福晋门下,如今算是依附着福晋生存的。 而李侧福晋自成一派,带着三个孩子也算独当一面。 另一方面,钮祜禄格格与耿格格关系要好。可因弘历的关系,即使是如今钮祜禄格格不大得宠,主子爷也会时常过去坐坐聊聊孩子。 这,便是如今府中的三方势力。 当然还有宋格格。 她失宠得早,仅一个女儿圆儿陪着过日子。可圆儿自小身子不好,如今高烧不退,几乎是已经让准备后事的那种了。 不曾想。 她堂堂“嚣张跋扈”的年侧福晋一进府,被弄得这么灰头土脸连圆房都没捞着的,竟不是这三方势力,而是因为这个早已失宠的宋格格。 据说,胤禛对这个女儿很是疼爱。 只因这位圆儿小的时候,在一次胤禛生病发热时,抱着冰块来给自己的阿玛降温。自个儿也跟着烧起来后,阿玛的病却好了。 年媛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下子却想起的是《甄嬛传》里果郡王对甄嬛的那份恩情。 冰天雪地里的,一个小姑娘家能为自己的阿玛做到这个地步,的确不容易。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桂嬷嬷打理完了外头的事情,此时也抬脚进了屋子,便道:“瞧你那丧气样儿。近来圆格格身子不好,主子爷得空都去瞧她了。” “别说咱们这儿,别处主子爷可都是没去的。” 年媛媛听得就忍不住点头。 半个月,胤禛进了三次后院。 两次都是去看圆儿的。另外一次,刚到了她这儿门口,前头苏培盛就说刑部忽然来了人有事禀报,胤禛后脚就出去忙了。 不愧是个劳模。 “桂嬷嬷,我想过了。” 年媛媛放下手中的汤碗,起身到了梳妆台前,抽出最底下的抽屉里就拿出了一个木匣子。 木匣子里,还装有三个小盒子。 “给宋格格送去吧。” 年媛媛说完以后,取出一个小盒子,就递给了桂嬷嬷。 桂嬷嬷闻言大惊,连忙摆手就道:“这可不使得呀侧福晋。这可是当年…” “这东西,我有三个。如今不过用了一个,还是用在关键的地方。我相信,是一定能有回报的。” 年媛媛正色道:“桂嬷嬷。我长这么大,你也清楚我行事的作风。半点好处没有的事儿,我可不做。” 桂嬷嬷张了张嘴,看着年媛媛满脸认真的模样,咬牙还是将小盒子接了过去。转身,就出去了。 小桃看得莫名其妙,直到桂嬷嬷离开后,才终于忍不住问道:“侧福晋,这匣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呀?” “还记得张神医吗?” 年媛媛提起这个,小桃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她家侧福晋小时候身子不好,体弱多病。来过的大夫都说,她活不过十岁。 直到十岁那年,年府门口路过一位讨饭的。 年夫人因女儿体弱,从来都是乐善好施的。当即招待那位讨饭人吃了一顿好的,那人便是张神医。 张神医在年府为年媛媛调理了半个月的身子,从此以后年媛媛身体便逐渐康复,和同龄的孩子们并无两样了。 临行之前,张神医给了她三枚丹药。 那时的年媛媛其实早已不必服药。张神医给她丹药,为的是将来以备不时之需。这丹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 当然,你要是喝了鸩酒再来吃丹药这种强行要作死的,当然是没用的。 但好似那圆儿格格也是自幼体弱多病的,却能有奇效。 桂嬷嬷不舍得,她年媛媛却看得通透。 胤禛对这个女儿格外珍爱,宋格格为女儿却熬坏了身子早就失宠。即使是女儿康复借此复宠,上限也仅此而已了。 可若是… 她能借此拉拢宋格格带着圆儿格格归顺,将来更多的自然是好处。 丹药嘛,放着也是浪费。 况且还有两颗呢,她之后省着用也就是了。 … 深夜。 烛火摇曳,胤禛发觉面前的光线扑闪,抬头就瞧了一眼。 原来是距离自己最近的蜡烛烧没了,只剩下一点点的线头,仍然在苦苦挣扎。 似乎快到子时了。 胤禛放下手中的卷宗,唤了门口的苏培盛进来。 苏培盛也是一脸的困倦,却也还是堆着笑问道:“主子爷有何吩咐?” “圆儿好些了么?” “…”苏培盛摇了摇头,道:“还在吃药。时不时发热,人迷糊的。” “嗯。” 胤禛似乎早已知道会是如此的情况,点头应了以后,又问道:“那…年氏呢?” “侧福晋近日很好。除了给福晋请安以外,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的,没有四处走动。一日三餐也吃得很好,偶尔还会用宵夜。” 胤禛听到这儿,忍不住就摇头失笑了。 他好像能够想象出年媛媛出宵夜时候,脸上挂着笑容时的样子。 她虽然瘦,但小嘴嘟起来的时候脸颊上的肉却显得很是可爱。 “你去通知年氏一声,说我明日过去。” “得嘞!” 苏培盛应了转身这就要出去,却又一下子被胤禛给叫住了。 “这么晚了,她应该睡了,你明日再去吧。去时,将上回宫里赏赐下来的珍珠链子给她带去吧。” 他都没能得空过去。 好歹是个侧福晋,年家人算是他的门生。这份该给的体面,还是应该给的。 第四章 拌嘴 翌日清早。 小桃起了大早,天刚亮就去膳厅给年媛媛提膳。 厨房外头,却已经有着好几房的丫鬟在等着了。 为首自是李侧福晋的,再后头是张格格和孙格格的。钮祜禄格格以及耿格格等人的则稍稍站得远些。 三五成群的人都在插科打诨,互相聊着天。 小桃心领神会,就直接站到了李侧福晋家丫鬟南春的边上。 “唉哟——” 南春扭头一看身侧的小桃,立即就拉长了尾音道:“原来是小桃姑娘呀,怎么来得这么晚呀?年福晋近来可好?” “我…” 小桃刚要开口,张格格家的阿喜也跟着开口了。 “小桃妹妹,你怎么刚来就往我身边挤呀。这后头还有这么宽阔的位置呢,你去后头排着吧,先来后到呀!” “往日我来的时候,都是在南春后头提膳的,今日你怎么就越过我去了呢?”小桃当然不甘心,挺直了腰板就瞪了一眼阿喜。 “往日是往日,今日是今日。” 阿喜却讥诮一笑,道:“往日那是我让着你。怎的,莫非这天下的人都要让着你不成?” “你…” 小桃一听可给气得不轻。 刚进府时几日还好,各人见她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可伴随着主子爷一次没去过年媛媛那儿,后来年媛媛过门那日与主子爷甚至没圆房的事儿又传开了。 渐渐的,茶余饭后众人竟然把她们当成了谈资! 有说年媛媛蠢笨不懂伺候主子爷的。也有说是因为圆儿格格病着呢,年媛媛跟圆儿格格名字相似,惹得主子爷伤心才不肯圆房的。 总之,什么话都有,还有更难听的。 因此即使是小桃早晨来提膳,偶尔也会听几耳朵回去。 她当时认真,现在又见阿喜直接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决计是忍不住了。 “你什么呀?我难道说错了吗?”阿喜见小桃词穷,一下子显得更加得意了,往一侧的人堆里瞧了瞧,便主动问道:“你们说呢?” 却没人搭理她。 耿格格与钮祜禄格格家的好似根本没听见似的,仍看向一边。 “我家侧福晋的位分高于你家格格,因此我也应该比你先提膳。”小桃没有办法,只能将位分的事儿搬出来了。 “啧。” 阿喜轻蔑一声,又道:“那你怎么不到南春姐姐前头去呢?不都是侧福晋底下当差的吗?谁又能比谁差了不成?我看你就是故意欺负我。” “你家侧福晋,就是想欺负我家格格才是吧?” 这话说得托大,南春眼看着阿喜将自己都给这么扯进去了比较了,一下子也有些皱眉,便道:“行了,多大点事。” 话音刚落,膳房那边已经做好了早膳,出来分发给众人了。 按照规制,侧福晋与格格的早膳式样自然不一样。 可轮到小桃时,阿喜却一把抢了过去。 “小桃妹妹呀。我家格格还要练箜篌呢。你刚来不知道,主子爷可喜欢我家格格的箜篌了呢,昨儿晚上还过来了。” 阿喜洋洋得意地提着食盒,看着小桃上前要抢,就又退后了半步。 “我家格格吃好些,也好弹琴给主子爷听呀。所谓——物尽其用嘛。” 这话说完,阿喜笑吟吟地就走开了。 小桃气得不行,脑袋都快能冒烟了,抬脚就要上去追了阿喜理论。 她是不是讽刺她家侧福晋吃了这么好的早膳,也没用? “小桃姑娘——” 膳房的邓子公公却一下子拦住了小桃,忙摆手道:“算了算了。今日厨房做了多的,我拿给你就是了。” “张格格人如其姓,一向张扬,底下的人也是如此,你犯不着与她们置气。一顿早饭而已,不算什么。” “可…” 小桃咬了咬牙,还想要骂,,却见邓子公公已经转身去拿东西,她也只好算了。 … 小桃提着食盒回院子里时,年媛媛已经梳洗完毕,正等在桌子前头了。 “怎的去了这么久?” 桂嬷嬷接过食盒,又见小桃一脸的不忿,皱眉又问道:“怎么了吗?” “侧福晋,你是不知道,张格格的人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她…” 小桃心有不甘,便将近日以来自己的遭遇,连同今早的事儿一并说了。 年媛媛吃着包子听完,也是皱眉。 “她一直都这么厉害的吗?” 年媛媛转头,看向桂嬷嬷。 “张氏得宠,当然有资本。” 桂嬷嬷便道:“而昨儿…主子爷也的确去了张氏那儿。” 年媛媛面无表情,桂嬷嬷却又继续解释道:“只是去坐了坐。听说是主子爷子时忙完公务,准备歇下时,却听见了琴声。” 说到这儿,桂嬷嬷便嗤之以鼻。 “说是张氏夜里想着主子爷,看着箜篌忍不住抚摸一二。不小心弄出了响动来,这才让主子爷知道她还没睡。” “这手段,虽说算不上下作,却和那些歌姬没什么两样。如此上不得台面,侧福晋不必放在心上。”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原来如此。” 年媛媛心领神会,又问道:“我和主子爷那晚没…没圆房的事儿,如今府里都传遍了?” 桂嬷嬷被这么一问,脸色一僵,还是点了点头。 “这事儿,原是要禀报给福晋的,却不知怎的走漏了出去。”桂嬷嬷道:“那张氏素来与福晋交好,也许是知道了,就当做谈资说开了。” “哦。”年媛媛轻轻应了,喝完最后一点粥以后,眉头就皱了皱。 她好像肚子不舒服。 “侧福晋?”桂嬷嬷立即上前,见年媛媛一只手覆着小腹,便问道:“是不是…” “嗯。”年媛媛点头,扶着桂嬷嬷的手就站了起来,对着小桃就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去躺一会儿。” “好。”小桃应了,就开始叫人进来收拾桌子。 桌子刚收好,外头就来了人。 小桃看着来人,挥挥手就道:“哪儿来的小厮,这是我家年福晋的住处!你莫不是走错路了吧?” 来人穿着极为普通的小厮衣裳,人也很是年轻。小桃看着,觉得像是前头给人跑腿打杂的那种小太监,立即就要赶人。 “…” 小太监却尴尬一笑,将怀中的盒子拿了出来,道:“奴才,是主子爷身边的小顺子。我师傅…是苏培盛。” PS: 小桃:对不起,眼残没认出来。 第五章 变故? 小桃没见过小顺子。 可她眼看着小顺子手里拿着的盒子做工精细,上头雕刻的花纹十分精美,倒是也信了他的话大半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她们已经很惨了,没必要骗她吧? “知道了,拿来吧。” 小桃说着,上前就要去接。 小顺子却又往后退了半步,问道:“侧福晋呢?” “侧福晋不舒服在里头休息呢。”小桃心情不好,看着小顺子一副想给又不想给的样子,就皱了眉。 “到底是不是给我家侧福晋的呀?莫不是逗我玩的?” “是给年福晋的呀!”小顺子像是也不好惹了小桃生气,便一边将盒子给了,一边问道:“年福晋怎么了?” “要请大夫来看看吗?” “不必了。”小桃道:“可能是给气的吧。” 她也是胡说八道的。给气的,其实是她自己。 “...” 小顺子默了默,觉得有些摸不清小桃的路数。可转眼一看,小桃这一副要拿了扫帚赶人的样子,他也不敢多留了。 年福晋这儿的情况,他大抵也知道。 如今…这是给气病了? 临近傍晚时。 天边的那一抹夕阳橘红得正盛,胤禛就回来了。 前阵子刑部的事情太多,今日正巧处理得差不多了。终于能抽出时间,稍稍休息一下了。 刚刚抬脚进府,跨过门槛的胤禛就看向迎面走来的小顺子。 “东西送过去了?”胤禛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送了。” “她可有说什么吗?” “奴才没见着年福晋的人。” 胤禛一个语塞,又问道:“怎么了?” “年福晋说她不舒服,奴才被拒之门外了。东西倒是送了,就是不知道年福晋喜欢不喜欢。”小顺子据实以告,紧跟着就又张了张嘴,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胤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脑里想的却是小顺子被拒之门外的事情。 第一个念头——年氏倒是不跟人一样卖巧。 他身边的人去后院,哪怕是苏培盛的徒弟小顺子,至少对待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的。后院的那些人,大多想要从他们那儿探听一些事情。 对待苏培盛和小顺子,自然是个笑脸。 胤禛对这些无伤大雅的事儿,基本上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也心知肚明。 第二个年头——年氏不舒服到底啥意思? 后院的女子,闹腾不舒服的还真不少。 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想着跟他说说,盼着他能过去看看。 他又不是大夫,看了有啥用? 胤禛认真想了想,还是决定抬脚去一趟年媛媛那儿。 “跟厨房说一声,今晚在暖春院用晚膳吧。”胤禛刚刚吩咐完后,回过神来时这才留意到小顺子脸上的神情。 “还有事?”胤禛便问着。 “小桃姑娘说,年福晋不舒服,给气病了。”小顺子认真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近日来府中的一些传言都给说了。 有说年福晋与圆儿格格撞了名字,过府克了格格的。 也有说年福晋不得宠主子爷不喜欢,连张格格那儿都能欺负到她头上去的。 还有便是——年福晋过门那日,和主子爷压根儿都没圆房。年轻貌美有什么用?还不是个绣花枕头? 胤禛越听越皱眉。 “这些事怎么传出来的?”胤禛心中不悦。 旁的也就罢了。 府中人多,难免有人嘴碎。可这他们没圆房的事儿,按理来说就只有年媛媛房中,和福晋那儿还有他自己知道。 这种事,年媛媛自己自不会到处宣扬。 乌拉那拉氏治理府中多年,从来不是个多事的,也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才对。 “这件事…” 一侧的苏培盛这个时候就开了口,道:“奴才倒是知道。似乎是当时禀报消息时,张格格和孙格格也在。” “便…或许是给这两位格格听了去。转头不知轻重一说,就…” 胤禛一听,蹙眉道:“张氏?” 张格格与孙格格之间,他的确更喜欢张格格。 年轻漂亮,又会卖乖。弹琴其实并不是那般出色,但最重要的是听话。他叫她的技巧,她都是认真学着的。 “张格格一向得主子爷的喜欢,这次的事或许也是年轻不知道轻重,随口就跟人说了。这才…” 堂堂侧福晋过门当晚没圆房,到底是不体面的事。 那晚也实在是胤禛心情不好,加之近日疲惫。可却不能大肆宣扬呀。 年家是他门生,年遐龄两个儿子也都出色。年媛媛即使是经了这事儿,也从不闹腾,在他看来自是极好的。 却被传得人尽皆知。 姑娘家,是该伤心生气的。 “张氏那儿,这几日便就先淡着吧。”胤禛说完,又想起昨晚的事儿了。 他要歇下时,听见了箜篌声。 那都是人定时分了,还这般喧哗。 他原是想着让人去提醒张格格,切莫这么晚了还折腾。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还要歇息呢。 却转念想着近来张格格屡次打发人过来给他送东西,也算是关怀备至,也就亲自过去提醒了一下。 如今看来… 张格格的用心,无非是引他过去。做这么多事,小心思真是多得让人有些厌烦。 胤禛心中烦乱,又想着年媛媛的事儿,就朝着后院继续走着。 谁曾想,刚到正院的院子呢。后头风风火火地就跑过来一个婆子,脚底下生了风似的,带着脚边上的落叶就过来了。 胤禛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宋格格身边的嬷嬷。宋格格本家给送过来的,也是姓宋。 “宋嬷嬷,你这是?” 苏培盛看她脚底生风地跑了过来,顿时心道不好。 看她这么急切,莫非圆儿格格有什么不妥? “主子爷。” 宋嬷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珠,立即就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格格她…格格她方才吃了年福晋昨日夜里送过来的药,口吐白沫了…” “什么?” 胤禛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就是一懵,整个人飞速就往宋格格那儿奔了过去。 宋格格的屋子里。 两三个伺候的丫鬟跪在地上,宋格格守在床榻跟前,已是泣不成声。 “圆儿,圆儿。” 她拉着女儿的手,悲恸不已。 胤禛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到了女儿跟前一探气息。便发现…果真已是没了气息。 第六章 起死回生 年媛媛是被苏培盛“请”到了宋格格那儿的。 苏培盛只字未提事关什么,只让年媛媛好生跟着过去。态度嘛…还算客气。 彼时,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已经在屋子里候着了。 她也是双眼通红,瞧见年媛媛过来了,刚忙就走了过来,凑到年媛媛的身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呀,当真是糊涂。府里的那些传言哪儿能当真呢?都不过是底下的人嘴碎胡乱说的,你这…” 乌拉那拉氏说着,再次叹了口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旋即,也跟着抹了抹眼泪。 李侧福晋站在稍远的地方,冷眼看着这边的情况。 她虽说毫不在意,可是到如今却也露出了些许哀戚的神色来。 至于孙格格,则是一直站在胤禛身边,像是在安慰着,又像是在撒娇似的。 可孙格格时不时会说几句话,胤禛却又似乎一直没搭理她。 “年氏,是你害了我女儿!” 宋格格此时也瞧见了进屋来的年媛媛。原本已经脸色苍白腿脚无力的她,此刻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立即就从床榻边上跳了起来,朝着年媛媛这边来了。 “宋姐姐!”耿格格却拉了宋格格一下。 宋格格一把撩开耿格格的手,还是奔了过来。 年媛媛往后退了半步,宋格格便在到她跟前的时候,被小桃给一下子制住了。 小桃挡在年媛媛的跟前,双手抓住宋格格的胳膊。她使得力道有些大,宋格格疼得身子都跟着扭曲了一下。 整个人,顿时就跌坐在了地上。 “宋芸。” 胤禛出声就叫住了。然后,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 他的眼神很是深邃,像是古井一般。常人就这么望着,那是一点儿波澜都从中瞧不出来的。 年媛媛看着他的眼神,胤禛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像乌拉那拉氏那样,上来就说她糊涂。仿佛是认定了这事儿就是她做的,为的便是报复那晚上没圆房的事情似的。 “我…”年媛媛不知怎的被这下子弄得心中软了软似的。她才刚刚开口,另外一侧的床榻上却忽然有了动静。 “额娘?” 一声软弱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纷纷一愣,然后就朝着床榻那边望了过去。 圆儿格格正掀开了一点点的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身后的软枕上,一脸迷茫地看着众人。 “我这是…怎么了?”圆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神还有些迷离。 宋格格整个人都呆住了。但很快她反应了过来,立即就又奔回到了床榻跟前,问道:“你觉得怎么样了?” “…”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 就连一侧准备背着东西离开的大夫也是目瞪口呆,连忙上前就又过去,要给圆儿格格重新诊脉。 “圆儿既然醒了,想必还要养伤,妾身就不打扰了。” 年媛媛冲着胤禛服了服身,也不等他开口回应,转身这就走了。 暖春院里。 年媛媛吃完最后一口花菇焖鸡,心满意足地抹了抹自己的嘴巴。 “桂嬷嬷。” “嗳——” 门外的桂嬷嬷立马进屋,叫人收拾桌上的这些残余。 “圆儿格格那儿有消息了吗?”年媛媛不急不缓地问着,压根儿就不担心。 那可是张神医给她的药。 就这么三颗,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当然…她也根本没有病到要吃这药的机会。可她相信张神医,他们一家人都信他。 她可是亲眼见过,张神医是如何救了一个别人眼里染了疫病必死无疑满脸生疮的乞丐的。 张神医医术高明,宅心仁厚。他拿给自己的东西,必不会有问题。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过保质期。 但现在看来应该没有。 年媛媛摸了摸下巴,就听桂嬷嬷禀报。 圆儿格格那儿,醒过来已是没什么大碍了。发热退了不说,身子骨似乎也利索了。 那位大夫直呼神奇,简直不敢相信。 他可是亲自验证过,圆儿格格是已经咽了气的。 众人对此也很惊讶,便问起了宋格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格格只说是年媛媛那儿让人送了一颗据说能救圆儿的丹药过来,再多的她其实也并不清楚。 圆儿的身子,宋格格自己也知道,是病入膏肓基本上没救了。 她只当,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罢了。 谁曾想当时吃下去圆儿就口吐白沫,宋格格这才以为是年媛媛故意害她。 得知真相的众人,各自怀揣着心思就纷纷离去了。 离去之前…胤禛叫住了乌拉那拉氏。 问候她,近日掌管府中是否觉得劳累。 乌拉那拉氏心头一惊,知道胤禛这是对最近府中流言四起有些不满。当即说着一定好好肃清这些事,这才走了。 “小格格没事那就好。” 年媛媛歪着脑袋,道:“我小的时候也是这么吃药的。其实…” 她觉得有些同病相怜。 话音未落,门外就有了敲门的声音。 “年福晋?” 苏培盛轻轻敲门,道:“主子爷来了。” 年媛媛连忙坐了起来,本来还想去铜镜前头看看自己的妆容是否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正手忙脚乱呢,胤禛就已经推门进来了。 “谢谢你。” 胤禛长出了一口气。 他喜欢这个女儿,无疑是从圆儿身上,感受到了这么些年来一直缺失的骨肉亲情。 圆儿的病,让他忧心不已。每每去宋格格那儿时,看着以泪洗面的宋格格,他的心情仿佛更糟了。 方才在门口,他听见了年媛媛的话。 她小的时候,也是这么体弱多病的?能感人所感,其实很不容易。 “主子爷客气了。” 年媛媛吐了吐舌头,道:“她是你最钟爱的女儿。我救她,也是希望你能开心一些而已。” 胤禛面上未动。 这样的话,他听过不少。 可年媛媛又走上前来,主动扯了扯胤禛的衣袖,小声道:“我既是嫁了你,你便是我的夫。” “只有你好了,我才会好。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所以,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PS: 年媛媛:撩夫小能手年媛媛已上线~ (本文主cp高甜无虐) 第七章 请安 翌日清晨。 桂嬷嬷拿着带着一抹嫣红的喜帕出去时,年媛媛扶着自己的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靠在了软垫上。 胤禛刚刚穿戴整齐,回头就瞧了一眼年媛媛。 “今日请安,你晚些再去也成。” 胤禛的语气比较温和,又道:“时辰尚早,你再歇会儿也好。” “那…主子爷路上小心。看书看久了,记得看看窗外,放松放松眼睛。”年媛媛吐了吐舌头,又道:“记得…再去看看圆儿格格呀。” “嗯。”胤禛颔首,这才转身走了。 胤禛走后,年媛媛才像是蔫了的皮球一样,耷拉了下去。 所谓得宠… 她一开始还真没想过。但昨儿夜里折腾了半宿以后,便要了三回的水。 年媛媛看着桂嬷嬷跟她说水好了时候的神情,她都觉得那真真是不好意思。就像是…老父亲发现自家的猪会拱白菜了一样高兴。 可她根本就不是猪!胤禛嘛,也不是香香软软好吃的白菜,顶多是种马。 咳咳… 年媛媛赶紧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抛诸脑后。 她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好好存活下去的。绝对不英年早逝,至于嚣张跋扈嘛——那得看她的心情了。 “侧福晋,早膳准备好了。” 小桃提着早膳布置好了,见年媛媛过来,立马就指着桌上的四五道精美的小菜。 “这几样,是送粥的。还有这个,说是开胃的。奴婢今早过去,那膳房的邓子公公还将奴婢拉去一边,特意拿了牛乳过来呢。” 小桃说着,又忍不住啧了一声,道:“听说这玩意儿还是李侧福晋那儿特供的。福晋不喜欢所以没有,剩下便是独独咱们这儿有了。张格格几回想要,都没给。” “侧福晋,你说咱们跟李侧福晋那都是侧福晋。却偏生要如今才给,当真是…看菜下碟呀。” 她家老爷还是巡抚呢。 可不是李侧福晋那等子知府家的小家女出身,能比的。 早膳过后,年媛媛就往福晋那儿去了。 乌拉那拉氏坐着正在喝茶,底下的格格们,这也基本上是“茶”过三巡了。 “年福晋今儿是不来了么?” 张格格放下茶盏,觉得自己的肚子都有些胀起来了。 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昨儿才不过头一次伺候主子爷,今儿竟然连福晋的请安都给忘了?主子爷可没说,伺候过以后就能不来请安。 她哪次不是早早地就过来侍奉福晋了? “今日一早。” 乌拉那拉氏听张格格提起这个,才一副好似刚刚想起来的样子,声音稍稍扬了扬,便就解释道:“主子爷派人来说过,让她晚些过来。” “啧,当真是不一样。”张格格顿时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可这会儿众人正在认认真真听福晋说话呢,底下那是鸦雀无声的。 她即使是这么一声小声的嘀咕,众人那也是听得真切的。 顿时,心中就酸了不少。心中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至于李侧福晋,眼里闪过的那更多的是一种不屑。 不过须臾,年媛媛便到了。 “是妾身来晚了,还请福晋,诸位姐姐妹妹们见谅。” 年媛媛走进室内,只见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小丫鬟。 “上回过来请安时,都没能给诸位带见面礼,实在是我失礼了。今日来得晚了些,特意给带了些小玩意儿来。” 众人纷纷一愣,互相望了望 年媛媛则丝毫不以为意,示意小桃就将她带给各自的礼物给分发了下去。 年家,世代为官。到了她阿玛这一代,更是做到了巡抚。将来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总督,那可是封疆大吏。 她出身汉军旗又如何?那可是福晋乌拉那拉氏都可望而不可即的家世。 “多谢年福晋。” 孙格格头一个开口谢过,顿时张格格就极为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可转眼一瞧,小桃递到她手里的,乃是一串红珊瑚的珠子。 珠子浑圆剔透,晶莹有光泽,十分地漂亮。满心的不甘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弥漫了过去,她却也还是将东西给收下了。 “年氏,坐吧。” 乌拉那拉氏面上稍稍闪过了一丝的不自然,这又才问起了昨儿宋格格那儿的事。 “听说,年福晋那儿是什么仙丹?”乌拉那拉氏眉毛一挑,道:“若真能起死回生,那可真是…” “福晋糊涂了。” 年媛媛面不改色,解释道:“不过是我从前体弱时,大夫给我治病时送我的普通药丸。我想着,小格格症状与我类似,或许吃了也能起作用。” “我长大后身子好了许多,那药丸早已用不上了。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小格格能好起来,那是小格格的福分。这世上哪来的仙丹呢?也没有能够包治百病的药呀!” 哼。 年媛媛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乌拉那拉氏,最擅长的就是绵里藏针。 她要是有仙丹,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她才真的成了风口浪尖了。 人人都来找她,她是给还是不给? “我也是瞧着那时候圆儿本来都…可又醒过来,才觉得神奇罢了。”乌拉那拉氏笑笑,转眼又扯到别的话头上去了。 许是年媛媛实在是来得晚了一些。 众人在这儿早已坐了多时,已是人困马乏。乌拉那拉氏见众人兴致缺缺没意思说话,也就很快让大家伙儿都散了。 年媛媛独自离开,刚走到屋子门口,却见一个婆子守在那儿。 这,正是宋格格身边的宋嬷嬷。 圆儿格格的身子刚刚好起来,宋格格是被特许了不必过来请安的。想来,该是在照料女儿。 “年福晋。” 宋嬷嬷守在一侧,瞧见年媛媛出来,连忙就上前来,道:“我家格格,已经去暖春院等着年福晋了。” 年媛媛眼神闪过微微惊讶。 她还以为… 宋格格是准备请她过去再感谢呢,谁知竟然亲自到她那儿了。 “我知道了。宋格格没在照顾小格格吗?小格格身子如何了?” 年媛媛一边问着,一边就与宋嬷嬷一块儿,往暖春院的方向回去了。 第八章 感谢 暖春院里。 宋格格带着圆儿坐在前厅里,正等着年媛媛回来。 圆儿似乎有一阵子没出门了,看着年媛媛屋子里的摆设,还有放在一侧的盆栽,眼里满满的都是新奇。 “年福晋回来了!” 宋格格也不知听见谁禀报了一声,自个儿立即招呼着女儿,就到了门口迎接。 年媛媛刚抬脚跨过门槛,来不及看清呢,就见身前风一样的宋格格直接就在自己的跟前跪了下来。 “谢谢年福晋,救了我女儿!” 宋格格恨不得抱住年媛媛的小腿,可那也太失礼了。 转念一想女儿的起死回生,好似做梦一般,眼角的泪就又忍不住流淌了出来。 “宋姐姐,可别哭了。” 年媛媛立即伸手去扶宋格格,便道:“这阵子你哭了不少,我瞧着你似乎眼睛一直都是肿着的。” “如今年轻自然还好,老了怕是会不好。再说,圆儿格格身子已经好起来了,你这样以泪洗面,她也会担心的。” 年媛媛说完,立即就伸手去拉圆儿格格。顺便给她递眼神,好让她也安慰安慰自己的额娘。 “年福晋…”圆儿被年媛媛这么一拉,俏脸微微就红了红,小声嘀咕道:“其实我的名字叫心柔。圆儿…是小名。” 年媛媛一愣,倒是想起什么。 她记得,李侧福晋的女儿,似乎叫怀柔什么的。她当时还觉得奇怪呢,怎么宋格格的女儿名字这么奇怪? 此时,宋格格被年媛媛扶了起来, “圆儿呀,是她小的时候,看她瘦瘦弱弱的,就给她起的小名。” 宋格格此时起身,一边随着年媛媛到了一旁坐下,也跟着解释道:“她小时候跟瘦猴似的,又爱生病,这才起了这个名字。” 便是效仿的民间,起个好养活的名字而已。 “原来如此。”年媛媛心领神会,这才又问起关于圆儿的一些情况。 昨儿,她醒来以后,似乎身子就大好了。 大夫诊脉以后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圆儿现如今身子很好,甚至不需要吃药了。 宋格格当然并不放心,还是让大夫帮忙开了一些滋补的药膳。让圆儿吃着,养着身子,也希望能够长得胖一些。 说起来,圆儿也不过只比年媛媛小了四五岁而已,却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性格,的确是让人看了就喜欢的。 谈话期间,宋格格不管说到什么,总是能够扯到感谢年媛媛这儿上头来。 甚至还说…往后年媛媛只要需要她,她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会为年媛媛去做的。 年媛媛也就当耳旁风,并未十分真切地放在心中。 到底,她救圆儿,也还是有那么几分的私心的。 … 宋格格走后不久,也临近了快午膳的时辰了。 年媛媛今儿早膳吃得多,又没大活动,这会儿想着还不饿,就准备拽着小桃出去走走,然后再用膳。 刚到雍亲王的后花园外,尚在灌木丛的后头,年媛媛便听见了从庭院深处传来的琴声。仔细一听,正是箜篌。 顿住脚步的年媛媛转头就瞧了一眼小桃。 小桃顿时心领神会,摆出一副搀着老佛爷的架势,就扶着年媛媛慢悠悠地走进了后花园里去了。 箜篌声音悠扬婉转。 年媛媛听着这如泣如诉的琴声,都不由的稍稍有些动容了。 只见远处的美人正抱着琴,忘我得弹奏着。她身边的小丫鬟阿喜倒是留意到了一侧的动静,就转过头来。 顿时,阿喜瞳孔一缩,轻声地就喊了一声张格格。 “格格。” “闭嘴,吵什么吵?”张格格却显然不想搭理阿喜,刚呵斥完以后,就见到了一双绣花鞋进入了她的视野。 这是一双用料考究,绣样精致的绣花鞋。缎面很是光滑,上头的图样也花团锦簇的十分漂亮。 张格格心头刚刚闪过一丝讶异,抬头就瞧见了宛如一樽被人搀扶着的活佛走过来的年媛媛。 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她这架势摆给谁看呢? “年福晋。”张格格也没起身,只是将箜篌交到了阿喜的手上,嘴角稍稍抽动,就道:“大晌午的不用午膳,怎么有兴致到后花园来走动了?” “主子爷可不在府中,没人能跟你偶遇。” 年媛媛顿时露出一个微笑来,就道:“主子爷不在,我却与张格格偶遇了。张格格在这儿做什么呢?” 张格格眼神闪过一丝轻蔑。 她在弹琴! 年媛媛刚刚过来的明明瞧见了,硬生生的打断了她弹琴不说,还在这儿明知故问。 “赏花呀。” 张格格瞧着远处的芍药,道:“年福晋你瞧,这芍药花开得正是妖艳,当真好看呢。” “庭前芍药妖无格,的确如此。” 年媛媛讥诮着说完,又道:“张格格便慢慢在这儿赏花吧。我好像出来一阵,有些饿了呢。” “...”张格格脸色微变,看着年媛媛转身要走的样子,心中更是不忿。 “听格格弹琴,听饿了。”年媛媛嘴角一扬,扬长而去。 张格格不明就里,便扬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的琴声…下饭呀。”年媛媛笑着,这就真的走了。她才懒得搭理…张格格究竟是否能听得懂呢。 小桃搀着年媛媛出了花园,就回了暖春院。 “府里都说,张格格一手箜篌弹得极好,能吸引主子爷的喜欢。” 小桃一边扁扁嘴,眼神里却流露出不屑来,道:“可她这箜篌,和咱们侧福晋的琴比起来,那可不知道差了多少。” “哼。就这半桶水也能响叮当,当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年媛媛的琴,那可是自小跟着江南一代最最有名的琴师练的。 她在读书上的天赋一般,也就勉强背了一些诗词,不至于啥都不懂。但琴声…却是得了那琴师七八分的真传的。 “低调。” 年媛媛瞧了一眼自己水葱般的手指,道:“这样的技艺,总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这样才能叫张格格知道,什么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不是?” PS:所谓下饭,大多数情况是指一个人打游戏打得菜,让人看得乐了能多吃两碗饭的意思,这里引申开来了~ 第九章 弘时 春日气候宜人,花香馥郁。 年媛媛坐在桌台前看书,视线都不由的被窗外娇艳的花朵吸引了。 蝴蝶飞舞在草丛之间,时不时地会在花朵前停留一会儿,再翩跹飞向远处。 那花香味,仿佛能够顺着蝴蝶飞舞的轨迹,再慢慢被风给带到年媛媛这儿来似的。 小桃本来是在一侧伺候着年媛媛的笔墨的。眼看着自家侧福晋已经走神,便开口道:“侧福晋,咱们也看了这么久的书了,要不休息休息?” 都看了半个时辰了!很多了! “...”年媛媛默了默,想起自己两个哥哥从前笔耕不辍时的情景,顿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真的大。 可她…也是真的想休息的。 “我们要不要去院子里看看花吧?”年媛媛指了指窗外的花朵,道:“嗯…采摘一点回房间里放着也行呀。” “好呀。”小桃对此十分乐意,当即就去拿了工具,随着年媛媛一块儿到了院子里。 刚刚站在花丛边上,年媛媛正琢磨着哪一朵花摘下来放在自己读书写字的桌子前头更合适的时候… 一只小小的球却从门口滚了进来,恰巧就滚到了年媛媛的脚边上。 年媛媛捡起球,很是不解地就往门口看了一眼。 一个小男孩正探头探脑地看着里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彷徨和迷惑。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年媛媛不认识这个小男孩。 但猜想…能够出现在后院里玩耍的小男孩,该是胤禛膝下的弘昀或是弘时。 胤禛膝下,统共有好几个儿子。 长子弘晖,乃是嫡福晋所出。只可惜七岁时染病去时,福晋为此伤心不已,时常痛哭。据说现在,福晋时不时还会头疼,便是那时候长子离世时,造成的。 次子嘛,便是弘昀,李侧福晋所出,如今也十二三岁了,正是读书的年纪。 三子便是弘时,十来岁的年纪,似乎也是在读书的。同样,也是李侧福晋所出。 四子弘历,钮祜禄氏的儿子。年媛媛对此人的名字自然是如雷贯耳,而他前阵子也因为在康熙爷寿辰时表现出色,竟被康熙爷相中,带在身边亲自抚养了。 五子弘昼,耿格格的儿子,在府中像个小透明,也没人说胤禛对他是否喜欢。但年媛媛知道,耿格格与钮祜禄氏关系极好,弘昼也是个懂得躲避锋芒的聪明人。 再往后,自然也就没了。 年媛媛掰着手指头一下子给胤禛数出了五个儿子来,忍不住就“啧”了一声。 “孩子真多,不愧是家中有皇位要继承的。” “侧福晋,你在念叨什么呀?” 小桃正在一边剪花枝呢,发觉身后毫无动静,转头一看年媛媛。就发现自家侧福晋一手抱着一个球,一手五指张开正在那儿念叨什么。 “...” 年媛媛连忙收敛心神,往门口指了指。顺道,对着门口那小家伙就道:“嗳,我已经看见你了,你是谁?” 门口的小孩子,原本是藏着拱门的一侧的,探出一个脑袋来,张望着里面。 小男孩见年媛媛发现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小脑袋往里头缩了缩,却还是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就进来了。 “你是年侧福晋吗?” 小男孩努力地装作一副严肃的样子,正色道:“我是弘时。” 年媛媛吃了一惊,一面将球递给弘时,一面就问道:“你没有去国子监上课吗?一个人在院子里玩?” “今日国子监放假。” 弘时接过球,就解释道:“我是和五弟在一起玩的。可他太顽皮了,一下就将球给扔了出来,我就自己出来捡。” 年媛媛又是吃了一惊。 五弟不是弘昼吗?那可是耿格格的儿子! 李侧福晋什么时候这么放心自己的儿子,和耿格格来往了? 弘时对年媛媛表情上的变化,倒是没怎么留意,只是好歹将球给捡回来了,就准备开溜回去玩。 “你饿不饿?” 年媛媛却觉得自己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小桃。”年媛媛转过头,就道:“去拿一些桃酥,花生酥,杏仁饼出来,给弘时吃吧。还有蜂蜜水,也拿一些。” 弘时的脚步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只觉得口中的唾液都多了起来,转头忙对年媛媛摆手道:“额娘不让我吃这么多点心。说是…说是会影响我读书的!” “...”年媛媛忙学着弘时的样子,也摆了摆手道:“不会的不会的。你现在又不是在读书,怎么就不能吃点心了呢?”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呀。” 弘时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又咽了咽口中的唾沫。终于…还是他的食欲战胜了意志力,选择了吃点心。 凉亭边上,弘时一边吃点心,就一边说了起来。 “额娘不让我吃点心,也是为我好。我吃饱了就犯困,就不想读书了。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比我二哥要好的。” 弘昀,便是弘时的二哥。 今日不必去国子监,弘昀却被李侧福晋关在屋子里头,继续看书。 胤禛膝下,嫡长子弘晖十分出色。胤禛对长子的死也有些伤怀,认为弘晖天分极高,还有些像小时候的自己。 可弘昀天赋却一般。 国子监的先生教导的课文,他总是要背很多遍才能记住的。 李侧福晋为此很是着急,不愿儿子落后福晋的嫡子太多,这才每日都督促着弘昀好好读书的。 至于弘时嘛,虽然懒散了些,但却比自己的哥哥聪明。 因此今日这样的日子,他想要出来玩,也是可以的。 “那你怎么跟弘昼在一起玩呀?他还那么小呢,能玩到一块儿吗?” 年媛媛笑眯眯的,就拿了帕子擦了擦弘时的嘴角,再递给他了一杯蜜水。 弘时一听这话,眼里却露出一丝鄙夷来。 年媛媛给看得莫名其妙,却听弘时道:“府中除了弘昼,也没别的人了呀。况且…耿格格对我也还算不错。” “她虽然只是个格格…” 弘时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可她那儿的点心也很好吃。你别跟人说呀,我在你们这儿,都偷偷吃了点心的。” 年媛媛一听,倒是心领神会。 耿格格? 她…对李侧福晋的儿子,这般好的吗? 只是,弘时说到这儿,眼眸却又垂了垂。 “五弟还小。”弘时道:“不像二哥,给额娘教得那么一副老成的样子。耿格格…也能陪我说几句心里话就是了。” 那是…他都不敢和额娘说的话呢。 第十章 病了 春日乍暖还寒时,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 年媛媛清早醒来,掀开被窝看着屋外的一片雪白,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是个南方人。从小几乎没有正正经经地见过几次雪。偶尔的一两次小雪,也几乎是小半日工夫就已经停了。 “好冷呀,福晋。” 小桃听见年媛媛说要水洗漱,连忙就端了水进来,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兴奋,道:“外头在下雪呢。” 她也是从小跟着年媛媛在江浙一带长大的,也没大见过下雪。 “嗯嗯,我们出去瞧瞧。” 年媛媛迅速起身,顾不得用早饭,立马就到了院子里头。 抬头看着天空,鹅毛似的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下来。落在地上,一旁的小亭子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雪了。 看上去十分松软…甚至想要去捏。 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呢,年媛媛刚巧眼神从院门那边闪了过去,就见院外一群人急匆匆的正小跑路过了她这儿。 看着方向…像是去福晋那儿的。 “那些人走得好快。” 小桃留意到动静,也是惊讶,道:“王府当中不是素来不许底下人这般疾行的么?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桂嬷嬷那儿就赶忙过来了。 “唉哟我的主子,这下雪冷得厉害怎么出来了呢?早膳都准备好了,有刚热好的牛乳呢,先去用吧。” 桂嬷嬷一边招呼着年媛媛,就又转头瞪了小桃一眼。紧跟着,拉着年媛媛去膳厅那边,才说起了府里的事儿。 乍暖还寒,最是容易一个不留神就病了的。 果不其然,也不知是不是福晋那儿昨日夜里没有盖好被子。今日一早醒来就说头疼,便去请了大夫。 年媛媛听了,刚吃了一口灌汤包,便道:“福晋的身子看起来不是很好呀?” 有当时失子时落下的病根,这天气稍稍反复一些就又病了。这病秧子一样的身子,可不跟她小时候都有得一比了吗? “奴婢也不知道。” 桂嬷嬷想了想,又道:“只是这亲蚕礼快到了呢。历来按照规矩,该是由皇后娘娘,带着嫔妃以及诸位嫡福晋们,一起进行的。” “这个节骨眼儿上福晋病了,怕是不大好。” 年媛媛一听,心中就咯噔了一下。 亲蚕礼。 这个礼仪,便是古来对农桑的重视。自唐宋开始,就有的一个礼仪。的确如桂嬷嬷所说,是由皇后主持,带着后妃们一块儿进行的。 她就是不知道,原来皇室的王妃福晋们也是要参加的。 “那她还真是个没福气的。”年媛媛心不在焉地说着,又问道:“她病了,那我们要去侍疾么?” “要的。”桂嬷嬷道:“侧福晋要是不想去,找个由头推了就是了。” 年媛媛自幼身子弱,给传染怎么办? “那可不行。” 年媛媛忙摆手,道:“该去的,还是要去的。” 年媛媛的侍疾,恰好在这一日的午后。她去的时候,张格格与宋格格刚刚伺候完福晋午睡起来,正坐在屋子里头聊天。 “妾身见过福晋。” 年媛媛一进屋子,正在聊天的三个人纷纷都收住了话头,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刚刚进屋的年媛媛。 张格格嘴角微微抽动,挑眉讥诮道:“年福晋来得倒是早。” “伺候福晋该勤勉一些,来得早是应该的。” 年媛媛面不改色,便问起了关于福晋身子的事儿。 话音刚落,外头李侧福晋也来了。 李侧福晋面上显得有些不悦,看上去精神头也不是十分地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午睡没睡够,起床气给闹的。 “你们俩也陪了我一个早晨了,先回去吧。” 乌拉那拉氏对着两位格格说完,转手就招呼了年媛媛和李侧福晋过来坐着。 年媛媛主动坐在了稍稍下首一些的位置,李侧福晋倒是也老实不客气地就在另外一头坐了下来。 “我这病,来势汹汹。” 乌拉那拉氏刚刚说完,忍不住就拿了帕子出来捂住口鼻,咳嗽了一阵。 末了,她又擦了擦鼻涕,看上去还真是一副重感冒的样子。 “福晋喝些水吧。”李侧福晋顺手拿了水壶,就倒了一杯水给乌拉那拉氏。 “你有心了。”乌拉那拉氏喝了水,像是缓和了些许,又道:“将你俩叫来,也不是要你们侍疾。而是…有件事情,要与你们商议。” 年媛媛心头一凛,背脊都忍不住挺直了一些。认真地看着福晋,准备好接招了。 “何事?”李侧福晋便开口问了。 “是亲蚕礼的事。” 乌拉那拉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像是十分不适,道:“后日便是亲蚕礼了,我身子这样,怕是不好参加。” “拖着病体去了,万一闹出笑话,丢的也是王府的脸面。因此…” 乌拉那拉氏看向二人。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是准备让李侧福晋和年媛媛其中一个代替她去。 “这可使不得。” 年媛媛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亲蚕礼乃是大事,历来只有嫡福晋能参加。妾身刚刚过府,资历浅薄,万万是不能去的。” 这话说完,年媛媛就看向李侧福晋。 李侧福晋心中原本略微有些心动,可一听年媛媛的话也深感有道理,忙劝慰道:“年侧福晋这话说得不错呀,这事…” “咦,说起来年侧福晋不是有药么?先前治好了心柔格格,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种时候,若有还是不要藏着掖着了吧?” “...” 年媛媛一听,心头便是冷笑。 她早就想到了,拿药出来就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不是慈善家,可不会这么被人给道德绑架的。 “没了呀。” 年媛媛十分遗憾,道:“主子爷也知道呢。那药原本是留给我以备不时之需的,仅此一颗,吃了就没了。” 李侧福晋略显失望,眉毛一挑,有些不明意味地就道:“那可真是可惜了呢。福晋这时候,正是需要的。” 说完,就望向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倒是面不改色,道:“给心柔,才是最最合适的。只是这亲蚕礼…咳咳咳。” 话未说完,乌拉那拉氏手上捏着帕子,就又开始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第十一章 人选 乌拉那拉氏咳得脸色通红,很快一直在府中候命的大夫就连忙过来。 屋内一时之间手忙脚乱的,这一头的李侧福晋与年媛媛自然就没人搭理了。 “年妹妹不想去亲蚕礼么?这倒是个好机会,能够见识见识宫中的大场面呢。”李侧福晋抬头,笑着看向年媛媛。 年媛媛也十分客气地回敬道:“哪儿能呢?论辈分,有福晋在前头呢。即使是福晋病着,这资历上我也是远不如李姐姐的。” “李姐姐进府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福晋病着,李姐姐代劳也是正常的。况且,这还是福晋自己提出来的,宫里知道了也能体谅一二不是?” 李侧福晋又给说得心动了一下。 可理智告诉她,可万万不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 “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李侧福晋微微挑眉,就道:“不过…这还有一两日呢,福晋身子忽然好起来了也未可知。” 年媛媛不可置否,也就没再接话。 回到暖春院时,已经过去大半个下午了。 好好的一天就这么被折腾了过去,年媛媛觉得心情不是很好。 “这两个人,摆明了就在那挖坑,当我傻不成?” 年媛媛将事情一说给桂嬷嬷,便道:“福晋也不知是不是真心真意,还是故意想坑人。李侧福晋也是,我从未与她结梁子,她倒是逮着药的事不放。” 这世上,不患寡而患不均。 谁知道她年媛媛到底有没有这“包治百病”的药呢? 倘若一直从未拿出来过也就罢了,谁也没有。 可那日发生在圆儿身上的奇迹众人是见过的,自然人人都是盼望着自己也能有这样的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能用上的。 “在这后宅当中,原本也就不存在什么井水不犯河水。” 桂嬷嬷对这些倒是没什么,便道:“你与李侧福晋,都是侧福晋。看似平起平坐,实际上关系却是微妙。” “侧福晋在年家时,老爷就咱们夫人一人。龌龊事,侧福晋你是没见过。总之,还是多多注意为好。” 年媛媛认真点头。 宫斗小说她可是看了不少。甄嬛传也是反复阅读,不曾想还真的有能够派得上用场的一天。 “嗯。”年媛媛答应了桂嬷嬷的话,转头就问起了关于晚上吃什么的问题。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晚膳过后,年媛媛照例又让桂嬷嬷去打听福晋那边的情况。 午后说是吃了药以后睡下,晚上看着像是好些了。 可这此时屋外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偶尔还能听得见呼啸的风声。窗户本来都是给关上的,也能给吹得啪嗒啪嗒地作响。 年媛媛听着这声音,便觉得这亲蚕礼,福晋怕是去不了了。 这一晚,胤禛回府以后,就往乌拉那拉氏那儿去了。 年媛媛老早歇下,一点儿都不会惦记那只大猪蹄子。 翌日清早,年媛媛醒得很早,窗外明晃晃的白色一片,雪像是停了,天气也放晴了。 想着昨儿玩雪没成呢,年媛媛这就连忙拽着小桃,一齐去院子里堆雪人了。 手触碰到雪的时候,年媛媛只觉得十分冰凉。多摸几下,这手都开始僵硬了起来。可她丝毫不在意,继续扒拉着地上的雪,堆起来。 一刻钟以后,初具雏形的雪人身子就已经在地上摆好了。 小桃心满意足地拿着新鲜的瓜果蔬菜,就开始在雪人身上摆弄着。 年媛媛从地上捡起一堆雪,就在手上捏成了一个球,朝着小桃给扔了过去。 这一球,恰巧扔到了小桃后脑的发髻上。 小桃整个人吃了一惊,连忙就将自己发髻上的雪给拍了拍,一脸委屈地看着年媛媛,道:“侧福晋,您怎么偷袭我呀?” 话音刚落,院子外头又有人经过。 年媛媛刚想蹙眉,心说搁着写小说呢,她这个女主的院子门口天天有人找茬? 顿时才发现,原来是宋格格带着圆儿过来了。 圆儿,整个人几乎给宋格格裹得像是一个球似的。穿了好些衣裳,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一副恨不得能将被子扛在身上出门的样子。 “年福晋。” 宋格格与圆儿对着年媛媛行礼算是见过,宋格格这才看向雪人,问道:“年福晋是在这儿堆雪人玩呢?” 宋格格其实也是南方人。 她是选秀被送进的王府,在京城也住了十几年了。多雪这种东西,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呀…没见过,堆着玩。” 年媛媛笑着说完,前头的雪人忽然间就塌了。 头和身子分了家,头直接就掉在了地上,整个险些散了架。 “年福晋这堆雪人的手艺不行呀。” 圆儿笑呵呵地,指着地上塌了的雪人,就道:“我来帮你吧。” 宋格格闻言一惊,想要伸手阻拦呢,圆儿却朝着自个儿额娘摇了摇头,道:“额娘,我现在身子可好啦,没事的。” 宋格格眼看着女儿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年媛媛便拉着圆儿一齐,在这院子里头堆雪人。 这么一玩,就直接到了傍晚。 宋格格和圆儿在年媛媛这儿玩得不亦乐乎,直到饿了要回去用晚膳,圆儿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我明天还想来玩。” 圆儿嘟着嘴,看着西边的太阳,道:“可是,这雪明日或许就会化了。” 毕竟冬日早已过去,倒春寒再怎么厉害,也维持不了多久。 “没事。明天你来,咱们再玩别的。”年媛媛送了圆儿离开,也就回去用晚膳了。 晚膳过后,整个天已经黑了下来。 年媛媛扶着小桃在游廊底下走着消食,外头就有人提着小灯笼走了过来。仔细一瞧,竟是苏培盛提着灯楼,与胤禛一块儿走了过来。 吃了一惊的年媛媛自然连忙过去迎接,二人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就碰了面。 “刚吃完?” 胤禛关怀地问道:“我听说圆儿下午过来玩了?” “嗯。”年媛媛点头就道:“妾身陪着小格格堆雪人呢。妾身这堆雪人的手艺不佳,全靠小格格帮着妾身才堆起来的呢。” 说完,年媛媛指了指边上围着红色围领的雪人,就道:“便是这个了。小格格还将自己的围领摘下来,戴到了雪人的身上呢,可真好看。” “是挺好看的。” 胤禛认真端详完了以后,一面拉着年媛媛进屋,一面就问道:“福晋病了的事,你知道吧?明日,便是亲蚕礼了。” “我与福晋商量过了。思来想去,她病着不好入宫。这再合适一些的人选,便是你了。历来亲蚕这事儿,民间也有,宫中的仪式其实也没什么,跟着去见证一下也就是了。” “我也知道这仓促了一些。但明日你入宫,我会安排人跟着。在路上,她会将一切都细细教给你的。” 第十二章 推拒 胤禛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似乎压根儿没想过年媛媛会拒绝似的。 说来也是。 嫡福晋去不了,这能去的侧福晋必然需得是个挑大梁的。这也算是对年媛媛委以重任,让她有个能够表现自我的机会。 况且…嫡福晋们参加时,也不过跟着走个过场,没她们什么事儿。不然胤禛也不会放心毫无经验的年媛媛了。 “主子爷觉得妾身行?” 年媛媛心中一动,脸上顿时流露出几分忐忑来,不安地看向身边的胤禛。 胤禛瞧着年媛媛如此,像是认真想过,便道:“是福晋向我举荐的你。我觉得,她的举荐理由让人信服。” 年媛媛出身高贵,比肩宫里头的嫡福晋也是不遑多让。大家出身,更有大家风范。年轻漂亮,也能长王府脸面。 胤禛倒是同意。 大家闺秀又漂亮,是能帮他长脸。 “原来是福晋举荐的呀。” 年媛媛顿时流露出几分失落来,拽着胤禛的袖子,撒娇道:“妾身还以为,会是主子爷举荐的呢。” 胤禛嘴角险些就抽了抽。 他好像还没有这么被人拉扯过袖子。即使是…素来喜欢撒娇撒痴的张格格,也是没有的。 “我…” “阿嚏——” 胤禛这儿刚要说话,年媛媛就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很快从袖子拿过帕子,就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胤禛连忙问着,就扶着年媛媛去了床榻上。 “可能是下午陪着小格格玩雪的时候受凉了。”年媛媛吐了吐舌头,道:“主子爷,我好像也不太舒服呢。” “不如,叫李侧福晋去吧?” 胤禛一听就蹙眉,伸手探了探年媛媛额头的温度,似乎是真的稍稍有些发热,顿时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好好的玩雪做什么?这下着凉了才知道厉害。” 胤禛“教训”完以后,转头对着门外就将苏培盛给叫了进来。一面让赶紧去福晋那儿,将福晋那儿一直候着的大夫给叫过来。 另外便是,要去李侧福晋那儿通知一声,明日去亲蚕礼的事儿。 苏培盛连忙应了以后,屋内就开始鸦雀无声。 胤禛的视线偶尔在年媛媛身上停留。只见她面颊稍稍有些发红,眼神也有些迷离。偏生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是叫人狠心不起来。 正是跟娇嫩的花儿一般的年纪呢,他是真没辙。 “主子爷瞧什么呀?” 年媛媛早就留意到胤禛的眼神了。愣是等她瞧自己瞧了一阵了,这才开口打断了他。 小的时候… 但凡两个哥哥有什么不顺从她意的,她便是如此垂头默默伤怀的。两个哥哥总是只能乖乖就范,就这么将她宠着。 嗯…果然男人嘛,大多还是喜欢楚楚可怜软软的姑娘的,才有保护的感觉。 “没什么。” 胤禛收敛心神,喉咙忍不住就动了动。 这真是个妖精。分明是病了,神情有些恹恹的,却还是显得如此勾人。比之张格格那故意的撩,这让他有些心痒。 “这样呀。” 年媛媛嘟了嘟嘴巴,就问道:“主子爷要去看看圆儿小格格吗?” 胤禛不解,认真看向年媛媛。 “她是和我一起玩雪的呀,万一她也病了,这…”年媛媛道:“那我这罪过可就大了。她可是主子爷最心疼的女儿啦。” 胤禛一下子不可置否。 可他这才刚来,年媛媛就将自己往别处赶,实在是… “也好。”胤禛到底也担忧女儿,当即答应以后,又叮嘱了年媛媛几句,才怀揣着心中的不舍离去了。 前脚胤禛刚出去,后脚年媛媛就将桂嬷嬷叫了进来。 桂嬷嬷这才刚刚进屋呢,年媛媛就实在是忍不住地骂开了。 “昨儿去福晋处时,她分明还是更倾向于李侧福晋的。今日倒好,见了主子爷以后反倒是推举起我来了。” 年媛媛道:“先前明里暗里的给我使绊子绵里藏针的,这一回怕也是想要挑拨我和李侧福晋狗咬狗!” 桂嬷嬷一听,脑门上的筋都险些跳了起来。 这是什么形容? “一时嘴快。”年媛媛轻轻咳了一下,又道:“还好我聪明。知道我这身子骨不能受凉,下午特意去玩了一会儿雪。” 她自幼体弱,有些怕冷,是不能受寒的。 今日冰天雪地的出去玩,对身子其实是不好的。 可她要找借口推脱,怎么也要做得像一点儿。福晋身边的大夫还在府中呢,她要是装病被看出来那就不好了。 “侧福晋…”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觉得年媛媛这是真的颇不容易。 “没事,咱们防范着也就是了。”年媛媛又想了想,道:“听说那大夫也是给福晋看了好些年诊的。” “也不知道这次福晋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 还是故意…想要挑拨? 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深一些。 李侧福晋在后院根基稳扎稳打,三个孩子傍身呢,自然自以为是福晋底下的第一人。从昨儿说亲蚕礼人选时,李侧福晋那一脸的当仁不让,年媛媛就已经看出来了。 这要是以为都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儿又飞了,李侧福晋心中定然不舒服。 看着日益“取代”自己的年媛媛,那能不“狗咬狗”吗? 年媛媛其实不介意这么形容自己。 在这后院,想要好好存活下去,狗一些也就狗一些,没什么大不了。 “奴婢去给您倒一碗蜜水来吧。这病了怎么都不舒服,喝点儿蜜水多少也能好些。别的事情,过了也就别想那么多了。” 桂嬷嬷如此劝着,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往后还是要多帮帮年媛媛。 “嗯。”年媛媛往身后的软垫靠了靠,就闭目养神了起来。 过不多时,门外又有人推门进来。 冷风灌进来些许,年媛媛顿时就缩了缩脖子,迷迷糊糊地问道:“嬷嬷,我其实有些想额娘。” “从前病时,她还会拿甜甜的蜜饯给我吃。甜的吃在嘴里,心里就不会那么苦了。” 这话说完,年媛媛却没听见回应。 再抬眸时,来人已经关好了们,正端着蜜水进来。 竟然是胤禛?他回来了… 第十三章 病 胤禛手上端着蜜水,看向病恹恹的年媛媛。 几乎是恍惚着,年媛媛似乎从胤禛的眼里看出了一点点的温情来。 “先喝点蜜水吧。” 胤禛将碗拿了过来,用勺子轻轻的搅匀,就盛了一勺递到了年媛媛的嘴边上。 年媛媛只觉得心头紧了紧,就张开嘴任由着胤禛喂自己。 她不说话,只默默地喝着蜜水。 “为什么心里会苦?” 胤禛忽然发问,年媛媛喝水的嘴一下子就顿住了。 恰巧胤禛将勺子靠了过去,这一下蜜水就洒了一点点在年媛媛的脸上。 年媛媛连忙伸手要去拿帕子,胤禛倒是已经眼疾手快地拿了帕子出来,忙不迭地帮着年媛媛擦拭着嘴角的水渍。 可这水渍流得却是有些快,都沿着年媛媛的嘴角落到了脖颈之间了。 胤禛轻轻擦拭,就手指就蹭到了年媛媛的脖子。 温热的触感传来,两个人的心都纷纷漏了那么一拍。 胤禛顺着脖颈往下看了看,立即就将目光给收了回来。 可不能再往下看了,她还病着呢。 “谢谢…主子爷。”年媛媛倒是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僵局,抿了抿嘴角,就道:“甜甜的,很好喝。” “嗯。”胤禛轻轻答应,复而又问道:“刚刚的问题呢?” 年媛媛一愣,这才想起来。 问她为什么觉得心里苦。 “因为我老是生病呀。”年媛媛道:“还没遇到那位神医时,我老是生病,大夫都说我活不过十岁,家中阿玛额娘哥哥们都很难受的。” “我不想看他们难受,也不想生病。可是,生病却不是我能控制住的。我…很无力,所以…” 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就能不发生的。 她冬日里已经穿得暖暖的了,可稍稍一见风,还是容易生病。她这么病着,额娘就愁容满面。 多少次她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不想活了,却又觉得她若是死了,阿玛额娘必然更加伤心。或许…还会自责。 “...” 胤禛沉默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年媛媛看着胤禛的神色,不知道那位圆儿格格在病中时,胤禛是不是也曾经感到过那样的无能为力。 那种感觉,的确是很苦的。 “你放心。” 胤禛忽然正色道:“你进了王府,既是在我身边,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你放心。” “我知道。”年媛媛露出一笑,又扯了扯胤禛的衣袖,道:“我知道主子爷最最厉害了,一定能够保护好我的!” 胤禛看着年媛媛这么拉着自己的样子,无奈地就摇了摇头。 除了女儿圆儿以外,似乎还是第一个这么拉着他,说他很厉害。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当然是厉害的。 “时辰不早了,歇下吧。”胤禛说着,就唤了外头的苏培盛送水进来。 年媛媛勉强起身,又问起圆儿那儿的情况。 “她很好,没事。” 胤禛便道:“只是她知道你病了,想过来,我给拦住了,让她明日再过来。这孩子,一直说是因为你陪着她玩才病了的,很是自责。” “不是不是。” 年媛媛连忙摆手,吐了吐舌头就道:“是我不好,是我太贪玩了,不关小格格的事情。” “你呀…” 胤禛看着这样一直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的年媛媛,似乎也颇为觉得没法子。笑着摇了摇头以后,又觉得其实挺好的。 他还是头一回遇到…把他往外“推”的。 往日里哪一个不是想法设法将自己留住? 年媛媛倒好,时不时提醒自己多看看女儿。这,便是福晋乌拉那拉氏也未曾做过。 想人所想,其实挺难的。 翌日清晨,年媛媛起身时,药已经熬好了,正温着呢。 昨儿福晋那儿的大夫来过以后,就给年媛媛开了药。不过是寻常的风寒,稍稍吃一些药休养几日便就好了。 膳厅里,年媛媛喝了小米粥,就问起了亲蚕礼的事儿。 “今日一早,李侧福晋就入宫了呢。主子爷身边的人是跟着的,想来是要提点李侧福晋一二的。” 桂嬷嬷照例禀报了事情,又说起福晋那儿,道:“福晋一早起来,精神头似乎是好了些。不过人选已经定下,也不再更改了。” “嗯。”年媛媛轻轻应了,就继续吃粥。 她越来越觉得,乌拉那拉氏这个节骨眼儿上病了,或许是故意的。 一次亲蚕礼不去,不算什么。 但若是能够引得府里两位侧福晋就此不对眼,折腾起来,她当然是赚的。 如今府中,乌拉那拉氏联合着张格格孙格格算是一脉。李侧福晋与三个孩子独独一脉,剩下便是钮祜禄格格与耿格格有几分恩宠。 那云格格依附与钮祜禄氏与耿氏,偶尔也能见主子爷几面。 李侧福晋有孩子,一直不大满意康熙爷高看钮祜禄氏的儿子,自然与她们两人是不对付的。 而福晋那边,张格格一向也是个能分宠的“战斗机”。 这三方势力,颇有几分“三足鼎立”的味道在里头。 年媛媛初来乍到,若能收服钮祜禄氏那边,亦或是能联合李侧福晋这边,都会打破眼下的平衡。 乌拉那拉氏再怎么,也是要出手避免这局面的。 … 刑部衙门里。 也不知道哪个官员带了好些蜜饯过来,让给各人都分了一些过去。 苏培盛提着食盒进屋,就将蜜饯送到了胤禛的面前。 “什么东西?”胤禛一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忍不住就皱着眉头。 “是李大人送来的蜜饯。说是前阵子去南方办案的时候,在当地的蜜饯铺子买的。那是极为出名的蜜饯铺子,就给王爷您送过来了。” 苏培盛打开盒子,露出一角来。 “主子爷若是不喜欢,奴才给旁人送过去就是了。”苏培盛小心翼翼,生怕胤禛不喜欢。 顿时,能闻得见一些蜜饯的甜香味。 胤禛一瞧,倒是也能认出来几分。 与他从前随着康熙爷下江南时,在江宁一代见过的那些蜜饯做法有些类似。 江宁一代? “我记得,年福晋的阿玛,曾经在南边任职?” “是。” 胤禛忽然就想起了什么。 昨儿她说,她额娘会在病时,给她吃好吃的蜜饯点心。 “这些,给年福晋送过去吧。” 胤禛一脸正色地吩咐完。脑中不由的就浮现出,她面上扬着淡淡的笑容,又有几分羞怯地看着他时的样子了。 竟是…有几分的可爱。 “等等。”胤禛心中一动,忽然就叫住了正要出去的苏培盛。 苏培盛立即停下脚步,转头等候着胤禛接下来的吩咐。 “去跟她说,今晚我会过去。”胤禛说完,本要低头继续处理公务,又补充道:“让她好生吃药,别怕苦。” “得嘞!” 苏培盛打着千儿应了,提着食盒出去的同时,心里也开始打起小九九来了。 看来… 主子爷心中,年福晋的分量不一般呀。 第十四章 探望 春日的午后,阳光明媚。 年媛媛用了药以后午睡,此时睡醒了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头都好了许多。看着外面温暖的阳光,似乎又觉得春日回来了。 昨儿还是冰天雪地的样子,今日雪已经化了不少了。 树枝丫上偶尔滴滴答答地流下水珠来。或许是有了水珠在反射这阳光,这阳光才显得这么格外耀眼的吧? “这是什么呀?” 小桃端着茶水点心进屋,就见到了放在桌上的一个玩具布娃娃。 布娃娃瞧着有些旧了,却又似乎是认真缝补过的。像是…那些穷人家,用边角料做起来的难看的布娃娃,又不舍得扔,缝缝补补的就愈发破旧了。 “你可别嫌弃。” 年媛媛一把将布娃娃往自己的怀里塞了塞,颇有些得意地就道:“这可是人家圆儿小格格送给我的。” 早晨早膳过后,宋格格就带着圆儿来过。 圆儿很是歉疚,总感觉是自己引得年媛媛不小心病了的。 她将自己从小陪伴自己最最喜欢的那个布娃娃,拿来送给了年媛媛。 这个布娃娃,是宋格格做的。她很喜欢,破了就自己拿了碎步补起来。舍不得扔,却送给了年媛媛。 “原来是圆儿格格送的。” 小桃道:“奴婢小的时候,隔壁的小虎子抢我的玩具,还被我一顿揍呢。” 小孩子珍视的东西,往往很简单。圆儿能将自己最喜欢的布娃娃送给年媛媛,足以彰显这一份喜欢了。 “就你这武力值,能打得过你的应该不多。” 年媛媛扫了一眼小桃,心中默默地想起了她初初听说哥哥要送一个屋里高强的小丫鬟给自己时的样子。 小桃身形纤瘦,却格外有力。她能反手扣住一个大汉,让人动弹不得。 简直就跟龙春丽的武力值差不多,就是…她并非是个肌肉萝莉。 “那是当然。” 小桃一听倒是乐呵,举起自己的胳膊,仿佛是要秀肌肉似的,就道:“奴婢可是要寸步不离地保护侧福晋的。” 话音刚落,外头桂嬷嬷就过来敲门了。 “侧福晋,外头张格格和孙格格过来了。说是…来探望侧福晋您的。要不要奴婢说您还在睡着,直接打发了?” 桂嬷嬷蹙眉,总感觉张格格那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就没啥好事发生。 “不必。” 年媛媛却忙道:“让她们进来吧。” 这后宅成日无聊,她又不是十分喜欢看书。有人来了正好,那也是能聊聊天的。正好…也能让她体验一下宫斗的感觉。 桂嬷嬷不大理解年媛媛的行为,却还是照做了。 过不多时,张格格与孙格格果然一道进来了。 孙格格面上的笑容还算和善,兴许是因为她本身模样普通,长得也是一副老好人好欺负的样子。 至于张格格…瞧着阴阳怪气的,脸上的笑容和从前每一次见到时一样的假。 “两位格格过来做什么呀?路过我这儿?坐吧。” 年媛媛笑眯眯的,冲着张格格就灿烂一笑。 张格格挂在脸上阴阳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显得更加难看了。 孙格格立即就拉了张格格一下,冲她摇了摇头,率先在一侧的次座上坐下了。 张格格眉毛一挑,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的样子,也在旁坐下了。 “不是路过的。” 孙格格原本瞧了张格格一眼,却见对方似乎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自个儿这才率先开了口。 “早晨看过福晋。福晋那儿病好了些,又听说侧福晋病着。便让我与张妹妹,过来看看侧福晋。” 孙格格语气十分温和,眼里还带着几分关切,又道:“福晋很是担心侧福晋,生怕是自己过了病气,特意让妾身与张妹妹过来的。” “这样呀,福晋有心了。” 年媛媛笑眯眯道:“我好多了。只是我也病着,不好再去福晋那儿叨扰,真是劳烦你们俩跑这一趟了。” “年福晋这病好得还挺快。” 张格格这才接了话茬,状似漫不经心地看向年媛媛,道:“亲蚕礼想来,也该结束了。过阵子,李侧福晋也该回来了。” “是呀。” 年媛媛便道:“李姐姐资历比我高,更有生育之功,当然她去才是最好的。我这惶恐得不行,昨儿就病倒了。” “...” 张格格似乎有些忍受不了年媛媛这一副“做作”的嘴脸了。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她要是像自己的额娘一样,府中看那些个姨娘不顺眼直接大耳刮子呼过去那就好了,可她只是个格格! 人家是侧福晋! “侧福晋说笑了。” 孙格格睨了张格格一眼,顿时神色也稍稍显得有些不大自然,便道:“今儿瞧着侧福晋气色还算不错,想来该是好多了。” “我俩看过侧福晋,见侧福晋没什么大碍,也能安心回去给福晋复命了。” “你…” 张格格顿时也瞪了孙格格一眼,那一脸不甘心的样子,仿佛还有什么话没说似的。 “张格格还有事吗?” 年媛媛却好似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恍若张格格这儿不是在跟自己找茬似的,直接就开问了。 张格格面色一凝,张了张嘴像是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咬牙道:“没事了,妾身等告辞了。” 这话说完,她起身就走了。 “让侧福晋见笑了,张妹妹年纪小,性子急躁,一直都是如此的。” 孙格格连忙帮着解释了两句,见年媛媛这儿点头首肯她离开,这才追了出去。 院外,孙格格立马就拉住了张格格。 “福晋本不让你来,你来了就应该好好跟年福晋说话才是呀。年福晋一看也不是个简单的,不好得罪呀。” 孙格格苦口婆心地劝慰着,倒是一副很为张格格着想的样子。 “你怕什么呀?” 张格格却一脸的不耐烦,道:“她就算不满那也是对我,不影响你!行了,我们回去找福晋吧。” “依我看呀,这个年氏就是故意装病的,她是不敢得罪李侧福晋吧?” 张格格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眼里又闪过一丝不屑来,嘴角扬了扬,露出讥讽的微笑,这才冲着乌拉那拉氏那儿去了。 孙格格跟着后头,便有些皱眉。 福晋本来是让她来的,张氏听了非要跟上,说话又不阴不阳的。 算了。 她这样的性子,不闹出点儿什么来,才是反常的。 至于她后面那句话…倒是不假。 看来,她得好生跟福晋说说关于这个年侧福晋的事儿了。 第十五章 小妖精 年媛媛送走两尊不安好意的“大佛”以后,转头就回了桌案前头,拿着乐谱琢磨起来了。 从前的年媛媛是会弹琴来着。只是她… 虽说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肌肉记忆,但还是先复习复习得好。 乐谱看着看着,年媛媛就觉得没意思。伸手拿了放在桌上的点心,不一会儿几乎就将一碟子给吃完了。 “小桃。” 年媛媛立即唤了小桃进来,准备让她再去拿一些给自己。 不过须臾以后,小桃就回来了。手上提着点心盒子的同时,还道:“侧福晋呀,有人来了。” 年媛媛头也没抬,只伸手继续拿了一块核桃酥吃着。 “真好吃,以后让厨房多备一点儿,我今晚都不想吃晚饭了。”年媛媛说完,随手就将乐谱丢在一边。 “看书好无聊呀。” 丢下书以后,年媛媛这才抬头。 可她这一抬头,整个人就愣住了。手上刚刚拿着的一块核桃酥,就这么掉在了自己的衣裙上。 在小桃身后跟着进来的,竟然是胤禛。 他脸上挂着十分古怪的笑容,走上前来瞧了一眼被年媛媛甩在一边的乐谱,倒是愣了愣。但很快回过神来,就帮着年媛媛将落在她身上的核桃酥给捡了起来。 “见到我,连东西都掉地上了?”胤禛笑着捡了起来,又问道:“好好的看乐谱做什么?” “没…没什么。” 年媛媛还沉浸在先前忽然发现胤禛进来了的场景里,如今被他这么问着,愣了愣只想着敷衍过去。 总不能告诉胤禛自己琴艺高超吧? 待会儿他让自己就地表演弹琴那可怎么办?她都还没完全记起来弹琴的感觉呢。 “你若是想看书,晚些时候我让苏培盛送一些好看的书过来。平日里无聊,你也能看书打发打发时间。” 胤禛说完以后,视线却仍旧停留在那本乐谱上头。 府中都盛传,张格格得宠是因为一手好听的箜篌让他十分喜欢。实则,并非如此。张格格箜篌不过尔尔,却能在他的指教之下不断进步。 也是因此,胤禛才会喜欢听她弹箜篌,想要知道她随时的进步罢了。 年媛媛她…莫非也是? “今儿下午,主子爷送过来的点心我吃了,很好吃。” 年媛媛倒是没留意此时胤禛的心思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就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在胤禛面前服了服身,道:“谢谢主子爷呀。” “主子爷今晚要去别处吗?我让小厨房炖了汤,您要留下来喝吗?” “好。”胤禛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她这般用心,他留下喝口汤倒是也没什么。 膳厅里,年媛媛亲手盛汤给了胤禛。 胤禛看年媛媛认真的样子,这晚上就连晚膳都跟着多吃了一些。 茶余饭后,夜色也已经降临了。 “主子爷要回去看书,或是处理公务吗?”年媛媛陪着胤禛在院子里走了一阵,就道:“公务虽忙,主子爷也要多多注意休息。” “我…” 胤禛觉得自己现在有些撑,看着外头姣好的月色还有身边陪伴着的美人,忽然就道:“我再陪陪你吧。” “...”年媛媛默了默,伸手就将胤禛的手给挽住了。 她倒是没想到,劳模届的楷模,竟然也会有想要偷懒的一天。 “好呀。”年媛媛笑着应了,又开始和胤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些生活的琐事。 胤禛觉得,简简单单的倒是很快乐。 翌日清早,年媛媛仍然是在浑身都不舒坦当中醒过来的。她看着窗外的日头,心中顿时就咯噔了一下。 “小桃,你怎么没叫我起来呢?” 年媛媛忙不迭地叫了小桃进来,让她伺候自己洗漱。 今日,又是该过去福晋那儿请安的日子了。 看着如今的时辰,她还真是要接连三次请安都去迟到了。 嚣张跋扈英年早逝的年贵妃——年媛媛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风评,顿时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就要起身。 她可不想英年早逝! 嚣张跋扈什么的——等有资本了再去做也不迟。 匆匆拾掇着起身,年媛媛上了一个十分精简的妆容。饶是如此,她抵达乌拉那拉氏那儿的时候,仍然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都已经是“茶”过三旬了。 “呀,年福晋来了。” 张格格是头一个注意到年媛媛来了的人,嘴角顿时流露出几分讥诮的笑容来。 “年福晋每回在主子爷留宿以后,都来得这么晚,莫非是因为自觉有几分主子爷的恩宠,就不将福晋放在眼里了吗?” 她从前伺候主子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张格格勤恳伺候福晋,我实在是望尘莫及。” 年媛媛面不改色,在自个儿位次上坐下以后,又道:“妾身来晚了,是妾身睡过头了,下次不回了。” 其实是胤禛让小桃别叫醒年媛媛的。 可她现在若将理由说了,只怕会引起更多人的反感。 “我伺候福晋当然勤恳了!” 张格格却似乎没听出年媛媛的讥讽似的,咬牙说完,又道:“可不像年福晋这般惫懒。” “好了。” 乌拉那拉氏“看戏”看了一阵,这才开口道:“年氏也不是有意的。不过丁大点儿事儿,没什么的。” “我跟前有没有人伺候都不打紧,年氏能够将主子爷给伺候好,就是莫大的好事了。主子爷难得进一次后院,已是不易了。” 言下之意… 主子爷这个月统共就进了那么几次后院。除开去宋格格那儿看圆儿格格之外,剩下的可都去了年媛媛那儿过夜! 这恩宠,都叫她一个人占了。 “年家妹妹刚刚进府,各种道理都不大懂,慢慢来就是了。” 李侧福晋这时候,忽然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旋即又将头给埋了下去,仍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年媛媛心头一跳,却也猜到了三分她帮自己的缘由了 无非… 是在这后宅待得久了,知道乌拉那拉氏这是在给自己树敌呢。念着先前年媛媛主动放弃亲蚕礼的机会,也就帮衬几句。 年媛媛要是被福晋“收复”了,对她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氏。” 乌拉那拉氏似乎是难得见李侧福晋开口,就又将话头转移到了她身上,问道:“亲蚕礼辛苦了,可有发生什么事儿吗?” “…” 年媛媛看着众位女人们纷纷过招,颇觉得没意思。又见话头不在自己身上,就随意拿了瓜果盘子里的东西吃了。 她倒是发现… 这么多次请安,宋格格倒是一次都没来过。 兴许还是因为,圆儿格格那儿需要人照顾,她才不用来的。 至于府中的其他几位格格——钮祜禄氏,耿氏,云氏以及索绰罗氏。她们很少开口,大多也都是“看戏”的样子。 真正活络的,还是张格格。 尤其,她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第十六章 偶遇 四月初夏。 四月余杭道,一晴生意繁。朱樱青豆酒,绿草白鹅村。水满船头滑,风轻袖影翻。几家蚕事动,寂寂昼关门。 年媛媛读了一首随手翻开的诗篇,发觉恰巧描述的就是余杭的四月景色。 她在杭州待过一阵子,最最喜欢的便是西湖边上杨柳依依,麻雀声声的景色。如今再读诗句,更是怀念那美景。 “看书好无聊,我们出去走走逛逛吧?” 年媛媛放下书,懒洋洋地就伸了个懒腰。 “侧福晋您忘啦,今儿主子爷休沐在家呢。” 小桃这么一提醒,年媛媛立即就想了起来。 其实胤禛休沐在家,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这后院当中的女子们难得逮到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会想要见见胤禛了。 上至福晋,会送些吃食过去。下至张格格孙格格等人,也会去胤禛常去的花园里坐坐,求着能够有个偶遇的机会。 她现在可正是风口浪尖上的人呢,出去凑热闹可不好。 “那成。” 年媛媛一想,便道:“那等外头的人都散了,中午快用午膳的时候咱们再出去走吧。” 那会儿,日头都大了起来。 张格格之流爱惜自己的皮肤,当然是不愿意晒黑的,若没能遇上胤禛,肯定乖乖的就回去吃饭了。 “好。”小桃应了,就陪着年媛媛随意聊天了起来。 临近晌午时,外面的日头的确大了起来。 年媛媛顶着太阳出门,一副丝毫不怕晒黑的样子。 她的体质特殊,即使是认真去晒也晒不黑。当然…好似海南亦或是泰国的那种太阳,在沙滩上晒一个下午,那皮肤还是会晒红晒伤的。 只是普通太阳,她不怕。 小花园里,此时的确有些静谧。 “我是不是听岔了?我刚刚好像听见了…箜篌的声音?” 年媛媛驻足在小竹林前头,再往前便是后院的凉亭了。可这会儿看着,前方分明是什么都没有的。 “咦——” 小桃觉得疑惑,指着凉亭那儿的一张石桌,道:“那不是有一把箜篌吗?” 人走了,箜篌没带走? 年媛媛觉得奇怪,往前就走了两步。那箜篌放在石桌上,四下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这府里会弹箜篌的,除了张格格,可还有别人吗?”年媛媛觉得奇怪,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她刚刚听到了箜篌的声音。 想来这箜篌的主人该是刚刚离开不久。且看着箜篌所用的木料,那都是上佳的,怎么能如此随意丢弃在这儿呢? 霎时之间… 年媛媛认真端详这箜篌,就发觉了不妙。 “这琴弦断了一根!” 年媛媛心道不妙,一个回头之际果不其然就见到张格格与孙格格正朝着这边过来。张格格一脸急切的样子,瞧着就像是回来寻箜篌的。 “...” 年媛媛默了默,已经意识到这或许是栽赃陷害的戏码了。 “年福晋怎么出来了?这么大的太阳?” 张格格已然走了过来,瞧见放在桌上的箜篌,一把就抱了起来,道:“方才来时匆忙,险些忘了将它带走。” “啊——” 这话刚说完,张格格就喊了一声,诧异道:“琴弦怎么断了?” “年福晋,这…” 孙格格立时开了口,问道:“年福晋来的时候,可有瞧见旁人吗?这箜篌…” “是不是你?” 张格格抱着箜篌,心疼得眼眶都红了,死死地瞪着年媛媛,一副恨不得上去扯住她的衣领的样子。 “不是我。” 年媛媛面色很冷,看着眼前两个人,只觉得她们是在做戏,道:“好好的,我弄断你的箜篌做什么?” “因为你嫉恨我!” 张格格咬牙切齿,眼里满是恨意,道:“恨我弹箜篌弹得好,得主子爷的喜欢!” “哦?” 年媛媛轻佻一笑,仿佛对此毫不在乎,反问道:“那敢问…我入府到现在,主子爷去你那儿听你弹过几次箜篌?” “我记得…仿佛是零次?” 的确是零次。 年媛媛初春入府,起初因着圆儿格格的病,胤禛入后院都是去宋格格那儿。往后嘛,几乎都是来年媛媛那儿。 除此以外,还去了福晋那儿一次,钮祜禄格格那儿一次,便就没有了。 要说嫉恨…要说他箜篌弹得好,年媛媛当真是一点儿都不“知情”的。 “...”张格格一下子又是给气得不行,眼看着两眼一个翻白,就要晕过去了。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身后陡然之间,又传来了一个颇有几分凌厉的声音。 年媛媛转头一看,赫然是李侧福晋牵着三个孩子,似乎正从自己的院子里出来,不知道要去哪儿。 在她身侧,还跟着苏培盛。 “见过李侧福晋。” 张格格与孙格格连忙收敛神色问好,年媛媛也跟着行了一个平礼。 “李侧福晋,你来得正好!” 张格格立马上前,抱着自己的箜篌,就开始哭诉了起来。 “都是年侧福晋,仗着自己的身份,屡次欺负我。这次更是过分,直接将这箜篌的琴弦都给弄断了。” “这可是主子爷送给我的箜篌。选用的是极好的木料,琴弦也是特意从西域寻回来的,十分罕见。这弄断了,可不容易再找到替换的!” 李侧福晋一听,微微皱眉。 这箜篌的来历她当然知道。只是…张格格这么说出来,却仿佛像是在强调主子爷对她有多好似的! 还想让她帮她?做梦吧! “这事儿,你去让福晋给你做主吧。” 李侧福晋颇不耐烦,道:“年侧福晋这么形单影只的,身上总不能带着利器,她难不成是用手扯破了琴弦的?开什么玩笑呢。” “我还要带着小格格小阿哥们去主子爷那儿陪着用膳,你们别在这儿吵吵,省得影响主子爷用饭。” 留下这话,李侧福晋有些嫌恶地看了张格格一眼,转身直接就走了。 苏培盛倒是对着年媛媛赔笑,也就跟着走了。 张格格抱着箜篌跪在地上,正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呢。 却眼睁睁的看着李侧福晋就这么走了,当即愣了愣,直到…孙格格将她给扶了起来。 “我要去找福晋!” 张格格红着眼,转头恶狠狠地剜了年媛媛一眼,伸手抹了一把眼泪,道:“除了你还能有谁?我要去找福晋给我做主!” 这话说完… 抱着箜篌的张格格,一溜烟儿的就跑开了。 看着方向,的确像是去乌拉那拉氏那儿的。 年媛媛见了,眉头皱得就更紧了。 “年福晋,真是抱歉。张妹妹她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的,还望您不要记在心上。妾身也觉得,这应该是个误会。” 孙格格万分歉然,一副懊恼自己没拉住张格格的样子。 “无妨。” 年媛媛却不大在意这个。 她在意的是—— 她忽然觉得,张格格是真的在意自己这把箜篌的。那么栽赃嫁祸,应该就是不成立的。只是… 那又是谁,划破了这琴弦,故意挑起她俩之间的矛盾呢? “那妾身告辞了。福晋那儿,怕是待会儿要找您问问这事儿呢。妾身一定会将所见所闻,如实告诉福晋的。” 孙格格服了服身,这才要走。 “嗯。”年媛媛轻轻应了,懒得多搭理她,这也转身走了。 不管是谁——她都不能这么任由有人算计自己。 第十七章 古怪 午膳过后,年媛媛就坐在桌案之前等着人过来找自己了。 强自撑着困意,终于在她的头已经跟小鸡啄米似的,前头来人了。 “年福晋?” 苏培盛小心翼翼进屋,就瞧见了正昏昏欲睡的年媛媛。 “啊?”年媛媛抬头一看,就问道:“来了?” “...”苏培盛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说道:“主子爷那儿请您过去一趟呢。具体的…方才您应该知道。” 便是张格格哭哭啼啼,说是要去找福晋给她做主。 看来这做主做到最后,折腾到胤禛那儿去了。 胤禛也真是倒霉,后院这么一群莺莺燕燕,在他休沐的日子都不能安生一点儿。不过…这也是他自己的小妾太多了。 “知道了。” 年媛媛应了一声,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就跟着苏培盛过去前院了。 尚未走进去,年媛媛就已经听见哭闹的声音了。 “主子爷…” 张格格似乎正啼哭不已。隔得有些远,年媛媛倒是不大能听得见胤禛的声音,不知道他那儿是否有所回应。 走得近了以后,年媛媛一看,才发现原来人还来得挺齐。 乌拉那拉氏领着张格格与孙格格,另一侧则是李侧福晋和三个孩子。站得再远一些的,赫然是宋格格与圆儿。 圆儿一瞧见年媛媛过来,倒是立马来了精神,跟自个儿额娘小声嘀咕了一句以后,立马就跑到了年媛媛的身边来。 “年福晋。” 圆儿拉住了年媛媛的手,小声地就问道:“张格格的琴弦是你弄断的吗?她哭得好伤心呀。可我又觉得你不像,那会是谁呢?” “我也不知道呀。” 年媛媛便回答道:“不过你阿玛这般英明神武,我想他一定能够调查出真相的,是不是?” “嗯嗯!”圆儿用力地点了点头,立马又跑到了胤禛的身边。 “年福晋说,阿玛英明神武,一定能够将真相水落石出的。阿玛,你说是不是?”圆儿又拉着胤禛,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 胤禛眼神动了动,忽然看向年媛媛。 她觉得自己英明神武?这个想法很是正确。 “...”年媛媛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转头就看向了一侧正坐在椅子上,抱着箜篌哭着的张格格。 比起先前还只是梨花带雨的样子,她这儿哭得是真的伤心。 眼泪那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停地往下掉。顺便…还有点儿鼻涕,哭得是真的难看,也不知道这么吵吵嚷嚷的胤禛能不能真的受得了。 “张格格,我都说了,我去的时候箜篌摆在桌上,琴弦已经断了。” 年媛媛道:“莫不是你自己弹琴的时候不留神弄断了自个儿没注意吧?” “胡说八道,我弄没弄断我自己能不知道吗?”张格格显然十分不满,就对着胤禛哭喊道:“主子爷您瞧,年福晋就是这么目中无人的!” 年媛媛一听,也转头看向胤禛。 她没说话,但眼里带着几分委屈和不开心。 这眼神,仿佛就是在说:“我可没有目中无人。主子爷,我都这么委屈了,你都不打算替我做主吗?” 胤禛一看,也皱眉。 他似乎是哄过张格格了,但似乎并没有太好的效果,只能道:“阿灵,你也别一直这么哭着了,我会帮你查清楚的。” 阿灵,是张格格的小名。 “妾身知道了。”张格格有些委屈的应了,或许也是怕胤禛真的厌烦了自己,这才在一侧小声地呜咽了起来。 胤禛这才显得没那么头痛了,转身就让乌拉那拉氏,将事情给禀报一下。 大致,的确和年媛媛当时遇到的事情差不多。 要说信息有缺失有要补充的地方的话,便是…张格格在后院弹箜篌,并不是自己要离开的,而是有人过来找她。 来人是个小丫鬟,根据张格格的回忆,那小丫鬟看着眼生,装束也很是普通,看着像是扫洒的微末丫鬟。 但那丫鬟说,福晋那儿有事找她,让她赶紧过去。 张格格来后院弹箜篌,本来就是为了能够偶遇胤禛的,身边也没带什么人。当即没法子,总不好抱着箜篌去福晋那儿。 给知道了,就该知道她这邀宠献媚的心思了。 谁曾想,张格格去到一半时却在路上遇见了孙格格。一问之下才知道,福晋正歇着呢,根本没有要见人的意思。 张格格觉得奇怪,又想起自己的箜篌,才拉着孙格格一道回去。 结果… 她俩就在后院,遇见了庭院里站着的年媛媛。再跟着的,便是发现自己的箜篌琴弦断了的事儿了。 年媛媛听完,就皱眉。 “如此说来,这可疑的人应该是那传话的丫鬟才是。说不准,这事儿就是她做下的。张妹妹,你可还记得那丫鬟的模样么?” 宋格格忽然开了口,倒显得有些冷不丁的。 她在后院销声匿迹多年,张格格从来没将她放在眼里。 此时她这么站出来说话,摆明了就是为了年媛媛的。顿时,张格格就十分不满地瞪了宋格格一眼。 “听你这么说,年福晋倒是完全没了嫌疑似的。” 张格格没好气地说完,又看向乌拉那拉氏,道:“福晋,你可要为我做主呀。” “张氏,稍安勿躁。” 乌拉那拉氏安抚完毕以后,也道:“不过,我的确没有派人找你。此人,是有些可疑,你可还记得她的长相吗?” 张格格一听,认真回忆了一下,便说出了几个特征来。 可这特征实在是不太明显,怎么说也都显得有些模棱两可的。 “将府中差不多这个年纪的丫鬟都叫过来吧。” 胤禛看着张格格这副说不出关键信息,又非要攀扯年媛媛的样子,也觉得没法子。无奈之下,也只能这么吩咐着。 苏培盛一应,立马就要去照办。 一刻钟以后,外院外头站着二十来个丫鬟。有各位格格身边伺候着的,也有普通的负责扫洒的丫鬟。 她们一个个的都小心翼翼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眼看着人都来了,胤禛就要张格格去看看是否有那个她见过的。 可张格格认真一看,却皱眉道:“没有。她们当中,没有一个是我见过的!” (谢谢大家的票票,爱你们!) 第十八章 云格格 张氏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面露诧异。 是她自个儿说有个年轻面生的小丫鬟将她叫走的。可现在将人都给叫来了,叫她来认人,她却说没有。 “所有符合条件的都在这儿了?” 胤禛听了也觉得奇怪,转头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面色坚定,道:“符合的,都在这儿了。另外,还有一位出府采买物品的丫鬟不在。” “定是那个出去采买东西的!” 张格格咬牙切齿,一副生怕旁人觉得她是在说谎似的。 “这怕是不好。” 乌拉那拉氏一听皱眉就道:“这事儿蹊跷,若真是此人。现在她出府去了,可还不知道…” 万一溜了不回来了,那可怎么办? “奴才这就去派人将她找回来。” 苏培盛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当即说完以后,立刻就去办了。 前院的气氛,一下子就显得焦灼了起来。 年媛媛一个人坐在一边,也不去看一侧伤心地看着自己的箜篌的张格格,只静静地坐着,时不时会看胤禛一眼。 她倒是想知道,这个大猪蹄子究竟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胤禛也正烦闷呢。 好好的休沐日子,他正准备午后练练字呢,乌拉那拉氏就带着哭哭啼啼的张格格过来了。 不过是一把箜篌罢了,大不了再去寻一把,偏生要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只是他没想到…府中的情况似乎的确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那么一点点。 这般扑朔迷离,查清楚一些是正确的。 况且他也觉得…年媛媛实在是没必要做这样的事儿。他去她那儿的时候,她有时还会叫他去别人那儿呢,更何况这种没来由的言语? 他喜欢听张格格弹的箜篌? 不过是张格格乖巧听话,在他的指点之下,箜篌技艺进步很快,给了他好为人师的成就感罢了。 “四阿哥,云格格来了。” 正当众人正沉寂着的时候,外头苏培盛的徒弟顺子就进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素色衣裳的人。 此人,便是云格格了。 云格格模样秀气,皮肤也甚是白皙。年媛媛远远地瞧了一眼,觉得以她的容貌,即使是比不上她和张格格,但在这府中应该还是有优势的才对。 就不知道为什么,云格格似乎并不得宠。 她跟在钮祜禄氏和耿氏跟前的时候,更像是个跟班的小丫鬟。 “你来做什么?” 胤禛瞧见云格格过来,态度甚是平淡。 “妾身知道前院这儿,在说张妹妹箜篌的事情。恰巧妾身中午是自个儿去提的午膳,路过了小花园,见到了几分。” 云格格服了服身,就看了一眼年媛媛和张格格。 张格格顿时瞪大了眼睛,就跟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忙问道:“你看到什么了?是不是看到年福晋弄坏了我的箜篌?” “阿灵!别胡闹。” 胤禛立马出声制止住了张格格。 张格格收敛了神色,却仍旧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顿时,所有人就都将目光,转移到了云格格的身上。 “妾身没有。” 云格格摇摇头,道:“妾身瞧见的,是张格格放下箜篌,独自一人走开。紧跟着年福晋就来了,然后便是张格格与孙格格一道回来。” “后来,就发生了争执。” “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格格本来满眼都含着希望的,此刻一听云格格这么说,不由的就炸了毛。 “什么叫我放下箜篌独自一人走开?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自己弄断了我自己的箜篌,然后拉着孙格格栽赃给年福晋吗?” 张格格说话直白,直接就将这云格格藏在里头的意思问了出来。 云格格只沉默片刻,就点了点头。 “胡说八道!” 张格格一听就愤慨万分,立即伸手揪住云格格的衣领,作势就要打她。 “够了!” 乌拉那拉氏却一把抓住张格格的手,看向胤禛,道:“事已至此,现在紧要的,还是要等苏培盛将那位出去采买的丫鬟找回来才是。” “仅仅凭借着双方的一面之词,实在是难以判断事实的真相。” “嗯。” 胤禛冷冷地应了一声,就在旁坐下了。 年媛媛本来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却也不由的看了乌拉那拉氏一眼。 这种关头,她倒是冷静。 拉住了张格格不说,一下子也抓住了关键的事情让人别冲动。 不愧是…嫡福晋呀。 “妾身所言都是真的。” 云格格跪在地上,却又继续说道:“妾身与年福晋话都未曾多说过几句,与张格格也素来没有龃龉,实在是不必忽然这么说。” “谁知道是不是年福晋许了你什么好处!” 张格格却是个炮仗脾气。 她本来被福晋拉回来后有了几分理智,此时又给激了起来。 “你在府里一向不得宠,连提膳都要自己去。整天贴在兰姐姐和耿姐姐跟前,她们却也对你并不热络。谁知道你是不是调转枪头,攀上别的高枝儿了?” 兰姐姐与耿姐姐,指的便是钮祜禄氏和耿氏了。兰字,应该是钮祜禄氏的名字。 “张妹妹这话错了。” 年媛媛看戏看得久了,这会儿也动了动身子,懒洋洋地道:“我进府不久,谁也不熟,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攀高枝儿,我也不算什么,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侧福晋罢了。真要说起来,张妹妹能与福晋这么投缘,才是真的好福气呢。” “云姐姐或许只是路过,恰巧见到了真相,说了出来罢了。” “你…” 张氏一下子给气得更加厉害了,险些就仰倒了过去。 要说攀高枝儿,她的确是攀上了福晋这高枝儿,才有了现在堪比侧福晋的荣宠! 可她却不满被人用这么鄙夷的目光给看着! “少说两句,等人回来了再说吧。” 乌拉那拉氏眼看着情况不对,忙又喊住了张格格。顺便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张格格咬了咬牙,终究是不再说话了。 福晋的话,她还是要听的。 “苏公公回来了。” 不过须臾以后,苏培盛却是已经将那位出府采买的小丫鬟给找了回来。 众人纷纷就将目光望了过去,看向了苏培盛以及他身后的那位小丫鬟了。 第十九章 有喜了 远远看着走过来的小丫鬟,那人怯生生的。 走路的姿势小心翼翼,垂着头都一点儿不敢抬起来。赫然也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给吓着了。 “张妹妹,是她吗?” 孙格格一直就在张格格的身侧,安慰着她呢。此时眼看着“重要人物”过来了,忙不迭的就开口问。 “低着头我哪能看见?”张格格心急如焚,可那小丫鬟却害怕得紧,愣是不敢抬头。 “奴婢见过主子爷,福晋,年福晋,几位格格。” 小丫鬟到了众人跟前,便跪在大厅当中,磕了一个头。 “抬起头来。” 胤禛这话一出,小丫鬟便由着跪伏的姿势,成了跪立着。她双手捏着一侧的衣裳,头还是很低。 “抬高一些。”胤禛见她这么害怕,语气也稍稍缓和了几分,道:“只是让你过来认人,并没有说你做错了什么事。” 小丫鬟一听,精神像是稍稍松了松,这才抬头看。 她抬头的一瞬间,年媛媛也认真端详着。 只见这个小丫鬟五官倒是精致,十分小巧玲珑。怯生生的样子,也有几分让人怜爱的意味在里头。 “是她么?” 胤禛瞧清楚她的样貌以后,就转头看向了边上的张格格。 张格格一愣,面色已是铁青,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胤禛听了也是皱眉,又问苏培盛道:“府里所有附和条件的丫鬟,都已经叫过来了?” 苏培盛自然点头,道:“一个不落。再有的,只有年长的婆子了。那些想必不会是张格格所说的年轻的眼生丫鬟吧?”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张格格,眼里带着怀疑。 “妾身方才都说过了,是张格格自己离开的,然后就发生了争执的事儿,并没有什么丫鬟。” 云格格此时就开口道:“至于在此之前的事情,妾身的确没有看到。但妾身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这话说得可谓是言之凿凿。 众人再看张格格的时候,眼里的那份不信任已经更甚了。 张格格素日在府中,虽然说不上是飞扬跋扈,但却也是个不懂得进退的。仗着在主子爷跟前得宠,又有福晋照拂,同位的格格她都是不大看得上的。 早有讨厌她的,例如宋格格暗暗在心底里对她就更加不屑了起来。 “你是在暗指我胡编乱造了?” 张格格眼看着福晋都有些不相信自己了,也是不能忍,立即上前来,一副就要拉扯云格格的样子。 “张妹妹!你别冲动。” 孙格格立即反应过来,就拉住了张格格。 胤禛在旁看得眉头都快拧成了一个“川”字了。他从前只觉得张氏稍稍有些骄纵,如今看着当真是愈发没规矩了! “真的是有个丫鬟叫我的!” 张格格这么喊着,就想要挣脱开来。 可她这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急了,起身的时候一个没有站稳,身子往后就仰了仰。 “张妹妹!” 孙格格就在张格格的身边,眼看着她要倒下来了,立即就用自己的身子垫着,将她给拉在了自己的怀里。 “阿灵?” 胤禛见此情景,一时也顾不上别的,也起身去看张格格。 孙格格顺势,就将怀里的张格格给让到了胤禛的怀里去。 张格格面色不是很好,眼睛闭着。也不知道是给气得晕过去了还是怎么,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 年媛媛坐在对面,本来仍是冷眼看戏的。 正觉得张格格这戏演得不错呢,转眼就瞧见了她的面色,当真是有些白的。 演技这么好? 这个念头闪了过去,年媛媛便开口道:“张格格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请大夫过来看看吧。” “阿芙,你去将王大夫叫过来。” 乌拉那拉氏就对着身侧的丫鬟,便就吩咐着。 王大夫,便是先前她病着的时候,一直在府中住着的那位大夫。 “是。”阿芙应了,就连忙出去了。 屋内的众人也不知道张格格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乌拉那拉氏那儿便先发了话,让将张格格送到后头的床榻上先休息。 “妾身乏了,不在这儿掺和这些事了,先带着孩子们回去了。” 李侧福晋似乎懒得看戏,对胤禛告辞以后,带着孩子就走了。 她是最不屑张格格的那一个。 仗着年轻貌美得宠有什么用?没有子嗣,都是虚的。这会儿眼看着“不行了”,还不是要靠着装病来躲过去? 李侧福晋走后,宋格格那儿似乎也想拉着年媛媛一块儿走。 事到如今,张格格这儿怕是再扯有丫鬟的事儿,旁人也基本上会以怀疑为主。她没证据,即使是相信,也帮不了她。 “这事儿多少和我有关系,我还是在这看看吧。” 年媛媛倒是好奇,想知道张格格究竟是不是装的。另外…她觉得自己表现得还是挺大度的,继续看看戏也好。 “那我回去了。” 宋格格说完,也带着圆儿回去了。 不过须臾以后,王大夫就来了。 王大夫进屋先是请安,很快就到了张格格身边。 张格格此时还没醒过来,王大夫只将手搭上了张格格的脉搏不过须臾,顿时整个人险些就是一跳,面上已是惊讶。 “怎么了?” 胤禛看着一向稳重的王大夫露出如此神色,心中也不免咯噔了一下。 张氏性子烈,莫非真是冤枉的?给气得出什么毛病了吗? “格格这…是有孕了呀。然后急火攻心,这才晕了过去,以至于动了胎气。” 王大夫道:“这动了胎气可大可小,往后情绪可要平稳一些才好,万万不能再像今日这般,经历大起大落的了。” 一旁的众人都看呆了。 年媛媛面上倒还算挂得住的。 可她心里此时此刻,却也只有一个念头。 这张格格,倒真是好运气。且不说这次的事究竟怎么回事,她在众人眼里落得一个诬陷人的形象,是跑不了的了。 胤禛在乎后院平和,断然也不会再对她有以前的恩宠,纵容一个作精搅弄风云的。 可她却有孕了。 仅此一条,已经足够她翻身了呢。 第二十章 大猪蹄子 暖春院里。 年媛媛翻动着手中的乐谱,转头又看了一眼窗外。 张格格那儿确认有孕以后没多久,就醒了过来。她得知自己有喜时,倒是又惊又喜的。转念,又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儿。 言之凿凿的,说她真的没有说谎骗人。 她极为珍爱胤禛送给自己的箜篌,绝对不是她弄断了栽赃给年媛媛的。至于那个叫走她的丫鬟究竟是谁,她却是不知。 胤禛见状,也就好言温和地劝慰了张格格几句。 张格格这似乎是才安心下来,喝了安胎药并燕窝羹以后,才又睡下了。 年媛媛觉得待着没意思,就回来了。 “年福晋,奴婢想起张格格那副嘴脸就觉得恶心。” 小桃拿了茶水进来,此时看着四处也没有外人,忍不住就道:“她倒是能装,运气又好。奴婢看,这次的事,怕是一点儿都不会怪罪她了。” “嗯。”年媛媛点头应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张格格这般依附在福晋身边,她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是会自己养着,还是送到福晋那儿养着呢?” 年媛媛这话一出,倒是问题的关键来。 恰巧此时桂嬷嬷进屋来,一听就回答道:“她这一胎,要先能安稳养着。然后,到了七八个月快临盆的时候,还得看她自己有什么心思。” “另外,能不能好好生下来,生下来能不能养活,这些都是问题。” 桂嬷嬷似乎更是一针见血。 张格格这一胎,如今看着受了刺激动了胎气不大稳当。她性子急躁,的确不像是个能安稳养胎的。 加之心气高,未必能够愿意交给福晋。倘若不愿…她和福晋之间生了龃龉,以后定会还有更多的事情来。 “这么说,这些其实还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年媛媛往椅背后头靠了靠,道:“看她们狗咬狗倒是也挺好的。今日天气这么好,可惜过去一大半了。” “我午觉还没睡呢,我先去休息一会儿。就两刻钟的时间,记得叫醒我。” 年媛媛说完,小桃就伺候着她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倒是不错,年媛媛醒过来的时候,却见自己的书桌前头坐着一个人。他在翻看书籍,赫然竟是胤禛。 “主子爷?” 年媛媛连忙起身,裹好了衣裳就到了胤禛跟前,问道:“您怎么来了?” 张格格刚刚有孕。 不去跟前陪着,到她这儿来做什么? 转眼之间,年媛媛又瞧见,胤禛正在翻看的,是她的乐谱。 这阵子,年媛媛复习弹琴也有一阵子了。正准备找个时间出来,练练手呢。当然,还得是个没什么人的时候才好。 “阿灵的事情,你怎么看?” 胤禛放下乐谱,转头认真地看向年媛媛。 乐谱呀,他进屋来的时候就瞧见被风吹得乱飞的书籍。捡起来一看发现是乐谱,他就想起了什么。 她…真的是因为自己喜欢,才这么认真学习的吗? “妾身去时,箜篌的弦已经坏了。然后张格格就和孙格格过来了,一口咬定是妾身。再多的,妾身不知。” 年媛媛道:“主子爷不是已经没打算再处置这件事了么?” 大多数人看来,或许包括胤禛自己,也许都觉得这是张格格故意栽赃的。 可他没处理,也就是打算不了了之了。 既是如此,还来问她这些做什么? “阿灵她,虽说性子骄纵任性了一些,但她喜欢箜篌是真的。未必会自己毁了琴弦,然后嫁祸给你的。” 胤禛眼神很是认真,道:“此事还有些蹊跷,得认真查查才行。” 究竟有没有那个小丫鬟呢? 那个小丫鬟,又是谁呢? “妾身都听主子爷的,也相信主子爷,所以主子爷决定就好了。”年媛媛说完,顺手就帮着胤禛倒了一杯茶。 胤禛接过茶喝了一口,起身就伸手抚了抚年媛媛的脸颊。 “你受委屈了。”胤禛听她这么些话,总感觉她心中不平,像是有气似的。是在气他,证据基本上都那么明显摆在眼前了,他还要偏袒张格格吗? 可他也不想。 张格格刚刚有孕,即使是此事证据确凿,也不会再惩罚的了。 可她赌气,却又没法说。二人之间,像是隔着什么大石头似的,梗着难受。 “不委屈呀。”年媛媛道:“真的,不委屈。” 她根本就不在乎。 胤禛是个大猪蹄子的事儿,她早就知道了呀。 “那我先走了。” 胤禛眼看着年媛媛如此“懂事”,似乎也放下心来,道:“晚些时候,我再过来看你。” “那妾身送送主子爷呀。” 年媛媛笑着应了,就将胤禛送到了门口去。 入夜以后,胤禛却是没来。 年媛媛直到就寝之前才忽然想起这件事,就打发小桃去打听打听,胤禛这个时候,是不是在张格格那儿。 小桃很快就回来了,同时带给了年媛媛一个肯定的答案。 “啧。” 年媛媛忍不住就啧了一声,心道:“晚些时候?是什么时候?” “知道了,睡下吧。”年媛媛说着,让小桃帮忙吹熄了蜡烛以后,也就睡下了。 张格格处。 胤禛再听着张格格讲起白天的事情,她似乎总能这么喋喋不休地说许多话。往日里胤禛觉得她吵吵闹闹的也算有趣,但现在… 他有些烦。 白天的事,他不清楚,不想再这么听一个人的一面之词了。可张格格有孕,胎像又不稳。 他膝下子嗣不多,还是让她别想那么多的好。 忽然…胤禛想起了年媛媛。 她似乎偶尔安安静静的时候,很乖巧。说起小时候的趣事时,又很有趣。 “主子爷在想什么呀?有没有听妾身说话呀。” 张格格像是发现了胤禛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伸手就扯了扯胤禛的衣袖。 “在听。” 胤禛回过神来,就应了张格格一句。 “那妾身方才说了什么呀?” “...”胤禛却回答不上来。 “妾身都看出来了,主子爷的心思都不在妾身这儿。主子爷是不是想去年福晋那儿?那主子爷去吧。” 张格格娇嗔着,便轻轻地撒开了胤禛的手。 第二十一章 传言 张格格往日里撒娇,偶尔也会这样。 嗔怪着撒开胤禛的手,将小嘴撅起来,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胤禛在往日里,大抵也会耐着性子哄两句。调皮的小姑娘,他其实也挺喜欢的。 “那我走了。” 胤禛现在却有点烦,看着张格格转过去侧身对着自己,又是想要让自己去哄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厌烦。 张格格顿时一愣,整个人都险些傻了。回头再看胤禛时,才发现胤禛竟然连一个挽留的机会都没留给自己,就已经转头走了。 院外,夜色稍稍有些寒凉。 胤禛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轮圆月高高地悬挂在天上。 繁星点点,倒是个静谧美丽的夜晚。 “主子爷,现在…” 苏培盛跟在胤禛身边多年,似乎也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当即也有些摸不清头脑,只能试探性地去问。 “去年福晋那儿?” “嗯。”胤禛就点了点头。 他忽然,想起白日里对年媛媛说的话来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等自己? 从张格格处离开以后,胤禛抬脚就去了暖春院。可刚刚到了院外,却见里头灯火已经熄灭,黑漆漆的。 “她睡下了?” 胤禛有些皱眉,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他心里好像被扎了一下。 她忘了?还是说…只是将自己的话当成了一句戏言呢?她觉得张格格有孕,自己就一定要陪在张格格那儿,不会来? “主子爷,这…” 苏培盛更加觉得焦头烂额。 他其实不想开口的,生怕得罪胤禛被一阵臭骂,可惜却又不得不开口。 “回去吧。”胤禛的声音很冷,也有些淡漠。没再说什么,转身才回了自己的前院里。 翌日清晨,年媛媛醒过来的时候,天不过刚刚蒙蒙亮。晨曦的阳光温暖舒适,远方红彤彤的朝阳看着也是格外有生机的。 “侧福晋,您醒啦。” 小桃听见动静,立即就打水进来。 “怎么了吗?”年媛媛看着小桃脸上激动的神色,就意识到有事发生。 “昨儿夜里,您猜发生了什么事儿?” 年媛媛摇摇头,便让小桃直说。 “主子爷本来是在张格格那儿的,可还没到夜半呢,人竟然就走了。侧福晋您说,张格格是不是惹了主子爷了?” 小桃一脸的喜意,显然她是非常厌恶张格格的。 “是不是白天的事情,查出来了?主子爷厌弃了张格格了?即使是她有孕,也懒得搭理了?” “...” 年媛媛却默了默,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 她觉得…应该不是。 “还有呀。” 小桃见年媛媛没开口,也就继续说道:“听人说,昨儿主子爷走了以后,张格格气得就砸东西呢。” “阿喜姑娘脸上还不小心给碎玻璃划了一下,当真是可怜。” 阿喜,便是伺候着张格格的那个丫鬟。先前仗着自家主子得宠,在年媛媛刚进府那一阵,还对小桃颇为揶揄呢。 “伤着脸了?” 年媛媛想象不出来该是个什么样子。可这古来女子都在意容貌,这下子若是破相…怕是一生都完了。 张格格这个人,还真是歹毒。 “等会儿用了早膳,咱们去宋格格那儿吧。我和圆儿约好了,要陪她玩的。” 年媛媛不想再听这些腌臜事儿,就又聊起了关于圆儿即将过生辰的事情了。她该买什么东西,送给圆儿好呢? 早膳过后,刚刚出了院门的年媛媛,却见到了不远处跪着一个人。 那人跪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垂着头。四周好些路过的丫鬟见了,都忍不住纷纷侧目瞧一眼。 碍于四阿哥府规矩森严,她们倒是不敢议论。 可这光是异样的眼神——年媛媛就觉得,若是换了自己,怕是都会有些受不了。 “那是…阿喜?” 小桃一下子将人给认了出来,也是吃惊不小。 这儿可是后院的核心地带,但凡是出来的人,大多都会经过这儿的。 张格格这是将阿喜罚跪在这里了?摆明了就是想要让所有人瞧见嘛。 “阿喜做了什么吗?” 年媛媛想起小桃早晨给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似乎并不关阿喜什么事儿。她在这件事当中,也不过是被连累的罢了。 “年福晋好。” 正疑惑着呢,云格格却好似一个幽灵似的,不知道就从哪儿冒了出来,直接到了年媛媛的身后了。 年媛媛背脊一凉,转头一看云格格,就道:“云格格好呀,也出来晒太阳?” “是呀。” 云格格露出和善的笑容来,就道:“妾身那屋子,偏僻得很。一年四季都有些潮湿,再不出来晒晒太阳,怕是都要长蘑菇了呢。” “哦——”年媛媛淡淡应了,并没有想要和云格格长篇大论的意思。 不得宠的,便如云格格这般了,只能分一间小屋子。夏天热不说,冬天还冷。 “昨儿…” 云格格似乎仍旧不死心,又要开口。 “多谢云格格仗义执言。”年媛媛倒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便道:“不过说来说去,也只能怪张格格自己没有证据。” “说来也是蹊跷,到底有没有那个丫鬟呢?” 云格格听了却嗤之以鼻。 “张格格什么人?这种话不过胡编乱造的罢了,还能信?”云格格说着,就瞧了一眼不远处的阿喜。 “阿喜跟了她多年,忠心耿耿。脸伤了不说,还给罚跪在这儿。这石板路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跪一两个时辰,膝盖怕是就要肿了。” 云格格眼神很是阴霾,看着石板路时,似乎还是带着恨意的。 年媛媛顿时觉得,她似乎也是个有故事的主儿。 “阿喜如何,到底不是咱们能够多管的,那毕竟是张格格自个儿的丫鬟。要做的,无非是管好自己,不要行差踏错。” 年媛媛看着云格格,道:“知道什么该做,不该做。什么人不能去设计…也就够了。” 云格格听得一愣,呆了一下看着年媛媛。 年媛媛却一副只不过是闲谈琐事的样子,转头又说自己还要去宋格格那儿找圆儿格格,便就离开了。 云格格留在原地,看着年媛媛走远,忍不住就咬了咬牙。 (年媛媛os:那也不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能来跟我合作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一个在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跟前企图攀了多年都没成功的格格,妄图这次因为帮她说了句话就能联手?那这个诚意也确实是太不足了一些~) 第二十二章 屏风 转眼就到了四月。 府中一直静谧,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 令人稀奇的是,原本年媛媛那儿以为,张格格这忽然有了子嗣,得宠的日子或许会继续下去的时候… 胤禛却似乎自从在那晚离开了张格格的院子以后,就只去过一次。 仅那一次,还是胤禛在孙格格处时,张格格说自己腹痛不舒服,强行将胤禛从孙格格那儿叫过去的。 翌日请安,年媛媛看着孙格格气色不太好,像是伤怀的样子。 这后院当中所谓的“姐妹”说起来,也不过是垫脚石罢了。一个不慎成了绊脚石,说不准还会被人踢开。 清晨,乌拉那拉氏那儿的请安眼看着差不多结束了。 年媛媛喝茶喝得絮味,听众人说八卦也甚是没意思。乌拉那拉氏那儿也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也就准备让众人散了。 “年侧福晋,李侧福晋。还有钮祜禄格格,稍等片刻,福晋还有事情吩咐。” 年媛媛这儿刚刚准备起身呢,乌拉那拉氏那儿身边的婆子却忽然开口留人。 年媛媛一听,只能将自己起身的动作变成了一个挪了挪身子,换个姿势坐着的动作了,转头就看向了乌拉那拉氏。 不出片刻,屋内就只剩下了她们几个人。 “也没别的事。就是再过几日,便到了额娘的生辰了。和往年一样,额娘不会大肆操办。咱们几个,进宫去给额娘贺寿就是了。” 乌拉那拉氏言简意赅,又提点要记得准备生辰贺礼,这才让人散了。 年媛媛一回暖春院,看到桌上摆着的陶瓷水壶和杯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福晋,德妃不过四五日就要生辰了,这才提要去贺寿的事儿。这不是存心让我来不及准备贺礼?” 年媛媛咬牙切齿,真想将乌拉那拉氏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个遍。 一旁,桂嬷嬷一听也是愣住了。 德妃生辰,的确是个重要日子。 府中多年的人必然知道,可她们刚刚入府,人没事儿做什么无缘无故跟她们说这个?眼下才知道,的确有些猝不及防。 “侧福晋不必着急。” 桂嬷嬷立马上前安慰道:“侧福晋进府时,也从江南带了不少的好玩意儿过来。奴婢去库房挑选一下,或许能有合适的。” 年媛媛一听,脸色这才显得好了一些。 “也不仅仅只是依靠这个。嬷嬷,你阅历广泛,这几日就劳烦你出门也在京中看看,有没有什么贵重物品能够送给德妃娘娘的。” 年媛媛想着,怎么也要两手准备才好。 乌拉那拉氏叫上她和李侧福晋,还有钮祜禄氏。 大抵,是因为李侧福晋膝下子嗣多,而她刚刚进府德妃没见过。至于钮祜禄氏,听说她膝下的弘历,在康熙爷跟前养着。 那可是天大的殊荣。 康熙爷跟前养过的,唯独如今的太子。 弘历之所能够到跟前,据说还是去岁秋狩的时候,一手射死了一只黑熊。虽说那熊已经先中箭了,但弘历当时百步穿杨,还是入了康熙爷的眼。 这才,破例带进宫里,在跟前教养的。 这样的殊荣,也足以让钮祜禄氏能够母凭子贵,在德妃生辰这样本不欲大肆庆祝的日子,入宫去给德妃贺寿了。 傍晚时分,赶在府内落锁之前,桂嬷嬷才回来。 她一身风尘仆仆,跟年媛媛说了今日出门遇见的事情。 “奴婢找了一间玉器店。那儿有一副蜀锦做成的双面绣屏风,很是华美漂亮。奴婢觉得,这物品不错,价格也商量好了。” 桂嬷嬷说着,便凑到了年媛媛耳朵边上,说了商量后的价格。 蜀锦,一寸便能用一两金来衡量。更何况是双面绣的屏风?那更是价值连城。 当然,这屏风是摆在桌面上拿来观赏的小型屏风,并非是摆在床榻边上,拿来隔绝视线的大屏风。 “那感情好,就这个吧。我记得我那儿还有红珊瑚,还有藏香。都挺珍贵的,就是不知道德妃娘娘喜不喜欢点藏香,你记得帮我打听打听。” 年媛媛心事了了,心情倒是不错起来。 德妃这位主儿,不知何故和胤禛关系不好。 她得空,还是得了解了解上上心才好。 转眼就到了入宫前夕。 年媛媛清早起身,特意让人过来帮自己复习复习宫中的礼仪,以求千万不要出了任何的岔子。 早晨时,桂嬷嬷就出府去了。 一个时辰了,却都还没回来。 年媛媛复习规矩也有些累了,想起桂嬷嬷的事儿来才觉得奇怪。 拿个屏风回来,这么久? 刚想着,桂嬷嬷就回来了。与此同时,年媛媛还留意到了桂嬷嬷脸上十分阴沉的表情。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年媛媛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桂嬷嬷两手空空,赫然是什么东西也没带回来的。看她样子,莫非这事儿出了岔子? “侧福晋,奴婢办事不力。” 桂嬷嬷一脸的愤慨,才说了今日出去遇见的事儿。 那日桂嬷嬷出门很久,与那老板讨价还价一番以后,商议了价格,也给了定金,说是今日过来取货。 老板进货也有些日子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毕竟不是说买就有人买的。眼看着桂嬷嬷来买,当然也愿意稍稍便宜一些出手。 可今日桂嬷嬷去取货时,那老板却又反悔了。说是那货呀,昨儿有一个大主顾过来出了高价,已然拿走了。 桂嬷嬷气得不行,立即就将那日商议给定金时立的字据拿了出来。 顿时… 那老板就从匣子里头取出一盒金子来,递给了桂嬷嬷,并且道:“这是五倍的违约金,这位夫人请你收好。” “…” 桂嬷嬷真是恨不得将店给砸了,可还是只能拿着违约金回来了。 在此之前嘛,她顺便敲锣打鼓,跟路过的行人和周围的人都讲述了一遍,这间店的老板是如何的黑心肠,说好的买卖却给了别人的事儿。 因此,她回府才耽搁了。 年媛媛看着一盒子的金子,脑袋有些眩晕。 这金子可太沉了! 一克金子按照现代的价格四百块,这足足一盒沉甸甸的,是不是能换一套房了? (没错,还是别墅的那种~) 第二十三章 入宫 桂嬷嬷满心的郁闷。 可她转眼瞧着年媛媛脸上带着笑意的样子,却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该入宫送的礼物都没了,怎的自家侧福晋看上去心情还这么好呢?当真是奇了怪了。 “侧福晋…” 桂嬷嬷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想要征询一下年媛媛的意见。 “啊?”年媛媛回过神来,又道:“没事。贺礼的事不必担心。没了那屏风,咱们还有别的。况且…”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盒子的金子,可是十分贵重的。 “…”桂嬷嬷顿时失语。却总觉得,依靠着那红珊瑚和藏香,或许分量会有一些不太够。 转眼,就到了翌日要入宫去给德妃贺寿的日子了。 年媛媛一早起身梳洗打扮,换了一身极为喜庆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也是格外的精神。 后角门处,人几乎都来齐了。年媛媛看着各人带着各自的物品等候着马车过来,心底里也安了安。 她们的礼物看着似乎看着个头也不是很大嘛。 一路入宫,年媛媛是和钮祜禄氏坐在一个马车里的。 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独自一人一辆马车,李侧福晋带着三个孩子一辆马车。因为总不好一府占了四辆马车这么招摇,故此年媛媛就和钮祜禄氏挤在一起。 这似乎还是年媛媛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和钮祜禄氏接触。 记得…她的闺名叫兰儿? 听起来倒是个秀外慧中的闺名。不过…钮祜禄氏看起来膀大腰圆,属于那种身子骨架比较宽厚的姑娘。 容貌普普通通,安安静静坐在那儿时,给人几分恬静的感觉。 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特别。 倒是生了个好儿子,能够母凭子贵。 年媛媛这么想着,才发现钮祜禄氏也正好看着自己。 “年福晋这身衣裳喜庆却又不失娇俏,当真是好看得紧。”钮祜禄氏看着年媛媛,说道:“就跟年画张贴画里头的人走出来似的。” 年媛媛一听这话,便就抬眸看了一下钮祜禄氏。 往日里去给福晋请安时,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大多数都是两人一块儿坐在稍稍远一些的地方,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那种。 这会儿倒是…发觉钮祜禄氏还是个会说话的。 能在这后院生存下来,诞有一子且能让主子爷稳定过去探望,怎么也该有几分自己的本事。 年媛媛这么想着,便道:“不过是想着到底是德妃娘娘生辰,穿得喜庆些看着也让人高兴。” “是这个理儿。” 钮祜禄氏说着,就又询问道:“也不知此番入宫,年侧福晋给德妃娘娘准备了什么贺礼吗?” “妾身不过一介格格,也实在是没啥好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便去寺庙求了一尊小佛像抄了些许经书,预备着要送给德妃娘娘。虽说不大贵重,但还是盼着娘娘能念几分的心意。” … 年媛媛看着钮祜禄氏的话匣子打开了,也就陪着一块儿说了些许不痛不痒的话。 都是些琐事,大概也是二人都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吧。 一路入宫以后,众人便从马车换成了轿辇。 年媛媛期间倒是偷偷掀开过几下车帘看了看外头,发觉几百年前的紫禁城和以及见过的故宫,还是存在着一些细微的差别的。 永和宫前。 众人从轿辇下去以后,便一块儿跟在乌拉那拉氏的身后,一块儿去了永和宫的正厅。 德妃已经安然坐在上首了。 在她身侧的次座上,赫然还坐着另外一位年轻妇人。 她正与德妃谈笑,直到发觉门口有人来了,才转头过来。立马,她在瞧见乌拉那拉氏时温和一笑,旋即道:“四嫂好呀。” “十四弟妹客气了,弟妹勤勉,倒是我来晚了。” 乌拉那拉氏笑着,又跟德妃行礼。 年媛媛一直站在后头跟着并看着,心底里也默默有些惊讶。 原来那是十四阿哥的福晋,完颜氏。 听说这是个出身蒙古的贵族姑娘,如今看着倒是对满洲礼仪极为精通。同时…人也厉害。 乌拉那拉氏作为嫂嫂,来了以后她也只不过是站起身来行礼。复而继续,坐在了德妃边上的次座上头。 倒是乌拉那拉氏,便显得矮了人一截似的,只能领着众人坐在下首了。 这一切看着极为自然,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异样。可想而知,这也已经是极为普遍的事情了。 乌拉那拉氏领着众人进屋以后,李侧福晋膝下的几个孩子倒是自来熟,也没怎么拘谨,就在德妃膝下,陪着德妃说话玩笑。 德妃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的神色来,似乎对几个孩子们还算是亲近。期间,也问了关于年媛媛的一些事,当然不过一笔带过,年媛媛也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准备着今日就当一个挂件,好生的将日子混过去就是了。 临近晌午时,弘历过来了。 弘历来时,德妃面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上去平平无奇。倒是钮祜禄氏那儿,明显神色有些变化。显然,对自个儿儿子是十分思念的。 不过须臾以后,德妃与弘历说了几句话,倒是也没让他坐着。反而是看向了一侧的钮祜禄氏,开了口道:“你也难得入宫一趟,许久不曾见过弘历了,如今你们便好生说说话吧。” 钮祜禄氏顿时起身,感恩谢过。 直到此时,弘历才将自己准备好的生辰贺礼给拿了出来。 也是孩子自己抄写的一些经文,起的是祝贺的心思。 钮祜禄氏见状,也连忙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德妃一瞧,倒是也不免说了句母子俩的心意相通。 年媛媛看着,一侧的完颜氏瞧着德妃似乎还挺喜欢那看着不起眼又不大值钱的佛像,顿时就也让人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拿了上来。 德妃看着完颜氏也要送东西,也就将佛像放在了一边。 完颜氏面露喜色,便道:“儿媳准备的,是一面屏风。蜀锦的质地,还有双面绣。前阵子瞧见,觉得摆在额娘书桌上极好,今日便带进了宫里来。” 听了这话的年媛媛,瞳孔顿时就张了张,看向那拿进来的东西。 第二十四章 贺礼 年媛媛瞳孔微张,看向完颜氏吩咐人拿进来的贺礼。 她若是没猜错…这贺礼听着描述就让她觉得耳熟。抬进来时仔细一看,还真是就和那日桂嬷嬷骂骂咧咧回来时,描述的差不多。 可不正是桂嬷嬷看上的那件,付了定金以后却被别人买走的屏风? “…” 年媛媛默了默,就认认真真地在旁看了起来。 “这屏风真是精致。” 德妃素日里见惯了好东西,可此时看着这屏风也不免微微讶异。转头看向完颜氏,便道:“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寿辰,不必如此破费的。” “额娘觉得喜欢就好了,银子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完颜氏笑呵呵的,继续在一旁哄着德妃。 再往后,便是乌拉那拉氏的贺礼。 许是有了这般的“美玉在前”,后头诸人再送上来的贺礼似乎都显得稍稍有些不大够看了。 年媛媛带来的藏香也算难得,德妃也还算喜欢。 从永和宫出去以后,李侧福晋扬了扬手中的绣帕,淡然道:“这回呀,十四福晋当真是好大的手笔。正所谓家财万贯,妾身瞧着还真是如此。” 到底是四阿哥府这次看着矮了人一头,李侧福晋心底还是有些不大舒服的。 乌拉那拉氏却仍是面不改色,就道:“心意到了就好。年氏的东西,我瞧着额娘也挺喜欢的。” 年媛媛在一旁听见自己被提到,还是默不作声。 德妃喜不喜欢她送的东西她不知道,但那屏风嘛,年媛媛却觉得德妃未必就是真的喜欢。 这送礼的门道,其实不在于贵重。 各式各样的礼物拿出去,由着不同的人去送,该有各人的说法。 德妃显然更疼爱自己的幼子,爱屋及乌的也就更喜欢这位儿媳妇。当然也盼着幼子出息,儿媳妇能够好好持家。这回一时送礼一时看着阔绰大气,殊不知却容易在德妃心中留下一个败家的印象来。 至于年媛媛嘛… 她不过是个刚过门的侧福晋。年家如今正兴隆,她若能拿出这样的东西来送给德妃,最让人感觉到的,却会是她的诚意。 永和宫里头。 钮祜禄氏与弘历不过说了几句话,眼看着乌拉那拉氏这儿似乎是要离开了,连忙就跟着回来了。 “妾身与弘历说完话了。” 钮祜禄氏笑着福了福身,态度仍是一如既往的谦和有礼。 “嗯,那便回去吧。” 乌拉那拉氏说着,也就领着众人要离开。 李侧福晋牵着两个儿子,走得稍稍远了一些以后,才对着两个孩子小声说道:“看看你们两个,再看看你们的弟弟。以后要好好读书,争取不被弟弟超过,知不知道?” 二子弘昀点头应了,一副认真的样子。 三子弘时却道:“弟弟已经超过我和哥哥了…” “…”李侧福晋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大实话,整个人险些就被噎住了。张了张嘴显然给气了一下,半晌才道:“那你们更要好好读书!争取你们能够赶上你们的弟弟!连弟弟都不如,像什么话?” “是。”弘昀扁扁嘴,虽然有些不甘这么被自己的额娘数落。可想着素日里头阿玛额娘的严格,还是只能默默点头应了下来。 至于弘时… “弟弟天资聪慧,又勤勉。我与哥哥怕是拍马也赶不上的。各人天赋不一样,夫子也说万事莫强求。额娘,我觉得我们应该也要认清现实才好。”弘时说得豁达,也是一副认认真真的样子。 年媛媛听得有些忍俊不禁,险些就没憋住笑了出来。 前头乌拉那拉氏正在和钮祜禄氏说话,倒是没听见后头的动静。不然指不定,她俩还会如何“掺和”呢。 “你…”李侧福晋又是给气得不轻。当即伸手,直接就在弘时的脑袋瓜子上头给敲了一下。 弘时闪躲不及,只好摸了摸自己有点疼的脑袋,喃喃道:“儿子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额娘怎么还不让儿子说呢?” “李姐姐。” 年媛媛看着李侧福晋险些给气得一个倒仰的性子,这才忍不住伸手拉了拉她。 “这是宫中,还是不要喧嚣比较好。弘时天性活泼,其实孩子们都有各自的天赋,不必样样都如此拔尖的。” 年媛媛说着,转头又看向弘时,笑道:“你那先生呀,兴许从的不是儒学,而是道家吧?所谓随心随性,便是这个道理。” “对,对!”弘时连忙想要跟着符合,可转眼一看自个儿额娘的脑门上都快冒出青烟来了,这才终于连忙闭了嘴。 一路出宫,众人再没说什么太多的闲话。 年媛媛只想着自己心里的事情,回府以后就连忙回了暖春院,将今日的事情全须全尾的讲给了桂嬷嬷听。 桂嬷嬷听完,也是忍不住皱眉。 “不曾想,那背后的金主竟是十四福晋。这般财大气粗,真是让人觉得…”桂嬷嬷摇头失笑,显然后头的几个字便是“哭笑不得”了。 那一箱的金子,显然不是店铺老板能够随意赔付的。 该是十四福晋看上了那屏风,却听说有人订了以后,才拿出银子来支付给老板的。 好物无定价,主要还是看喜欢这东西的人觉得它值不值了。 就是不知道十四福晋这么大的手笔,是授意十四阿哥那儿说是要给额娘选个贵重的礼物,还是说这单纯只是她自己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 年媛媛想起桂嬷嬷当时回府时一副不大气顺的样子,便道:“我觉得这事儿,咱们还能折腾一下。不过…却要做得掩人耳目一些。” “侧福晋想要如何?” 桂嬷嬷面露疑惑,忍不住就发了问。 “咱们又不是软柿子,哪儿能任人拿捏?先前不过是不知道是谁截了咱们的胡罢了。如今知道了,当然不能白白给她这么欺负。” … 翌日。 桂嬷嬷命人领着一群地痞流氓,就在那间店的门口围住了。 “我家老爷来京城行商,回乡时原本准备给夫人带回礼物。岂料给了十两金子定金以后,那礼物却别人给买走了,还退回了五十两的金子作为赔偿。当真是财大气粗,抢走礼物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十四福晋!真是天理难容,这世道做商人都不讲诚信了吗?” 第二十五章 流言 四月里,天气愈发热了起来。 晨起时一碗莲子羹下了肚子,年媛媛似乎才觉得自个儿稍稍舒坦了许多。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去给福晋请安。 “时辰不早了,侧福晋该出去啦。” 桂嬷嬷却偏巧在这个时候就站出来提醒年媛媛。 年媛媛深呼吸了一口,虽然满心的无奈,但还是领着小桃一块儿,往福晋那儿去了。 距离她散播“谣言”如今已经过去了两日。据说那间店从昨儿开始就关门谢客了,但那些个地痞流氓却也还是兢兢业业的每日都会去门口折腾。 桂嬷嬷这事儿办得聪明,还是让人帮自个儿找的那些闲汉。查不到自己身上不说,对方还会跟粘上一块牛皮糖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她年媛媛可不是白让人欺负的。 怎么也得恶心回去才是。 福晋乌拉那拉氏的院子里,年媛媛刚刚走进去,顿时就感受到了一道刀子似的目光看了过来。 她眸子也不抬,光用脚趾头想想,便知道定然又是那张格格。 “张格格的面色看上去不是很好呀?可是昨儿夜里没有休息好吗?到底是有孕了,该好好休息才是。” 年媛媛笑意盈盈,才懒得等张格格在那儿对自己阴阳怪气呢,索性先发制人。 “...”张格格刚想开口问年媛媛怎的又是现在才来,谁曾想对方竟然这么开口呛了自己一句,搞得她思绪一下子乱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能休息好吗? 昨儿主子爷难得进了一次后院,去的又是宋格格那儿。 宋格格年老色衰,仗着一个女儿还能这么得宠。她年轻貌美不说,虽说孕期难免憔悴三分,但也比宋格格好了不知道多少。 况且她这一胎… 她好像有些喜欢吃酸的!说不定是个儿子呢!看她将来诞下阿哥,又记在福晋名下教养,这府上她还不横着走? “天儿热了,是有些没有休息好。倒是年福晋看着精神不错,想来是休息好了的,怎的今日又是最后才来的?” 张格格不阴不阳,还是决定还击回去。 “我不是呀。” 年媛媛一脸迷惑,指着李侧福晋的位置,就道:“李姐姐不是还没来吗?张姐姐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李姐姐…” 说李侧福晋不是人? “...”张格格又给呛了一下,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她还想要说话,却就被身边的孙格格给拉了一下。 由此即使是不甘心,张格格也只好忍住满腔的郁闷,咬了咬牙继续吃着一旁盘子里摆着的果品了。 不过须臾以后,李侧福晋才来了。 她一脸的风尘仆仆,看着样子倒像是出门过一趟,从外头回来的。 “妾身来迟了。今日一早铺子那头传来消息,一定要我过去处理,这才耽误了给福晋的请安,真是罪过。” 李侧福晋一面说着,这才坐下。 福晋看她不像作假,这才详询了情况。 缘由竟是… 年媛媛让桂嬷嬷找的那些闲汉,不小心也去李侧福晋的铺子上招惹了一下。奈何两家铺子离得太近,闲汉们收了银子没事儿干也是闲着。 也就…去旁的店铺那儿想要吃霸王餐。结果嘛…当然是被李侧福晋铺子里头的伙计给收拾了。 “原来,京城还出了这样的事儿。那日妾身看着十四福晋送给德妃娘娘的东西那般精致华丽,不曾想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李侧福晋的着重点,却在她听来的事情上。 后宅女子鲜少出门,她当然也是今儿出门才知道的。 李侧福晋将这些八卦讲完了以后,在座的人纷纷面露惊讶,一个个的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开始纷纷讨论了起来。 “十四福晋竟然这么财大气粗!” “十四福晋竟然这么巧取豪夺!” “也不知道德妃娘娘收了东西是个什么感受?” “肃静!”乌拉那拉氏看着在那儿交头接耳的云格格和索绰罗格格,凝眉就让二人别再谈论这些八卦了。 云格格与索绰罗格格顿时默不作声,跟个鹌鹑似的垂眸坐在那儿。心中却仍是惊涛骇浪,忍不住还想多打听一点儿。 李侧福晋却面露得意的神色。 看来她带回来的消息,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的。 那日在宫里,看着十四福晋那么趾高气扬的样子,果然背后还藏着这么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呢。 这儿媳妇可够败家的。 听说十四阿哥一家子的衣物都是在宫中支领的,可见圣眷之浓。 结果原来节省下来的银子,都是这么被十四福晋给“糟蹋”的了。 娶妻娶贤,身份高又如何?看来这十四福晋连她都不如嘛。 … 暖春院的请安,终于还是结束了。 末了云格格和索绰罗格格似乎结伴还想去李侧福晋那儿听这个“八卦”。而年媛媛作为始作俑者当然一点兴趣都没有,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前脚刚刚踏进院门,后脚就起风了。 “咦,像是要下雨了。” 小桃刚准备将屋子里放着的盆栽拿出去晒晒太阳呢。 结果刚刚端出门,那刚刚冒出头的小花被风这么一吹,险些就一个趔趄生生地从枝丫上落了下去。 小桃吓了一跳,忙就又将盆栽给端了回去。 这可是她亲手种的,跟亲儿子一样得好生照顾的盆栽!可不能这么日晒雨淋的。 “好像还真是…” 年媛媛看着这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便道:“四月说起来也入夏了,这夏天的雨说起来就是这样的。” “一不留神,前一刻还晴空万里的,后一刻就暴雨如注了。” 果不其然,年媛媛这儿才话音刚落呢,豆大的雨珠就已经拍打了下来。 二人赶忙进屋,小桃也在进屋以后,连忙就将屋内的门窗悉数关上了。 门窗关上后,屋内一下子寂静了许多。 年媛媛静静地靠在贵妃榻上听雨,手上拿着乐谱。 “小桃,去帮我把琴拿过来。” 刚好。外面雨声这么大,看来她即使是弹琴,也不大容易有人听见了。 “得嘞!” 小桃难得见自家侧福晋这么好的兴致,答应了以后一溜烟儿的就出去了。 第二十六章 雨夜 这一场雨,却未曾如夏日当中顷刻而来顷刻而去的雨一般潇洒。 缠绵了一整个下午的雨,到了傍晚时分似乎又猛烈了起来。拍打在屋檐上,直发出啪嗒啪嗒的水声。 桂嬷嬷从外头回来,将雨伞在屋檐底下一收,如柱的水便顺着伞柄落了下来。 “这出去一趟可不得了,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桂嬷嬷念叨着,进屋就将东西拿给了年媛媛。 “这是账本,和一些房契地契什么的。” 桂嬷嬷道:“咱家老爷夫人在江南多年,京城没什么产业。此番侧福晋进京,奴婢赶忙就给置办了一些田产地产铺子什么的。” “今儿终于弄得差不多了,还请侧福晋过目。” 话刚说完,厚厚的一叠东西就拿了过来。干干净净的,连一点儿湿润的水汽都未曾沾染上。 “嬷嬷辛苦了,快些去喝一碗姜汤,暖暖身子吧。”年媛媛看着这些东西,心底里莫名涌出一丝的感动来。 “是。”桂嬷嬷答应后,这才又出去了。 年媛媛粗略翻看,自然也知道只要是桂嬷嬷经手过的东西,那必然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便就顺手拿了抽屉底下压着的匣子,一块儿将银票和这些地契放着了。 她也是个富婆兼包租婆了。 年媛媛想到这儿,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好。 晚膳,年媛媛吃到了久违的糖醋鱼。 据说是胤禛那儿,特意吩咐了府上的厨子做了,给她送过来的。顺便…还让人带了话,说是他今晚会过来。 年媛媛赶忙就让小桃将琴给收了起来。 晚间晚膳过后,年媛媛独自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消食,胤禛还真的就如约而至了。 月色下,胤禛的身姿挺拔。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淡色月光,竟然让人有几分怦然心动的感觉。 年媛媛心跳漏了一拍,忙低了低头不再看胤禛。 可不能喜欢这个大猪蹄子。 年媛媛连忙这么警告着自己。 “看到我来了怎么低下头去了?”胤禛却大步流星走了过来,看着年媛媛忽然低头的可爱模样,心情都跟着好了许多。 她是不是害羞了? “嗯…”年媛媛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心理活动,索性就扯开话题,拉着胤禛的衣袖,问道:“主子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晚膳用过了吗?用了什么?妾身今晚喝了鸡汤,一点儿都不油腻,可好喝了。还有糖醋鱼,是不是主子爷让人做的?真好吃。” 她是真喜欢吃。 “你喜欢就好。” 胤禛听得心里又是暖暖的。看起来年媛媛要求的东西好像好少,仅仅是这么一点点,就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看起来,好像更加可爱了。 他就这么被年媛媛扯着袖子,一块儿就进了屋子里。 屋内干净整洁,年媛媛让小桃点了熏香。此时香味浓度正好,淡淡的甜香味窜入二人的鼻子,只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 屋外下雨时,还是有些潮湿的。 屋内干净整洁清爽,整个人浑身上下似乎都跟着利索了不少。 “你在学琴?” 胤禛转眼又瞧见了年媛媛摆在桌上的琴谱了。 她记得让小桃收琴,却发现自己忘了将琴谱给收起来了。 “是呀…”年媛媛尴尬地笑了笑,忙一把夺过那本琴谱塞到了桌子底下,就道:“妾身愚笨,怕是没什么天赋。” “没事。” 胤禛不以为然,就道:“张格格其实天赋也很是一般。不过有我教导,如今也勉强能够像模像样了。” “啊?” 年媛媛一愣,她这似乎还是头一次听见胤禛自己评价张格格的箜篌技艺。 往日里听旁人说起,总说张格格一手箜篌极为出色,使得胤禛极为喜欢。结果事实上只是…天赋一般,有他教导所以才像模像样? “啊什么?我也可以教你。”胤禛笑着,暗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觉得,年媛媛看起来似乎要聪明一些。教导起来…应该不至于费劲。 “好呀。” 年媛媛甜甜一笑,勾了勾胤禛的手指,就道:“那…妾身和主子爷说好了哦,还拉钩了,主子爷可千万不能反悔了。” 说完以后,她还做了一个wink。 胤禛看得心神一荡,只觉得年媛媛是个小妖精。 “轰隆——” 屋外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随即而来的便是轰鸣的雷声。 这一道雷声很大,惊得年媛媛险些跳了起来,一下子就扑进了胤禛的怀里去。 “我…” 年媛媛在扑进去了以后才愣住了。 她其实是下意识的。因为…她是有些害怕打雷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小就怕。怕那种,看见闪电以后,明知道接下来有雷声,屏住呼吸等雷声时,忽然一道惊雷。 “没事没事,有我在。” 胤禛抱着怀里这个好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鸟似的年媛媛,心里好像更暖了几分。 她好像…挺依赖自己的。 过不多时,年媛媛似乎是习惯了一些这雷声,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在胤禛的怀里待了一阵以后,只觉得他怀里暖暖的,有些不舍得离开了。 “主子爷。” 年媛媛在胤禛怀里挣扎了一下下,就问道:“要不…咱们就寝了吧?时辰也不早了,您明日还要早起是不是?” “好。”胤禛自然点头答应。 他这儿…话音刚落,暖春院外却有几分喧嚣的声音传了过来。 此时外头还在下雨呢,外头人说话的声音很是嘈杂,听上去有些不大分明。 年媛媛皱眉,就忍不住看了一眼外头。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刚这么想着,就有人过来敲门。 “主子爷。” 是苏培盛的声音,说道:“张格格那儿打发人过来说,她不大舒服,胎动不安的。此时又打雷下雨的,心中害怕,盼着主子爷能过去陪陪。” “…” 年媛媛一下子就默了默。 这戏码好耳熟啊。 甄嬛传里,雷雨夜将雍正爷从甄嬛那儿叫走的富察贵人,似乎就是这么折腾的! “主子爷去吧。” 年媛媛一下子就往边上让了让,从胤禛的怀里出来,小声道:“张格格有孕在身,是该小心一些的。” PS: 陈建斌版雍正:有病就找太医!朕又不能治病.jpg 第二十七章 落寞 雨声嘀嗒,拍打在二人心间。 年媛媛默不作声看着胤禛,等待着他的决定。 胤禛咬着牙,满心的不愿。 他如今是真的觉得有点儿厌烦了。胎动不安这话,他光是在自己的前院里时,几乎每日都能听见张格格打发人过来说。 他每天都还有许多别的事情要处理,实在是无暇事事都顾及。更何况…他也不想给弄得一点儿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主子爷去吧,张格格毕竟有孕在身呢,是要金贵一些的。况且那日大夫也说了,要好生养着,忌讳情绪大起大落的。” 年媛媛看着胤禛犹豫,索性就往后退了半步。 她算是看出来了。 胤禛对张格格,没那么在意。现在又多了几分不信任和猜忌,她索性帮忙推一把,让这颗细小刚萌芽的种子,生得蓬勃一些。 “主子爷。” 门口又有人喊了一声。 年媛媛往门口望了望,就从半开的门口那儿,瞧见了阿喜的脑袋正探进来,认真地看着。 “阿喜姑娘等等。” 年媛媛扯住胤禛的袖子,拉着他就到了门口。 胤禛看着屋外呼啸的雨,听着时不时轰鸣的雷声,像是犹豫了好一阵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脚跨过了门槛。 “我明晚再来。”胤禛握了握年媛媛的手,这才随着阿喜走了。 “关好门窗。” 年媛媛转身回了屋子,对着小桃吩咐完毕以后,就回了床榻上坐着休息。 “侧福晋,您怎么这就让主子爷走了呀?好歹来一回,这个张格格怎么回事儿呢?这么不懂事?”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小桃当真是想当着她的面门啐上一口。 那个阿喜也是,被自家主子先前那么没脸面的责罚了,竟然还冒着这么大的雨过来传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主子爷的去留,本不是我一两句话能够决定的。再者说…张格格真以为她和主子爷之间又多少情分么?” 年媛媛嘴角带着几分嘲弄,道:“再这么消磨下去,也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小桃歪着脑袋,听得似懂非懂的。但她觉得,自家主子很是豁达,这样也好,至少能够活得开心一些。 翌日清晨。 年媛媛在淅淅沥沥的雨声当中醒了过来,再看屋外时,外头灰蒙蒙的,雨却已经小了许多。 “侧福晋,外头冷。” 桂嬷嬷从边上过来,手头上还拿着一件披风。顺道,就给盖在了年媛媛的身后。 “走吧。”年媛媛往披风里裹了裹,就朝着福晋那儿去了。 刚巧又是要去请安的日子。昨儿夜里暴风暴雨的,院子里落叶都多了许多。王府的下人们正在打扫着,四周都是此起彼伏的扫帚声。 昨儿夜里的雷雨… 年媛媛想起自己半夜醒来时候的情景。 她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的。不过既然只有自己一个人,那样的情绪还是收起来比较好。那么落寞,又没人知道。 福晋处。 年媛媛到时,刚巧钮祜禄格格与耿格格也正好一齐来了。 张格格与孙格格仍是一如既往的早,正在福晋的身边帮忙奉茶呢。 远远瞧着,张格格的气色还算不错。 “呀,年侧福晋来得真早。”张格格刚巧给福晋倒完茶,转头一看年媛媛走了进来,顿时声音都扬了几分,还带着不阴不阳的语气。 “张格格来得也很早呀。” 年媛媛笑眯眯道:“气色看着也不错呢。昨儿夜里还说胎动不安,如今可觉得好些了吗?” 面对着年媛媛的“关怀备至”,张格格只觉得虚假得不行。 奈何是她先挑起的,此刻当然直了直背脊,笑意盈盈道:“是好些了。说起这事儿,还真是对不住侧福晋呢。” “妾身也是今早才知道,原来昨儿主子爷是在侧福晋那儿的。” 张格格说完这话,便服了服身,对着年媛媛行了一礼。态度看着恭敬谦卑,倒真是一副做错了事情在认错的样子。 “张格格客气了。” 年媛媛一本正经,道:“子嗣,乃是王府的大事。我相信昨儿这事儿无论是谁,主子爷都会关心的。” 你以为因为是你? 不过是因为你的孩子罢了。 “...”张格格眼看着年媛媛一语道破,心中那点得意也瞬间荡然无存。她现在是趾高气扬。可昨儿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主子爷是冷着脸过来的! 看见她,也没有想象中的关心。 “好了。” 福晋看着二人的气氛有些凝固,心知也不好再这么继续放任下去,便道:“今日叫你们过来,还有别的事情。” “快入夏了,府里让绣娘过来,要给你们新做一些衣裳。待会儿会过来量尺寸,顺便会拿一些衣料过来挑选。” … 几句话的工夫,话题倒是就又扯到了别的地方上去了。 年媛媛见自己终于算是脱离了“战争”的核心地带,也就在一旁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请安结束以后,年媛媛照例离开。 刚出了院门,后头李侧福晋却忽然说道:“我要是你,可不会让她这么嚣张。不过是个低贱的格格罢了,仗着还没出生的孩子都敢这么张狂。” 李侧福晋摸了摸鬓角的头发,看着年媛媛,一脸的嫌弃。 仿佛是觉得… 年媛媛占着侧福晋这位置,却尸位素餐让一个格格给欺负到头上去了。 若是她… 敢在她那儿抢人的,她决计一个大耳刮子就下去了。 “李姐姐说笑了。” 年媛媛看她如此“爽朗”倒是忍不住就道:“张格格有孕在身,主子爷担心想要过去看看,妾身怎么好拦着呢。” “啧。” 李侧福晋眼看着年媛媛这么一副“人善可欺”的样子,也就懒得多说,这才越过她身边,径自走开了。 回到暖春院时,时辰尚早。 年媛媛让人拿了点心过来刚准备吃,前头却多了几分的喧嚣。 “不好了,出事情了。” 桂嬷嬷推门进来,一脸的慌张,见到年媛媛正要吃东西,便道:“前头书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二阿哥出了事情。” 二阿哥,便是李侧福晋膝下的弘昀了。 第二十八章 出事 年媛媛一听桂嬷嬷的话,手中拿着的书本啪嗒一声就掉在了桌案上。 说实在的…她挺不想李侧福晋有事的。 她那样的“嚣张跋扈”说起来——还挺讨喜的。底下的孩子,包括弘时在内,其实都能说得上是真性情。 “出什么事了?”年媛媛有些紧张,想起了历史上的弘昀。 那似乎,是个夭折了的孩子。 “二阿哥在书院据说是跟人打架了。”桂嬷嬷道:“给人抬回来的。鼻青脸肿的,真是…” 桂嬷嬷都不大忍心去想她当时看到的“惨状”了。 二阿哥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胳膊上也没二两肉。虽说长得敦实算得上白白胖胖,但那要是跟人打架,铁定是沙包的下场,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我去瞧瞧。”年媛媛听得皱眉,赶忙就和桂嬷嬷一道出去了。 外头,都快翻了天了。 年媛媛出去时,府中人走动得来来回回的,看着就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不远处,还有个正背着药箱状似大夫的人正朝着李侧福晋那边过去。 年媛媛赶忙跟上,结果才刚到李侧福晋的院子外头呢,就听见了里头骂骂咧咧的声音。 “叫什么大夫过来?我看他读书的本事不大,脾气倒是见长。人家是什么身份?那是大阿哥膝下的嫡子,就这么一个。” 李侧福晋气得不行,音量都控制不住了,当着满屋子的丫鬟,就骂道:“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大阿哥最最疼爱自己这么个宝贝儿子,他倒好,去打人家!” 大阿哥的嫡子? 年媛媛心头一紧,看着院中忙碌的人,刚巧想要问问怎么回事,自个儿的衣袖就被人给拉住了。 竟是弘时! “你怎么在这?”年媛媛有些惊讶,便问道:“你不是在国子监读书吗?” 弘昀与弘时两兄弟,都是在国子监读书的。只不过兄弟二人因着年岁上的差距,倒是并没有在一个夫子底下读书。 按理来说,即使是弘昀跟人打架,弘时也该继续留着好好读书才是。 “哥哥被人打了,我想回来看看情况,就偷偷溜回来了。年姐…年侧福晋,你过来是做什么的?” 弘时扁扁嘴,脸上流露出嫌弃的神色来。 他其实…还挺喜欢年媛媛的。她人漂亮,点心好吃。可惜,就是自己阿玛的妾室,是自己额娘的那啥…有力竞争者! 不然,他倒是愿意叫声姐姐的。 “他为什么跟人打架呀?李姐姐怎么那么生气?”年媛媛拉着弘时,稍稍就走远了一些,问道:“你要不到我那去?待会儿给你额娘发现了就不好了。” “我…” 弘时刚想回答不去,可又想起上回吃过的好吃酥饼,立马就诚实地点了点头。 年媛媛牵着弘时出了院子,就要回暖春院。 谁知前脚刚出去,就在外头遇见了正出来“溜达”的云格格。 云格格伸长了脖子,一看就是出来看八卦的样子。可她不敢靠李侧福晋那儿太近,只能在院子里张望一二,看看情况。 “年福晋好。” 云格格立即就瞧见了年媛媛。 刚服了服身问好,立马又瞧见了弘时,顿时就愣住了,迟疑道:“三阿哥?” “你认错人了!”弘时没好气地咬牙说了这么一句,拉着年媛媛的袖子立马就狂奔回了暖春院。 正屋里,弘时一面坐着喝茶,一面又嫌弃地看了一眼年媛媛,道:“我说不过来的。这下好了,给人看见了!” “...” 年媛媛有点儿拿这个心口不一的孩子没办法,只能拿了帕子出来帮他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就又让小桃赶紧去端了点心进来。 还是上回那些,弘时喜欢吃的点心。 弘时瞧见点心,仿佛没那么气闷了。一边念叨着不许跟李侧福晋说他又吃了点心的事儿,一边就说起了今日书院发生的事。 大阿哥的那位嫡子,便是大阿哥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的嫡子。 这位伊尔根觉罗氏说起来也是一位“奇女子”了。 接连生了四个女儿以后,终于得了这么一位嫡子。可惜却因此熬坏了身子,诞下嫡子以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大阿哥怀念元配,据说对这位嫡子十分疼爱。光是伴读,就请了四五个。饶是嫡子身子羸弱,脾气却不小。 今日,便是他主动挑起言语,说了弘昀几句。 大抵是弘昀天资不行,笨鸟先飞也没能力。又是庶子出身,还不如靠着阿玛隐蔽过好日子呢,额娘出身也不高,何必做没用的折腾呢? 这些话,显然是看不起弘昀的出身。 骂他笨也没什么,可提及了他额娘,他就不能忍了。 李侧福晋知府的女儿,放在京城里确实不够看。若非诞育三子一女,怕也没机会能坐上侧福晋的位置。 而弘昀,若非侧福晋之子,也没机会在国子监读书。 他乃是长子膝下的嫡子,放在康熙爷那儿都能记得住名字的,如何能看得起弘昀这么一个小小庶子? “弘昱那厮一直如此。看着咱们府上弘历得宠,他上回想跟皇玛法说话都没说上,自然迁怒。” 弘时说得叹息,又觉得自己的哥哥冲动。可这事儿却又不好说他哥哥错了,他这才懊恼不已。 “年福晋,你说怎么办好呢?哥哥性子虽然温和,却也执拗,定然不会跟额娘说出实情。我要去说,额娘却未必相信。” 弘时放下手中的点心,惆怅道:“可我看额娘那么生气,说的那些话,二哥必然会很伤心的。” 李侧福晋说… 弘昀不乖,连大阿哥嫡子都敢打,的确有几分不分青红皂白。 可李侧福晋也是因为出于她的身份地位的考虑,实在是不好得罪人家的。 “这事儿…” 年媛媛这头刚想开口,外头却有人来了。 “年妹妹。” 李侧福晋领着人过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尚未进屋呢,便嚷嚷开了。 “我听说弘时这小子没好好在国子监读书,跑到你这儿来了,是不是真的?” 话音刚落,李侧福晋却是已经进来了。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年媛媛下首的弘时。 第二十九章 劝解 李侧福晋心情本来就不好。 儿子天资不够聪慧,她早就从胤禛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的失望。这,是和嫡长子弘晖之间对比出来的。 至于弘历,那小子不过运气好射中了一只本就受伤的猎物罢了。年纪那么小,是不是真的聪明还不知道呢。 弘昀偏偏捅了娄子,伤了人家大阿哥的嫡子。 那可是捧在心尖尖上的嫡子! 近几年她本就恩宠渐衰,不过是靠着几个孩子还能在胤禛面前说上几句话。孩子不大出色也就罢了,好歹如今府中子嗣不多。 可现在… 李侧福晋想到年轻貌美的张格格还有年媛媛,心中实在是忧虑。 这会儿又见弘时竟然没在国子监好好待着跑了出来!甚至,嘴角上还沾着几分的点心沫儿! 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 “弘时!”李侧福晋进屋瞧见弘时坐在那儿,头顶上都感觉快被气出青烟来了,立马瞪了一眼弘时,示意他到自己的跟前来。 弘时却没动,反而是看了一眼年媛媛。 年媛媛心头一个咯噔。 心说这李侧福晋怎的好巧不巧就过来抓包了? 转念想起方才路遇了云格格,难不成是她这么嘴碎,就直接唯恐天下不乱地说给了李侧福晋? “李姐姐。” 年媛媛心知她此时在李侧福晋心中怕是跑不了一个蛊惑她儿子的形象,便只好开口道:“方才遇见弘时,与他说了几句,倒是知道了几分今日的事。” “李姐姐若是不嫌弃我多事的话,我却也有几句话想要和李姐姐说的。” 李侧福晋本不想听,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上了,可一看年媛媛一脸诚恳,又见自个儿的儿子一副躲在年媛媛身后的样子,只能咬了咬牙。 “李姐姐坐吧。” 年媛媛见李侧福晋似乎有所松动,忙招呼了她坐下,又让小桃再去准备茶水点心。 不过须臾,小桃就端了上来。 看着样子,倒是和先前拿给弘时的那些差不多。 弘时吃点心吃了个半饱,可他本身就是个孩子。此时再看见好吃的端了过来,眼神忍不住就直了直。 奈何自家额娘也在,他心有不忍也只能不再看了。 “年福晋倒是会忽悠小孩子。” 李侧福晋将一切收入眼底,当然没好话。 “李姐姐说笑了。弘时年纪虽小,却也是个好孩子。他每回吃点心都有克制,知道姐姐不让他多吃的。” 年媛媛便道:“光顾着吃,的确会影响读书。但所谓劳逸结合,还是古来传下来的道理的,也有几分道理。” 李侧福晋不可置否,也没反驳。轻轻哼了一声,才放下手中的茶盏,正了正身形,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今日的事儿…” 年媛媛话头一顿,将弘时说给自己的事情大致讲过了,又道:“其实,也怪不得弘昀。而这事儿,却也未尝不是好事。” “如何未尝不是好事?” 李侧福晋听了一半,却气不打一处来,便质问道:“大阿哥疼爱嫡子,那是人尽皆知的事!弘昀将人给打了,岂不是得罪了人?” “那位嫡子…” 年媛媛叹息,道:“恕我直言,打了便打了。” 李侧福晋听到这儿,瞪大了眼睛,都忘了怎么回答了。 年媛媛见状,也就解释道:“他嚣张跋扈,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儿,身边那么多个伴读。说实在的,说出去都没人相信是咱们弘昀先动的手。” “况且国子监夫子也知晓弘昀的性子,这事儿要是真的闹大了,夫子们会站在哪一边还未可知呢。这世上,也并非人人都是趋炎附势的人。” “再者说,皇上那儿一向是个注重底下孩子们教养的人。大阿哥这孩子铁定是养歪了,事情传出去他自己脸上都会没光,实在是不必怕。”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弘昱没说错,他弘昀的确没什么本事。就是如此,他才不怕他弘昱。 李侧福晋给说得哑口无言,愣怔地看着年媛媛。她觉得很是生气,可又竟然觉得…年媛媛的话说得有道理! “额娘,年福晋说得对!” 不等李侧福晋思考过来,弘时立马就跟着帮腔道:“咱们二哥那么努力了,应该得到的是夸奖,而不是贬低。” “这世上拜高踩低的人多了,二哥本来也不容易。咱们都是一家人,更加应该守望相助才对,何必怕那些外人呢。” 李侧福晋一下子就给说得心软了。 他们…是一家人呀。 “弘时这孩子是个通透的。” 年媛媛也跟着道:“弘昀天资如何我不知道。但这世上的事,只要全力以赴过了,便也足够了,没什么值得后悔的。”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实在是不必那么执着。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李侧福晋深深地看了年媛媛一眼。 她竟然还是觉得年媛媛说的话很有道理… “额娘。”弘时眼看着李侧福晋的确像是被说动了的样子,这才大着胆子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 “额娘,这事儿就先这样了好不好?大不了到时候,再让年福晋给阿玛帮忙说说好话,阿玛那么开明,不会生气的,是不是?” 弘时扯着袖子,一副乖巧的样子。 终于到了这儿,李侧福晋的气才是真的消了下去。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一眼年媛媛,这才终于牵着弘时的手,恶狠狠道:“那你偷吃点心的事情,我待会儿再跟你说!” 弘时一听脸色一红,还想要跑,却也来不及了。只能这么被灰溜溜的提溜着,跟着李侧福晋回去了。 “李姐姐慢走呀。该说的话,我会说的。” 年媛媛送了李侧福晋一程,这才回了屋子里。 屋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年媛媛脸色这才沉了沉,招呼了桂嬷嬷进来。 “侧福晋有事吩咐?”桂嬷嬷问道:“何事?” “方才我与弘时回来时,路遇了云格格。再过不久,李侧福晋就来了。嬷嬷,帮我去打听打听,是不是云格格这么多嘴?” 年媛媛面色一冷,想起了云格格那张脸。 第三十章 云瑛 云格格生得貌美,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那种小巧玲珑的可爱。顾盼间带着几分钟灵毓秀,是能让人怦然心动的那种。 真要单说五官轮廓样貌,比起张格格她也是不遑多让的。可惜她的身上,仿佛总是笼罩着一种淡淡的哀愁似的,毫无光彩。 相反张格格,虽说嚣张跋扈,却能给人明艳动人之感。 她是如何到了今日这般田地的? 就连住所都是一年四季的晒不到太阳,阴冷潮湿。每逢天气好需得出来晒晒太阳,不然骨节都会因为受潮而有些生疼。 桂嬷嬷说,那是好些年前的事儿了。 大阿哥弘晖的死,据说和这位云格格有着三四分的干系。 她刚进府时,也如同张孙二人一般,投入福晋膝下的。与弘晖之间偶尔会见上几面,那会便是福晋不得空,让云格格帮忙去国子监接了弘晖回府。 那是个瓢泼大雨的盛夏。 暴雨如注,弘晖似乎是没留神衣裳打湿,又或是不想大人担忧。回府时身边的婆子才后知后觉发现,他身上湿了大半。 从此一病不起,便夭折了。 云格格并非罪魁祸首,却因此受到牵连,再也没了宠爱。转而想要结交钮祜禄格格与耿格格却也并不成功。 她的日子,便自此孤寂下来。 不过须臾,年媛媛还没来得及对这位可怜的格格有着过多的感慨,桂嬷嬷那儿已经回来了。 她身后,正巧跟着云格格。 云格格一脸胆怯,进屋以后也不敢抬头看年媛媛,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冲着年媛媛就磕了头。 “妾身知错了,妾身知错了…” 云格格不停地念叨着,身子都有些发抖了。 年媛媛看得皱眉,连忙让小桃过去要搀扶了云格格起来,她却好似铁了心似的跪服在地上,怎么都是不肯起来的。 “你什么意思?” 年媛媛不大高兴,声音就跟着冷了几分,道:“哪里错?” “是妾身不小心说漏了嘴,告诉李侧福晋了三阿哥偷偷回府了在年福晋身边的。是妾身不好,怕是引得李侧福晋误会了年福晋。” 云格格噤若寒蝉,一边说着又忍不住磕头。 年媛媛居高临下地看着,看了好半晌,她仍旧是这么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倒不像是装的。 年媛媛如此想着,才亲自起身过去搀扶了云格格。 云格格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就在年媛媛下首的位置上坐下了。 “云瑛。” 年媛媛平静开口,便唤了一声云格格的名字。顿时云格格整个人的身子就跟着抖了抖,睫毛颤了颤看向年媛媛。 “年福晋?”云格格一脸的警惕,像是生怕年媛媛迁怒自己似的。 “说说吧。”年媛媛懒洋洋地往身后的软垫上头靠了靠,继续看着云格格。 云格格猛地咽了咽自己的口水,瞪大了眼睛,反问道:“年福晋这是什么意思?” “你怕成这样,很不正常。” 年媛媛继续平淡道:“还有上次,你忽然之间站出来帮我说话,也很奇怪。若非张格格忽然有孕,当初那件死无对证的事情以后,她就应该失宠了才是。” 可偏偏所有的事情看上去都充满了问题。 云格格咬了咬牙,手都攥成了拳头,看向年媛媛。 “妾身真的只是刚好路过那里,瞧见了张格格急匆匆离开罢了。”云格格道:“目的,也只是为了能够结交年福晋,攀上主子爷。” “至于今日,的确是妾身的疏忽,是…”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 年媛媛懒得听云格格说完,挥了挥手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来,又道:“与其这么浪费时间,倒不如想想到底应该怎么做。” 云格格眼神闪动,像是挣扎了一阵,才终于松懈下来。 “妾身…的确什么都没瞧见。” 云格格道:“那日您与张格格在小花园,还是妾身听身边的小丫鬟提起的。至于今日之事,也是她多嘴在李侧福晋面前提的。” “妾身那日听身边丫鬟提起,觉得若是站出来帮您作证,或许能让张格格就此失宠。顺便,也能结交年福晋您,谁曾想…” 所有的事情都没成。 “你身边的小丫鬟?” 年媛媛认真想了想,似乎没有丝毫的印象。 她好像每次看见云格格时,她都是一个人出来的。 “哪来的丫鬟?”年媛媛见云格格犹犹豫豫的样子,只好继续开口追问。 “是妾身来府中时,给分配的。跟了妾身好些年了,一直都挺忠心的。只是最近…好像有点古怪。” 云格格抬眸,更是胆怯,道:“妾身真的是无心的。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哦——” 年媛媛长长地应了一声,心里有些厌烦起来。 云格格这人还真是不实诚。 难怪从福晋那儿失了帮助以后,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也这么不待见她。想要跟人结交,如此没有诚意。 “行了,我不会跟你生气的。” 年媛媛道:“李侧福晋也并没有因为弘时的事跟我有什么。张格格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可是…”云格格张了张嘴,心有不甘,道:“张格格那么嚣张跋扈,又有子嗣在身。她…” “你怕她报复,所以想要让我对付她?” 年媛媛一语道破云格格的心思,漠然道:“如你所说,她有孕在身,我也奈何她不得。主子爷什么心思,你也清楚。对子嗣动手,我可不敢。” “小桃,送客!” 言罢,年媛媛便就起身,让小桃赶忙将云格格给送走。 云格格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可还是只能这般不甘地跟着小桃走了。 看着云格格走了,年媛媛又再托腮看了看窗外。 阳光晴好的下午,让人觉得舒心自在。 可这些人,怎么偏偏一个个的都不消停呢? 傍晚时,火红的夕阳照在院子里,金光灿灿的。 桂嬷嬷从外头进来,一面说着晚膳已经备好了,一面又拿了一样东西出来递给了年媛媛。 “这是南边来的书信。说是夏日时,老爷会带着夫人还有两位公子回京述职了。”桂嬷嬷一脸喜意,心情甚好。 第三十一章 戏码 年媛媛从桂嬷嬷手中接过信件,仔细阅读以后,就又再叠上折好,装回到了信封当中。 厚厚的一叠书信,让她心中很有安全感。 那是来自家里人的惦念。 “阿玛说,南边一切都好。皇上让他回京述职,此番或许能够有所升迁。我两个哥哥也会留在京城参加科举,顺道也能照顾我几分。” 年媛媛说罢,就将书信递交给桂嬷嬷,让她好生保管着。 “关于白天的事儿…” 桂嬷嬷眼看着要走了,忽然之间又回过头来道:“奴婢觉得,那个云格格言语不尽不实的,实在不是个值得相信的。” “不仅仅是她提到的身边的丫鬟,还是她自己,都得再好好查查。” 年媛媛一听,认真地就点了点头。 “这些就交给嬷嬷去办吧。不管她真蠢也好,扮猪吃虎也罢。” 年媛媛不可置否,继续道:“她能失宠这么多年,足以见得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先提防调查着,也就是了。” 桂嬷嬷应了以后,拿着信封便就下去了。 这一夜,星空很是明媚。 天气很好,空中繁星点点。空气里带着几分花香味,闻着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的。 “侧福晋。”小桃从外头进来,端着洗漱用的水,道:“今晚主子爷去了宋格格处,探望小格格去了。” “另外如今府中一切照旧,张格格那儿也是和往常一样,时不时有些折腾,也就没别的了。” “知道了,歇下吧。” 年媛媛懒洋洋应了,就由着小桃伺候自己洗漱休息了。 关于府里的一切动静,她还是得时时刻刻掌握着才是。 翌日。 年媛媛醒来时,正巧听见外头清脆的鸟儿叫声。 “咳咳咳…” 小桃正好从外头进来,伴随着几声咳嗽的声音。 年媛媛穿好衣裳,望见越过屏风进来的小桃,不免就问道:“这是怎么了?受凉病了?怎么在咳嗽?” “不是不是。” 小桃连忙摆手,旋即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来,说道:“还不是张格格那儿搞出来的幺蛾子!” 说起张格格,小桃那是真的满心的嫌弃,可惜却又无可奈何。 说是… 她那儿前几日屋子里跑进去一只小虫子。从桌子底下忽然之间窜了出来,吓了她一跳。 这不?当时折腾完大夫以后,立马让开了熏蒸的香包。今日一早烧艾草香包呢,还说让整个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佩戴上,省得再招惹了什么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 弄得乌烟瘴气,后院里全是呛人的味道。 “…” 年媛媛听了,忍不住就默了默。 “福晋那儿默许的?” 年媛媛看着窗外,仿佛经过小桃这么一说,真能闻得到那一股呛人的味道似的。 昨儿夜里她还觉得鸟语花香的呢,今儿倒就没了。 “福晋当然是同意的了。”小桃气不打一处来,道:“福晋跟前的姐姐,劝说咱们先忍忍。说是张格格这一胎金贵,让多担待几分呢。等到生了,也就好了。” 小桃真想啐她一口。 小人得志,不在乎如此! “即是福晋发了话,咱们也就跟着多担待几分就是了。” 年媛媛失笑,看着小桃仍是不服气还想再说道几句的样子,便就让她暂且忍耐忍耐。 看着福晋对待张格格的态度,倒也不像是一味的护着。 这般纵容,未尝没有几分捧杀的意思在里头。 这样也好。 年媛媛琢磨着,既然她们自个儿之间并非铁板一块,那么怎么都会有嫌隙。她往后再想出手对付张格格,也会容易很多。 午后,年媛媛看着窗外的暖阳,很是想要推开窗户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可她这儿才刚刚推开窗户,闻见的味道实在是让她忍不住咳了咳。 “咳咳…” 年媛媛皱眉,心说这还真是有点儿受不了。 “小桃?” 年媛媛喊了一声,预备着让小桃将熏香给点上。紧跟着,再把门窗都给关上。 她是真受不了这股味道。她有点鼻敏感,闻到太浓郁的香味或是刺激性的味道,就会不停地打喷嚏。 “嗳,怎么这儿也这么大味道。” 前头院门口,却忽然传来一个俏皮的声音。 年媛媛抬头看过去,才发现是宋格格领着圆儿来了。 圆儿拿帕子捂住鼻子,也是一脸嫌恶的样子。瞧见窗户口的年媛媛以后,又忙扬手对年媛媛打招呼。 “年姐姐!” 圆儿忙不迭跑进屋来,拉着宋格格一块儿坐下。又跑去关好了门窗,才又到了年媛媛的面前。 “姐姐,我想你啦。” 圆儿拉着年媛媛坐下,就问起了点心的事情。 小桃连忙去准备,圆儿就乖乖坐下,开始讨论起府里这味道的事情来了。 “今日一早我就闻到了,起初还没这么浓来着,谁知道…” 圆儿也不喜欢这味道。原以为年媛媛这里距离张格格那儿远一些,味道应该也会淡一点点,可谁曾想味道竟然还是这么浓郁! “她有孕在身,又有福晋护着。主子爷这两日不在府中,可不还随了她翻了天?” 胤禛今儿一早便就领了康熙爷的差事,巡幸京畿去了。 也就是京城附近的一圈儿,因此是并不在府中的。 刚巧,张格格就起了幺蛾子来了。 自个儿有孕在身,又有福晋护着。李侧福晋也懒得跟她置气,年媛媛刚进府里话语权也不大够,当然也就随着她为所欲为了。 “等阿玛回来,我可要好生告状!”圆儿很是不服气,一双手都捏成了小拳头,在面前挥了挥。 “阿嚏…” 年媛媛刚想劝说圆儿这事儿不急,自己却先打了个喷嚏。 圆儿当即就是一愣,忙问道:“年姐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年媛媛摆摆手,拿了帕子出来擦了擦鼻子,刚想回答自己没什么事儿,却紧跟着就又打了个喷嚏。 她好像还真接受不了这味道。 “我家侧福晋身子便是如此,这太刺激的味道闻了,就会不舒服的。”小桃咬着牙,也很生气。 “那可不行,我要去找张格格评理去!” 圆儿一听,不顾三七二十一的,立即撒开腿就要跑出去。 第三十二章 气焰 圆儿撒腿就跑出去,令得年媛媛和宋格格都愣了愣。 “呀,快拦着。” 宋格格倒是头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就招呼了人要去拦住圆儿。 可圆儿却好似铁了心似的,一面回头道:“年姐姐额娘放心,我不过是去说说理罢了。”言罢后,圆儿就一面继续往外跑。 年媛媛与宋格格面面相觑,只好一块儿跟着出去。 圆儿要去的地方,当然是张格格所住的屋子。 今日天气好,本该充斥着鸟啼声的院子里此时乌烟瘴气的。远处飘过来一阵阵有些呛人的烟味,当真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心柔格格怎么来了?” 阿喜正帮张格格张罗那些需要熏蒸的草药呢,见到圆儿跑了过来,似笑非笑道:“这儿正忙着呢,奴婢们可没空招呼格格。” “你们这整什么呢?呛死人了。这哪里是熏虫子?我看再这么熏下去,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变成腊肉干了。” 圆儿说着,厌恶地就瞪了阿喜一眼。 阿喜脸色一黑,咬了咬牙。看那样子,倒还真有那么几分像熏蒸的腊肉似的。 “这是给我家格格熏蒸蚊虫的草药。这几日入夏了,蚊虫有些多。我家格格有孕在身,可千万受不得这些的。” 阿喜掂量了三分圆儿的身份,这也放缓了语气,道:“还请心柔格格多多担待几分吧。” “不成!” 圆儿指着满院子的乌烟瘴气,道:“蚊虫多,挂一些香包也就是了。往年里不都是这样的么?搞成这样,我很不舒服!” 说完,圆儿就捏住鼻子一脸难受的样子。 可阿喜根本不吃圆儿这一套,招呼着身后的那些人,就继续忙碌着。 圆儿一看人根本不搭理自己,气得也是不行,刚要再跟阿喜讲讲道理,后头宋格格跟年媛媛就已经来了。 “圆儿!”宋格格连忙唤了女儿。 圆儿一听,这才回到了宋格格的身边,委屈道:“这个奴大欺主的,都不听我的。等阿玛回来,定然要她好看!” “...”宋格格看着女儿倔强且又要强的样子,一时之间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身边的年媛媛。 年媛媛也没法子。这来都来了,也只能帮着圆儿跟张格格这边说说了。 “张格格有孕在身是要小心一些。可这烟味太大,怕是也会熏着张格格自己。前阵子福晋那儿的病才刚好呢,也是经不起折腾的。” 年媛媛便道:“依我看,这熏蒸固然有必要,但还是要循序渐进一些比较好。况且主子爷素来也只喜欢淡雅的香味,这一下子弄得满院子都是,主子爷怕是也不喜。” 阿喜一听,凝眉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主子爷主子爷,开口闭口就知道拿主子爷来压我。” 正当阿喜犹豫之际,一侧的屋门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张格格扶着孙格格的手,挺着自己的肚子,活脱脱一个老佛爷的样子就这么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她小腹还未隆起,却偏又挺起这么个肚子,看起来倒真有几分不伦不类的。 倒是孙格格—— 大家伙儿同样都是格格的位分,她在张格格身边这么低眉顺眼的好欺负的样子,倒还真是像个伺候人的小丫鬟。 “张格格好呀。” 年媛媛看着张格格出来,笑眯眯就道:“看着张格格气色这么好,身边又有孙格格悉心照顾,真是让人羡慕呢。” 张格格一听,顿时面露得意之色,丝毫不顾身边的孙格格脸色惨白了三分,扶着她的手缓缓就走了下来。 “年侧福晋。” 张格格看着满院子的狼藉,便道:“妾身有孕在身,前几日被蚊虫惊吓,这才用了草药熏蒸以驱赶蚊虫。” “这夏日蚊虫厉害,不多用些分量怎么够呢?听闻年侧福晋自幼体弱多病,不若也拿一些回去用用?” 年媛媛冷眼看着张格格的揶揄。 “阿喜,去装一些给年侧福晋吧。” 张格格眼看着年媛媛没有回应的打算,心觉她这是吃瘪了,索性蹬鼻子上脸,愈发显得耀武扬威了起来。 “给你三分颜色你还打算开染坊了是不是?” 年媛媛却忽然一下子伸手,一把推开了阿喜那儿装好了要拿给自己回去熏蒸的药草,撒了一地。 “瞧瞧你这炉子,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做工粗糙成这样,一看就是便宜货,难怪蒸个药草都这么大的味道。” “不是我说,你这有孕在身还用便宜货,当真是不仔细。我这个做妹妹的,那儿有顶好的香炉,要不拿来送你一个?可惜一次蒸不了这么多,但效果应该能好上不少。” 年媛媛说完,话头一顿,伸腿轻轻一踢,边上半人高的香炉直接就应声倒在了地上,药草香灰什么的,全部都撒了一地。 “你…” 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 张格格伸手指着年媛媛,气得手指尖都有点儿发抖了起来。 年媛媛却轻轻地拍了拍手,掸去身上的灰尘,再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年媛媛伸出来的手指。 “不用客气,我回去了。” 说完,年媛媛拉扯着宋格格和圆儿转身就走。 张格格仍然愣着,过了好半晌才瞧见满院子散落在地上的草药香灰,气得直跺脚,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熏虫子!” “格格…” 却不知那个角落里头走出来一个小丫鬟,颤颤巍巍道:“炉子…坏了。” “格格!格格?” 顿时,院内乱作一团。 孙格格眼疾手快,好歹算是接住了自己面前已经倒仰过来了的张格格,叹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 傍晚时分,年媛媛直到用了晚膳才知道,张格格被自己气得晕了过去。 福晋那儿知晓以后连忙让请了大夫过来,好在张格格并无大碍,只仍是切记要好生养着,切忌情绪上的大起大落。 “哦,她没事就行。” 年媛媛想起张格格气得手指发抖的模样,心中还觉得好笑。 刚不过扬了扬嘴角,外头却来了人。 呀,那不是福晋身边的常嬷嬷吗? 第三十三章 训诫 常嬷嬷,听说是福晋的奶娘,自然也是福晋的陪嫁嬷嬷。这么些年一直在身边伺候着,有时还会帮着打理王府的庶务。 可谓是,心腹当中的心腹。 此时此刻年媛媛在自己的院子里见到面色不善的常嬷嬷,心中顿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常嬷嬷怎么来了?” 年媛媛抹了抹嘴角,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连忙去迎了常嬷嬷。 “奴婢过来,是奉了福晋的意思,有话想对年侧福晋说的。” 常嬷嬷仍然冷着脸,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年媛媛登时面色一凛,恭敬道:“不知福晋有何指教?” “张格格有孕在身,难免娇贵一些。前几日受到惊吓,因此今日才熏蒸蚊虫。虽说是过了一些,但年侧福晋却也大可不必直接将人的香炉都给打翻了。” 常嬷嬷道:“气得张格格晕了过去,动了胎气,伤及皇家子嗣。年侧福晋。福晋的意思是,希望您在院中好生待些日子,静思己过。” 希望她在院子里好生待些日子,静思己过? 这不是让她禁足? “呀,常嬷嬷哪里的话?” 年媛媛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妾身是帮张格格检查香炉时,不小心弄翻了那炉子,可不是肆意损坏的。常嬷嬷你是不知道,张格格用的那炉子有多陈旧,连熏蒸出来的味道都变得呛人了。” 年媛媛拿了帕子捂了捂鼻子,仿佛那股呛人的味道就在跟前似的,道:“替换的香炉呀,我都准备好了,这不已经要让小桃给送过去了?” 小桃心领神会,立即就从一个锦盒当中取出一个精美的雕花镂空香炉来。 这香炉精美异常,上面还有彩釉的图案。比起先前张格格用的那个大铜香炉,简直就是一个美玉,一个臭石头。 “...” 常嬷嬷瞧了一眼年媛媛拿出来的东西,顿时呼吸就是一滞。 这可不是拿来熏草药的香炉。 分明是拿来点檀香藏香一类的香料的香炉,如何能够混为一谈?可精美和价值…的确也不是张格格所用之物能够比得上的。 “年侧福晋。” 常嬷嬷收敛心神,仍是正色道:“可张格格的确也因为你的举动受惊不小。这几日,侧福晋还是先不要出门比较好。” “哦——” 年媛媛长长地应了一声,转头就让小桃送客。顺道,将这香炉赶紧给张格格那儿送过去。 常嬷嬷气有些不顺,但也只能随着小桃转身离开。 … 暖春院里。 年媛媛看着窗外的月亮,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想起白天的事来。 孙格格看起来,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福晋看起来,的确也是护着张格格的样子呢。 常嬷嬷走后,却和小桃同路到了张格格那儿。 福晋那儿,除却训诫年媛媛以外,自然也要常嬷嬷来安抚张格格几句。 张格格此时正喝了安胎药,心气不顺呢。她闻着屋内淡淡的艾草香味,仿佛才没有那么焦虑。 转头,就听人说常嬷嬷来了。 “快请进来!”张格格面色一喜,道:“阿喜,茶水点心!” 阿喜应了,连忙就去准备。 然而… 张格格刚刚坐定等着,却见转头进屋的人赫然竟是小桃,顿时张格格就是一愣。 “怎么是你?” 张格格险些又要咆哮,这才瞧见在小桃身后跟着一块儿进来的人,的确是常嬷嬷。 “我家侧福晋不是不小心弄坏了格格的香炉么,这儿不是拿一个过来给您补上?格格瞧瞧,可还喜欢?” 小桃说着,就打开了锦盒的盖子。 “我…” 张格格脱口就想说自己不喜欢。 可锦盒打开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却愣住了,被精美的彩釉吸引的同时,也留意到这香炉上头雕刻镶嵌的东西了。 那可是玛瑙! 玲珑剔透的玛瑙,价值不菲! “替我谢谢年侧福晋了。” 张格格嘴角忍不住抽动,心说这送上门来的好东西总不能不要,倒也就只能忍着心中的“厌恶”勉强收下了。 常嬷嬷看得皱眉,心说张格格眼皮真浅,当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格格既是喜欢,那奴婢就回去复命了。白天的事儿,当真是对不住格格。我家侧福晋很是歉疚,希望您能好生将养着。” 小桃服了服身,带着笑容就离开了。 张格格看着小桃的笑,觉得很假。 但… 算了,她不至于跟银子过不去。 “常嬷嬷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端详了香炉许久的张格格,才终于从“见钱眼开”的兴奋当中缓过来,看向一侧坐着已经喝了两杯茶的常嬷嬷。 常嬷嬷见张格格终于想起自己,这才淡淡地开了口。 “福晋的意思是,格格怕虫子要熏药草便熏,但不好像白天那样动静太大,该有的节制还是要有的。” 常嬷嬷道:“至于年侧福晋那儿,福晋帮你让她这几日都安生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了。格格好生养胎,也别去招惹年侧福晋。” 她看出来了。 年侧福晋两面三刀,也不是个好惹的。 “果真?” 张格格却只听进去了半句。 她就记得,福晋帮自己“收拾”了年侧福晋,让她都只能待在院子里,不能出来欺负她了! “是。”常嬷嬷皱眉,还要规劝几句。 “嬷嬷记得替我谢谢福晋呀。”张格格立马拿出荷包来,将早就准备好的碎银子递给了常嬷嬷。 常嬷嬷接过荷包轻轻掂量,心头却闪过一丝不屑来。 打赏的银子愈发少了。 “嬷嬷方才是不是还有话说?”张格格见常嬷嬷不动声色地收下了荷包,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是打断了常嬷嬷要说的话。 “奴婢没事了。” 常嬷嬷却收敛住了口风,懒得说了。 糊不上墙就算了。 “...” 张格格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但不管怎么说,今日看来她都是赚了的。她有孕在身,别说是年侧福晋了,那心柔格格不也拿她没有办法? 就连福晋知道自己不小心动了胎气,也都巴巴地去让年氏安安生生待在屋子里。 等她诞下小阿哥,又记在福晋名下,这府里还轮得到别人骑在她头上? “奴婢告辞。” 常嬷嬷看着张格格走神,不欲再继续留下,起身便直接离开了。 (PS:回过神来的张格格:咦,常嬷嬷呢?) 第三十四章 日子 翌日请安,年媛媛自然是没去的。 睡了个自然醒,看着窗外的暖阳年媛媛就知道,早已过了请安的时辰了。 “侧福晋倒是睡得踏实。” 小桃端水进来时,颇有几分没好气的样子,她看着年媛媛,还有些恨铁不成钢,道:“福晋也真偏心。” “不看看张格格将后院弄得怎么个乌烟瘴气的,就来说咱们的不是。” 只是踢翻一个香炉罢了。 这么大快人心的事,竟然被禁足… 不过——小桃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侧福晋。看着娇娇弱弱的,不曾想还能有一脚踢翻一个香炉这样的力气。 “没事。” 年媛媛不以为意,解释道:“福晋越是这么护着张格格,旁人对她也就越是厌恶。时间长了,也未必是好事。” “今儿给福晋请安,是不是除了我都去了?” “是呀。” 小桃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便就全都说了,道:“听说张格格那儿很是开心呢。真是难得,您不在,她少了个能揶揄的人,还能这么开心。” “嗯。”年媛媛轻轻颔首。 想来,该是都知道了她被福晋禁足的事儿了。 早膳过后,年媛媛懒洋洋地在院子里走着。刚绕了一个圈儿准备再走一圈,院门口那儿一个小脑袋就探头探脑的冒了出来。 年媛媛一看那发髻,便知道是圆儿来了。 “圆儿?”年媛媛喊了一声,那小脑袋顿时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就凑了过来。果不其然,正是圆儿。 “年姐姐。”圆儿有些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很是难过。 她上前来,就扯住了年媛媛的衣袖。 “都是我不好,昨天太冲动了,结果连累了你。”圆儿很是歉然,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匣子,递给了年媛媛。 “上回送你的布娃娃,额娘说那是孩子才玩的东西,这次我…送你这个。是阿玛给我的,我没舍得用,就当是补偿你的。” 圆儿看了看四周,警惕道:“福晋那儿说,让你在院子里安安静静待几日,还不许人过来看你。我是偷偷过来的,现在要走了。” “去吧,回去时小心一些。这几日别来了,我这儿没事的。” 年媛媛冲着圆儿挥了挥手,送她到了门口。 往后的几日,一切都还算平静。府中没再出什么幺蛾子,据说张格格那儿自个儿也是安安生生在养胎。 年媛媛这儿嘛,除了一日三餐糟心一些,倒也没什么。 傍晚时分。 夕阳漂亮得不像话,橘红色映满了整个天空。 年媛媛扫了一眼小桃那儿刚刚端过来的膳食,就又看向了远处。 “膳房也真是看人下菜…” 小桃咬牙切齿,问道:“要不侧福晋咱们今日还是自个儿煮面吧?今早的鸡汤还剩了点儿,能吃一顿。” “主子爷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年媛媛轻轻嗯了一声,问道:“算算日子,应该差不多了吧?” “是该差不多了,不是今儿就是明儿。” 小桃道:“主子爷在时,您也算得宠的。这不过才离开几日,这些人就敢这么放肆,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就不怕年媛媛有朝一日再得宠,拿他们出气? 这也变得太快了! “我也想不明白。” 年媛媛摇头失笑,看着一旁摆着的水果,道:“水果先撤了吧,就留这些看着糟心的饭菜就是了。面…你自己煮了吃。” “那您呢?” “我还不饿。” 小桃还想要劝,却被一旁的桂嬷嬷拉了拉。小桃也就没了办法,只能先去煮面了。她也是真的饿了。 夜很快降临了。 府中显得更加安静,只偶尔有几声的蝉鸣。 前几日蝉鸣似乎还此起彼伏的。后头院子外头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似乎是将蝉给捕了,如今声音也小了许多。 用脚趾想,便知道定然是张格格的杰作。 “夜深了,侧福晋还不歇下吗?” 桂嬷嬷一直守在屋外,看着屋内仍然亮堂着,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 “差不多了,就歇下了。”年媛媛打了个哈欠,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扁扁嘴拿了茶水喝了以后,这才洗漱歇下。 翌日醒来时,外头天气有些阴沉。 一场酝酿了好一阵子的大雨像是要下来了,乌云黑压压的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很是沉闷。 膳厅里,小桃打开盖子瞧见里头装着的糕饼险些又要骂娘。 这些糕饼看着样式精美,实则都是昨儿做了没吃完剩下的。放了一夜都放得硬了,现在都入夏了呢,怎么能吃隔夜的东西? “奴婢去找膳房理论理论去。” 小桃很是不服气,抬脚就想要出去。 年媛媛连忙拦住,道:“不急。你去后角门那儿,找嬷嬷通融一下,弄些好的东西过来帮我垫垫肚子。” “这些糕饼,先留着。” 小桃欲言又止,许是想着还是让自家侧福晋先填饱肚子更加重要,这才去忙活了。 今日,是刑部休沐的日子。 年媛媛看着窗外,知道胤禛今日必然要赶回来。他那样的一个劳模,断然是不会耽搁太长的时间的。 今日回京,交待完巡查的事儿以后,还能休息半日。明日正好又能全副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正好是符合他的行事作风的。 不过须臾以后,小桃拿着点心和牛乳就过来了。 都是新鲜新做的,闻着香味就知道可口异常。 “太多了,你帮我吃一些。” 年媛媛随手拿了糕点塞进嘴里,险些止不住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昨儿晚膳就没吃,现在她也是真饿了。 点心狼吞虎咽吃完以后,小桃就将东西全部给收拾了。 “这些…” 年媛媛指了指早晨小桃从膳房那儿拿来的那些吃的,便道:“带到院子里的凉亭里去。顺便帮我点上香,我想看书。” “这些?” 小桃看了一眼令人糟心的点心,还是照做了。 早晨过后,便起风了。 凉亭里坐着稍稍有些冷,但却是惬意的。 年媛媛闻着香炉里散发出的袅袅清香,一手托腮歪着脑袋看书。看上去,那是无比的惬意的。 她…在等着一个人。 第三十五章 委屈 胤禛回府时,乌拉那拉氏领着李侧福晋等几个有子嗣的妾室还有孩子们一块儿,在王府门口等着胤禛回来。 圆儿好几日没有瞧见阿玛了,头一个就扑了上去。 张格格本来站在李侧福晋身边,想要一把越过李侧福晋上前,却就这么被圆儿给轻轻地撞了一下。 “唉哟——” 张格格娇声喊了一下,扶着自己的腰,有些夸张地看向圆儿。 “圆儿格格撞到妾身了。”张格格委委屈屈,扶着阿喜慢慢地才站稳。 胤禛皱眉,便问道:“没事吧?” 言语间,倒是丝毫没有责怪圆儿的意思。 他其实瞧见了,圆儿是碰到了张格格的。但要说撞…那还不至于。 “妾身没事,就是想念主子爷得紧,孩子也是。”张格格说着,这就上前来挽住了胤禛的胳膊,撒了撒娇表达自己的想念。 “嗯。” 胤禛却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半步,让开了张格格的手臂,转头看向乌拉那拉氏,问道:“最近府里一切都好?” 他转头一看,却不见年媛媛。 她怎么没出来? “一切都好。”乌拉那拉氏温和地回答着,就问起了胤禛一路上的事儿。 圆儿一直赖在胤禛的怀里,等了好一阵,见着四周围着的人少了,才悄悄凑到胤禛的耳朵边上。 “阿玛,去看看年姐姐吧。” 胤禛一愣,看向圆儿。 圆儿却没有解释的打算,一脸的认真肃穆。 “好。”胤禛便答应了下来,转头就问道:“年氏呢?她怎么没出来?” 府里常见的,李侧福晋,张格格,钮祜禄格格,耿格格,都在。摆明了,福晋叫人时,只叫了这些诞育过子嗣的。 往常,也是如此。 “年福晋总是懒懒散散的,给福晋请安也是这样,主子爷何必问她?” 张格格不等乌拉那拉氏回答,却抢先回了这么一句。 胤禛一听更是皱眉,再看张格格时脸色已经不是很好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禛继续追问,边上乌拉那拉氏那儿脸上稍稍闪过一丝不自然,或许是觉得张格格口无遮拦实在是多事,也只好简略将事情说了。 大致便是,拦着张格格不让熏香,撒泼将香炉给踹翻了。 乌拉那拉氏这儿觉得年媛媛年轻气盛,与张格格处不好关系,这才让在屋子里静静,别惊扰了张格格养胎的。 “张氏这胎不容易,大夫也说要好生养着。妾身琢磨着,等满了三个月稳妥了,年氏那儿再拘束几分,倒也没什么了。” 这话意思是… 年媛媛闭门,闭到张格格有孕满三个月好了。 她这么毛躁,要是不小心激了张格格可就不好了。 “...” 胤禛心中却觉得不妥。 一脚踹翻香炉?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较弱如年媛媛的,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而且,张格格的话,他不信。 他想起刚刚圆儿悄悄跟自己说,去看看年姐姐。 她到底好不好? 胤禛心有些乱,看着满屋子里的女人顿时觉得头疼,将圆儿从自己的肩头放下去以后,就道:“都散了吧。” 转身,丢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就走了。 “啧。” 李侧福晋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一个。 她瞧了一眼自己新做的指甲,粉嫩可爱的指甲,道:“年妹妹得主子爷挂念,可不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儿?” “听说她这几日过得不好,就连饭菜不是冷的就是馊的。这下子…福晋呀,这管理庶务,该一视同仁才好呢。” “弘昀,弘时,怀柔,咱们走吧。” 言罢,领着三个孩子的李侧福晋施施然就走了。 宋格格紧随其后,也不管脸色铁青的张格格,一道离开。 胤禛到暖春院时,瞧见的正好是帘卷西风。微风吹起凉亭边上的帷帐,帷帐里头坐着的美人垂着头,隔着帷帐看得若隐若现的。 她看着气色不算太好,精气神也不是很足。 她似乎是在看书,又像是在发呆。扎眼的一瞬间睫毛微微颤动,仿佛能够牵动他的心似的。 “主…” 小桃就在边上守着,瞧见胤禛来了十分惊讶,就要行礼。 胤禛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撩开帷帐帘子,进了凉亭里。 年媛媛留意到身边的动静,知道是胤禛来了。却也不抬头,只抬手拿了一块面前的糕点,放进嘴里吃了一小口。 “小桃,主子爷什么时候回来呀?这糕点好难吃,有点干,你能去帮我泡一壶茶来么?” 年媛媛说完,就放下了那咬了一口的糕点。 是真难吃… “我回来了。” 胤禛却忽然出声,就在年媛媛的身侧坐了下来。 坐在她的身边,胤禛伸出一只手拢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怀里稍微拉了拉。顿时就闻到了,年媛媛身上一阵淡淡的香味。 那是花果香露的味道。 淡淡的清香,在这个沉闷的午后闻着格外让人舒心。 “小桃,去泡壶茶。” 胤禛帮忙重复了一遍,这才转头看了一眼年媛媛摆在桌上的那些点心,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这吃的是什么?”胤禛伸手拿起一块,很快又扔回到了盘子里。 许是糕点实在是太硬了,那被胤禛扔回到盘子里的糕点顿时就变成了几块,粉碎了开来。 “早晨从膳房拿来的。” 年媛媛伸出手,将盘子往边上挪了挪,又装进食盒里头,像是想要藏起来的样子,道:“没什么…将就吃。” “什么将就吃?” 胤禛看她咬咬下嘴唇不是很在乎的样子,便问道:“福晋说的,张格格那日熏香的事儿是怎么回事?” 被这么一问,年媛媛又咬了咬下嘴唇,露出了一副委屈的样子。 “福晋是怎么说的?”年媛媛抬头,认真地看向胤禛。 “福晋怎么说的不重要,我想听你说。”胤禛语气放缓,显得十分柔和,道:“还有这几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不是。” 年媛媛垂眸,小声就道:“妾身刚进府时,和现在也差不多。至于…至于张格格那儿的事,也是妾身不好,弄坏了她的香炉。” “阿嚏——” 话音刚落,年媛媛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拿出袖中帕子想要捂住口鼻的一瞬间,胤禛却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第三十六章 别走 年媛媛的手腕上,有些许红色的细小疹子。 胤禛心思细腻,在她刚刚将手伸出来的时候,就留意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胤禛心跟着紧了紧,想起自己方才进来时看着她面色苍白的样子,更多了几分担忧。 “没…没什么。” 年媛媛却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猛然就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还说没什么。”胤禛却像是生气了一样,声音都跟着沉了几分,道:“外面起风了,你还坐在外头。刚刚都打喷嚏了,你的手上…” 不仅仅是生气,还有几分责怪。 他本就担心她,却又发现她是这般的不会照顾自己,当然更不高兴。 “我…” 年媛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终于抬头迎上了胤禛的眼神,嘟囔道:“妾身就是想你了。只是想你了。” 言罢,年媛媛拉着胤禛的手,贴近了自己的脸颊。 他的手十分宽厚,能够将她的整个小脸都给覆盖住。暖洋洋的,仿若盛夏时的艳阳高照一般,让人心神徜徉。 胤禛先是一愣,没想到她会忽然抓住自己的手。 旋即随着她的动作,手上更放得轻柔了几分。 须臾以后,小桃端了水就过来了。她在帷帐外头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 小桃将水斟好,原本转身要走,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胤禛皱眉,低头看向小桃。 “小桃!”年媛媛赶忙出声,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主子爷,奴婢有话要说!”小桃却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就道:“侧福晋自小体弱,对刺激性的东西有些过敏。” “那日张格格熏蒸东西时,侧福晋已经十分不适了,流涕不止。后来实在是忍不住,这才去了张格格那儿。一瞧就发现,原是香炉的问题。” “紧跟着侧福晋就送了一个新的香炉给张格格。结果侧福晋却因为当时靠的太近,手臂上还起了细小的疹子。” “这几日福晋让侧福晋在院中好生休养,奴婢也不敢去请大夫过来看看。如今主子爷来了,奴婢斗胆恳请主子爷,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吧。” 小桃说得声色俱厉,末了还不忘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年媛媛面色本就不算太好,这会儿急了几分,忙道:“没什么的。这疹子本就在柳絮多,或者花粉多的时候易发,本也不会传染人,大不了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这话未曾来得及说完,胤禛却直接伸手,将年媛媛拦腰抱起。 “别说这些了。” 胤禛语气很沉,听不出来究竟是生气了,还是忍着气的温柔。他就这么抱着年媛媛,进了屋子。 靠在床榻上,年媛媛垂眸,留意到一侧的胤禛一直在看着自己。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苏培盛很快就从外头进来了,凑到胤禛的耳朵边上说了些什么,似乎像是在禀报府里的一些事情。 大抵…就是核实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末了苏培盛退了出去,胤禛握着年媛媛的手,就轻轻地在手背上拍了拍,温和道:“大夫很快来了。” “主子爷。” 门外又传来了苏培盛的声音,胤禛一听皱眉,转头过去就问道:“又怎么了?” “福晋听说这边请大夫,过来看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苏培盛道:“福晋身边的那位大夫也跟着过来了。” “主子爷,不如…”年媛媛刚想开口,胤禛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大夫已经请了,让福晋先回去吧!”胤禛道:“张氏那儿胎像不稳,这几日就安安心心在府里养胎,别整那些!” “是。”苏培盛心头一凛,背脊跟着挺了挺,就到了院子里。 乌拉那拉氏垂手候着,见苏培盛出来,连忙上前询问。 苏培盛将胤禛的意思一说,乌拉那拉氏心头就是一凉,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又问道:“年福晋怎么了?” “年福晋身子不好,受不得那些刺激之物,很不舒服。这几日因着被禁足,也不敢请大夫。福晋…” 苏培盛叹息一口气,劝道:“奴才瞧着,张格格是过分了些。您还是,多多提点着她几分吧。” 可莫要被连累了。 “我知道了。”乌拉那拉氏再望了一眼屋内,眼里像是带着真切的担忧似的,这才与常嬷嬷一道离开了。 屋内。胤禛就这么握着年媛媛的手,静静地等着。 气氛旖旎,年媛媛过了好一阵,才偏了偏头偷偷看了一眼胤禛,小声地问道:“主子爷,是不是生气了?” 胤禛扁扁嘴,很想回答自己生气了,最终却还是心口不一道:“没生气。” “...” 年媛媛看着胤禛这样子,活脱脱像一个家长不给买玩具就不高兴的小学生。那表情全都写在脸上了,却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那么认真严肃的他,原来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果真说得不错。男人无论什么年纪,内心其实都住着一个小孩子。 “是我没照顾好自己。” 年媛媛放缓了自己的语气,低头呢喃道:“那天圆儿过来玩,闻见味道受不了就跑了出去。我赶忙去追,怕圆儿跟张格格起了冲突,才急躁了一些,弄坏了她的香炉的。” “我也不想给主子爷添麻烦的,就…没请大夫,也没跟人说我不舒服的事情。本来…休息几日也就好了。” “是因为圆儿?” 胤禛想起圆儿跟自己说的话。 去看看年姐姐。 当时圆儿显得有些担忧,可现在胤禛想起来,或许圆儿还有些自责。那时候,年媛媛是为了保护圆儿,才跟张格格起了冲突的? 胤禛原本就没有生年媛媛的气,此时心中更柔软了几分。 “嗯。”年媛媛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呀…” 胤禛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年媛媛什么好了,又是叹息又是无奈的。过了好半晌,才终于道:“以后不管如何,先照顾好自己,知不知道?” “知道了。” 年媛媛乖巧应了以后不久,大夫便就来了。 经过大夫的诊脉,年媛媛的情况大致跟那时候小桃给胤禛说得差不多。疹子不会传染,喝了药以后休养几日就差不多好了。 胤禛一直陪在床榻边上,陪着年媛媛吃了药,又吃了蜜饯。 蜜饯甜滋滋的,味道很好。 “看看你,吃个蜜饯都吃到嘴巴边上了。” 胤禛拿出帕子,就替年媛媛擦了擦嘴角。 年媛媛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笑着回答道:“是主子爷喂的蜜饯格外好吃一些的缘故。妾身吃过药,好像有点困了。” “那你好好休息。”胤禛拍拍年媛媛的手,就扶着她躺了下来。 年媛媛躺在床上,拉着胤禛的手,说道:“主子爷,别走。” 胤禛神色一顿,认真地看向年媛媛。 圆儿生病那时,他心中惦记圆儿,年媛媛便就让他去看圆儿。 张格格让阿喜来说她不舒服时,年媛媛也让他去看张格格。无论何时,她心中想着的似乎都是他要做的事情。 这一次她却说,别走。 两个字,一下子刻印在了胤禛的心底里。 她原来其实…也是舍不得自己的? “好。”胤禛沉声应了,就在年媛媛的床榻边上坐了下来,陪着她。 (PS:无限自己攻略自己的主子爷~) 第三十七章 陪伴 嫡福晋乌拉那拉氏那儿。 她回去时,张格格和孙格格还在候着。 “福晋回来了!”张格格坐立不安,从自个儿的位置上立即就站了起来,忙冲到了乌拉那拉氏的跟前。 “年氏那儿怎么回事?是不是装病?怎么主子爷一回来她就病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 年氏太会装了!先前踢翻她的香炉的时候还耀武扬威的,怎的主子爷一回来就病恹恹的?还请大夫! “别一口一个年氏,你好歹也该喊一声侧福晋。” 乌拉那拉氏心中气不顺,想起苏培盛对自己的提醒,便道:“主子爷心中,是有她的。你以后行事,得当心一些。” “这几日就在屋子里好生养着,别到跟前来晃点了!” “福晋!?” 张格格听得就是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主子爷的意思!” 乌拉那拉氏便道:“年福晋身子不好,因为你熏蒸东西弄得身上起了疹子,还不停地流涕。她一直忍着没说,就等着主子爷回来好告状,现在你明白了?” “你做事这般急躁,人家身份摆在那儿你也往上撞。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如此鲁莽了,明白吗?” 张格格咬了咬牙。 她在乌拉那拉氏身边有一阵子了,这还是头一次被这么严厉地训斥。 “妾身明白了。” 张格格不大甘心,只能默默地将这个亏给咽了下去。 是她急躁? 她有孕在身金贵些怎么了?不见主子爷多来看看她,反而三天两头的去看那个年氏!年氏体弱多病,她还怀孕呢! “行了,都回去吧。” 乌拉那拉氏心中烦闷,也不愿再多留了张格格和孙格格在这儿说话,抬手就示意她俩差不多离开了。 孙格格拉了拉张格格,即使是心中不甘,此时被下了逐客令,也就只能回去了。 … 暖春院里。 年媛媛醒来时,胤禛已经不在身侧了。 她抬头往外看了一眼,却见屏风的后头,桌案之前胤禛好端端地坐在那儿,正在批阅一些东西。 案前摆着好些折子,胤禛应该是在看那些东西。 掀开被褥的年媛媛穿好衣裳,轻手轻脚地就到了胤禛的身侧。 “妾身睡醒了。”年媛媛轻轻地扯了扯胤禛的衣裳,小声道:“主子爷没走,真好。” “答应了你不会走,就不会走。” 胤禛倒是没抬头,却指了指桌上摆着的水果,道:“先前看你这儿的橘子都不太好,又让苏培盛送了些新鲜的过来。” “这几日是不是没吃好?” 他刚刚就想问来着,却耽搁了。 年媛媛吃的糕饼,看上去就是陈旧的。摆在桌上的水果也是,看上去像是几天都没人吃然后送到她这儿来的。 这些东西,胤禛看着就糟心! 打发苏培盛去膳房一问,得到的答案更是让胤禛生气。 乌拉那拉氏那儿管理后院一向得力,没出过什么岔子。拜高踩低的事儿,偶尔虽然有一些,却也并不过分。 可显然这次,年媛媛这儿是真的委屈。 胤禛起初还以为是乌拉那拉氏的授意。可后来苏培盛一调查才知道,竟是张格格那儿送了银子去膳房,故意让送些不好的东西来年媛媛这儿。 乌拉那拉氏那儿,是瞒着的。 又是张氏! 当时胤禛想着,张格格胆子真是愈发大了,欺上瞒下不说,仗着有孕更是胡作非为。若非念在她还有孩子,胤禛真想将她送到庄子上去好好思过! “吃好了呀。” 年媛媛却歪了歪脑袋,吐舌头道:“膳房送来的东西是不大好吃。不过妾身有银子嘛,能让小桃偷偷找了后角门那边的嬷嬷出去买好吃的。” “妾身又不是傻子,不会亏待了自己的。” “...” 胤禛原以为年媛媛却委委屈屈地跟自己哭诉。 可她一觉睡醒以后,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不说,心情似乎也很好。那些烦闷的事情在她那儿,似乎也一下子迎刃而解了。 她的开朗乐观,让人心神一荡。 “出去买吃的…” 胤禛摇头失笑,问道:“那你都跟我说说,买了什么好吃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傻子。 府里想吃什么不能做,还要让人出去买吃的。她将“苦日子”说得这么洋洋得意的样子,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烧鸡呀,皮很是酥脆,可好吃了。还有枣泥糕,红豆酥,还有水果。好在妾身月例银子没用多少,买吃的还是成的。” 年媛媛道:“妾身不会饿着自己的。” “行,我知道了。” 胤禛笑着答应以后,从自己的腰间就将荷包拿了出来,递给了年媛媛,道:“这是补偿你花掉的月例银子的。” “往后你想吃什么,跟膳房说就是了,会帮你安排的,不用让小桃偷偷出去买东西。” 膳房那边的人,胤禛已经让苏培盛处置过了。 小惩大诫,这次就先绕过他们一次。若还有下次,便只会落得一个发卖出府的结局了。 “真的呀?吃什么都行?” 年媛媛像是一下子眼睛都亮了,忙道:“妾身想吃西湖醋鱼。以前小的时候在杭州的时候,阿玛还带我去钓鱼来着。” “西湖醋鱼。” 胤禛一听这名字,先是皱了皱眉,又道:“能是能,不过得等等。我倒是听说你阿玛准备回京述职了,是什么时候?” “再过半月。到时妾身的两位哥哥也都会回京参加科考呢。” … 这一日,胤禛一直到了入夜以后,才回到自己的前院。 年媛媛这几日经受了好些折腾,胤禛也琢磨着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刚刚前脚回到前院,后脚苏培盛就来禀报,说是福晋熬了汤拿过来,胤禛这几日出门在外奔波,让好好补补身子。 胤禛想起乌拉那拉氏,便应允了让她进来。 乌拉那拉氏端着汤进屋,什么也没多说,就给胤禛盛汤。 鲜嫩的鸡汤,和从前一如既往的好喝。 一碗汤下了肚子,乌拉那拉氏这才开了口。 “膳房的事儿,妾身已经知道了。那些奴才都是妾身管教不善,竟是让年妹妹受了委屈,真是不该。” 乌拉那拉氏垂了垂眸,又道:“妾身已经训斥过张氏了,她断然不敢了。” “此事也不全怪你。张氏仗着你的信任,欺上瞒下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往后在这些事情上面,多多留心注意就是了。” 胤禛倒是不大在意,拍了拍乌拉那拉氏的手背,道:“支撑一个府邸并不容易。这些,我还是相信你的。” 乌拉那拉氏一听,眼眶就红了。 “主子爷相信妾身就好。妾身一向什么事儿都是以主子爷为先的,年氏是主子爷心尖尖上的人,妾身也是不舍得她受委屈的。” “别这么说。” 胤禛看着乌拉那拉氏伤怀,心中的情感似乎也有所触动,又道:“你我夫妻多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乌拉那拉氏郑重地点了点头,又寒暄着问了胤禛几句,这才离开了前院。 临走时,乌拉那拉氏背对着胤禛,停了停步子。 “再过几日,便到了弘晖的忌辰。妾身想…去甘露寺小住几日,抄写佛经为弘晖祈福。” 胤禛心中一揪,点了点头。 “去吧,万事小心。” 第三十八章 路遇 甘露寺。 乌拉那拉氏放下手中握着的笔,揉了揉酸涩的手腕。 佛经已经抄了不少,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她看了一眼这些佛经,顿时眼眶都红了三分。 她很想念弘晖。 “福晋,水备好了,早些就寝吧。”常嬷嬷终于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嗯。”乌拉那拉氏轻轻应了,又叹息道:“有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应该期盼张氏这一胎生下男胎。” 闻听此言,常嬷嬷眉毛一挑,倒也明白乌拉那拉氏的心思。 “再好,那也是旁人生的。”常嬷嬷道:“福晋莫要伤怀。大阿哥他那般孝顺,也不愿见到您如此的。” 乌拉那拉氏颔首,这一点她也是知道的。 她的弘晖,是最最乖巧懂事听话的了。 “张氏和孙氏那儿,还好吧?”乌拉那拉氏一边将手放在热水当中浸泡,就一边问道:“还有年氏那儿。” “后院当中的这些人,从没有一个省心的。” “一切都好。孙格格那儿不是答应了福晋,会帮忙照看张格格,不让她乱来的么?至于年侧福晋…” 常嬷嬷道:“她出身高,于主子爷而言自是锦上添花的。主子爷愿意多去,不也看在年家的份上?” 乌拉那拉氏不可置否。 仿佛被这么一劝,心里好受了一些。 “早些年,他还愿意过来陪陪我。现在…”乌拉那拉氏看了一眼那些经书,似乎是不愿意多想,又道:“这些东西,晚些时候拿过去供着吧。” “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还是知道多心疼几分的。” 常嬷嬷答应了,便就先伺候着乌拉那拉氏洗漱就寝了。 暖春院的夜晚,年媛媛打了个哈欠,将话本子放在了一边。 是个才子佳人的故事。他们相恋,排除家中的万难终于在了一块儿。却因为从小生活的不同,在一起以后暴露出了很多问题,最后还是分开了。 有些伤感。 “侧福晋,还不睡呐。” 小桃今晚守夜,她都开始有些打瞌睡了,却发现年媛媛那儿似乎还没打算睡下。 “奴婢方才去打听,今晚主子爷去了钮祜禄格格那儿呢。听说四阿哥在宫里,皇上很是喜欢,前几日还有东西赏赐下来。” “这位钮祜禄格格不显山不漏水的,倒是一直能得主子爷的垂青。” “她有个出色的儿子,自然得到垂青。” 年媛媛道:“我好困,先歇下吧。” “是。”小桃应了,就伺候着年媛媛歇下。 翌日天晴,年媛媛一早醒来时,看着窗外的暖阳,都还稍稍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刺眼。夏日快到了,京城的太阳都开始浓烈了起来。 “真好,福晋不在,不用早起去请安。” 小桃看着天气,就问道:“侧福晋,不如今日咱们出去逛逛可好?这都入府两个月了,咱们都还没在京城逛逛呢。” 她一进京,刚在安排的府邸住下,便是嫁进雍亲王府。 京城这么大,她连逛逛的机会都没有。 “福晋是去为早夭的大阿哥祈福的,咱们出去逛街会不会不太好?”年媛媛有些谨慎,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去找宋格格。 圆儿得宠。 她要是一块儿跟着,想来胤禛那儿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况且… 小姑娘家家的,应该也喜欢出门。 这事儿决定了,年媛媛早膳过后就出了门。 谁料这头年媛媛刚刚出了院子,前头孙格格急匆匆地就走了过去。孙格格路遇年媛媛,倒是停了下来过来行礼。 “见过侧福晋。” 孙格格服了服身,面带微笑。谦卑的样子,正如往日里每一次年媛媛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孙格格行色匆匆,去哪呀?” 年媛媛觉得奇怪。 孙格格为人低调,如今福晋都不在府中,她还能有别的地方去吗? “前阵子,福晋让绣娘来府中量体裁衣。妾身也做了两身新衣裳,可谁知道衣裳送来以后却有些不合适的地方。” 孙格格解释道:“福晋不在府中,可这衣裳却是过阵子要用的。妾身没法子,只能先去请示李侧福晋,让拿回去改改。” 年媛媛一听,倒是明白。 乌拉那拉氏不在府中时,后院要有什么非要定夺的事儿,自然都是交给李侧福晋的。 李侧福晋偶尔会在乌拉那拉氏身边学学管家,有些事也是懂得的。 “咱们的衣裳没问题吧?” 年媛媛想了想,转头就看向小桃。 府中统一做的衣裳,其实质量一般。年媛媛出身高,从小用的都是很好的东西。那些,她还不是十分看得上。 送来后就先收着的,准备在府中无事的时候随便穿穿。 “没问题。”小桃认真回忆,肯定地说道。 “那就不打扰孙格格的事儿了。”年媛媛一听,这才又与小桃一块儿往宋格格那儿去了。 宋格格这时,与圆儿也刚好用完早膳,正在玩皮球。 “呀,年姐姐来了。” 圆儿正接球呢,偏头一看外头年媛媛进来了,手上的球都不要了,扔到了一边以后,小跑着就到了年媛媛的身边。 “年姐姐,我们来玩皮球吗?” 圆儿一边说着,一边就比划着指了指掉在一边的皮球。 宋格格顺势就捡起了皮球,过来揉了揉圆儿的脑袋。 “这孩子,一瞧见你了以后,立马就过来了。”宋格格一面笑着,一面就问道:“今日这么大的日头,怎么过来了?” “也没什么,就是想出府逛逛。要不要一起?”年媛媛开门见山。 面对着宋格格,她倒是难得的能够有几分的真诚。 “额娘,我想出去玩!” 不等宋格格回答,圆儿那儿倒是率先就抢着说要出去。 宋格格还觉得有几分的犹豫,可看着女儿一脸欢喜雀跃的样子,也只好勉强答应了。 “出去走走也好。你都那么长时间没出去过了。” 宋格格想起女儿的不容易来。 她体弱多病,上回出门…都俨然不记得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PS:古代也有皮球,鞠就是古代的一种皮球。最早是结毛而成,后来用毛充填皮囊而成,宋代以后充气。蹋鞠贾谊《新书》:鞠,黄帝所作,或曰起战国时。 第三十九章 金玉阁 雍亲王府外。 年媛媛坐在马车上,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心情甚好。 同样是热闹,她倒是觉得京城和杭州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的。风土人情之间的差异,总是能够从大街小巷上细微的不同当中现出端倪来。 “年姐姐,我想吃那个…” 圆儿对窗外的东西也看得甚是新奇。指着不远处一个挂满了冰糖葫芦的球就问道:“那个是不是叫做冰糖葫芦?” 小的时候她好像吃过! 山楂酸酸的,冰糖甜滋滋的,可好吃了。记忆里的味道,就是有些远了。 “是。”年媛媛点头应了,忙招呼着马车靠边停了,让小桃过去给买了好些糖葫芦回来。 “宋姐姐,给。” 年媛媛拿回糖葫芦,顺势就递给了宋格格。 宋格格却摆摆手,道:“妾身不爱吃这么甜的,侧福晋和圆儿吃吧。妾身瞧着前头不远处就是金玉阁了,侧福晋可要去瞧瞧?” 年媛媛一面吃着糖葫芦,含含糊糊地就问道:“金玉阁是什么地方?” 听上去名字怪怪的… 宋格格见年媛媛不知道,这才想起来她忘了解释了,便道:“便是京城里头最最出名的首饰铺子。” “就在祥云街上。那条街上,还有裁云阁,是京城最出名的裁缝铺子。前阵子福晋不是让裁缝过来量尺寸让咱们做衣裳么?就是那儿的。” “那条街很是繁华,出来逛,那儿是最好的。还有点心铺子。” “我要吃点心!” 圆儿没大听进去两个大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倒是只记得点心了,欢喜雀跃地挥了挥自己的小手,嚷嚷着就要去祥云街。 一路前行,马车终于停在了祥云街的前端。 小桃扶着年媛媛下了马车,待着机会就凑到年媛媛的耳朵边上,悄声道:“上回让桂嬷嬷吃瘪的那间店,也实在祥云街上。” 年媛媛一听了然。 那她来得巧。待会儿正好去看看,说不准能找回场子。她看上的东西,可不能这么轻易就给十四福晋抢了去。 祥云街上,很是热闹。 倒不似旁的街道上满满的贩夫走卒摆摊的小商贩。这条街上干净整洁,连一个流动的摊点都是没有的。 热闹是因为… 好些大家姑娘,还有夫人们成群结队地走在街上,一面笑吟吟地商量着今日买些什么东西,一面分享着自个儿最近在哪儿又买了什么好东西。 远远看着,倒是和年媛媛曾经去过的十分繁华的步行街差不多。 “好香!” 圆儿刚刚下了马车,就闻见了一阵香味。 那是香露的香味,直钻进她的鼻尖,香得几乎有些甜腻到发齁了。 年媛媛不喜欢太过于刺激性的味道,就拿了帕子出来稍稍捂了捂自己的鼻子,然后顺着香味传出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的确是一间卖香露的铺子。 不少少女正在里头逛着,似乎还能试用。 年媛媛对此并不十分感兴趣,因为香味实在是太浓郁了。也就与宋格格还有圆儿一块儿,继续往前走。 过不多时,金玉阁的招牌就出现在了眼前。 宋格格扯了扯年媛媛的袖子,试探性地问着要不要进去逛逛。 女人嘛,天生都是喜欢逛街的。年媛媛也就答应,跟着一块儿进去了。 店铺一共有两层,一楼的大厅里有展示柜,远处还有一些散落的座位。有些夫人们正坐在那儿,面前有专人拿了首饰给她看,讲解。 至于二楼,则是包厢,那是提供给大客户的,私密性也很强。 年媛媛扫了一眼一楼,稍稍正了正身形,就领着宋格格准备着往二楼去。 上回… 十四福晋“补偿”给她的那一笔银子,实在是够她花销的了。 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很快就有店小二上来招呼。宋格格立马拿出自己的腰牌来,店小二不由的心头一凛,背脊跟着都挺了挺,领着众人就要进去包厢。 抬脚刚沿着游廊往前,年媛媛却瞧见拐角处有些说话的声音。 “上回我瞧中的臂钏,你说你喜欢,我都已经让给你了。怎的这次又有好的点翠钿子,你还说喜欢要跟我争?” “好东西不嫌多,我自然样样都是喜欢的。再者说,上回你原是准备给了定金再拿货。可我能一次性付清全款,人家店主自然卖给我。这次嘛…三嫂带够银子了没?” “你…” 年媛媛听着争吵声,耳朵都几乎要竖起来了。 这声音真耳熟! 听着…像是那个财大气粗且喜欢抢人东西的十四福晋完颜氏! 果不其然,抬眼往那边一瞧,稍稍越过栏杆一些以后,真是看清楚了拐角处那两人当中的一人。 颐指气使,鼻孔朝天的样子,不是完颜氏又是谁? 她今日穿得富贵,身上的旗装陪着头上金灿灿的首饰,当真是一坨移动的黄金。 而在她对面站着的那人,身量稍稍娇小一些,面色有些发红,也不知是不是争执所致。她有些生气的样子,又似乎有些委屈。 完颜氏叫她三嫂? 哪门子的三嫂?三福晋董鄂氏? “两位,这边请。” 店小二瞧见争端,也很是头疼。 他们这儿大客户很多,皇阿哥的福晋也有不少经常来这儿订做首饰的。可每回这位十四福晋来了,总能搞个鸡犬不宁。 不为别的,她有钱,什么好东西就喜欢。 即使是旁人已经看上了的。只要还没付款,她总能直接支使银子,让给先买下来。 对方碍于身份,不好跟她争抢。次数多了以后,这位十四福晋也就当成是理所应当的。这回瞧着,竟是惹了三福晋了。 偏偏…又给雍亲王府的人瞧见了。 店小二头皮发麻,只能快些将年媛媛等人给请进包厢里头,再打发人赶紧将这儿的事情给处理了。 “呀,那边的人好像是我家的妯娌。” 年媛媛伸长了脖子,显然一副没听见店小二说话的样子。 店小二脸色一黑,想要伸手去拦,却压根儿没拦住。 年媛媛笑眯眯的,就已经朝着完颜氏以及董鄂氏走了过去。 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她也要去掺和一脚才行。 PS:关于更新,没有上架之前,基本上都是2更,有app推的话会给大家更新2更的~求求推荐票,爱你们!!! 第四十章 舒服了 拐角处。 完颜氏因为身量高的缘故,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董鄂氏。一时之间,更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态势来。 董鄂氏咬着牙,面色有些发红。 “十四福晋好呀。” 年媛媛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直接就奔了过去,问道:“十四福晋也是来买东西的吗?” 骤然之间有人打岔,完颜氏先是一愣,才看向年媛媛,倒是立即就认了出来。 “是你呀。” 完颜氏嘴角一扬,露出讥诮的笑容来,故作迟疑道:“你是不是就是…四哥身边的那个妾室呀?” 说着,完颜氏故意将“妾室”这两个字给加重了一些音调。 妾室。 她可是十四阿哥的嫡福晋!和妾室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十四福晋还记得我呀。”年媛媛却一副压根儿没有听出来的样子,继续笑吟吟地就道:“上回在永和宫,见过十四福晋呢。” “德妃娘娘真是喜欢福晋呢,叫妾身好生羡慕。” 年媛媛露出一个天真的微笑来,认真地看向完颜氏。 完颜氏顿时给捧得有些心花怒放,不由地就也跟着笑了笑,道:“这是自然的。怎么,你也来逛街买东西?” “是呀。”年媛媛笑眯眯的,就看向了边上一个捧着盒子的小厮。 这小厮,穿着的是金玉阁里头店小二统一的服饰。他低眉顺眼不敢抬头,只静静地捧着东西。 而在那上头,赫然摆着的就是点翠钿子。 “真好看。”年媛媛眼前一亮。心说这完颜氏虽说浅薄了些,可到底还是一个识货的人的。 这点翠钿子做工精细,图样也十分好看,当真是价值不菲的。 “可不是嘛。”完颜氏得意一笑,道:“三嫂也正好看上呢,可惜没带够银子,看来我倒是有这个机会了呀。” “咦?” 年媛媛这才瞧了一眼董鄂氏。 她原本发红的俏脸此时已经缓和了一些,看着年媛媛与完颜氏,面容有些冷,不知在想什么。 许是…将年媛媛与完颜氏,给当成一丘之貉了。毕竟年媛媛自己也觉得,她刚刚对着完颜氏说那些话时候的样子,很是狗腿。 “原来十四福晋还没买下来呀。”年媛媛莞尔一笑,示意身后的小桃将银子拿了出来,直接就递给了方才那位跟着她们上来的店小二。 “里头有十两金,我想该是够了。剩余的先帮我存着,下回来的时候再花。” 年媛媛懒洋洋的,就从那捧着东西的店小二手里将钿子拿了过来,递到了小桃的手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完颜氏看得一愣一愣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年媛媛正好转身就要走。 “年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完颜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直接挡在了年媛媛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柳眉倒竖地瞪着她,显然已经翻了脸。 “嗯?”年媛媛却仍旧露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反问道:“十四福晋这话是什么意思呀?我当然是买东西啦。来这金玉阁,还能有别的事吗?” “这是我先看上的!” 完颜氏气得一个倒仰。 她觉得,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年氏根本就是个蠢的!跟她说话,只能说得这么直白简洁明了。 “我知道呀。”年媛媛歪了歪脑袋,又看向一边的董鄂氏,道:“只是…三福晋也先你一步看上了嘛。” “她是看上了,可是她没银子买!”完颜氏很是生气。若非这儿这么多人在场,她真是想要直接一把从年媛媛那儿将这个点翠钿子给抢过来。 “可是我有银子买呀。” 年媛媛一脸没听懂的样子,复而转头看向那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的店小二,问道:“莫非是十两金不够吗?” 店小二原本是想安安静静待在一边,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的。 这可是神仙打架,每一个都不是他能够招惹的。 可偏偏被这位漂亮的夫人给点名了。他心里好苦… “够的。”店小二硬着头皮回答完了以后,就又默默地将自己的脑袋垂了下去,希望没人瞧见自己。 “十四福晋听见啦,银子是够的。” 年媛媛望向完颜氏,一副“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就走啦”的表情。 “是我先看上的!”完颜氏再次重复着。 “我知道呀!”年媛媛再次用力地点头应了,又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方才十四福晋不是自己说…我能一次性付清全款,店家自然卖给我。” “十四福晋又没给钱…” 这当然不能算是你的东西了! 年媛媛一脸无辜的样子,实在是想不出来她哪里做得不对。 “噗嗤。” 三福晋董鄂氏却一下子笑了出来,抿着嘴角看着完颜氏,预备着看她怎么反应。 “你…”完颜氏显然被噎住了。 她自己说出去堵别人的话,这下倒是让年媛媛拿回来堵自己了。 “你知不知道,即使是四福晋在,她若知道我喜欢这个,必然也会让给我。”完颜氏仍是盛气凌人,道:“你凭什么抢我的?” “我没有呀。” 年媛媛道:“十四福晋还没给银子呢,这便是金玉阁的东西。我付了银子,便是我的,实在算不上抢。” “我家福晋宅心仁厚,是个懂得体恤底下人的。可我年纪小不一样,见过的好东西也少。遇见喜欢的,自然是要抢着买下来的。” “...” 完颜氏指着年媛媛的手指,几乎要发抖了。 年纪小,见过的好东西少。遇见喜欢的,自然要抢着买下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分明就是指桑骂槐! “十四福晋还有别的事吗?”年媛媛打了个哈欠,一副倦了的样子,眼看着完颜氏没话再说,就转身朝着包厢里头去了。 “我带了不少银子,还能买东西呢…” 年媛媛拉了拉宋格格,几人就直接进了包厢里头了。 身后的脚步声急促,听着像是完颜氏追了上来。可到了门口,却似乎又戛然而止。再往后,却是无人进来了。 年媛媛看着那点翠钿子,心头终于是舒服了。 第四十一章 告状 一路回府,年媛媛都是神清气爽。 倒是宋格格,先前看着年媛媛将完颜氏给弄得颜面扫地时颇有些暗爽,这会儿却不免担忧了几分。 “那位十四福晋,惯是会哄人的。听说德妃娘娘对她很是疼爱,就连皇上也是赞许有加。咱们将她得罪了,会不会不太好?” 宋格格有些为年媛媛担忧。 她自己也就罢了,不过是个小小格格,人家不一定放在眼里。可年媛媛不同,那是入了宗室玉牒的侧福晋。 逢年过节宫中家宴,少不了见面的机会。 到时候这位小肚鸡肠的十四福晋暗地里给她使绊子可就不好了。 “不怕。” 年媛媛却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便道:“我不怕她。” 她可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的年贵妃。 “...”宋格格还想劝,却一下子被一侧的圆儿拉了拉。 “额娘,没事,我也不怕。”圆儿挺直了腰板,正色道:“不外乎到时候得罪了她,阿玛会生气。阿玛疼我,有我在一边劝着,不会为难年姐姐的。” 她会帮年姐姐兜着的! 那个十四福晋看着那么讨厌,一看就是那种巴结了以后也只会把你当成走狗,不会当做朋友的。 这样的人,不值得交心,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咱们圆儿最最厉害了。”年媛媛看着圆儿笑意盈盈的样子,顺手就摸了摸她的脑袋。 圆儿一下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俏脸红了些许,吐了吐舌头就道:“那也没有。而且…年姐姐叫我心柔嘛,摸脑袋会长不高的!” 她想长得跟年姐姐一样高。 小时候生病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营养没跟上,她好像有点矮… “是,心柔。” 一群人说说笑笑,倒是很快就回府了。 这一头,年媛媛刚刚与宋格格和圆儿分开回到自己的暖春院,后脚桂嬷嬷急匆匆地就跑了进来,禀报着说前头十四福晋来了。 年媛媛正打量着手头上拿着的钿子呢,一听就皱眉道:“来得这么快?她去了哪儿?” “福晋不在府中,怕是会引见到李侧福晋那儿去的。眼下这个时辰了,主子爷怕是很快也要回来了。” 年媛媛一听,当即就转头对着桂嬷嬷吩咐了什么。 桂嬷嬷面有疑虑,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抬脚就又出去了。 小桃一直看着桂嬷嬷走了出去,才好奇地问道:“侧福晋,您吩咐了桂嬷嬷什么呀?还有呀,那个十四福晋怎么这么小气呢,就追上来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好呢?”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年媛媛伸了个懒腰,摸了摸那钿子,直接就招呼着小桃,让给戴在自己的头上,复而又道:“桂嬷嬷去办的呀,是顶重要的事儿。” 这一日。 据说,十四福晋在李侧福晋那儿足足待了一个时辰,茶水都喝了一壶了,李侧福晋仍然是一副软绵馒头的样子,油盐不进。 完颜氏说什么,都跟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似的,使不上力气。 夕阳西下时,完颜氏看着天色,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最终还是只能咬牙离开了雍亲王府。 并撂下话来,说是等到下回府中的主子在了,定然还会登门拜访。 主子在了? 李侧福晋当时瞧着完颜氏离开时的背影,冷笑着喝了一口茶,道:“她这是看不起谁呢?主子?” 她好歹也是侧福晋! 堂堂亲王的侧福晋,生育了三子一女! 十四阿哥的嫡福晋又如何?十四阿哥自己如今身上虽说有爵位在身,却也不过只是个贝子。 贝子后头,还有贝勒,郡王才到亲王。她怎么敢这么颐指气使的? 刚这么想着,胤禛就回府来了。 李侧福晋正要收敛自己的心情,却见胤禛黑着脸已经进了屋子。 李侧福晋心头一跳,忙招呼着一侧的女儿先行退下,这才亲自过去迎接了胤禛,问道:“主子爷怎的今日这么晚回来?脸色瞧着不是很好,可是疲惫了?” 难不成是听说十四福晋跑来告状的事儿了? 李侧福晋自己也觉得头大。 年氏也是,带着宋格格出门,偏偏招惹了这么一个家伙。若非此事大快人心,加之她也讨厌完颜氏,她才懒得帮年媛媛兜着呢。 雍亲王府,在关键时刻,还是应该一致对外的。 “回府的时候,路上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将西瓜掉了一地。地上全是西瓜碎,马车根本过不去,路也给堵上了。” 胤禛语气不好,又饿了,便问道:“你这儿可有晚膳?” “有,妾身这就让传膳。” 李侧福晋说着,忙唤了丫鬟传膳。 胤禛坐下,吃了一块糕点又喝了一口茶水以后,才算是缓过起来,问道:“我听顺子说,刚刚十四福晋来过?” 每日回府,胤禛都会听苏培盛的徒弟顺子,禀报府里的大小事宜,挑了紧要的,大致讲述一遍。 自然,完颜氏来的事儿,胤禛也是知道的,就是不知缘由。 他和十四阿哥胤禵的关系并不太好,两兄弟甚少来往,妯娌之间几乎也不大见面。完颜氏登门拜访,实在是罕见。 “是。” 李侧福晋心中一抖,也知道纸包不住火。索性…将事情稍稍美化一番,还是讲给了胤禛听。 胤禛正等着传膳呢,听完以后却是皱了皱眉。 “这么说,十四福晋上门来,算是来讨要年媛媛买的那点翠钿子的了?”胤禛眉头皱着,几乎成了一个“川”字了。 “可不是嘛!” 李侧福晋扬了扬手中的手绢,显得有些气结,道:“上回德妃娘娘生辰时,十四福晋为了出风头,送了一幅蜀锦的双面绣屏风呢。” “这回在金玉阁,说是瞧上了一件点翠钿子,却被年妹妹先买了。年妹妹年纪轻,遇见喜欢的难免不肯割爱,谁曾想…” “她倒是厉害。” 胤禛这手上才刚拿起筷子,立即就放了下来。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表情阴晴不定地变幻着,最终却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我过去一趟,你先吃着。” 留下这话,胤禛抬脚就往暖春院的方向过去了。 第四十二章 训诫 (稍后刷新) 年媛媛手中握着笔,正琢磨着胤禛怎么还没来。 她面前摊开宣纸,用镇纸压着。手边上摆着的,则是一本刚刚从库房当中翻找出来的《女戒》。 不管怎么说…她其实还不大能够拿捏准胤禛的心思。出了口恶气固然舒坦,但…能避免掉责罚,还是避免比较好。 “侧福晋,主子爷来了。” 桂嬷嬷照例在门口禀报了一声,年媛媛故意迟钝了片刻,才放下手中的笔,有些慌乱地收拾着,顺带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往屋子里头走的胤禛。 胤禛皱着眉头,进屋的一瞬间瞧见慌乱的年媛媛,嘴角几不可察地稍稍上扬了些许,但又故作一副深沉的样子。 “你这是在做什么?”胤禛看着年媛媛在收拾东西,脚底下的步子稍稍就稍稍加快了一些。 糟糕。 胤禛忽然想起来,他是因为听说了白天在金玉阁的事情想要过来问问的。算了,待会儿再问也是一样的。 “在抄书呀。”年媛媛将书封翻过来露到了胤禛的面前,一本正经道:“当然是《女戒》啦。最近妾身觉得,妾身有好些地方做得不够好。” “因此抄抄书,认真反省反省然后学习学习嘛。” 古来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年媛媛心中深以为,大多数男子定然也这么觉得。她这么说,该是没错的。 然而话才刚刚出口,胤禛却皱了皱眉,扁扁嘴道:“这书没什么好的。” “?”年媛媛一愣,略微有些不明所以,便嗯了一声。 年媛媛手中握着笔,正琢磨着胤禛怎么还没来。 她面前摊开宣纸,用镇纸压着。手边上摆着的,则是一本刚刚从库房当中翻找出来的《女戒》。 不管怎么说…她其实还不大能够拿捏准胤禛的心思。出了口恶气固然舒坦,但…能避免掉责罚,还是避免比较好。 “侧福晋,主子爷来了。” 桂嬷嬷照例在门口禀报了一声,年媛媛故意迟钝了片刻,才放下手中的笔,有些慌乱地收拾着,顺带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往屋子里头走的胤禛。 胤禛皱着眉头,进屋的一瞬间瞧见慌乱的年媛媛,嘴角几不可察地稍稍上扬了些许,但又故作一副深沉的样子。 “你这是在做什么?”胤禛看着年媛媛在收拾东西,脚底下的步子稍稍就稍稍加快了一些。 糟糕。 胤禛忽然想起来,他是因为听说了白天在金玉阁的事情想要过来问问的。算了,待会儿再问也是一样的。 “在抄书呀。”年媛媛将书封翻过来露到了胤禛的面前,一本正经道:“当然是《女戒》啦。最近妾身觉得,妾身有好些地方做得不够好。” “因此抄抄书,认真反省反省然后学习学习嘛。” 古来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年媛媛心中深以为,大多数男子定然也这么觉得。她这么说,该是没错的。 然而话才刚刚出口,胤禛却皱了皱眉,扁扁嘴道:“这书没什么好的。” “?”年媛媛一愣,略微有些不明所以,便嗯了一声。 年媛媛手中握着笔,正琢磨着胤禛怎么还没来。 她面前摊开宣纸,用镇纸压着。手边上摆着的,则是一本刚刚从库房当中翻找出来的《女戒》。 不管怎么说…她其实还不大能够拿捏准胤禛的心思。出了口恶气固然舒坦,但…能避免掉责罚,还是避免比较好。 “侧福晋,主子爷来了。” 桂嬷嬷照例在门口禀报了一声,年媛媛故意迟钝了片刻,才放下手中的笔,有些慌乱地收拾着,顺带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往屋子里头走的胤禛。 胤禛皱着眉头,进屋的一瞬间瞧见慌乱的年媛媛,嘴角几不可察地稍稍上扬了些许,但又故作一副深沉的样子。 “你这是在做什么?”胤禛看着年媛媛在收拾东西,脚底下的步子稍稍就稍稍加快了一些。 糟糕。 胤禛忽然想起来,他是因为听说了白天在金玉阁的事情想要过来问问的。算了,待会儿再问也是一样的。 “在抄书呀。”年媛媛将书封翻过来露到了胤禛的面前,一本正经道:“当然是《女戒》啦。最近妾身觉得,妾身有好些地方做得不够好。” “因此抄抄书,认真反省反省然后学习学习嘛。” 古来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年媛媛心中深以为,大多数男子定然也这么觉得。她这么说,该是没错的。 然而话才刚刚出口,胤禛却皱了皱眉,扁扁嘴道:“这书没什么好的。” “?”年媛媛一愣,略微有些不明所以,便嗯了一声。 年媛媛手中握着笔,正琢磨着胤禛怎么还没来。 她面前摊开宣纸,用镇纸压着。手边上摆着的,则是一本刚刚从库房当中翻找出来的《女戒》。 不管怎么说…她其实还不大能够拿捏准胤禛的心思。出了口恶气固然舒坦,但…能避免掉责罚,还是避免比较好。 “侧福晋,主子爷来了。” 桂嬷嬷照例在门口禀报了一声,年媛媛故意迟钝了片刻,才放下手中的笔,有些慌乱地收拾着,顺带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往屋子里头走的胤禛。 胤禛皱着眉头,进屋的一瞬间瞧见慌乱的年媛媛,嘴角几不可察地稍稍上扬了些许,但又故作一副深沉的样子。 “你这是在做什么?”胤禛看着年媛媛在收拾东西,脚底下的步子稍稍就稍稍加快了一些。 糟糕。 胤禛忽然想起来,他是因为听说了白天在金玉阁的事情想要过来问问的。算了,待会儿再问也是一样的。 “在抄书呀。”年媛媛将书封翻过来露到了胤禛的面前,一本正经道:“当然是《女戒》啦。最近妾身觉得,妾身有好些地方做得不够好。” “因此抄抄书,认真反省反省然后学习学习嘛。” 古来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年媛媛心中深以为,大多数男子定然也这么觉得。她这么说,该是没错的。 然而话才刚刚出口,胤禛却皱了皱眉,扁扁嘴道:“这书没什么好的。” “?”年媛媛一愣,略微有些不明所以,便嗯了一声。 第四十三章 请安 胤禛当晚倒是没有歇在年媛媛那儿。 将白日里金玉阁发生的事情问清楚以后,胤禛自然还记着先前说是在李侧福晋那儿要用晚膳的事儿,也就回去了。 李侧福晋其实一直都是在膳厅里头等着的。 她没动筷子,其实就想等等看胤禛。等等看看,他是不是还会回来。 结果嘛…当然是等到了的。李侧福晋原本悬吊着的一颗心也就跟着松了松,心底里忽然觉得,帮年媛媛说说话其实也还好。 当晚,年媛媛看着夜色深了,这才将桂嬷嬷叫了进来,将今日胤禛过来时说过的那一番话再次说了一遍,让帮忙着参谋参谋。 桂嬷嬷听完以后,先是凝眉,随即又道:“这是好事。” 主子爷其实为人并不十分拘谨,也就是不喜欢那种刻板的。只是身在皇家,该有的严肃还是要有的,做到张弛有度也就是了。 至于金玉阁的事儿嘛,看得出来胤禛不是那么在乎。 他好歹是个亲王,难不成还被自己的弟弟、弟媳妇压着不成? “你说得有理。只是我到底实实在在抢了人家东西,也合该禁足。只是…福晋要回来了,后日的请安还去么?” 年媛媛歪着脑袋,暂时没有想出答案来。 翌日,圆儿那儿听说了年媛媛禁足的消息以后,头一个就奔去了胤禛那儿打抱不平。可惜没什么效果,胤禛也没改口。 耷拉着脑袋的圆儿也就过来找了年媛媛,诉说了自己的歉意。 年媛媛倒是没什么,摸了摸圆儿的脑袋,塞了一些点心给她以后,也就让她回去了。 当晚,年媛媛正百无聊赖地看着书呢,外头常嬷嬷就来了。像是福晋回来了,让常嬷嬷过来传话的。 她本来该在福晋回府时去迎一迎的。可禁足着呢,自然“不能”出门。 常嬷嬷来时,看着正如上回一样的面无表情。那冗长的脸看着,是无比的严肃,久之就跟还珠格格里的容嬷嬷似的,看着就不能得罪。 “常嬷嬷坐呀。”年媛媛立即就招呼着进屋的常嬷嬷坐下。 常嬷嬷坐定以后,环视四周,这才缓缓开口道:“福晋今日回府,得知了侧福晋的事儿了。” “真是让福晋见笑了。”年媛媛面带歉意,道:“是我不小心冲撞了十四福晋。” “冲撞倒是谈不上。就是福晋的意思是,侧福晋平时与人相处,还是要更加谦和一些才好。”常嬷嬷说完,嘴角就抽了抽。 实在是搞不懂主子爷什么意思。 既是责罚了年侧福晋,可那从金玉阁在十四福晋手里“抢”过去的东西,却也没处置。福晋思忖良久,才打发她过来说说这事儿。 可也没说具体要怎么说!这个度,实在是不好拿捏。 “福晋说得是,都是我的不是。”年媛媛继续笑着,来来去去却还是那两句话。 桂嬷嬷又再说了一些,但看着年媛媛垂眸认真听的样子,偏偏又觉得她好像是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模样。 看似认真,实则心不在焉! “还有件事儿。”年媛媛忽然开口,问道:“明日请安,我还要去么?” 常嬷嬷嘴角一动,点了点头。 明日让福晋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儿再告诫告诫年媛媛也好。 如今主子爷在朝廷当中,正是需要人支持的时候。十四阿哥乃是主子爷的亲弟弟,虽说她听说他好像和八阿哥走得比较近,但若能来往来往,似乎也不错。 “那就好。”年媛媛又道:“那嬷嬷快些回去吧。我也好早些洗漱休息,收拾得干净整洁地明日去见福晋呢。” “…”常嬷嬷嘴角又抽了抽,看着年媛媛那一副认真的样子,实在是搞不清楚她是不是故意在赶自己走。 又是翌日。 年媛媛醒来时,天不过刚刚亮。距离给福晋请安还有些时候,终于能够舒舒坦坦用个早膳,不必忙忙慌慌的。 早膳过后福晋处,年媛媛到时,正好瞧见孙格格正站在福晋身侧,伺候着茶水。 往日里——都是张格格站的位置,此时倒是换成了孙格格。至于张格格自个儿嘛,仍然在自己的屋子里好生养胎。 “年福晋。”孙格格瞧见年媛媛进来,就跟着服了服身。 “孙格格客气了。”年媛媛笑着应了,又对着乌拉那拉氏见礼。 乌拉那拉氏便让年媛媛坐下,互相之间倒是也没说什么。顿时,年媛媛就又想起张格格来了。 换做往常,她要是这么“反常”早就来了,张格格指不定又要揶揄。或许口不择言时还会说出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之类的话来。 可惜张格格不在,年媛媛都觉得给福晋请安的乐趣变低了。 不过须臾以后,来的人便多了。年媛媛意外的发现,今日过来的人,除却张格格以外,府中好些往日里见得少的不得宠的也都过来了。 甚至还有些新面孔,看着样子像是从前在胤禛身边待过的侍妾。连个正经格格的名分都没有的,也不知道今日这么隆重的过来给乌拉那拉氏请安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看着人似乎是来齐了,乌拉那拉氏就照例寒暄了几句。 李侧福晋瞧见年媛媛来了倒是稍稍意外,可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只顾看着自己的眼前,一副对请安没什么兴致的样子。 年媛媛扬了扬嘴角,倒是觉得李侧福晋很有意思。 难得李侧福晋其实出身不算很好,母以子贵坐上的侧福晋位置,实则内心还是有着自己的几分傲气的。 倒不像是甄嬛传中齐妃那么蠢。 这么想着,上头的乌拉那拉氏果不其然就说起了关于年媛媛的事情来。 拎着,当着众人的面儿说了一回,往后出门在外,为人处世各方面都应该更加小心翼翼的。她们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雍亲王府之类的话。 这些其实都是老生常谈了。 乌拉那拉氏往日里说话时,偶尔也会扯到这上头来。年媛媛听得有些絮味,但此事因她而起,因此倒是也表现得十分认真。 眼看着,时辰过去好些了。往日里这个时候,早晨的请安也差不多该散了。 乌拉那拉氏拿了一侧的茶水送到嘴边上,似乎是有些口渴。刚要把茶杯放在一边时,一直在屋外候着的常嬷嬷却走了进来。 “奴婢有事禀报。”常嬷嬷一脸严肃,说着就跪了下来。 第四十四章 出事 常嬷嬷骤然之间跪下来,屋内的众人不由的都愣了愣。 这可是福晋的陪嫁!听说…还是早年间跟过福晋的额娘,觉罗氏的,是福晋身边顶顶信任的人。往常里,那可都是众人尊敬的存在。 即使是乌拉那拉氏,对待常嬷嬷时,也都是保持着尊敬的。她这么忽然跪了下来,众人心头一跳,都看了过去。 一看就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的样子。 年媛媛心中这么想着,不由的也坐正了些。看来今日福晋召集这么多人过来给她请安,应该还是有重头戏的。 “发生什么事儿了?” 乌拉那拉氏面上也露出不解来,便道:“嬷嬷快些起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着急的。” 言罢,乌拉那拉氏身边的孙格格倒是心领神会,立即就上前过去要将常嬷嬷给扶起来。 常嬷嬷倒是被孙格格扶了起来,可她脸上仍然严肃,这才道:“是前一阵子,咱们府中和裁云阁之间做衣裳的那件事。” 前阵子给乌拉那拉氏请安时,的确有这事儿。 这到了换季的时候了,照例各人也该新添一些衣裳。裁云阁乃是京城有名的裁缝铺子,雍亲王府偶尔也会跟他们定制一些衣裳。 年媛媛都还记得,裁云阁的衣裳款式的确不错,不过也仅限于不错而已。她得来的那几件,还收着没穿过呢。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出什么事了吗?”乌拉那拉氏皱了皱眉,问道:“衣裳有问题?” 这也不至于一进来就这么跪着行大礼吧? “是。”常嬷嬷垂了垂头,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讲了一遍。 起先,本来是没问题的。可问题偏偏就出在今年毓庆宫,也就是太子那边,也跟裁云阁定制了一批衣裳。 据说是太子妃要举办宴会,一时兴起想要跟与会的妯娌们穿款式差不多的衣裳。 恰巧那日孙格格那儿衣裳有些问题,去找李侧福晋想要改改。那日毓庆宫也送了清单过来到裁云阁,结果裁云阁的伙计一时不慎,将单子给弄错了。 毓庆宫的核对单子,就送到了雍亲王府来。 李侧福晋那日审查单子时,也没看仔细,签了字盖了章以后,就将银子给交了出去。 结果这下倒好,那单子没让太子妃审查到,那衣裳的款式做出来根本就不是太子妃想要的样子! 太子妃很是生气,眼看着宴会的日子都快到了,就发了火。 “奴婢今日得知,毓庆宫那边的意思是,既是先前是裁云阁弄错了,那她自然不会负责。那笔银子,她自是不会出的。” 常嬷嬷道:“而裁云阁那边则说,虽说是他们送错了清单,可清单上明确也写了。李侧福晋在审查时也有纰漏,因此也不肯担了全部的责任。” 裁云阁的背后,实则也是有着自己的势力的。 不然的话,毓庆宫那边也不可能找上裁云阁来订制衣裳。至于毓庆宫此番不肯负责嘛,的确事情也怪不到毓庆宫头上去。 核对的清淡都没送到太子妃的跟前,她也只不过是在刚要做衣裳的时候说过一些具体的要求,往后谁知道就没了回音。 原以为裁云阁至少会跟自己底下的人接洽,可直到衣裳送过来了,才发现原来没有。 毓庆宫到底不比别的地方,裁云阁即使是有着自己的势力,也是不敢得罪的。但雍亲王府这边… 李侧福晋身上怎么说也有一点点的责任,还是能商量商量情况的。毕竟毓庆宫要的那些衣裳,衣料考究不说,上头的装饰也是很贵重的。 绣娘们的绣活也要十分仔细,这些全部都是成本。若是让裁云阁自己一力承担,那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承担得上的。 “这是什么意思?” 李侧福晋一听这事的牵扯,立即就单手拍了拍一侧的桌子,道:“裁云阁这是觉得咱们王府好欺负是不是?” “什么单子我没核查清楚?那日孙格格来的时候,那单子我可是逐字逐句都认真看过的。这裁云阁倒好,自己出了差错,往我头上扣盆子呢?” 言罢,李侧福晋就看向了孙格格,自然是希望孙格格至少也能表示表示的。 那日,孙格格的确是来了的。 “妾身…” 孙格格眼看着李侧福晋看着自己以后,又有几道目光也看向了自己,面上就显得忐忑了几分,当即也跟着跪了下来。 “妾身那日惦记着自己的衣裳有些问题,想着怎么改一下才好。李侧福晋那里的事情,妾身实在是没有注意!” “你!”李侧福晋一手指着孙格格,气愤异常。 她那日知道孙格格来了,又晓得孙格格素来与张格格交好,都是福晋身边的人。 她不喜欢张格格,对福晋嘛…心中这几年也没了早时进府时的那些尊敬了,想着自己侧福晋的位置,自然就摆了几分架子,有些拿乔。 她可是让孙格格在边上等了两刻钟,才终于“腾出手”来帮她解决事情的。 “福晋不在,府里的一些事情就落到了我的头上。你往日也是跟在福晋身边的,也知道福晋忙,该不会介意吧?” 李侧福晋当时,便是这么笑着对孙格格说的。 孙格格当然不敢说自己介意了,只说府中的事情才是最紧要的。她等等就等等,实在是没什么。 当时李侧福晋还觉得孙格格实在是软弱可欺,跟那个嚣张跋扈的张格格完全不同。现在看着,这软柿子实在是让人觉得面目可憎。 她是不是怕跟自己扯上关系担了责任才不肯承认的? 李侧福晋心中气得慌,却又没办法强行让对方说什么,那好歹也是个有正经名分的格格! “妾身的确是没有太留意。那日侧福晋都在处理事情,妾身只好在一边等着。站得远,也不知道侧福晋处理的是什么。” 孙格格委委屈屈,说完以后就看向乌拉那拉氏,道:“福晋,妾身真的不知道。” 说完又转而看向李侧福晋,仍是委委屈屈的可怜模样,道:“李侧福晋,对不起。” 第四十五章 权力 (稍后刷新再看哦~) 场面,一下子十分寂静。 李侧福晋脸色难看,死死地盯了孙格格一阵以后,似乎又有些释然了。她,算是看明白了。 孙格格与福晋本就是一路货色。今日这么“大摆宴席”地让这么多人来请安,根本就不是为了年媛媛的事。这鸿门宴,是为她而设的。 “咱们到底是王府,总不好被一间小小的裁缝铺子牵着鼻子走。这要是传出去了,怕是对王府的声誉也不好。” 年媛媛在这个时候,终于是开了口。 她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不管那裁云阁背后的金主究竟是谁,总不能是康熙爷吧?既然如此,也不必就这么吃下这个哑巴亏。该争的,还是应该据理力争。 况且…李侧福晋怎么说也是帮过她的。是在这府中,难得让她觉得有几分欣赏的真性情的人,实在是也应该帮她说说话。 “可不是?”李侧福晋嘴角动了动,就看向了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则是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护甲,半晌才道:“年侧福晋说得有道理。只是此事咱们也有责任,但事关重大。” “具体如何,商议过后再做打算吧。” 这话也是在理。根据表面证据来看,李侧福晋的确也是有责任的。王府要是“仗势欺人”也学着毓庆宫那边不负责任,也是不好的。 话到这个份上,似乎事情也已经差不多了。 众人没得再开口,乌拉那拉氏也就挥挥手让人都散了。 年媛媛抬脚要走,临走之前倒是悄悄地再往李侧福晋那儿看了一眼。她脸色铁青,显然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场面,一下子十分寂静。 李侧福晋脸色难看,死死地盯了孙格格一阵以后,似乎又有些释然了。她,算是看明白了。 孙格格与福晋本就是一路货色。今日这么“大摆宴席”地让这么多人来请安,根本就不是为了年媛媛的事。这鸿门宴,是为她而设的。 “咱们到底是王府,总不好被一间小小的裁缝铺子牵着鼻子走。这要是传出去了,怕是对王府的声誉也不好。” 年媛媛在这个时候,终于是开了口。 她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不管那裁云阁背后的金主究竟是谁,总不能是康熙爷吧?既然如此,也不必就这么吃下这个哑巴亏。该争的,还是应该据理力争。 况且…李侧福晋怎么说也是帮过她的。是在这府中,难得让她觉得有几分欣赏的真性情的人,实在是也应该帮她说说话。 “可不是?”李侧福晋嘴角动了动,就看向了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则是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护甲,半晌才道:“年侧福晋说得有道理。只是此事咱们也有责任,但事关重大。” “具体如何,商议过后再做打算吧。” 这话也是在理。根据表面证据来看,李侧福晋的确也是有责任的。王府要是“仗势欺人”也学着毓庆宫那边不负责任,也是不好的。 话到这个份上,似乎事情也已经差不多了。 众人没得再开口,乌拉那拉氏也就挥挥手让人都散了。 年媛媛抬脚要走,临走之前倒是悄悄地再往李侧福晋那儿看了一眼。她脸色铁青,显然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场面,一下子十分寂静。 李侧福晋脸色难看,死死地盯了孙格格一阵以后,似乎又有些释然了。她,算是看明白了。 孙格格与福晋本就是一路货色。今日这么“大摆宴席”地让这么多人来请安,根本就不是为了年媛媛的事。这鸿门宴,是为她而设的。 “咱们到底是王府,总不好被一间小小的裁缝铺子牵着鼻子走。这要是传出去了,怕是对王府的声誉也不好。” 年媛媛在这个时候,终于是开了口。 她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不管那裁云阁背后的金主究竟是谁,总不能是康熙爷吧?既然如此,也不必就这么吃下这个哑巴亏。该争的,还是应该据理力争。 况且…李侧福晋怎么说也是帮过她的。是在这府中,难得让她觉得有几分欣赏的真性情的人,实在是也应该帮她说说话。 “可不是?”李侧福晋嘴角动了动,就看向了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则是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护甲,半晌才道:“年侧福晋说得有道理。只是此事咱们也有责任,但事关重大。” “具体如何,商议过后再做打算吧。” 这话也是在理。根据表面证据来看,李侧福晋的确也是有责任的。王府要是“仗势欺人”也学着毓庆宫那边不负责任,也是不好的。 话到这个份上,似乎事情也已经差不多了。 众人没得再开口,乌拉那拉氏也就挥挥手让人都散了。 年媛媛抬脚要走,临走之前倒是悄悄地再往李侧福晋那儿看了一眼。她脸色铁青,显然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场面,一下子十分寂静。 李侧福晋脸色难看,死死地盯了孙格格一阵以后,似乎又有些释然了。她,算是看明白了。 孙格格与福晋本就是一路货色。今日这么“大摆宴席”地让这么多人来请安,根本就不是为了年媛媛的事。这鸿门宴,是为她而设的。 “咱们到底是王府,总不好被一间小小的裁缝铺子牵着鼻子走。这要是传出去了,怕是对王府的声誉也不好。” 年媛媛在这个时候,终于是开了口。 她的确也是这么想的。 不管那裁云阁背后的金主究竟是谁,总不能是康熙爷吧?既然如此,也不必就这么吃下这个哑巴亏。该争的,还是应该据理力争。 况且…李侧福晋怎么说也是帮过她的。是在这府中,难得让她觉得有几分欣赏的真性情的人,实在是也应该帮她说说话。 “可不是?”李侧福晋嘴角动了动,就看向了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则是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护甲,半晌才道:“年侧福晋说得有道理。只是此事咱们也有责任,但事关重大。” “具体如何,商议过后再做打算吧。” 这话也是在理。根据表面证据来看,李侧福晋的确也是有责任的。王府要是“仗势欺人”也学着毓庆宫那边不负责任,也是不好的。 话到这个份上,似乎事情也已经差不多了。 众人没得再开口,乌拉那拉氏也就挥挥手让人都散了。 年媛媛抬脚要走,临走之前倒是悄悄地再往李侧福晋那儿看了一眼。她脸色铁青,显然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第四十六章 惊 尚未临近傍晚,午后刚刚过去不久,年媛媛看了一阵子的书,只觉得窗外吹进来的风有些大,抬头一看窗口,不由的就愣了愣。 只见此时外头天色有些黑,风吹得树叶打卷。 她面前正好树叶卷了卷,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又再被吹了起来。 空气里一下子似乎也充满了湿润的气息,看来一场酝酿着的暴雨已经要落下来了。 桂嬷嬷撑着伞从外头进来,刚将伞收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外头的滴滴答答声音已经落了下来,十分喧嚣。 “侧福晋快将窗户关好。” 桂嬷嬷三两下利索地关好门,就道:“外头这风有些大,看样子要下大暴雨了。盆栽奴婢都让人搬到了屋檐底下,可不能给临得烂糟糟的。” 年媛媛听了,顺势也关好了窗户。 “入夏了,下雨是这样的。” 年媛媛倒是不在乎,结果刚刚说完,外头就划过了一道闪电。 此时天更黑了,年媛媛就将脖子给缩了起来。果不其然紧随其后就是一道惊雷,将她给吓了一跳。 她就怕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吓。 闪电过后等着雷声,总是不知它几时才来。不知大不大,还是只有一点点的声响。 这是不是就叫做“薛定谔的雷”?难怪这么让人害怕。 想着想着,年媛媛就走神了。 回过神来时才留意到,桂嬷嬷在前头已经唠叨开了。 “侧福晋您自小身子不好,这样的天气应该更加注意才是…奴婢说得多了,还希望您不要觉得奴婢烦才是。” 桂嬷嬷叨叨着,年媛媛忍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 桂嬷嬷话头一顿,稍微愣了愣以后再看年媛媛,就皱眉道:“每回奴婢跟您说正经事呢,您就跟奴婢插科打诨的不认真。” “没有的事。”年媛媛吐了吐舌头,道:“要说不认真,那也都是我小的时候的事情啦。现在我长大了,可什么都记得的。” 说着,年媛媛起身就在桂嬷嬷面前转了个圈儿。仿佛是在说,您瞧我现在都是堂堂雍亲王府的侧福晋了,可不是小孩子了呢。 桂嬷嬷拿年媛媛无可奈何,只能又再说了几句以后,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刑部衙门。 胤禛刚刚处理完手边上的卷宗,便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一旁的苏培盛立即就将茶水递了上来,十分贴心。 “最近府里如何了?”胤禛接连忙了好几日,都没空管府里的事情。此时好容易喝口茶水,也就顺势问问。 岂料这话才刚刚问完,外头一道闪电就划了过去,随即就是雷声。 顿时,胤禛就愣住了。 苏培盛正要开口禀报呢,见胤禛一下子愣住,也跟着愣了愣。咋回事儿呢?苏培盛想着,自家主子这是给雷声吓着了? 不能吧!这都打雷下雨好一阵了,他才发现吗? 胤禛的确是才发现打雷。毕竟先前做事的时候实在是太认真了,没留意到。只是此时他走神,却也不是因为害怕。 他想起年媛媛了。 想起上一次打雷的时候,年媛媛有些害怕,依偎在自己怀里时候的样子。 “现在什么时辰了?”胤禛放下茶盏,准备着回府了。 难得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倒是能提前回去了。他倒是挺想回去看看年媛媛的。 “...”苏培盛很想跟胤禛说,自己都还没回答您关于最近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呢,这倒是又先问起别的问题来了。 苏培盛回答完时辰以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胤禛那儿豁然就起身了。 还真是耽搁不得了。胤禛想着,现在回府去,应该还能来得及用晚膳。 一路回府,苏培盛也没机会给胤禛讲话。他倒是想讲话呢,只是还得充当赶马车的车夫的角色,实在是没机会。 雍亲王府外,胤禛下马车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往常这个时候,正是夕阳余晖正好之时。今日因为下雨,气氛压抑而又沉闷,让人的心都不由的有几分沉甸甸的感觉了。 “去暖春院。” 胤禛刚刚抬脚跨过门槛,直接就这么说着。 苏培盛呼吸一窒,小声提醒道:“这几日年福晋…在禁足呀。” 这命令还是主子爷自个儿下的呢,怎么就好像忘记了一样? “她不能出去,我难道不能去?”胤禛用一种像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苏培盛,扁了扁嘴,继续抬脚往暖春院去了。 他们懂什么? 他让年媛媛暂时在屋子里不要出去,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府中各方面他都发了话了,绝对是不允许跟之前一样苛待了她半分的。 “...”苏培盛默了默,只能紧赶慢赶追上胤禛,赶紧将他在刑部衙门就想给胤禛禀报的事情,再说一遍。 “近日来,听说张格格那儿老是身子不适。福晋知道了以后很是忧心,让奴才跟您说说,得空的时候去看看张格格呢。” 苏培盛也是为难不已。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如今主子爷对张格格早已没了先前的喜欢了。可福晋发了话,该说的他当然要说。 “张格格身子不适,大夫看过了吗?”胤禛皱了皱眉,步子就稍稍慢了下来。 “看过了。大夫说让好生养着,切忌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只是…”苏培盛说到这儿,就给了胤禛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言下之意就是,人张格格情绪不好,那也是因为盼着您能够过去。 “...”胤禛沉默片刻,大抵是懂得了苏培盛的意思,但还是道:“今日不得空,下次再去吧。晚些时候,你帮我送一些补品过去张格格那儿。” 苏培盛一听,头都大了,忽然很是后悔开了这个口。 去张格格那儿,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万一张格格问起来,怎么你来了主子爷没来,亦或是主子爷去哪儿之类的话,他是照实说好呢,还是不照实说好呢? 苏培盛觉得头疼不已,暗自拍了拍自己的头。 PS:苏培盛:我可太难了!什么锅都是我的,好事情从来就没有~~~~ 求推荐票!!!谢谢!! 第四十七章 折腾 年媛媛晚膳是在房里吃的。 外头瓢泼大雨,风刮得那也是呜呜作响,她可不会缺心眼还让膳食送到膳厅里,然后走过去吃。 而晚膳过后嘛,年媛媛则是屏退左右,自个儿在屋子里练起了瑜伽。 她怎么说也是胤禛的女人。 面对着这么强的“竞争”如何能不让自己更加优秀一些? 至于那些喜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嘛,她们身上长了软肉肉,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侧福晋。” 门外适时有人敲门,年媛媛一听是苏培盛的声音,语气里就流露出几分惊讶来,问道:“主子爷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起身去开门。 门外,胤禛不过是才在屋檐底下站了一小会儿,此时后背上已经颇有些湿漉漉的了。但他,还是选择在门口等等,而不是直接推门进去。 “外面这么大的雨,怎么不直接进来?” 年媛媛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呼啸着的风和雨。 当然,这些风和雨在吹进来之前,就已经被胤禛的后背给挡了个七七八八了。 胤禛被年媛媛拉着,一面进屋一面就道:“不知道你在里头做什么,不好直接进来,你不也这么快来来门了么?无碍。” “不管我在里头做什么,都是能让主子爷见到的。” 年媛媛笑着说完,忙吩咐道:“小桃,快去熬一碗浓浓的姜汤过来。顺便让人准备热水沐浴,还有干净的衣裳。” 言罢,年媛媛又有些歉然地对着胤禛说道:“不知道主子爷要过来,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妾身伺候您先将衣裳脱了,然后沐浴可好?” “之前来时我便说,你禁足是做给外人看的,我自会来看你。” 胤禛摸了摸年媛媛耳边的鬓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神那么明亮,仿佛能够夺人心魄似的,美得几乎要窒息。 “沐浴…能不能一块儿?” 这一晚上,折腾了好一阵子以后,饥肠辘辘的年媛媛才终于是跟胤禛一块儿吃了晚膳。 她早就饿了,奈何胤禛身上湿了要沐浴,这一下子就一个多时辰没了。 夜晚时,外头的雨仍旧是淅淅沥沥的。 苏培盛从张格格那儿回来,脸色铁青。看着屋檐底下正帮自己守着的徒弟顺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主子爷这儿一切可还好?”苏培盛看着徒弟能够一直在廊下站着,身上也没什么雨水,就是一阵羡慕。 他去张格格那儿,果不其然正如自己所想一样,听了好些闲话。 “呀,这都是主子爷赏赐给我的?真好,苏公公,替我谢谢主子爷。” “主子爷现下在哪儿呢?难得这么早回府,要不过来用个晚膳?” “年侧福晋不是还在禁足吗?主子爷怎么去她那儿了?苏公公,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啊——苏公公,我好像忽然觉得有些不大舒服,你能帮我过去将主子爷给请过来吗?” 苏培盛的耳朵几乎要被张格格那一声一声的喊声给弄得疼痛不已了,他其实是不想答应的。奈何… 张格格软磨硬泡,他觉得自己若是不答应,怕是回不来了。 “一切都好。主子爷和侧福晋刚用了晚膳,正在屋子里头练字呢。”顺子笑着回答完,看着自己师傅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便问道:“可是张格格那儿有什么不妥吗?” 苏培盛顿时觉得一言难尽。 “主子爷和侧福晋在练字?”苏培盛索性就不回答了,跑去窗户边上,就往里头看了看。 胤禛正握着年媛媛的手,在教年媛媛写字。 年媛媛当然是会写字的,不过她一手正楷普普通通,比起胤禛刚劲有力的字来说,自然差了不少。 她不过才提了一句,胤禛就说愿意教她。 男子嘛,素来都是喜欢这些似有似无的接触的。例如头发不经意间略微扫过他的面颊,似乎都总是能令他心神一荡。 “...”苏培盛看着,心想这还真是在一起写字。 “师傅?”顺子却觉得自己的师傅有些古怪,不由的就凑过去了一些,说道:“时辰不早了,您要不回去歇着?” “守夜的事情,徒儿已经安排好了。” 苏培盛看了一眼顺子,他倒是一如既往地为自己这个师傅打算。 “也好。”苏培盛提了提湿漉漉的裤脚。今日的雨实在是太大,夜里王府又有些黑,他提着灯笼,也不能将路看得十分分明。 回来时,不小心一脚踩进了一个泥泞的坑里头去了。 现下整只脚都是湿的,十分难受。 顺子见师傅顺口应了,就主动上前,将油纸伞给撑开了,准备护送自己的师傅走一段。 苏培盛却立即拦住了,指了指屋子里头,道:“你还是在这儿守着吧,主子爷若是有什么吩咐也好立即回应。” “今晚若有什么你处理不了的事情,再打发人过来叫我。” “?”顺子有些不大明白师傅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转身继续在这暖春院的正屋门口守着了。 但…不过两刻钟以后,顺子就明白自己师傅是什么意思了。 阿喜姑娘过来了,便是那位张格格身边甚是受到信赖的丫鬟。 踩着雨点过来的阿喜,看上去神色匆匆的,面上还有几分急切。 顺子心中顿时就咯噔了一下。这场面他见过! 上一回,阿喜好像就是这么过来,说是张格格身子不适,将主子爷给叫走的。这次可不行! 里头主子爷和侧福晋都准备歇下了。这个时辰,张格格怎么这么不懂事? “阿喜姑娘?” 顺子立马一个箭步上前,就挡在了阿喜的前头,面带微笑地问道:“这么晚了,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家格格不舒服。”阿喜如是回答着。正如顺子所预料的一样,又是张格格那儿折腾了。 “时辰不早了,格格早些休息就好了。”顺子便道:“再者,大夫不是在王府住下了么?有什么不适,去请了大夫过去看看也就是了。” “不是。”阿喜却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屋子里头,问道:“主子爷是不是在里头?” 顺子却没回答,仍是一副要拦着阿喜的样子。 阿喜却一下子绕了过去,直接就冲到了门口,放开嗓子便嚷嚷道:“主子爷,我家格格身子不适,不舒服!” 第四十八章 生气的四爷 顺子在侧听了阿喜的话,整个人险些给惊得一个倒仰。这小丫鬟胆子忒大了,这里头主子爷和侧福晋你侬我侬的呢,竟然就这么给搅和了。 与此同时,也给身边的小太监递了一个眼神,让他赶紧回去将师傅苏培盛给叫过来。 这场面,他似乎还真的应付不了! “我的个姑奶奶呀,你这是做什么?”顺子立马上前拉过阿喜,头疼不已。 阿喜却仍旧不为所动,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将顺子给甩开了,继续对着屋子里头嚷嚷着。 “主子爷,我家格格身子不适,不舒服!请您过去一趟。” … 原本就安静的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年媛媛被胤禛握着手,力道稍稍松了一些,将笔放开了以后,就看向了胤禛。 她其实觉得挺尴尬的,阿喜这么闹腾,倒真的一点儿脸面都不顾及了。 张格格也是个牛人,旁人她不敢欺负,她这儿倒是几次三番地欺负到头上来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以为自己软弱可欺? “主子爷。” 年媛媛嘟了嘟嘴,很是委屈地看向胤禛。无论如何,这次她是真的不会让步了。 “顺子。”胤禛喊了一声,语气有些不悦,说道:“去帮阿喜将大夫叫过去。” 顺子在门外听见,头都大了,转头就拉了拉阿喜,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主子爷和年福晋该歇下了,你家格格也忒不懂事了。” 他要是这不能将阿喜给劝回去,怕是明日就该被自己的师傅给送去跪地砖了。 “大夫已经请过去了。” 阿喜却一下子哭了,继续大声嚷嚷道:“我家格格见红了!” 这话一出,原本心中烦躁的众人不由的就咯噔了一下。 孕妇见红,可不是什么好事,一般都是流产的先兆。眼下这张格格有孕都还差些时候才三个月呢,都还不稳当。 这个时候见了红… 胤禛本来是在屋内安慰年媛媛的。 他对张格格,是真的既失望又有些厌烦了。从前娇嗔着觉得可爱,可若是不懂得掌握分寸,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现在… “见红了?”年媛媛一听也是皱眉,转头就对一侧的小桃说道:“让阿喜进来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正常来说,应该不至于拿这种事来开玩笑。虽说…张格格的确不是正常人。 小桃也不敢怠慢,赶忙就让阿喜进来。 谁料,阿喜进屋以后,直接就到了胤禛的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也不顾身上的雨水,直接就拽住了胤禛的裤脚。 “我家格格真的不大好了,求求主子爷过去瞧瞧吧。”阿喜声泪俱下,看那样子是真的又担忧又害怕的。 胤禛顿时就看了年媛媛一眼。 他是不喜欢张格格,但是…子嗣却是不同的。 他膝下子嗣不盛,只三位阿哥。放在别的府里,那基本上就能说得上是“人丁稀少”的存在了。 “主子爷去吧。”年媛媛说着,就放开了胤禛的手。 她心有些揪。虽说早看清楚了这大猪蹄子的本质,可当他在这样的雨夜还是想去看看张格格的时候,她心情当然不会好。 “好。” 胤禛的喉咙动了动,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说。但是到了嘴边上,却只挤出了这么一个字来。 年媛媛横了横自己的心,伸手又拉住了胤禛的胳膊,道:“我陪你去?” “好。”胤禛答应下来,亲自撑伞,就和年媛媛一块儿出了院子。 电闪雷鸣,雨似乎又在夜深以后渐渐大了起来。年媛媛缩了缩脖子,似乎是觉得风有些冷。 胤禛看着年媛媛的样子,本想劝她回去。可看着她坚毅的脸庞,又想着本就是自己今日对不住她,也就不再言语了。 然而…二人的步子才走出去不多远,暖春院的前头一棵大树底下竟然有一个黑影闪了过去。那人似乎穿着夜行衣似的,原本是蹲在地上的。 可当年媛媛和胤禛走近了以后,那人似乎受到了惊吓,立即就站起来跑掉了。 “那是谁?” 年媛媛吓了一跳。 刚才若非正好闪电,她还真没留意到树下蹲着一个人。 看那人的身量不算太高,又是有些纤瘦的那种身材,像是个女子。难道是府里的丫鬟?还是她院子里的? 可这么鬼鬼祟祟的,是怎么回事? “去瞧瞧。”胤禛立马就递了一个眼神给顺子。他也觉得,有问题。 顺子自然应了,当即就追着那个黑影过去了。 出到暖春院门口时,苏培盛就过来了。 他看了看出门的年媛媛和胤禛,又看了一旁脸色不太好的阿喜,顿时就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雨夜中,他瞧见阿喜脸上似乎还有些水渍,但也不知究竟是雨还是泪珠。 但看着这架势,看着主子爷和年侧福晋都出来了,就知道张格格那儿当真是好本事,竟然还真的让阿喜请了主子爷过去了。 这个顺子,也不知道怎么办差的! 苏培盛想着,就赔笑看了年媛媛一眼。 这下好了,该不会将年媛媛给得罪了吧?这位可是得宠的主儿呀! 心念电转之际,苏培盛跟着年媛媛和胤禛,已经到了张格格的院子外头了。刚进了院门,却听见了里头哐当一声。 像是陶瓷家具被推翻摔到了地上所导致的。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废物不成?能不能去帮我将主子爷给请过来?” “阿喜姐姐已经去了呀。今晚主子爷要歇在年侧福晋那儿,奴婢们去了也是…” 门外,胤禛听见了张格格的声音,脚底下的步子就顿住了,年媛媛的脸色一下子也变得不是太好。 听着声音中气十足的样子,实在是不像胎像不好。 然而刚这么想着,游廊底下的大夫已经是小跑着提着自己的行囊过来了,在门外撞见胤禛和年媛媛,就愣了愣。 “胡大夫。” 胤禛认得他,便问道:“这是…?” “这是艾草。”胡大夫正色道:“张格格胎像不稳当,小的诊断过以后,也别无他法。熏艾是古来的保胎法子,只能如此了。” 第四十九章 回去 年媛媛看了一眼胡大夫。 熏艾,她倒是在电视剧里看过。具体是哪一部忘了,但也是宫斗类型的。那电视剧里讲…若是孕妇要用熏艾来保胎,说明胎儿已经岌岌可危了。 但这一般都是六七个月以上的胎儿才会做的,张格格这才不足三个月… 要是真保不住,怕是熏艾也没用。 胤禛的眼里同样也闪过了一丝的狐疑,但还是让苏培盛过去敲了敲门,准备进去看看张格格。 开门的一刹那,年媛媛就瞧见了地上碎掉的瓷盏。 那可是上好的青花釉云纹陶瓷茶壶和杯子…年媛媛看得很是心疼。 张格格发觉门开了先是一愣,看清楚是胤禛以后,面上又是一喜。但很快他就瞧见了,胤禛身后站着的年媛媛。 果不其然,张格格脸上刚刚涌现出来的笑容顿时就瘪了下去。 “妾身见过主子爷。见过年侧福晋。” 张格格起身来,便问道:“年侧福晋怎么来了?” 语气不是很好,甚至还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年媛媛早猜到会如此了,顿时和善一笑,只当什么阴阳怪气都没听出来,就道:“听说张格格不舒服,就想过来看看。” “格格怀着的是主子爷的子嗣,主子爷担心,我也担心不是?” 这话冠冕堂皇,张格格听完以后险些就笑出声来。可胤禛在一侧站着都还没坐下呢,脸色也不是很好,张格格也不敢太过放肆。 “多谢年侧福晋关心。主子爷,侧福晋,快些坐下吧。” 张格格这儿招呼着二人坐下,就又对一边的小丫鬟骂骂咧咧地道:“一个个的还愣着做什么?” “笨手笨脚打碎了东西不说,也不知道招呼主子爷和侧福晋吗?” 张格格在这儿颐指气使的,一侧的小丫鬟们倒是都纷纷噤若寒蝉。 “真是让年侧福晋见笑了。” 眼看着年媛媛随着胤禛坐下,张格格这又才不阴不阳地说了这么一句。 “胡大夫,我这胎究竟怎么样了?”张格格说完,又看向了胡大夫。 胡大夫拱了拱手,回答道:“格格胎像不稳当,乃是心绪起伏太大所致。怕是要少量熏艾,来保住这胎。” 言罢,胡大夫就看向了胤禛,道:“熏艾味道有些浓,王爷…” “我和侧福晋就在外间。”胤禛淡淡地回答完了以后,仍是握着年媛媛的手。从方才进来时,他就是握着她的手的。 张格格冷眼瞧着,到底还是起身了,随着胡大夫就进了里屋去。 外头的雨如柱,年媛媛面容平静。等到能闻到里头些许的艾草味以后,才终于转头看向胤禛。 “主子爷要不进去看看张格格吧。妾身留在这儿也没用,张格格她…”年媛媛咬了咬嘴唇,像是有些委屈似的,说道:“她怕是不想瞧见妾身呢。” 胤禛对此也算心知肚明,可还是道:“她性子就是这样的,你不必太过介意。等胡大夫给她弄完了,胎像无碍以后,咱们再回去。” “主子爷还是留在这儿吧,待会儿张格格要是知道您要走,怕是又要不开心了。胡大夫不是说…” 话到此处,年媛媛已经从胤禛的脸上看出些许烦躁来了。于是乎,也就不继续说下去了。 胤禛的确觉得烦躁。 这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先前他在孙格格处时,张格格就已经打发阿喜来过一次了。孙格格就住在隔壁,她们二人还是交好的呢,她都如此。 那一回,还是孙格格的生辰。 胤禛也是想着,都好几个月没怎么和孙格格说过话了,她是个性子沉稳的人,也就顺道过去坐坐。 似乎,在耿格格那儿也有过一次,但那次胤禛已经歇下了,自然没有过去。 几次三番如此,如何不让人心烦呢? “那你回去小心一些。” 胤禛思来想去,即使是心中无奈并且还有几分火气,都还是只能让年媛媛自己回去了。说完以后,转头就看了一眼苏培盛。 自然是让苏培盛送年媛媛回去,他才能安心的。 “那妾身就回去了。”年媛媛施施然起身,转头以后似乎又有些不舍,回头就又看了胤禛一眼。 胤禛被年媛媛这回头的不舍给看得有些心揪,他也有些不舍得。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年媛媛却已经转身,推开门离去了。 外头的风呼啸着,雨声也很大。是不是一道闪电一道雷的,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上一回她害怕打雷,还缩进了自己的怀里。 胤禛回想完了这些,却发现年媛媛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当中了。 回到暖春院时,年媛媛身上的衣裳已经湿了好些了。 风雨交加,实在是容易弄湿身上。 “时辰不早了,苏公公还是回去主子爷身边守着吧,我这儿没什么了。”年媛媛看向苏培盛,露出疲态来。 的确也是有些累了。 “奴才告退。”苏培盛回答完了以后,转身就走了。 屋内一下子,只剩下了年媛媛还有小桃和桂嬷嬷三个人。直到这个时候,年媛媛的脸色才真的冷了下来。 “侧福晋。”桂嬷嬷此时上前,就禀报道:“顺子公公那边说,他追那个黑衣人出去以后,人就追丢了。” “按理来说,王府当中进贼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还是要检查检查贵重物品才好。另外,沐浴的热水也已经准备好了。还有姜汤,侧福晋记得喝。” 年媛媛颔首,就道:“那人我看着蹲在那儿很是诡异,依我看,不仅要检查贵重物品,更要在那附近认真看看,切莫给人算计了。” “是。”桂嬷嬷应了以后,就退出去办事情了。 小桃伺候着年媛媛洗漱,忍不住就对张格格的事情多说了那么几句。 “这个张格格,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仗着有孕这么放肆。”小桃道:“迟早要把她给收拾了才行!” 年媛媛认同这个道理,却也还是叹气。 她的资本,可不就是有孕在身么?她年媛媛本事再大,却知晓胤禛的忌讳。在子嗣上动手,决计是不允许的。 况且—— 比她记恨以及忌惮张格格的,可不止她一个呢。 第五十章 诸事 这一晚上,年媛媛睡得并不算是十分踏实。 许是因为睡前实在是有太多折腾的缘故,睡着以后的年媛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似乎是身处宫中。在一所荒芜的宫殿里头,她冷冷地看着张格格,看着张格格披头散发的样子。 张格格看上去像是个疯子。 她瞧见年媛媛时,几乎立即就要扑上来。小桃就守在年媛媛的跟前,直接一脚就将张格格给踢了出去。 梦断断续续,年媛媛等到醒过来时,却只记得这些了。 她觉得有些好笑。张格格那样的人,说起来她其实是看不上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俩之间的“羁绊”似乎有些深。 晌午过后,宋格格就带着小圆过来了。 同时带来的,还有关于先前和裁云阁扯上关系的李侧福晋的消息。 说起裁云阁—— 年媛媛甚至还记得那日她出门要找宋格格和小圆出府玩,在王府的花园里头撞上了孙格格。她当时就说,自己的衣裳似乎有些问题。 看上去行色匆匆的样子,年媛媛当时都还没放在心上。 果然呀,这世上大多数的事情,往往都在自己还没留意到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呢。 “她那儿情况像是不太好。往常支使银子的地方本来就多,毕竟三个孩子呢。都是靠着月例,主子爷的补贴还有庄子的进项勉强维持收支平衡的,几乎没有结余。” 宋格格说起李侧福晋那儿的情况,就是唏嘘。 这一回,她怕是要将自己的庄子给变卖了,才能填补上裁云阁的那么一大个窟窿了。偏生胤禛那儿似乎听乌拉那拉氏说了什么,也认为李侧福晋此番的确疏忽。 卖了庄子,这事儿的确能平。可往后李侧福晋的日子,怕是就不那么好过了。 说到底,宋格格和李侧福晋还是同时进府的。虽说来往不太多,各人因缘际遇也有着很大的不同。 可她,怎么都还是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感觉的。 “她真的打算将庄子给卖了?”年媛媛听完了宋格格的话以后,就皱了皱眉。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府里统共就两位侧福晋。李侧福晋要是失去了硬气的资本,福晋指不定哪天就调转枪头来对付她了。 怎么说,她俩都得联手才是。 “好像是吧。具体的,我也总不好多去问。前几日去看她时,她似乎是这么打算的。”宋格格说完,又是唏嘘。 府中生活不易,好在她不过一个人微言轻的小格格。只盼着将来能够安安生生地守着自己的女儿过完后面的日子,她也就知足了。 “我想帮帮她。” 年媛媛忽然开口,宋格格就是一愣,又显得不解。 年媛媛见状,就一面拿出先前去金玉阁时还没用完的那一匣子金子,交到了宋格格的手上以后,一边就讲了自己的想法。 大抵便是,福晋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她信赖的张格格跋扈又有身孕,李侧福晋是她们能够依赖的人。 况且李侧福晋也帮过她,她也想帮帮李侧福晋。 宋格格听完以后,却没立即应允。 “李侧福晋我知道,她是个性子有几分傲气的人,也不知会不会坦然接了你这一份银子。”宋格格说着,心里却没底。 “所以这就要宋姐姐出吗了。” 年媛媛想着,宋格格与李侧福晋认识多年,怎么也比她更值得信赖一些。况且这笔银子也不是白给,将来等李侧福晋渡过难关以后,庄子的进项,再分她一些也就是了。 再者,宋格格只需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当李侧福晋卖了庄子的事情会波及到她的三个孩子时,她必然会妥协的。 “也好。”宋格格听完,也颔首。 这一头,二人正说着话,桂嬷嬷就从外头进来了。 桂嬷嬷脸色不是很好,瞧见年媛媛以后,就道:“奴婢方才听人说…张格格那儿的情况不是太好。” 年媛媛一听,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了。 “她又怎么了?”年媛媛没好气地问着,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宋格格也是知晓昨儿夜里发生的事情,当即就宽慰了几句。 “张格格昨儿不是胎像不稳么?主子爷陪了一夜,今早似乎是好些了,还在自己的院子里走走散步呢。” 桂嬷嬷素来留意张格格的情况,知道得倒是几乎事无巨细。 “可今日她散步回去以后,又闹起了肚子不舒服。倒不像是先前那样,据说她当时都站不稳了,是扶着柱子的,脸色都白了。” “一边被人搀扶着进屋,一边嚷嚷着什么,她的肚子好像被针扎了似的。” “...” 肚子好像被针扎似的?这是什么奇怪的症状? “现在如何?”年媛媛便追问着。 “胡大夫过去,似乎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福晋知道了这件事,也已经去张格格那儿探望她了。” 桂嬷嬷说到这儿,就看了一眼宋格格,又道:“宋格格住处距离张格格住处也是不远。要不,先回去好了?” 年媛媛明面上还在禁足呢,宋格格偶尔过来看看也就罢了,几次三番过来怕是不好。被福晋撞见,可大可小,万一被借题发挥可就不好了。 “我才不怕呢!” 圆儿这时候却咬牙,挥了挥拳头,道:“上回阿玛来看我,张格格就说不舒服,想将阿玛给请走。我难得见阿玛一回,哪儿肯呢?” “她就惯会作妖的,我才不会这么被她欺负呢。” 圆儿也是不喜欢张格格,不喜欢那些虚假的人。 “心柔。” 年媛媛看着真性情的圆儿,就开口劝道:“也不是要被她欺负。只是规矩摆着,总要遵守的。你不怕,但万一福晋拿捏你额娘呢?” 圆儿一听,又咬了咬牙,最终泄了气。 “年姐姐,你说得对。”圆儿知道分寸,心中再是无奈,此时也只好牵着宋格格的手,一路回去了。 暖春院里,倒是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桂嬷嬷仍在一侧,见到屋内只剩下了她和小桃还有年媛媛时,才从袖子当中拿出一个东西来。 这是,一个小木匣子。木匣子只有手掌那么长,也不是很宽。看上去,倒像是往常置放毛笔的那种盒子。 只是这木匣子的表面上有着一些泥土,看上去似乎还是湿泥土。 这是什么东西? 年媛媛面露不解,当即就伸长了脖子想要拿过来瞧瞧。 “被侧福晋猜对了。” 桂嬷嬷面色阴沉,却并不让年媛媛碰这木匣子,只慢慢地,打开了这木匣子的盖子。 几乎是一瞬间,年媛媛就看清了里头装着的是什么。顿时…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