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五月,岚桥市。 浮云低沉,天气酝酿着闷热。台风刚过,空气中裹挟着湿润雾气,伴着微风从窗口吹进房间。 时钟滴答,缓慢指向八点整。 门外适时传来一阵轻响,得到阮芷音回应后,康雨穿着一身干练职业装走进酒店总套房间。 她就职的Merbeil是业内口碑最好的婚庆公司,专门服务高端客户。当然,提供的服务也绝对体贴细致,对得起百万承接费用。 两个月前,Merbeil接到一场豪门婚礼委托。内部竞争后,康雨脱颖而出,正式拿下这场豪门婚礼的策划。 SIMO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风格是简洁素净的典雅,却又不失隐藏在细节里的奢贵。就连茶几上随意摆放的水杯,都是Queen-W定制。 走进房间后,康雨看见新娘阮芷音默不作声地站在窗边。 她挂起得体笑容,体贴询问:“阮小姐,时间还早,您要不要先休息下?” 对方闻声回头,明亮的凤眸清澈动人,柔光似水。栗发红唇,巴掌大的鹅蛋脸上五官精致,天鹅般的肩颈线,肌肤皓白如玉,欺霜赛雪。 娇艳却不染半分风尘,只是披着件松垮的浴袍,却让同为女人的康雨都惊艳得险些移不开眼。 美人的视线定格在墙边不停走动的挂钟,随后淡淡一笑,轻柔反问:“还早吗?” 嗓音很低,像是在问康雨,又像是自言自语,这让康雨有些不明就里。 毕竟现在刚过8点,按照婚礼流程,还有两小时秦总才会过来。 作为婚礼策划负责人,康雨自然对新郎新娘有所了解。 秦家是屈指可数的显赫名流,新郎秦玦更是秦氏现在的掌门人。 这位大名鼎鼎的秦总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含金汤匙出生,念书时一路名校。国外求学时创业公司成功上市,继承家业后又促成业界最大的医疗并购案。 然而金光闪闪的钻石王老五,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却是一则绯闻。 不少八卦账号说这位风姿绰约的秦总和娱乐圈新晋小花林箐菲有些暧昧,康雨自然也有好奇。 可这段时间接触后,她又觉得秦总对未婚妻阮小姐的体贴爱护不似作假。 阮小姐容貌气质俱佳,便是与在娱乐圈姿色出众的林箐菲相比也毫不逊色。 听闻她当年以岚桥市文科榜眼的成绩考进A大,而后又进劳顿商学院深造,妥妥的学霸。 这么一位家世显赫的名媛闺秀,履历优异不说,为人更亲和不摆架子。两个月下来,康雨已经成了阮芷音的忠实拥趸。 小花林箐菲背景深厚,负面新闻都被删得干干净净,但康雨还是听来往的编剧朋友说,林箐菲拍戏时惯会摆谱。 那位秦总只要不是瞎了,哪会放着美若天仙的未婚妻不喜欢,拿林箐菲这个只会铺天盖地营销美貌的鱼目当珍珠? 康雨觉得,或许绯闻只是流言,不过是网友们在捕风捉影。 阮芷音不知康雨心中所想,她垂眸看眼手机,关上窗走到沙发落座。 “康雨,我记得你是北遥人,有没有算过从北遥来岚桥需要多久?” “搭飞机的话不到两小时,嗯......不过今天例外。我有朋友想来岚桥玩,原本定了今天的飞机,可刚看他朋友圈说北遥那边不少航班都取消了。” 岚桥和北遥都是海滨城市,这个季节多台风,航班也偶尔受天气影响延误。 康雨刚说完,她的两名同事便推着挂了婚纱的衣架走进来。 阮芷音姿态慵懒,半倚在沙发上随意地点头,不再多谈。 ...... 总统套房里有独立的衣帽间,阮芷音进去换装。 婚纱是阮芷音的好友顾琳琅个人设计品牌的特别定制。 洁白的薄纱层层叠坠,珍珠和碎钻足足镶了几百颗,微光闪闪。修身的一字肩设计,凸显出性感精致的锁骨,和曼妙迷人的身姿。 不得不说,这件婚纱和阮芷音是绝配,众人都直呼好看。 婚礼团队的执行助理赵荷此时走了过来,帮忙整理裙摆。 阮家这些年不及秦家,但也是岚桥数得上的名流。最重要的是,阮芷音即将嫁入秦家,正式成为秦太太。 赵荷有心讨好,顺手整理婚纱的同时,也说着好话。 “阮小姐,我跟过不少客户,还是头回碰到秦总这么帅气的新郎。秦总说你们16岁就认识了,要我说,情窦初开的感情都是最真挚的。” 对方的态度揶揄殷勤,但阮芷音却兀自出神,最后礼貌勾唇,并未搭话。 赵荷有些尴尬,还好阮芷音的手机适时响起,来电显示给了她转移话题的机会。她脸上堆笑,打趣说:“秦总真体贴,这会儿还要打电话。” 康雨见阮芷音微微蹙眉,以为她是不喜赵荷的做派,扬声道:“好了,别打扰阮小姐了,我们再去对一遍婚礼流程。” 对方毕竟是婚礼总负责,赵荷虽有些后台,但也不敢明着违抗康雨,只能不甘地咬唇。 三人很快离开房间。 / / / 房间静谧下来,阮芷音走到窗边,接通了秦玦的电话。 男人的声音温和沉静:“芷音,很抱歉。航班取消,我来不及赶回去了。” 阮芷音揉下眉心,仿佛早有预料,语气平淡:“嗯,我知道。” 声音一如既往的柔顺,让电话那头的秦玦放下心来。 接下去,他声音沉稳笃实,态度像解决一项并购案似的公事公办—— “时间还早,婚礼可以改到明天。我已经给翟旭打过电话,他稍后会去通知宾客,你放心。” 放心? 听到秦玦的话,阮芷音不禁好笑。 昨天秦玦说分公司有事连夜赶去北遥时,也是用这般温和平淡的语气让她放心,他会赶回来,不会影响婚礼。 “阿玦,我知道林箐菲昨晚进了医院,你现在是在医院吗?” 秦玦显然没料到她已经知晓自己来北遥的原因,那边沉默片刻。 阮芷音眸光微暗,眼底染上抹自嘲,了然开口:“那就是在林菁菲公寓了。” 对方顿了顿,低声道:“对不起芷音,昨天没告诉你,是怕你误会。” “怕我误会?可是你看,明知我可能会误会,你还是去了。” 语气辨不出情绪,平添几分讽刺。 秦玦变得有些淡漠:“芷音,我知道你对箐菲有些偏见,但她是你表妹。她受伤,你和我都不能视而不见。” 男人对林箐菲显而易见的维护,让阮芷音指节微缩。 她长舒口气,安静垂眸:“是啊,林箐菲是我表妹。” 也是秦玦的前女友—— 更是秦玦少年时的情窦初开。 阮秦两家是世交,林箐菲六岁随母亲搬到阮家,与秦玦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 方才赵荷讨笑时阮芷音没搭腔,是因为秦玦情窦初开的感情,并不属于她。 “她现在怎么样?” 两人因林箐菲起过太多争执,秦玦这会儿也不愿多谈,简单回:“已经出院,没有大碍。” “是吗。”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但阮芷音还是略松口气。 阮爷爷这两年身体不好,要是林箐菲把戏演过了,阮爷爷恐怕承受不住打击。 不过,刚才收到那些照片时,阮芷音就已经明白林箐菲大概不是真的出事。 男人放缓语气:“芷音,婚礼前来北遥是我考虑不周,可眼下需要先把明天的婚礼安排妥善,好吗?” 因为林箐菲受伤,他临时爽约,所以要把婚礼推迟。 阮芷音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从秦玦向自己求婚那刻起,这场婚礼在两人心中的分量就是不一样的。 她面色平静,沉默望向窗外。 城市喧嚣繁华,高楼耸立。 许是室内冷气太足,她单手环臂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涌动车流,却感受不到丝毫真实感。 就像是回到了16岁那年。 缓了许久,她再次开口:“阿玦,记得刚回阮家时,我弄丢了院长送的玉佛,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一个人躲在阁楼哭。后来你发现我躲在阁楼,也没告诉别人,偷偷帮我把玉佛找回来了。” 她的声音缥缈柔和,秦玦不禁随着她的话陷入回忆,心软下来。 过后,他低沉一笑:“那时我想,怎么会因为弄丢了东西就偷躲起来哭,不过看你哭的太认真,又只能帮你找。” 阮芷音莞尔。 其实她清楚,秦玦没有找到那个玉佛。只是少年自小养成的风度教养让他无法看着女孩抹泪而坐视不理,于是买了个看起来一样的回来。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秦玦问。 “就是突然觉得,失去那个玉佛其实也没那么值得伤心。” 话毕,心底的情绪散去大半。 当初她之所以哭,更多是因为刚回阮家时接收着周围形形色色的目光,压抑了太多情绪。 后来考上A大又出国,听多了外人讨好称赞。那时秦玦给她买来的玉佛也不见了,她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 时间终究会抚平一切,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所以这些年来,她到底在执着什么呢? 像是已经将一件事考虑太久,终于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阿玦,婚事到此为止——” “我们分手吧。” 第 2 章 “阿玦,婚事到此为止——” “我们分手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平静无波的水面。 两边顿时陷入僵持却汹涌的沉默,气氛渐渐变得压抑。 沉默半晌,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掩盖不去的薄怒—— “我承认,我不该缺席婚礼。你有情绪误会,回去后我会跟你解释。但是芷音,别拿取消婚事和分手这种话来胡闹,你过界了。” 秦玦这番话隐隐带了些责备,令阮芷音哑然片刻。 他们认识八年,恋爱谈了三年。印象中,他从来都是温和有礼的。 在国外时,秦玦对她不错,那会儿阮芷音也觉得他们能走到最后。哪怕是回国后的几次争吵,他也没这么失态过。 然而此时此刻,秦玦这个为前女友逃婚的新郎,却责备她不该拿取消婚礼和分手的话胡闹? 阮芷音实在觉得有些荒唐,但她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她不是没给过秦玦机会,也不是没给过秦玦信任,却无奈地从一次次谎言偏袒中堆砌了太多失望。 或许秦玦也爱她,但他更抛却不了对另一个女人的感情。 她没法在感情中继续保持体面。 太累了。 她放开他,也放过自己。 不过秦玦不相信她倒也情有可原,毕竟她喜欢了他八年,一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哪怕是他和秦家决裂颇为艰难的两年里,也始终陪着他。 明眼人都知道她有多喜欢秦玦,临门一脚时乍然放弃,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电话那头响起一道娇俏女声,骤然将她打断—— “阿玦,可以帮我递一下水杯吗?” 女人的声音并不陌生,透着不言而喻的亲昵。此时此刻,阮芷音还是感受到一瞬狼狈。 下一秒,她冷笑着挂断电话。 她知道林菁菲是故意出声,但也不想再进行这无休止的争执。 回想刚刚的决定,她甚至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放松。 正兀自出神,敲门声响起,康雨迟疑着走了进来—— “阮小姐,秦先生助理给我打电话,说婚礼要推迟到明天?” 秦玦工作繁忙,露面次数不多。这些日子,康雨沟通新郎那边的婚礼事项都是通过这位翟助理。 她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对方将高跟鞋踩得嗒嗒作响,直接越过康雨怒气冲冲地进了房间。 “音音,秦玦他这什么意思?!” 顾琳琅单手叉腰,眉心紧蹙,脸颊也因为怒气染上绯红。 她将手机摆到了阮芷音面前。 屏幕上的新闻标题耸动—— 【新晋小花旦林箐菲疑似割腕深夜送医,绯闻男友陪同】 照片中,男人一席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领带挺括,衬得他衣冠楚楚,矜贵潇洒。斯文俊朗的侧脸,眉峰紧蹙,鼻梁挺直,金边细框眼镜映着镜头光。 他身高体阔,环臂护着怀中娇小的女人,微微侧身,似在低头温柔安抚。 而林菁菲俏丽的面容含羞带怯,只是脸色隐隐有些虚弱惨白。 的确是极为刺目的一幕—— 不过林菁菲那苍白的脸色,阮芷音怎么瞧都像是擦了太多粉。 媒体到底顾忌着秦家,没放出秦玦正脸,但熟悉他的人却不难认出。 男人手上那块表,还是去年他过生日时阮芷音送的。表盘侧边刻了字,是他们名字的缩写。 秦玦收到时很喜欢,双眼温润含笑将她拢在怀中,支使她取下秦母在他成年时送的那只表,将这只戴了上去。 然后没再摘过。 彼时的温情历历在目,现在看到男人小心翼翼护着另一个女人从医院走出,即便已经决心放手,阮芷音还是感到一阵刺痛蔓延开来。 当感情成了惯性, 确实需要时间淡忘。 她紧捏指节,努力将那股酸涩压下,扫了眼微博下的评论。 【Y是菲菲的英文名吧,kswl!】 【菲菲都发微博解释了是给朋友做饭时切伤手,辣鸡营销号还标题党写割腕。】 【深夜做饭?只是朋友?算了,反正这俩也是娱乐圈公开的秘密了。】 【听A大毕业的朋友说,菲菲当年和男主恋爱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分手时男主颓废好久最后出国了。】 【厉害,毕竟娱乐圈直男斩。】 林箐菲毕业后进了娱乐圈,如今已是足够炙手可热的女明星。 秦氏旗下有家娱乐公司,总经理是秦玦的发小蒋安政,和林箐菲关系不错。林箐菲年初和上个公司解约,直接把十年经纪约签到了秦氏。 阮秦两家是世交,娱乐圈水深,林箐菲拜托秦玦照料下,似乎没什么不妥,至少秦玦和他那群朋友都这么认为。 签约后,林箐菲经常以各种理由越过蒋安政,打电话给秦玦求助。 试戏时导演动手动脚,剧组聚餐投资人暗示潜规则,拍戏时前辈刻意打压。 理由层出不穷,结果就是林箐菲因秦玦的保驾护航扶摇直上,不仅一丁点负面新闻都搜不到,她和秦玦的暧昧关系也成了娱乐圈公开的“秘密”。 而现在,二人再次上了热搜。 多半是林箐菲故意为之,不过她们之间最无解的矛盾不是秦玦,而是林家人不想阮芷音嫁进秦家。 秦阮两家联姻,新郎却在婚礼当天为前女友逃婚。即便将婚礼推迟,在外人眼中也不过是迫于压力的“屈服”。 阮芷音可以想象,今天过后,阮家会面临怎样的流言蜚语。 她无法眼睁睁看阮家名誉扫地,爷爷的身体更受不住这么大刺激! 想到这,她抬眸看向康雨:“婚礼不会推迟,你们继续去准备。” 她给人的脾气好,这些年更很少动怒。但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林家人丝毫不顾爷爷身体,确实惹到了她。 阮芷音声音镇静,康雨得了准话,很快反应过来,点头离去。 倒是随之而来的赵荷,走之前看阮芷音的眼神已经不复方才的刻意讨好,掺杂着几分看好戏似的不屑。 / / / “昨晚林箐菲进了医院,秦玦连夜赶去了北遥。这些照片我刚就收到了,应该是林箐菲放出来的。” 阮芷音这才同好友解释照片的事。 顾琳琅闻言,气得抚胸:“林箐菲有病吧,她和秦玦都分手八百年了,在你婚礼前整这出什么意思?” “林成不想让我嫁进秦家,爷爷当初又给了我股份,林菁菲那时起就存了怨。她这么做,或许是林成授意,也可能纯粹是想让我颜面扫地,沦为笑柄。” 阮芷音和林箐菲虽有血缘关系,但并不是什么情深的表姐妹。 在林菁菲心里,阮芷音是她生活中的闯入者。而在阮芷音看来,林家和林菁菲做过的事注定了她们的隔阂。 她做不到以德报怨,林家人也不配让她轻拿轻放地原谅。 顾琳琅抬眸看她:“你就不生气?” “生气?”阮芷音有瞬间的默然,随后轻笑,“你冲进来前,我刚和秦玦说了取消婚约。” 顾琳琅瞬间哑然,满脸错愕。 阮芷音对秦玦的感情,顾琳琅比谁都清楚。但她也了解,阮芷音下定决心的事,几乎不可能再改变。 良久,她叹了口气,摇头道:“秦玦这次,还真的是自作自受。” 作为二十多年的好友,她到底还是心疼阮芷音对秦玦的付出。 林箐菲当年和秦玦有段感情,但没多久两人就分了手,是林菁菲提的。 后来受了情伤的秦玦黯然出国,去的正是阮芷音申请的学校。 阮芷音出国第二年,接受了秦玦的追求。顾琳琅知道他们在国外时感情不错,哪怕中间秦玦和秦家决裂,阮芷音也不辞辛劳地陪着他。 秦玦在国外的公司从创办到上市,阮芷音不知付出多少心血。 她拒绝了导师继续深造的推荐,也没有选择回国,却将全部积蓄给了秦玦,陪他租住在纽约的地下室。 曾经的天之骄子,最初寻找投资人时,不知吃到过多少闭门羹。秦玦低不下的头,放不下的骄傲,都是阮芷音背地里去辛苦斡旋。 期间公司遭受打击跌落低谷,所有人都觉得秦玦已经在和秦家对赌中失败,也唯有阮芷音一直支持并陪着他。 顾琳琅也以为两人会走下去,她犹记得元旦视频时阮芷音发亮的双眼—— “琳琅,秦玦跟我求婚了。他说,等回国我们就结婚。” 顾琳琅明白阮芷音高兴的原因。 秦玦不是因为两人的婚约求婚,而是因为他真的爱护她,想娶她,许下他的承诺。 可世事难料,自从二人年初回国,林箐菲就开始仗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屡屡作妖,而秦玦的做法,连顾琳琅都看不下去。 倒是阮芷音,只静静看着。 似乎是体贴包容的好脾气,可这样的人一旦死心,就不会再回头。 “琳琅,谁的心都不是突然死的。你不用担心我,虽然不能说心如止水,但也确实没想象中难过。” 阮芷音朝顾琳琅安抚一笑。 做出这个决定,她并不后悔。放弃这份感情,怅然之余,反倒如释重负。 顾琳琅松了口气:“既然死了心,那你刚刚为什么说......” 她不怀疑阮芷音决定取消婚约,但阮芷音刚刚也说,婚礼不会推迟。 “婚礼的确不能推迟,爷爷的身体受不得刺激。原本是想取消,可既然林箐菲打定主意想让我颜面扫地——” 阮芷音蓦地一顿,睫毛微颤。 “那我只能换个新郎。” 第 3 章 北遥影视城,是出了名的影视剧拍摄取景地,不少剧组扎堆在这。 林菁菲常来拍戏,却不爱住酒店。 毕竟影视城剧组太多,都盯着那几家五星酒店的房间争抢,有时剧组订不到行政套房,她可不想住大床房。 恰巧附近有秦家新开的楼盘,林菁菲知道秦玦预留了三套公寓。除去他自留的顶层,剩下两套,一套给了妹妹秦湘,另一套钥匙到了她手里。 不过让林菁菲没想到的是,秦湘那套公寓早就办了过户,而她住的这套,至今只给了她一副钥匙。 她和秦玦认识快二十年,两人之间也不仅仅只是朋友。从前的秦玦,绝不会在她和秦湘间厚此薄彼。 林菁菲放下水杯靠在沙发,秀眸惺忪,那张细腻白皙的脸庞清纯可人。 丝绸质地的酒红睡衣顺滑贴在身上,衬得她肤白如玉,婀娜多姿的曲线尽显。 她看着独站在窗边,身直挺拔气质卓然的男人,淡淡垂眸间神情莫测。 秦玦从小就是同辈中最出色的人。 秦家地位显赫,秦玦又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他长得好,成绩好,篮球钢琴更信手拈来,仿佛所有事到了他手里都变得毫不费力。 且少年良好的教养风度,让所有老师长辈都赞不绝口。 这些年青涩散去,男人变得更加成熟,杀伐果断,那种由内而外的清冷气质也让他更有魅力。 林菁菲曾经觉得秦玦离她很近,可回国后,他却好像有些疏远了,这是她不愿发生的改变。 斟酌半晌,她起身走到秦诀身边。 没受伤的右手挽住男人手臂,头靠得近了些,睡衣领口缓缓低垂,似露似无地勾人心魄。 她却像是恍然不觉,开口道:“阿玦,表姐是不是又误会了?要不要我帮你解释?” 声音清脆甜美,又隐含自责。 秦玦这些年有些寡言,对林菁菲却还算温和。 他收起手机,独自走到一旁坐下,揉了下眉心,温声道:“没事,先配合警察处理好昨天的事。” 毕竟是他食言在先,阮芷音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他能理解她的口不择言,回去后也会好好跟她解释。 两人经历那么多事,秦玦清楚阮芷音对他的感情,也认定了她。 即便回国后因菁菲起过几次不大不小的争执,但阮芷音绝不会离开他。 这一点,秦玦很确信。 可心里还是多了些烦躁。 “阮芷音就是故意拿乔。你都讲了婚礼只是推迟,她还说什么取消婚礼的鬼话,也不怕玩脱了。” 蒋安政打着哈欠从客房走出,言语间尽是不以为意的调笑。 阮氏的主要业务都握在林叔手中,嫁进秦家意味着有了和林叔夺权的资本。 他才不信阮芷音真会取消婚礼,更遑论和秦玦分手了。 言毕,察觉到直射而来的视线。 蒋安政侧目回视:“看我干嘛,菲菲确实被那疯子划了一刀,我给你打电话时你不也着急,又没问严不严重。” 林菁菲右手小臂裹着厚纱布,看似严重,实则只是皮外伤。 不过他和她深谙娱乐圈的手段,不会放过这个上热搜的机会。 “阿政,芷音是我妻子。哪怕看在我的份上,你也该对她尊重些。”秦玦唇线抿直,话中是淡淡警告。 蒋安政讲话肆意,不过阮芷音脾气好,以往都不会和他计较,秦玦也就没太在意。 但回想她刚刚的态度,他突然觉得,她或许是介意的。只是碍于蒋安政和他的关系,没说罢了。 听到秦玦的称呼,林菁菲面色蓦然一僵,但很快掩饰过去。 蒋安政却在心里嗤笑,想说这不还没结婚呢么? 可面上也敷衍点头:“知道了。” 他不喜欢阮芷音,倒不都是因为林菁菲,还有林菁菲堂兄林哲的原因。 林哲高中时追过阮芷音,后来却不知怎地,怕对方怕得很。且阮芷音一回国就不留情面地将林哲赶出阮氏,他总觉得那女人在秦玦面前的温顺都是装模作样。 他和秦玦、林菁菲从小一起长大,是实打实的发小。 秦玦出国前刚和林菁菲分手,可出国不到一年,就跟阮芷音在一起了,而且还是秦玦主动追求,蒋安政心情着实有些微妙。 众人皆知,秦玦当初是因为林菁菲提分手黯然出国。蒋安政也曾希望两人能修成正果,所以后来秦玦告诉他们和阮芷音交往,他才有些生气。 豪门圈露水情缘不少,可林菁菲和那些女人不同,秦玦这些年也洁身自好。既然深爱林菁菲,又怎能转头就和别人在一起? 哪怕秦玦说是他主动追求,蒋安政也仍觉得是阮芷音蓄意勾引。她长得就一副狐狸精样,高中时哪怕素面朝天,都暗地里勾得不少男生没了魂儿。 阮芷音和秦玦有长辈定下的婚约,高中时那女人便仗着这层关系总跟在秦玦身边。 彼时看着还算安分乖巧,可后来阮芷音和秦玦交往,蒋安政便觉得她是心机深沉装模作样。 倒是林菁菲,还强颜欢笑地大方祝福,让蒋安政忍不住有些心疼。 昨天林菁菲意外被人划伤,蒋安政故意夸大伤情,给秦玦打了电话。 他事先问林菁菲时,她还不欲影响秦玦的婚礼,苦笑婉拒。但只一个表情,蒋安政就知道她其实还没放下秦玦。 阮芷音想嫁进秦家,他或许阻止不了,但也不会让对方风风光光嫁进去。 新郎逃婚,婚礼延期,所有人的同情和嘲讽,够刺激吧。 既然阮芷音想当秦太太,那林菁菲受的委屈,她就得担一辈子。 蒋安政掏出手机,扫了眼热搜。 倒是有些好奇,阮芷音此刻该是怎样的难堪? / / / 阮芷音此刻望着通讯录里的名字,迟疑半晌,终于拨下电话。 滴声拖着长调,一遍遍响过。 等待显得格外漫长,就在阮芷音几近放弃时,那边总算接通。 刹那间,准备好的话哽在喉咙。 两相无言,诡异的沉默持续十秒,电话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挂断。 阮芷音:“......” 无奈,她舒了口气平复心情,重新将电话拨出。 这次,对面倒接得很快。 阮芷音微顿:“程越霖,是我。” “呵,还以为我眼花了。阮大小姐当着新娘,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男人懒散的嗓音掺了些沙哑,依旧是年少时那副漫不经心的腔调。 不怪程越霖意外,他和阮芷音私下联系少之又少。如果不是生意场上的必要接触,她估计能把他拉黑。 程越霖这拽惯的态度,阮芷音并不诧异,只是此刻她莫名从中觉出几分嘲意。 她轻轻凝眉,声音清冷:“程越霖,你在看我笑话?” “哪敢。”他微哂,语气不咸不淡,言简意赅,“说吧,什么事。” 忽略那边传来的玻璃碰撞声,阮芷音淡抿下唇,直接切入正题:“我记得,你很中意北城的项目。” 年初,岚桥市政府规划在北城建主题公园度假区。多方竞标后,项目由阮氏最终拿下,阮芷音也因此在阮氏内站稳脚跟。 程越霖家大业大,当初为北城项目费了不少力气,最后却败兴而归。竞标结束时,还特意来跟她这个关系不睦的老同学“闲谈”了几句。 眼下说起这茬,他似乎提了些兴致:“怎么,阮小姐这会儿愿意割爱了?林家人能同意吗?” 阮芷音父母早逝,阮氏虽然名义上还姓阮,实际却已经被林成这个入赘的姑父逐渐掌了权柄。 阮芷音顿了顿,缓缓道:“有个办法,能让林成不得不同意。” 话筒里的声音染上玩味:“喔,是什么办法?” “程越霖。”停顿少顷,阮芷音嗓音微沉,端视着墙上走动的挂钟,认真道,“现在来娶我,一年后离婚,北城项目给你。” 话落,对面倏然传来一阵闷响。 通话再一次被切断。 阮芷音:“?”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被、她、吓、跑、了? 就算两人关系差,那点同学情分也淡薄如纸,可她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 阮芷音瞧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微微蹙眉,又暗自叹息。 算了,任谁突然间被人逼婚,想必都接受不了。 ——以秦玦为参照,标准太高。你要顾及阮家的颜面,程越霖是最好的人选。 这是顾琳琅刚刚的原话。 所以明知对方是自己的死对头,阮芷音还是选择谈这笔交易,但他不愿意,她也不能强求。 既然如此,只能继续考虑顾琳琅给她列出的备选2号和备选3号…… 正想着,屏幕突然亮起。 阮芷音讶异扬眉,接通电话。 “咳,不好意思。我这刚刚才知道,阮大小姐的新郎跑了。” 还是那道闲散懒淡的男声。 只是对方仿佛心情不错,这个认知让阮芷音微哽—— “程越霖,你很高兴?” 虽然程越霖恣意傲慢,高中时两人关系紧张,但阮芷音也觉得,他不是个会对她落井下石的人。 可现在,认知破碎。 她新郎跑了,他却好似心情愉悦?这不是落井下石是什么? “没,你听错了。”他否认,而后又轻描淡写地哂笑,“我只是觉得,你眼光实在差了些。不过秦玦这小子,可栽了回大坑。” 阮芷音倒是忘了,程越霖和秦玦素有旧怨,高中时便不大对付。 换了以往,她或许会争执几句。但现在,不提秦诀在她心里已成前任,阮芷音也不想破坏他们的合作。 “阮嘤嘤。” “恩?” 她下意识应声,随后才反应过来,程越霖叫的竟然是她外号。 阮芷音一时羞赧,染上愠怒。 可对面却紧接着道—— “等着,爷来娶你。” 吊儿郎当的语气,让她面色微怔。 没料到程越霖会应得如此爽快,阮芷音甚至做好了他讨价还价的准备。 可他偏偏云淡风轻的应了,倒是让承诺利益的她有片刻茫然。 程越霖并未在意她的默不作声,继而开口:“哦,对了。” 阮芷音倏然回神,以为他终于要讨价还价,可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不明所以。 “房间里有镜子没?” “嗯?有。” “那你现在过去。” 声音不冷不淡,悠然散漫。 阮芷音走进衣帽间,衣橱左边,是面两米多高的落地试衣镜。 她凝视着镜子中那个穿着洁白婚纱的年轻女人,愣怔片刻。 接着回神,耐着性子道:“然后?” “看到了什么?” “你究竟想说什么?” 那边,程越霖故意拖着腔调,闷声低笑:“阮嘤嘤,可别抹什么眼泪。我隐约记得,你哭起来的样子,特别像我那只——” “掉秃了毛的鹌鹑。” ...... 阮芷音猛地一窒:“程、越、霖。” 居然被、他、给、耍、了。 他倒还是这么有能耐,这几年她一直心情平顺,此刻却气到失笑。 不过拜他所赐,先前那点低落的情绪竟然一扫而空。 仅余寥寥的怒气。 第 4 章 挂了电话,阮芷音瞥见微信图标上不容忽视的红色叹号,点了进去。 指尖下滑,联络人足有几十个。 都是看到热搜后半真半假的慰问,可见今天的婚礼已成了他们的谈资。 阮芷音国内的朋友不多,这些发来消息的人交情也都不深。 她只点开了三人的微信群。 好友顾琳琅和叶妍初已将秦玦和林菁菲痛骂了八百回合—— 顾琳琅:靠,以前还觉得秦玦不错,没想到我年纪轻轻,眼就瞎了。 叶妍初:麻烦他们锁死,让林菁菲试试秦玦他妈的刁难,看能不能拉下那份虚伪。 顾琳琅:哎呀,我和阿玦就是兄妹,不然当年也不会......表姐你怎么又误会了? 叶妍初:啊!想起这句就吐了。情人节故意醉酒说被骚扰把秦玦叫走,还好意思说音音想太多!狗屁兄妹! 顾琳琅:艹,林菁菲这条项链,是秦玦拍的那条?八位数的粉钻帮她立娱乐圈公主人设,我拳头硬了。 叶妍初:音音当初留在美国给他赚钱,就为了让他给别的女人买钻石?!我真想在狗男人脸上抽出一首克罗地亚狂想曲! 顾琳琅:破防了,他们的恶心打劫了妈妈的优雅。老娘想把狗男女揉成团转套托马斯回旋再踢出遥远天际线,让他们落地后明白什么才是正义的红星! ...... 再后面的内容过于‘激烈’。 阮芷音扫了几眼,直接拉到最下面。 叶妍初:音音,我这伴娘还当的成吗? 由于顾琳琅是已婚人士,伴娘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叶妍初身上。 昨晚阮芷音本想让她住在酒店,可她说一早要去给甲方爸爸送合同,才没有提前过来。 阮芷音回复:放心吧,新郎有了。 叶妍初:泪目,没想到程学长这种人嫌狗憎的家伙都比秦玦有良心。 顾琳琅:悟了,程越霖这种一张嘴踩死所有桃花的剧毒也是有一定优点的。 阮芷音:“......” 这么违心的夸人,倒也不必。 / / / 11点,SIMO酒店,宾客皆至。 顾琳琅和叶妍初穿着礼服,言笑晏晏地站在婚礼宴会厅,招呼着宾客落座。 阮爷爷缠绵病榻,阮芷音父母早逝,所幸她还有两位好友。 顶着秦阮两家联姻的名头,今天的婚礼给岚桥过半的豪门下了请帖,余下的还有以前岚中和A大的同学。 秦家那边自然没再知会,又因为秦玦逃婚的消息闹上热搜,最后到场的只有原定宾客的一半。 大多都是好奇这场婚事阮家会怎么收场,不过那些和林家人交好的,或许是想当场看阮芷音笑话。 虽然人少了些,不过已经够了。 宴会厅中间那桌坐了徐飞和汪鑫,两人是圈里出了名的纨绔少爷,平日里最爱组那些吃喝玩乐的场子,人缘不错。 到场后,汪鑫旁敲侧击地和顾琳琅二人攀谈,然而她们却但笑不语,绝口不提等会儿婚礼的事,反让他更为好奇。 另一边,新娘休息室。 康雨推开门,走了进来。 “阮小姐,都准备好了。” “麻烦你了,康雨。” 阮芷音倚靠在沙发座,正由化妆师化着妆,她从镜中凝视康雨,随后嫣然一笑,潋滟的凤眸顾盼生辉。 康雨受宠若惊地摇头:“不麻烦,都是我分内的事,但是新郎......” 婚礼是准备好了,可新郎他已经没了啊,各种意义上的‘没’。 康雨想到她之前的吐槽—— 「秦总只要不是瞎了,哪会放着美若天仙的未婚妻不喜欢,拿林箐菲这个只会铺天盖地营销美貌的鱼目当珍珠?」 就,怪她乌鸦嘴。 秦总还真是个瞎的。 不对,为红颜知己逃婚上热搜给未婚妻难堪的狗男人不配用尊称!只配送火葬场火化再把骨灰一撒送他随风而逝! 幸好阮小姐还没嫁。 这样的美人儿,要嫁也该嫁守男德会鉴婊帅过顶流苏过影帝颜值高过她银行卡余额的新郎! 刚在心里说完,咔的一声。 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 康雨和化妆师不约而同抬眼望去—— 陌生却英俊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背对着廊间那盏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挺直高大的身子将灯光遮去大半。 淡漠的目光寻觅片刻,他迈着修长双腿,闲庭阔步地走了进来。 化完妆的阮芷音此刻也已转过头来,视线停留在程越霖无可挑剔的俊美轮廓。 细散的碎发垂在他硬朗的眉骨,鼻挺唇薄,那双清墨般的桃花眼深邃似谭,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是抹了极淡的红晕。 衬衫解开了两扣,线条流畅的脖颈下隐约显出锁骨。分明是西装革履的打扮,浑身却散发着恣意不羁的痞气。 他的模样和记忆中的人影重合,让阮芷音恍然了片晌。 程越霖单手插兜,踱步走到阮芷音跟前,微微屈身,和她对视几秒。 突然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指节,不轻不重地在她额间敲了下。 他唇角勾起浅浅弧度,语气戏谑:“阮芷音,怎么,被我的屈尊降贵感动懵了?” 阮芷音敛眸,忽视他此刻的张扬。 随后她视线下移,静默了片刻,又重新抬头,回以同样的表情—— “程越霖,你、踩、我、鞋、了。” 程越霖轻挑下眉,慢慢低头,赫然看见一只女式平底鞋的鞋尖被他踩在了脚下。 受人为压力和地心引力的共同影响,原本精心镶嵌上去的几颗白色珠子,就这么开了缝。 程越霖:“......” 阮芷音:“看见没,它裂开了。” 程越霖:“......” “没事,五千块,接受转账。” 就这么被她理直气壮地讹去一笔钱,程越霖简直都要气笑了。 锃亮的皮鞋缓缓移开那只献身的平底鞋,他轻笑出声:“呵,你可真够没良心的。” “彼此彼此。” 程越霖微微扬眉,明白过来,合着是记恨着他电话里那句‘比喻’呢。 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阮芷音,仔细打量她的神情:“怎么,不装乖了?” 阮芷音闻言微顿,倏忽想起高中时他总挂在嘴边的话,也是这副吊儿郎当的语气。 ——阮芷音,你装乖受气不累么? 高中时,阮芷音在学校展现出的性格标签是,乖巧、沉闷、不起眼。 孤儿院待得太久,她清楚地知道没攻击性的乖孩子会更少被讨厌,过得轻松。 学校里,这个定律对女孩更为适用。女生如果太出众,麻烦和流言蜚语便会接踵而至。 放肆需要底气。 阮芷音知道林家人的态度,她只能依靠爷爷。但她不愿给爷爷添麻烦,也不想分出精力应付麻烦。所以她像个蜗牛,拼命将自己缩了起来。 乖巧到逆来顺受的行为,完美踩中程越霖无法忍受的雷点。 阴差阳错下,他最乐此不疲的事,就是撕下她那层所谓的好脾气。 这也是阮芷音和程越霖成为死对头的原因。 愣怔过后,阮芷音回转了思绪,对上男人含着审视的目光,却并未回答程越霖的问题。 而是指着他,转头看向早已呆滞在原地的康雨—— “新郎有了,婚礼可以开始了。” 是了,程越霖一直很清楚,她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也并非多么‘乖巧’的人。 现在的她早已不复当年,的确没什么要装的,尤其是,在他面前。 第 5 章 阮芷音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婚礼。 因长辈疏忽走失时,她不过四五岁。跟着人贩子东躲西藏一年,才被敏锐的顾琳琅救下,去了孤儿院。 虽是孤儿院,但院长妈妈对孩子们很好。十几岁时,她和顾琳琅偷偷窝在被窝聊天,心底都有对未来家庭的憧憬。 顾琳琅说要穿着自己设计的婚纱步入殿堂,而她要买套大婚房,装修不必奢华,但要有家的味道。 两人每每互相奚落一番, 然后笑闹在一起。 那时的心愿很简单,考上大学,努力工作,有能力组建个自己的家。然后像从孤儿院出去的哥哥姐姐一样,资助孤儿院的孩子继续上学。 后来她被接回阮家,成了孤儿院孩子们眼中‘有钱人家的小姐’,很多目标顷刻间就实现了。 只是父母在她十岁那年,于寻她的路上不幸遭遇车祸,双双身亡,整个阮家只剩下爷爷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她仍然渴望一个完整的家,更期盼一场属于她的婚礼。 但阮芷音却没想到,她盼望多年的婚礼会变得这么荒唐。 同顾琳琅相伴在孤儿院的场景像是还在昨天,然而弹指一挥,她已穿着顾琳琅亲手设计的婚纱,站在通往酒店宴会厅的门后。 她低下头,瞥见洁白薄纱间碎钻泛起的璀璨微光,婚纱上的每颗珍珠都是顾琳琅亲手缝上去的,如梦似幻。 代表顾琳琅最诚挚的祝福。 阮芷音记得第一次穿上婚纱时,顾琳琅抱着她,泪眼朦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着秦玦让他发誓,要一辈子对自己好。 眼眶微涩,她长舒一口气,面上看不出情绪,却默默挺直了脊背。 与宴会厅一门之隔。 宾客那些声音不大不小的议论,清晰地传入耳中—— “秦少爷逃婚了婚礼也不取消,阮芷音这不明晃晃给人看笑话吗?” “阮芷音倒是可怜,跟在秦玦身后这么多年,陪秦玦在美国吃完苦,最后落了这么大难堪。” “要不说林菁菲厉害,秦少爷当年为她出国远走,如今又为她逃婚,还真是够情深的。” “也就是秦老爷子太古板,不然以秦玦对林菁菲的感情,她当年就嫁进秦家了吧。” 不少人都知道,当年秦玦和林菁菲谈恋爱时,就有传言说秦少爷要把和阮家的联姻人选换成林菁菲。 “人家命好,虽然是外孙女,可阮芷音父母都没了,倒让林菁菲那个入赘的爸爸掌了权,阮氏迟早改姓林。” “阮芷音努力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被秦玦抛弃,没了和林成叫板的资本。就算秦老爷子抵死不松口让她嫁进去,秦玦也不会为她和林菁菲父亲作对啊。” ...... 阮芷音恍若无闻,闭了闭眼。 服务生一左一右,慢慢为她推开面前的那扇沉重的门。 宴会厅里,灯光倏然昏暗下来,闲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会场布置得浪漫而梦幻,曲线柔软的彩灯点缀在台边花草丛中,似满天星辰,又绚丽如萤火。花团清新娇艳,依稀有萦绕在鼻尖的花香,犹如置身黑夜中的森林。 温柔的束光打在台上,程越霖的面容被熏染得柔和,他穿着优雅得体的深色西装,静静伫立在宾客目之所及的尽头处。 长廊的门已被打开,阮芷音望着直线外的新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这一幕,像极了她祈盼多年的梦。 两个花童分别穿着齐整的小西装和小裙子,走在前面撒着花瓣,是叶妍初从姨母家揪来的龙凤胎。 被熊孩子洒了满脸花后,靠台边的徐二少率先从呆滞中反应过来,怔怔嘀咕道:“等等,怎么还有新郎?我没看错吧?那好像是程越霖?!” 坐在徐飞旁边的汪少爷睁大了眼,轻呵一声:“啧,秦家和阮家今天轮流逗我们玩呢?新郎狠心逃婚,没成想新娘更狠,直接换新郎,牛逼。” “程越霖这种人,阮家怎么搞的?” 汪鑫猛拍徐飞脑门:“哪种人?秦家都不敢和这疯子硬来,你敢得罪他?程越霖早不是五年前被人嘲的份了,小心祸从口出。” 徐飞吃痛揉头:“不是,我是说程越霖这种人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成了新郎?!” 汪鑫瞧傻子似的:“看不明白?” 徐飞愣愣摇头:“看不明白。” 汪鑫一言难尽:“本少爷怎么就有你这么蠢的兄弟,你忘了程越霖和秦玦的恩怨?程越霖五岁的时候拿石头砸掉了秦玦门牙,被他爷爷用鸡毛掸子打得半个月没下来床。” 徐飞皱眉,心道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这俩人之前也见没怎么着啊? 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耻下问:“就算他们不对付,可然后呢?” 汪鑫满脸的讳莫如深,伸伸手让徐飞侧耳过来,语气分外郑重—— “他、来、抢、亲、了!” “千万别得罪程越霖,看见没,一顿鸡毛掸子他居然记了二十年!你送我一顿揍,我二十年后来抢你媳妇!狠,太狠了!” 徐飞恍然大悟,深以为然地点头:“那行吧,程越霖好像是不能得罪,阮芷音......” “我说你个笨蛋,还不明白呢?爱了七八年的男人说弃就弃,婚礼换新郎狠打秦家一巴掌,彻底断了和秦玦的可能。这种断舍离的女人,多狠呐!” 汪鑫路说完后,又撇撇嘴:“更狠的是,嫁得还是程越霖,你想想当初他俩关系多糟糕?害,阮芷音怎么这么想不开,考虑下本少爷也行啊。”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当年还偷偷暗恋过阮芷音。 其实阮芷音长得漂亮,高中时喜欢她的人不少。只是她太乖了,而且顶着秦玦未婚妻的身份,又和程越霖不对付。 他们有的摸不清秦玦意思,有的怕被程越霖连带着针对,愣是没人敢去表白。 徐飞完全没注意好友的小心思,义正言辞道:“你说得对,能考全班第一的女人,当年我就觉得不简单,是个狠人!你看咱俩,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一看就是不够狠!” 汪鑫:“滚!!!” 望着身穿婚纱的阮芷音,顾琳琅原本还有些心情复杂,这下却被同桌的岚中二傻搞得啼笑皆非。 她端起酒杯轻抿,瞥了眼旁边的女人:“王小姐,表情别这么难看。你和林菁菲能耍手段,别人不能回敬?” 王曦薇和林菁菲关系不错,或者说,王曦薇觉得阮氏和秦太太的位子迟早是林家的囊中之物,所以提前下注,讨好林菁菲。 此刻过来,估计也是想替对方看看阮芷音要做什么。 王家当年在程父落狱后对程越霖落井下石,后来程越霖东山再起又开始心虚。这几年王家挖空心思想让王曦薇傍上程越霖,好一泯前仇,王曦薇也颇为积极。 只是程越霖从未理会过王家人的心思。 王曦薇一边惦记着程越霖,一边又吊着她客户的男友当备胎,刚才还暗带节奏起哄,想看阮芷音的笑话。 这就不能忍了。 于是顾琳琅勾唇,意有所指地朝向台上乍看还挺般配的新郎和新娘—— “喏,王小姐,你说谁才是笑话?音音跟我说,程总可是准备拿王家开刀了呢。” / / / 台下人心思各异,而台上却已经顺利进行到VCR环节。 新郎的部分被主持人简短掠过,硕大荧幕上,正轮换着阮芷音的回忆旧照。孤儿院里留下来的寥寥无几,基本都是被接回阮家后的。 短片早已做好,即便临时删减,可里面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秦玦的身影。 或许是照片凝结了记忆,或许是背景音乐太过舒缓感人,恍然间,阮芷音的脑海里泛起了许多鲜活的画面—— 她想到自己初到阮家的那天。 穿着校服的少年还带着点青涩,午后的阳光温柔打在他身上,他转过头,墨澈的眸子目光清澈。 望着强装镇定,实则局促不安的她,笑着伸出手:“音音是吧,我是秦玦,别怕。” ...... 刚转学,那是她最压抑的时候。 她收起所有棱角,小心翼翼地融入身边生活。可每一句意有所指的议论,都在她耳中不停回放。土包子,乡巴佬。 有人同情,也有人鄙夷,但都让她愈发沉默。是少年的维护,阻断了那些议论,让她如释重负。 ...... 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绝望,是在那间密不透风的器材室。 她清晰地记得黑暗一点点将她吞噬,阴沉的冷意像是虫蚁钻进了骨缝。 呼吸都变得急促,快要失去希望时,是参加比赛的他匆匆赶了回来。 ...... 秦玦这个名字,仿佛没有缺点。 成绩优异,身份显贵,温和知礼,且从容自信。像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远在天边的星星。 然而曾经遥不可及的少年,后来折去骄傲翅膀时,在纽约的地下室里紧紧抱着她—— “芷音,回国之后,我们就结婚。” ...... 阮芷音曾期待过回国后的生活。 可那时的她不知道,回国后两人的每一次争执,都会耗尽她所有力气。 “芷音,你对菁菲的偏见太大了。” “阿政说菁菲在事业上升期,需要些绯闻维持热度。芷音,你不用太在意。” “菁菲出席活动珠宝方出了差错,拍卖会上的那套首饰我拿给她了……芷音,你不爱戴首饰,那对你并没有多重要。” “菁菲助理说她被灌醉了,那个导演之前骚扰过她。芷音,我得过去一趟,情人节我们明天再补过,好吗?” “菁菲已经跟你解释过我们没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咄咄逼人呢?” “菁菲是你的表妹,她也很在意你们的关系,你一定要我这么为难吗?” “芷音,以前你不是这样的,究竟为什么你会变得这么刻薄?” 最后一次争执,是她在婚礼前夕得知秦玦居然将林哲安排进了秦氏。 那次的争执她寸步不让,而秦玦......满眼都是对自己的失望。 ...... 指节突然传来钝痛,回忆戛然而止,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阮芷音,”程越霖眉峰紧蹙,压低了声音道,“抬头,看着我。” 阮芷音回过神,应声抬眸,撞进了对方漆黑深邃的瞳仁,表情还是有些恍惚。 “你现在这个表情,比哭还难看。怎么,后悔了,还是认输了?”程越霖嗓音不咸不淡,却隐隐透着股清冷的嘲意。 璀璨精致的银色婚戒被人托举在旁,本该是新郎新娘交换对戒的时刻,然而程越霖握起她的手后,却单手插兜停在了那。 阮芷音纤细的指节上有浅浅的红痕,男人眼神冷执淡漠地与她对视,幽深的眸底涌动着辨不分明的意味。 她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如果真的后悔了,这是最后能够反悔的时刻。 她可以抛下满场的宾客,抛掉之后的流言蜚语,头也不回地离开这—— 像秦玦一样消失在婚礼上,同时也在这场对局中认输。 程越霖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在无声地问她:阮芷音,所以你会认输吗? 霎时间,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阮芷音深呼一口气,彻底安下神来。 她取过那枚银光闪烁的男戒,潋滟眸光中似有挑衅:“程越霖,你是来嘲讽我的吗?” “你觉得呢?” 程越霖扬眉,眼看着她报复似的将那枚男戒狠狠推到了底,又恢复成那副玩世不恭的闲散。 瞥了眼自己手上的戒指,他这才慢条斯理地取过女戒,低下头,缓缓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阮嘤嘤,没听见汪鑫那傻子的话吗?我分明是牺牲了清白的名声,”顿了顿,然后抬眸轻哂,“跑、来、抢、亲、了。” “我都已经勉强当了新郎……” “所以呢?” “我很贵,你总得把戏演好点。” 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 下一秒,他俯身下来—— 薄唇微凉,吻在了她的嘴角。 温热的掌心扶在后脑,两人靠得太近,鼻尖萦绕着股清爽凛冽的松木香,和缠绕其中淡不可闻的烟味。 …… 阮芷音眼眸微阔,睫毛簌簌颤动,还未反应过来,他已起身抽离。 “请多指教,程太太。” 第 6 章 阮芷音醒来时,浑身俱是酸软,仍未散去昨日疲惫。 婚礼的确累人,身体累,心更疲惫。 要穿着尖细高跟鞋挺直腰背站半天,还要挂着优雅面具同心思各异的人寒暄。 婚礼结束后,程越霖有事回了公司。而她没回老宅,被他顺道送至回国后买下的那套精装公寓。 阮芷音的银行账户里并不缺钱,不提帮导师做对冲基金时赚的,求婚时秦玦还给了她30%的T&D股份,他自己仅留下5%。虽是B股,丰厚分红却是实打实的。 前两年陪秦玦创业虽辛苦,但他对她也算是体贴入微,生活尚有几分温馨。 这也是陷入争执这大半年,阮芷音仍未放弃这段感情的原因。她觉得,有些问题可以沟通解决。 但事实是,她高估了他们的感情。 不过要是哪天林家人知道秦玦变相在给她‘打工’,表情怕是丰富至极。 洗漱完毕,阮芷音走进厨房随便熬了点粥,坐在餐厅喝着,垫垫肚子。 等会儿要和程越霖回阮家吃饭,显然还得应付麻烦,很容易坏了胃口。 粥喝一半,桌上手机响起。 她瞥过去,果然是林成。 “音音,换新郎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家里商量?” 林成的语气是长辈特有的‘关心’。 阮芷音轻笑着放下汤勺。 心想,对方不等她回老宅就迫不及待兴师问罪,也真是沉不住气。 “姑父这是什么话。我为什么换新郎,您不最清楚吗?还是你觉得,我不仅不该嫁进秦家,也不能嫁给程越霖,所以,”她扬眉,而后缓缓道,“恼羞成怒了?” 林成没想到她会直接把话摊开,沉顿少顷,声音亦冷下来:“你觉得我会相信程越霖是不求回报地帮你?” “的确不是,北城项目会给霖恒。” 这一点,阮芷音从未想过隐瞒。 “你疯了?” 林成是真惊讶,那可是阮氏这两年最大的项目。阮芷音也是因为拿到北城项目,才在阮氏有了话语权。 阮芷音神色平静,往粥里加了点糖,敛眸开口:“竞标前,你就清楚阮氏的流动资金根本吃不下这项目。让我带团竞标,承诺竞标后项目归我,不就是打着无论如何我都会失败的目的?” “既在爷爷面前显大度,又能等着我承认失败向你低头,再用北城项目的合作向严家卖好,可真是一石三鸟。” 林成商场上的眼光能力一般,但钻营取巧的手段,他一向熟稔。 思及此,阮芷音淡笑:“项目是我拿到的,我自然有权决定。毕竟,程越霖现在是我丈夫,爷爷也会同意。” 算盘落空,林成略顿,隐隐咬牙:“你就不怕我告诉老爷子,他这孙女婿不是真心?” “那你说,爷爷会不会因为心疼我被搅黄婚事,一气之下把所有股份给我?”阮芷音毫不退让。 到底是对她的话有所顾忌,林成缄默半晌,声音阴沉含笑:“音音,这可不像你,姑父当年还真是看岔了眼。” 当年阮芷音回来,他也警惕过。 最后却觉得,不过是个性格乖闷的书呆子,不足为惧。没想到,八年后会被这鹰啄了眼。 “过奖了,姑父。我这点能耐,不及你在爷爷面前的一半。” 她的姑姑阮玲芳,从小被捧在手心,性格单纯不谙世事。当初闹着要嫁林成,阮家二老还不太同意,但林成对阮老爷子却像亲儿子般孝顺。 后来老人上了年纪,儿女又都去了,多少有些动容。 她的确‘比不上’林成。 / / / 十一点,才刚换过衣服,阮芷音就接到了程越霖电话。 男人言简意赅:“下楼。” 阮芷音简单收拾下, 坐电梯出了公寓。 那辆黑色锃亮的宾利静静停在斜对面的树下,她几步过去,却在车前犹豫停住。 车窗降落,男人西装笔挺神色淡漠地靠在后座,净白指节随意搭在中间,修长双腿自然地交叠。 程越霖微微抬眸,和她对视后,示意轻瞥旁边座位:“上车。” 阮芷音抿唇,这才拉开车门坐到后排。 对方吩咐司机开车,随后便调起腿托闭目养神,眉眼间似有疲惫。 突然间宣布结婚,婚礼结束后,他又回公司和股东们开会到凌晨,才拟好结婚对霖恒产生影响的事项。 车内安静片晌,程越霖阖着眼,轻描淡写开口—— “想好说辞了?” 他问的,自然是这场婚事在阮老爷子那里的讲法。 阮芷音点下头,默然垂眸:“我和秦玦没有感情,之前同意结婚只是因为婚约。但他喜欢林菁菲,而我......” 她迟疑微顿,才道—— “和你是真爱。” 秦玦和林菁菲共同留下烂摊子,只有这么说,爷爷才不会急火攻心。 “哦?”程越霖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深邃眼眸含着审视望向她,“真、爱?” 男人的嗓音低沉磁性,像是将其缠绕在舌尖细致反复地品磨了一番。 阮芷音哽住,觉得这话确实引人遐想,轻咳下解释:“你放心,没别的意思,只是在爷爷面前的说辞。” 可他却挑下眉,轻哂反问:“我该放心?” 阮芷音抬眸,疑惑看他。 “为什么找我?”程越霖换了个问题。 想到琳琅昨日列出的标准,也为了等会在爷爷面前他能好好配合,阮芷音决定顺势夸赞他一番。 “你长得帅,又有钱,短短五年就把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发展成现在的霖恒,可见能力也出众。琳琅说,想嫁你的人从岚中排到A大,也就只比秦玦稍少些。” 虽然程越霖脾气差,但现在大家结婚也不追求处不处得好感情,还是有不少想嫁过去花他钱的。 有钱花,狗脾气忍忍就好。 她天花乱坠夸了一通,谁知男人的注意力却只放在了最后—— “稍、少、些?” 阮芷音以为他被激起了胜负欲,连忙安抚:“你也别灰心,只要改改你龟......不太友善的性格,肯定能奋起反超。秦玦现在传绯闻,你洁身自好,在女人眼中肯定还有加分。” “是么,我这么好?” 男人盯着她,眸光玩味。 阮芷音见他心情不错,跟着点头:“当然,否则我也不会选你当新郎。” 他可是荣膺琳琅列出的备选新郎榜单第一。 程越霖环臂看她,轻笑出声:“呵,那我就更不放心了。” 不太放心,你的居心。 阮芷音:“......” “但,你的眼光很有进步。” 他继而赞赏。 阮芷音:“......” 第 7 章 宾利缓缓驶入城东别墅区,停在阮家老宅的庭院门口。 两人下车,司机拎着礼候在一旁。 而程越霖慢条斯理地跟着她的背影,一前一后进了老宅。 刚进门,管家刘伯便迎上来。 接过司机手中礼物,看向阮芷音恭敬道:“大小姐,季先生也来看老爷了。” 刘伯口中的季先生,是阮爷爷的养子季奕钧。十二岁被阮家收养,据说是故交之子,但也有传言说是私生子。 许是为了避嫌,季奕钧成年后便搬出阮家,只偶尔回来探望阮爷爷。阮芷音回阮家后,见他次数不多,并不算熟。 正想着,季奕钧踱步下楼。 阮芷音礼貌点头:“小叔。” “嗯。”季奕钧淡淡应声,视线稍移,望向她身旁的人,“程总。” 程越霖姿态闲雅地同季奕钧握手,漆黑的眸子含笑回视:“小叔不必客气,叫名字就好。” 季奕钧倒是未应,看向阮芷音:“阮叔刚醒,你带程总过去吧,我先走了。” 言罢,他冲程越霖微微颔首。 刚要离开,又像突然想起什么,回首笑道:“差点忘了,祝你们,新婚快乐。” 阮芷音这才记起,顾琳琅说昨天季奕钧参加了婚礼,只不过仪式结束就走了。 不知为何,她觉得季奕钧和程越霖之间有股莫名的熟稔。但季奕钧和他们差着辈分,也没听说两人有什么交集。 念头只是一转,便很快收起。 阮芷音领着程越霖上楼。 两个月前,阮爷爷突然查出肺癌晚期。因为上了年纪,医生委婉建议保守治疗,但众人都明白这话的意思。 阮爷爷倒看得很开,说他已活到耄耋之年,顶多遗憾孙女还没嫁人。于是明知出现了矛盾,她和秦玦还是定下了婚期。 昨天的婚礼,阮芷音除了对秦玦失望,更多的是对林成和林菁菲丝毫不顾爷爷身体的愤怒。 毕竟医生曾嘱托过, 老爷子情绪不能激动。 行至房门外,阮芷音刚要敲门,又忽然顿住,纤细指尖犹豫着收起,转而轻扯下男人袖口。 程越霖低头,视线落在她停于袖口的圆润指尖,眸光幽深似谭,随即不咸不淡地与她对视。 阮芷音松手,低声和他打着商量:“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装作亲密些?” “装作?”他挑眉,眼底眸光微转,“你想怎样?” 阮芷音抿唇,朝他伸出手。 素手纤细如葱,指甲晶莹剔透。 察觉到对方闲散透着端量的眼神,她凝重蹙眉,劝说道:“虽然委屈了你,但戏总要演好,我也会尽量补偿。昨天婚礼上,你不也......” 阮芷音本想说,昨天他也亲了自己,尽管只是嘴角。但转念一想,她那会儿心不在焉,他亲她不仅是主持人要求,更是为帮她演戏,以防气氛僵持。 生意场上谁没个逢场作戏? 可他却连出席宴会都要带助理,可见多么排斥与异性肢体接触。 说到底,是她得委屈他。 于是瞬间没了底气。 “我不也什么?”程越霖眉眼低垂,拖腔带调,略顿,又意有所指地讥诮出声,“不过,的确是委屈了。” 男人唇角漾出抹古怪的笑意,像是不情不愿,但温热宽厚的手掌却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另一只手主动敲响门扉。 沙哑年迈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二人开门,携手走了进去。 房间内,老人倚靠在床边。 面容沧桑憔悴,身子瘦弱,但还算有精神,看到孙女后露出慈祥笑容:“音音来啦。” 阮芷音点头,走到床前细心将他身后的枕头扶好,而后向他介绍:“爷爷,这是程越霖,我们......刚结婚。” 阮爷爷敛眸,脸色稍沉:“我听刘伯说,秦玦——” 话没说完,他望着一旁的程越霖,叹口气,欲言又止。 阮芷音掌心微缩,继而展开笑颜,语气自然地赔罪:“爷爷,对不起,当初答应和秦玦结婚只是因为婚约,不想扫您和秦爷爷颜面......” 反复做过心理建设,此刻的她从容淡定,将自己的那套‘圆满’说辞和盘托出。 提及‘真爱’时,还‘温情脉脉’地望了眼身旁的男人,幸好对方还算配合。 “......所以您不用担心我。还是说,您真的希望我被这道婚约困住一辈子?” 这番话刘伯已照阮芷音吩咐,事先给阮爷爷讲过,但对方却始终有所疑虑。 此刻见她神情轻松,眼眸含笑,老爷子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喟叹一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招呼二人坐下。 “程先生是吧,你看起来有些面熟。” 程越霖对上老人端详的视线,清声回:“家父是程逢生。” 阮爷爷回想几秒,默默点头。 而后,他看向阮芷音,温声道:“音音,去看看饭好了没?等会儿让刘伯上来叫我们。” 阮芷音知道爷爷这话是想支开自己,但也无法拒绝。只能暗地里给程越霖递了个眼神,然后起身出了房间。 谁知刚下楼,就见到了林成。 让阮玲芳青睐的男人,自然长得不错。林成浓眉大眼,即便人到中年,也尚有几分儒雅成熟。 两人刚在电话中撕破脸面,林成这会倒舍了往日和蔼的模样,眼神阴骘:“音音,程总没陪你回来?” “他在和爷爷说话。” 阮芷音淡漠回视。 “呵,你这出戏倒演得好。” 到底是不甘心和严家的利益交换付诸东流,不过这是在老宅,他也不能真和老爷子心爱的孙女起争执。 视线落在阮芷音清艳的脸庞,他思虑片刻,忽而道:“音音,虽然没了秦家的婚事,但等你和程总‘离婚’,姑父会给你另找门好婚事。林哲就很喜欢你,哪怕日后老爷子不在,我也会让他好好对你。” 林成对程越霖还算有几分了解。 父亲破产入狱,却在短短几年翻身而起,手段狠戾,眼中只有利益。这种人,婚姻中利益若是殆尽,也就该到头了。 女人再美,也不会动摇足够狠心的男人。何况对方本就为利而来,想必也和自己这外甥女划下了倒计时。 他对亡妻尚有几分感情,阮芷音如果安分,他也不会为难她。嫁给侄子也算全了情面。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他也会护着几分。 阮芷音知道,林成这是在警告她,等爷爷不在了,她能依靠的只有这个姑父。虽然他参与搅黄了她和秦家的婚事,但还是要考虑清楚,是否真的要和他作对。 “姑父,秦玦知道你在心里拿林哲和他相提并论吗?”阮芷音冷笑,然后压低了声音,“再者,林哲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当年捅了他一刀吗?” 这些年林哲见了她就怕得哆嗦,蒋安政总觉得林哲怕她不对劲。其实他感觉没错,的确是不对劲。 林成听见她落尾的话,睁大双眼:“你!你当年是故意的!” 他以为阮芷音是婚事告吹才性情大变,根本没想到她年少伤人时说的梦游是假的。所以这么多年,她的确是故意装成了那副无害呆板的模样。 林哲当年虽然只是皮肉伤,但确确实实被阮芷音吓得不轻。只是毕竟侄子理亏在先,林成也不好闹大追究。 阮芷音面无表情看着林成震惊的瞳孔,觉得他不该这么惊讶才是。 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心思敏感,最善察言观色。院长妈妈对孩子们好,却不愿他们太过单纯。无依无靠的浮萍,察觉恶意,怎能没有自保手段? 可笑的是,当年被她捅刀的林哲,仅仅因为林菁菲的三言两语,就被深爱的男人安排了令人艳羡的工作,多么荒唐。 那天争吵时秦玦说她变得刻薄,或许不是假话。他只喜欢她的‘善良乖巧’,而她不伪装,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长大。 他的世界满是阳光,让她向往,也与她相斥。她用尽全力尝试,却仍然伤得鲜血淋漓。 收起心底情绪,阮芷音不再与对方虚与委蛇,直接绕过他去了餐厅。 到了饭点,菜自然都已做好。她正想让刘伯去叫人,房门突然打开,程越霖微微屈身,搀扶着阮爷爷下楼。 刚在客厅坐下的林成,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将阮爷爷扶到餐桌主位坐下。 饭菜被端上桌,四人相继落座。 阮爷爷心情不错,颓唐的脸庞也显出些抖擞,笑呵呵道:“今天是家宴,越霖也别拘束。” “爷爷放心。”男人噙笑应下。 阮芷音凝眸看向程越霖的侧脸,有些愕然,没想到他能耐着性子讨爷爷欢心。 戛然想到他是跟着他爷爷长大,心下了然几分。虽然两人间是一场交易,但他却远超期待地‘尽了责’。 林成将这幕收入眼中,半晌,突然开口:“爸,有件事要跟您商量下。” “什么事?”阮爷爷看向林成。 “音音说,要把北城项目给霖恒。这项目公司准备了这么久,说给就给,实在有些任性了,股东那可不好交代。” 林成话里话外,都是阮芷音的任性损害了阮氏利益。更甚之,也在暗示程越霖的动机。 然而阮爷爷稍作沉吟,却点头道:“项目当初就给了音音,越霖又是阮家的孙女婿。这个项目阮氏做起来吃力,倒不如让给霖恒。” 林成面色微滞,没想到阮爷爷会是这个反应,半开玩笑地说:“爸,才见程总第一面,您这就偏心到孙女婿身上去了?” 阮爷爷皱眉,似有不悦。 程越霖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抬眸,姿态懒散地向后轻靠了下,淡然询问:“是谁说,霖恒要单独开发北城的项目?” 林成不知他话中意思,愣怔片晌,下意识看向他身旁的阮芷音。 程越霖顺着对方视线转头,那双桃花眼酝酿出令人沉溺的温柔,嗓音却云淡风轻:“原来音音这么向、着、我。” 阮芷音:“......” 男人蓄意加重音节,让她瞬间明白他的潜台词:戏,总要演好。 而后,他目光对上林成,语气显得稀松平常:“霖恒只参与前期开发投资,其余工作还是由阮氏全权来做。”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讶异。 程越霖这么说,就意味着他只会拿霖恒投资份额的部分收益。虽然阮氏出力多,但也解决了资金不足的困境。 他当然也不亏,但问题是,他为什么这么好心和阮氏分钱? 阮芷音看到爷爷满目欣慰,林成眼露狐疑暗自盘算,微哽少顷,神色自若地点头:“对,他说的没错。” 不管程越霖还留了什么条件,但此刻送上门的好处,她会拒绝吗? 当、然、不、会。 / / / 岚桥市,机场大厅。 阵阵轰鸣由远及近,航班缓缓降落。国内抵达的出口处,翟旭拎着文件包候在最前方。 向来面不改色的翟特助,此刻的表情却隐隐透出几分不平静。 直到熟悉的两道身影出现,翟旭快步向前,接过老板手中不多的行李。 岚桥不比北遥凉爽,秦玦此时只穿了件浅青衬衫,西装随意搭在臂弯。 那张清隽面容神色淡漠,高视阔步地走出机场大厅,和蒋安政先后坐上停在出口不远处的黑色迈巴赫。 航班起飞时,天气还不算太好,中途遭遇气流颠簸了一路。 秦玦这会儿轻揉着太阳穴,压下那点不适:“先把公司要急的文件给我。” 翟旭松了口气,打开公文包将最上面的几份文件递去,小心打量老板神态。 这些文件昨天都已发过电子版,秦玦不过简单翻开几眼,很快签完。 随后又重新交给翟旭,微顿了下,问到:“她有没有联系你?” 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翟旭面色陡然一紧,斟酌着回:“阮小姐没有主动联系我。” 阮芷音的确没有主动联系他,但他却主动联系过阮芷音。 秦母方蔚兰得知阮芷音昨天办的事,一大早便让他通知阮小姐去见她。可他拨通电话后,对方却语气冷淡—— “我和秦玦已经没关系了,或许秦夫人应该联系林菁菲。” 这话他不敢转述,从沉浸的思绪中抽离,翟旭果然看见老板此刻眉峰紧蹙。 蒋安政打量着翟旭踌躇的模样,下巴微抬,笑道:“怎么,难不成阮芷音那女人还真闹着要取消婚礼?” 觉得好友的话有些刺耳,秦玦眼神不满地望去,还未说话,便听到助理有些僵硬地开口—— “这倒没有。” 秦玦隐约松了口气。 阮芷音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他心中着急生怕她出事,只好打给顾琳琅。对方虽然态度不佳,但却说阮芷音好得很,而后才挂断电话。 这次是他有错在先,虽事出有因,但只要她不拿取消婚事和分手这种话同他胡闹,他总会好好跟她道歉。 蒋安政听罢眼中却似有讥讽,甚至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果然如此。 阮芷音昨天装模作样地跟秦玦说什么解除婚约,最后还不是默默咽下苦果,把话收了回去。 之后她还能不能和秦玦结婚,蒋安政不知道。但很肯定的是,这场新郎逃婚的谈资,注定不会消停。 翟旭一看两人神情,就知道他们是误会了,咬咬牙道:“阮小姐的确没有要取消婚礼,不过……” 秦玦见助理难得地支吾其词,忍不住皱眉:“不过什么?” 翟旭深呼吸给自己鼓了鼓劲,默念长痛不如短痛,将一长串话脱口而出—— “昨天的婚礼没有取消,但阮小姐当场换了个新郎!宾客去了大半,仪式也都没少,大晚上婚礼结束,阮小姐就坐着新郎的宾利头也不回地走了。” 理都没理匆忙赶去的他。 话音刚落,翟旭就看见往日还算温和的老板捏在眼镜边框的手猛然顿住。 几秒后,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凸起,下颌线条紧紧绷着,腮帮似有微动,深沉如墨的眸子像是即将卷起狂风暴雨。 他死死盯着翟旭,大热天,声音却冷得像是寒冬冰屑:“你说什么?” 第 8 章 吃完午饭,二人走出阮家老宅。 阮芷音在爷爷和林成皆有些不同寻常的目光中,挽着程越霖上车,关门—— 然后才松懈下来。 刚开出别墅区,阮芷音正欲开口垂问,转头却发现男人已经调了座椅,袖扣散散解开,倦慵疲沓地半躺着。 光线透过车帘打在挺直鼻梁,印出立体俊逸的轮廓。浑身疏淡散去,眼皮沉阖,呼吸安稳舒缓,像是睡着了。 她倏然想起来时他眉眼间便显出疲乏,刚才在老宅精神焕然,原来是强撑。 也对,婚礼忙碌整天,她彻夜沉眠都尚且疲惫。这人昨晚还赶回公司处事,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于是阮芷音把话吞回,又想到回公寓路途不近,便也躺下歇憩。 谁知一觉醒来,四周却很陌生。 睁眼时,她尚有些许的茫然,眉心微皱,开口问道:“这是哪?” “霖恒大厦的停车场。” 司机此时已经不在,男人静静地坐在旁边,见她醒来,遂开门下车。 阮芷音揉揉眼睛跟着下去,隔了几米问他:“怎么来了霖恒?” 程越霖转头,定神瞧了几眼她睡眼惺忪的迷糊娇态,而后散漫勾唇,轻笑反问:“不是有话要问?走吧。” 接着留给她一道背影。 阮芷音立马想到他在老宅说的话,也不再多言,跟在他身后,坐专属电梯上了顶层总裁办公室。 霖恒前身是程父创办的恒宇地产。 五年前恒宇破产,程父入狱,程越霖倾然间从那个恣意骄矜意气风发的少爷变成了连学费都捉襟见肘的穷学生。 那时阮芷音出国不久,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程家出事。 她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毕竟他也算是自己的半个‘学生’。整个高三,程越霖都在剥削她给他补课。 孤儿院的经历始终让阮芷音觉得上学很重要,回阮家后,也一直资助孤儿院孩子们上学。她到底还是不希望程越霖从A大退学,暗中托人帮他解决学费。 但对方猜出是她,不仅把钱退了回去,还让人捎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阮芷音自然气程越霖不知好歹,这时还要耍少爷脾气。所幸,他并未任性到去退学,休学了一年,到底毕业了。 再到她决定回国时,他已经重新站回了顶点,没让她看到一丁点的狼狈。 / / / 整个顶层都没有其他员工,除了办公区和休息室,居然还有台球桌、影音室和室内高尔夫。相对于办公室,更像是大得吓人的公寓。 环顾了一圈,阮芷音忍不住感叹资本腐朽,这人也不愧是从不委屈自己。 程越霖姿态闲散,在宽大办公桌后坐下。给自己倒水时,还算好心地连带着给她倒了一杯。 他递过来的同时,淡声开口:“说吧,想问什么?” 阮芷音抿下唇,迎上对方视线:“为什么和阮氏合作?” “你觉得呢?” 他漫不经心地对视,修长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桌面,语气不咸不淡。 见他态度有些吊儿郎当,阮芷音忍不住凝眉:“我怎么会知道?” “猜都不猜?”他清声哂笑,片刻,递来的视线耐人寻味,“阮嘤嘤,你也该有点耐心。没准我是对你情根深种,所以瞧林成不太顺眼呢?” 他说这话时眉眼深邃,声音却有些懒散。身子微微后靠,放在水杯旁的指腹缓缓摩挲,姿态放荡不羁。 “程总现在倒有耐心,还费工夫跟我开玩笑。”阮芷音忍不住轻笑,但并未放在心上,转而道,“那我换个问法,你需要我做什么?” 程越霖目光带着探究,在她脸上停顿少顷,略微扬眉,而后收回视线,总算摆出了谈判的架势。 “北城项目给了霖恒,但外人不知道这是因为阮氏资金不足,本就无法独立啃下这块肥肉。你不想自己辛苦得来的项目便宜林成,选择和我合作,但——” “如果林成打定主意抓着你不放,恐怕你在阮氏内部也不好收场。” 他声音不紧不慢,将她面临的处境尽数列出。然后停顿下,挑眉看她—— “阮芷音,虽然林成大权在握,但你不会想把阮氏拱手相让吧?” 对方视线逼人,仿佛将她看得透彻,阮芷音沉了口气,反问:“所以呢?” “这份协议你先看下,如果觉得条款有问题,也可以叫律师过来。” 程越霖慢条斯理地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份文件,推到了她面前。 见他终于露出目的,阮芷音取过文件打开,是份特殊的结婚协议。 默读几行后,她秀眉紧蹙,抬眸看他:“还要领证?” 合同的其他部分都算正常,例如婚姻存续期间双方需对外隐瞒协议存在,不可因蓄意出格的举动影响股价波动。 但唯有双方领证这条,让阮芷音有些不能接受,因为她并未考虑过,这场短暂的婚姻还要领结婚证。 便是她和秦玦,也因秦母对婚前协议的苛刻要求,还未正式领证。 程越霖见她这般,眉尾轻扬,很是理所当然地开口:“现在不少人都知道我成了你的丈夫,这个条件可以有效保护我的合法权益。” “什么合法权益?” 拜托,他们是假结婚,只要婚前将财产分割清楚,还能有什么合法权益? 程越霖盯着她,眸光耐人寻味:“例如,如果某天你给我戴了绿帽,我可以从你身上获得不菲的金钱赔偿。” 阮芷音微哽,沉声道—— “你可以放心,我不会。” 即便是假结婚,但这场交易是她提的,程越霖已经帮她瞒住了爷爷,她也不会做出落程越霖脸面的事。 程越霖闻言轻哂,表情仿佛不太相信:“口说无凭,领证才踏、实。” 被他质疑,阮芷音都快气笑了,终于忍不住反呛:“你就不怕自己先出轨,离婚时反被我分掉大半财产?” 程越霖倒没恼,只淡漠不语静静看着她,眼中潜台词仿佛是:像我这么优秀的基因,有什么样的女人配让我出轨? 阮芷音:“……” 她叹息着扶额,总算跳过领证的争执,继续:“那这一条合住的意思是?”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程越霖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衣摆,启声道,“你突然跟我求婚,昨晚我为平复董事们的情绪,承诺过这场婚姻不会影响公司股价。所以婚姻存续期间,你有义务和我扮演一对恩爱的夫妻。” 而恩爱的夫妻,不可能分居。 这未尽之意,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阮芷音理智上被他说服,可情感上还是有些不快。 她顿了顿,抬眸看他:“既然知道霖恒的董事们反对,你当时可以拒绝,我又不只有……”你一个选择。 没办法,最后半句实在说不出口。 她不像程越霖这么不要脸,对方已经配合她做完了一切,现在说这些,显得她有些过河拆桥。 “呵,不只有我?阮芷音,我倒不知道你还有其他备胎?”程越霖眸光幽幽,像是抓住了什么证据,冷笑质疑,“就这样,你还敢说自己不会出轨?” 那我就更有必要,通过法律手段来保证我的合、法、权、益了。 阮芷音瞬间哑然,沉吟思索。 除了领证和合住,这份合同并无太过分的要求。一年的离婚日期标的很明确,她还白得了北城项目的合作。 想到程越霖在老宅帮忙瞒过了爷爷,她终究妥协下来,长舒口气—— “好,我签。” 钢笔就在旁边,不过片刻,两份协议的空白处便已被双方签署了名字。 程越霖拿起协议看了一眼,将其中一份递给阮芷音,而后起身,取过了挂在衣架的外套,淡淡道:“走吧。” 阮芷音目露不解:“去哪?” 程越霖噙笑回视,言简意赅—— “民政局,领证。” 阮芷音:“……” 所以,他早上提醒自己下楼时记得带上身份证,就是为了这件事? 亏她还认为在老宅时委屈了对方。 他倒好,从清早打那通电话时,就谋划好了要利用自己后续的那份愧疚在协议上妥协! 这场谈判,她分明输得彻底! / / / 再回到公寓时,已是七点。 阮芷音拖着在民政局排队时的疲惫,心情复杂地输入密码,开门。 换过鞋后,她习惯性地起身往内走。可没几步,身子突然顿住—— 意识到,客厅的灯开着。 熟悉的身影此刻就站在落地窗前。 对方缓缓转身,惯来温和的眉眼隐隐透着肃然,干净清亮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芷音,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下,为什么程越霖会送你回家?” 第 9 章 只是愣怔瞬息,阮芷音就恢复正常。 她行至沙发坐下,并未看秦玦,平静道:“想必翟旭都跟你说了吧。” 婚礼结束时阮芷音看见了翟旭,后来还接到对方电话说秦母方蔚兰约她见面。 翟旭是秦玦的特助,工作认真事无巨细,秦玦肯定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要亲口听你说。” 秦玦踱步走到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诘问的姿态。 阮芷音抬眸,静默着对视几秒,突然笑了:“说什么呢?你逃了婚,我换了新郎?乍听上去是不是挺公平?” 过于随意的态度不知触到了男人哪点,秦玦眉峰紧蹙,语气微沉:“芷音,即便是电话里,我也是说婚礼要延期。” ——而不是取消。 “延期?呵,秦玦,逃婚的是你,在婚礼当天和林菁菲闹上热搜的也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延期?你配吗?” 阮芷音习惯了调节情绪,不喜欢无意义的争执,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脾气。 短短两天,她既要应付宾客还要担心爷爷,心疲力尽。因秦玦逃婚而产生的怒气只能压抑,但此刻面对秦玦的逼问,她却忍不住了。 凭什么逃婚在先的他,却比自己有底气? 秦玦从未见过她这样发脾气,剑眉皱起又舒开,觉得怒气总好过疏离。 得知她和程越霖举行婚礼,他的确一时无法接受,毕竟没人能在爱人‘嫁’给别人时保持冷静,尽管只是假的。 但静待的时间里秦玦想了很多,明白这是她处于那种情形下的无奈之举。追根究底,是他意外缺席导致了那副局面。 他们的婚礼不代表什么,想必是场互相索取的交易。 对方提的要求,自己会替她解决。局面虽然棘手了些,但他会善后好,补给她一场完美的婚礼。 想到这,秦玦舒缓了语气,伸手扶上她的肩膀:“芷音,很抱歉,飞机延误是我没料到。当时事出有因,菁菲她——” “够了!”阮芷音猛然拍开他的手,声音冷淡,“我没兴趣再听你和她的事,我们已经分手了,也没有关系了。” 当他提及林菁菲时,阮芷音条件反射地觉得她又要被拖进往日争执中那窒息的氛围,她好不容易逃脱,绝不想再面对。 阮芷音舒了口气,不再看他:“你可以走了,密码我会换掉,不过我更希望你以后别再过来。” 这话说完,才想到她没几天就要搬家,其实秦玦过不过来都不必烦心。 被下逐客令,秦玦脸色不佳。 但以他的教养也做不出过激的事,只是皱眉僵硬道:“那等情绪都平复了,我们再来谈。” 随后,便转身径直离开。 关门声很快传来,阮芷音却还停留在他最后那句话里。 呵,又是这句。 每次他们俩说是争执,其实最后都会归于沉默。以至于时间久了,秦玦总觉得这样便能解决问题。 然而,怎么可能? / / / 偌大的会所包厢,歌声慢慢。 十几个男男女女凑在一起,正互相聊天调侃,有些是岚桥有名有姓的富二代,还有些是秦氏娱乐旗下的艺人。 而秦玦默不作声独坐在一旁,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态势。 他很少参加这样的局,今天是被蒋安政硬拉来的,说是专门为他而组。 那边蒋安政刚跟人干了杯酒,犹豫片刻,还是走过来劝慰消沉的好友:“阿玦,你也别想了。阮芷音别的不说,倒是真喜欢你,怎么可能嫁给别人?” 不是蒋安政帮阮芷音说好话,而是她对秦玦的确很好。就连秦母方蔚兰那么苛刻的人,这段时间都挑不出阮芷音毛病。 从翟旭那听说阮芷音和程越霖办了婚礼后,蒋安政足足消化了两天,才堪堪接受这个事实。 他没料到阮芷音竟然真敢换新郎,这么做虽保得住颜面,但也在秦家落了下乘,她再想嫁秦玦势必会面临更大阻力。 为化解秦家众人对阮芷音的不满,秦玦这些天都忙着安抚秦家人的情绪,甚至为阮芷音在二房那儿做了不小的让步。 难不成阮芷音是气秦玦逃婚,又仗着秦玦喜欢她,故意给秦玦找麻烦呢? 不过更让蒋安政不可置信的,还是程越霖这种人居然愿意当个假新郎,给阮芷音撑面子。 想到这,蒋安政看向缄默不语的秦玦:“程越霖那是什么人?严明锋为给他赔罪找了个大美人,他愣是让助理把人扔了出去。王曦薇有家世有相貌,王家殷勤暗示几年,也是理都不理。” 程越霖落魄那几年背了一身债,没少被人踩,后来就像个唯利是图的疯子。 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更别说他和阮芷音关系本来就差。 到底不希望秦玦为了阮芷音和程越霖大动干戈,蒋安政又道—— “林叔不也说,他是为北城项目才当的新郎。给就给了,你好好哄哄阮芷音,她那么爱你,再生气也该心软了。” 蒋安政费了半天嘴皮子,秦玦最后却只应了一声:“嗯。” 倒是方才走过来的房纬锐,这时突然摇着头开口:“阿玦,你这次太过了,恐怕没那么好收场。” 婚礼当天新郎逃婚,可不是闹得太过了?他要是敢这么做,顾琳琅那个暴脾气没准都敢照着他的脸泼硫酸。 蒋安政听罢忍不住开腔:“锐哥,也不能这么说,菲菲是因为阿玦才被人袭击,他总不能坐视不理。” 虽然林菁菲受伤不重,但受秦玦连累却是事实。对方见不着秦玦,知道林菁菲和秦玦的绯闻后,就盯上了林菁菲。 “闹上热搜也是被他连累?” 房纬锐意味不明地轻笑。 蒋安政顿了顿:“菲菲在上升期,现在澄清绯闻对她影响不好。而且她也说和阿玦只是朋友,媒体蹭流量瞎写,她没法控制不是。” 房纬锐比他们大两岁,蒋安政以往也是敬重的。但自从房纬锐和顾琳琅结婚后,他总觉得对方偏帮阮芷音,分明林菁菲才是和他们青梅竹马长大的那个。 房纬锐听罢,转头看向秦玦:“她控制不了,阿玦,那你呢?” 秦玦揉着眉心,敛眸道:“我跟芷音解释过几次,后面她也没再提,那只是没有意义的绯闻。” 他是真的不认为,自己和阮芷音的感情会因为几则莫须有的绯闻出现问题。 “阿玦,你还喜欢菁菲吗?” 房纬锐终于选择直击要害。 秦玦下意识皱眉,话也脱口而出:“怎么可能?菁菲在我眼里和秦湘一样。” 房纬锐笑着看他:“可你们交往过,谁都知道你对她一往情深,包括我。” “那是因为——” 话说一半,便被打断。 “锐哥,你也在啊?嫂子终于肯放你晚上出门了?” 林菁菲风尘仆仆,身上还穿着晚上参加红毯时的礼服。她含笑同房纬锐打过招呼,才去看旁边的秦玦。 “阿玦,你跟表姐和好了吗?” 秦玦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喝了口酒,而后默然摇头。 林菁菲秀眉轻瞥,善解人意道:“实在不行,我帮你去和表姐解释?” 她话说得熟稔,显然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秦玦叹口气,最后还是摇头:“她在气头上,再说吧。” “那好。” 林菁菲笑着应下,然后在秦玦身旁落座,又去和蒋安政说话。 他们这块虽然清静,但包厢里还有不少秦氏娱乐的艺人,此刻望过来的视线中,纷纷藏着探究。 片刻后,有的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圈内的朋友再次盖章:猜我看到啥了,林菁菲正偎着秦氏太子爷喝酒。 林菁菲倚靠在沙发上,远远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中,放下酒杯,下意识瞥了眼握在手中的手机。 ...... 另一边,阮芷音刚洗完澡。 她简单吹干头发,终于带着收拾了一天的疲惫躺倒在床上。 原本还算宽敞的卧室,此刻打包堆满了箱子,显得有些拥挤。 白天时,阮芷音曾尝试着把箱子全部拖到客厅,可是东西实在太多,最终还是只拖了一半。 算了,既然程越霖指定了她明天搬家,总不会无耻到让她自己搬行李吧? ......没准还真有可能。 想到这,她拿过床头的手机,决定还是先预约个搬家公司以防万一。 记得叶妍初之前毕业租房曾跟她吐槽过,还说起找的搬家公司很不错。 手机屏幕亮起,阮芷音打开微信想去翻找聊天记录,却发现联系人最上方静静躺着一条消息。 ——是林菁菲。 第 10 章 对方发过来的是条链接,要点进去才能看到照片。 画面很是香艳,秦玦环抱着林菁菲,阖眼躺在她公寓的那张床上。两人衣衫凌乱,昏暗的灯光更添暧昧。 十分引人遐想。 阮芷音截了张图,再点击链接时,果然已经变成普通的广告页面。 即便她保存了照片,也无法证明这张照片是林菁菲发的。毕竟,她发来的只是一则‘广告’。而这张照片,林菁菲肯定也有其他的解释。 哪怕看到了这样的照片,但阮芷音并不认为秦玦真和林菁菲上了床。她清楚地知道,这是林菁菲耍的手段。 只是两人感情出问题,她该解决的不是另一个女人,而是这个男人。如果一段感情沦落到需要女人去解决女人,那不如早点结束。 秦玦这个人算是有些固执,就算林菁菲真把他设计上床,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相反还会被他彻底疏远。所以她才会用这种手段,让自己主动离开秦玦。 从结果看,林菁菲算是成功了。 但她不知道,阮芷音从来都相信秦玦并未真的出轨。选择分手,只是失望秦玦的应对,沟通无果感情殆尽后,终究放弃了这个男人。 这个决定,与误会无关。 和秦玦的这段感情,阮芷音并不后悔。如果没有秦玦,她不会是现在的她。 回阮家后,林家人不是没尝试过把她带入歧途。她虽敏感察觉出林家人的恶意,但也迷茫过自己的方向。 每个人都有自身背景下所谓的正路,她却因为环境骤然改变处于混乱。好在周遭的声音和理智的判断指明了方向,让长辈老师赞不绝口的秦玦成为了她的目标。 秦玦不算好的恋人,但绝对是优秀的榜样。一开始,他更像是一个符号,阮芷音想考出满分的人生,而秦玦似乎是标准答案。 阮芷音最初追随秦玦的动机并非爱情,可周围人的冷嘲热讽,和少年那份善意的维护也确实让她动了心。 极度缺少什么时,会很容易把它看得珍贵。那时她缺少直白的善意,所以喜欢上了秦玦。对方使她成为现在的她,而她也在这份感情中竭尽努力过。 这段经历,阮芷音并不后悔。情浓时认真投入和付出,感情殆尽,也不至于委屈过往要死要活。 只是,她不会再回头。 正想着,微信提醒突然打断了思绪。 叶妍初:靠靠靠!我才加班几天?你和程越霖怎么就领证加同居了!还想周末约你逛街住你那,你抛弃我了...... 叶妍初刚毕业,目前在一家科技公司当法务,加班加得暗无天日,婚礼过后她们就没再联系过。 想到周末没事,阮芷音打字回复:逛街可以,婚假正好休到这周末。 回国这半年,每逢周末总要陪秦母参加太太们的宴会交际。 方蔚兰不喜欢阮芷音把大半心思放在公司,不止一次暗示她没必要掺和阮氏纠纷,当好秦太太更没人敢怠慢。 阮芷音忽略好友许久,以后总算可以匀出时间消遣。 叶妍初:周末见,社畜生活太惨,我要把加班奖金全部花掉!!! / / / 翌日,天气大好,阳光明媚和煦。 阮芷音才刚吃过早餐,便听见了门铃的清脆响声。 她走到门口开了门,来人模样斯文面色恭谨,穿着套一丝不苟的西装,身后另站着两名壮硕些的男人。 白特助妥切含笑,开口:“太太,我是程总的助理,上来帮您搬家。” 白博跟了程越霖多年,前几日得知老板突然结婚,内心震惊不已。 毕竟,这些年他帮忙处理的桃花太多,甚至一度怀疑老板是否不喜欢女人。 看见眼前即便不施粉黛依旧明艳动人的女子,原来的猜测总算打消。 合着老板是眼光太高了,这才瞧不上其他,于是心中愈发打起恭敬。 “进来吧。”微愣须臾,阮芷音朝白博点头,侧身让开,“东西都收拾好了,有些箱子在客厅,有些堆在卧室。” 幸好程越霖这家伙还算好心,昨天她才知道叶妍初之前找的那家搬家公司需要提前两日预约。 阮芷音指着客厅和卧室的箱子嘱托,带他们简单扫过一遍。 白特助将她的叮嘱仔细记下,便点头请她先下楼,自己留在上面指挥人搬家。 宾利停在上次的位置。 阮芷音倒没想到程越霖会亲自来接她搬家,直接打开车门坐上后座,而男人正靠在座位上翻看着文件。 他神情专注地盯着笔记本,并没有抬头,直到阮芷音将东西递过去时才侧过了身,姿态散漫地挑眉:“这是什么?” “早餐做多了,你不吃的话,我等下拿给白助理。” 在孤儿院时,阮芷音经常帮院长妈妈做饭。她喜欢做饭,更喜欢做饭时放空思考的时间。 做早餐时,她突然记起程越霖高中时好像经常不吃早饭,每次犯胃痛时总爱板着张脸,搞得没人敢靠近。 或许是感叹着他最近大发善心帮了自己,于是鬼使神差地,用剩下半个西红柿多做了份三明治。 程越霖听罢,没有多说什么。 但却接过了她手中的袋子放在一旁,此时的心情瞧着还算不错。 / / / 宾利缓缓驶入嘉恒贡苑,在一座僻静的独栋别墅前停下。 这片是霖恒开发的豪华住宅区,位置靠近岚江,可谓是寸土寸金。 而别墅里边的装修更为奢华,布局错落有致,只是看起来没有什么人气。 程越霖领着阮芷音进门,上楼后伸手给她指了指:“你的房间。” 阮芷音略略看了眼,应道:“嗯。” 程越霖盯着她的模样浅笑下,然后又带她大致逛了一圈,回到客厅后点开了门上的智能锁道:“过来,录个指纹。” “指纹锁可以打开别墅所有房间,这两天我不在家,你先自己熟悉熟悉。” 阮芷音这才看到客厅的行李箱,讶异抬头:“你要出差?” “嗯。” 男人随意点头,表情淡然,似乎没有报备行程的意思,阮芷音识趣不再多问。 紧接着,她颇为体贴地开口:“其实你要是忙,我也不一定要今天搬过来。” “怎么,不想搬?”程越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双手插兜,眼神散漫地看向她,“难不成,你还想等秦玦再找上门?” 阮芷音张了张嘴,微微蹙眉:“你怎么会知道?” 程越霖慢慢走近,在她面前站定,扬眉道:“真是不巧,那天送你回去晚走了五分钟。”说完顿了少顷,勾了勾唇,“又很不巧,五分钟后正好看到秦玦下楼。” 阮芷音直觉他视线逼人,讪笑道:“那可......真巧。” 不知怎地,她总觉得程越霖此刻的眼神像是在捉奸。联想到上次他那番合法权益的言辞,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程越霖打量着她的神情,到底没多纠结在这一话题,转而道:“这边不常住人,如果还缺了什么,可以去买。” 言罢掏出钱包,递给阮芷音一张卡。 阮芷音没有去接,婉拒道:“没关系,我有钱。” 程越霖轻笑着挑眉,眉眼低垂,不咸不淡地开口:“阮嘤嘤,我可不想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准,懂?” 言下之意就是,你或许是有钱,但恐怕还是没有我有钱。 阮芷音:“......” 只能接过了那张烫手的卡。 / / / 折腾两小时,阮芷音终于搬家完毕。 程越霖这才和白博一起坐上了车,双双前往机场。 VIP候机室里,自助餐点琳琅满目。 白博端着选好的精致餐点走来,却惊讶地看到自家老板居然正吃着一份普普通通的三明治。 据他所知,老板可是不怎么吃早饭的。程越霖这个人执拗得很,又最烦别人唠叨,就连白博都不敢劝他超过两句。 瞥见助理那难以置信的表情,程越霖指了指手上的三明治,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怕我饿,懂?” 速来能言善辩的白特助,此刻却因老板眼神中的炫耀之意,憋成了哑巴。 不过,对方显然也没想听他回应,兀自叹息后,轻轻摇头—— “没办法,结婚呐......”他停顿,然后轻哂,拖腔带调道,“就是麻、烦。” 第 11 章 本以为搬家后的生活会难以适应,但程越霖的出差,属实让阮芷音减轻了不少因搬家而产生的不自在。 转眼到了周末,叶妍初终于迎来假期,约阮芷音出门逛街。 谁知一大清早她又苦兮兮地说要回公司赶份文件,直到中午才忙完。 阮芷音开车到了她公司楼下,亮色的保时捷Macan颇为惹眼,路人纷纷侧目,这辆车还是爷爷当初买的毕业礼物。 没多久,纤细身影小跑着从耸立的大楼出来,像是在被人追赶似的。 才刚上车,叶妍初就急切开口:“快走快走,免得等会儿又被叫回去。” 阮芷音笑笑,觉得现在的她倒和自己刚跟导师做项目时差不多。 于是很快启车,驶入马路。 远离公司后,叶妍初才放松下来,饶有兴致地转头:“快跟我说说,你和程越霖怎么就领证同居了?” 换新郎的事,阮芷音没有隐瞒顾琳琅和叶妍初。现在和程越霖的那份婚姻协议,自然也没有必要隐瞒二人。 寥寥几句,她很快将前因后果说完。 叶妍初了然点头:“程越霖高中虽然傲慢,但没有他,杨雪那几个也不会被退学。能和他改善下关系,也是好事。” 岚中是岚桥最好的中学,历年的高考状元都出自这。里面的学生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拨,成绩好的和够有钱的。 叶妍初是阮芷音的高中学妹,比她小两届,那会还在初中部。她之所以认识叶妍初,还是因为刚转学时,凑巧从一群女生手中解救了对方。 程越霖那会儿名声也大,但秦玦出名是因为成绩优异比赛得奖,他却是因为逃课打架被通报批评。如果不是程父给足了赞助费,恐怕早被退学了。 要说他还做过什么好事,也就是想办法开除了当初欺负过叶妍初,又连带着记恨上阮芷音的杨雪几人。当然,这也得怪杨雪自己设计惹到了他。 不过,他也算间接匡扶正义了。 想到这,阮芷音笑了笑,回道:“放心,某种程度上讲。我和他现在是利益共同体,会尽量好好相处的。” 现在的程越霖依旧恣意傲慢,但相对八年前的他,倒是好了不少。其实高三后期,她和程越霖的关系也曾有过缓和。 “对了,上次他找的伴郎还是我们公司外聘的法律顾问,只比你们低一届,你说巧不巧?” “傅琛远?”阮芷音搜索了下记忆,点头道,“他虽然低一届,但当年在竞赛班时很出色,后面好像也去了A大。” 如果说程越霖休学一年后回了A大读书,应该正巧和傅琛远成了同学。 程家树倒猢狲散,后面程越霖背负着程父留下的麻烦创业时,听说身边只剩下了钱梵和傅琛远。 / / / 谈话间,Macan已经开进停车场。 隆兴广场坐落于岚桥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算是一家顶奢购物中心,入驻的品牌皆属高端。 阮芷音领着叶妍初上了五楼,这层消费偏高,但人少,服务也周到。 眼见着电梯停在五楼,叶妍初连忙阻拦:“音音,虽然我想掏空奖金,但就算我掏空奖金,也没法在这层消费啊。” 阮芷音对上她小心翼翼的神情,含笑摇头:“我之前一直在忙,想着今天来给你买入职礼物。想要什么都可以开口,不必给我省钱。” 回国后她很少逛街,秦母买东西都是店员直接上门,还总喊她去帮着选款。她没时间和好友见面,心里也有愧疚。 “你这口气,我感觉自己像被包养了。”叶妍初被她一句话说的飘乎乎的。 阮芷音领她走进一家店,选了几件衣服递过去,秀眉微挑,大方道:“放心吧,我有的是钱,也算秦玦还给我的。花他的钱,难道你还心疼?” 秦玦创业时被秦家断了所有经济人脉,她当初把所有积蓄给了秦玦,后来秦玦回以她30%的T&D的B股股份。这笔钱,她拿的并不亏心。 现在秦玦回国继承家业,但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把这些股份要回。即便是要,也肯定会按股价回购。 她以前给秦家人买的礼物也不少,不过花在叶妍初身上,自然比花在秦家人身上让她开心。 叶妍初现在对秦玦深恶痛绝,听罢总算不再推脱,走进了试衣间。 她皮肤柔腻白皙,身材纤细。 一连试了几件,阮芷音都觉得赏心悦目,挥手让店员开单。 而叶妍初此时指着店员拿在手中的一件裙子,朝阮芷音道:“这件裙子好美啊,我撑不起来,音音你去试试。” 她说的是店员刚取出的一件裙摆,蓝白薄纱相间,碎钻点缀,确实美轮美奂。 只是叶妍初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出现了另一道女声:“拿下这件的最小码。” 阮芷音抬眸望去,站在叶妍初身后的那两个人倒不陌生,正是王曦薇和带着副墨镜的林菁菲。 刚跟店员说话的王曦薇,这会儿瞥见阮芷音后,神色冷淡了几分:“阮小姐倒是不常见着。” 阮芷音不奇怪对方的态度。 王家想靠联姻和程越霖冰释前嫌,王曦薇和林菁菲关系好不说,又见自己阴差阳错嫁给程越霖,怕是快怄死了。 “表姐,好久不见。” 林菁菲自然地和阮芷音打招呼,盈盈双眸隐藏在墨镜后,但在外人看来,两人仿佛真是关系不错的表姐妹。 旁边店员斟酌一会儿,开口道:“不好意思阮小姐,这是限量款,店里只有一件,要一定消费额后才能配货购买。” 虽然阮芷音刚才出手大方,但王小姐是店里常客,而且这款是最新季限量,全球都没几件,店长费了好大劲才从总部拿到,确实要消费满额才能配货。 当然,更重要的是,即便林菁菲现在带着墨镜,店员也认出了对方身份。 之前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这位林小姐背靠秦氏太子爷,更加不能得罪。 “阮小姐,真是不巧了。”王曦薇笑了笑,似是有些惋惜,“菁菲明天有开机发布会,你别介意。” 意思是,这件裙子得让给林菁菲。 林菁菲自从进了娱乐圈,红毯造型都是一线品牌当季高定,即便是发布会,也都是顶奢限量款,首饰更不必说。 阮家家风清俭,阮爷爷更不喜小辈奢侈,零花钱固定但不多。林成还供不起女儿这般行头,但秦玦可以。 林菁菲才刚签了梁导的电影,势头正劲,发布会自然也得是一贯的艳压通稿。 叶妍初听到王曦薇的话,顿时撇下眉,冷冷道:“王曦薇,买东西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叶小姐说得对,是得有先来后到。然而后来的偏偏占巧,好在总有还回来的时候。”王曦薇含笑回视,却隐含嘲讽。 表面是说裙子,实际却是暗讽阮芷音才是秦玦后来的未婚妻,或许也是想说阮芷音这个后来者使手段嫁了程越霖。 然而秦玦最后还是为林菁菲逃婚,程越霖也不会一直让她当这个程太太。 原本一件裙子也不必动什么干戈,但此刻,阮芷音却偏偏不想让了。 她看向一旁的店员,淡淡道:“我记得,你们家有VIP顺位?” “是的,阮小姐。”店员听到她的话,这会儿倒很有眼色地点头。 总部确实规定,旗下限量款优先按照累计消费排序的VIP顺位购买,也是为促进VIP顾客的消费。 对方既然能开这个口,显然不会是无的放矢,店员登时更为周到了几分。 阮芷音敛眸:“那就查查吧。” 平日里她没有太大的购物欲,但在国外时也曾应付宴请交际,在这家定过十几套高定礼服和首饰。 高定周期偏长,但价格却是店售款的许多倍,尤其是那几套价格不菲的首饰。 片晌后,店员又走了回来,取过先前那件裙子,热情地看向阮芷音:“阮小姐,您要先去试试吗?” 阮芷音摇了摇头:“不用,码数合适,和之前那几件一起包起来。” 她转手去掏钱包,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只带了程越霖的那张卡。尴尬迟疑一秒,到底不想出糗,还是把卡递了出去。 还好程越霖这张卡额度够刷。 罢了,等回去再把钱转给他。 王曦薇并不傻,自然猜到是阮芷音的消费额让店员改变了态度。只是她不知道阮芷音哪来这么多钱?难不成是借用了别人的名头? 秦玦不喜欢阮芷音,天价拍的珠宝转头便给了林菁菲,却从未见他给阮芷音拍过什么,更遑论让她这么奢侈地消费。 她买的这件裙子,可接近七位数。 王曦薇表情略显僵硬,低声朝林菁菲道:“你这表姐,倒会打肿脸充胖子。” “好了,本来就没必要去争,只是一件裙子。”林菁菲无所谓地笑笑。 她确实没王曦薇那么介意,毕竟自己不缺裙子。方才是王曦薇想要借机下阮芷音面子,她虽没阻止,却也未参与。 眼见阮芷音和叶妍初准备离去,林菁菲这才走出两步,叫住了阮芷音。 她摘下墨镜,微笑望向对方:“表姐,结婚不是小事,希望你别冲动。程总能帮你一次,不见得能帮第二次。” “你我都知道程越霖为什么娶你,就算他在北城项目让步,也不会一直帮你。像是梁导的新戏,霖恒不也投资了吗?” 阮芷音静静看着对方,登时了然。 林菁菲是想说,就算她换了新郎,成了程越霖名义上的妻子,但也不要奢望程越霖会帮着她对付林成。 她最好的选择,应该是顺从,而不是反抗。林菁菲的话,和林成的‘忠告’如出一辙,倒真不愧是父女。 她刚要开口,远远瞧见电梯方向走来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表情倏然顿住。 男人眉舒目朗,姿态矜贵,穿着轻薄欣长的深色风衣,不疾不徐走近。 行至背后,似是听到了林菁菲的劝告,他轻笑一声,声音疏散冷淡:“林小姐倒挺关心我的家务事。” 林菁菲没想到程越霖居然会突然出现,和随之而来的王曦薇一起愣在了那。 程越霖环臂站定在侧,面色从容,又看向阮芷音:“还买么?” “你回来了?”阮芷音惊讶望向他,而后又撇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消费短信。”他扬了扬手机。 阮芷音顿悟点头,这才回到:“不买了,但我得先送阿初回去。” 东西买的差不多,碰见林菁菲也算败坏心情,她确实没想再逛下去。 程越霖没说什么,不咸不淡应声。 只是正要离去时,他又挑了挑眉,看向略有窘迫的林菁菲,闲散道:“你刚才说,梁萧新戏选了你?” 林菁菲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眉心只皱了一瞬,便淡笑着想要解释:“程总,我刚刚并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你什么意思?” 林菁菲微怔,辨不清其态度,试探道:“我只是觉得,结婚要慎重考虑。” “慎重考虑也不见得能结婚。”程越霖懒洋洋开口,停顿后哂笑一声,“不过你说得对,梁萧选你,确实要慎重考虑。” 林菁菲听出暗示,虽不知原因,却仍变了脸色,声音僵硬:“程总,选角不是儿戏,您也不想投资付诸东流吧。” “你在跟我讲道理?”程越霖吊儿郎当地笑了声,神态清闲,声音散漫,“林小姐好像不太清楚,我这个人呢——” “从来都是不讲道理。” 第 12 章 微信群里,叶妍初正激情四射地跟顾琳琅分享着今天的八卦。 叶妍初: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从不跟人讲道理!程越霖可真行,琳琅你没看见,林菁菲脸都白了! 顾琳琅:林菁菲真是绿茶遇直男,有理说不清。不过程越霖为啥要找林菁菲麻烦?感觉有点问题。 叶妍初:看不顺眼呗,谁让林菁菲背后提人被听到了。程越霖当年都能因为音音脾气太软生气找茬,还能让林菁菲跟他讲道理? 顾琳琅:也对,林菁菲在秦玦那巧舌如簧,这回算踢到铁板了。据可靠消息,梁导那还真准备重新选角了。 阮芷音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了顾琳琅的这一条消息。 时尚圈和娱乐圈的关系向来千丝万缕,顾琳琅自然也有自己的人脉。她能这么说,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虽说有些幸灾乐祸,但阮芷音头回觉得,程越霖这性子,也算不得多么恶劣。 叶妍初:活该,仗着后台抢别人那么多角色,遭报应了吧!只可惜回来时把音音的车撞坏了,不然我还能再开心点。 看到叶妍初发来的颓丧表情,阮芷音忍不住笑了。 叶妍初刚拿驾照,却始终都不敢去摸车。阮芷音实在看不下去,回来时便勒令叶妍初开车。 她倒是开得十分“小心稳妥”,基本与电动车齐平,只可惜被后面的车追尾了。 最后对方赔偿,车也被拖走维修。 阮芷音打字:本来也该检修了,再说是对方全责,跟你没关系。你没事还是多练练车,练好就不用每天挤地铁了。 消息刚发完,有一滴水渍顺着潮湿的发尾坠到了屏幕上。阮芷音这才放下了手机,准备去吹头发。 可她刚起身,又一下停住。 突然想起,自己居然忘了买吹风机。 搬家那天,她的吹风机被放在箱子底层,不小心磕坏了。程越霖当时看见,随口说他房间里就有吹风机,可以先用,所以阮芷音也没急着去买。 可林菁菲和程越霖先后出现,打断了今天的购物节奏,让她彻底忘了这事。 阮芷音有偏头痛的毛病,洗完头如果不吹干,第二天必会头疼。 于是叹口气,认命走向程越霖房间。 主卧就在隔壁,阮芷音正要敲门,却发现隔壁房门大开,根本没关。 她试探着出声:“程越霖,你在吗?” 没得到回应。 头发还湿漉漉的,实在不太舒服。 阮芷音对开着的门轻敲几下,迟疑一会儿,还是往前走了两步。 然而卧室空旷,也没发现人影。 难不成是又出门了? 也是,毕竟才刚出差回来,临时回趟公司处理事情也正常。 她松了口气,没再多想,熟门熟路地去浴室里拿吹风机。 可才转过身,浴室门猛地开了。 里面的人大步走出,阮芷音没收住脚,一下子撞到了对方结实的胸膛上。 揉揉鼻子,抬眸虚虚看了一眼,阮芷音直接愣在了原地。 男人净短的碎发只擦得半干,身后萦绕着朦胧水雾。上身赤/裸,未着寸缕,胴体精瘦健壮,腹肌线条性感而紧致。 晶莹的水珠沿着那张英俊的轮廓缓慢流下,薄唇紧紧抿着。一再往下,是曲线诱人的人鱼线,腰间只松垮围着条浴巾。 眼前画面太过刺激,阮芷音大脑彻底宕机,纤细皓腕还扶在对方紧实的臂膊。 直到耳边传来程越霖刻意压低的声音:“阮芷音,你在干嘛?” 阮芷音倏然回神,心底油然升起阵阵窘促,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只是这种时刻,显然谁露怯谁尴尬。 于是她强忍着压下情绪,收回愣怔在他胸前的视线,恍作无事地对上男人目光,镇定道:“身材.....还不错。” 程越霖:“......” / / / 半小时后,两人面对面坐到了客厅。 气氛僵持沉默。 弥漫着说不出的窘困。 阮芷音瞧着男人不太好看的面色,顿了顿开口:“那个,要不还是你先说吧。” “呵,说什么?”程越霖散漫挑眉,双手抱胸看向她,“小爷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就这么被你给看光了。” 阮芷音从他最后几字中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控诉,哑然几秒,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严格来说,没有看光。” 毕竟还隔着条浴巾。 “怎么,你这话听起来,是觉得没能把我看光,有些意犹未尽?”男人意味深长地一笑,姿态悠然地向后靠了靠,“怪我眼拙,先前居然没看出你对我——” “心怀不轨。” 阮芷音微哽,长舒了一口气,而后否认:“我没有。” 程越霖下巴微微扬起,继而轻笑着质问:“没有?既然如此,为什么突然闯进我房间?” “我是想去借吹风机。”阮芷音这才想起其他,秀眉微蹙着反问,“倒是你,洗澡为什么不关门?” 如果不是他洗澡不关门,自己肯定也不会撞见刚刚那一幕。 程越霖还是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放下手臂,姿势安闲地虚搭身后靠背,缓缓摩挲着指腹。 “以前都是我一个人住,为什么要关门?” 还不等她回击,紧接着又道:“而且就算我没关门,也不是你闯进房间把我看光的理由。” 阮芷音:“......” 见他态度不依不饶,阮芷音忍不住反驳:“可我进去前喊过你,也空敲了几下门,你为什么不应声?” “哦,没听见。” 男人的声音轻描淡写。 说完瞥见阮芷音略感荒唐的表情,吊儿郎当地补充:“怎么,主卧浴室隔音好,有问题?” 阮芷音被他给气到,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吃了亏,叹口气回:“没有,这件事就算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哦?只是道歉?” 阮芷音抿下唇,纤眉轻皱:“不然呢,我也只是非主观意愿地,不、小、心看了一眼。” “阮芷音,你不止是看吧,”程越霖懒洋洋开口,目光对上她,声音拖长腔调,继续指正,“你这手,可是还摸、了、我。” 摸了他?不算那个猝不及防的碰撞,她也就扶了扶他胳膊,就这也能算摸了他? 阮芷音顿感一阵头疼,也不知是被他气得还是刚刚头发迟了太久才吹晾得。 不过她知道,再理论下去,肯定又是:他清清白白一个人,居然就被自己这么不明不白地上了手。 于是只能抱着息事宁人的心态,再次问到:“那你想怎样?” 程越霖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起身。 声音云淡风轻,留下诉求:“上回的三明治不错,做一周早饭抵债吧。” 他目的达成,话了拂衣离去。 留下客厅里的阮芷音,此刻甚至忍不住想要冲他的背影不雅地竖起中指。 / / / “你们能想象到他的态度吗?” 回到卧室,阮芷音越想越气,最后忍不住和好友开启了语音电话。 回顾程越霖刚刚肆无忌惮的神态,阮芷音敷着面膜表情不能激动,但还是狠狠锤了下手里的抱枕—— “亏我还觉得他变好了不少,是我错了。程越霖刚才的态度,简直和高中时一模一样。” 顾琳琅对高中时的程越霖没什么认知,但却很好奇什么样才能把阮芷音气成这般,故而疑惑道:“哦,那他高中是什么样?” 叶妍初的声音清晰传来:“哈哈哈哈,我有画面了,音音当初形容他就像什么来着。对,一只特别高傲的斗鸡!” 话音刚落,语音中的三人不约而同,轰然大笑起来。 想到当初和叶妍初吐槽时的形容,阮芷音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 又简单聊了几句,才和顾琳琅叶妍初挂断了电话,沉沉睡去。 梦里面,一只高傲的斗鸡低下头颅,还跑到她面前撒起了娇。 / / / 翌日,阮芷音照例早起。 虽然昨天被程越霖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到了,但他的要求也不算苛刻。 原本她也习惯了自己做早餐,不过是顺手多做一份的事。 刚留学时阮芷音吃不惯西餐,那时她不仅会做早餐,周末还会做顿中餐解馋。 她的室友是个日籍华裔,还很夸张地称赞阮芷音的手艺像母亲一样,让她哭笑不得。 偌大的别墅没有佣人,阮芷音搬进来时,厨房也像是从未开过火。 她猜测,程越霖之前恐怕大半时间都住在公司,不然霖恒顶层的设施也不会那么齐全。 阮芷音切了点葱花,打了荷包蛋,又烧了热油和酱油作底,下了两碗阳春面。 回到餐厅时,程越霖已是平日西装革履的装扮,好整以暇地在餐桌前落座。 阮芷音端着面走了过去,将其中一碗放到他面前,心想,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可没想到,程越霖是真的难伺候。 看到眼前的面后,男人挺直的眉峰皱起,挑剔道:“唔,怎么下了面?这面还能不能打包带走?” 阮芷音刚坐下,就拿着筷子愣住。 瞥了眼他纠结的表情,讥笑道:“可以,只要不怕到公司后,面坨了就行。” 爱吃不吃,反正她已经做了。 听到她的话,程越霖像是认真思虑了片晌,又看着她打量几眼,最终还是拿起筷子,吃起了面。 面条清爽劲道,汤底香气扑鼻,就连荷包蛋也是溏心流黄的。 不消片刻,男人就把面条全部吃光,甚至还......喝起了汤。 阮芷音见他吃得津津有味,还算给面子。也不再计较他方才的刁难,忍不住弯了嘴角。 而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我的车拖去维修了,等会儿你能不能让司机顺路送我一趟?” 她也不会耽误他上班,先送了他,再让司机顺道送自己一趟就行了。 阮芷音觉得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可程越霖却环臂靠在那,盯着她,眼神中染上戏谑:“阮嘤嘤,你说高傲的斗鸡,会好心送你上班吗?” 听到他的话,阮芷音扶着碗的手突然僵住,惊讶抬头。 男人声音懒散,继而道:“哦,忘了告诉你。主卧的隔音确实不错,但是次卧的隔音效果——” “可不、怎、么、好、呢。” 第 13 章 程越霖说出‘斗鸡’两字时,阮芷音就顿感不妙。林菁菲背后议论他两句就丢了角色,自己怎么可能不被记恨? 本以为这家伙铁定不会再送自己上班,可最后,高傲的斗鸡不仅好心地应下送她上班,还诡异地去厨房刷了碗。 这番举动,让阮芷音更不自在,衬得她像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被自己看光,还被吐槽,怎么看都是受害者。而她,居然施加了恶意揣测。 一路上,车内始终维持着沉默。 男人自她上车后便淡漠不语,阮芷音犹豫许久想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她真的开口,宾利就已稳稳停在了阮氏门口。 于是只好把话收回,开门下车。 站在原地目送宾利开走后,阮芷音才转身走进了阮氏的大楼。 回国后,阮芷音在阮氏担任副总。 阮老爷子虽握着大笔股份,当着挂名的董事长,但身体早已无力理事。 她父亲阮胜文去世后,林成没两年便当上了总经理,这些年更是手掌大权。 作为既得利益者,阮芷音也曾怀疑过父母的车祸和林成有关,但调查多年后,却证明那只是一场意外。 其实可以料到,如果他真策划了车祸,以爷爷的老成练达不至于查不出来。 林成的野心,是慢慢养大的。 阮氏握在手里久了,面对突然出现的阮芷音,自然也不愿拱手相让。 刚到办公室,阮芷音的助理项彬就敲门进来,向她汇报公司最近的事情。 阮芷音虽是副总,但林成从未让她插手重要业务。阮氏内部被林成安插了不少林家人,阮芷音束手束脚,直到拿下北城项目才算站稳位子。 项彬汇报完,阮芷音沉吟片刻,开口:“北城就要开工,明天开始你就去负责项目施工。盯紧些,别出什么岔子。” 当初说好了北城项目交给阮芷音,林成明面上没法插手,说不定会在暗地里动手脚,把主动权抢回去。 阮芷音可信任的人不多,项彬算是一个。现场施工时最容易出岔子,有他盯着,才能放心。 “那公司里......” 项彬表情尚有顾虑。 阮芷音笑笑:“霖恒那边我来对接,你跟了我大半年,能力不仅于此,总不能一直让你当助理。” 项彬细心认真,能力出众,是个让人信赖的项目负责人。早在之前,阮芷音就考虑好了给他升职。 “谢谢阮总。” “嗯,等下和田静交接下工作吧。” 项彬心情颇为激动,点头出去。 阮芷音这才开始翻看霖恒那边送来的合作合同。 六月初的岚桥,烈日当空。 火辣的光线透过落地窗倾洒进来,晌午的时间转瞬而过。 即便室内开着冷气,看完合同时,阮芷音仍觉得有些唇干舌燥。 她起身去接水,却发现办公室里的饮水机空了,于是只好走去茶水间。 行至过道处,茶水间的议论声隐约传来,她缓缓停住脚步。 “北城项目怎么突然和霖恒合作了?” “阮副总现在嫁了霖恒总裁,有合作也正常,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怎么就突然闪婚了,那阮副总和秦总?” “秦总都为林小姐逃婚了,这么大的难堪,阮副总还怎么嫁?” “阮副总那么好,林小姐每次来公司趾高气扬的,秦总到底怎么想的。” “他们青梅竹马,情分到底是割不断。你这话背地说说就行了,公司现在可是姓林的当家。” 说话声渐渐远去,阮芷音站在原地停了半晌,没再过去,转身往回走,通知行政给办公室的饮水机换水。 来公司前,她就知道员工们的议论阻止不了。不说林成本就有意散播,她也不想为难普通员工。 秦玦电话被她拉黑,却每日送花到公寓,只是都被她委托派送员丢掉了。 阮芷音不否认换新郎有些许冲动的成分,但和秦玦分手的决定却没有。 在国外时,她和秦玦是有感情。但那时他们之间没有林菁菲,没有林家人,甚至不必面对秦家众人。 回国后这半年,她对秦玦的感情早已消耗得差不多。决定一旦做下,她就不会给自己留退路。 何况,还有人时刻提醒着最近经历的一切。 / / / 秦氏,总裁办公室。 蒋安政这会儿已是焦头烂额,他眉心紧锁,望向沙发上的林菁菲:“菲菲,你怎么会惹到程越霖头上?” 今天本该是电影《悬逃》的开机发布会,可昨天晚上,蒋安政突然接到副导演的电话,得知梁导居然要重新选角。 梁萧虽然是个新导演,但他上一部作品不仅横扫了国内所有电影节奖项,还一举获得了斯纳电影节金奖。 他的新电影《悬逃》是部男主戏,女主戏份不重,却仍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蒋安政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帮林菁菲从影后沈蓉那截胡了女主角。 如今眼看着就要开拍,梁导居然要重新选角!打听过后,他才知道这部戏有霖恒投资,对方似是对林菁菲不太满意。 林菁菲脸色也很差,看了眼秦玦,才咬唇开口:“我逛街遇见表姐,劝她慎重考虑婚事,没想到会撞见程总,也没想到他会把话当真。” 这话乍听没什么问题,但落到不同人耳中,意思便大不相同了。 现在,她是因为想要帮秦玦劝阮芷音回心转意,才丢掉了梁导的女主。 “阿玦,梁导那儿说要重新选角,你看......”蒋安政这时候过来,也是没了其他办法,只能求助秦玦。 可他将视线望过去时,才发现好友居然有一些愣神。 秦玦一直联系不上阮芷音,时间久了,也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拉黑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闹过脾气,秦玦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把人哄好,每日让人送了花过去,却丝毫没有回音。 他心情不好,更不愿为这点小事烦心,于是揉揉眉心,淡淡道:“告诉梁萧,霖恒如果要撤回投资,秦氏会出。” 这话一出,林菁菲和蒋安政才缓和了脸色,扫去了阴霾。 翟旭拿着文件候在一旁,蒋安政知道秦玦肯定还有事要忙,应下之后,便准备和林菁菲离开。 “等一下。”秦玦突然出声,凝眉望向林菁菲,“菁菲,上次我拍的那条项链,翟旭说你取走了?” 林菁菲微怔,笑着点头:“玲姐去取的,出席活动戴过一次。” 玲姐是林菁菲经纪人,只是蒋安政跟她关系好,又是秦氏娱乐的总经理,故而林菁菲的资源不必经纪人费心,玲姐偶尔也会做些杂事。 林菁菲出席活动需要不少首饰,有时合作品牌方送来的不满意,便会从秦玦的藏品柜中取。 他每次出席拍卖会都会照例拍些东西,恐怕自己也记不太清保险柜里有多少首饰了。 但秦玦刚刚说的,却是他在拍卖会上拍来的天价粉钻项链。那条项链价值八位数,也是保险柜的首饰中最贵的。 林菁菲戴着出席活动时,还借此上了回热搜,自然很有印象。 听到她的话,秦玦眉峰拧起,摇头道:“那条是我要送给芷音的。” 之前情人节他没能好好陪阮芷音,便拍了这条项链当礼物,想陪她补过一次情人节。只是后面阮芷音说不想再补过,才一直没送出去。 林菁菲经常派人去取首饰他知道,但却不知这条也被她拿走了。秦玦确实隐隐有些不快,翟旭应该也跟玲姐说过这条是拍给阮芷音的。 察觉到秦玦情绪,林菁菲脸色有一瞬间僵硬,但很快恢复过来:“抱歉,阿玦。可能是玲姐误会了,那等会儿我再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秦玦摆下手,又看向蒋安政,“以公司的名义购置些礼服珠宝给艺人用,以免品牌方那边总是出差错。” 项链已经被人戴过,自然不可能再送给阮芷音。何况芷音本来就对菁菲有所芥蒂,他送过去,只会徒惹人生气。 秦玦的话说完,蒋安政下意识看了林菁菲一眼,而后者紧握着指甲,不动声色地冲他摇头。 这么做,对公司其他艺人来说很好。但林菁菲知道,对自己肯定不算好事。 如果公司有礼服和珠宝,她纵然也可以再找秦玦帮忙,他也不会拒绝自己,但却不能太过频繁了。 不过角色问题解决,两人总算离开。 翟旭这才将手中的文件递给秦玦,问到:“老板,之前和阮氏的医疗合作案,是让向总监去对接吗?” 他是故意有此一问,毕竟老板近来因为阮小姐心情不好,工作上也苛刻了不少,当然希望老板早点把人哄回来。 不过老板虽然为阮小姐茶不思饭不想,却也没放弃为林小姐保驾护航。 翟旭不好评价老板的感情/事,更看不懂老板的意思。但相比于林小姐,他还是更希望阮小姐来当老板娘。 果然,翟旭话音刚落,秦玦就放下了文件,叹气道:“不必了,我亲自过去。” / / / 阮芷音下班前,接到了程越霖电话。 男人言简意赅,只说了下班后会来接她,然后就迅速挂断。 一时之间,阮芷音也摸不清程越霖这是好心接她,还是又准备挟恩图报。 眼见时钟指向五点,阮芷音估摸着对方应该到了,于是简单收拾了东西,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可电梯还没等到,走廊尽头的会议室突然打开,一群人由内涌出,秦玦被簇拥着,面色肃然,众星拱月地朝电梯走来。 避无可避。 视线对上她的那一秒,对方似是松了口气,接着大步流星地阔步行近,在她面前站定:“芷音,我们谈谈。” 阮芷音看了眼秦玦身后的人,领头的是林成的二弟林伟,现在正负责阮氏和秦氏的一项医疗合作案。 林成能力一般,胃口却大,这项合作案也是他为进军医疗从秦玦这谋划来的。 她心下了然,向后退了一步,神情分外冷淡:“秦玦,这里是公司。” 秦玦久未见她,不想和她再僵下去,缓和了语气:“好,那我们去车上谈。” 言毕,他伸手想去牵她,却被阮芷音侧身挡开。 纠缠之际,电梯门突然打开—— 阮芷音抬眼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电梯之中。 男人姿态悠然,单手插兜从电梯走出。 看清眼前状况后,他轻轻挑眉,嗓音一惯的从容散漫:“我来的还挺是时候?” 而后,他含笑看向阮芷音,缓缓伸出那只指节修长的手掌,尾音微扬,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音音,还不过来。” 第 14 章 对上程越霖眼底的愉悦,阮芷音就知道,这人是装恩爱装上瘾了。 之前她也问过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出头,而程越霖的解释是,既然已经协议好了扮演模范夫妻,对外自然不能露馅,他可不想霖恒股价跳水。 林菁菲那番话,在程越霖看来,恐怕已经威胁到了他的股价,所以才会看对方不顺眼。 眸光流转间,阮芷音睫毛微颤,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握住了男人伸过来的那只手。 掌心温热,男人覆了薄茧的指腹似有似无地在她手背摩挲了下,一阵酥痒,却让她随常冰凉的手也渐渐暖了些。 秦玦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下颌线条紧缩,漆黑的瞳仁中翻滚着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 他五指紧握,抬头冷冷道:“程总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出来?”程越霖轻笑一声,神态恣意地扬眉,吊儿郎当道,“当然是,来接老婆下班。” 男人那一声老婆叫的缱绻情深,再加上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阮芷音忍不住替对方捏了把汗。 秦玦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可此时却彻底沉下了脸,神色紧绷,眸若寒冰。 他不再去看程越霖,上前握住阮芷音的手腕:“芷音,我送你回去。” 对方握得太紧,阮芷音用尽力气才别开秦玦的手,纤眉紧皱望向他:“秦玦,我说过,从你逃婚起,我们就没关系了。” 和秦玦认识这么多年,她也希望两人能体面洒脱地分手,但对方显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秦玦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你是我未婚妻,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阮芷音都快气笑了,只怪自己当初付出时太坚定,才会让秦玦觉得自己会永远站在原地,包容他,体谅他。 直到现在,他怕是仍然觉得自己是在跟他开玩笑。 她眼含讽刺,看向秦玦。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扬起:“也是,有关系。” 紧接着,阮芷音的声音清晰可闻:“等你和林菁菲结婚,我会叫你一声妹夫,你也可以叫我一声表姐。” 至少,在爷爷面前。 妹夫,表姐。 秦玦旋即怔住,双眸隐有震慑,死死盯着她,强行隐忍的情绪濒临崩坏。 下班时间,除了秦玦身后的人,电梯前还渐渐堆了不少其他员工,瞧到这幅场面,也都面面相觑低声议论。 阮芷音见状,不再理会秦玦。 她转头瞥了眼好整以暇欣赏秦玦表情的男人,扯下对方衣角:“走吧。” 程越霖最后看了秦玦一眼,伸手虚揽阮芷音的肩膀,云淡风轻地点头。 只是转身时,他又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哂笑,嗓音低微悠扬:“再见,妹......夫。” 秦玦手指猛然攥紧,可下一秒,电梯门缓缓关闭,唯有最后两人相携的身影深刻在眼中。 / / / 宾利大咧咧地停在楼下。 阮芷音上了车,才松懈下来。 她没想到秦玦会找到公司。 阮芷音一直尽量避免着私事成为员工的闲谈,不想和秦玦在那么多人前起争执,但今天算是闹了场笑话。 不过也好,林成为稳住人心故意散播秦玦为林菁菲逃婚的事,程越霖今天来接她下班,倒能让她的处境有所改善。 想到这,她看向身边的男人。 上车之后,程越霖就放开了她,姿势闲散靠在座位上,兀自打开了台板上的笔记本处理工作。 神情看起来很是专注,态度疏离得和刚才那副温柔模样大相径庭。 阮芷音不禁感叹男人演技精湛,他能东山再起也不是没有原因。 为了股价,这人还真是无所不能。 “程越霖。” 她率先打破沉默。 男人随意掀了掀眼皮,微微侧了下头:“嗯,怎么?” 阮芷音迟疑少顷,终于把早上想说的话说出,“谢谢你来接我下班,其实我希望,之后咱们俩能好好相处。” 程越霖听罢,眼神淡淡打量她几秒,而后轻笑了下,可有可无地点头,不过心情似乎还算不错。 见他应下,阮芷音继续:“所以像昨天那种不愉快……你我都应该尽量避免。” 话毕,程越霖放在键盘上的手顿住,转过头来,眸中似有疑惑:“我们昨天有过不愉快?” “没有吗?”阮芷音愣怔反问。 昨天晚上,他们分明就进行了一场不算太愉快的沟通。 他挺直的眉间拧出了点沟壑,托腮沉吟几秒,视线对上她:“难道不是正向积极,且情绪欢畅的对话?” 阮芷音:“......” 她又一次领悟了男人眼神中的含义:他可从不会轻易浪费时间,和人进行这种对话,自己应该感到荣幸。 阮芷音忍不住微哽,长舒口气后否认:“当然不是。” 男人凝眉,又很快展开,继而问:“所以,你想怎样好好相处?” 怎样好好相处? 她一时间被男人问住。 阮芷音还真的很难想象,她和他,怎样才算是好好相处。 高中时,她尽力维持着自己乖巧沉闷的人设,只有程越霖才有本事把她气得露出破绽。 程越霖拿捏着她乐于助人的形象,逼她替写作业,帮他补课,而她也经常想办法让他在老师家长那吃瘪。 关系本就不睦,长大后的接触又太少。阮芷音真的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怎样才算是‘好好相处’。 思虑片刻,阮芷音尝试着开口:“我想应该是,形式上相敬如宾,态度上温和有礼。” 好歹该彼此尊重,和气地沟通交流。 虽然以程越霖的脾气来说,态度温和的难度有点大,但他总要有正向的忍耐和努力。 “温和有礼?”程越霖缓缓复述,顿了顿,似笑非笑看向她,“就向秦玦那样?” 阮芷音敏感察觉出男人情绪不对,却不明所以。 程越霖眼底变得沉黯,眸光深邃似谭。他轻扯下嘴角,声音亦冷了下来:“阮芷音,我可不是秦玦。” 言毕,利落地开门下车。 身形挺拔的背影显出些许淡漠,就这么独自走进了别墅。 这是......生气了? 阮芷音顿感莫名,觉得他情绪有些阴晴不定,分明上车时还隐有几分欢虞。 她不解地愣在那,秀眉微蹙,低头思索着原因,甚至忘了下车。 一片沉默中,司机拿过放在副驾驶的袋子,恭敬开口:“太太,这是程总说要给你的。” 阮芷音骤然回神,伸手接过袋子。 然后发现,里面是一台崭新尚没拆封的吹风机,和她之前坏掉的那个恰好同款。 于是心下愈发纳闷。 他送了吹风机过来,显然也想要好好相处,怎么就生气了?真是男人心海底针,男人心思没个真。 / / / 秦家,纵然已是深夜,但明堂的客厅里依然亮着灯。 玄关处,开门声刚响,秦湘立刻迎上前去,少女的嗓音娇俏而轻快:“哥,你回来啦。” 话落,她背对着客厅,面色纠结地给秦玦比了个手势,示意对方等会儿小心应对。 秦玦瞬间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冲她点点头,将外套递给王妈,而后踱步走进了客厅。 秦母方蔚兰早已坐在沙发等候,姿态优雅端庄,神情却像结了冰般冷凝。 客厅里满是寂静,秦湘站在一旁神情紧张,周遭气氛压抑。 一见儿子进门,方蔚兰便不满地轻哼一声,随即开始发难:“我听说,你又要帮林菁菲投资电影?” 秦玦面无表情地在她对面落座,点下头,解释道:“梁萧的电影不错,爷爷也很喜欢。” 见他拿老爷子开脱,方蔚兰不虞地撇眉,沉声道:“秦玦,你别想着能娶林菁菲,我不可能让她进秦家的大门!” 秦玦顿了顿,复而想起阮芷音白天那锥心的话,面色冷峭地扯下领带,语气也烦闷几分:“妈,你放心,我不会娶菁菲。” “不会?”方蔚兰讥笑一声,继而质问,“那你为什么好端端逃婚,让阮芷音还了秦家这么大难堪?” 方蔚兰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偏生儿子此番让秦家狠狠落了脸面。 秦玦从小就优秀,很少让她操心,可高中毕业后,母子关系就愈发紧张起来。 她是真正的名媛闺秀,看中儿媳的家世,绝不会让林家那种吃绝户的成为自己的亲家。 若说方蔚兰对阮芷音是尚且满意,对林菁菲就是哪哪都不顺眼,偏生儿子第一次和她反抗就是为了那个女人。 “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但我这辈子都不会认林菁菲这个儿媳妇!” 方蔚兰撂下这句话,放下手中杯盏,转身上了楼。 秦湘见母亲走了,这才凑了上来,颇为不满的抱怨:“哥,你到底怎么想的。因为你逃婚,我都不敢联系阮姐姐了。” 虽然她不希望秦母和秦玦关系太僵,但也同样不希望林菁菲嫁给秦玦,毕竟她和林菁菲从小就不对付。 那女人总会使些说不出的手段,衬得自己很不懂事,还能在哥哥面前卖好。只是她没林菁菲聪明,讨厌对方也无用。 秦玦叹口气,凝眉解释:“没有逃婚,公司出事牵连了菁菲。我以为能赶回来,后来也只是想把婚礼延期一天。” “那你现在到底喜欢谁?不会又栽进林菁菲那个坑了吧,我才不要她当我嫂子!” “当然是芷音。”秦玦神情疲惫地靠向沙发,揉着太阳穴,“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想娶菁菲?” 白天时,阮芷音那句话给了他很大的冲击,像是在拿刀子诛他的心。他竭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当众失态。 “从小到大,你对她比对我还好!” 秦湘幼时总觉得,林菁菲才像秦玦的亲妹妹。哥哥的爱护总是分成两半,更多的那份给了林菁菲。 秦玦直起身,看了她一眼,语含安抚:“你忘了小时候了?你们都是我妹妹,我对你不够好?” 小时候,他和秦湘曾因故在阮家住过两年。阮奶奶彼时对两人很是照料,老人家临去时,更托付秦玦照料林菁菲。 “可你和她交往过,你会和妹妹交往吗!”想到这,秦湘忍不住嘟囔,“连我都知道,你当年是因为和她分手黯、然、出、国!你呀,爱林菁菲爱得不可自拔。” 秦玦听罢,顿了许久,淡淡说了句:“那是有原因的。” 秦湘见他默然的神情,就晓得他肯定不愿意再和她多说他口中所谓的原因。 “哼,再有原因,你现在也把阮姐姐气跑了。”秦湘想到自己最近的为难,笑了笑,故意道,“人家现在嫁了别人啦,我看你怎么收场!” 第 15 章 阮氏大厦,三层是食堂。 午饭时间,员工餐厅里菜品丰富,氛围热闹而拥挤。 没赶上今日份的酱猪蹄,行政经理夏莲有些失望,但很快释然,端着选好的菜坐回了餐厅最西侧的那桌。 秘书处的田静此刻正说着话—— “林沐阳上回还在办公室说程总是为了北城项目才娶的阮副总,我看不像啊,人家夫妻感情挺好的。” 公司里八卦流窜得快,毕竟工作难熬,就指着这么点娱乐调节了。 前几天阮副总那场前任现任的修罗场面,可刺激了不少人的神经,大家这两天总会聊上几句。 想到那辆日日来接阮副总下班的宾利,夏莲叹了口气:“唉,我老公都没来接过我下班,看来还是键盘跪少了。” 项彬扬眉,替男同胞反驳:“那是你和宇哥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等他赶过来你也到家了,这可不能怪他。” 夏莲羡慕是真,但跪键盘也只是开玩笑,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就听到身旁田静叫了声:“阮副总......” 她抬眼看去,女人薄粉敷面,姿容冶丽,眉眼精致得像从画中走来,蓬松的栗色波浪卷更添几分柔美。 尤其是那双恰到好处的凤眸,美得动人心魄。 对上几人目光,阮芷音莞尔道:“没位置了,介不介意我拼个桌?” “您坐您坐。” 项彬很快反应过来,推了推餐盘,给阮芷音让出了位置。 阮氏大楼坐落于商务区,员工餐厅味道不错,但周围好吃的外卖也不少。 当了阮芷音半年助理,项彬知道她很少来员工餐厅,除非忙得忘记了点外卖。 他想的不错,阮芷音确实是忘了提前点外卖。不过却不是因为忙工作,而是搞不懂程越霖这些天的态度。 每天等着送她上下班,但在车上却不发一言。要说程越霖是不愿搭理她,可她做的早餐他也没少吃。 同住屋檐下,阮芷音却不知道怎样和程越霖步入好好相处的状态。人际关系中,她不是个太主动的人。 正想着,对面的田静突然看向她,眸中充满了兴奋与好奇。 田静现在是阮芷音的秘书,不如旁人顾虑多。况且阮芷音不算苛刻的上司,偶尔也会和员工闲聊两句。 小姑娘纠结过后,试探着开口:“阮总,您和程总是怎么认识的啊?” 阮芷音看了她一眼,也没隐瞒,轻笑道:“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们......曾经当过一年同桌。” 听到她的话,田静双眼发亮,仿佛深陷同桌浪漫偶像剧,阮芷音稍微心虚地避开视线,不忍打破她的幻想。 况且程越霖也在协议里标明了,对外时要一致秀恩爱。 这几天公司的流言已经从秦玦为爱逃婚她惨被悔婚,换成了程越霖和她早已定情,夫妻情深。 不过实情和幻想可是天壤之别。 高二时,程越霖还是独桌。但高三那年,班级人数却由单变双。 那会儿没人敢和程越霖同桌,这个旁人避之不及的苦差就落到了阮芷音头上。 针尖对麦芒,程越霖明面上为难,阮芷音暗地里反击。 要说浪漫,肯定没有的。 “程总看您的眼神多温柔,也不知道我老公什么时候能学着温柔点。” 显然,在电梯前围观了全程的夏荷,也成为了幻想浪漫偶像剧的一员。 “温柔?”阮芷音想到程越霖对上秦玦时的表现,淡笑着摇了摇头,“或许吧。” 他可是回去就撂了脸子。 / / / 霖恒大厦,总裁办公室。 身负重任的钱副总堪堪打完一桌台球,最后一球落洞,钱梵转过身,瞧了眼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的程越霖。 男人淡漠靠在椅背,面色冷凝,还未散去方才那股使人噤若寒蝉的压迫。 钱梵叹下气,扬眉开口:“咋回事,霖哥。前些日子春光满面,这几天乌云盖脸。他们都让我来打探老板什么时候多云转晴,跟我说说呗?” “跟你说,你懂什么。” 话毕,程越霖又通知白博准备半小时后的下场会议,没匀出半点目光给他。 钱梵愈发觉得他情况严重,不然不会回到这种疏离默然的样子。这两年程越霖心情好时,偶尔还能瞥见过去那恣意不羁的神态。 有心当回知心小弟,钱梵放下球杆,走到他对面坐下。 “你和傅琛远怎么一个德行,他三个月前按点回家打游戏,一个月前开始抱着手机聊天。我好心关心他,他也说我能懂个啥。”说到这,钱梵轻哼一声。 “怎么着,难不成你们已经超脱人类,要研究月球起源了?” 钱梵语调松快,面上却是副不说出你的故事我就不会罢休的神态。 见他如此难缠地探究自己,程越霖这才抬头,淡淡道:“我和你不一样,懂?” 此话一出,钱梵更不乐意了,上下打量他几眼:“我说霖哥,你除了长得比我略好那么一丢丢,其他构造哪不一样?” 为了证明两人渺小的颜值距离,钱梵还伸出指甲盖,比出个米粒大小。 程越霖挑了挑眉,合上文件,白皙修长的指节缓缓指向自己,语调悠然地道出两人间的差异:“我,已婚。” 而你,未婚。 我们,可不一样。 “呵,还以为什么呢,不就临时去客串个新郎,就这也算已婚?”钱梵很是不以为意,“等风波过去,指不定哪天阮芷音就跟你提离婚了。” 话音刚落,程越霖才刚缓和一些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凝眉瞥向钱梵,冷声道:“我们这婚,离、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都说离婚官司打得麻烦,是不太好离。”钱梵低着头,还未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又补了句,“但那是人家正经夫妻不好离,跟你有啥关系。” 室内一片沉默,逐渐弥漫出渗人的冰冷,钱梵姗姗抬起头,终于接收到男人那寒气袭人的视线。 “不是吧,霖哥......”他总算觉出点不一样的味来,探试道,“难不成你是突然瞧上阮芷音了?!” 程越霖眉峰蹙起:“聒噪。” 而后又压下对他刚才几句的嫌弃,轻哼强调,“看不出来?不是,突然。” 钱梵怔住:“......” 何止是看不出来,简直深藏不露。 他和程越霖认识十多年,最了解对方的口是心非。可就算如此了解,钱梵也着实没有料到—— “霖哥,你还玩暗恋呐?”他猛地站起,在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程越霖本就心怀郁气,这会儿更被他转悠得烦躁,按下眉心,干脆阖上双眼。 消化许久,钱梵才再次开口:“所以你心情不好,是嫂子她给你气受了?” 阮芷音和秦玦的婚约不是秘密,程越霖也是因为秦玦逃婚才当了现成的新郎。 他背负暗恋当新郎,嫂子要是对他不好,可不得受气嘛! 程越霖微哽,接着沉声道:“没有。” 言毕,略显轻飘的视线停在合同旁的透明饭盒上,随手一指—— “这,她早上做的。” “嫂子还真是体贴啊。” 瞥见那份三明治,钱梵有些惊讶。 接着替程越霖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道,“那你生的哪门子气。” 程越霖顿了顿,轻掀下眼皮,淡淡道:“秦玦比我脾气好?” “这不明摆......”钱梵话说一半才觉不对,脸上挂了讨笑,“不是,那你们俩性格本来就不一样嘛。” 秦玦可是那种打小就被老师长辈夸赞的好孩子,脾气确实温和,小时候都没见他跟人吵过架。 不过,钱梵总算分析出程越霖这几天心情不好的原因—— “合着你这是嫉妒前任呢。” 程越霖却不承认,清声嗤笑一声,继而散漫开口:“我需要嫉妒?” 有现成的婚约都没能把人娶进门,哪里还需要他费心去嫉妒? “人家那毕竟是初恋......” 钱梵小声嘀咕了句。 “初恋算什么,那是她一时失足。” 程越霖凝眉反驳,复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慢条斯理地从笔挺的西装内兜中掏出一样东西,直接摆在了桌上。 见钱梵瞬间睁大双眼,他才满意地开口:“我有这,还需要跟别人去比?” “呦呵,我这还是头回看到活生生的结婚证呢。” 钱梵颇为惊奇,毕竟以往都是在朋友圈看到一堆人晒证。 程越霖几乎不用微信,但他倒也算与众不同,居然随身揣着结婚证! 钱梵直呼好家伙,想拿来细看,对方却将那本暗红色的结婚证收了起来。 没想到啊,霖哥才是闷声办大事,这么快就把嫂子给搞定了。不仅快刀斩乱麻地领了证,还每天贴心地给他做饭。 真够让人羡慕的。 片晌,他笑着开口:“霖哥,领证了你还搁这嫉妒秦玦,这可不像你。都把他媳妇拐到手了,你得嚣张点啊。” “用得着你教?”程越霖薄唇微抿,顿了顿,又瞥眉,“以后别再给我操心什么离婚。” / / / 吃完午饭,阮芷音婉拒了田静和夏荷的甜点邀请,坐电梯回到办公室。 她怕两人兴致过高,真的询问起自己和程越霖的同桌生涯。她们没恶意,阮芷音也不想冷脸应对,但若说多错多,届时就不好收场了。 摇头将思绪清空,阮芷音打开电脑准备工作,桌上的手机却嗡嗡响起。 点开微信,发现是秦湘的消息—— 【芷音姐,我妈和我哥最近气压好低,她还迁怒把婚庆公司负责人开除了。我在家都不敢说话,果然全家就我在底层。我哥他自己不争气,活该你把他给踹了。但我绝对、始终、坚定地站在你这边!你别抛弃我好不好T_T】 消息简短,阮芷音很快看完。 继而指尖微顿,还是没有选择回复。 秦家和阮家是世交,秦玦和秦湘过去常来阮家探望阮爷爷。 她到阮家时,秦湘不过九岁。女孩曾天真烂漫地喊她姐姐,最初出席人多的场合时,还带着秦玦一起维护她。 这些年,阮芷音真心把秦湘当妹妹。可现在的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秦湘。 不过秦湘的其中一句话,还是让她颇为在意。 思虑少顷,她退出微信,打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康雨,有时间见一面吗?” 第 16 章 翟旭这些天过得心惊胆战,自从老板去阮氏谈完合作,回来就像变了个人。 以往老板虽然要求高,但态度并不严厉。这几天却是冷若冰霜,没有一丁点随和的人气。 前天林经理接待合作方时出了点小差错,老板直接让向总监把人辞退。 那可是林小姐堂兄,还是老板吩咐他安排进公司的!连林哲都被辞退了,翟旭更不敢行差踏错,每天都战战兢兢。 如果知道老板那趟去阮氏不仅哄不好阮小姐,还会变成这个样子,翟旭肯定不会让自己多嘴。 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端量着老板这凝重的神色,翟旭为刚交了策划案的向总监捏了把汗。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两下,翟旭掏出手机,瞥了眼熟悉的来电显示。 可见秦玦此时目露不悦,他又忙不迭地先掐断了电话。 秦玦斜视一眼便淡淡收回目光,面色依旧冷峻,关掉向总监提交的那份临湖项目策划案,拨通了内线电话。 “喂,秦总。” 向总监的声音带着紧张。 “调研部分是谁......” 话没说完,听到隐隐传来的嘈杂争执,秦玦收起到了嘴边的责问,拧眉道:“你那怎么了。” 向总监似是犹豫了会儿,小心翼翼地开口:“是林经理不服自己被辞退,闹着要见您。” 林哲是空降,还是秦总那位红颜知己林小姐的堂兄。虽说按正常招聘他根本进不了秦氏,但部门里仍旧无人敢得罪他。 向总监当然不喜欢手底下有这样的员工,但碍于人家背景够硬,他也拿林哲没什么办法。 前几天林哲接待合作方时出了差错,直接被向总监告知辞退。 他认为向总监故意整他,今天便闹上了公司,甚至还搬出秦玦来威胁。 但......向总监很清楚,林哲分明是被秦总亲口通知他辞退的啊。 可对方说什么也不信,毕竟当初也是秦玦把人安排到向总监手下的。 听到林哲来公司闹事,秦玦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差了些。 阮芷音上次的话让他明白,她现在并非是简单地同他闹脾气。 秦玦震惊于她那句诛心的话,这些天也仔细想过回国这几月两人间的争执。 她脾气好,便是因为林菁菲与他争执时,也没有过真正失态的时刻。 除了他安排林哲进公司那次,阮芷音曾歇斯底里地质问过他原因。 在当时的秦玦看来,这完全是件没有必要为之争吵的小事。 可他和阮芷音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爆发了争吵,因为林哲。 秦玦素来不希望两人在失去理智时说出伤人的话,那次却在她对自己和菁菲刻薄的质问中话赶话地指责了她。 他和阮芷音的婚约从小定下,但阮芷音三四岁走失,之后他隐约记得那个可爱的小妹妹,只是印象随着长大愈渐模糊。 再后来,阮姑姑携林菁菲搬回阮家。秦玦从小沉稳,又是兄长,渐渐把那份朦胧遗憾的关爱转移到了林菁菲身上。 秦母生秦湘后得了产后抑郁,甚至一度严重到不能看见孩子,于是他和秦湘在阮家一住就是两年。 阮奶奶对秦玦和秦湘纯粹的关怀慈爱,是关系复杂的秦家里没有的。对于秦玦来说,对方是他最敬爱的一位长辈。 阮奶奶去世时,阮姑姑才刚病故一年。她放心不下林菁菲,握着秦玦的手嘱托他照看好林菁菲,他应下了。 几年后,阮芷音被阮爷爷接回,秦玦从她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年幼小女孩的影子,对她自然也多有照拂。 秦玦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阮芷音的。最初只是周围人重提起他们的婚约,而他在调侃中替局促不安的她解围。 岚中教育出众,她刚转学时跟不上进度,总是腼腆地向他请教题目,笑着说林成帮她找的家教讲得不如他好。 两人有婚约,她又总跟在他身后,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喜欢自己,偏偏秦玦自己不太确定,分明他们都从未开过口。 阮芷音确实会跟着自己,但她性子太乖,而他能够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替她解围,避免很多麻烦。 两人间确实有道婚约,但他不确定阮芷音那份‘直白’的喜欢是否只是因为这道婚约,因为她爷爷的期望。 大一结束,他因转专业的事,同母亲的关系愈发僵硬,与父亲也变得紧绷。 方蔚兰当年的抑郁症颇为严重,所以秦玦懂事孝顺了二十年,一直包容着母亲的脾气,不曾有过一丝叛逆。 可那天,秦母撕掉他的转专业申请,‘苦口婆心’地说着二叔三叔的野心,让他按部就班地和阮芷音联姻,接手秦氏。 秦玦第一次和母亲爆发争吵。 再后来,他鬼使神差地接受林菁菲的提议‘交往’,一半是对方蔚兰的反抗,一半是想要试探阮芷音的那份喜欢。 然而没过多久,阮爷爷给秦老爷子递来了口风,商量或是两家退婚,或将联姻人选换成林菁菲。 当秦老爷子沉着脸来问他时,秦玦才知道阮芷音要出国了。 他拒绝了阮家退婚的要求,而后和林菁菲‘分手’,没多久就去了美国。 当秦玦再次出现在阮芷音面前时,明显感觉到了阮芷音对他的疏离。 或许是换了个环境,她的性子放开不少,也有了不少朋友。 她没问过林菁菲的事,而他追求一年,她才在那年圣诞节后突然同意交往。 在国外那几年,没有秦家和婚约的束缚,他们的关系反而自然了不少。 虽然两人都在为学业忙碌,很少能匀出时间享受恋爱,但秦玦依旧很开怀,至少他终于确定,阮芷音喜欢他。 这份确定,在他转专业被父母发现,断了经济人脉,白手起家开始创业时变得更为坚定。 阮芷音一直陪着他,甚至不惜放弃导师希望她继续深造的推荐名额,放弃了回国,给了她所能给予的最大支持。 T&D上市前夕,他将30%的股份作为求婚礼物送给她。那时起他就认定,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即便回国后几番争执,但秦玦始终觉得他们相互扶持过的感情是稳固的。 只是他想要化解阮芷音对林菁菲的偏见,却出现了一次又一次的矛盾。 他曾答应过阮奶奶会一直照料林菁菲,不可能抛却自己的承诺。然而每次和阮芷音争执时,秦玦也不得其法。 那次因林哲争吵,她咄咄逼人的态度破天荒地让他的理智变得薄弱,情绪占了上风,甚至说出了伤人的话。 直到前些天,秦玦才知道阮芷音一回国便直接将林哲从阮氏开除的事。 其实他本该想到的,她怎么可能是真的刻薄,能让她这么做,想必林哲曾和她有过极为深刻的不快。 秦玦久久不语,向总监等了许久,再次询问:“您看......要不要把林哲赶走?” “嗯,通知下前台和保安,以后别再放他进来。” 语毕,秦玦挂断电话,眼底染上沉思,甚至忘了和向总监沟通策划案的事。 片晌,他看向翟旭,开口道:“你去查一查,林哲以前做过什么。” 如果阮芷音真是失望了,只有找出症结,才能同她和好。秦玦相信两人的感情,绝不可能这般轻飘飘地分手。 “是,老板。”翟旭点头应下。 办公室里再次传来手机震动,翟旭下意识瞥了眼裤兜,确定这回不是自己的手机,才松了口气。 抬眼间,秦玦已经接通电话。 蒋安政的声音清晰传来,嘹亮而焦急:“阿玦!菁菲回公寓时被冯迁那个狗日的给绑架了!” 一句话,便让秦玦变了脸色。 蒋安政口中的冯迁,就是上次蹲守在片场,趁乱袭击了林菁菲的人。 当时剧组的武指反应迅速,推了把林菁菲,让她顺势避开,这才伤得不重。 但一开始,冯迁是想下狠手的。 对方盯上的本是秦玦,林菁菲也是因为和秦玦的绯闻,才被牵扯了进来。 毕竟是被自己牵连而受伤,蒋安政又模糊没说清楚伤情。秦玦没法视而不见,这才匆忙赶去了北遥,错过婚礼。 没想到,在警局拘留了这段时间,冯迁还敢再来。上次因为冯迁儿子的事放了对方一马,但不代表秦玦会再心慈手软。 毕竟在他看来,冯迁才是导致他缺席婚礼的罪魁祸首。 挂断和蒋安政的电话,秦玦刚要起身,秦湘的电话插了进来—— “哥!翟旭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啊!急得人家康雨都找到我这来了。” 秦玦瞥了眼翟旭,后者无辜哑然。 刚刚的电话确实是康雨打来的,但他是因为老板的目光太过逼人,才没敢接康雨电话呀! “湘湘,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等会再给你回电话。” 眼看着秦玦就要掐断电话,秦湘连忙阻止:“别别别!哥,康雨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芷音姐好像出事了!我联系不上她,你赶紧去找找啊!” 她话音刚落,秦玦瞬间顿住脚步,紧紧握着手机,脸色愈发地阴沉。 身旁的翟旭见状,欲言又止:“那个,老板......” 压迫慑人的视线袭来,翟旭将手机递给他,快速把话说完:“是是是绑匪开了直播!” / / / 阮芷音和康雨的见面地点,约在了公司附近的咖啡馆。 她和康雨曾因婚礼的事宜密切接触过两个月,算是有几分了解。 康雨的家乡在北遥下面的县城,她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一所211财经大学,毕业后进了银行。 后来是因为家里急需用钱,才辞职进入了提成丰厚的Merbeil工作。 阮芷音很欣赏康雨身上的韧劲,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被接回阮家,想必也会成为康雨如今的模样。 她没料到康雨会因为帮了自己而被Merbeil辞退,但这也算凑了巧。 前不久她升了项彬的职,却要重新招收助理,康雨绝对是阮芷音心中最优秀,也最值得信赖的人选。 阮芷音喜欢康雨,给的待遇也很丰厚。而康雨本就在找工作,惊讶过后,自然不会拒绝阮芷音抛出的橄榄枝。 这场会谈很是愉快。 两人坐在咖啡馆中,一直谈到了快下班的时间。 只是阮芷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和康雨谈完事出来,居然会遭遇绑架。 她素来低调,穿戴也不奢华。阮家这两年已经不是岚桥拔尖的豪门,她更没在媒体上露过面,绑匪怎么就会盯上自己? 不过疑惑归疑惑,在察觉到危险的第一时间,阮芷音不动声色地按下最新通话记录中康雨的名字。 她曾练过两年格斗,但当阮芷音发现对方人多势众时,没有选择反抗,以免对方直接发现手机的通话。 然而被人从后蒙眼绑上车后,兜里的手机还是难免被发现收走的命运。 视野被全部遮挡,车内闷热而又颠簸,减震很差,或许是辆面包车。 阮芷音尽量维持着镇定,告诉自己就算刚才打给康雨的电话没通,程越霖下班来接她时,肯定也会发现她失踪了。 也是奇怪,这种容易让人慌乱的时刻,她居然无比肯定,和她互不顺眼的程越霖会设法来救她。 车里除她以外至少有三人,他们像是受过训练,一路上都沉默未发一言。 直到下车,被人拽进充斥着铁锈味的废弃仓库,阮芷音才听到了第一句声音。 “这就是你说的,秦玦喜欢的女人?” 眼罩被人粗鲁摘下,光线一时有些刺目,阮芷音下意识闭了闭眼。 等看清被绑在凳子上的女人时,她终于明白了自己被绑匪绑来的原因—— 同时也已经维持不住自己的教养,在心里骂了一句:艹! 第 17 章 昏暗潮热的仓库里, 只有阮芷音所站之处有扇窗。而对面背光处的沙发上,坐着个长相粗犷身形壮硕的中年男人。 对方手中握着部黑色手机,时不时低头瞧上一眼。 冯迁眼含打量瞧向阮芷音, 语气还算客气, 声音带着沙哑:“阮小姐,不好意思把你请来, 她说你是秦玦的未婚妻?” 阮芷音瞥了眼嘴被胶布紧紧糊住的林菁菲,不动声色地思虑着眼下的处境。 敛眸几瞬,她才笑着回答冯迁:“不,我丈夫是霖恒总裁,和秦玦不过是迫于长辈压力定过婚约。另外——” “秦玦逃了我的婚,我和这个女人也有仇。” 冯迁见她神情不似做伪,笑着点了点头:“我当然查过, 但林小姐非说秦玦喜欢的是你,我们抓错了人。” 阮芷音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视线从林菁菲身上缓缓移过, 对上冯迁:“秦玦为她投资电影, 送天价项链, 怕她在娱乐圈受人欺负,一直小心护着,上个月还为她在婚礼上逃婚。” “你觉得秦玦这么做, 是喜欢我?” 反问后, 见冯迁不动声色地垂眼沉思, 阮芷音顿了顿,又道—— “我和她的堂兄也有过节, 可我前脚才把人赶出阮氏, 后脚她撒了两句娇, 人就进了秦氏工作。秦玦为了她,可是连我的面子都不顾了。” 话毕,洁白如玉的面庞染上恰到好处的怒气,仿佛对秦玦的行径多有不满,但眼神中又无一丝情意。 沉默片晌,冯迁放下手中的手机,语调嘲讽地说了句:“秦玦这种人,居然还是个痴情的,真没想到。” 阮芷音心下有些意外,面上却丝毫不显。秦玦这个人行事温和,几乎不会和人结怨,可对方却像是很恨秦玦。 虽然不知道他和秦玦有什么仇,但刚才的话对方似乎已经信了大半。 阮芷音稍安心神,继而道:“当年秦玦和林菁菲恋爱谈得众人皆知,后来分手没多久就伤心出国,这些事在学校都不是秘密。我说的对不对,一查便知。” 既然对方和秦玦有仇,言语中还尚有几分客气,那么撇清和秦玦的关系,暗示自己和秦玦不睦,是最好的做法。 林菁菲过往总是会耍些小心思,频频和秦玦一起上热搜。她不怕自己会被拆穿,毕竟在外人看来,林菁菲在被绑架时才说秦玦另有所爱,实在站不住脚。 听完阮芷音的话,冯迁又悄然看了眼自己身旁的手机。 很难有人发现,仓库的顶梁上,有一台对着林菁菲的摄像头。 他将林菁菲五花大绑,又用胶布封了嘴,是因为和彪子商量开直播时,不小心被她听到了。 但是阮芷音并不知道他开了直播,站的位置也没进入直播画面。 她显然意识不到可以出声求助,更无法用动作表情传递消息。 林菁菲是炙手可热的女明星,从她被五花大绑出现在直播间的那刻起,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便节节攀升。 冯迁想用这种方法,逼秦玦不得不过来与他对峙。 而直播间里,观众自然也听见了阮芷音的话,弹幕已经彻底炸开—— 【别查了,我能证明,我姐和林菁菲当年都是A大音乐系的。那会儿他们分手,有人去问当事人原因,是林菁菲觉得自己认识秦少爷太多年,还是把他当哥哥,给人甩了,秦少爷那儿也没否认。】 【项链谁不记得,林菁菲前段时间不是戴着那条粉钻项链上过热搜吗?我刚查了,那条项链确实是秦少爷拍下的。】 【是啊,林菁菲《悬逃》开机前天好像要被梁导换角,紧接着就传出来秦氏要投资梁导的电影。】 【这些都对上了,那婚礼逃婚是哪天?】 【某富二代微博不是暗示过嘛,就是林菁菲传出割腕进医院那天。】 网友们口中的富二代,正是那天特意去参加了婚礼,当场目睹好戏的汪鑫。 他起了个拽里拽气的微博名,时不时爆点豪门八卦,逐渐有了人气。 网友们现在觉得,既然刚才那位小姐姐说的全对上了!秦少爷爱的肯定就是林菁菲,没毛病。 可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几个林菁菲的粉丝冒出来磕cp—— 【呜呜呜,秦少爷和菲菲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所以按电视剧套路,现在一个是青梅竹马的初恋女主,一个是被迫订婚的未婚妻女配?】 【不是,磕什么cp?刚才那些人还突然跑出来爆料,这会儿明显是菲菲的安全最重要把。】 【而且绑匪不是说过,绑架菲菲是因为秦氏出的药害死了他儿子,秦少爷真那么好吗?】 粉丝们闹了翻内讧,最后又开始弹幕刷屏,试图把刚才爆料那茬给刷过去,可点进来围观的观众却开始不满—— 【本来喜欢的就是林菁菲,也不能让未婚妻小姐姐无辜受牵连吧?】 【说得对,还在婚礼上逃婚,男方喜欢林菁菲先退婚啊,婚礼逃婚给未婚妻难堪算什么?】 【渣男贱女配对锁死吧,小姐姐都结婚了还被俩人连累,和姓秦的联姻过真是够倒霉的。】 【你们忘了小姐姐刚说了她丈夫是霖恒总裁吗,这是踹了渣男又立马和总裁闪婚了?】 【我记得霖恒总裁那张糊的不行的照片都帅得不行,每天睡这样的男人,小姐姐性、福!】 【不是,难道就没人关心绑匪说的秦氏新药有问题吗?真就娱乐至死呗?】 随着涌入直播间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林菁菲的粉丝渐渐被埋没了声音。 发展到最后,屏幕上一般都是谩骂林菁菲和秦玦的。剩下一半,要么是关于绑匪之前对秦氏新药的质疑,要么是祝福未婚妻小姐姐的弹幕。 / / / 警局里,氛围肃穆静谧。 众人都神色紧张地紧盯着绑匪的直播,企图从中发现能够锁定仓库位置的关键细节。 绑匪似乎找来了懂电脑的高手,定位出的位置全是国外的虚拟ip地址,且还在不停变换刷新。 秦玦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弹幕,神色紧绷,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他从不关注那些八卦新闻,虽然知道自己和林菁菲传过绯闻,却不知道已经传成了这个样子。 当年和林菁菲‘分手’,她说女孩儿都要面子,不想让人觉得是她被甩了。旁人来问他为什么分手时,秦玦并未否认林菁菲的说法。 出了国后,他就更不知道随后的传言了。既然外人都这么看他和林菁菲的关系,阮芷音又是怎么想的?她是因为这些才跟自己分手的吗? 原来当所有人都祝福她和其他男人情比金坚,认为她和自己再无瓜葛时,竟会是这般难以克制的暴怒。心像是被密密麻麻地戳下了针孔,升起令人烦躁的嫉妒。 秦玦知道她是因为冯迁记恨自己,才不得不和自己撇清关系。 可听到她说丈夫是别人,神情冷漠地表示对他没有丝毫情意时,秦玦还是无法控制自己那股抓心的情绪。 而蒋安政看着越跑越偏的言论,担忧林菁菲安全之余又有些烦闷,不知道之后该怎样替她扭转形象。 以往,林菁菲出现负面新闻时可以直接撤掉热搜,可现在警方还在设法定位绑匪的位置,他总不能掐断直播。 蒋安政心乱如麻,转头又看到刚和叶警官沟通完的程越霖,突然眼神冰冷地瞧向自己和秦玦的方向。 他没忍住情绪,失了几分客气问到:“程总在看什么?” 程越霖想到刚才的直播,嗤笑一声,冷淡道:“看两个傻逼。” “你!” 蒋安政顿时气急,不满程越霖那轻傲狂慢的态度,正欲上前,却被旁边的秦玦喝止,厉声警告—— “阿政!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程越霖瞥了眼秦玦,冷冷收回视线,又转过头,低声吩咐白博去找公司技术部的余勇来协助警方破解定位。 下班去接阮芷音时,程越霖才碰到焦急蹲守在阮氏门口的康雨。 婚礼时,康雨曾见过程越霖一面,对他印象深刻,甫一瞧见他的车,就匆忙上前拍响了车窗。 阮芷音给她打那通电话时虽静默没有开口,但康雨却听到了阵乱糟糟的声响,直觉对方可能出事了。 果然,再打过去时,手机已经关机。 虽然已经联系过秦湘,也知道秦湘会告知秦玦阮芷音失踪的事,但康雨还是不怎么放心,尤其是后面看到林菁菲被绑架的消息冲上热搜。 康雨下意识觉得,求助程越霖应该要比秦玦靠谱。她问过阮氏的员工,知道程越霖会来接阮芷音下班,焦急等待了半个多小时,总算见到程越霖。 而后,程越霖匆匆赶至警局。 他因为父亲当年的案子,和叶警官有些交情。对方恰巧负责这起绑架案,不过也是等程越霖赶到,才知道被冯迁绑架的还有他新婚的妻子。 天晓得,当程越霖知道阮芷音是受秦玦连累和林菁菲的特意‘供述’才遭遇绑架时,有多么想要骂人。 骂一句傻逼,简直太便宜他。 要不是因为阮芷音还等人去救,他已经忍不下心里那股恣睢的戾气,可程越霖知道,这种时刻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的直播里,她的应对足够沉稳,也很聪明。按照目前的情况,绑匪暂时不会伤害她。 叶警官和同事交流完情况后,面色凝重地走到秦玦跟前:“绑匪让你亲自去换人,现在有两种方案。一是冒险同意绑匪的要求诱导绑匪给出地址,二是加大人力扩大搜寻范围,等待警方锁定目标。” 表面上听确实是两种方案,但想要尽快找到人,显然只能先同意绑匪亲自换人的要求。一味地搜寻,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冯迁针对的人其实是秦玦。 他儿子冯鸿祯是柯康综合征患者,也是秦氏新药MN的临床试验病人。柯康综合征属于绝症,但秦氏的这款新药却有不错的抑制效果。 只是柯康综合征患者很少,研发投入大,这款药目前还属于天价药品,冯迁为了给儿子治疗几乎倾家荡产。 上个月冯鸿祯突发急症不治身亡,尽管医生说是他自己吃了相冲药物出现严重过敏反应,可冯迁却不信。 他觉得是秦氏的新药有问题,又因为当初是听了秦玦的讲座才选择这款药物治疗,于是便偏执地盯上了秦玦,想给儿子报仇。 冯迁早年混社会,本来就有案底,后来妻子去世才为了照料儿子收手。 现在唯一的儿子没了,自己也倾家荡产,他只剩下报仇这一个信念。 上回被拘留时警方开导过他,看来是没有什么用,反而让他选择剑走偏锋。 不过冯迁刚刚也说,只要秦玦亲自过去换人,他不会伤害其他人。冯迁肯定知道自己逃不了,恐怕他也不想活了。 听完叶警官的话,秦玦几乎没有思索,点头道:“我去换人。” 叶警官松了口气,秦玦的身份毕竟不一般,他能同意涉险配合,显然最好。 而程越霖淡淡看了眼秦玦,没再说话。说句不好听的,他根本就不想去管秦玦的死活。 这时,沉寂了许久的屏幕中,再次传来了阮芷音的声音—— “大哥,仓库就只有我头上这一顶窗户的光,怎么还这么热?你们也都流汗了,这儿就没有风扇?” 叶警官眼神略顿,凝眉一瞬,快步走到另一位警员身边:“找一找,窗口朝着西南方向,只有一顶窗户的仓库。” / / / 另一边,昏暗的仓库中。 阮芷音话音刚落,阖目坐在沙发上的冯迁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旁边那个身材魁梧,戴了口罩,鼓捣着破旧风扇的男人,捂嘴咳嗽一声道:“去把直播关了吧。” 那个男人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风扇,走到一台电脑前,沾满灰尘的手快速敲了几下键盘。 站起身后,正好看到对面疯狂摇头的林菁菲,男人紧紧拧起眉,满不客气地开口:“你他妈摇什么头,费尽心思骗我们去抓人,是盼着我们露马脚给警察?” 他跟踪林菁菲三天才把人给绑来,对方当时挠花了他的脸,害他回去被媳妇揍了一顿,故而对林菁菲很不客气。 冯迁在确认男人关上了直播后,突然哑声开口,“行了彪子,你们几个都赶紧走吧。” “迁哥?!”彪子惊讶看他。 冯迁又咳嗽了一声:“你们都有老婆孩子,我却没想全身而退。人在这,等秦玦联系就行了,你们不必陪我。” “彪子,你自己有本事。以后收手别再干了,出去避避风头,赚钱养家。” 说完停顿一会儿,冯迁叹了口气,又道:“万一还是被我连累进去了,出来了也记得好好过日子。这回就算我对不住你和阿振,快带他们走吧。” 冯迁原本想开着直播和秦玦对峙,可这样就需要彪子留下帮他。临到此刻,他还是念着往日情谊,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要秦玦过来,他总能帮儿子报仇。 “可是......” 冯迁凝眉看他:“听我的,走吧。” 阿振拦住了还想再开口的彪子,顿了顿,低声说到:“那我们走了,迁哥,你保重。” 说罢,他拽着彪子,招呼着另外几个戴了口罩墨镜的男人离开了仓库。 他们走后,偌大的仓库中,只剩下阮芷音、林菁菲和冯迁。 冯迁看了阮芷音一眼,随后把她拽到林菁菲身边,又将她一只手铐在仓库的水管上,但却解开了她手上原本的绳索。 同时被上了手铐的还有林菁菲,只是她比阮芷音的待遇差了不少,不仅被冯迁铐上了双手,还被拷了双脚。 即使停止了直播,林菁菲嘴上的胶布也没被撕下,似是被冯迁给直接忽视了。 “等秦玦来了,我会放你走的。” 这句话,像是对阮芷音说的。 说完,冯迁又走回了仓库另一边那个破烂残缺的沙发,阖上了眼睛,似乎没什么兴致再看她们。 林菁菲眼神复杂地看向阮芷音,糊着胶布的嘴支支吾吾。 阮芷音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冯迁,尝试着伸长手,勉强撕掉林菁菲嘴上一半的胶布。 她动作太快,胶布瞬间沾掉半张脸的汗毛,林菁菲的嘴唇也被撕出血丝。 “看我自食恶果,你是不是很得意?” 林菁菲声音很低,却疼痛喘着粗气。 阮芷音冷笑一声,也没看她,神态疲惫地靠在身后的管子上,百无聊赖地回到:“我也被绑着,得意什么?” 不是她想帮林菁菲,但聊两句也行,至少能卸下心底那点紧张。就算要跟林菁菲算账,也得等重获自由之后。 林菁菲细瞧她的神色,敛下眼眸,而后突然笑了:“自从你回了阮家,我的生活就变得一塌糊涂。” 阮芷音回来之前,她是阮家唯一的小姐。爷爷宠她疼她。林成这个父亲虽然忙,对她这个独生女也不错。 一开始,林菁菲想过和这位表姐好好相处,可阮芷音的出现,很快搅乱了她的生活。 从那之后,爷爷更加偏袒的是阮芷音,秦玦也对她很是照料。就连素来不喜自己的秦湘,也成日跟在阮芷音身后。 林菁菲的心态渐渐变了。 阮芷音以前在县城上学,刚来时成绩中等,还不及她好。可她只用了半年,成绩就已经名列前茅。 阮芷音不爱打扮,在学校时更是低调。可即便如此,仍然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唯有她自己不觉。 阮芷音比她高了一届,高考时是学校的文科第一,顺利进入A大,外人更开始议论阮芷音和秦玦是一对金童玉女。 而她即便学了艺术,文化课分数能低些,可还是被林成托了关系才进A大。 林菁菲觉得自己原本幸福的生活天翻地覆,而阮芷音始终压在她的头上。 她是喜欢秦玦,可对阮芷音的心态变化,却不仅仅是因为男人。一个人突然出现,分走了你的一切,如何心如止水? 她表面瞧不起阮芷音,心底却忌惮着对方。而她的忌惮也没错,阮芷音渐渐摆脱了过往的低调,变得越来越优秀,得到无数称赞。 看着苛刻的方蔚兰都开始满意阮芷音这个儿媳,却丝毫瞧不上她时,林菁菲开始去想,她也希望阮芷音尝尝那种永远被一个人压在头上的滋味。 阮芷音看着随和,可骨子里多高傲啊。她成功算计对方离开秦玦,却没想到阮芷音转身嫁给了程越霖,压根没让她体会到报复的快感。 瞥见林菁菲复杂含恨的眼神,阮芷音摇着头笑了。 “林菁菲,你会不会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怎么,总觉得别人该捧你让你?为什么不想想,你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她确实没那么在意林菁菲,会因对方和秦玦争执,是介意那个男人的做法。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一样。 即便是当年秦玦和林菁菲谈恋爱,阮芷音也只是突然明白婚约根本没什么束缚力,转而和爷爷提了取消婚约。 她的确因为秦玦的帮助和维护喜欢上了他,可那又怎样?对方不喜欢自己,她总该放弃,转而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于是阮芷音选择了出国深造。 可是秦玦又和林菁菲分手了,不久后再次成为她的校友。 秦玦追她一年,阮芷音起初拒绝了。 然而那年圣诞节,她突然收到院长妈妈寄来的玉佛,为他的心意触动,接受了秦玦。 阮芷音声音轻飘,落到了林菁菲耳中,让她瞬间捏紧指节。 林菁菲抬头看她,而阮芷音的眼神满不在乎,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你是不是一直知道——” “是,我知道。” 两人心照不宣,但林菁菲已经明白,阮芷音从来都知道秦玦没有出轨。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要这个男人了。 她不要的男人,却是自己费尽心机去争去抢的。想必自己先前做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分外得可笑。 林菁菲的面色变得有些颓然,眼眶因心底升起的那股羞愤变得通红。 她以为自己真的设计到了阮芷音,其实还是输的彻底。 仓库的另一头,冯迁并未在意林菁菲和阮芷音这边的动静,或者说已经懒得去在意二人。 他接通了秦玦打来的电话,未等对方开口,便单刀直入:“城西,裕丰酒厂的废弃仓库,过来换人。” 冯迁没有叮嘱秦玦不要报警。 显然,他已经知道秦玦报了警,但他也只想借着直播把儿子的事闹大些,然后和秦玦同归于尽。 虽然换不回儿子,但那又怎样?他也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意义。 / / / 一小时后,秦玦驱车赶至城西。 冯迁藏身的这座仓库背靠着山,位置确实隐蔽。在警方找到地点之前,他还是等不下去,再次提出应下对方要求。 “怎么还有别人?” 秦玦现身的一刻,冯迁眉峰紧蹙,视线阴沉地看向了仓库门口。 阮芷音此时已被人铐住双手,而冯迁手持着一把枪,站在她和林菁菲身后,望向一同出现在仓库的两人。 除了秦玦,另外一个男人身形挺拔,面色冷峻,居然是程越霖。 阮芷音的心情是意外的。 虽觉得程越霖不至于不顾她死活,但也没想到他会和秦玦一起过来。 男人淡淡瞥了阮芷音一眼,见她只是略显狼狈,才对上冯迁的视线,吊儿郎当回答:“你莫名其妙绑了我的妻子,我总不能让别人来救吧。” 冯迁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仔细打量着程越霖和阮芷音的表情。 而后,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他突然笑了笑,看向秦玦:“秦总,你可以选一个人,过来把她换走。” 阮芷音下意识看了眼秦玦,还未看清对方神态,林菁菲已经迫不及待地挣扎喊道:“阿玦,表姐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瞬间曝露了许多东西。 阮芷音神色一紧,竭力维持着平静,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先于冯迁撕掉了林菁菲嘴上的胶布。 她不知道林菁菲是刻意出声,还是单纯地害怕秦玦不选她,但对方无疑让氛围陷入了被动。 现在的情况,林菁菲可能是在暗示秦玦,阮芷音已经和冯迁讲好,秦玦一到就会放了她。也有可能是还不死心,最后深入暗示冯迁,阮芷音才是真的在撒谎。 秦玦当然也被动,如果他选阮芷音,冯迁又会不会突然觉得不对反悔?如果选了林菁菲...... “我选她。” 众人思索间,秦玦声音清亮,已经做出了选择。 冯迁轻笑一声,蓄满胡子的下巴略微扬起,示意到:“门口有副手铐,自己铐上,走过来。” 秦玦神情凝重地看了眼阮芷音,握拳俯下身,默默戴上了一旁的手铐,而后朝着冯迁走去。 还有两步时,冯迁突然松开了林菁菲,扔下了两枚钥匙。 继而一把拉过秦玦,将枪抵在秦玦腰背,轻咳道:“阮小姐,你也可以走了。” 林菁菲已经迅速捡起两枚钥匙,尝试过后,神色复杂地看向阮芷音。 显然,她自己解不开手铐。 阮芷音扬眉笑了笑,被铐住的双手伸向她,神态自若,静待不语。 林菁菲微顿咬牙,只好拿起钥匙,上前先帮她解开手铐。 “啪——” 手铐落地的一瞬间,阮芷音直接甩了林菁菲一个响亮的巴掌。 过程太过迅速,林菁菲愣了几秒,才震惊抬头:“阮芷音,你敢打我?” 阮芷音眼神冰冷:“你拿我来当挡箭牌,唆使人去绑架我。林菁菲,打你一巴掌,还是轻的。” 如果不是顾虑爷爷身体,她会让林菁菲付出更大的代价。 林菁菲合该庆幸是自己是爷爷的外孙女,阮爷爷的身体已经熬不了多久,阮芷音还不能和对方彻底撕破脸。 林菁菲到底是女明星,皮细肉嫩,被打了一巴掌后,腮边瞬间印出绯色的五指印,可见阮芷音用了多大的力气。 可她还带着手铐,根本无法做些什么。下意识去看秦玦,却见男人神情肃然,且被冯迁控制着,比她还不如。 甚至,她还得求阮芷音帮忙解锁。 林菁菲低下头去神色暗沉,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大的难堪。 最后,也不知林菁菲是怎么想的,居然拿着自己那副手铐的钥匙,走向了站在门口的程越霖。 冯迁并不想看两个女人的纠缠,冷声催促道:“你们可以走了。” 言罢,他持枪抵在秦玦头上,似是很了解周围地形,一直让秦玦挡在前面。 分明一枪就可要了对方的命,可他却矛盾地急于先将其余人赶走。 这里只有一扇窗,冯迁却始终站在狙击手的死角处。 仓库外,叶警官神色严肃,埋伏在远处的狙击手也迟迟无法动作。 程越霖没有理会走来的林菁菲,视线仍定格在冯迁那边的阮芷音身上,开口道:“音音,我们走了。” 阮芷音对上他的视线,眼神深深地望了对方一眼,而后淡淡应声,缓步朝程越霖走去。 行至一半,距离程越霖仅有几米。 她倏然转头,看向冯迁:“对了,我的手机之前被人收走,里面有公司项目的资料,得拿回来。” 冯迁嘴唇紧抿,像是很不耐烦,但秦玦已经被他控制住,阮芷音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他只是紧盯着远处的程越霖,而后眼神随意一扬:“在沙发上,你自己去拿。” 沙发在冯迁的身后。 阮芷音面无表情地向沙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越过冯迁的一瞬间,她猛然转身,在对方没得反应之际,别过冯迁脖颈,一个缠臂锁肩反身压住了冯迁。 慌乱间枪/支落地,冯迁猝不及防被阮芷音撂倒,连带着受制于冯迁的秦玦也失衡倒在地上。 虽被阮芷音成功压住,但冯迁的力气却非她可比,对方脖颈上显现青筋,挣扎着去够一臂之外的手/枪—— 眼见就要得手,程越霖却不知何时跨步而来,抬脚将枪踢到几米外,三两下制服冯迁,给他戴上了阮芷音先前落在地上那副手铐。 半分钟后,程越霖按响警报器。 警察蜂拥而至,叶警官看清仓库里的情形,松了一口大气。 冯迁根本没给狙击手开枪的机会,他同意程越霖和秦玦一同过来,也是知道他有几下身手,打着以防万一的准备。 可没想到,询问了几句后,制服冯迁的......居然是他老婆? 阮芷音早已力竭,被程越霖扶着手臂才堪堪站起。 还好冯迁把其他几人赶走了,她才敢冒险去尝试。被绑时阮芷音没有反抗,也使冯迁放低了对她的戒备。 当然,最重要的是,程越霖真的看懂了她传递的意思。 阮芷音实在没了力气,半靠在他怀中,为表示对他心领神会的欣慰,凤眸一弯,朝眼前的男人笑了笑。 可程越霖看到她这幅表情,眼神却酝酿着洌寒,咬着牙在她脑门一弹,沉声道:“阮嘤嘤,就你这点本事,也敢去和冯迁比格斗?” 冯迁是年纪大了,可年轻时实打实混过社会,打过的架不知多少,又是男人。 他知道因为杨雪的事,阮芷音高中毕业后特意去找人学过格斗,两人也曾在那家会馆遇见过。 可明白阮芷音打算的那一刹那,程越霖还是气得狠,却无法出声阻止。 心中甚至有几分酸涩,难道秦玦就这么重要,能让她不惜去冒险? “可我还是成功了。” 阮芷音笑容停在嘴角,想到他方才的表现,摸了下发痛的额头,到底没和程越霖计较。 顿了几秒,感激于程越霖不辞辛苦地赶来,又道:“放心吧,刚才就算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阮芷音想要表达的是,感谢他来救她,如果有天程越霖不幸被绑架,自己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施救。 连秦玦那种不爱与人结怨的都能惹上这种麻烦,像程越霖这般趾高气昂轻傲狂慢的个性,也不知道已经结了多少仇? 阮芷音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 反倒是程越霖,冷不丁听到她后面这句,愣怔一瞬,嘴角忍不住翘起浅浅的弧度,耳边似是染上了绯色。 他喉结微动,握紧了拳,语调却一如既往地散漫,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这女人,还算是有点良心。 / / / 另一边,秦玦总算解开了林菁菲那副手铐。他转过身,才看到阮芷音半靠在程越霖怀里,脸上的那道笑容过于刺眼。 定了定心神,想到方才的情形,他踱步走了过去。 “芷音,你......没事吧。” 阮芷音听到声音,沉了脸色。 她抬眸望向一米外的秦玦,面无表情地摇了下头,却没说话。 秦玦察觉到她的冷淡,启声道:“刚才的情况,我——” 他欲言又止,可刚一开口,阮芷音就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大概是想说,他选择救林菁菲,是受制于当时的情形不得不选。 虽然他救了林菁菲,但他和自己一道承担险境,冯迁就算会对他下手,也不会再伤害她。 想到这,阮芷音冷笑着打断他:“秦玦,林菁菲是让我作呕,但是你也不遑多让。怎么,你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吗?愧疚救下林菁菲,然后让我陪你一起承担危险?亦或是再扮深情来解救我?” “可凭什么我要和你一起承担?我们早就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够为我做决定?” “还是你想说救下林菁菲是因为要成全对奶奶的承诺?可你这份成全自己恩情的自私,更让我恶心千倍万倍。” “我是救了你,但那是念在你曾经帮过我的份上。能力范围内,换做别人,我也会这么做。如果你说想报答什么救命之恩,那就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要不是秦玦和林菁菲,她根本就不会摊上这种事。 阮芷音将积压的情绪尽数发泄,不再等秦玦反应,转头看向程越霖:“我累了,咱们走吧。” 她刚才那番话比之前那次更为诛心,秦玦早已愣怔在那,唯独猩红的眼神死死盯着她,耳边反复回荡着她那句—— “她让我作呕,你也不遑多让。” “你更让我恶心千倍万倍。” “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了解她与人为善的性子,所以秦玦愈发明白,阮芷音那份打从心底的厌恶。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对他产生了这么深刻的厌恶? 他突然感到一种铺天盖地的无力,想要逃避刚才的话,却偏偏一遍又一遍地刻进了记忆中,像是锋利的刀刃,不停地割在心口,令人窒息。 秦玦沉在翻滚的思绪中,而冯迁被两名警察压着向外走去,像是已经放弃了希望,满脸颓败,低下头默不作声。 可谁知,路过秦玦身边时,他突然目眦欲裂,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力气,猛然挣开左右的警察,也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匕首,竟双手握刀刺向了秦玦。 “小心——” 叶警官大喊的声音突然响起。 阮芷音应声回头,就看到此刻紧捂着腹部,半跪在地的秦玦。 鲜血顺着刀柄涌出,晕染在衬衫上,白与红的强烈对比,刺目而鲜艳。 骨节分明的手掌捂在伤口处,血液逐渐溢出指缝,一下下滴在地上。 秦玦却恍然不觉,只愣愣望向阮芷音,视线紧锁在她脸上。 匕首被夺,冯迁被彻底制服。 叶警官急忙叫人去喊候在外面的医生,犯人都被抓住了还让人受伤,这要是追究起来,他们都得受处分。 蒋安政和林菁菲更是震惊不已,满目担忧,快步走到秦玦身边,却被他给使劲挣开。 秦玦缓慢踱步,那只干净的手紧紧拽住了几步之外的阮芷音。 “芷音。” 他声音沙哑,叫她的名字。 阮芷音瞥了眼秦玦握在腕上的手,平静抬眸:“秦玦,你这是干什么?” 就算他现在受了伤,该找的也是医生,而不是自己。 秦玦闻言怔了怔,似是有些茫然。 是啊,他在干什么? 他只是不想她就这么离开,想要从她脸上看到担忧,看到紧张。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指缝溜走,他迫切想要抓住。 伤口火辣辣地疼痛,额间已经渗出汗水,薄唇更是隐隐发白。可她眼神中的默然,带给他的疼痛更甚。 秦玦身形踉跄了下,蒋安政连忙上前扶住他,焦虑道:“阿玦,你现在得赶紧去医院。” 听到蒋安政的话,阮芷音似是想到了什么。 她秀眉微蹙,看向程越霖,嗓音中打着商量:“要不......我们也去医院吧。” 言及此,秦玦紧绷的身形缓和几分,拽着她的手也松去些力度。 程越霖漆黑深邃的眸子沉甸甸地看向阮芷音,意味不明。 她心里莫名一虚,抿了抿唇,继续劝说:“你胳膊也划伤了,需要包扎。” 她指的,是程越霖小臂上的那道伤口。刚才他和冯迁搏斗之中,不小心划到了一旁的铁片。 虽然伤口不深,但还是打一针破伤风比较放心。 蒋安政瞥了眼程越霖那道快要愈合的伤口,忍不住在心里骂街。 秦玦被人捅了一刀,阮芷音这个女人却在关心别人,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程越霖瞧了眼秦玦,对方早已绷紧了下颌,面容愈发沉丧。 他收回视线,忍不住轻笑:“不用去了,这点小伤,家里有药。” 阮芷音点头:“那行,走吧。” 言毕,又皱眉看向秦玦那始终不肯放开的手。 “不想死,你该去拽医生,要是想死......”阮芷音微顿,瞧了眼蒋安政流露出的厌恶,继而道,“也请你离我远些,别让我担上害死人的责任,被人记恨。” “阮芷音!阿玦都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能好好说两句?”蒋安政终于看不下去,沉声指责。 阮芷音语调讥讽,轻笑开口:“刀不是我捅的,人不是我伤的。我还没指责你们连累我,你倒有脸冲我大吼大叫?” “也对,你本来就蠢,才会被林菁菲耍得团团转。要是没有秦玦,你不就只能混个文凭回蒋家啃老?愚不可及。” 潋滟的凤眸中,讽刺的意味太浓。 阮芷音脾气好,蒋安政没想到她居然会反击,一时愣住,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论学历,蒋安政只能算出国镀了个金,当然比不上阮芷音。 他又是蒋家偏支,如果不是和秦玦的关系,家族中也不会看重他。 程越霖静静看着她这幅伶牙俐齿的模样,墨澈的眼眸染上抹玩味,可看到秦玦那过于碍眼的手,又落下脸色。 他姿态散漫地扬眉,冷淡道:“秦玦,你总拽着我老婆不放,是压根不把我放在眼里?” “你老婆?”秦玦眸若寒冰,直直地看向对方,低沉反驳,“程越霖,你们的婚事本来就是假的。” “假的?” 程越霖哂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多么好笑的笑话。 而后,他淡淡抬眸,取出西装内袋中的物什,眸底似有几分轻佻:“不好意思,我们是合法同居的关系。究竟是谁跟你说,这场婚事是假的?” 看清对方手里的东西,秦玦瞬间怔住,手上也瞬时失了力气,被阮芷音直接抬臂挣了开来。 不过她的震惊不比秦玦少,毕竟谁能想到程越霖居然带着他们的结婚证? 带就带了,他居然还如此‘不合时宜’地在秦玦面前拿出来‘秀恩爱’。 但现在已是深夜,她确实累极了,也不想再和秦玦等人纠缠,于是拽了下男人衣摆,低声道:“走吧,咱们回家。” 程越霖心情不错地勾了勾唇,轻描淡写地应下:“嗯。” 而后在心里反复回味了一下—— 嗯,咱们、回家。 第 18 章 客厅里, 阮芷音用碘酒沾湿棉签,抬扶起程越霖的左手,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才屏息凝神地帮他处理小臂的伤口。 他的手指瘦削而修长, 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 净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纹路。 阮芷音轻扶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将碘酒涂抹开。肌肤相接处传来温暖的热度,她的手总是凉凉的,他却正好相反。 可在对方第七次缩回手臂后,阮芷音终于忍不住蹙眉—— “程越霖,你要是再动,我们就还是去医院吧。” 她好心帮他上药, 可这人却不太配合。次数多了,阮芷音也来了些脾气。 “不去。”程越霖轻哼着拒绝,顿了顿, 又凝眉道, “你使点劲, 别跟挠痒似的。” 听到阮芷音耳中,便觉得他这话带了点嫌弃。 “我那是小心,还不是怕你疼。” 她这么说着, 手上也加重了力气。 反正疼的又不是她。 折腾了快半小时, 阮芷音总算将碘酒和药膏全部上完, 又给他缠上了层纱布。 处理完毕,男人慢条斯理地放下松松挽着的袖口, 闲散地靠在沙发上, 伸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阮芷音瞥了他一眼, 想了想,觉得还是欠他一句谢。于是淡淡抿唇,开口道:“谢谢你今天过来,麻烦你了。” “你倒挺客气。”程越霖听罢,只是随意掀了掀眼皮。 不过阮芷音觉得,虽然今天麻烦了他,但对方的心情仿佛还算不错。 他的性格,还真是阴晴不定? “所以之前......”阮芷音打量着他的神情,思虑少顷,总算把话问出,“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她说的,是两人这几天沉默的氛围。 虽然今天这场风波让她和程越霖直接破冰,但阮芷音还是不明白他突然生气的原因。 既然说了要好好相处,化解干戈,总要明白他的想法吧? 程越霖眸光深邃,悠然望向她,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淡淡道:“因为些不太重要的小事。” 确实不重要,也没必要较劲。 真去较劲,气着的也只有他。 阮芷音见他回避,忍不住凝眉。 程越霖懒洋洋挑眉,出声打断她的思绪:“我饿了,不是要道谢么,去帮我下碗面条?” 又是这挟恩图报,理所当然的模样。 阮芷音微哽,觑他一眼,但还是站起身,走去了厨房。 他这么一提,自己倒也饿了。 程越霖这才摸出手机解锁屏幕,点开钱梵刚回过来的消息。 钱梵:霖哥,你这进度也太过神速了吧!才这么点时间,嫂子居然都扬言要和你生死与共了? 程越霖挑了挑眉,又在脑海中认真回味了一遍她之前说会拼尽全力救他的话。 至于阮芷音对秦玦说的那句“能力范围内,换做其他人,我也会这么做”,则早已被他抛之脑后。 微信号还是程越霖白天时刚刚注册的,通讯录里只有钱梵一个好友。 他直起手机调整下角度,偷拍了一张阮芷音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给钱梵发了过去,然后打字回复:这不,怕我饿了。 顿了顿,又想到什么,悄然挽起了袖口,拍了张手臂上的纱布。 继续打字:一点小伤,包了半小时。 钱梵:【也就一点点羡慕.jpg】 钱梵:没想到啊霖哥,你客串个新郎还能白得这么好的媳妇。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嫂子是不是爱你不可自拔了? 程越霖:一见钟情,懂? 程越霖:也就勉勉强强吧。 程越霖:她脸皮薄,领会就好。 钱梵:明白明白,不能惹嫂子害羞。 电话那头,钱梵刚回完这条消息,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啊,什么一见钟情?嫂子不是早就认识霖哥了吗? 半晌,钱梵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嫂子居然也在玩暗恋?! / / / 十分钟后,阮芷音端着两碗面从厨房出来,就看见程越霖望着手机,嘴角还挂着散漫笑意。 余光瞥到她后,男人才放下手机,随后站起身来,从容不迫地接过她手里的面,姿态悠然地走向餐厅。 阮芷音在他对面落座。 餐桌上,两人都没说话。 低头吃了两口面后,为表达自己想要好好和他相处的善意,阮芷音随意寻了个话题,打破沉默—— “你刚才是在笑什么?” 程越霖微微抬头,声音轻描淡写:“钱梵发了几张图,挺有意思。” “你说的......是表情包?” “是吗,你也有?”程越霖扬着眉瞧她一眼,放下筷子点出张二维码,而后递过手机,“那也给我发几张。” 态度端的是云淡风轻。 阮芷音没有多想,拿起手机扫了他的微信,发出添加好友的申请。 微信号像是才刚注册,连头像都还是灰突突的系统默认。 她仔细挑选了几张有意思的表情包存货,边发边问:“对了,你今天为什么会带着结婚证?” 阮芷音倒没别的意思,纯粹是好奇。 程越霖掏证的行为虽然细想起来有些啼笑皆非,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大碍。 既然秦玦一直认为她和程越霖是假结婚,能让他趁此机会死心也好。 只是这么一想,阮芷音又忍不住担心起一年后离了婚,这个谎言岂不是立马要被拆穿? 程越霖闻言,眼眸微动,语调却漫不经心:“哦,钱梵他没见识,非说什么没见过真的结婚证,让我带给他看看。” 可不是没见过真的结婚证么? 阮芷音沉浸在以后离婚要被拆穿的忧虑中,心猿意马地点下头:“那看过就收好,离婚时万一丢了怪麻烦的。” 程越霖咬牙:“......” “阮芷音,结婚才半个月,你这就想着离婚了?” 阮芷音抬头时,才发现程越霖笑得有几分古怪,眼神隐含讥诮。 她顿了顿,下意识解释:“没有,我就是怕你把结婚证弄丢了。而且你今天大张旗鼓地给他们秀证,等离婚了我或许会有点尴尬。” 原本并不在意离婚之后的事,可他现在秀了证,要是没多久就离婚,岂不是在蒋安政和林菁菲那落了笑话? “哦?”程越霖眼尾轻挑,放下手中的筷子,环臂与她对视,“你现在的意思是,不想太快离婚?” 阮芷音瞥了瞥眉,总觉得他的话有哪里不对,可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至少此时此刻,她确实不太想那么快到离婚那天。 程越霖微哂,淡淡道:“阮嘤嘤,其实只要我们两个相处还算愉快,我也不是不可以——” “考虑下延期。” / / / “什么!延期?” 美容会所里,阮芷音阖眼躺在美容床上,正和好友们一起做着SPA。 在阮芷音说出离婚延期的事后,叶妍初惊讶出声,脸上的面膜都险些崩掉。 阮芷音:“他是这么说的。” 程越霖摆出的道理很简单,这场婚姻的持续对他们两人都有好处。 对他来说,已婚男人的形象能帮他稳定股价。而对于阮芷音来讲,不离婚可以帮她避去不少的麻烦。 只要她和程越霖一天没有离婚,林成就会有所顾忌。而她帮了对方,他也承诺会进一步推进和阮氏的合作,在她需要的时刻帮她一把。 截至目前,两人的婚姻关系还算愉快,只要双方没有异议,到期后可以考虑再签一份延期协议。 顾琳琅默默道:“你们俩都没交往对象,这程太太的位置占就占着呗。程越霖虽说有点孤傲,这回倒让我刮目相看。” 她说的,还是半个月前阮芷音受秦玦和林菁菲牵连,被人绑架的事。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程越霖那天能够赶过去,还算是有几分担当。这个凑对的丈夫,倒是比秦玦那个前未婚夫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音音结婚后又领证又同居,现在连离婚都没影了,就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 以往周末时,叶妍初还经常去阮芷音的公寓借住。现在阮芷音搬去了程越霖那,她一到周末就感觉空荡荡的。 “那你就谈个恋爱嘛。”顾琳琅忍不住打趣她,而后突然道,“对了,梁导的女主角已经换成沈蓉了。” 叶妍初瞬间转移了话题:“林菁菲那性子就没折腾?” “折腾?”顾琳琅轻笑一声,“秦玦还在医院里躺着,哪有功夫管她的事。” 房纬锐回家时告诉她,秦玦这回是真的伤得不轻,又不太配合医生的治疗,到现在都没出院。 顾琳琅知道丈夫的意思,他是希望自己劝说阮芷音去医院探望,可顾琳琅压根就不想去劝。 叶妍初扶扶面膜,下巴微动:“上回那场直播闹这么大,现在林菁菲的形象可是一落千丈。” 绑架案过后,冯迁和他的同伙尽数落狱,也查明了冯迁的儿子是因为撑不下去治疗,自服了相冲的药物。 其实医生早就跟冯迁说过这个可能,但父亲失去理智,无法接受儿子弃自己而去,必须偏执地找一个施害者。 秦玦就成了那个倒霉蛋。 因为这场绑架,林菁菲被盖上小三的标签,尽管她的粉丝依然在用狗屁爱情为她美化,但后来秦玦发的声明却直接否认了和林菁菲的关系。 叶妍初觉得这就是渣男突然转性,居然啪啪打脸虐贱女。 想到这,她微微侧头:“音音,秦玦那个声明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知道。”阮芷音早就懒得去想秦玦对林菁菲的态度。 顾琳琅轻嗤一声:“最烦男人搞什么幡然醒悟,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话毕,她从手边架子上拿过包包,取出两章邀请券:“下周这场秀,你们可都给我空出时间来。” 阮芷音伸手接过,不出所料是顾琳琅的设计品牌BING的夏季新款时装秀。 时间定在下周末,她也有时间。 阮芷音点头应下:“放心吧。” 顾琳琅伸手朝她比了个心。 片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闭着眼睛拍拍她,提醒道:“音音,你知不知道程越霖的继母?下周她也会去。” 阮芷音愣了愣。 程家当年的事她有所耳闻。 恒宇地产那时刚接下罗湾开发的项目,可还未动工,由政府出资的十亿流水不翼而飞,程父随即被指控贪污。 程越霖的继母赵冰,在程父锒铛入狱后迅速离婚,卷走了程家仅剩的那点钱,另嫁他人。 而程越霖为了照顾他中风的爷爷休学一年,曾经意气风发的少爷,沦落到需要打工才能攒齐学费。 如果赵冰当时没有另嫁,说不得现在就成了她名义上的‘婆婆’。 阮芷音静静沉思,也不知道,程越霖现在对赵冰是个什么态度? 第 19 章 转眼又到周日, BING的新品时装秀。 尽管是正式场合,可时装秀都是明星们铆足了劲抢风头的时刻。 阮芷音不想夺人眼球,穿了件低调雅致的小礼服, 简单画了淡妆。 时装秀的场馆在岚桥会展中心。 阮芷音上回被追尾的Macan已经维修好了, 见程越霖也要出门,便没让司机送她, 自己开了车去接叶妍初。 虽然车是修好了,但她这段时间仍搭着程越霖的宾利上下班。 左右他觉得两人有秀恩爱的必要,阮芷音也乐得享受这番服务。 不过程越霖不是白送,现在阮芷音三不五时地做饭,都不会只做自己的份。 他似乎对阮芷音的手艺很满意,也逐渐有了回家吃饭的习惯。 让阮芷音略感欣慰的是,程越霖很自觉, 洗碗的工作一直是他。 这人虽然还是那副肆无忌惮的性格,但某些时候也有几分风度。 两人的相处似乎越来越自然。 或许真的可以达成共识,在一年之约到期后, 续签合约。 Macan停在会馆中心的停车场。 阮芷音和叶妍初开门下车, 走向举办时装秀的场馆。 当年她被人贩子拐卖, 跟着那伙人辗转流荡了将近半年,又在南方的一个县城里停留了半个来月。 那会儿正值端午,顾琳琅随院长妈妈出门给孩子们买粽子时, 发现了被人贩子下了迷药的阮芷音。 她心觉不对, 见人贩子带阮芷音进了家招待所后, 和院长妈妈悄然报了警。 阮芷音这才被成功解救。 但落网的两个人贩子早已不是她最初跟着的人,根本说不出她的来历。 她被拐卖时不到四岁, 除了自己的名字, 其他的都寻不着踪迹。 于是只能被警察送去孤儿院。 不过孤儿院的日子, 已经比跟着人贩子东躲西藏时好了不少。 再后来阮家来接人,阮爷爷得知当年是顾琳琅救了阮芷音,为表感谢,资助了顾琳琅出国读书。 顾琳琅比阮芷音大两岁,在设计上极有天赋,后来更进了世界顶尖艺术殿堂。 毕业后,她在某顶奢品牌担任了两年的设计师,而后便自立门户,创办了她的个人设计品牌BING。 这两年,BING的名头风生水起,娱乐圈的不少明星都很青睐BING的高定系列,其中就包括影后沈蓉。 今天这场时装秀,沈蓉毫不意外地拨冗出席,还穿着BING的当季高定礼服。 可让阮芷音没有想到的是,林菁菲居然也来了。 女人盛装打扮,穿了条黛青色的长摆礼裙,薄纱上的亮片华丽闪着光。 林菁菲妆容精致,迈着从容步伐,在影后沈蓉身旁的位置落座。 沈蓉是梁导的新电影最后敲定的女主,也是曾被林菁菲截胡角色的苦主。 看见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场内的摄影师们瞬间将镜头怼了上去。 林菁菲明知顾琳琅是阮芷音好友,以往BING的新品时装秀从未来过。 此刻惊讶的不止阮芷音,还有顾琳琅本人,只是她除了惊讶还有愤怒。 顾琳琅脾气大,尤其是在亲近的人跟前。阮芷音还没有开口,她那双晶莹的眼眸就已经含上怒气。 “靠,我给房纬锐两份邀请函,他居然给我把林菁菲搞来了,气死我了。” 房纬锐是顾琳琅丈夫,但也是秦玦好友,和林菁菲也认识。不过他知道老婆不喜欢林菁菲,按理也不会把票给对方。 阮芷音觉得,应该是林菁菲又想了什么法子搞来了邀请函。 林菁菲和沈蓉是同类型演员,资源互有冲突,很不对付,两人更是才刚结束《悬逃》女主的争抢。 现在林菁菲和沈蓉同框,已经可以预见她又要上热搜了。 但顾琳琅偏偏还不能把对方给赶出去,不然今天这场新品时装秀将会被媒体彻底转移焦点。 林菁菲和沈蓉不对付,但会场内互不对付的女明星多了去了。 品牌往往都会借着媒体的这点心思,趁机增加曝光度。 如果顾琳琅这会儿将林菁菲赶出去,那才是真的送林菁菲一人霸榜热搜。 叶妍初性格单纯,都快被林菁菲的骚操作惊呆了:“她也真是厉害,秦玦那封声明对她就没有一点影响?” 绑架案后,林菁菲虽多了小三称号,但圈里碍于她和秦玦的关系也不敢为难。 让她变尴尬的,是秦氏官博的声明。 当时叶妍初在群里发过那则声明,阮芷音也简单看了一眼。 内容直言秦玦和林菁菲只是相识多年的朋友,否认两人有朋友以上的关系。 另外,官博还意有所指地写了什么秦玦另有所爱,但对象并不是林菁菲的话。 林菁菲之前总和秦玦一起上热搜,明眼人一看就有故意炒作的成分。 但阮芷音觉得,秦玦做得那些事本就足以让人误会。就算是炒作,林菁菲也是在秦玦的支持下炒作。 秦玦不是想帮林菁菲么?那就干脆一头帮到底,现在这般,更让她倒胃口。 想到这,阮芷音安抚顾琳琅:“你不是说林菁菲连掉好几个代言?可能是想借着上热搜的机会证明她还没糊吧。来就来了,别影响你的时装秀。” 林菁菲是靠炒作人设火的,现在秦玦发声明否认绯闻,她没法继续炒和秦玦的关系,更不好再立直男斩的人设。 品牌方逐渐不买她的账,使出这样的法子,其实已经是无路可走。 不然,也不会让阮芷音等人看她破绽百出地坐在那,不顾随之而来的嘲讽。 “林菁菲这是被捧惯了,觉得不会有人找麻烦?”顾琳琅轻笑一声,“音音,我知道你现在的顾忌,但我没有顾忌。她想利用我,就等着自食恶果吧。” 阮芷音对上顾琳琅隐含讥讽的眼神,就知道林菁菲这回是惹到铁板了。 顾琳琅虽然不会将林菁菲赶出去,毁了时装秀的焦点,让对方白白得便宜。 可等时装秀热度过去,她也不会放过林菁菲。届时只需要一则时装秀并未邀请过林菁菲女士的声明,BING还能倒吸一波林菁菲的热度。 林菁菲的出现不过是一场短暂的小风波,顾琳琅很快就又回了后台。 没多久,观秀席的灯光稍暗下来,耀眼的灯光打在了T台,时装秀正式开场。 阮芷音和叶妍初噤声,开始看秀。 / / / 虽然开场前被林菁菲败了点心情,但总的来说,BING这场新品时装秀办得十分出色。新品设计亮眼,音乐灯光也和秀服相辅相成。 整场时装秀另辟蹊径,不是刻板枯燥的服装秀,反倒让人沉浸其中。 顾琳琅是品牌主理人,时装秀结束后,还有人情交际和团队聚餐。 阮芷音和叶妍初不想打扰她,人散得差不多后,双双起身准备离场。 谁知才刚站起身,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叫住了阮芷音—— “阮小姐,留步。” 阮芷音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端庄雍容的中年女人,踱步走到了自己面前。 想到之前顾琳琅的特意提醒,她对眼前人的身份隐约有了猜测。 果然,下一秒,对方挂起矜重笑容自报身份:“你好,我是程越霖的继母。” 阮芷音看着她言语间丝毫不虚的神态,轻笑一声:“方夫人,久仰大名。” 赵冰后来嫁的丈夫,正是姓方。 她这声方夫人说不出错,也是在提醒赵冰,别搞错了自己的身份。 赵冰对上阮芷音眼底的冷淡,似有不悦地蹙眉:“都说阮小姐的教养是岚桥的名媛中最出众的,我看也不见得。见了长辈,阮小姐居然不懂基本的礼貌?” “慈爱的长辈是要尊敬,可方夫人又是我哪门子的长辈。”阮芷音勾了勾嘴角,继而道,“我的确是嫁给了程越霖,但他应该也不会尊你为长辈,不是吗?” 不提赵冰曾在程父落难时转身而去,她当初嫁给程父的手段也不光彩。 阮芷音刚回阮家时,秦湘担心她不知道这些弯弯路路,总跟她讲些豪门八卦。 赵冰最初只是家会所里的服务员,能够上位,始于程父一夜醉酒。 刚嫁给程父没多久,赵冰就怀了孩子,只是怀孕两月时突然流产。 后来足足等了十年,才再次怀孕,但程父紧接着便被指控入狱。 “到底是年纪轻,还不知天高地厚。”赵冰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辈下脸子。 阮芷音瞧了赵冰一眼,轻摇下头,而后道:“方夫人要是想教育我,那你可找错人了。我没工夫听你说教,告辞。” 言罢,拽了下身旁的叶妍初,转身朝着场馆的出口走去。 “等等。”赵冰再次出声。 她缓了口气,几步走到阮芷音跟前,“我和程越霖的关系是不好,但程朗是他亲弟弟,而我始终是程朗的母亲。” “你可以不理会我,却可以多接触下程朗。相信我,这对你也是好事。” 阮芷音觉得赵冰的话简直荒唐。 程越霖似乎是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他差了十八岁,现在还只不过是个刚上小学的孩子。 就算他们有血缘,但也没人规定,亲兄弟一定要好好相处吧?何况,程朗的母亲还是赵冰。 可对方见到她的表情,暧昧不明地笑了笑,紧接着道—— “阮小姐别急着拒绝,我大概能猜到你和程越霖是怎么回事。程越霖可能会让你就这么当着程太太,但如果你们不生孩子,程朗很可能是他最终的继承人。” 不生......孩子? 赵冰神情笃定,像是对自己的话很有信念,不是无的放矢。 阮芷音眼眸微动,不免敛下心神,暗暗思揣对方话中的意思。 赵冰会这么说,是因为知道她和程越霖是没有感情的假结婚,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方夫人真是打得好算盘。”阮芷音对上赵冰的眼神,淡淡道,“不过不管程越霖有没有孩子,程朗都不见得能当成霖恒的继承人吧?” 她冰冷的态度没有丝毫松动,话音刚落,赵冰又一次沉了脸色。 阮芷音见状,奉劝道:“方夫人还是收收心思吧,当年背信弃义,现在还机关算尽想摘果实,你觉得自己配吗?” “你!”赵冰气急,继而眼含讥讽,看向阮芷音,“好,阮小姐如果觉得自己能称心如意,那咱们就走着瞧。” 赵冰恨恨说完这句,转身离去。 而阮芷音望着她的背影,回想赵冰方才的话,忍不住瞥了瞥眉。 / / / 十分钟后,会所包厢里,程越霖才刚接过钱梵递来的酒杯,就收到了助理白博打来的电话—— “老板,赵冰刚刚打了电话过来,太太好像跟她见了一面。” 电话那头的白博在心里叹了口气,赵冰没有程越霖的联系方式,却不知从哪知道了他的手机,时不时打电话过来。 几年来,程越霖从未放弃调查父亲当年的案子,而赵冰扮演的角色特殊,为避免打草惊蛇,程越霖这才没有对付她。 倒是赵冰,脑子太蠢。见程越霖这两年翻身再起,又没出手报复她,居然以为有利可图,总是自己撞上来。 还真当程越霖脾气好了? 不过赵冰刚刚那些不太客气的话,白博可是一句都不敢告诉老板。 还好老板从未怎么在意过赵冰,他也只是例行报告一下。 可他这么想着,就听见话筒里淡淡传来了一句—— “哦,她说了什么?” 第 20 章 “哦, 她说了什么?” 听着漫不经心,可白博毕竟是程越霖的助理,很快就领悟过来, 这个‘她’指的并非赵冰, 而是阮芷音。 于是白博松了口气,回答道:“说了什么不知道, 但赵冰好像挺生气的。” 何止是生气,赵冰虽然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很‘端庄得体’,但她没上过几年学,内里并不是多有涵养。电话里的态度,已经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了。 听白博这么说,程越霖顿时没了继续探究的兴趣,轻嗯一声挂断电话。 包厢里, 其余几人都在打牌。 唯独他自然地半靠在沙发,姿态懒散地晃了晃手里清澈透明的酒杯,深邃漆黑的桃花眼若有所思。 ‘金煌’是岚桥最出名的高端私人会所, 每日来来往往的人非富即贵, 且还有不少明星陪同着出入。 就说他们刚来的时候, 隔壁敞着门的包厢里就坐着俩女明星陪严少爷喝酒。 对方瞧见程越霖,还打了个招呼。 只是严明锋这回学乖了,没敢再往程越霖这边儿送女人。 毕竟上回送到酒店那个, 直接被程越霖命令白博给丢了出去。 “怎么了, 霖哥?” 刚打完一局牌的钱梵凑了过来。 今天是场私人局, 包厢里除了程越霖、钱梵、傅琛远,还有程越霖大学时的另外两个舍友, 任怀和翁子实。 程越霖散漫地抬了抬眼皮, 回着钱梵的话:“赵冰也去了时装秀, 俩人好像碰上了。赵冰给白博打了电话,态度不好。” 昨天钱梵问他什么时候带阮芷音来见见大家伙,可程越霖的回答是“她要去看时装秀,以后有空再说”。 不过,暂时是不会有空的。 听说阮芷音在时装秀碰到赵冰,钱梵眉头陡然皱起。 没多久,他一拍大腿道:“赵冰态度差,肯定是嫂子为了维护你骂她了呀!这人打电话是怎么着?告状?她想得美!” “霖哥,你回去之后哄哄嫂子,没准她今天被赵冰给气着吃了亏呢。” 钱梵义愤填膺手舞足蹈地说完,抬头就看见程越霖眼神悠悠地盯着自己。 被这蹊跷的目光看得心里一颤,钱梵紧张道:“你......干嘛突然这么看我?”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还是比白博强了不少。”程越霖不吝赞赏,轻笑一下,拍了拍钱梵的肩膀。 而后,他起身取过自己的外套,说了句:“我先回了。” “别啊,怎么走这么早,不是说好了等会儿一块去射击的吗?” 程越霖这段时间到点就下班,晚上也不出来。钱梵好不容易组了个局把他约过来,结果这人又要走了。 钱梵还想再劝上两句。 然而程越霖已经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袖口,扬了扬眉,摇头轻笑道,“不了,我得回家,哄、人。” 钱梵:“......” 这人真的好他妈嚣张。 / / / 从会展中心出来,阮芷音先把叶妍初送回家,而后又驱车去了趟老宅,和爷爷说了会儿话。 她每周都会过来两回,凑的都是老爷子醒过来的时间。因为一起上下班,程越霖偶尔也会陪她过来。 阮老爷子倒是挺喜欢程越霖这个‘孙女婿’,才过去短短一月,待他居然比从小看着长大的秦玦还亲切几分。 阮芷音颇感意外,细想后,觉得程越霖陪她来探望爷爷,或许是从阮老爷子身上看到了他爷爷的影子。 不过尽管如此,阮芷音依旧很感谢他,也愿意包容下他龟毛的脾气。 这段时间,阮老爷子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阮芷音多次劝说他去医院,但他每每都是固执地摆手拒绝。 不过和医生沟通后,对方却说老爷子现在这种情况,如果在熟悉的环境放松心态,可能比在医院要好。 于是阮芷音也不再劝。 / / / 从老宅出来,阮芷音的心情多了几分沉重,打开车窗透了透风。 驱车回到别墅,她开门进屋,刚换过鞋走进客厅,就看见程越霖悠然靠在沙发上,百年难见地......看着电视。 宽大清楚的屏幕上,放了电影。 阮芷音瞧了一眼,发现是部十分经典的爱情喜剧。 她瞥了瞥眉,突然从脑海中翻出一点关于程越霖的记忆。 这部电影上映的时候,阮芷音正值高三。秦湘说自己托哥哥买了两张票,约她周末时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 秦玦帮忙把票送过来时,程越霖瞥了眼她手中的电影票,轻笑一声,趾高气昂地评价了一句——‘无聊’。 彼时,眼底的不屑格外浓厚。 也不知道,这些年他的品位变化为何如此之大,现在居然能看得津津有味。 收起迷惑,阮芷音开口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还以为程越霖要和钱梵他们好好聚一聚,可这会儿才不到九点。 程越霖没有回头,调低了点电视音量,淡淡道:“哦,结束得早。” 说完,又漫不经心地道了句:“白博说你今天见着赵冰了?” 阮芷音抬眸看他一眼,思考了下措辞,点头道:“嗯,是见着了。你这位前继母......还挺特别。” “你是想说她蠢吧?” 程越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阮芷音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心想这可不是她说的。 倒是程越霖,言罢又挑了挑眉,清声哂笑,“你可是把她气得不轻。” 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意味深长地来了句:“阮嘤嘤,你最近很有进步。” 很、有、进、步。 犹记得上回程越霖这么夸她,还是婚礼后的第二天,去老宅的路上。 那时她天花乱坠地夸了他一遍,最后十分“荣幸”地得到他一句称赞。 瞥见男人微微扬起的下巴,阮芷音嘴角微抽,顿了顿道:“谢......谢。” 出老宅时,刘叔给了她一箱螃蟹。 正准备去将螃蟹放进冰箱,不知怎地,又突然想起赵冰今天说过的话。 她攥着手指迟疑许久,还是叹了口气转头,凝眉对上程越霖的视线。 “程越霖。” “嗯?” “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都不该讳疾忌医,对不对?” 程越霖:“?” 他带了几分疑惑,不过还是淡淡点了点头,而后道:“有病当然得看医生,所以你这话,是在表达什么问题?” “这我怎么会知道。” 阮芷音没料到,他居然还想继续探讨这种尴尬的问题,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视线落在手中的螃蟹上,她顺势转移话题:“我从老宅带回来一箱螃蟹,你想吃吗,我去蒸一蒸?” 程越霖看了眼她手里的螃蟹,像是想了些什么,不过还是轻轻点头。 阮芷音松了口气,走进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程越霖,不一会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他关掉电视,起身拿起,发现是钱梵不停发送过来的微信消息。 钱梵:霖哥!猜我刚刚碰到谁了! 钱梵:靠,林哲居然跑会所打工了! 钱梵:我问了人,说是让秦玦给他开除了,又得罪了嫂子回不去阮氏,只能被他爸安排了个会所的工作。 钱梵:霖哥,秦玦这行为是不是还等着撬你墙角呢!咱好不容易撬过来的墙角,可不能被他撬回去啊! 钱梵:霖哥,别仗着嫂子现在对你好就不在意,知道什么叫火葬场套路吗?万一被迫当了秦玦的工具人,多惨呐! 程越霖瞥了瞥眉,对这个词汇略感疑惑,打字回复:火葬场? 凝思几瞬,男人指腹微动。 下一秒—— 程越霖:你是想等秦玦死了,把他送去殡仪馆? ...... 程越霖:呵,用不着,他有亲爹。 第 21 章 钱梵那边久久没有回复, 阮芷音却已经端着刚刚蒸好的螃蟹从厨房走了出来。 程越霖走到餐厅落座,伸手接过阮芷音递给他的蟹八件。 刘管家知道阮芷音爱吃蟹,特意留了个头最肥的一箱让她带回家。 她动作利落地将两只蟹的蟹肉蟹黄剥好, 在手边的碟子上堆出座小山。 程越霖没有动手, 只静静端量着她,片刻后突然道:“你当年跑去学什么格斗, 真的是因为杨雪?” 十五年前,阮胜文夫妇在寻女路上不幸遭遇山体滑坡。阮老爷子没了子女,身边只剩下林成这个女婿。 即便已开始不喜欢林成,但十几年间林成都像个亲儿子般殷勤讨好,老人家不可能完全没有动容。 程越霖知道阮芷音对林成并非没有准备,只是碍于她爷爷的身体还没出手。 可她却一回国就先把林哲开除,即便有林成不会真为了林哲和她硬对的原因, 也能看出她有多么厌恶对方。 想到钱梵的话,程越霖深邃的眸底又多了几分探究。 “不然呢?”阮芷音抬眸瞧他一眼,笑着道, “我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去学这个?” 她还不想和程越霖讲太多林家的事。 当年他在会馆里瞧见她, 懒洋洋问她为什么学这玩意, 阮芷音只说是想再遇见杨雪那种人时多些筹码。 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另外的原因确实和林哲有关。 林哲高中时常去阮家,林家人还打着吃绝户的心思让林哲讨她欢心。 后来林哲不知受了什么怂恿想去她房间藏东西, 却被她将计就计。 阮芷音大晚上拿着刀梦游的样子, 是真的把林哲吓破了胆。 本来林哲跑得快一点, 阮芷音根本伤不到他,可林哲吓得倒在那, 她只能意思意思地划了他一刀。 自此, 林哲见了她就躲着走, 再也没敢来烦过她。 只是她明白那是因为林哲胆子太小,而男女天生力量差距大,女孩子学点防身的招数总不是坏事。 从回忆中抽离,阮芷音才看到程越霖跟前的螃蟹一动未动。 “你不吃?” 程越霖的视线在螃蟹上顿了顿,抿唇道:“我不怎么吃这些要剥壳的东西。” 阮芷音打量他一眼,见他眸底中透着懒得麻烦的情绪,以为他这是不想纡尊降贵地去剥螃蟹。 于是叹了口气,把自己手边堆满肉的碟子递过去:“这盘给你。” 反正她熟能生巧,剥得也快。习惯了他那点娇贵,没必要跟他计较。 程越霖的目光在那碟蟹肉上流连一瞬,继而慢条斯理地接过,又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你拍照做什么?”阮芷音狐疑望他。 “钱梵说,没事可以往朋友圈里发发照片。”他扬了扬眉,声音散漫,“我这头回吃,正好记录下。” 这么说着,程越霖已经打开了朋友圈,添加照片,点击发送。 正开着笔记本辛苦寻觅火葬场文学,准备给程越霖科普的钱梵,顺手点开朋友圈时,就看到这张没有配文的照片。 他无声地惊讶了几秒,又顿时了然于胸,含笑给对方点了个赞。 想想就知道,这盘螃蟹铁定是嫂子特意给霖哥剥的! 望着屏幕,钱梵百感交集。 害,自己怎么能质疑嫂子对霖哥如此深沉的爱呢! / / / 吃完了螃蟹,程越霖去厨房洗碗。 不得不说,他的龟毛不仅体现在语言,更体现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 例如,家里分明有洗碗机,程越霖仍然执意于亲自洗碗。只因某次用洗碗机洗完时,在碗上发现了没冲干净的污渍。 虽然那点污渍只有芝麻粒大小,但从那之后,程越霖手动洗碗的态度就执拗得让阮芷音难以评价。 不过反正劳动的是他,阮芷音也就收起了其他想法。 她靠坐在沙发上,跟康雨交代着入职的事,突然收到了秦湘发来的微信。 秦湘:芷音姐,我哥他状态很差,你还要不要......来看看他? 秦湘:我就问这一次,千万别考虑我!这只是看在他当了我十八年亲哥的份上,你不来也是我哥活该。 阮芷音眉心微蹙,目露沉思。 并非是因为秦玦,而是因为秦湘。 秦湘从她回了阮家就爱粘着她,对她的亲近比对秦玦还甚。提醒她豪门的弯弯绕绕,又处处维护她。 阮芷音能明白秦湘的想法,秦玦这个哥哥从小不仅照顾她还照顾林菁菲,而阮芷音却只拿她当妹妹。 叹口气,她打字回复。 阮芷音:湘湘,我和你哥已经结束,现在也结婚了。欠他那点情分早已还清,以后他的事,无论生死,都与我无关。 发完这条,阮芷音放下了手机。 她相信,为了不被自己疏远,秦湘以后再不会同她提起秦玦。 没有秦玦,或许她考不上A大,走不到现在。秦玦在她需要的时候帮过她,而她也在他孤立无援时还了那点情分。 若是好聚好散,她还不至于和秦玦闹得更加难堪。可秦玦拿她的安危成全承诺,阮芷音对他是已经比陌生人还不如。 / / / 周末结束,又到了工作日。 大清早,阮芷音洗漱完毕走出房门,却没在客厅发现程越霖的身影。 撇了撇眉,她又走回二楼,试探着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程越霖?” 同住的这段时间,程越霖都很自律,工作日从不晚起。一般她下楼时,他也差不多该在客厅看报纸了。 敲门声过去了好一会儿,房门才姗姗被人打开。 男人挺拔的身姿出现在眼前,虽仍是笔挺硬阔的西装,但—— 阮芷音张了张嘴,凝眉道:“大热天的,你穿什么高领?” 程越霖在外套里搭了件高领的针织衫,不算太厚,可也有些不合季节。 瞧见阮芷音眼神中的揣度,男人的脸色不太自然,深深望了她一眼,而后清声笑道:“阮嘤嘤,你是不是内心深处对我有什么不满?” 阮芷音闻言微哽。 心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咳,为什么这么说?” 她迎上程越霖的视线,而对方微微拧眉,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抚几下脖颈。 阮芷音细瞧过去,这才发现男人藏在薄衫下的脖颈上,隐约露出了点红痕。 “你过敏了?”她皱眉看他,想到昨晚吃螃蟹前他还好好的,又忍不住轻声责备:“既然不能吃海鲜,怎么不早说?” 这家伙也是好运,过敏只有身上起了红痕,倒没影响他那无可挑剔的一张脸。 程越霖挑眉看她,悠然反驳:“我以前又没怎么吃过。” 他惯来不喜欢海鲜的腥味儿,要不是她亲手剥的,根本就不会吃。 阮芷音对上他理所当然的眼神,长舒一口气:“那我们去医院吧。” 然后就掏出手机,开始预约挂号。 她记得公司附近就有家不错的私人医院,费用虽高,但临时去也能挂上号。 预约完挂号,放下手机。 阮芷音才发现男人正眼含审视地望着她,漆黑的眼底辨不清情绪。 “你看我干嘛?”而后又瞥眉,“这么大个人,难不成还怕去医院?” 程越霖默默收回视线。 他当然不可能怕去医院,只是昨晚被钱梵莫名其妙讲了堆火葬场套路罢了。 秦玦可还没从医院出来呢。 他刚才瞥了眼她预约的页面,貌似就是秦玦正住着的那家医院。 眼下的情境搁到钱梵眼中,应该已经脑补成女主担忧伤重住院的男主不自知,最终命运让两人在医院相遇。 呵,去他的狗屁命运。 / / / 尽管程越霖觉得没有必要,但最后还是在阮芷音的坚持下去了医院。 宾利缓缓开进医院的停车场。 四周绿树成荫,郁郁葱葱。环境很是不错,还有些趁晨间阳光下楼散步的病人。 阮芷音取了挂号的缴费单,陪着程越霖坐电梯上了三楼。 在门诊室外面坐着等了一会儿,男人默默看了眼走廊,随后独自走进了门诊。 等待有些无聊,阮芷音又想到今天康雨入职的事,准备先叮嘱下项彬,带康雨熟悉下日常工作。 可摸了摸包,才发现手机落在了车上。她摇了摇头,起身朝电梯走去。 下楼去停车场取完手机,阮芷音又重新走进了医院一楼大厅。 正朝着电梯走去,一道熟悉的男声自背后传来,似乎带着意外的喜悦—— “芷音。” 阮芷音回过头,就看到一身年轻休闲打扮的秦湘搀着秦玦立于几步外,另一旁还站着表情复杂的蒋安政。 秦玦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身形瘦削,脸色明显染上了苍白。细碎的头发长了不少,搭在眼前,更添几分憔悴。 男人眼底的喜悦,在看到阮芷音手中的缴费单时顿住—— 而后尽数收起,眉峰蹙起道:“你生病了?” 阮芷音没有回答,亦未看他。 秦湘读出她眸中的不耐,微笑开口:“芷音姐,要是有事你就先去忙吧。” 阮芷音昨天才给她发了那样一条微信,想必是不想看到哥哥的,更不可能愿意和哥哥多聊。 秦湘话音刚落,不远处,一道高拔卓然的身影从电梯走出。 男人迈着悠然的步子走到了阮芷音身边,牵住她的手,话中是温柔又无奈的抱怨:“不过就是轻微过敏,至于非拖着我来医院?” 搀着秦玦的秦湘,发觉哥哥的身形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刻陡然绷紧。 而阮芷音的视线落在程越霖牵着自己的手上,却已经有几分习惯了。 她朝秦湘点了点头,解释道:“他昨晚吃错东西有点过敏,我们先走了。” 从头到尾,都未施舍给神情怆然的秦玦一个单独的眼神。 相携的身影逐渐远去,秦湘隐约听见阮芷音和身边的男人自然交谈。 “医生怎么说?” “没事,吃几天药。” 手臂紧接着传来重量,秦湘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秦玦:“哥,你没事吧。” “没事。” 秦玦凝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声音有几分闷沉的沙哑。 这已经,是第三次看到她留给自己这样不留情分的背影。 秦湘瞧着他的神态,微微蹙眉,大概能明白秦玦此时的心情。 他身受重伤住院大半月,又特意选了阮芷音公司附近的医院疗养,可芷音姐从未来探望过他一次。 除了她,秦玦身边的人都已经被阮芷音拉黑。联系不上对方,也不可能真去阮氏堵人,免得闹得更加难看。 可要说等芷音姐回家......人家现在可是跟老公住在一块。 这每一件事,都让哥哥深受重创。 秦湘知道哥哥一直欺骗自己,是芷音姐工作太忙才没过来,可人家却能在周一放下工作陪程越霖来看小小的过敏。 害,两相对比,多扎心呐。 “哥,其实,芷音姐现在挺幸福的。” 想到刚刚那两人的身影,秦湘忍不住出声规劝。芷音姐既然能和哥哥断得这么决绝,应该是不可能再回头了。 秦玦下颌紧绷,沉声道:“可程越霖只是为了北城项目。” 秦湘见他油盐不进,撇了撇嘴,轻笑一声:“哥,你就自欺欺人吧。以前为林菁菲做那么多,现在倒知道后悔了?” 这段时间哥哥对林菁菲冷了不少。 虽然对方解释是因为被绑架时过于害怕才不小心说出了芷音姐的事,但哥哥依然对林菁菲存了许多失望。 他不仅发声明撇清和林菁菲的关系,更和蒋安政直言,以后林菁菲工作上的事,他不会再沾手。 即便还有阮奶奶当初的嘱托,也不会再对林菁菲予取予求。 眼下听到妹妹的话,秦玦看了秦湘一眼,神情默然,敛眸不语。 他后悔吗?自然是有的。 可要说他自欺欺人...... 秦玦怎么可能真的看不懂程越霖眼底的情绪,对方只是打着‘北城项目’的幌子才骗来了这场婚姻。 可再怎么演,那人和阮芷音,都远不是什么夫妻情深。没有人比他清楚,阮芷音有多难向人敞开心扉。 即便是他,以往也经常觉得阮芷音和自己隔了层什么东西。 程越霖既然有顾忌不能直言,她也不会轻易对程越霖动心。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自己都会求得她的谅解,他根本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结果。 想到这,秦玦苦笑一声,长叹口气,淡淡道:“我们回去吧。” 蒋安政见他这般颓丧,终于凝眉出声:“阿玦,要不,我去给阮芷音赔个罪。” “呵,赔罪人家就能原谅你?你们男人都在想屁吃。”秦湘秀眉微扬,含笑道,“我说政哥,你不会还要怂恿我哥去当小三吧?” “阿玦哪里就是小三了?”蒋安政沉声否认。 “人家才是领了证的夫妻,我哥现在凑上去,不是小三是什么?” 蒋安政:“......” “政哥,你有这功夫,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的订婚宴吧。” 据她所知,这场联姻,人家江小姐可是一点都不想嫁。 至于订婚宴......到时她可得让芷音姐去看场好戏。 第 22 章 程越霖的过敏, 一连吃了三天的药才算好全。可他宁愿每天穿着高领的针织衫去公司,也没落下上班,阮芷音都被他的勤勉感动了。 现在的他和几年前相比, 着实是有变化。 高中时的程越霖总是踩在她好脾气的临界点上, 可现在,阮芷音能够感受到程越霖也在试着和她好好相处。 之前剩下的螃蟹, 阮芷音拿来做了酱爆蟹和葱油蟹黄面,只是这回全进了她自己的肚子。程越霖每天吃着寡淡的面条,倒也没多挑剔。 / / / 公司里,北城项目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根据双方最终签订的合同,霖恒出资65%,但其余开发工作由阮氏全部负责,后续盈利的利润将五五分成。 合同的条件太好, 反倒让阮芷音有些发虚,甚至还揣测过程越霖的用意。毕竟,除了配合他塑造身份和形象, 自己似乎也没做什么其他的事。 到现在为止, 在这场婚姻中, 反而是她受益更多。 林成那边自从秦玦受伤住院后就没了动静,之前进展不错的医疗合作案也被搁置下来。 尽管阮芷音不想承认,但确实是秦玦最近撇清关系的举动让林成不得不收敛了动作。即便不愿看到北城项目如此顺利的推进, 但也谨慎地没有在这种情形下动手脚。 只是这愈发让阮芷音对秦玦多了些厌恶, 她实在不需要被动接受他这所谓的‘帮助’。 会议室中, 阮芷音正和霖恒的负责人就合同问题做最后的敲定。 “阮副总,您还有没有其他想要补充商定的条款?” 霖恒派来和阮氏对接的人叫仲沂, 是开发部的总监。 本以为作为投资的一方, 这位仲总监可能会在工作的推进上拿乔, 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对方格外的好沟通,对她更是多了分尊敬。 联想到当初自己是从这位仲总监的团队手中拿下了北城项目,彼时立场对立多有忌惮,阮芷音倒多了些不好意思。 粗略浏览完合同,阮芷音抬眸看向对方:“需要补充的细节项彬之前就加好了,等会检查确认完,明天我会亲自过去签合同。” “好的。”仲沂微笑应下,迟疑了一会,又试探问道,“那开工剪彩的事情,您是否要亲自和程总提?” 阮芷音闻言愣了愣,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言语直白地表达出她和程越霖的私人关系。 这段日子,程越霖虽在秦玦等人面前秀过几次‘恩爱’,但阮芷音也明白,他们不会真的相信自己和程越霖是感情正常的夫妻。 可仲沂的这个问题,却让她清晰认识到:在不少人眼中,她和程越霖确实已经是夫妻,拥有最亲密的联系。 这样的感觉,确实有些微妙。 在国外念书时,她也有过合租的室友,可程越霖不一样。 他们虽同住一个屋檐下,越来越自然地相处着,却不是普通的室友。 阮芷音压下那点异样,瞥见仲沂的眼神,不动声色地笑了下,点点头:“嗯,我会和他提的。” 政府的规划许可证已经下来,策划部细化的规划设计也已过稿,紧接着就要开始动工。 即便前面的工作都是下面人对接,可开工剪彩的事,确实需要程越霖出席。 / / / “老板,林哲和太太的纠葛......大概就是这些。” 总裁办公室里,白博刚刚汇报完程越霖之前交代调查的事,然后在心里默默为林哲捏了把汗。 眼见着程越霖眉峰紧蹙,面色愈显凝重,白博微顿,又道:“虽然林家人心思不纯,想过设计太太。但太太好像给过林哲教训,后面林哲一直躲着她。” 林家人真是把心养大了不知所谓,人家正儿八经的小姐回家,居然还打起让林哲接近阮芷音,把人娶回家的算盘。 这不就撞老板枪口上了么? 程越霖白皙细长的指节轻敲在桌面,语调冷凝:“去把林哲那点破事抛出去,别忘了给他加上身份。” 言语间,眸底透着寒彻。 白博瞬间领悟,程越霖虽然不想影响太太,却要让对方身败名裂。 也怪林哲自己烂账多,学历造假,上学时还在重要考试中组织作弊,这都是林成费工夫给他抹平的。 对方是林菁菲的堂兄,只要有人保,营销号想必很愿意接下这个流量。暗中操作下,就能把人送进监狱好好关上几年。 除了林哲,林菁菲那本就一落千丈的名声,恐怕也要再次受到牵连。 毕竟,林哲的事是林成摆平的,林菁菲很可能也是知情者。 老板这是一口气整俩人,够绝! 白博点头应下,正要起身出去,程越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了他,漫不经心开口:“你知不知道,员工们最近在议论什么?” 他凝眉看向白博,问的是钱梵中午时那番眼神古怪的提醒—— “霖哥,毕竟是上班,有些事还是要稍微注意一点,别给员工们看了笑话”。 程越霖当时便不明就里,这会儿才忍不住询问白博。 而白博对上他的视线,面色很是纠结,迟疑了许久,才委婉开口:“老板......要不你明天还是别穿高领的衣服了。” 程越霖凝眉片晌,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眉梢微挑,薄唇淡淡抿起,沉顿片刻:“唔,知道了。” 他倒是没料到,因为过敏换了高领的衣服,竟然还会在公司里产生这种......引人遐想的误会。 白博见老板心情仿佛还算不错,如释重负,总算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走后,程越霖揉了揉眉心,轻笑一声,好一会儿才将那点不太自在的紊乱思绪清空。 正要去看仲沂送来的合同文件,桌上的手机响起—— 又伸手接通了电话。 叶警官的声音带着抹不去的喜悦:“程总,你父亲当年的助理,回岚桥自首了。” / / / 程越霖在叶警官后接到阮老爷子的电话,只身来到老宅时,碰到了刚探望完阮老爷子,准备离去的季奕钧。 两人对视间,季奕钧含笑同他打了招呼:“程总,好久不见。” “季先生。”程越霖微微颔首,却没有像上次一般称呼一句‘小叔’。 季奕钧倒也不在意,点头轻应一声,回到:“阮叔一直在等你,我先走了。” 言毕,朝着门口而去。 行至门前,他又沉默着转头瞧了一眼,正好看到程越霖消失在楼梯间的半道身影。 季奕钧想起八年前第一次见程越霖时,他还是个半大的少年,直接地将阮芷音在学校的事说完,便转身离去。 兜兜转转,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 / / 阮芷音回到别墅时,偌大的客厅漆黑没有光亮。 打开灯的一瞬间,她皱了皱眉,也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着的苦淡烟味。 视线落在客厅里的男人身上,阮芷音顿了顿,开口道:“程越霖,你怎么不开灯?” 对方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眼神淡淡,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丢着几根烟头。 程越霖没有说话,她却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低沉。 阮芷音起身走到他跟前,开口问到:“你怎么了?” 程越霖像是回过神来,缓缓对上她的视线,而后清声一笑,懒洋洋地摇了摇头:“哦,没事,抽了几根烟。” 出门时,阮芷音说下班要和顾琳琅去逛街,他没想到她会回来得这么早。 阮芷音对上他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叹口气道:“抽烟伤身体,以后还是少抽点。”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程越霖抽烟。 程越霖扬了下眉,眼神戏谑,哂笑道:“阮芷音,你最近怎么这么关心我的事?还管起我抽烟来了?” 阮芷音微哽,拿过茶几上的烟盒,凝眉回到:“我是怕自己被迫吸了你的二手烟,英年早逝。” 而后,她指着烟盒上的字道:“吸烟有害身体健康,你要是没有什么烟瘾,还是别抽了。” 这段时间并未见过程越霖抽烟,想来就算他有烟瘾,也不会很大。 他们这段时间相处得不错,她也不想眼睁睁看他坠入烟途。 程越霖随意应了声:“嗯。” 话落,瞥见她的眼神,又摇了摇头:“知道了,以后不会抽了。” 他烟瘾不大,平时很少抽烟,顶多应酬时抽两根,刚才也是心情不太畅快才多抽了几根。 现在被她拿抽烟的事一说,那点情绪都散了不少。 可他刚想完,就有听到阮芷音垂眸问他:“所以,你刚才为什么在这抽烟?” 程越霖抬眸望她,眼底藏着淡淡的审视。 片刻后,他轻笑一声,视线望着窗外,声音有些缥缈:“大概是,终于解决了一些事情,却发现没有想象中令人解脱。” 当年的案子,最关键的证人就是程父身边的助理徐信,那笔资金是对方经手的,可徐信却在程父入狱后消失。 叶警官打电话过来时,因父亲丧亡回到岚桥自首的徐信,已经将他知道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 虽然还需要点其他证据,但程越霖已经差不多拼凑出事情的原委。 思及此,程越霖散漫地倚靠在沙发,唇角轻勾,回首与阮芷音对视:“阮嘤嘤,其实你当初说我傲慢又张扬,说得还不错。” 就像他父亲,当年生意做得太过激进,无形中抢了太多人的蛋糕,才会一环又一环地落得那个下场。 程越霖心里很清楚,商场间利益至上,乃至于不择手段。若是换成他,难道就不会不动声色地掺和一脚吗? 想到这个问题时,瞬间觉得这些年帮老头儿翻案的执念变得空洞。 阮芷音没想到程越霖居然还有自省的时候,愈发觉得他受了什么刺激,缓声安慰道:“别这么想,其实你的优点很多。” “哦?”程越霖挑眉望向她,似是在静待下文。 阮芷音抿下唇:“我是说真的,而且现在的你比以前好了更多。” 程越霖淡淡道:“例如呢?” 阮芷音念在他心情不好,只好搜刮着脑海应付他的执着—— “例如......你每次都主动承担家务去刷碗,很多男人做不到。 “你每天都接我上下班,也没说过烦。” “你最近帮我不少忙,却没提过分的要求。”至少到目前为止。 言罢,她又望着男人笑了笑:“虽然你高中那会儿性子傲气了些,但也洁身自好,不像其他纨绔子弟一样欺负同学、沉迷早恋和换女朋友。” 这就证明他本性不坏。 不然,她当初也不可能选择在婚礼上给程越霖打电话。 可他话音刚落,男人却淡笑一声:“这个倒是说错了。” 阮芷音茫然看他。 说错了?哪里说错了?她明明在夸他,他怎么反倒不认了? 程越霖对上阮芷音清澈的眸子,就知道她没半点意识,于是收回心思,拖腔带调地开口:“我不是——欺负过你吗?” 阮芷音闻言微哽,又顿时恍然,摇头浅笑道:“我说的不是那种欺负,而且我也都还回去了,不跟你计较了。” 他顶多折磨她讲讲题,做做作业,或是在她想去找人请教题目时优哉游哉地寻些芝麻蒜皮的小事捣乱。 她当下确实会被他搞得不虞,可默默害他罚回站,看他当着全校师生吊儿郎当地读个悔过稿,也就散了气性了。 程越霖端视着她的神情,紧接着便转了话题:“周末有空吗?” 阮芷音看他一眼,思虑几瞬后,点了点头:“你有事?” “嗯,陪我去参加个晚宴。” 程越霖没有明说,可阮芷音已经从对方的神态中领悟过来,她届时是要配合他去公众场合‘秀恩爱’的。 不过这本就是在结婚协议里面商定好的,阮芷音没想过拒绝,随意地应声:“可以,我会把时间空出来。” 男人眼神微转,而后站起身来,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递了过来。 阮芷音犹豫着接过,又道:“这是什么?” “书房左边的第二层柜子,有不少首饰,你去选一选。”程越霖悠然看她,见她似是要拒绝,又继续道,“是严老太太的寿宴,正好帮我挑挑看,有没有适合当贺礼的。” 他都这么说了,阮芷音还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拿着钥匙去了二楼书房。 书房的装修是如出一辙的简约,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中间的书桌宽大而整洁。 她虽然不常过来,但也知道程越霖说的左边第二层柜子指的是哪个。 用钥匙打开那扇厚重的保险柜门,看到里面琳琅满目积堆在一起的家当,就连阮芷音也忍不住惊讶。 幸亏别墅区的安保够好,不然小偷还真能指着他这满保险柜的珠宝发财。 思虑一会儿,她从这些珠宝中选了条款式大方,闪着耀眼光泽的红宝石项链。 阮芷音曾和严老太太的儿媳严夫人打过几次交道,听她提起过,老太太最偏爱的珠宝就是红血石。 这条项链上的红宝石克数不算太重,但贵在通透,已经相当难得。 正准备关上保险柜时,她突然瞥到角落里的一条手链。 那是T家早年出的热销款,阮芷音大二时也曾买过一条。 只是她比较倒霉,还没来得及戴过,就在回学校的路上遇到了扒手,约等于没有拥有过它。 那段时间,阮芷音总是在思考和爷爷商量解除婚约和出国读书的事,兀自出神,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人。 这条手链是当年T家销量最好的一款,价格也不贵。 阮芷音会注意到它,其实是因为它在众多珠宝的衬托中,实在太过逊色了些。 其他珠宝的贵重程度,一看就是从拍卖会上拍来的,这条却明显不是。 那么,程越霖为什么会把这样一条手链也放在保险柜里? 念头不过刚起,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选好了吗?” 程越霖单手插兜侧靠在门边,视线落在阮芷音手上的那条链子,扬了扬眉,淡淡道:“阮嘤嘤,不会想选这条吧?” “那,你可不能选。” 男人尾音轻扬,语调悠哉。 “为什么?”还未多想,声音已经先于想法出口。 回神后,正要解释她没有想要选这条手链,可程越霖已经环着臂,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他身量高,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眸底深邃:“你说呢?” 阮芷音眉头稍动,随着他的话抿唇道:“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不然他也不会把这么普通的一条手链摆在这堆珠宝里,还特意空出位置。 程越霖散漫勾唇,轻笑一声,深沉的眼眸凝视着她,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刚刚说我高中没有早恋,其实也说错了——” 他视线犹疑片刻,又忆及今天和阮爷爷的那场谈话。 挑了挑眉,低沉的嗓音不咸不淡:“这条手链,就是我初恋当年留给我的,可不能就这么给你呢。” 第 23 章 阮芷音微怔凝眉, 因为她搜刮出高中时的所有记忆,也没能想出程越霖和哪个女生走的近些。 他那个臭脾气,整日里只有钱梵陪着他。然而阮芷音更不觉得他能和钱梵有什么‘暧昧’, 两人间的磁场也绝对正常。 既然程越霖无法忘怀初恋, 又为什么要背上婚姻的枷锁,同意和她假结婚? 惊讶良久, 她试探着开口:“所以你的初恋......” “也结婚了。” 程越霖淡然出声,紧接着又取过阮芷音掌心的手链,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阮芷音见状,思及他刚刚在客厅时低落的神态,叹了口气:“那你......保重。” 程越霖倒看不出在不在意,漆黑的眸子定定望着她:“保重?那照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阮芷音抿下唇, 还是想劝他不要太过固执,企图插足人家夫妻感情。 “其实......”才刚开口,男人神情似黯, 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拐弯, “我听说现在离婚率很高, 你也别太过灰心。” 程越霖刚刚还在客厅情绪落寞地抽烟,她实在不忍在这个时候多加打击。心想,还是用道理慢慢规劝吧。 “可我这位初恋, 恐怕离不了婚了。” 程越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情绪藏在眼底, 一下子让阮芷音想到他刚刚低迷的神态,继而道—— “凡事无绝对, 谈俊和梅笙还是娱乐圈的模范夫妻, 后来不也离了婚?过了几年又和各自的初恋结婚。” “不过人家在婚姻存续期间, 你还是别去插足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离了婚,你又是单身,那一切皆有可能。” 程越霖像是把她的话听了进去,轻笑道:“这个倒是简单,要是哪天她离婚了......我当然也会是单身。” 可他紧接着又道:“不过呢,我还是觉得,她离婚的可能性不存在。” 阮芷音觉得程越霖是在表达初恋的夫妻感情好,抿了抿唇,只能挑出他的优点鼓励两句:“好歹你也有别的男人少有的优势,别太自暴自弃。” “哦?什么优势?” “你长得好看,女人其实也爱欣赏帅气的男人。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前整日看着你,某些时刻......不免会有些对比,谁能比得过你?” 忽略他孤傲又难搞的脾气,程越霖确实是长了张俊美非凡的脸。 哪怕他那狗脾气人尽皆知,情人节都能收到不少匿名的情书。 有的女生不敢自己送,还经常托她送过去。最初送的时候他心情还算好,可后面几封情书却都被他冷漠地拒收。 阮芷音说完,又在心里向那位初恋道歉,她绝对没有说对方以貌取人的意思。 可如果她说程越霖已彻底没有机会,刺激他愈发失望,剑走偏锋就不好了。 思及他方才的自省,阮芷音神色愈加认真几分:“相信自己,你很优秀。” 程越霖听罢眉梢轻扬,淡淡勾唇,语气加重几分:“嗯,我知道。” 此刻,脸上的神情端得是从容不迫。 阮芷音:“......” 对上男人自然而然的表情,她又忍不住开始怀疑,所谓的初恋可能是程越霖编造出骗她的。 毕竟,谁的恋爱能谈的完全寻不着踪迹?这是哪门子恋爱? / / / 翌日,程越霖的过敏彻底好全,两人揭过昨日的那场插曲,照常去公司上班。 今天本该是去霖恒签合同的日子,可让阮芷音略感意外的是,仲总监居然没等她下午过去,就亲自把合同给送了过来。 上面也已经签好了程越霖的名字。 严格来说,这份合同在家也能签。 可阮芷音希望公私分明,郑重一些,这才准备下午带康雨亲自去霖恒一趟。 分明都已经说好,程越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又把合同直接送了过来? 这个问题,钱梵也很想知道。 “霖哥,嫂子都说下午要过来了,你干嘛又让仲总监把合同给送了过去?” 自从程越霖结了婚,他压根就没见过阮芷音。本以为终于能见到嫂子一面了,霖哥居然又整了这么一出。 “天气热,他抗晒。”程越霖瞧他一眼,又淡淡解释,“而且我给仲沂发了转账红包,他答应得很开心。” 钱梵:“......” 程越霖每天定时在朋友圈发早晚饭的照片,他天天点赞,也没见对方给自己发红包。 正想着,白博敲门走了进来,还顺道拎来了钱梵订好的午餐外卖。 钱梵顺势接过,将菜品一一取出,摆在桌上,然后又去招呼白博:“我点了三个人的,一起吃吧。” 以往他每天中午都会来程越霖这吃饭,前段时间程越霖不厌其烦地吃着每天早晨带过来的三明治,开始发朋友圈之后才有所缓解。 钱梵已经很久没和他一起吃饭了。 白博看了眼老板,也点头坐了下来。 可他这会儿过来,倒不是为了蹭饭,而是要说别的事情。 “老板,之前找的那家私家侦探社,好像也接了别人的委托调查林哲和太太的事,林哲现在连会所的工作都丢了。” “不用提,肯定是秦玦干的。” 钱梵眉峰蹙起,似是很看不惯秦玦这企图撬人墙角的行径。 “霖哥,你放心,我帮你盯着呢。秦玦虽然伤势好转,但还没出院。不过你也得防着些,以防他真来撬墙角。” 程越霖皱眉一瞬,而后随意应了声:“嗯。” 秦玦那优柔寡断的性子,思及阮芷音这几回的态度,程越霖不觉得她能被秦玦哄回去,但也并不妨碍他对秦玦不爽。 钱梵见他这么平淡,只以为他和阮芷音感情突飞猛进,安心不少,吃完了饭后,还给程越霖和白博分别递了根烟。 却被男人伸手推开—— “不抽,戒了。” 钱梵愣了愣,脱口而出道:“霖哥,你什么时候戒的烟?” 白博亦是面露惊讶,他怎么不知道老板戒烟了? 程越霖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勾唇看向钱梵:“昨天戒的,不行?”, 继而又无奈地摇头,悠哉道:“结了婚,处处受人管制,有什么办法?” 钱梵:“......” 行,你可真是了不起。 / / / 因为下午不必再去霖恒签合同,阮芷音遂坐上了康雨的车,临时和她一起去了趟北城的工地实地勘察。 两人跟着工程师沿着规划好的设计图走完一圈,回来就已是快下班的时间。 康雨的红色大众稳稳停在阮氏的地下停车场,两人开门下车。 刚刚行至停车场的电梯前,一道不算陌生的面孔突然从旁冲出,将两人拦在了电梯门口。 王曦薇已在闷热的停车场里站了一个多小时,白皙的面容此刻凝上了薄汗,汗浸湿了脊背,刘海湿润贴在额间。 前台不肯放她进去找阮芷音,她本想在这等到下班,却突然看到阮芷音从刚刚那辆大众车上走了下来。 一时间,连忙拦了上去。 “阮芷音,我想跟你谈谈。” 如果还有其他的办法,她肯定不会选择来求阮芷音帮忙。可王家已经走投无路,父亲见不到程越霖,便逼她来找阮芷音。 阮芷音抬眸,望着此刻颇为狼狈的王曦薇,惊讶过后,神色变得淡漠。 “王曦薇,如果你是想说王家的事,那还是请回吧。你父亲当初掺和了程越霖父亲的案子,应该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早上送她上班时,程越霖提醒过她,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人来找她。若是对方态度强硬,便联系白博解决。 其实她很早就发现,程越霖在暗中着手对付王家。王曦薇的父亲现在才焦头烂额地四处求助,实在是有些晚了。 王家是程父案子中的得利者,阮芷音虽不清楚具体情况。但王曦薇的父亲想必也插了手,她怎么可能应下对方的要求? 王曦薇见她这般,以为她是记恨过去的事,蹙眉道歉,语气颇为诚恳:“你是不是介意我过去总帮着林菁菲?对不起,我也是被她骗了。而且我除了说两句话奉承她,并没有真的对付过你。” 她和林菁菲的关系其实说不上有多好,之所以巴结着林菁菲,不过是因为秦玦过去对林菁菲的态度。 可前不久,秦玦的那封声明毫不留情地和林菁菲撇清了关系。王曦薇这才明白过来,林菁菲是在利用她当出头鸟,放着她去开罪阮芷音,自己独善其身。 王曦薇知道父亲还有私生子,对自己算不上多好,只因为怕程越霖哪天出手对付王家,就让她去讨好程越霖。 但她也想爬的更高,所以并不反感父亲那些安排。只是她每回找到机会上前,却连话都说不上两句。 可不管怎样,王家总是养大了她,给了她二十多年的优渥生活。 现在悬在父亲头顶的刀落下,她也没办法任由王家倾覆而不理会。 “你和程越霖好歹是......夫妻,我父亲只想见程越霖一面,只要你帮忙提两句,不论能不能见到,都没关系。至于条件,我父亲说,他手里有份足以让林成失去一切的把柄。” 王曦薇的父亲和林成有些交情,火烧眉毛之际,自然也不会空口夸谈来骗她。 阮芷音眸光微动,可片刻后,还是摇头拒绝:“我不可能帮你,这和林菁菲无关,更谈不上是我记恨你。” 王曦薇过去喜欢捧高踩低帮着林菁菲说话,但确实也没有真的做过什么,阮芷音懒得去记恨她。 “那你......” 瞥见对方冷淡的表情,王曦薇欲言又止。在她的印象中,阮芷音脾气还是不错的,很少和人结仇,所以她才会答应父亲的话过来试一试。 可对方的眼神,完全不像这么回事。 “王曦薇,程越霖现在是我老公,我怎么可能为了你许诺的这点利益,帮插手他父亲案子的人求情?” 即便拿不到王父那所谓的把柄,她也有其他方式对付林成,不过是时间问题。 虽然她和程越霖是合约夫妻,但两人也算搭档,阮芷音自然不会帮王家开这个口。 可她话音刚落,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带着调侃的戏谑—— “音音,老公这种话,还是在家里叫比较好。” 第 24 章 阮芷音回头, 果然看到了站在她几步之外,含笑扬眉,姿态闲散的程越霖。 没料到他会听到刚刚自己的话。 想到方才为了向王曦薇表明远近亲疏而叫出的那声老公, 一时间, 阮芷音还有些不自在。 但她很快压下,抬眸问到:“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虽说也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 但程越霖却比平常早来了快半个小时。 程越霖踱步到她身边,语气不咸不淡:“在附近和人谈事,直接过来了。” 说完,瞥了眼一旁的王曦薇,又挑了挑眉:“走么?” 阮芷音明白,这会儿不走,等会儿下班, 王曦薇说不定还会在这堵着她。 于是很快和康雨作别,又朝他点了点头:“嗯,走吧。” 程越霖敛眸, 顺势牵过了她的手。 王曦薇像是才反应过来, 焦急着上前道:“程总, 等一等,我父亲他想要见你一面,你......” 话说一半, 她又顿住。 父亲让她拿林成的事来和阮芷音谈筹码, 可对上程越霖, 她却不知该怎么措辞。 最后,王曦薇只能咬唇道:“您能不能给我父亲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程越霖掀了掀眼皮, 嗤笑道:“王邵有四处找人的功夫, 不如想想怎么弃车保帅。一昧地贪心, 只会失去更多。” 言下之意,是王邵分明有别的选择,却不肯走那条退路。毕竟锒铛入狱和家财散尽的选择,确实不太好选。 话落,两人没再理会王曦薇,坐上了停在不远处的宾利。 车子一路开出停车场。 程越霖这才松开她的手,停了会儿,启声道:“放心,王家人不会再有功夫来找你了。” 他刚和叶警官见过面,对付王家也是逼王邵自首交出手里的证据。今天过后,王邵想必该想明白了。 “嗯。”阮芷音点了点头。 撇了下眉,又问到:“刘叔说,你昨天去看了爷爷?” 程越霖轻嗯一声,没有开口。 他父亲当年入狱,是因为行事太过冒进,想要独揽罗湾的项目,激起了太多人的不满,而后被人下了套。 虽然设局陷害的是方家和王家,但背后落井下石的人多了去了,甚至还有阮家的影子。 他知道彼时掺了一脚的是林成,但阮老爷子仍亲自喊了他过去。 对方是怕他迁怪阮芷音。 当然,也说了些其他的话。 不过这些,都没必要告诉她。 于是他转了话题:“阮嘤嘤。” “嗯?” “你这声老公,叫的倒是不错。” 声音云淡风轻,又带着些许赞赏。 阮芷音回想到刚才恰巧被他听去的话,复又哽住,脸颊难得有了些不太自然的红晕,却是因为一瞬的窘迫。 顿了顿,她解释道:“那是因为不想王曦薇继续纠缠。” 程越霖靠在座位上,侧过头看她,声音懒洋洋的:“可我倒是忘了,在外人面前,得让你改掉称呼。” “没想到......你这么自觉。” 男人意有所指,阮芷音却无言以对。 程越霖托着下巴,欣赏完她哑然的表情,笑了笑:“既然如此,以后在外人面前,请记得保持,程太太。” 他说完,遂带上了耳机,闭目养神。 可阮芷音却因为他这声程太太,想起了仲总监之前的话。 这段时间的相处,比她搬进别墅前想象得好了太多。 如果能够和他好好相处下去,当着这个程太太,似乎也......并不难以接受。 / / / 周末,阮芷音和程越霖一道出席严老太太的七十寿宴。 毕竟是正经场合,女人打扮起来又颇费时间。阮芷音从房间出来时,程越霖已经站在客厅等她。 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响,他转过身,漆黑的眸子亦迎了上来。 男人一席笔挺的深色西装,搭配款式简约的白色衬衣,领带挺括,浑身的气质矜贵而散漫。 西装革履的精神打扮,连头发丝儿都平添了几分帅气。 阮芷音忍不住多瞧了一眼,而后勾了勾嘴角。心想,自己这婚结的不算亏。只要程越霖不说话,的确是赏心悦目。 男人的视线此刻也停留在她身上,眸中闪过抹不易察觉的惊艳。 他知道阮芷音是美的。 岚中虽然是岚桥最好的高中,却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也不限制学生的装扮,女生们不少都会化点淡妆。 唯独阮芷音,总是简单扎个马尾,永远的素面朝天。 可即便这样,仍有不少男生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后来听着女生们偶尔的议论,她又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 程越霖那会儿总是在她不注意时抢她的眼镜,惹得她不胜其烦。 可他确实不喜欢她戴上眼镜,缩起壳的模样,她不该被一副眼镜掩去神采。 盛装打扮的阮芷音自然是美的,这身深蓝的修身礼裙,衬得她肤白赛雪。柔顺的发丝挽起在脑后,露出修长脖颈,锁骨精致而迷人。 程越霖一时移不开眼,微顿片晌,朝她点头道:“很不错。” 阮芷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程越霖这是在夸她今天的装扮。 真是没想到,他居然也开始学会夸人了。不过,她乐于收下这句赞美。 于是朝他莞尔一笑:“谢谢,走吧。” / / / 严家在岚桥算是颇有底蕴的豪门,和秦家旗鼓相当。 如今严家当家的是严老太太的大儿子严修德,今晚虽名为寿宴,但前来参宴的人,图的还是生意场上的交际。 下车时,阮芷音挽上程越霖的臂弯,两人亲密的身影出现在宴会的那一刻,厅里此起彼伏的交谈声登时散去几分。 不少宾客的视线停留在两人身上,暗中投去打量。 这样的状况,阮芷音并不意外。 她和秦玦的婚约惨淡收场,又转身嫁给程越霖。这番出现,外人自然想要探究他们的夫妻关系究竟如何。 严明锋放下手中的酒杯,迎了上来:“程总来了。” 严家人丁兴旺,只可惜小辈里边并没有特别成器的。 严明锋虽然是严修德的儿子,却行事纨绔,生意上天赋不显,整日都和不同的女明星传绯闻,没有一个能超过一个月。 不过他对程越霖倒是颇为客气。 其实应该说,生意场上,没有人真的敢对程越霖不客气。毕竟过去几年得罪过他的人,往往都惹上了更大的麻烦。 阮芷音刚回国时,就听不少人提起过程越霖这些年的手段。眼光精准长远,行事却果决凌厉。霖恒发展得这么快,是因为程越霖几乎不给自己留后路。 也不难想通,当初罗湾项目烂尾,承接商纷纷拿着合同找上程越霖讨债,彼时所面临的境遇可想而知。 他一步步走到今天,本就没有退路。 严家和霖恒多有合作,严明锋虽是严修德独子,却另有两个虎视眈眈的堂弟,遂一直有意和程越霖攀关系。 为讨严老太太欢心,严家这场宴会请来的人不少,又逐渐有不少人打着生意场的寒暄,上前和程越霖交谈。 阮芷音不便一直在旁,看了眼游刃有余的男人,开口道:“阿霖,我去找一下琳琅。” 这声‘阿霖’是阮芷音最后的妥协。 ‘老公’这种称呼,她实在还无法自然地对着他叫出。 两人在餐桌上掰扯了一通,程越霖执意觉得‘老公’更显恩爱,但最后也勉勉强强同意了她的叫法。 听到她的话,程越霖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又清声交代到:“别乱跑,等到结束了,过来找我。” 这才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 四周的人瞧见这一幕,心里都不禁多了几分思索。 程越霖以往出席这种场合,带的都是助理白博。眼下不仅带了他新婚的太太过来,言语间还颇为温柔体贴。 虽然那场婚礼有些荒唐,但阮芷音成了程越霖的太太,也是不争的事实。 原以为两人的关系会冷冷淡淡,现在看来,却是多了几分亲密。不管亲密是真是假,都代表程越霖有意给他太太撑脸面,不可得罪。 严明锋默默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在阮芷音离去后,向男人投去打趣的眼神:“没想到,程总也开始怜香惜玉了。” 程越霖眉峰微凝,垂眸道:“当然,我们是夫妻。” 严明锋读出他眼中的警告,忙放下那点怠慢,恭维一句:“是是是,程总新婚燕尔,真是体贴太太。” / / / 严老太太毕竟是上了年纪,待得久了,不免有些疲倦。等儿子严修德说完了几句好听的场面话,便回了房间休息。 阮芷音回国这几月参加宴会,都是跟着秦母一道。 今天方蔚兰没有过来,不知是严家没有邀请,还是秦母自己婉拒。 阮芷音觉得应该是后者,毕竟她在方才的礼单上看到了秦家的贺礼。 方蔚兰最是顾及体面,风波还未散去。这样的场合,她应当不会选择过来。 以往总跟着方蔚兰应付这些太太小姐的阿谀逢迎,阮芷音如今乐得轻松,也不想费心在挂着面具的交际中,只跟顾琳琅一道在僻静的二楼露天小花园说着话。 “程越霖倒是挺给你面子。” 顾琳琅指的是刚才那一幕。 因为程越霖的态度,方才不少人过来同阮芷音攀谈,言语间皆是殷勤,两人这才到了这处来躲清静。 阮芷音笑了下,随意点头:“大概也算吧,反正各取所需,就是平常的脾气臭了点。” 顾琳琅知道她和程越霖相处得还算不错,摇头道:“你们俩也算对冤家了,我倒是觉得,你现在放开了不少。” 自从阮芷音回了阮家,她就很少再见到对方如此轻松的神态。 阮芷音愣了愣:“是吗?” 细细想来,这段时间和程越霖的相处,她确实在无形中放下了不少包袱。 对方总在小事上吹毛求疵,端着傲慢的姿态与她掰扯两句,最后让她维持不住心态,哭笑不得。 “你这么久没回国,大概还不知道程越霖在外人眼中的姿态。四年前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冷漠得没有一点人气。你和妍初说的斗鸡模样,我还真没见到过。” 阮芷音微怔凝眉,似乎想象不到琳琅描述中,那个过分冷漠的程越霖,默然沉吟了几秒。 两人没聊几句,房纬锐突然走进了这处僻静的露天阳台。 对上阮芷音的视线后,他打了声招呼:“芷音,好久不见。” “嗯。”阮芷音点点头,又见房纬锐望过来的眼神微顿,她含笑看向顾琳琅,“我去趟洗手间。” 言罢,起身离开这边,重新走回了宴会厅。 而房纬锐望着对方的背影,想到刚刚发的消息,不免多了几分愧意,但天平还是挣扎着倾向了另一边。 / / / 阮芷音不知道房纬锐这会儿的心情,她只是觉得对方是秦玦的好友,不想留下多谈,以免惹得顾琳琅和对方起争执。 可让阮芷音没有想到,当她从洗手间出来时,竟然遇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一段时间不见,男人愈加消瘦,原本剪裁合体的西装也显得松垮了几分,凝望而来的双眸黑的发沉,情绪叠涌。 思索间,她已经明白过来。 是房纬锐故意给秦玦放了消息,才让原本没有打算出席严家宴会的秦玦,临时赶了过来。 对上阮芷音冷淡的目光,匆匆而来的秦玦像是有些错然。 下一刻,薄唇微微抿直。 他前天才刚出院,原本并未打算来参加严家的宴会。 这段时间,对阮芷音的思念发芽生根,愈发浓烈。刚刚收到房纬锐的消息后,他终于忍不住心底蔓延的思念,独自驱车赶了过来。 她不想给两人见面的机会,而秦玦却迫切需要一个和阮芷音解释的机会。 想到这,他伸出手,拦住她的去路:“芷音,我们好好谈一谈。” 阮芷音不悦地皱眉,抬眸看向他,声音冷凝:“是房纬锐告诉你,我来了严家的宴会?” 秦玦微顿:“你别怪他,我只是找不到机会和你解释。” 他最近的状态实在太差,房纬锐当然知道他是为了谁,才会出此下策。 秦玦心有感激,但到底不想连累好友和顾琳琅吵架。 “呵,你想解释什么?” 阮芷音忍不住笑了,她从来都不觉得,选择和秦玦的结束是因为什么所谓的误会。 “我......”秦玦欲言又止。 片晌,他对上阮芷音的目光,终于将话说出:“我和菁菲没有其他关系,现在没有,从前也没有。当初我们并没有交往,那只是因为......我和家里的争执。” 言毕,他苦涩一笑,嗓音低哑:“芷音,我一直都爱你,可你太冷静了。” 这些年,他总觉得阮芷音和自己之间其实还隔了些什么。 虽然谈了快三年的恋爱,但这期间两人学业忙碌,创业期间他更是忙得几乎睡不足一个好觉,整日飞来飞去。 他们都是目标坚定,不会因为沉溺感情停下其余脚步的人。 对于秦玦来说,阮芷音不止是恋人,也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他们日常的交流多是工作,但每次庆功后,他也会制造些温柔的浪漫。 阮芷音默默陪着他,让他觉得总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等两人空下来后,再好好解决其他的事情。 她总有对他放下所有包袱的一天。 秦玦认为两人的问题只是那些完全可以解决的争执,然而,现在她却决绝地离开了自己。 所以,她在意的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秦玦想了许久,似乎有了答案。 阮芷音从不提他和林菁菲的过去,他也不愿承认年少时可笑的心态,却不想这会成为他们之间始终存在的隔阂。 至少,在秦玦单方面看来。 终于把话说出,秦玦的目光紧锁在她姣好的容颜,望着她的神情。 可秦玦没有想到,当他说出这些话时,阮芷音只是面无表情的抬眸,语气依旧的平淡:“所以呢?” 第 25 章 秦玦微顿, 缓了下声音:“芷音,我知道,我放不下骄傲, 所以不愿意让你知道我那时彷徨幼稚的想法。” “我一直很后悔那时的想法, 以后再也不会了。无论你需要什么,我都会竭尽所有帮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眼眶发红,双手紧紧握住阮芷音的手臂。期许的眼神望着她,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她的宣判。 阮芷音对上他这副神态,摇头冷笑:“后悔?秦玦,你的后悔是来源于我的离开,希望我继续安静地陪在你身边, 而不是真的觉得你有多大的错。” “你对我厌恶林家人的态度一点都不知道吗?不是的,你只是觉得任何事都能两全其美。” “你觉得我有你给的T&D股份,又要嫁给你, 所以没必要再去掺和阮氏的事, 你可以同时成全自己的感情和承诺。” “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 但你早就用尽了机会。你以为自己爱我,但远比你自我感动的深情少得多。” “说白了,你的做法只体现出你埋在骨子里的自私和卑劣。” “或许, 你觉得你的帮助是施舍?可我的生命和人生都是自己的, 不是附属于你的。你无权干涉我的任何决定, 更没资格替我放弃什么。” “我不可能跟你重新开始,我们两个已经没有任何可能。秦玦, 收起你所谓的深情和狼狈, 我不需要, 也不想看。” 其实,从秦母屡屡暗示她不必太过拼命,安心当好秦玦的妻子时她就应该明白,即便没有林家人,自己和秦玦也走不到最后。 她和秦玦的问题从来都不是林菁菲,而是他的优柔寡断和只想成全自己立场的自私。不过秦玦说她在这段感情中太过冷静,倒也不算错。 她可以因为知道他和林菁菲交往就放弃婚约出国,后来的交往中,她的付出也并不是因为爱这个男人爱到昏头,而是因为她原本就是一个愿意在任何事情上付出努力,达成期望结果的人。 本质上,她也有自己的自私,因为她不愿在任何人面前全身心的交付自己,时刻保持着那份冷静。 她付出过努力,给过秦玦机会。对于结束这段感情的决定,没有任何遗憾。而秦玦单方面的后悔,她没有义务成全。 ——秦玦,收起你所谓的深情和狼狈,我不需要,也不想看。 这句话像是轰然而来的巨石,砸碎了秦玦这段时间仅存的希冀,她是真的想要舍弃他,不是因为什么荒谬的误会。 苦涩汹涌的情绪疯狂叫嚣着,他想去反驳阮芷音的话,告诉她并不是这样的,自己是真的爱她。 可心里所有的反驳,在对上她冷漠的眼神时,都瞬间变得苍白而无力。 秦玦双眼猩红,绷紧了牙关,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情绪波动,却徒劳无获。 心里升起无边的颓丧,像是坠入了漆黑的深海,令人窒息的海水裹挟着他,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的感知。 凌厉的拳风袭来,尚未来得及反应,秦玦就已身形踉跄地被人撂倒在地,薄削的嘴角渗出抹血迹。 程越霖慢条斯理地理了下袖口,伸手拉过阮芷音,神情是结了冰的冷峻。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半倒在地的人,语含讥讽:“秦玦,想当小三撬别人墙角也得考虑清楚。再让我发现一次,我不介意帮秦志泽好好出些主意。” “小三?”秦玦缓缓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蹙眉回视,“程越霖,你才是迟到的那一个。” 气氛陷入无声的僵持。 阮芷音指尖微蜷,看到程越霖过来,她其实在心里松了口气。 可见秦玦居然还不依不饶地想要激怒程越霖,她连忙拉住男人胳膊,低声道:“我们走吧,别理他。” 外面的宴会还在进行,这幅情形闹大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至于程越霖刚才的话,阮芷音不希望因为自己给他带去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想秦玦的破事给他带去更多非议。 话落,见男人只是淡淡看她一眼,脚步纹丝不动。 阮芷音叹了口气,又道:“阿霖,我知道你架打得厉害,但要是伤到手,还得送你去医院,没有必要。” 他如果觉得自己和秦玦在这碰到伤了他的颜面,自己现在这话够给他面子了吧。 程越霖的情绪像是被她的话牵动,挑了挑眉,深邃似谭的眸子望来,总算轻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揽过了她。 两人紧接着转身离去。 唯有秦玦身影落寞地站在原地,寂静的走廊彻底没了声响。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门口,有个人小心谨慎地探出了头,正是躲在男厕所许久的汪鑫。 他才刚上完厕所,现在却被这场狗血大戏憋得又想回去蹲个坑,掏出手机跟别人分享下刚刚听到的一切。 不过考虑到程越霖太不好惹,汪鑫还是轻咳一声,慢慢走了出来。 路过秦玦时,他喟叹一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秦少爷,听我句劝。这失恋呢,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你要是跑去当小三,那可就是人品有问题了,何况阮芷音她还瞧不上你。” “程越霖现在是她老公,你这连前夫都没当过的,纠缠人家算什么事儿啊?” 秦玦:“......” / / / 程越霖和阮芷音从严家的宴会出来,坐上了候在门口的宾利。 有了秦玦这个插曲,两人自然不好再待下去了。 阮芷音给顾琳琅发了个消息,就跟着程越霖一道告辞离去。 宽阔的车厢满是谧静。 程越霖调了调座位,阖目躺在后座,面色平淡,骨节分明的手自然搭在胸前。 他从上车后便没有说话。 车窗外,夜灯的霓虹光影在他俊朗的轮廓掠过,阮芷音侧头看他,能闻到男人身上微甜的淡淡酒气。 她想到程越霖刚才在一群人中游刃有余,自如地应对着周围的聚谈,和自己印象中的他完全不一样。 顾琳琅也说,她眼中的程越霖,并不能和阮芷音的描述中那个恣意潇洒的少年重合。 摸不准男人现在的心情,思虑片刻,阮芷音自顾自地开了口—— “你说我眼光不好,其实也没说错。” 男人掀了掀眼皮,眼神散漫地瞧了她一眼,似是对她后面的话勉强勾起了点兴趣。 车子驶过商业区,阮芷音凝视着车窗外灯红酒绿的热闹夜景,回想起自己在美国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高中时,秦玦帮了她不少,她确实对秦玦有过少女的心动。 但当她得知秦玦和林菁菲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真的放下了秦玦。 后来秦玦到了美国。 他追求她的那一年中,周围人都说她两点一线的生活太枯燥,劝她尝试恋爱,但阮芷音并没有想过接受秦玦。 直到收到院长的那块玉佛。 院长妈妈是上了年纪的人,在某些事上还是有些迷信。 她觉得戴玉能够避灾,所以即使积蓄不多,也给孤儿院的孩子们每人戴上了一块玉。 女孩的是玉佛,男孩的是观音。种水不算好,却是她的拳拳心意。 平安夜前夕,她接到了爷爷的电话。 爷爷告诉她,院长去世了。 自从她回了阮家,陈院长虽然没拒绝她执意给孤儿院的资助,却也严肃地劝说她,不要再回去。 离开了孤儿院,就要过上新的生活。 上了年纪的人,总有一天会离开,人总会不停的面对分别。 阮芷音这么安慰自己,却还是因为院长的离开哀恸,只是她并未表现出来。 圣诞节那天,导师让她去家里吃饭。 回宿舍的路上,家家户户亮着灯庆祝节日,她却觉得眼前的场景,渐渐将她和从前的那个自己割裂开来。 恍惚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 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了院长妈妈寄来的玉佛,而包裹的寄出时间,是院长去世前的一个月。 孤儿院的人告诉她,有个男孩打电话过去问了院长玉佛的事,后来还托人把院长送去了医院。 院长走得很安详,没有什么遗憾。 玉佛的事阮芷音只跟秦玦提起过,他曾因此送过自己一块十分相似的玉佛。 秦玦再去找她的时候,是元旦那天。阮芷音谢过他玉佛的事,又在那一刻,接受了秦玦的表白。 车子路过拥堵的十字路口,几道响亮的鸣笛声骤然传来。 阮芷音叹口气,从思绪中回神。 她纤柔细腻的手轻托着腮,转头笑了笑:“程越霖,你知道我小时候住在孤儿院吧。” “嗯。”男人视线瞥来。 “我们的院长人很好,她去世之前,秦玦托院长给我寄了份礼物,那会儿我觉得,这份心意很珍贵。” 所以终究被触动,接受了秦玦。 阮芷音觉得,愿意费尽心思对她好的人,她也想回应对方。 然而现在看来,确实—— “可能,真的是眼光不好。” “是什么礼物?” 程越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阮芷音淡淡敛眸:“一块玉佛。” 男人陷入缄默,像是有些疲惫,那只净白的手掌缓缓遮住了眼睛。 停了好一会儿。 “如果没有那个玉佛,你不会跟秦玦在一起?” 阮芷音愣怔一瞬,沉吟几秒,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但......确实是这件事让我下定了决心。” 没有玉佛的事,或许也会有其他的事。那时秦玦费尽心思追她,用她那位华裔室友的话来说就是,那些浪漫满足了很多女人的幻想。 而且,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见男人又开始沉默不语,阮芷音秀眉微蹙,关切道:“你怎么了?身体难受?” 他刚刚应该喝了不少的酒。 “有点吧。”程越霖放下覆在额间的手掌,眼睑微耷,“不过,现在没事了。” 片晌,阮芷音听到他散漫的哂笑。 “阮嘤嘤,我说错了。”程越霖侧身看她,微翘的桃花眼似醉非醉,含着笑意,“你的眼光,其实很不错,所以不必——” “妄自菲薄。” 第 26 章 阮芷音不明白程越霖为什么突然夸她, 想了想,许是因为见自己心情不太好,所以才试图‘安慰’。 只是被他安慰, 也真是少见。 对上他散漫含笑的眼神, 阮芷音啼笑皆非,笑着点了点头, 回了句:“承你吉言,希望以后我的眼光能好一点。” 缓了片晌,她又想到刚刚的一幕,凝眉道:“好像每次我碰到秦玦,你都来的很快。” 男人淡淡瞥她一眼,语调云淡风轻,“是么?” 而后意有所指地道了句:“总得看的紧些, 才不会误入歧途。” 阮芷音微哽,觉得他是在暗喻自己今天又被秦玦缠上,不如他在这种场合中‘以身作则’的表现。 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你放心, 只要没有离婚, 我也不会让你丢脸面的。” 秦玦会出现, 她也没有想到。 不过今天过后,想必他也该死心了。 车子稳稳停在别墅门口。 两人开门下车。 程越霖的脚步不疾不徐,走在前面。 缓缓摁开别墅的指纹锁后, 他身形略顿, 揉了揉眉心。 “阮嘤嘤。” “嗯?” “扶我一下。” 声音有些迟钝。 借着门檐上方光线柔和的门灯, 阮芷音抬眸看他。 男人半耷的眼睑因为酒意染了抹淡淡的胭色,醉眸微醺, 高大的身躯盖去半数光亮, 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酒头晕, 程越霖现在神情混沌,居然让阮芷音品出了几分与他平日完全不搭的乖巧。 觉得他这眼眸涣散,安安静静的样子颇为顺眼,阮芷音笑了笑,伸手扶过程越霖的手臂,搭在肩头。 淡淡的酒气萦绕在鼻尖,侧首间,她看到男人碎发细碎散落在额前,在俊朗的轮廓遮出了阴影。 费了不少力气,终于把人扶上楼。 可到了卧室门口,对方却迟迟没有伸手解锁开门。 “程越霖?” 阮芷音转头,发现他这会儿轻阖双眼,呼吸舒缓,居然已经......半睡了过去。 好在别墅指纹锁的权限是通用的,阮芷音摇了摇头,打开房门。 一分钟后,总算把有些沉重的男人投到了那张宽阔柔软的床上。 正要起身离去,视线又忽而停落在程越霖那张沉静的面容。 男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不开口时,倒显得多了几分可爱。 可即便在睡梦时,挺直的眉宇间也有道浅浅的沟壑,像是没有彻底放松下来。 回想起琳琅的那番话,阮芷音鬼使神差地,伸出白皙纤细的指节,轻轻抚平了他微凝的眉峰。 院长总说,这样就可以做个好梦。 / / / 严家的宴会后,程越霖紧接着便去了国外出差,周末才能赶回,北城项目的剪彩仪式最后定在了月底。 不过阮芷音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忙着将项目的设计规划投给政府规划部门过审,又让项彬跑了几趟环保局去批环保意见书。 政府那边的流程审核慢,有时还会推诿扯皮。但程越霖出差前帮她跟规划局的人打过招呼,对方看在他的面子上,审批得倒是很快。 当然,该走的流程还是不会少。 时间眨眼到了周五,阮芷音和康雨在规划局待了大半天,总算拿到了审批好的规划书出来。 刚坐上车,就收到了顾琳琅发在微信群的消息。 顾琳琅:快快快,看微博,老娘看林菁菲这回还怎么蹦跶。 阮芷音纤眉微扬,随即退出微信,点开了微博。 热搜上,林菁菲的名字直接霸占了最前面的两条。 【林菁菲堂兄】【林菁菲 BING】 点进去后,其中一条微博的转发已经破了十万。 @娱圈揭秘:秘哥最近收到一位网友的私信爆料,某位操着白富美人设的女艺人,其堂兄不仅学历造假,还曾试图在ICI考试中组织作弊,却被女艺人的父亲疏通了关系摆平。以下是该网友发来的林某拘留记录,案件口供,和林某与女艺人的合照。是真是假,大家自行判断。 林某与女艺人的合照虽然被博主打上了马赛克,但娱乐圈立白富美人设的女明星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 网友们很快就根据照片手部的红痣,扒出这位女艺人是林菁菲。 微博下的评论也已是一边倒的形势。 【上次秦氏发了声明打脸,粉丝吹不了直男斩,就洗白了小三的事开始吹林菁菲白富美,这才过去多久?】 【纵容堂兄组织作弊的白富美,吐了。普通人想考ICI多难啊,人家做个弊就过了,还捞了笔钱。】 【在ICI这种大型考试中组织作弊是犯法的吧?这种人必须严惩,不能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 【有个法制咖堂兄,还有个帮法制咖善后的父亲,可见林菁菲这一家子都不是啥好货色。】 【啧,这回林菁菲的人设是彻底崩塌了吧,白富美没被邀请还能强行出席时装秀?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评论里说的林菁菲强行出席的时装秀,就是BING在会展中心办的那场。 网友们对组织作弊的劣迹,自然是零容忍,微博被迅速转发开来。 虽然被爆组织作弊的是林哲,但网友的怒火已经无法掩盖,扒完了林哲,又开始顺着林菁菲的过往行程开扒。 BING的官博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出声明,表示从未邀请过林菁菲女士出席新品发布会,并暗指林菁菲是通过不正当手段才拿到了时装秀的入场券。 不少追行程的粉丝都知道,林菁菲过去从未参加过BING的发布会,这唯一的一次,还被BING及时撇清。 网友们嘲讽林菁菲的同时,又开始去与林菁菲有合作的品牌官博下留言。 公关反应够快的品牌,已经纷纷发出声明,表示将与林菁菲解约,并保留追究林菁菲违约责任的权利。 林菁菲过往那些负面新闻都会被迅速删除,这回却仍高挂在热搜上。 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她的形象彻底跌落谷底,还担上了一屁股的违约官司。 至于林哲,事情闹这么大,估计也免不了之后的牢狱之灾。 叶妍初:哈哈哈哈,真是大快我心!我倒要看看秦玦这回还帮不帮林菁菲善后! 顾琳琅:也不知道林菁菲惹了谁,那个营销号明显有后台,不然蒋安政早把热搜撤了,现在秦玦想善后也善不全。 叶妍初:代言全部解约,粉丝脱粉的也不少,林菁菲这还怎么在娱乐圈混下去? 顾琳琅:她毕竟嚣张了这么久,还有不少人在观望有没有人帮她,要是明天热搜还在,她在剧组那些事估计也压不住了。也是她活该,以前仗着有后台摆谱,现在也有的是人等着落井下石。 阮芷音没急着回两人的消息,而是先打了个电话回老宅,嘱咐刘叔不要跟爷爷提起林菁菲的事。 虽然老爷子当初极力反对林菁菲进娱乐圈,也向来不看这些新闻,但林菁菲毕竟是爷爷的外孙女,想必也不希望听到林菁菲的难堪。 林菁菲和她关系不睦,对疼爱她的老爷子倒还有一点顾虑,至少上次回老宅时圆掉了阮芷音关于婚礼的说辞。 阮芷音只希望,对方不要把这些糟心的事情捅到爷爷跟前。 / / / 金煌会所的VIP包厢中,蒋安政带着林菁菲走了进来。 靠里侧的沙发上,秦玦沉闷喝着酒。 只要想到阮芷音这几回当着他的面和程越霖离去的背影,他就止不住自己心里磅礴的妒忌。 除了妒忌,其实还有惶恐。 即便一直努力说服自己,阮芷音不会轻易对人敞开心扉。可自从发现了程越霖的目的,秦玦还是怕阮芷音终有一天会被他打动。 他们朝夕相处,程越霖也喜欢她。 秦玦不敢去想,害怕自己还没有付出一切求得她的原谅,就已经被判了死刑。 桌上胡乱堆了一片空掉的酒瓶,房纬锐蹙眉坐在秦玦身侧,已不知劝了多久。 他知道,秦玦之前住院时一直等着阮芷音去医院探望,后来也是抱着和阮芷音有误会没解开的心态才不再抗拒治疗。 可好不容易出院,见了阮芷音一面后,化解误会的执念被迫打碎,状态更差了些,又开始酗酒。 蒋安政看到这幕,又暗自瞥了眼林菁菲,嘴边的话迟疑了许久,才叹息着开口:“阿玦,你还是帮帮菁菲吧。” 那边秦玦置若罔闻,神情未动。 蒋安政皱了下眉,他知道秦玦上次说过,不会再过问林菁菲工作上的事。 可林菁菲这次遇到的麻烦不一般,后续还要应付品牌方的违约责任。这不仅会影响林菁菲,还会影响到秦氏娱乐。 “菁菲也是被林哲拖累,你从小看着她长大,真就这么狠心不理会吗?” 秦玦为了阮芷音把林哲开除,蒋安政倒不反对,毕竟林哲得罪了阮芷音。 他也不想看到好友这幅醉生梦死的样子,希望阮芷音原谅秦玦,甚至试图去找阮芷音道歉,只是对方不愿见他。 于公于私,蒋安政都得把林菁菲的事解决。可无论他说什么,秦玦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他缓了口气,又去看一旁的房纬锐。毕竟顾琳琅在这种节骨眼上发了声明,也推动了后续一连串的品牌解约。 房纬锐眼神冷淡:“别看我,上次被你偷拿了两张邀请券,琳琅就跟我吵过一架。宴会那天我叫了阿玦过去,她可是扬言,再敢这么做,就跟我离婚。” 很早之前,他就觉得蒋安政太过偏袒林菁菲了。秦玦和阮芷音分手,不得不说也有蒋安政的功劳。 感情的事,外人本就该少去插手,蒋安政为了林菁菲已经过界了。 分明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也不知道怎么就闹成了这种样子。 “玦哥。” 林菁菲咬了下唇,撇眉走到秦玦身边,叫的不是阿玦,而是幼时常叫的玦哥。 秦玦是个好哥哥,幼时总是尽力照顾她,帮她挡去各种麻烦,所以林菁菲才会一直这么依赖他。 听见林菁菲的称呼,秦玦终是抿唇放下酒瓶,淡淡抬眸:“菁菲,我总觉得你还是小时候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从小到大,我对你甚至比湘湘还好些,但你......太让我失望了。” “是我的错,不该惯得你这么任性,让你觉得不论做了什么事情,都有人帮你兜底。” 他觉得照顾林菁菲是需要承担的责任,某种程度上,他也在这份责任中埋下了和阮芷音分手的伏笔。 怪别人没有意义,他该怪的是自己,他早该做好决断。 但这段时间想通一切后,秦玦也是真的对林菁菲失望了。 林菁菲听出他语气中的淡漠,眼眶微红,渐渐蓄起了泪:“玦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表姐和父亲关系不好,我也不想你离开我啊。” 她知道阮芷音和父亲的对立,也接受阮芷音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却不能接受从小爱护她的秦玦也有和她对立的一天。 “我错了,你原谅我一回,好吗?” “原谅你?”秦玦突然笑了,漆黑的眸子中尽是茫然,“可是,就连我自己都尚且得不到她的原谅。” “玦哥......” 秦玦冷硬打断:“不必说了,你如果真觉得自己错了,该去求的是她,而不是我。你以为,林哲的事是谁捅出来的?” 他不能再在这种事上帮林菁菲,那只会......将阮芷音推得更远。 第 27 章 程越霖这些天虽然出差了, 但司机仍旧会每天接送阮芷音上下班。 分明以往和程越霖在车上的交谈不多,可他突然离开几日,阮芷音却慢慢发现了那么点不习惯。 上下班的路上, 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回到家, 偌大的别墅也只剩下了她。 阮芷音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不太能够体会孤独的人,可程越霖出差后, 她还真的琢磨出了些类似于孤独的感觉。 即便工作的忙碌能让她短暂地把这种感觉抛诸脑后,但回到家后,她总是会下意识地多拿一副碗筷,再多盛一碗饭。 然后才发觉,程越霖并不在家。 所以说,习惯真是最可怕的东西。 很明显,比起刚刚搬来别墅的那次, 程越霖这次的出差带给她的感受不太一样。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在这段时间变好了不少。 吃过饭,阮芷音收拾了碗筷放进洗碗机, 然后独自上楼。 白天时, 她又带着康雨和项彬跑了趟北城的工地, 这会儿脱了高跟鞋,身上还是隐隐有些疲乏。 阮芷音走进浴室放好了水,滴了点芬芳四溢的玫瑰精油进去, 躺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解乏。 泡完澡出来, 才看到顾琳琅打来的未接电话, 紧接着便回了过去。 “刚刚在泡澡,手机放在外面。怎么了琳琅, 什么事?” 头发还在滴水, 阮芷音点开了免提, 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和顾琳琅聊天。 扬声器中的传来:“音音,你知道下周六是蒋安政的订婚宴吗?” “嗯,秦湘前几天跟我说了,但我没想过去。” 阮家和江家没有交集,阮芷音同蒋安政的关系就更不必说。这场订婚宴秦玦肯定会去,她何必去见那群不想见的人。 顾琳琅轻叹口气:“不去也好,省的又碰见秦玦。你说他们那几个是脑壳有坑吗?一天天的净听不懂人话,还想着撮合你们俩和好呢。” “早干嘛去了,秦玦那一堆破事自己解决不好,等你跟他分手了才想着弥补挽回,真是仗着你以前脾气好,活该。” 顾琳琅轻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知道她是为了自己,阮芷音不禁莞尔。 “好了,我都不气,你还生什么气?” “我当然气,房纬锐居然背着我给秦玦递消息!”想起这事儿,顾琳琅就顿感窝火,“既然你都不去订婚宴,那我也不去了,就让他自己去吧。” 阮芷音知道顾琳琅已经和房纬锐冷了好些天,到底不希望她为了自己闹得更僵,于是委婉道:“嗯......秦湘说,订婚宴应该会很有意思,要不你去看看戏?” 秦湘是个藏不住情绪的姑娘,前几天打电话给她时,阮芷音就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了。 想必这场订婚宴,并不会波澜不惊。 那边顾琳琅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我再考虑考虑吧。” “对了,你猜我今天在SIMO酒店的餐厅里碰到谁了?” 阮芷音眉梢微动:“哦?碰到谁了?” “周鸿飞!”顾琳琅的声音多了些打趣,“而且你肯定想不到,他居然在那相亲。” 阮芷音笑着点头:“挺好的,院长刚去世那会儿,孤儿院好多事情都多亏了他,陈院长应该也想看他成家立业。” 顾琳琅的语气染上些许揶揄:“说起来,如果程越霖那会儿没答应,他可能就成了你的新郎了。不过还好,没耽误人家去相亲。” 阮芷音停了会儿,又想到婚礼那天。 顾琳琅当时给她罗列了三个新郎人选。其中排在第二位的,就是两人在孤儿院的玩伴周鸿飞。 周鸿飞是典型的寒门贵子,读书时便刻苦,后来去了家科技公司,一路升至高管,又拿了股份。 根基虽浅,却也称得上是新贵。 见惯了被领养的孩子重新回到孤儿院,像她们和周鸿飞这种一直留在孤儿院不愿被领养的孩子,已经算亲如兄妹。 回阮家后,阮芷音和对方的联系渐渐变少,但周鸿飞跟她们总是有孤儿院的情分在。 事有缓急,顾琳琅觉得如果找周鸿飞演场戏,对方大概率不会拒绝。 只是有可能给对方带去麻烦。 所以顾琳琅才说,程越霖是最好的人选。 思及此,阮芷音摇了摇头:“本来就是没影的事儿,就算那时候给周鸿飞打了电话,人家也不见得就会答应。” “也是。”顾琳琅声音淡淡,顿了顿,又低声道,“不说了音音,房纬锐回来了,我先挂了。” 通话随即被切断。 阮芷音垂眸失笑。 不过她真的有些累了,用程越霖之前送的那台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很快躺上了床,缓缓坠入梦乡。 一夜好梦。 / / / 翌日。 因为是周六,又连轴转了好些天,阮芷音一直睡到快十点才醒来。 迷糊地睁开眼眸,阳光透过天空飘荡的薄云洒进卧室,温暖而和煦,连带着明媚了心情。 洗漱完,阮芷音换上了一身休闲的运动装,去了别墅露天阳台上的健身房。 在国外时学业忙碌,周围又都是足够优秀的同学,阮芷音偶尔也会感受到压力和疲惫。 后来室友看不下去她挑灯苦读的样子,开始拉着她健身,说运动分泌的多巴胺,能够让人改善心情,事半功倍。 阮芷音适应了一段时间,深有感悟,也开始定期锻炼。 结束了三公里的慢跑,她关掉跑步机,拿起挂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额间的薄汗,又顺手去拿旁边柜子上的矿泉水。 却发现,柜子里一贯被钟点工摆的整齐的矿泉水少了一瓶。 阮芷音愣了愣。 一分钟后,她带着疑惑走下了楼,果然看到了穿着宽松的运动装,姿态闲散地靠在沙发上,专注敲着笔记本的男人。 阮芷音眼眸微阔,眸底划过一抹惊讶:“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去国外出差前,程越霖分明告诉她,要周日晚上才能赶回来。 程越霖淡淡瞥她一眼,薄唇翕动,语调散漫地开腔:“昨晚回来的,敲过你门,没应。” 其实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要处理,但他留了白博在那,自己先坐飞机赶了回来。 原本还盼着她好歹能因为自己的离开有一点不习惯,现在看来,这神采飞扬的模样倒像是过得挺自在的。 程越霖心情复杂,似乎这段时间压不住分别思念的人,只有他。 听到他说昨晚就已经回来了,阮芷音神情一顿,眉心微蹙。 回想了下,他敲门那会儿自己应该正躺在浴缸泡澡,还放了平板在旁听着新闻,所以才没听见。 不过不知为何,心底默默闪过一丝捉不住的异样,又很快被她给忘却。 “你吃早饭了吗,冰箱里还有份三明治,我去给你热一热?” 程越霖最喜欢的早餐好像就是三明治,不知道是因为好吃,还是因为觉得可以带走,比较方便。 冰箱里那份三明治,还是阮芷音昨天顺手多做的。只是做完才想起来,程越霖并不在家。 程越霖闻言,摇了摇头:“不用了,今天不上班,我跟你一起吃。” 厨房里还有阮芷音昨晚熬的粥,程越霖起身去盛了两碗,回到餐厅,递到阮芷音跟前。 这会儿已经快到中午,倒也不必吃太多,两人都只想简单垫垫肚子。 餐厅里安静下来,没人说话。 不过阮芷音已经习惯了和他一起吃饭的场面,气氛也并不尴尬。 程越霖喝完了粥,放下汤勺。 顿了片晌,抬眼瞥了瞥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阮嘤嘤,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倒是过得挺自在。” 阮芷音莫名从他的语气中听出点别扭的意味,抬眸打量了男人一眼。 思虑一会儿,她摇了摇头,唇角微扬:“也没有,其实你突然出差,我还......挺不习惯的。” 都说人可以在21天养成习惯,而她已经和程越霖在一起住了两个月。 大概是两个人生活得久了,这几天,她总能从一些小事上察觉到程越霖的离开。 “真的?” 男人眉峰微扬,似是不信。 阮芷音轻嗯了声:“真的。” “看来......这些碗倒没有白刷。”程越霖浅笑了下,伸手拿起阮芷音跟前的碗,和他的摞在一起。 不过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悠然向后一靠,修长如玉的指节缓缓轻敲在桌面。 沉思了少顷,男人漫不经心地开口:“阮嘤嘤,你觉得这段时间,我这丈夫的职责尽得怎么样?” 阮芷音没想到他会突然寻求自己对他的评价,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嗯,你很好地履行了你的职责。” 在外人面前,程越霖足够维护她。至于在家里,他虽然在一些小事上龟毛了点,但也不会让她难以忍受。 相对于她的预期,程越霖这段时间的表现确实尽职尽责。 可她话音刚落,就瞧见程越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眼神不可捉摸,却明显不太对劲。 紧接着,她便得到了对方阴阳怪气的规劝—— “所以说阮嘤嘤,哪怕只是假结婚,我也扮演好了丈夫的职责。你既然沾了我便宜,我希望你也扮演好一个妻子,别给我戴什么绿帽。” “秦玦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什么周鸿飞王鸿飞的,你最好——” “克制一点,懂吗?” 男人云淡风轻的嗓音中,酝酿着极具暗示性的告诫。 说完后,他含笑掸了掸衣摆,慢条斯理地起身,拿起了面前的两只碗。 阮芷音倏然抬头,对上程越霖那似笑非笑的眸子时,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己在听到他说昨晚就已经回来时会感觉不对。 她努力缓了口气,却又顿感一阵头疼。她必须要在次卧里装上层隔音板,立刻,马上。 第 28 章 十分钟后, 程越霖刷完了碗,优哉游哉地从厨房走出。 坐在客厅里思虑了几秒后,阮芷音出声叫住了他。 “程越霖。” “嗯, 怎么?” 男人扬了下眉, 吊儿郎当地转过头,墨黑沉静的眸子直直望了过来。 许是因为他今天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运动装, 闲散靠在墙侧的模样,倒有几分高中时的影子。 阮芷音顿了顿:“你如果再偷听我讲话,我想我需要换个房间。” 想了想,装隔音层的话还需要请装修师傅过来,换个房间显然更方便。 程越霖闻言勾了下嘴角,撇开点视线,轻笑着回:“阮嘤嘤, 纠正你一点,分明是次卧的隔音太差,可不是我‘偷’听。” “另外, 别墅就只有主卧和那间客房能住人, 你要搬去哪?” 阮芷音凝眉:“主卧西边不是还有两间房吗?” “哦, 那是预留的儿童房。” 男人轻描淡写地划除她的计划。 阮芷音顿感莫名其妙:“儿童房?你哪来的孩子?”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这未雨绸缪的道理,你不懂么?” 程越霖懒洋洋的说完, 深邃的眼眸淡淡瞧向她, 辨不出什么情绪。 “可赵冰不是说你——” 话没说完, 阮芷音陷入哽塞。 程越霖既然能准备两间儿童房,像是很喜欢孩子。再怎么着, 她也不能如此直白地戳人痛处。 男人深沉的视线中酝酿着探究:“哦?赵冰说我什么?” 他知道上回赵冰主动找上她见了面, 想必是在不经意间透露了些什么。 她现在的态度, 似乎是......对他多了什么不太好的误解。 “没什么。”阮芷音舒了口气,“好吧,那就不搬了,不过回头我会请装修师傅过来,在次卧装上层隔音板。” “随你。”程越霖语调随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继而微哂,意有所指地补充,“只要你不嫌浪费功夫。” 反正就算装了,也用不了太久。 / / / 周末转瞬而逝。 程越霖出差回来后,紧接着就是北城项目正式开工的剪彩仪式。霖恒毕竟是投资方,他自然需要出席。 岚桥城北的地势多了些起伏,作为住宅区和商业区开发都不太容易,过去一直属于郊区。 好在还颇有几分风光意境,市政府不想荒废北城的商业价值,最后规划建成大型的度假园区。 阮氏不仅负责园区开发,也负责之后的营运规划。出席剪彩仪式的除了霖恒代表外,还有之后入驻园区的几方合作商。 康雨提前联系了本地的电视台和媒体过来拍摄,但为了避嫌,阮芷音并没有和程越霖一同到场。 合作方来的差不多,政府那边的人也差不多到齐。 剪彩仪式定在十点钟开始。 还剩十多分钟时,康雨走到坐在礼台前排的阮芷音身边:“阮总,都准备好了。” “嗯。”阮芷音轻嗯了声。 正要给还未到的程越霖发个消息询问,就听见后排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抬眼望去,男人穿着深灰色的笔挺西装,从容不迫地走来。硬朗的轮廓间染上些许清冷,眸光疏离淡漠。 有几个合作商的代表上前和他握手,又简单交谈了两句,他时不时点头,却始终高视阔步,于身后几人的簇拥中,行至她身旁停下。 “临时处理些事,耽搁了。” 这是在向她解释迟来的原因。 在周围人暗自投来的视线中,阮芷音平静地摇头:“没事,才正要开始。” 难怪琳琅会认为,他如今的模样和以往完全不同。在这种场合中,程越霖的确多了些稍显疏离的冷漠。 或许是那几年承受的艰难和讥讽,让他收去了少年时轻傲的恣意,也在外人前变得愈发内敛。 听到她的话,程越霖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点头,而后在她身旁落座。 仪式开始,台上的主持人开始步入流程。台下人却仍心思各异,视线始终萦绕在前排的两人身上。 程越霖闲散舒展地坐在那,面容泰若,目不斜视,只是高大的身躯不经意间朝她的方向微微倾靠。 隐约显出几分亲近。 代表阮氏和霖恒上台致辞的人分别是项彬和仲总监,至于政府那边,过来参加仪式的是规划局的冯科长。 两人静静坐着,及至最后,才有人邀请阮芷音和程越霖象征性地上台剪彩。 项彬将准备好的剪刀递给阮芷音。 而身侧的男人不动声色,温润的掌心虚虚包裹住她的手,随后在主持人的示意中,剪开了鲜艳的绸缎。 台下媒体的相机定格在了这一幕,从某些角度看,这个姿势就像是程越霖把她半拢在怀。 阮芷音余光瞥见程越霖那条深蓝色的领带,是他早晨出门时换上的。 现在看,和她身上这件带了些垂滑感的蓝色衬衫,倒是相得益彰。 剪彩结束,项彬安排了人带合作商去逛和讲解园区在设计图纸上的规划。 怕程越霖还有其他的安排,阮芷音正准备先送他离开,可才刚陪着合作商离开的项彬,没多久又走了回来。 “阮副总,上次说的入驻园区酒店的选址,南盛那边想要改到浣江东侧的位置,您看怎么处理?” 南盛集团旗下拥有好几家知名的酒店品牌,而入驻酒店的选址之前也已经定好,没出什么岔子。 况且入驻的合作商签的都是租赁的条款,不参与投资,对园区的具体规划也没有决定权。 可项彬刚刚带人逛了一圈,南盛的人却突然提出希望更改酒店在园区中的位置,态度还颇为执着,确实让人没有料到。 阮芷音听罢,眉心轻皱:“南盛的那几个人这会儿在哪?” “就在园区东边。” “我跟你过去看看。” 说完,阮芷音又撇下眉,瞧了眼身旁的男人,“那你......” 程越霖垂眸看她,声音淡淡:“一起。” 南盛派来参加剪彩仪式的是业务部的徐总监,随行的还有两个助理。 等阮芷音等人走到园区东边时,那位徐总监还在和项彬组里的人讲着自己更改酒店选址的想法。 阮芷音思量一瞬,走上前去:“徐总监,我听项彬说南盛想要把酒店位置从西侧改到东侧?” 徐立刚和助理说完话,就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几人,面色微顿。 他想过阮芷音和项彬会主动过来和他交涉,却没想到原本应该要走的程越霖也跟了过来。 程越霖和南盛的老板交情不错,又是北城项目最大的投资商,徐立不免多了几分客套。 跟程越霖打过招呼后,徐立才看向阮芷音,言语间打着商量:“阮副总,我并不是找麻烦。不过我看过设计图纸,东边地势占优,却只有沿途的几座游客服务中心,岂不是很可惜?” 阮芷音明白他的意思,站在南盛的角度看,如果把酒店的位置改到浣江东侧,可以多出20%视野更好的的酒店观景房。 她敛了敛眸,笑着道:“徐总监,有时间去东边的山上看看吗?” 并没有直接摆出理由拒绝对方的提议,而是抛出了其他的邀请。 徐立虽不明就里,但也没有拒绝。 少顷,一行人随着阮芷音的提议,爬上了背靠园区那座地势不算很高的山。 山坡还算平缓,但阮芷音穿的鞋带了低跟,上行时还是有些吃力,好在程越霖一直默不作声地在旁拉着她。 还没爬几步,徐立那位走在最前方的助理突然脚下一滑,踩空了块积土,连带着旁边的石头也顺势滚落了下去。 跟在后面的阮芷音没来得及避开,刹那间,坚硬的石块砸上了她的脚踝。 一阵痛感传来,她身形不稳,拽着她的男人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她。 下一秒,程越霖揽着她的腰俯身,挺直的眉峰深深蹙起,漆黑的眸子落在她脚腕那道渗了血的伤口上。 虽说这道伤口算不得特别严重,但落在阮芷音白皙如玉的脚踝上,也显得格外刺目。 可她只是轻蹙了下眉,而后便平静望向徐立:“徐总监,你也看到了,这座山虽然不高,但土质不好,到了下雨天,客人出入酒店怕是要踩不少的泥泞。” “我认为,南盛应该更不愿意影响客人的心情,你觉得呢?” 徐立已经察觉到程越霖那愈发深沉的脸色,想到是自己的助理连累阮芷音受伤,心下顿时多了几分愧意和不安。 听到阮芷音的话后,忙讪笑道:“确实,麻烦阮副总了。小张没注意害得您受伤,真是不好意思,您看要不要......” 他想说,要不要安排个人上来帮阮芷音先处理下伤口,再接她下去。 可还没说完,就见程越霖凝眉背过了身去,膝盖微微屈起,继而开口道:“阮嘤嘤,上来。” 阮芷音哑然几秒,然后明白过来程越霖这是要背她下山。 虽然是在外人面前,但她到底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委婉道:“其实我可以忍一忍,你不用......” 程越霖轻笑一声,沉静的视线淡淡望了过来,眼神就像是在说: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抱你。 众目睽睽之下,阮芷音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伸出手,搂住了男人的脖颈。 背起人,程越霖又瞥了眼姗姗而来的白博,清声道:“我送她回家,你留在这,配合项彬一起处理下后边的事。” 言毕,两人相叠的身影向着山脚而去。至于其他人,识趣地没有跟上去。 徐立站在原地望了眼白博,知道对方是程越霖的特助,亦是心腹,故而讨笑道:“程总和阮副总的感情真好,倒是麻烦白特助了。” 白博面无表情地点头,淡淡道:“程总和夫人的感情当然好。” 能让老板不顾股东情绪先斩后奏娶回来的人,肯定是放在心尖上的。 白博的话说完,徐立心下顿悟。 另一边,直到已经看不见众人身影,阮芷音才缓了口气,低声问了男人一句:“沉吗?要不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这点伤,她其实并不觉得有多严重。 虽然刚才连带着扭了下脚,但也不至于一点路都走不了。 程越霖散漫轻笑,又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就你这点斤两,还想让我嫌沉?” 他牢牢地背着她,两条臂弯像是很有力气,脚步也十分沉稳。 阮芷音双手搭在他宽厚的肩膀,凝望着男人后脑,顿了顿,遂不在多言。 / / / 司机就候在园区入口,得知阮芷音伤了脚,回程的路上也开得快了些。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回到了别墅。 医药箱摆在客厅的茶几上,阮芷音靠坐在客厅的沙发,挽起了裤脚。 而刚刚执意要给她上药的程越霖,动作明显有些笨拙,见她一直紧抿着唇,蹙眉沉声道:“疼么?” 阮芷音微怔,摇了摇头。 程越霖打量她几眼,不知为何皱起了眉,突然放下手中的棉签,复而抬眸,严肃深沉的视线望向她。 “阮嘤嘤。” “嗯?” “我们谈谈。” 阮芷音搞不清他突然变得严肃的原因,表情也多了几分惊讶:“谈什么?” “在别人眼中,我是你丈夫,也是家庭里的男人。”程越霖轻笑着看她,继而道,“阮嘤嘤,你要知道,男人天生在体格上占优,所以社会才总是要求男人在家庭中承担保护女人和孩子的责任。” “我不会阻止你去施展你的优秀,但你不需要时刻都那么要强,永远紧绷着不想依赖任何人,不累么?” 话落,他眉峰微拧,倏然想起上回去老宅时,老爷子深含惋惜与告诫的话—— “音音回阮家这么久,却从来都没有跟我撒过娇。” 程越霖不喜欢她这总是忍耐要强的模样,偏偏她自己浑然不觉,永远固执得不肯向人示弱。 没想到程越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阮芷音表情微愣,抿了下唇,声音喃喃:“所以呢?” 程越霖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从今天起,你应该学着向我求助。” 停了下,重新拿起一旁的棉签,又低声补充,“至少,在外人面前。” “放心,我很满意这段时间的同居生活,只要你提的要求不过分,我都会给你这个面子,也不会嫌烦。” 他循循善诱,试图打消她心底的顾虑:“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我们的关系要比其他人更密切点,你总是这么见外,反而让我不太舒坦。” 阮芷音对上他的视线,觉得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酝酿着她读不太懂的情绪,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下。 比其他人密切点......吗? 好像除了最初的那层合作关系,她和程越霖之间又因为这场名义上的婚姻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或许,对于现在的程越霖来说,这场婚姻的持续不再只是因为北城项目的利益交换,他们需要展现更多。 而对于她来说,程越霖这段时间对她的帮助,也不只是客串婚礼的新郎。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认真地对她说,不要顾虑太多,学着向他求助。 阮芷音总是习惯去逃避因为依赖产生的懦弱感,从未意识到这样也会让身边的人感受到压力,可是现在—— 莫名的,像是有根拉的很紧的弦,在听到他的话后突然崩开。 “其实......好像是有点疼。” 她眼神恍然,还未理清那点混乱的思绪,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反应过来后,阮芷音叹了口气,蹙眉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心情复杂地轻笑了下,声音压得很低:“程越霖,谢谢你。” 示个弱而已,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难。 甚至,在让自己松懈了心底那紧绷的角落后,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恩。”男人轻嗯一声,面色不变,却不禁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客厅里,气氛变得沉默。 等到程越霖给她处理好伤口,起身收拾起医药箱,缄默许久的阮芷音才突然开口:“还有一件事......对不起。” “嗯?”程越霖挑眉回视。 她顿了顿,垂眸道:“那天我不该因为自己一时的情绪,就误会指认你偷听我和琳琅讲话。” 就像他说的,是次卧的隔音效果不好,又不能够怪他。 “唔。”男人的视线不知怎地飘到医药箱上,淡淡回了句,“没事。” 片晌后,又漫不经心地开口:“那你这隔音层,还加不加了?” 阮芷音闻言沉吟几秒,轻笑着摇了摇头:“暂时先......不加了。” 第 29 章 阮芷音脚上的伤并不严重, 之后几天上班时都换上了舒服的单鞋,并未影响剪彩仪式后的工作。 程越霖见她非要去上班,蹙眉说了两句, 但并未化解她的执拗, 只得了个这几天不会去工地的承诺。 随着北城项目正式开工,阮芷音要协调的事变得更多, 之后的几天都很忙碌,经常带着工作回家加班。 于是,也没了做饭的时间。 一连几日,程越霖都没有再享受过外带早餐的服务。 周四清晨,阮芷音收拾妥当下楼。 就看到程越霖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沙发上,蹙眉凝视着茶几上的两份三明治。 瞬间对他多了层不一样的认知。 虽然知道程越霖这段时间习惯了吃早餐,但她没有想到, 在她连续四天没进厨房后,程越霖居然会自己动手下厨。 阮芷音秀眉微扬,缓缓走上前:“这两份三明治, 是你做的?” 程越霖见她下楼, 薄唇微抿, 淡淡应了声:“嗯。” 阮芷音颇为意外,瞧了眼茶几上的三明治,为他的辛苦点了点头, 给予肯定。 三明治并不难做, 网上也有很多菜谱。程越霖做的这两份, 卖相还是不错的。 她随手指了指其中一份三明治,笑着看他:“所以这一份, 是做给我的?” 程越霖姿态散漫地靠在沙发上, 没有直接应声。 过了会儿, 他眼神略显复杂,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摇头道:“不是。” 许是觉得男人的答案让她白白浪费了感情,阮芷音嘴角微抽,没再开口。 程越霖细瞧她的表情,垂下眼眸,轻咳了一声,继而道:“你要是想吃,明天再给你做。” 至于今天这份,还是拿给钱梵吧。 男人的表情察觉不出异样,对上他那毫无波澜的眼神,阮芷音正准备说出的那句‘谢谢’哽在了嘴边。 不过,程越霖似乎也并不在意她道不道谢。 话毕,他便自顾自地起身理了理衣襟,将两份三明治放进了保温袋,而后看向她:“走吧。” / / / 午饭时间,钱梵照例来了顶楼,和程越霖一起吃饭。 他觉得人可以在感情上孤独,却不能在吃饭时孤独。一个人的饭,钱梵是吃不下去的。 哪怕程越霖只是抱着份三明治,也总好过他孤零零地在楼下吃饭。 何况嫂子这几天都没给霖哥带饭,钱梵的午餐也不禁吃得更香了。 习惯性地在程越霖对面坐下后,钱梵掏出手机,准备定个双人份外卖—— 然而骨节分明的手掌突然出现,遮住了屏幕上琳琅满目的菜单。 “咋了,霖哥?” 钱梵迷惑看向对面的男人。 程越霖眼睑微耷,指节缓缓移向办公桌上的便当盒:“唔,这个给你吃。” 而后,他拿过钱梵的手机,在页面上那家外卖店订了一人份的外卖。 钱梵有些惊奇:“哎呦喂霖哥,嫂子又开始给你做饭啦?” 放下手机,程越霖淡淡瞥他一眼,眉梢微挑,轻嗯了声。 钱梵没在意对方的冷淡,他知道阮芷音最近工作很忙,以至于特意给程越霖做饭的事,都无奈停了下来。 没想到,嫂子这才刚刚忙完工作,就又开始给霖哥做三明治了! 这是多么浓厚的爱意! 只是—— “霖哥,你是说......这给我吃?” 钱梵受宠若惊,抬头看向程越霖。 “嗯。”男人予以肯定,顿了顿,又轻笑着反问,“怎么,现在不想吃了?” 钱梵忙不迭点头:“想想想,这么久了,我还没尝过嫂子的手艺呢!” 以往他想尝口阮芷音做的三明治,霖哥的眼神都像是能把他戳出洞来。 今天霖哥倒是大方得很,竟然乐意跟他分享了!而且......还给了他两个! 钱梵不禁为这深厚的兄弟情流泪。 他虔诚地捧起那份三明治,满怀感动地咬了一口,含在口腔细细品味。 几秒钟后—— “霖哥......这怎么还有鸡蛋壳。” “呸,这洒了多少海盐啊。” “不行,这也太齁了,齁死我了。” 十分钟后,钱梵在程越霖的眼神压力下勉强吃完了一个三明治。顿了下,又不得不将手伸向了另一个。 程越霖姿态闲散地托着下巴,看钱梵解决完自己的失败之作,清声道:“以后还想吃么?” 钱梵连忙摇头。 他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偷偷在心里念着阮芷音做的三明治了。 霖哥这是怀着多大的爱意,才能面不改色地把嫂子的三明治吃下去啊! / / / 阮芷音并不知道那两份堪称失败的三明治,最后双双进了钱梵的肚子。 经过上次谈话,她和程越霖隐约带着客套的关系,像是突然改善了不少。 阮芷音知道程越霖和规划局的人打的交道多,这几天总会拿审批文件中不太懂的地方去书房问他,对方倒也不吝指教。 晚上回家后,阮芷音在书房听程越霖讲完规划评估的具体流程,似有所悟地点头,下意识回了句:“谢谢。” 书桌后,程越霖悠然挑眉,漆黑的眸底含着笑意:“阮嘤嘤,你最近倒是很喜欢跟我道谢?” 阮芷音面色微怔,继而凝眉。 好像还真是,她最近跟程越霖道谢的次数的确不少。 至于道谢的缘由,也不仅来自于工作,还有生活上的。 前几天,次卧浴室的水管漏水。 阮芷音原本想请个维修师傅过来,跟程越霖说起时,男人却轻笑着摇头,让她领着他去了趟次卧。 简单瞧了几眼,程越霖转身去了杂物间,取来了备用水管。 然后在阮芷音的注视下,没两下便将备用水管换好,解决了漏水问题。 阮芷音自然不知道程越霖还会修水管,当时的表情颇为惊讶。 而程越霖瞧见她的神态,散漫扬眉,吊儿郎当道:“瞧见了?这就是家里有男人的好处。” 对上男人酝着戏谑的眼神,阮芷音顿时有些无奈。 不过还是忽略了他那点端腔拿调的态度,笑着跟他道谢。 细数下,她这些天已经谢了程越霖十多次。这个频率,阮芷音也没料到。 程越霖见她拿着审批文件愣在那,缓缓伸出手,笑着轻拍了下她的发顶。 “阮嘤嘤,接受我的帮助,不需要再多个道谢。你以前帮我补课,不也没收补课费?” 阮芷音刚回过神,又听他提起自己高三时帮他补课的事。 看着手里的审批文件,她不禁摇了摇头:“那真没想到,你现在也能看下去这么枯燥的文件。” 阮芷音的确无偿给他补过课,但那也是被程越霖打赌坑去的条件。 高三时,距离阮芷音被爷爷接回阮家,已经过去将近两年。 她知道自己口语不好,没想过直接申请学校出国,决定留在国内高考。 阮芷音的复习进度很快,升入高三的第二个月,就已经复习完了高中的全部课程,开始刷起往年的例题。 巩固了基础后,又开始钻研难题。 秦玦的数学比她好,阮芷音偶尔遇到解不出的数学题,就会去隔壁的理科重点班向秦玦请教。 有次晚自习,阮芷音对着一道数学题冥思苦想半小时,却始终寻不出解法。 课间时,她起身准备去隔壁班找秦玦讲题,可旁边的程越霖却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还怎样都不肯让开。 饶是阮芷音脾气再好,也不免被他那副无赖的模样气到。 对方打量着她的神情,淡淡瞥了眼卷子上的题目,轻哂一声,语调阴阳怪气:“这题就这么难,非得找秦玦才能做出来?” 阮芷音还生着气,当下的语气很是冷淡:“确实难,至少你解不出来。” 程越霖闻言,剑眉轻挑,那双尾梢微翘的桃花眼中,端的是玩世不恭的笑意:“阮嘤嘤,话别说这么满。回头我要是把这题做出来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阮芷音眉心凝起,沉声道:“回头?我又不知道你会不会去找别人解题。” “行,那你就另找道题,一个月后拿给我做。要是我把你出的题做出来了,你就答应我的条件?”程越霖声音闲散,难得跟她打着商量。 阮芷音顿了顿,没应。 程越霖轻笑一声,语含讥诮:“阮嘤嘤,你这是不敢跟我赌?” 或许是被少年的话激到了,或许是当时的气性还未散去。 沉默片晌,阮芷音再次看向他:“那要是你赌输了,又该怎么办?” 程越霖结实的小臂支在课桌,托腮看她,嘴角漾起浅浅弧度。 停了会儿,少年懒洋洋的嗓音飘入阮芷音耳中:“嗯,那我就去操场跑上十圈,给阮大小姐消消气。” 后来,阮芷音不知道程越霖是怎么把她故意为难的题目做出来的。 但她不得不答应对方的条件,在课间和周末的自习上给他补课。 程越霖成绩进步得很快,唯独政治始终拉胯。那时他说,他最看不下去政治课本里那些枯燥的内容。 可是现在,他却能对审批文件里的枯燥条款了如指掌。 抽回飘远的思绪,阮芷音嘴角微翘,忍不住夸他一句:“程越霖,现在的你,像是有很多......好的变化。” 程越霖眉眼深邃,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语气不咸不淡:“哦,是么?” “放心,你以后......应该也会。” 虽然现在还不会撒娇的本事,但总有一天,会学会的。 阮芷音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夸赞莫名生出了这阵轻傲炫耀,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 / / 周日,阮芷音终于结束连轴转的工作,得了片刻空闲。 因着许久没有和好友出门,她应下了叶妍初和顾琳琅的邀请,去了几人经常光顾的那家茶餐厅。 环境清幽的包厢里,餐桌上铺着别致素净的桌布,上面摆满了精致的茶点。 只是几人这会儿交流的主题,却不是姐妹间的谈心,而是昨天发生的八卦。 叶妍初不敢开车,到的最晚。 但她刚推开门进来,就直接扑倒了顾琳琅身边,激动道:“琳琅,快跟我说说,那位江小姐昨天怎么就当着满场宾客的面和别的男人跑了?” 昨天,顾琳琅去希尔顿酒店参加了蒋安政和江小姐的订婚宴。 虽然才过去短短一日,但订婚宴上的事,已经迅速传遍了岚桥的豪门圈子。 毕竟,上演的戏码太过狗血刺激。 顾琳琅也早已憋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放下手中的咖啡,激情四溢地和姐妹们分享自己打探来的消息。 “秦湘和那位江小姐是大学同学,我也是听她说了两句。” “江家那位小姐,是江家大爷跟前妻生的女儿。豪门事杂,江小姐和父亲继母的关系也就那样。” “这回是蒋家想和江家联姻,那位江夫人打听完蒋安政,知道他总是帮林菁菲忙前忙后拎不清脑子,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就把主意打到了江小姐身上。” 说到这,顾琳琅吊人胃口地顿了下。 直到阮芷音向她投去个‘预知下文’的眼神,她才绽开满意笑容继续。 “至于江小姐嘛,本来就有喜欢的对象,开始当然不同意。而且江小姐大学就喜欢过那人,只是对方太难追,她当时没追上,这才摆摆手放弃,出国读书了。” “都说得不到的往往让人心痒,江小姐今年回国,和初恋重逢后,又瞧上人家了,可根据经验觉得对方太难追,就索性下了剂猛药。” “她一边引诱初恋步入暧昧,一边打扮得柔柔弱弱去和蒋安政相了一次亲,然后火速传出了订婚消息。” “这位江小姐......还真是厉害啊。”叶妍初不禁为对方追人的手段拍案叫绝。 顾琳琅以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和她击了个掌,而后重新开口。 “昨天那场订婚宴,不管江小姐的初恋来不来抢亲,人家都肯定不会嫁给蒋安政那个铁憨批的。” “只是这直接抢亲的戏码,果然比未婚妻当场悔婚更刺激一些。你们是没看见,蒋安政的脸都黑了哈哈哈哈。” 蒋安政这个人,顾琳琅是真的不喜欢。一想到对方昨天的憋屈,顾琳琅就觉得自己这场订婚宴去得值。 她笑了笑:“蒋安政估计觉得江小姐安静柔弱会是个贤妻良母,想把江小姐娶回家当摆设。结果自己才是江小姐刺激初恋的工具人,让江小姐骗得团团转不说,还被人在订婚宴上当场抢走未婚妻,真是笑得我昨天都合不拢嘴了!” “多亏了音音提醒我去看戏,那些宾客们白白瞧了一出好戏。这回蒋安政可算是颜面扫地,估计以后到哪都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言及此,顾琳琅还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下‘指指点点’的场景—— “看,那就是在订婚宴上被未婚妻骂的狗血淋头,骂完未婚妻还跟别人跑了的傻逼。” “活该!遭报应了吧!真是天道有轮回!”叶妍初听完,长舒一口气,“呵,姓蒋的一天到晚地当林菁菲的贴心发小,谁会真的愿意嫁给他?” 顾琳琅说得累了,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继而道:“其实丢脸的还不光是蒋安政,林菁菲也是当场下不来台。” “蒋家指责江小姐悔婚,江家就把林菁菲拉出来作挡箭牌,说林菁菲和蒋安政关系暧昧,不清不楚。秦玦这回像是打定主意要和林菁菲撇清关系,现在林菁菲直接混成蒋安政的小三了。” “她也是自找的,多大的人了,还到处攀哥哥妹妹的关系,真是有毛病。”叶妍初愤愤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江小姐的那位初恋是什么人?会不会被蒋安政找麻烦?” 顾琳琅的眼神隐含揶揄,突然瞧向了阮芷音:“音音,江小姐的这位初恋,你可是也认识呢。” 阮芷音微怔,沉吟思索了片晌后,轻轻蹙眉:“难不成是......” “就是周鸿飞那小子。” 终于把这个最深的包袱抖出,顾琳琅拍了下桌子,缓了口气后,秀眉微凝。 “我也真想骂骂他,他觉得江小姐长得漂亮又是豪门千金,喜欢人家又自卑得很。要不是碰到江小姐这种性子的,还真激不动他。” “昨天周鸿飞走的时候还跟我打了个招呼,散场后蒋安政就来找房纬锐打听周鸿飞的来历。” “呵,那可是我和音音的半个弟弟,房纬锐要敢帮蒋安政,我就跟他离婚!” 论年纪,周鸿飞还比阮芷音小上半岁,确实能算她们俩半个‘弟弟’。 听到顾琳琅那中气十足的话,阮芷音摇头笑了笑:“琳琅,你虽然总是把离婚挂在嘴边,可平心而论,你这性子还不是房纬锐宠出来的?” 房纬锐结婚后就整日待在家里,连聚会都不怎么去了。就连房家的人,也没有敢去为难顾琳琅的。 虽然对方是秦玦的好友,但对顾琳琅却是没话说的。 叶妍初闻言也点点头:“是啊,琳琅。音音这假结婚的都还没提过离婚,你这之前都开始想着备孕的人,倒是天天离婚离婚的。” “我也就是说说罢了。”顾琳琅放低了语气,转移了话题,“音音,看起来,你和程越霖倒是相处得很不错。” 阮芷音想到自己和程越霖这段时间的相处,顿了片晌,笑着开口:“至少,我们现在都很愿意给对方面子。” 程越霖在外人跟前总是很给她面子,回到家里,阮芷音也不想计较他偶尔沾染上戏谑和挑衅的言语。 每个人,都会有放松下来的姿态。 顾琳琅含笑点头:“能互相给面子就很好了,像程越霖这种跌落谷底又爬上来的人,往往也比一般人难搞。” 阮芷音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下头。 第 30 章 周末过去, 又到了忙碌的周一。 快到下班的时间,阮芷音刚看完项彬送来的北城项目本季资金流水支出,就接到了程越霖的电话。 男人依旧言简意赅:“停车场。”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阮芷音余光瞥了眼笔记本右下角的时间, 还有十分钟才下班。虽然她不必到点打卡, 但早退给员工的印象也不好。 电话那头,程越霖轻笑着回:“不是要陪你回老宅?再等你一会儿。” 周三和周五, 阮芷音都会回老宅陪爷爷聊天,程越霖不忙的话,也会陪她。 上周她伤了脚,怕爷爷担心,只通了几次电话,没有亲自过去。 那天她挂了电话之后,程越霖好像是说了一句, 等下周脚好得差不多,再陪她一起回老宅。 只是最近太忙,阮芷音才把这茬抛到了脑后。 挂了电话, 简单收拾了下东西。 阮芷音卡着员工下班的时间, 坐上电梯下了停车场。 老宅在城东, 从公司过去并不远。 宾利缓缓停在老宅的庭院门口,阮芷音和程越霖一起下了车。 病痛难耐,阮老爷子每天要服不少止痛药, 大半时间都昏睡着。 这段时间, 老人的身子骨愈发不支, 甚至已经下不了病榻。 阮芷音心里隐隐有了准备,却又矛盾地不愿让自己去想还未发生的事。 散去那阵怅然, 走进客厅。 阮芷音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林成和林菁菲。 从秦玦手里拿到的医疗合作案被迫搁置, 林成这段时间收敛不少, 明面上也没在公司找阮芷音麻烦。 北城项目施工前,他暗中想要动些手脚,但却被项彬发现,现在只每天来老宅围着老爷子献殷勤。 阮芷音并不意外他的做法,想必在林成看来,趁着最后的时间讨好老爷子才能得利。 林成做生意的本事算不上突出,之前也是秦玦对林菁菲情深似海的传闻,让林家人觉得有了倚仗。 而现在—— 阮芷音瞥了眼林菁菲,对方憔悴了不少,脸颊都消瘦得快挂不住肉,靠着浓厚的妆容才看着正常了些。 收回视线,阮芷音没和客厅里的两人打招呼,把带来的东西交到刘管家手里,开口道:“刘叔,爷爷醒了吗?” “醒了,您和程总直接上去就行,季先生也在陪老爷子说话呢。” 阮芷音点点头,挽着程越霖上楼。 每次来老宅,他们总会装得亲密些。 房间门敞开着,老爷子半躺在床,布满皱纹的脸显出几分灰败。 轮廓愈加清癯,瘦骨嶙峋。 季奕钧坐在床边,安静削着苹果。 阮芷音抿下唇,敲了敲门边,笑着叫了声:“爷爷,小叔。” 程越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房间的气氛,也跟着打了招呼。 “音音来啦。”老爷子的笑容有些虚弱,双眼混沌,声音也沙哑,“奕钧,你瞧音音最近是不是胖了些?” 季奕钧看了眼并肩而立的阮芷音和程越霖,点点头:“好像是有点。” 程越霖闻言散漫轻笑,低下头,淡淡道了句:“音音最近确实吃得不少。” 说完,男人眉梢微扬,当着爷爷的面捏了捏她添了几分丰腴的脸颊。 阮芷音脸一红,不知该作何反应。 以前她不吃晚饭,但和程越霖同住这段时间,也随着他的习惯吃起了晚饭。 认真说起来,体重是胖了几斤。 这在老人眼中是好事,阮芷音却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胖点好。”老爷子似有欣慰,低声说完,顿了顿,朝阮芷音道,“音音,我和奕钧说点事,你带越霖去外面转转。” 这就是有私事要谈了。 阮芷音没多问,点了点头应下。 然后和程越霖一道转身出去,并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下楼时,林成和林菁菲已经不在客厅。阮芷音想,这两人应该是回了房间。 也对,在老宅总得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她也不想和人碰面。 路过厨房时,阮芷音瞥见刘管家正在帮陈妈处理一大筐菱角,松开挽着程越霖的手,进了厨房。 “刘叔,要帮忙吗?” 刘管家笑着摆手:“不用不用,这玩意尖,小姐你别伤了手。” 程越霖优哉游哉地跟在阮芷音身后,听到她的话,又瞧见刘管家那被菱角扎出红点的手,清声说了句:“我来吧。” 不等刘管家婉拒,他已经取过一旁的凳子,泰然自若地坐了下来。 刘管家见程越霖好像有几分兴趣,不好再开口,又不想阮芷音也来跟着动手,转头道:“小姐,要不你帮忙去阁楼取个箱子来装菱角吧。” 阮芷音含笑点了点头:“嗯。” 转身时,又瞥了眼正跟着陈妈学怎么去皮的程越霖。 男人眉峰微蹙,神情专注地低头捣鼓着菱角,动作笨拙却很有趣。 她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对菱角起了兴趣。 / / / 阮芷音依着刘管家的话,去堆放杂物的阁楼取了个干净的纸箱装菱角。 谁知刚出来,就被等候在门口的人堵住了去路。 “表姐,我想跟你聊聊。” 林菁菲是特意等在这的,她确实有话要跟阮芷音谈。 可她刚说完,对上阮芷音那张姿容焕发的脸时,又忍不住攥紧了手:“现在我名声尽毁,你开心吗?” 阮芷音轻笑着摇头,蹙了下眉:“那都是你自己作的,与我无关。” 她当然说不上什么开心与不开心。 哪怕林菁菲是她血缘上的表妹,但她们并非一起长大,只是在同一屋檐下不咸不淡地相处过三年。 阮芷音并不会将林家人当成亲人,也不会为不相干的人浪费情绪。 “与你无关?”林菁菲像是被她漠不关己的神态刺激到,咬了下唇,“如果不是为了你,秦玦怎么可能真就狠下心不管那些热搜?” 秦玦不理会,还让她来找阮芷音,可林菁菲怎么可能在阮芷音面前低头恳求? 她期盼着秦玦总会心软,然后帮她善后撤掉热搜。可他居然真就那么狠心,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别人落井下石。 他们有十几年的情分,林菁菲从未想过,秦玦有一天会这么对她。 阮芷音望着对方染上了不甘的双眸,冷声道:“林菁菲,再提醒你一次,我跟秦玦没关系了。不管他做什么,都不必扯到我头上。” “再者说,如果你能踏踏实实地拍戏,而不是整天想着走捷径,也不见得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当初是林菁菲执意要进娱乐圈,但凡这些年她多点拿得出手的成绩,风评也不会演变得这么差。 “好,就算秦玦现在跟你没关系,那程越霖呢?要不是他,我又怎么会被林哲拖累!” 林菁菲最讨厌阮芷音这副清高的姿态,继而嘲讽:“你这么瞧不起我,可你自己不也是靠男人吗?” 听到她说上次出手对付林哲的人是程越霖,阮芷音面色微怔。 片晌,她又轻笑一声。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程越霖是我丈夫,我不必拒绝他的帮助,也不会因为你几句话和他撇得清清楚楚。” 这段时间和程越霖的相处,让她难得多了些以往体会不到的轻松。 如果程越霖因为些难以言说的原因想要把这段婚姻关系继续下去,阮芷音似乎也不想拒绝。 他说她和人分得太清,会很伤人,那么阮芷音也愿意学着接受他好意的帮助。 如果有一天他想收回,那么她会以别的方式,将这些帮助还给他。 只是这些,没必要和林菁菲多言。 林菁菲显然没想到,阮芷音居然会这么平淡地接受程越霖的帮助。 她不喜欢阮芷音,但也自认对阮芷音有几分了解。在她的印象中,阮芷音一贯骄傲,听到她那番靠男人的话,也不该是这种反应。 眼见着阮芷音推开她下楼离开,林菁菲再次叫住了她:“你等等。” 阮芷音皱着眉回头,看见对方掏出了一个盒子,打开递到她的面前。 “这块玉佛,还给你。” 丝绒质地的暗红首饰盒上,摆着一块通透莹润的玉佛。 只消一眼,阮芷音就认出,这是秦玦高中时送给她的那块。 比院长的那块,种水好上不少。 那时她弄丢了院长的玉佛,又因为回阮家后的几次聚会生了些自卑,独自躲在阁楼消化情绪。 秦玦为了安抚她,去商场买了块相似的玉佛回来。阮芷音瞧了出来,却没说破,毕竟对方也是好意。 只是出国前夕,这块玉佛也不见了。 眼下看来,是被林菁菲偷偷拿走了。 不过,阮芷音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块秦玦从商场买来的玉佛。 “我已经不需要了。” 院长给的那块玉佛,本来就是她的。 秦玦帮她找回,她心怀感激,也回应了这份心意。 至于秦玦从商场另买来的这块,她已经和秦玦分手,当然不可能再收下。 “是我鬼迷心窍偷拿了玉佛,这件事我可以跟你道歉。但是......你真的不要?” 林菁菲之所以来还玉佛,只是不想留着这件事,让秦玦加深对她的失望。 为了阮芷音,连蒋安政,都开始被秦玦疏远了。 周鸿飞抢了蒋安政的未婚妻,让蒋安政颜面扫地。可秦玦见好友遭受了这么大难堪,却一句慰问都无。 林菁菲知道,秦玦这是已经明白过来,蒋安政当初设计了他逃婚。 他不愿怀疑身边的人,可一旦发现背叛,就不会再给多余的信任。 阮芷音摇头:“我当然不要,既然你喜欢,这块玉佛,就劳烦你好好收着。” 她只希望,自己再也不必应付林菁菲和秦玦等人的纠缠。 / / / 老爷子和季奕钧谈完了话后,瞧起来又多了几分疲惫。 阮芷音不想打扰爷爷休息,也不想留下和林家人演戏,紧接着便和程越霖一起告辞,离开了老宅。 回去路上,望着悠然坐在身侧的程越霖,她纠结几许,终是忍不住开口。 “林哲的事,是你做的?” 不知为什么,刚刚听林菁菲说起这件事时,阮芷音怔然之余,又不觉意外。 心底只有种奇妙的矛盾感。 程越霖闻言,侧首看她一眼,轻描淡写地点了下头:“嗯。” 见她张了张嘴,又笑着堵她:“阮嘤嘤,别再跟我道什么谢。我这么做,也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林哲办的事让他格外不舒坦,被送进监狱,也是做错了事罪有应得。 就算这么做与她有关,但那也是他自己乐意,不希望她来道什么谢。 “那......明天我给你做酱排骨。” 阮芷音把到了嘴边的道谢收回。 程越霖轻嗯一声,算是应下。 她能记得他在饭食上的喜好,当然比客气道谢让他开心。 停了会儿,他掀了掀眼皮,托着下巴看向她:“所以能不能跟我说说,林哲怎么得罪的你?” 阮芷音表情微顿,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其实也没什么,那时候林家人怂恿林哲跟我献殷勤。有回林哲往我房间藏东西,被我拿刀戳伤,然后就怕上了我,没再纠缠。” 程越霖见她云淡风轻地略过一切,深沉的视线酝着探究。 “哦?他藏的什么?” 阮芷音抿下唇:“摄像头。” 车厢内沉默下来。 良久,程越霖压下隐忍的情绪。 缓缓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嗯,都过去了。阮嘤嘤,你一直都很勇敢。” 勇敢? 阮芷音愣了愣,莫名就想到了和程越霖碰见的第一面。 彼时正值盛夏,岚桥天气闷热。 高二开学的第一天,她在教务处办完转学手续,当天不必去班级报到。 只是出学校时,阮芷音恰巧碰见了被杨雪等人拦着为难的叶妍初。 脚步微顿,即便打定主意要保持低调,可她终究无法视而不见。 阮芷音转过身,悄然离开。 几分钟后,她借着问路引来了一位老师,顺利帮人解围。 至于叶妍初,后面也乖乖跟着那位老师回了教室。 做完这一切,阮芷音正要离开,余光却瞧见了一道穿着校服的身影。 程越霖优哉游哉地坐在墙头,眉眼间透着恣意的张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少年轻声微哂,继而道了句:“这位同学,你倒是......懦弱得很勇敢。” 不知是在夸奖,还是在讽刺。 顷刻间,阮芷音已经明白过来。 坐在墙头的少年,是位逃课的学生。 恰巧,那位送叶妍初回班级的教导主任,适时走回找阮芷音了解情况—— 就这么尴尬地,逮住了程越霖这个不良分子。 他们也因此接下了梁子。 收回思绪,阮芷音笑着望向他,应下了那句关于‘勇敢’的夸赞。 铃声突然响起,阮芷音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老宅的电话。 接通后,刘管家的声音带着焦急—— “大小姐,不好了。老爷子骂了林先生一顿,然后气得晕倒了,季先生已经把老爷子送去医院了!” 以阮老爷子的身体,这个时候被送进医院,显然不是小事。 所以,刘管家才会这么紧张。 话音刚落,阮芷音脸色煞白,心头涌上不安,像是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握着手机的手也隐约颤抖。 她咬着牙,顿感一阵茫然的慌乱。 “阮芷音,看着我!”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勉强唤回了阮芷音的思绪。 程越霖端视着她的脸色,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柔声道:“阮嘤嘤,别害怕,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嗯?” 对上他那沉稳的眼神,阮芷音愣怔着舒了口气,轻轻点了下头。 指节微缩,掌心传来的温度,也让慌乱的心绪稍稍冷静下来。 是啊,爷爷还在医院,她不能怕。 第 31 章 阮芷音和程越霖赶到医院时, 老爷子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 林成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面容紧绷,神色似是有些凝重。 而林菁菲却沉默坐在了另一边, 没和父亲林成坐在一块。 两人隔得很远, 彼此间的气氛,像是有些古怪。 季奕钧面色凛然, 眉心蹙起深深的沟壑,独自靠在墙边。 看见两人后,他起身走了过来,拍拍阮芷音的肩膀,低声道:“医生说,不太好。” 老爷子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这段时间尤显颓败, 现在又气急攻心晕倒。 医生在老爷子被推进进抢救室前,就已经提醒了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阮芷音闻言, 身子微颤, 被程越霖伸手扶住。 停了一会儿, 她抬眸看向季奕钧:“爷爷怎么会突然晕倒?” 季奕钧默然抿唇,递给了阮芷音一份文件,叹口气道:“老爷子托我去查的, 他心里有怀疑, 执意要我给他一个真相。” 阮芷音从他手中接过文件袋, 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对母子的资料。 看到后面一页的亲子鉴定书时, 她捏了下指节, 淡淡蹙眉。 林成居然藏了一个私生子。 这个孩子只比林菁菲小九岁, 一直被林成悄悄藏在国外,现在已经开始读高中。 按照年龄推算下,女方怀孕的时间应该在阮玲芳去世前两个月。 彼时阮玲芳缠绵病榻,并不知道心爱的丈夫已经偷偷养了个女大学生在身边。 而她去世时,对方已经怀孕。 阮玲芳病逝时,林成才不过三十多岁。阮老爷子也曾劝说他再娶,可都被林成拒绝了。 如果林成是在阮玲芳去世之后才有了这个儿子,阮老爷子不会如此震怒。 可这个孩子今年十五岁了,赫然是林成当年背叛女儿的证据。 身为父亲的老爷子意识到女儿临终前受的委屈,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林成这些年表现得对阮玲芳情深义重,就连阮芷音都以为他对阮玲芳有些情意在。 可他瞒过了身边所有人,却险要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 怪不得,林菁菲现在会是这么一个态度。 阮玲芳留给林菁菲的那部分股份一直由父亲林成代管,代管协议的期限似乎还不短。 林成之前只有她这个女儿,现在却突然多出了一个即将成年的儿子。而素来对她疼爱的阮老爷子,如今也进了抢救室。 至于林成神情这么紧张的原因,应该是在担心爷爷这次挺过去后,会重新修改遗嘱,影响他的利益。 他演了这么多年的好女婿,当然不想一无所有。 阮芷音瞥了眼林成和林菁菲之间蜕变的氛围,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怪季奕钧在这种时候把资料交给爷爷。 爷爷既然已经发现了端倪,执意求得一个真相,季奕钧如果欺骗他,也不见得是对爷爷好。 说到底,还是林成办下了错事。 而爷爷,应当不想在最后被欺骗。 将资料还给了季奕钧,阮芷音心下情绪复杂,默默和程越霖走到一旁坐下。 气氛肃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手术室外,众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再说话。 方才还没到别墅,就又匆匆赶来医院,阮芷音和程越霖都还没吃晚饭。 程越霖怕她的身体撑不住,中途让白博送了些吃的过来,但阮芷音实在没什么胃口。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与众人还算熟悉的姜医生穿着淡蓝色的手术服开门走出,取下口罩后,黯然朝几人摇了摇头。 眉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上次我说过,老爷子这种情况很难撑过两个月。人能熬到现在,已经是你们最后这段时间照顾得好,请节哀。” 医生的话说完,林成似是松了口气。 而林菁菲捂住脸背过了身去,隐隐传来了抽泣的呜咽。 最清醒冷静的是季奕钧。 他虽然很早就搬出了阮家,但也是阮老爷子办过领养手续的养子。 名义上,他还是老爷子的儿子,刚刚的手术单亦是他签的。 在医生的话说完后,季奕钧便默默跟在对方身后,下楼去开具阮老爷子的死亡证明。 弯月高垂,时间已是半夜。 医生那边开完死亡证明,还要等明天走完殡葬的程序,才能从医院太平间接走老爷子的遗体。 季奕钧回来后,默然道:“你们走吧。” 然而长长的走廊里,随后出现的是林菁菲和林成激烈的争吵声。 阮芷音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用力攥紧了程越霖的手,仍然茫然失措在医生最后的那句‘节哀’里。 刚刚看到老爷子被蒙着白布从手术室中推出来时,阮芷音只是眼神空洞地扶住程越霖。 她不想也不敢去掀那块白布,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那过于平静的声音。 “程越霖,我没有爷爷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爷爷还笑着嘱咐她照顾好自己,别太劳累。 事情发生得太快,阮芷音从来没有想过,此刻会以这种形式到来。 她甚至,没能和老爷子好好道别。 掌心传来的微颤泄露了她心底的情绪,程越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低声道:“阮芷音,想哭的话,不用憋着。” 走廊里的争吵还在继续。 阮芷音听到他的话,愣怔着摇了摇头:“不,程越霖,我就是......很想回家。” 尽管知道自己不该逃避,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冷静地待在这里。 她不想去看林成和林菁菲的争吵,也不想看季奕钧取来的死亡证明。 她只想回家,尽管这样有些任性。 “好,那我们就回家。” 程越霖的话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阮芷音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放松下来。 于是回握住她的手,继而安抚道:“别担心,白博在这里,所有的事都会帮季奕钧处理好,我陪你回家。” / / / 宾利开得很快,一路上,阮芷音都没再开口,像是还未回神似的。 半小时后,两人拖着饥饿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别墅。 程越霖摁开指纹锁,推门走进客厅,周遭是一片静谧的漆黑。 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按堂灯的开关,却被阮芷音出声叫住—— “程越霖,别开灯。” 她的声音带了些哽咽。 终于按不住心底的情绪。 程越霖叹了口气,把她揽入怀里,感受到阮芷音那有些单薄的肩膀不停抽搐颤抖着,颈间晕开的湿润一下下烫到了他心里。 昏暗的客厅里,阮芷音埋在男人怀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很狼狈,刚刚在医院忍着情绪,可回到熟悉的环境中时,却绷不住了。 医生曾反复叮嘱,阮芷音知道这一天很快会来。然而唯一的亲人以最遗憾的方式离去,她的心还是像陡然空掉了一块。 程越霖收紧了手臂,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待她的抽噎渐渐缓下,放低了声音道:“不是还有我?阮嘤嘤,我们现在也是......家人。” 阮芷音闻言顿了顿,似是没想到他会用‘家人’定义两人的关系。 沉默良久,她的声音闷闷的—— “程越霖,我是不是很自私啊。” “为什么这么说?” “爷爷这几年对我真的很好,可我总是对他......很客气。” 阮芷音顿了好久,才找到词汇描述她和爷爷间的那种距离感。 或许,爷爷也是遗憾的。 阮芷音不是不知道爷爷对她的好,可是爷爷不止对她好,对林菁菲这个外孙女也多有疼爱。而她处在那样的环境中,也不知道该怎样放下包袱面对爷爷。 阮老爷子心疼她年少走丢的经历,所以在她回家后多了几分偏宠,甚至因此引发了林菁菲的不满。 阮芷音不是不在意爷爷,可她还是没办法像林菁菲那样肆意地撒娇,有意无意地表达对爷爷偏袒她的不开心。 或许,这是她性格上的缺陷。 她太过自私,所以不愿对人敞开所有,给自己埋下会受伤的可能。 “阮嘤嘤,不要这么想,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程越霖眸光深沉,借着窗外的些许月光,温热的指腹轻轻抹去了阮芷音眼角的泪水。 “你不想爷爷走得不安,不想爷爷为你为难,所以一直瞒着林家人做的事,这可不叫自私。” 话毕,他眉梢微扬,拍了拍她的头:“但是,有一件事你做得不对,以后得好好改改。” 阮芷音愣怔片刻,继而顺着他的话问到:“是什么事?” “别顾虑那么多,你该想想,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开心。” 最后这句话声音太轻,阮芷音看不清他眼中晕染的情绪。 她刚从强烈的情绪中勉强缓和过来,没能让自己去深思他的话。 只是蹙了蹙眉,从方才失控的心情中重新寻回了点冷静。 “程越霖......” “我说了,别再跟我道谢。”程越霖打断她的话,停了会儿,又叹息着道,“阮芷音,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 阮芷音抬眸:“什么说法?” “一个人真正的死亡,不是生命消失那刻,而是当他被所有人遗忘。爷爷不会想看到你为了他的离开难过,只要你记得他,他就没有离开你。” 阮芷音很少听到程越霖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腔调跟她说话,但也知道他说这些是想要安慰自己。 其实,这段时间医生已经暗示过他们很多次,老爷子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 这件事,阮芷音并不是没有准备。 她只是很遗憾,没能最后跟爷爷好好道个别。 思及此,阮芷音敛下变得红肿的双眼,低声问到:“上次你去老宅,爷爷都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程越霖垂眸看她,心里也清楚,她想问的是,老爷子有没有跟自己提起她。 顿了顿,他温声道:“嗯,爷爷说,他希望音音以后都能,开开心心。” 爷爷或许也有遗憾,但他自私地不想让她来背负这份遗憾。至于爷爷关于她的嘱托,程越霖也会允诺。 但那些事,该由他来做。 第 32 章 阮老爷子的葬礼, 最终定在了三日后。 生前,老爷子曾反复叮嘱过刘管家,不希望自己的身后事大操大办。 故而阮家的这场葬礼, 只请了几家往日交好的亲友, 办得格外得低调。 按照老爷子临终前的意愿,他将与已故的阮老太太一起, 合葬在城北的萧山墓园。 葬礼那天,阮芷音穿上了肃穆的黑色西服和长裤,神情寡淡地站在那,礼貌招呼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那边,顾琳琅和叶妍初刚刚吊唁完阮老爷子,默默走到她身边。 “音音,生老病死是常事, 你看开点。” 顾琳琅没有亲眷,却也记得院长当初去世时绵延冗长的伤感。 她受过老爷子的资助,心里也有敬重。只是与其经历难耐的病痛, 离开对于老人而言, 反而是解脱。 阮芷音闻言, 缓缓点头,勉强勾起些嘴角:“嗯,我知道。” 这些天忙着处理老爷子的身后事, 礼貌得体地应付形形色色的人。最初那阵激涌的情绪过去后, 她似乎逐渐变得麻木。 如今看着墓碑上那张熟悉的照片, 怅然所失之余,阮芷音心底也明白这才是爷爷该有的畅快笑意。 或许程越霖说得对, 她该习惯于换一种方式面对爷爷, 而不是让自己一直停在颓丧的情绪中。 抬眸望见仍有担忧的好友, 阮芷音长舒一口气:“好了,我没事,只是还有些不习惯。” 叶妍初不知怎么安慰她,干脆挽住阮芷音的手,换了个话题:“我看秦老爷子刚刚喊了林菁菲过去。” 秦老爷子是阮爷爷生前至交,即便阮芷音和秦玦的婚约作废,但这种场合,秦家人肯定要来。 刚刚秦老过来和阮芷音说了几句话,又叫了一直沉默的林菁菲过去。 “方蔚兰不喜欢林菁菲,秦老爷子瞧着倒还好,怎么说也是看着长大的晚辈。”顾琳琅说完,凝了下眉。 叶妍初看了眼不远处一身黑衣的林菁菲:“阮爷爷去世,最尴尬的反而成了她,突然蹦出来个弟弟不说,还不知道遗嘱会怎么分,现在倒是安分不少。” 阮老爷子的遗嘱早就拟好,只是要在葬礼后才会公布。 林成和林菁菲都有可能继承部分遗产,可林菁菲如今和父亲林成的关系却尴尬了不少。 筹办葬礼的这几天,除了林成,其他人一直住在老宅里打理阮爷爷的遗物。期间林菁菲一直沉默着,每日眼睛都是红肿。 而这两天最开心的,应该莫过于林成了。毕竟,老爷子的遗嘱已经彻底没了更改的机会。 “她也该学着吃些教训了。”顾琳琅叹了口气,蹙眉道,“不过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上,林成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身为阮芷音的好友,她当然不喜欢林菁菲,还曾落过对方脸面。 可几人都明白,不管是林菁菲之前拉着秦玦炒绯闻,还是借机利用蒋安政让秦玦逃婚,肯定都有林成的暗示。 林菁菲如今自食其果是活该,但林成这种人更让顾琳琅恶心。 叶妍初瞧向另一边人群中的几个男人,突然道:“程学长这回倒是做得不错,林家其他人都没能过来。” 不管是出殡还是葬礼,林成和林家人都被程越霖派人拦在了墓园外。 程越霖毕竟只是老爷子的孙女婿,做得这么决绝,肯定于名声有碍,但阮芷音仍然很动容。 她也不想看到林家人出现在爷爷的葬礼上,程越霖这么做,帮她担去了所有流言蜚语。 思及此,阮芷音笑了下,敛眸道:“是该好好谢谢他的。” 可他却总说不要自己的感谢。 顾琳琅听见阮芷音的话,瞧了她一眼,话中似有深意:“音音,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言毕,见阮芷音面色微怔,顾琳琅就知道她这是忙着筹备葬礼的事,还来不及抽出功夫去想其他。 于是她摇了摇头,看向叶妍初:“好了,我们先走吧。” 阮芷音:“我送你们。” “不用了,你还有的忙。” 顾琳琅拦住她的脚步,又望了眼不远处的程越霖,和叶妍初转身离开。 她知道,阮芷音向来是个果断的人。有些事,很快就会自己想清楚。 / / / 目送着顾琳琅和叶妍初离开,阮芷音的思绪沉浸在顾琳琅刚才突如其来的话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谁知刚一抬头,眼前的视线却被男人的身影挡住。 “芷音。” 面前,是许久未见的秦玦。 对上阮芷音那双平淡的凤眸,秦玦喉结滑了下,双目灼灼,嗓音染着低沉。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联系翟旭,不要......总是自己扛着。” 他已经很久没见阮芷音了。 秦玦不想引起阮芷音过多的反感,不好去公司堵她,可是这样一来,他也没了能够和她见面的机会。 得知阮老爷子去世,秦玦担心阮芷音,迫切想要来找她,却又怕给她惹来麻烦。 毕竟现在的他,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陪在她身边应对这一切。 只能借着参加葬礼,见她一面。 刚才远远看她时,秦玦就觉得阮芷音有些憔悴。他想安慰她,帮她解决之后的麻烦,又怕她急着与自己撇清关系。 想到这,秦玦连忙道:“芷音,你别先急着拒绝,你过去也帮过我很多,不是吗?” 他知道她总是跟人分得很清,不这么说,她不会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听到秦玦的话,阮芷音缓了口气看向他:“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来吊唁爷爷。” 秦玦微顿,眼眸温和,望着她笑笑:“阮爷爷也是我的长辈。”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以来,阮芷音对他态度最好的时候。 见秦玦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阮芷音皱了下眉,视线越过他,下意识瞥了眼不远处被宾客围绕着的男人。 正巧对上程越霖注视而来的目光,心里莫名一虚,仿佛透过这个眼神,听到了他响在耳畔的声音—— “阮嘤嘤,克制一点。” 阮芷音眼神飘散地低下了头,至于秦玦后面说了什么,她再也没有听清,只烦乱敷衍地点了点头。 秦玦见状,以为她把自己的那番话听进去了,多了些欣慰。 不过终是不敢再说太多惹她不快,于是脚步微顿,眼神不舍地转身离开。 另一边,钱梵怒气冲冲地开口:“霖哥!靠,秦玦那个不要脸的还敢去找嫂子说话呢!” 要不是程越霖拦着,钱梵简直想直接冲上去,把秦玦那个碍眼的家伙从阮芷音跟前给扒拉开! 程越霖剑眉轻蹙,眼神清冷,沉声道:“这种场合他也是宾客,你注意点。” 停了下,又道:“等他走了再过去。” 今天毕竟是阮老爷子的葬礼,阮芷音肯定不想给人留下谈资,他也不能不顾及她的面子。 话是这么说,但程越霖的视线始终悠悠锁定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 钱梵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浑身散发的冷峻气息,不敢再多言,转头去看摆弄着手机一脸平静傅琛远。 直到秦玦转身离开,程越霖才缓和了脸色,钱梵也如释重负。 / / / 秦玦走后,阮芷音松了口气。 再去看程越霖时,对方已经和钱梵等人一道,朝她走了过来。 作为高中时的校友,钱梵和傅琛远,阮芷音都是认识的,只是不太熟。 “钱梵,你好。”阮芷音笑着和钱梵打过招呼,又看向一旁的傅琛远,点头道,“傅律师。” 钱梵受宠若惊,笑呵呵道:“嫂子好,嫂子好。” 至于傅琛远,倒是直接得很,悠然掏出张名片递给阮芷音,“阮小姐,如果之后需要涉及遗产纠纷的法律服务,可以联系我。” 口吻过于直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程越霖瞥她一眼,点了下头:“他专业能力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钱梵也在旁帮腔:“对对对,嫂子,你不用跟他客气。” 阮芷音迟疑了会儿,伸手接过对方的名片,笑着道:“谢谢,如果真有需要的话,就麻烦傅律师了。” 她听说过傅琛远打诉讼官司的名声,也知道对方很难请,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钱梵和傅琛远只是吊唁过后来和阮芷音打个招呼,简单聊了几句后,钱梵便开口告辞。 “嫂子,那我们先走了。以后有空的话,和霖哥一块来会所玩。” 钱梵说的会所自然是金煌,那是他和汪鑫等人一起出资开的。故而,钱梵也算是金煌的半个老板。 对方搁下这番话,便转身离开。 而阮芷音凝望着钱梵和傅琛远离去的背影,终于察觉出几分不对。 钱梵方才对她的态度,未免也太热情了些,那声嫂子叫的也是真情实意。 难道程越霖没跟钱梵说,他们两个是假结婚吗? 瞥见阮芷音疑惑的眼神,程越霖轻咳一声,淡淡道:“钱梵这人藏不住事,告诉他不合适。” “哦。” 听到男人的解释,阮芷音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继而便听到了远去的钱梵和傅琛远隐约传来的对话—— “傅律师,这代驾说路不太好找,要不你带我一路呗。” “没工夫,自己想办法。” “靠,你是不是又要去接你那暧昧对象?傅琛远,人家都跟你暧昧这么久了,说不定根本就是个把你当备胎的海王,你可别昏头。” 阮芷音:“......” 看起来,确实是个藏不住话的。 / / / 傍晚,葬礼结束。 阮芷音和程越霖没有回别墅,而是一起乘车回到了阮家老宅。 安静的客厅里,除了分开而坐的林成和林菁菲,还有季奕钧和另一位整洁西装的中年男人。 阮芷音心下了然,想必对方就是阮老爷子的遗产律师柴松。 阮老爷子去世后,柴松便和阮芷音通过电话,告知她将会在葬礼过后在老宅宣布阮老爷子的遗嘱。 林成没能去参加葬礼,故而一早就到了老宅,但柴松却执意要等所有人到齐才宣读遗嘱,他也只能等到了现在。 看见阮芷音进门,林成的语气已经有了些许的不耐烦:“柴律师,现在可以宣布遗嘱了吧?” 柴松倒是很有职业素养,没和林成计较,默默点了点头,在阮芷音和程越霖落座后站起身。 “各位好,我是阮老先生的律师柴松,受他生前的委托,来向各位公布阮先生的遗嘱。” 阮芷音平静颔首:“柴律师好。” 柴松礼貌回视,而后切入正题:“阮先生最后一次修改遗嘱,是在半个月前。他在最后这份遗嘱中,共指定了三位遗产继承人。” “阮先生名下的14处房产及基金存款的部分,将按照目前的市值,由指定的三名继承人平分。” 阮芷音等人默默听着,神色未变。 林成却在听到柴松提及三位遗产继承人后,神情愈发凝重。 阮老爷子近几年的确偏疼阮芷音一些,但对林菁菲这个外孙女也一直不错。 季奕钧是阮老爷子办过收养手续的养子,也是名义上的儿子。 遗产继承人只有三人,阮芷音当然知道,林成心里担心的是什么。 可即便做好了准备,在听到柴松接下来的话时,她仍惊讶地攥紧了指尖。 柴松的话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阮先生名下40%的阮氏股份,其中30%归孙女阮小姐所有,林小姐和程先生,将分别继承余下部分的5%。” 除了季奕钧,其余人皆是震惊。 阮芷音怎么也没有想到,另外一个继承人不是季奕钧,也不是林成,而是和她结婚不过两个多月的程越霖。 她不知道爷爷的这个决定是因为自己,还是单纯地喜欢程越霖这个孙女婿。 侧首对上男人那稀松平常的目光,阮芷音轻笑着摇了摇头,在他耳边小声道了句:“你倒是很讨爷爷的喜欢。” “嗯,证明爷爷的眼光不错。” 程越霖含笑朝她挑了挑眉,语调云淡风轻,却直接刺激到了坐在另一侧的林成。 “这怎么可能!” 林成的情绪有些失控,显然不愿相信自己多年的努力竟然打了水漂,被半路出来的阮芷音和程越霖夺去了大半的遗产! “姐夫,干嘛这么激动。” 季奕钧淡淡望了林成一眼,久违地喊了林成一声‘姐夫’。 “这也怪我,老爷子先前跟我提了两嘴遗产的事,我想着咱们都是长辈了,总不好跟晚辈抢东西。” “所以我索性建议阮叔,不必考虑我们两个。这年纪大了,总该自力更生了不是?” 阮芷音还是头一回见到季奕钧说出这种直戳人心窝子的话。 要说年纪大,季奕钧还不到四十,和已经年过五十的林成显然不一样。 至于对方放弃遗产的决定,阮芷音也不意外。 毕竟季奕钧成年后就搬出了阮家,在阮胜文去世后也没有插手阮氏的事情,似是对阮氏没什么兴趣。 林成紧握着拳,面色潮红,蹙眉反驳道:“可菁菲怎么说也是老爷子的外孙女,他怎么可能把那30%股份都给了这丫头。” 季奕钧闻言,轻笑一声:“林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老爷子那40%的股份,有25%是胜文哥留下的,本来就该给音音。” 这个道理,就像阮玲芳把自己那10%的股份留给了女儿林菁菲一样。 阮氏是阮胜文在世时一手壮大的,当年阮老爷子便想要将公司交给儿子,也给一双儿女分别转让了股份。 只是阮胜文夫妇去世时,阮芷音还没有被接回阮家,法定的继承人也只有阮老爷子。 除开阮成文那25%的股份,阮老爷子不过是把余下的15%平分给了阮芷音三个小辈,说不出什么偏心。 林成似乎仍不愿承认阮老爷子的这份遗嘱,指着程越霖拧眉道:“可他不过是个外人,老爷子怎么可能——” “林成,程越霖是我丈夫,并不是阮家的外人。”阮芷音开口打断林成的话,冷笑道,“如果他算外人,你这个婚内闹出私生子的,又算什么?” “你有在这里闹腾的功夫,不如好好给林家人找条退路。你以为,自己这总经理还能安安生生做下去?” 林成闻言,轻哼一声:“阮芷音,你别忘了,我手里还有10%的代持股份。就算你想把我拉下来,也得先让其他股东同意。” 即便没能得到股份,但他也并不是毫无依仗。林成这些年和阮氏的其余股东纠葛颇深,这些人可不会轻易被阮芷音笼络。 若是舍出足够的利益,私下和其余股东商定好协议,他仍有翻身的余地。 “拉下来?”阮芷音摇头失笑,“林成,如果是你自己没法再当这个总经理,我还需要费心思把你拉下来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涉嫌挪用公司资金,损害公司权益,我有权对你提起诉讼。” 林成像是终于冷静了下来,轻笑了一声,平静看她:“阮芷音,想抓我的把柄,你也得有证据。” “音音,姑父可没有做过什么损害公司利益的事。” 凡是与自己有关的业务流水,在阮氏内部的财务报表中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阮芷音是查不出来的。 这一点,林成有恃无恐。 “没有?”阮芷音垂眸,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到林成面前,“那你看,这些够吗?” “你违背了与T&D的海外医疗合作协议中的限制条款,将合作项目中的资金违约转移到海外账户。而我,将会以T&D最大股东的身份,正式向你提起诉讼。” 一旦罪名落实,林成少不了五年以上的牢狱之灾。 哪怕他还打着寻求其他股东合作的算盘,这总经理的位置,也做不下去了。 意识到这点,林成震惊抬头:“之前那项医疗合作案,你是故意引我入坑的?” 尽管T&D创办前期阮芷音曾参与过公司的业务,但后面她已经退了出去。 林成从来没想过,秦玦竟然把30%的股份都给了阮芷音! “林成,不要总是怪别人,是你自己太过贪心。” “好啊,秦玦居然把30%的股份都给了你,他对你倒是一往情深。”林成咬了咬牙,突然看向程越霖,意有所指道,“程总就不怕,有一天被人带了绿帽?” 程越霖瞧了眼林成手里的资料,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哦?”他哂然一笑,反问道:“我怕什么?这些股份......” 话说一半,程越霖轻描淡写地瞥了眼阮芷音,声音不咸不淡,“可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你说对吗?音音。” 林成:“......” 第 33 章 关于林成挪用贪污项目资金至海外账户的证据和材料, 是早已在暗中收集好的。 诉讼程序虽然慢,但由于他的行为已经涉及刑事犯罪,除了起诉程序外, 阮芷音次日还去公安机关报了案。 涉案金额不菲, 林成被拘留后,阮氏内部一时间风声鹤唳。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 眼见着林成再难翻身,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人也开始犹豫着向阮芷音卖好。 林成虽然把自己经手业务中的猫腻处理得不留痕迹,但林家人的手脚并不是都那么干净的。 没了林成这个主心骨,其余人即使想要反抗,也没有办法力挽狂澜。 林家人也不是没煽动过林菁菲,但她这回倒还算拎得清。不管林家人怎样苦口婆心,都和那群人撇得清楚。 林伟等人先后被停职, 阮芷音暂代了总经理的位子,顺势提拔了几个在阮氏资历颇深的老员工。 这些人都是她父亲阮胜文在世时,就已经进入阮氏工作的。 傅琛远接下了阮芷音起诉林成的案子, 而阮芷音很长一段时间都奔波在公司和律所法院, 也没了时间和程越霖一起吃晚饭。 等到她终于空闲下来些, 重新拥有周末的闲暇时光,已经是半个多月后。 / / / 周六清晨,阮芷音健身完毕。 刚从健身房出来, 下楼时, 就看到程越霖端着两碗粥走进了餐厅。 瞥见她后, 男人下巴微扬,懒洋洋地示意她:“过来吃饭。” 说是吃饭, 但阮芷音心里很清楚, 程越霖肯定只熬了白粥。 之前她太忙, 也不知道程越霖怎么就对做饭这事儿生出了兴趣。 他倒还算努力,只可惜天份不佳,做饭的本事比他当年的政治成绩还差。 主要是,没有变火候的细心和耐心。 忙活大半月,最成功的只有熬白粥。 阮芷音走到餐厅坐下,拿起一旁的糖罐,往白粥里加了些糖。 还没喝几口,对面的人突然起身,去客厅的茶几上取来一份文件,递给了她。 她讶异扬眉:“这是什么?” “股份转让协议。”男人懒散靠在椅背,掀了下眼皮看向她。 阮芷音打开文件瞧了一眼,果然是爷爷留给他的那5%的阮氏股份。 阮老爷子留下的遗产,也是前不久才办好过户手续。 合上文件,她摇了摇头,将那份股份转让协议推给他:“这些股份是爷爷给你的,还是你留着吧。” 阮芷音知道程越霖有钱,不会在意阮氏这5%的股份。但爷爷去世前很喜欢他,且他工作那么忙,还常抽出空闲去探望爷爷,这也是他应得的。 程越霖见她拒绝,散漫挑眉,不咸不淡地轻笑:“呵,秦玦给你30%的股份你就收,我就在意这些蝇头小利?” 男人的语气说不出的古怪。 阮芷音握着汤勺的手倏而僵住,继而抬眸看他。 正对上程越霖那双似蕴清墨玩世不恭的眼眸,她心下微颤,缩了缩指尖。 之前在林成面前,他不是坦荡得很吗?怎么这会儿,又开始在意起这件事了? 虽然不知道程越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事,但阮芷音还是同他解释道:“那是有原因的,T&D创办前期,我给了秦玦一笔钱,也算是变相的投资。而且......” “而且什么?” 语调淡淡,尾音轻扬。 阮芷音神色微顿,继续道:“而且这30%是B股股份,只能领分红。你不是也说了,这是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 当初领证时有些匆忙,他们并没有就财产问题签署婚前协议。 严格说来,婚后的分红收入,程越霖的确有资格享受一半。 程越霖现在许是瞧不上这些钱,但如果他需要,阮芷音也会给他。毕竟他之前也说,他们现在是......家人。 男人刚才那阵莫名其妙的情绪,似乎来得快去的也快。 阮芷音说完,程越霖轻扬下眉,漫不经心地颔首:“唔,你知道就好。” 虽然她的拒收让他有点不舒坦,但她总算还对自己的已婚身份有些认知。 姑且就,不和她计较了。 程越霖清声哂笑,又云淡风轻地转了个话题:“对了,之前说的协议延期,考虑得怎么样了。” 早在一个多月前,两人就说起过协议延期的事,但因着婚姻期限还长,之后一直没有再提。 听到程越霖提及这茬,阮芷音抿了下唇,垂眸道:“嗯,那你想延期多久?” 程越霖喉结轻滑,不动声色地开口:“如果都觉得相处还算愉快,也不是不可以......” “一直这么相处下去。” 嗓音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嗯。”阮芷音轻嗯了声。 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耳畔。 程越霖微顿,眸光愈发深邃,凝望而去的视线多了丝打量:“阮嘤嘤,你刚说什么?” 阮芷音以为他没听清,放下汤勺,轻笑着点头:“我说,可以啊。” 潋滟明亮的风眸中蕴着皎洁的灵动,程越霖猝不及防被这抹微笑撞得晃了心神。 于是面色波澜不惊,缓缓低头,想要喝口粥掩饰—— 可下一秒,面前的粥已经被一双细腻红润的素手轻轻挪走。 “粥凉了。”阮芷音蹙了下眉,站起身道,“你胃不好,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 / / 周一上午,阮芷音刚到公司不久,就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许是怕她会挂断,对方匆忙直明了来意,然后约她在阮氏附近的一家茶餐厅见面。 在周遭鳞次栉比的写字楼下,港式的茶餐厅闹中取静,里面的环境颇为典雅,放着悠闲而舒缓的音乐。 十点钟,阮芷音如约来到咖啡厅。 环顾几秒后,她径直走到一处靠窗的位置落座,放下了手包。 望向坐在对面带着墨镜的女人,阮芷音言简意赅:“你要出手股份?” 林菁菲此时一身低调打扮,已经在茶餐厅里等了有一会儿。 她看了眼阮芷音,点点头,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股份转让协议,我已经签好了名字。” 阮芷音垂眸接过,略略翻看几页。 确实如林菁菲所说,转让方的名字都已签好,也盖过了手印。 至于对方给出的价格,也很合理。 只是—— “原因呢?” 前不久,林菁菲从林成手中拿回了被代持的10%股份,再加上刚刚继承的,她手□□有阮氏15%的股份。 阮芷音成年时,阮老爷子曾另赠了她10%股份,一旦林菁菲将股份转让给自己,她的持股占比将超过50%。 这15%的股份她确实需要,只是阮芷音尚未明白,林菁菲为什么这么做。 “原因?你或许不知道,秦玦帮我拿回股份的条件,就是将股份转让。” 林菁菲自嘲一笑:“他甚至不让我和你过多开价,宁愿私下另补给我。可是阮芷音,我想这个价格并不过分。” T&D这两年盈利颇丰,秦玦既然给了阮芷音30%的股份,她必然不缺这笔钱。 阮芷音闻言,蹙眉点了下头。 思虑片晌,终是没有拒绝,淡淡道:“钱会打到你账户。” 既然林菁菲愿意转让股份,不管原因为何,阮芷音都不会拒绝。 和秦玦的那笔账,她会另算。事实上,他们之间也确实还有些没有切割完的利益,索性一并算清。 林菁菲见她准备离开,顿了顿,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到了现在,你我都知道秦玦是真的爱你。既然清楚秦玦没有出轨,你为什么和秦玦分手?” 对方话音刚落,阮芷音静静抬眸。 为什么和秦玦分手? 这个问题,她其实在不同阶段,心里有过不同的解答。 现在看来,最本质的问题是,她和秦玦从一开始就不合适。 当她因为秦玦年少时的帮助生了些好感的时候,就该明白秦玦的善意包容会给很多人。 后来听说秦玦和林菁菲交往,她已经决定解除婚约抽身,也没想再接受秦玦的追求,可又在收到玉佛时有了动容。 不过,这段感情里她也始终有所保留。如果好聚好散,谁都怨不得谁。 然而,她实在没必要和林菁菲剖析自己的心态。 阮芷音没有回答林菁菲的问题,转而道:“我听说,秦老想让你和秦玦订婚。” 这个消息,还是秦湘郁闷地发微信告诉她的。实话说,阮芷音不算意外。 林菁菲闻言,咬了下唇:“是,可他很强硬地拒绝了。” 阮芷音沉默点头,没去评价秦诀的拒绝。她之所以问这件事,不过是因为爷爷。 思及此,她心下多了些释然,摇了摇头,最后同人告别:“林菁菲,今天过后,我们两个就没关系了。” 明面上,老爷子把大笔股份给了她。可临去前,爷爷终究还是想要给林菁菲也找好退路。 他疼爱自己,同样也疼林菁菲。 爷爷之所以把那5%的股份给林菁菲,多少也是希望,她和林菁菲终有一天能够和解。 老人的愿望是好的,阮芷音并不会怨怼爷爷临终前的这种想法。 可是程越霖说过,不必顾虑那么多。 有些时候,她也只想,单纯地让自己开心一点。 没了爷爷这个枢纽,她和林菁菲从此就是陌生人,不会有更深的交集,她也不会去管林菁菲之后的事。 即便又回到了当初孑然一身的状态,她也会开始新的生活。 / / / 霖恒大厦,总裁办公室。 钱梵好不容易熬到饭点,来到顶层时,却看到程越霖正优哉游哉地拆着他让白博新买来的微波炉。 蹙了下眉,钱梵走到程越霖跟前,开口问道:“霖哥,我听说秦玦给了嫂子30%的股份,是真的吗?” 钱梵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傅琛远接了阮芷音起诉林成的案子。 开庭那天,他去旁听,这才晓得阮芷音也是个富得流油的金疙瘩。 瞧瞧这懒散放肆的态度,就算嫂子再爱霖哥,他也得有点危机感啊。 程越霖头都没抬,继续看着那台微波炉的说明书,不咸不淡应声:“嗯。” 钱梵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怎么能是这个反应啊?” “呵,那我该是什么反应?” 程越霖当然明白钱梵的意思,左不过是怕秦玦撬了自己的墙角。 他轻笑一声抬头,散漫道:“知道什么叫夫妻共同财产么?他一个给我们夫妻打工的,值得我们费心闹别扭?” 男人态度嚣张,仿佛有恃无恐。 钱梵:“......” 行吧,论不要脸那还得是你。 见他自己都不担心,钱梵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视线落到程越霖刚摆好的微波炉上:“你这怎么还加了个微波炉?” 程越霖没应声,默默把自己早上带来的三明治放进了微波炉加热。 钱梵心下狐疑,不过也没多问。 他解开自己拎来的外卖,又走去饮水机倒了两杯水,递给程越霖一杯。 却见男人眉峰紧蹙,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摸着水杯的壁沿,沉吟不语。 “怎么了?”钱梵盯着他道。 程越霖抿下唇:“凉的。” “对啊,凉的怎么了?” 钱梵顿感莫名其妙。 这大热天的,又没生病,难不成他还要劝对方多喝热水? 微波炉传来叮的一声,程越霖放下水杯,起身姿态从容地掸了掸衣襟。 淡淡瞥了钱梵一眼后,男人拖腔带调地开口:“哦,她说我胃不好,不能喝‘凉’的。” 钱梵:“......” 靠,不就结个婚,看把你给牛逼的! 第 34 章 晚上, 阮芷音在厨房里熬汤。 爷爷去世后,刘叔和陈妈婉拒了阮芷音继续住在老宅的提议,双双回了老家。 回去后, 两人时常给阮芷音寄些当地的板栗红枣过来。头两天还寄了几颗野人参, 说是让阮芷音好好补身体,令她哭笑不得。 把糯米红枣和去了壳的板栗包进鸡肚, 阮芷音洗干净刘叔寄来的人参,在锅里倒了清水,加了勺盐,开了小火煮汤。 程越霖悠闲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时不时抬起眼皮朝厨房瞥上一眼。 几分钟后,阮芷音从厨房出来,瞧见电视上播了部喜剧片, 和他上回看的那部还是同一个导演。 她倒了两杯水走到沙发坐下,随意问道:“你很喜欢这个导演的电影?” “还行吧,出名的几部都看过。” 男人顺手接过她倒的温水, 极淡地勾了下唇角。 阮芷音微微蹙眉:“可我怎么记得, 你高中的时候好像不是很喜欢《南城喜事》这种片子。” 《南城喜事》就是得了程越霖一句“无聊”评价的那部电影。 那次周末, 她领着秦湘去看电影,出来时还遇到了孤零零离开的钱梵。 要知道钱梵和程越霖成日黏在一块,能让他抛下钱梵, 想必是真的是觉得片子无聊, 懒得去看。 听到她的话, 程越霖眼神略顿,继而收回视线, 懒洋洋道:“哦, 那会儿不喜欢, 现在看倒是还凑合。” 当年会那么说,还不是以为她约了秦玦一起去看电影。 结果他记着那两张电影票的场次,拉着钱梵去了电影院,才发现和她一起看电影的居然是个小孩。 毕竟头天还在说,周末去电影院看电影太无聊。散场时,觉得被她瞧见丢人,只好先把钱梵给赶走了。 听到他的解释,阮芷音没再纠结,转而问到:“你和小叔是不是认识?” 程越霖轻点下头:“唔,算是吧,怎么了?” “政府那边我不太熟,想请小叔回来帮我,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林家人虽然解决的差不多,但阮芷音忙着北城的项目,很多事实在分身乏术。 她知道父亲去世前季奕钧曾在阮氏工作过,对方现在只有些私人投资,算得上空闲,这才想着请他回来帮忙。 “怎么,想让我给你出主意?”程越霖侧首看她,眼眸中噙着懒散的笑意。 阮芷音点了点头,片晌又道:“厨房里炖了人参鸡汤。” 知道他喜欢喝汤,她有求于人,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程越霖悠闲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倒还真把自己当成吃货了。 “其实老爷子不在了,他又那么闲,你摆出诚意,应该不会拒绝,季奕钧唯一的顾虑是你会多想。” 细论起来,季奕钧倒还算是个像样的长辈,不然当年也不会把杨雪那几个赶出岚桥。 她如果能把对人的包袱放得小点,哪还用得着他来提醒。 闻到厨房飘出的缭绕香气,程越霖轻笑着看向她,声音云淡风轻:“不过这鸡汤也正好,明天可以带点去公司。” 话毕,瞟她一眼,又忍不住提醒了句:“哦,我现在让白博买了个微波炉放在办公室。” 所以说,要是怕他饿,以后可以经常给他带些汤汤水水。 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完,程越霖见阮芷音突然蹙了下眉,神情略有踟蹰。 顿了顿,他缓缓放下搭在沙发上的手臂,凝眉问到:“怎么了?” “你明天……很忙吗?”她语含试探。 程越霖没答,淡淡道:“你有事?” 阮芷音淡淡摇头:“没什么,你忙的话,明天不用去接我。” 程越霖见她似有回避,酝着探究的眼神直直看向她,薄唇翕动:“你和人约了逛街?” “不是。”话毕,阮芷音见他还要追问,敛下眼眸,放低了声音,“是......要去扫墓。” 明天是阮胜文夫妇的忌日。 在岚桥的每一年,阮芷音都会放下事情,去溪山给父母扫墓。 以前都是和爷爷一起,林成也会装装样子过去,可现在只剩下她。 阮芷音刚才有过一瞬的想法,可是很快就略过。似乎,她也没什么立场要求程越霖陪自己去扫墓。 思及此,心底升起些失意惝恍。 把情绪压下,刚要起身,背后突然传来男人那云淡风轻的声音—— “嗯,知道了,我陪你。” 阮芷音眼眸微阔,回头看他。 程越霖哂然一笑,剑眉轻杨:“我刚想了想,鸡汤留着回家喝也一样。” 话落,又无奈地轻拍下她的头,眼眸深沉如墨,缓缓道:“以后有事呢,不要藏着掖着,懂?” 阮芷音微怔,笑着应了声:“嗯。” / / / 周四,两人没有上班。 司机一早来接了二人,开往墓园。 阮胜文夫妇已经去世十多年,两人合葬在城南的溪山老墓园。 宾利停在山脚的墓园入口,程越霖从后备箱取了定好的几束木槿花,和阮芷音一道慢慢朝着山上走去。 清晨的阳光不算太烈,昨天刚下过一场细雨,风中飘荡着氤氲的水雾,还能闻到清新的泥土气息。 走到半山腰,两人碰到领着孩子同来扫墓的一家三口,与他们擦肩而过。 许是走得太累了,天真烂漫的孩子正扬着稚嫩的脸庞朝着父母撒娇。 瞧着几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阮芷音默默停住了脚步,神情愣怔。 待人走得远了些,她才回过神来,摇头轻笑道:“以前我总觉得,别人都有这么爱自己的父母,很羡慕。” 她被拐卖走失时还不到四岁,对于父母的印象,阮芷音是极其朦胧的。 只记得,仿佛有个像是母亲形象的人,声音十分温柔。 在孤儿院时,为了分担院长的压力,年纪大些的孩子要很快地学会照顾新来的弟弟妹妹,成熟的很快。 一直等到回了阮家,她也没能再见父母一面,更别提和父母撒娇。 被人捧在手心宠爱的日子,在阮芷音有限的记忆中,并没有经历过。 可她看过那间父母给她置办的房间,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十足的用心。 阮胜文夫妇一定很爱她,所以才会坚持寻找了她那么多年。为了不让她回来时难过,甚至没有考虑过再要一个孩子。 程越霖凝望着她怅惘的眼神,牵过她的手,轻笑着安抚:“不必羡慕别人,你也有。” 阮芷音愣了愣,长舒一口气,垂下眼眸点头道:“是啊,我也有。” 虽然阮胜文夫妇不在了,但阮芷音相信,如果他们还在,也会像其他的父母一样,无条件地爱着自己。 终于走到熟悉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两张容颜很是年轻。 男人斯文端正,却不失帅气。女人眉眼含笑,温婉可人,五官和阮芷音有些相似。 阮芷音放下怀中的木槿花,沉默地掏出手帕,轻轻擦去墓碑上遗落的灰尘。 程越霖长身玉立,静静伫立在她身畔。沉默站了会儿,知道她或许有话想说,稍稍走远了些,把空间独留给她。 男人一走,身边瞬时空了下来。 其实阮芷音要说的话不多,以往每次过来,也都只是简单的说上一句,“过得很好,不必担心”。 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阮芷音轻声交代道:“爸,妈。爷爷上个月去世了,和奶奶葬在一起。” “老宅空了下来,我给了刘叔陈妈一笔钱,让他们俩回老家好好养老。” “刚才的那个男人,叫程越霖。是我高中同学,我现在也算......结婚了。总之,我过得很好,你们不必担心。” 说完这些,像是已经没了其他事情可说。默默停了一会儿,她最后补了句:“嗯,等到了明年,应该还能......跟他一起来看望你们。” 缓缓摸了下墓碑上的照片,阮芷音终是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男人走去。 程越霖低头打量她的神情,见还算平静,松了口气问:“说完了?” “嗯。”阮芷音点了点头。 “行,那走吧。”男人话音刚落,瞥见她怀里的花束,蹙了下眉,淡淡道,“怎么还多拿了两束花?” 她今天订了四束木槿,程越霖原本只当是给阮胜文夫妇两人的,可墓碑前最后只留了两束。 阮芷音没有答话,眼眸含笑看向他,喊了声:“程越霖。” “嗯?” “我们,再去一个地方吧。” / / / 十分钟后,两人在墓园绕了一圈,站在了另一方墓碑前。 墓碑上的名字,他们都很熟悉。 是程越霖的父亲,程逢生。 严格来说,程父算是个有些自负的人。他做生意的眼光精准独到,早年发家后便一路顺风顺水。 程逢生的人生,只遭受过那一次挫折,却直接被判了十余年的牢狱之灾。 入狱第三年,他终是无法承受遭人算计家财散尽的事实,在狱中自尽身亡。 这些,都是外人对程逢生的评述。 对于程越霖来说,虽然和父亲的关系有些紧张,但程逢生仍然是个深爱儿子唯独不善言辞的好父亲。 而在阮芷音眼中,对程逢生的印象仍停留在对方站在学校办公室里,握着她的手不停道着感谢的那幕,是个和蔼的长辈。 她犹记得当初听说程逢生入狱时的心情,有些唏嘘,却又无能为力。 瞥了眼身旁沉默着的男人,阮芷音放下怀中的那两束花。 顿了顿,她开口道:“我想着,总归是要过来,也该陪你看看程叔叔。” 程越霖从未跟她提过父亲的事,但阮芷音知道程逢生在他心里的地位。 这些年,他应该过得并不容易。 既然程越霖愿意陪她过来扫墓,她也想为他做些什么。至少向他表明,她其实也愿意......当他的家人。 他们俩,都是形单影只的人。 看着她俯身清去墓旁的杂草,沉默许久的程越霖突然出声:“阮嘤嘤。” 阮芷音抬眸看他:“怎么了?” “能不能......给我抱一会儿。” 男人的声音低哑发涩。 阮芷音怔然片刻,点了点头:“嗯。” 程越霖笑了笑,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搭在她的颈窝。 落在腰间的手臂很有力,良久,阮芷音听到男人有些闷沉的声音—— “阮嘤嘤,我们就这么凑合下去,是不是也挺好?” 还未来得及辨明心底闪过的异样情绪,阮芷音已经听到自己低声的回答。 “嗯,是......挺好的。” / / / 周五,因为程越霖晚上有应酬,阮芷音没有让司机再转路来接她。 临近下班时,她索性约了叶妍初,一起去商场逛街。 步行街上人潮攒动,又到周末,隆兴广场里也还算热闹。 两人刚逛完一家女装店,兴致不高的叶妍初郁闷叹了口气,向阮芷音倾诉自己最近遭遇的困境。 “音音,我姑妈居然真的要给我介绍相亲,这也太恐怖了。” 叶妍初的姑妈在大学里当老师,平素最热衷于给年轻人牵线当红娘,当初还打听过阮芷音,听说她有婚约后才作罢。 看着满脸愁绪的叶妍初,阮芷音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不如自己谈个恋爱?” “可是......我谈不了恋爱。”叶妍初又叹了口气,顿了顿道,“我觉得,我是恐惧恋爱,更不要提结婚了。” 阮芷音秀眉微蹙,颇为意外:“为什么,叶叔叔和阿姨的感情不是很好吗?” 她一直以为,只有她这种情感缺失的人,才会害怕和人建立太亲密的联系。 可是,叶妍初的家庭非常幸福。叶父和叶母情比金坚,感情不是一般的融洽。 对唯一的女儿,当然也很疼爱。 “大概就是因为他们感情太好,所以更害怕了吧。” 叶妍初声音沉闷:“音音,别提买彩票了,从小到大,我连喝饮料都没碰到过再来一瓶的时候。” “你说像我爸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我怎么可能走狗屎运遇上?而且我总是很怕那种,尝试性的开始。” “尝试后,对方不如我爸,我肯定没办法接受,所以......” 见她欲言又止,阮芷音微微挑眉:“所以什么?” “所以很有可能,我要孤独终老了。” 叶妍初认命地结束这个话题,这才发现两人已经走进了一家男装店。 她颇为疑惑地瞧了眼阮芷音:“我们怎么来逛男装了?” 阮芷音闻言,面色微怔。 是啊,怎么就进了男装店。 她垂眸想了想,好像是因为觉得摆在门口的那件大衣很适合程越霖,不知不觉就走了进来。 意识到这一点时,阮芷音心下恍神。 因为赵冰的话,她知道程越霖愿意和她一直相处下去大概是有原因的。 如果可以,阮芷音也愿意继续现在的生活,把程越霖当做家人相处。 程越霖帮了她很多,她也开始接受程越霖成为自己的家人。 当这个念头形成,仿佛就开始有一根绳,无声无息的将两人连在了一起。 做饭时,会考虑到他不爱吃姜。 逛街时,会注意到适合他的东西。 这种微妙的感觉,阮芷音尚未厘清。 / / / 晚上九点,阮芷音和叶妍初逛完了街,打车回到别墅。 摁下指纹锁进门,周遭仍是漆黑,偌大的别墅安静而空荡。 显然,程越霖还没有回来。 两人合住之后,这还是程越霖第一次应酬到这么晚,阮芷音一时不太习惯。 她打开灯,放下手中的购物袋,换过鞋后走到沙发坐下,没急着回房。 想了想,又取了笔记本出来,坐回客厅里,查看康雨晚上发来的文件。 忙完了工作,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然而,程越霖还没有回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一片静谧中,敲门声突然响起。 阮芷音合上笔记本,走到门口开门。 昏暗的门灯下,白博搀扶着程越霖。 男人靠在白博臂膀,眼神迷离,身形不稳,浑身都是酒气。 看到阮芷音似有不悦地皱眉,白博连忙道:“太太,不好意思,程总晚上喝多了,这会儿还不太清醒。” 阮芷音轻嗯一声,礼貌点头,从白博手中扶过程越霖:“麻烦你了白博,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白博瞥了眼一身醉态的老板,松了口气,紧接着便道别离去。 关上门,阮芷音搀着程越霖上楼。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程越霖醉成这个样子,身上那股酒气很是冲人。 坦白说,刚看到程越霖被白博扶着,醉的不省人事,她才发觉自己并不喜欢他喝成这样。 也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这种规束别人的心态。 阮芷音勉强把人托进了房间。 正要把他扶到床上,昏醉的男人像是突然有了几分清醒,搭在一旁的手臂想要寻找支撑,揽住了她的腰。 阮芷音没有准备,脚下踉跄,下一秒,两人一起跌倒在床上。 深陷在柔软的床榻,温热的手掌仍然锢在腰间,隔着轻薄的衣料传到肌肤。 两人紧紧贴着,距离太近,暧昧的姿势让阮芷音的身形突然有些紧绷。 她抬眸对上程越霖的视线,却见他醉眸微醺,眼睑耷拉着,那双迷离的桃花眼像是蒙上了层水雾。 冷白的肤色染了酡红,褪去了几分清冷,显得顺帖了不少。两道眉峰挺直,薄唇翕动,她能感受到洒在额间的温热气息。 男人流畅的轮廓隐在昏暗光线中,额前的碎发贴着眉,惺忪的眼眸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愣怔少顷,阮芷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腹轻轻抚过他微凉的薄唇,触感软的不可思议。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她猛地缩回指尖,挣开了对方没有什么力气的手臂。 慌乱站起身后,她望着安静躺在那的人,懊恼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房间。 片晌,寂静的黑暗中,男人身影微动,缓缓挣开了双眼。 凝望着她慌忙离去的方向,摇头哂笑,眼神不可捉摸。 / / / 一分钟后,阮芷音回到房间,思绪却仍停留在刚刚的那幕。 不知是不是太过心虚,懊恼过后,她又突然回忆起上次撞见程越霖洗澡时,对方那番理直气壮的控诉。 顷刻间,脑海中像是已经响起了男人那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阮芷音,没看出来,你还真的对我,心怀不轨?” 阮芷音承认程越霖那张脸长得好看,可以往她也就是单纯欣赏,刚才怎么就......见色起意了呢? 无奈地扶了下额,她愣神坐在床上,静静沉思了好一会儿。 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认命地拿起手机,在微信群里发送了一条消息—— “你们说,如果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程越霖,去追他的话,有可能成功吗?” 第 35 章 时间已经太晚, 发完了消息,阮芷音等了二十分钟,都没有等到顾琳琅和叶妍初的回复。 握着手机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 没多久, 她终究还是熬不下去,带着那点心思沉沉睡去。 第二天, 阮芷音醒的很早。 经过了一夜的冷静,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程越霖见色起意的事实,但也决心克制住自己。 至少在得到对方允许前,不会再做出越矩的行为。 想到程越霖昨晚宿醉,阮芷音洗漱完下楼,从冰箱取了点金桔,给他做了碗醒酒茶。 从厨房出来时, 程越霖穿着宽松舒适的T裇和运动裤,踏着徐徐的步子从二楼走下。 男人似乎刚冲过澡,细碎而短的发茬只是简单擦过, 上面还凝着水汽, 在晨间的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换下平日衣冠楚楚的西装后, 身上冷漠成熟的气息淡了些,凭添了几分清隽俊朗,精瘦结实带着朝气。 视线落在他那张足够俊美的脸上, 阮芷音心底那份见色起意的罪恶感稍稍减轻了些。 待人走近后, 她抿唇出声:“我给你熬了杯醒酒茶, 你先喝了吧。” 程越霖轻点下头,拿起餐桌上那杯醒酒茶一饮而尽, 又漫不经心道:“我昨晚喝醉了, 没给你添麻烦吧。” 男人低垂着眼睑, 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阮芷音却顿生一阵心虚,忙道:“没有啊。” 程越霖轻嗯了声,放下水杯落座。 身子微靠在椅背,他耷拉着眼皮瞧她一眼,淡淡开口:“那,我没做什么吧?” “你都醉成那样了,能做什么。” 想到他昨晚醉眸惺忪安静望着自己的模样,阮芷音忍不住笑了笑。 程越霖扬了下眉,含着探究的视线对上她:“我怎么听着,你好像挺失望?” 阮芷音顿了顿,低下眼帘:“我有什么可失望的......” 她不动声色地把早餐端上桌,是简单的吐司荷包蛋和小米粥。 程越霖眼眸微转,而后收回视线,端起她放在面前的粥,没再多问。 两人默默吃起了早餐。 餐厅里安静下来。 许是还在心虚想着事情,这顿早餐,阮芷音吃的很慢。 程越霖兀自吃完了早餐,伸手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下嘴角。 停了会儿,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之前在主卧装了个摄像头。” 话音刚落,阮芷音夹着吐司的手瞬间僵住,倏然抬眸:“你在家里装摄像头居然不告诉我?” 如果他在主卧装了摄像头,那他醒来后有没有去看昨晚的录像? 虽然严格说来她也没做什么,但以程越霖这种龟毛又较真的性子,发现了昨晚的一幕,说不得就要问她要个公道。 她默默在心里忖量着补救的措施,而程越霖仍旧声音悠闲的解释着—— “放心,只有我卧室和书房有,影响不到你。上次不是你说保险柜容易遭小偷,这是我合理保护自己财产的手段。” 上次发现程越霖把那么多家底放在书房的保险柜,阮芷音就随口说了句让他加强下防盗手段,免得被贼惦记上。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程越霖居然会在卧室里也装了摄像头。难不成,他房间里是有什么宝贝吗? “就算影响不到我,你也总该知会我一声吧。”阮芷音小声嘟囔了句。 哪里就影响不到她了......要是知道主卧被他装了摄像头,她昨天晚上应当还是会克制住冲动的。 可是这话又不能告诉他。 程越霖散漫哂笑,清声道:“阮嘤嘤,你这么在意,难不成是昨晚......你对我做了什么?” 男人墨黑的眼眸中仿佛藏了抹睿智,淡淡望了过来。 气氛有些诡异,阮芷音指尖微动,继而蹙眉摇头:“怎么可能!” “哦?真的没有?” “没有。” 程越霖缄默着打量了她几眼,终是放弃追问,摇头笑道:“呵,逗你玩的,我房间里没装摄像头。” 阮芷音:“......” 差点,就真的被他诈出来了。 “对了,我昨天逛街的时候给你买了件大衣。”阮芷音顺势转移了话题,“不清楚你的尺寸,估摸着买的,你去试试,不合适的话我下午去换。” 她下午约了顾琳琅和叶妍初在商业街附近的咖啡馆见面,离隆兴广场很近,可以顺道过去。 程越霖瞥见客厅里的购物袋,挑了下眉看她:“你会不清楚我的尺寸?” 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尺寸? 阮芷音迷惑抬眸,就听见他懒洋洋地开腔:“不久前,你不是亲手抱过么?” “我......”阮芷音被他盯得心头微颤,叹了口气,“我哪有?” 昨晚她还没抱上就及时寻回了理智,现在就算起了贼心,在他同意之前,她也会好好克制住。 默默将她的神态收入眼中,程越霖挑眉轻笑,修长的指节轻轻晃了下:“就上次,在客厅那儿抱着我哭。” 原来说的是爷爷去世那晚。 “哦,那时候没注意。” 阮芷音松了口气,继而又想到了那天他安慰她时说过的话。 这么想想,程越霖对她其实也是有些亲近的,自己应该不是毫无机会。 程越霖端视着她细微的表情,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眼神不露声色。 片晌,潇洒起身:“成,我去试试。” / / / 事实证明,阮芷音挑衣服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那件大衣非常合身,也很衬程越霖的气质。 于是自然没了换货的必要。 下午,阮芷音化了淡妆,换上件清凉的薄裙出了门。 到了和闺蜜们越好的咖啡馆后,立刻遭受到其余两人震惊的拷问。 “音音,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程越霖的?!” 她们俩昨天才刚见过面。 早晨看到消息后,叶妍初百思不得其解,阮芷音为什么会一夜之间起了追求程越霖的心思。 阮芷音也有几分赧然,握着咖啡杯,轻轻蹙眉:“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发现......自己面对他时的心态变了。” 一开始只是想跟程越霖客气得好好相处,可是现在,似乎已经并不满足与那种‘好好相处’的状态。 不知不觉间,对他放下了防线。 然后又不幸察觉到......她居然也会对一个人见色起意。 这种感觉,阮芷音也是陌生的。 叶妍初闻言,目光中透着疑惑:“那你现在面对程越霖那个臭脾气,就一点也不生气?” 她知道,高中时阮芷音总是烦恼于程越霖的无赖脾气,经常被对方气到。 “还是会啊。”阮芷音笑着点头,继而道,“但是生气之余,偶尔也会觉得......他的龟毛还挺可爱的。” 她曾经觉得自己对秦玦抱有好感,喜欢对方,但也从未想过主动追求,甚至连交往后的相处都多了几分客气。 两人都端着矜持的教养,从不会面红耳赤,平淡中没有激烈的波澜。 可是程越霖不一样,阮芷音觉得两人的相处自然也生动。 她有被他气到,被迫放下矜持同他斗嘴的时候,也有察觉到他优点的瞬间。 每每回想起那些瞬间,就非常想要,和他一直这么相处下去。 思及此,阮芷音舒了口气:“他虽然傲气,但也很尊重我。就算有时候较真,也绝不会越过我的底线。” 瞧见阮芷音的神态,叶妍初频频摇头:“完蛋了完蛋了,我看你这婚是离不了了。” “唉,还记得上次琳琅的时装秀上,赵冰说程越霖大概会让你一直当着程太太,他应该也不会主动离婚的。” 眼见着好友被程越霖引诱走,叶妍初不得不面对她成为孤家寡人的事实。 听完阮芷音的叙述,沉默许久的顾琳琅笑着开口:“只要你日子过得舒心,其他的都无所谓,一直这么下去也挺好。” 以前她总觉得,阮芷音能为秦玦做那么多,应该是很喜欢秦玦的。 可阮芷音从未因秦玦犹豫过什么,现在却为程越霖踟蹰不前,还真是少见。 顾琳琅能明白阮芷音的心态,真正接受一个人,不仅是接受对方成为爱人,还要把对方当成相伴一生的家人。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阮芷音轻点下头,“以前觉得我和程越霖身边都没亲人,把彼此当家人,也挺好的。” “可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叶妍初追问到。 阮芷音笑了笑,无奈地耸肩:“好像一不小心,贪图起他的美色了。” 叶妍初叹口气,终是拍着她的肩膀鼓励道:“没事,音音。程越霖那张脸,咱不丢人,想上就上。” “可万一要是失败了,是不是会很尴尬?”阮芷音尚有些徊徨。 叶妍初沉吟片刻,抬了抬眉,笑着道:“不怕,那你就......先试探试探。” / / / 金煌会所的包厢里,歌声缭绕。 撺掇多次,钱梵终于趁着阮芷音不在家的空闲,把程越霖约了出来。 “霖哥,你干嘛坐那么远?” 钱梵刚唱完一首歌,回头就看见原本挨着他的程越霖,此刻已经独坐到了沙发的尽头,默默刷着手机。 听到钱梵的话,程越霖眉峰轻蹙,望向他的眼神中似有嫌弃:“一身的烟味。” 一旁的任怀见状看不下去,放下话筒轻哼道:“你结了婚要遭人管,也不能逼着我们全戒烟不是。” 任怀和翁子实都是程越霖大学时的舍友,加上傅琛远,四人在一个屋檐下渡过了三年。 要说程越霖的臭脾气,一开始还真没人能受得了。可相处久了,他们也发现了程越霖从不直言的仗义,关系融洽了不少。 毕业后,任怀和翁子实合办了家主研人工智能科技公司,这些年发展得也算有声有色,程越霖亦有参股。 钱梵是霖恒的股东,傅琛远是霖恒的外聘法务顾问,这两人好歹都能借着工作的机会见着程越霖。 可任怀和翁子实就不一样了,打从程越霖结了婚,就没见过对方几面。 这人突然之间娶了个媳妇揣着当宝贝,还成天的在朋友圈里发三餐照片秀恩爱,谁能受得了? 任怀觉得,以程越霖这秀恩爱的方式,钱梵这段时间一定过得十分悲惨。 许是见有人帮腔,被压榨许久的钱梵也顿时多了些底气,笑着放下酒杯。 “烟味怎么了?说了让你领嫂子过来你也不带,你要是哪天把嫂子领来,那我就跟着你戒烟。” 每次他这么说,程越霖都会找些理由出来回避,所以钱梵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狠话放完,本以为这回也是被拒,可谁知男人却轻点下头,淡淡来了句—— “唔,可能,快了。” 钱梵愣了愣:“啥叫可能快了?” 程越霖没回他的话,像是想起了什么,凝眉问道:“你觉得,这等久了的礼物是早点拆好,还是晚点拆好?” “那当然是早点拆了。” 好东西还留着干啥。 “拆得太快,容易把人吓跑。” 钱梵眉心紧蹙,轻啧着挠了下头:“霖哥,你说的这话我怎么听不太懂呢?” “呵,听不懂?”程越霖挑眉看他,散漫开腔,“我呢,是怕有人心疼我。” 言毕,男人的视线无声下移,落在钱梵腿边。紧接着,眉峰不悦地拧起,而后推了钱梵一把。 钱梵身子一歪,不明就里地转过头去:“霖哥,你推我干啥。” 程越霖修长的指节轻点在大衣侧边的那道痕迹上,瘦削的薄唇紧紧抿起:“看不见?给我坐出褶了。” 钱梵:“......” 第 36 章 “不就是一件衣服么。” 究竟有什么好显摆的。 钱梵撇下嘴,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轻声嗤笑:“程总,这都八点了, 你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回家?” 这人上回聚会好歹还喝两口酒, 今天却一直沉默愣神,干脆别搁这碍人眼了。 钱梵觉得, 他能忍受程越霖这狗脾气二十多年,靠的都是优秀的涵养。可饶是他涵养够好,现在也忍不下去了! 看看这男人一天天的骚操作,都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程越霖听见他的话,倒也不恼,站起身淡淡点头:“嗯,那我回了。” 他现在还揣着别的心思, 确实没什么功夫陪着他们闲谈。 / / / 阮芷音和好友作别回到家时,客厅的灯是亮着的。 虽然客厅里没人,但她知道, 程越霖应当已经回来了。 上楼换了身家居服, 阮芷音走进厨房, 把从超市买来的柠檬和甜梨清洗干净,想要熬点柠檬梨浆。 程越霖平日的应酬多,别人有意敬酒讨好, 难免会有些不得不喝酒的场面。 她知道他每次喝完酒, 第二天喉咙都会涩哑, 这才想要熬点柠檬梨酱备着。 按照叶妍初的说法,这叫做在细节中潜移默化地融化对方。 俗话说得好, 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她和程越霖住在一起, 正好......便宜行事。 熬柠檬梨浆时得仔细瞧着火候, 稍不注意就会黏锅糊掉。 阮芷音站了一个多小时,看着那一小锅柠檬梨浆逐渐变得粘稠,终于关火。 抬手去取架子上的玻璃罐时,站了太久的酸痛感传来,手指一颤,架子上装着红枣板栗的瓶子也跟着倒了下来。 眼见着瓶子就要砸上手臂,阮芷音避无可避,只能选择护住旁边的玻璃罐。 然而,预料中的痛感没有出现。 沉重的瓶子亦没有改变方向,径直砸到了突然出现的手掌—— 又啪的一声,碎在地上。 转过头,程越霖正抿唇看着她,清淡的眸底沉得发黑。 阮芷音眉心紧紧蹙起,回神后连忙问到:“你手没事吧。” 程越霖轻握下拳,摇头道:“没事。” 阮芷音松了口气,又去看厨房地板上的一片狼藉。 玻璃瓶原本装着刘叔寄来的红枣板栗,此时却已经碎得七零八落。 程越霖瞥见她望着碎片的视线,按住她的手腕:“我来。” 男人先将那些碎玻璃清理干净,又跟她一起把红枣板栗装进干净的纸箱。 打扫完战场,他瞧了眼煤气灶上的陶锅,淡淡道:“都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厨房熬东西?” 发现她回来后,程越霖没多久就下了楼。可她却一直待在厨房里忙活,都没走出去过。 中途他路过厨房好几次,她愣神站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程越霖的话,阮芷音这才想起锅里的东西,赶紧取了两个个头不大的玻璃罐,把熬好的柠檬梨浆装进去。 “熬得是柠檬梨浆,润嗓的。你每次喝完酒嗓子就哑,可以带去公司一罐。” 程越霖深深看她一眼,喉结微滑,轻轻摩挲了几下指腹。 嘴角悄然勾起,他顿了好久,才轻描淡写地道了句:“嗯,谢谢。” 阮芷音搅拌着梨浆的手略顿,垂下眼帘,继而摇了摇头:“其实你也......不用跟我说谢谢。” 他都不让自己说谢谢,现在听他道谢,好像也挺奇怪的。 程越霖接过她递来的玻璃罐,挑了下眉,散漫轻笑:“嗯,知道了。” 总算是,开了点窍了。 / / / 半小时后,客厅的灯灭了,两人各自回到卧室。主卧和次卧中间,隔着一堵不算太厚的墙。 阮芷音洗漱完,从浴室出来。 躺到床上后,她掏出手机,点开了程越霖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非常简单,永远只有生活中琐碎的照片,没有任何配文。 最新的两张照片,是今天早上的荷包蛋,和她买的那件大衣的包装。 虽然知道程越霖不过是在简单的记录生活,但翻看着朋友圈的这些照片,似乎每一张都有她的参与。 哪怕只是同住下的巧合,阮芷音也莫名生出一种隐秘的喜悦感。 想到叶妍初的话,她花了几分钟的功夫,给程越霖每条朋友圈都点了赞。 做完这一切后,阮芷音又点开和他的对话框,编辑了两条消息发送—— [睡觉时小心些,别压到手。] [晚安。] 回顾她和程越霖的微信对话,除了最开始给他发过去的几条表情包,剩下的都是他接她下班时发过来的‘到了’‘下楼’。 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旖旎。 叶妍初最近买了几本恋爱宝典,她说恋爱开始的关键,是制造暧昧的氛围。 而每天道‘早安’和‘晚安’,则是制造暧昧的必备伎俩。 发完了消息,阮芷音正准备关掉手机睡觉,却看见对话框上方突然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 抱着手机足足等了十分钟,她才收到程越霖简短的消息。 [嗯,晚安。] 只比她的‘晚安’多了一个字。 阮芷音点了下对话框,思索了好久,还是把程越霖这条消息当成了礼貌的回复,遂放下手机,沉沉睡去。 而一墙之隔的另一边。 程越霖危襟正坐在床边,蹙眉凝望着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 久久无言。 躺上床时,瞧见右手背部的淤红,静静抿了下唇,又换了只手握着手机,把红肿的手臂搭在了旁边的枕头上。 一夜无眠。 / / / 翌日,阮芷音洗漱完走出房间,迎面便撞上了刚从隔壁出来的程越霖。 与以往西装革履的整洁形象相比,男人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西装外套搭在结实的臂弯,领带凌乱垂于胸前,白净的衬衣解了两颗扣,领口微敞着,隐约露出净白的锁骨。 介于斯文和痞气之间,似有似无地诱着人移不开视线。 瞥见她后,程越霖扬了下眉,姿态闲散地靠在门边,漫不经心道了句:“手没劲,会系领带么?” 阮芷音的视线落在他红肿的手背上,唇线抿起,继而摇了摇头:“不太会。” 男人微哂:“唔,我教你。” 对阮芷音来说,系领带倒是不难学。但程越霖说的教她,其实也没有什么用。 两人磨磨蹭蹭到最后,阮芷音还是跟着网上的视频,才系好了领带。 她将领带推上去的一刻,程越霖微微低了下头,霎时间,两人靠得很近。 阮芷音下意识抬眸,撞进了男人那双深邃黑沉的眼眸。 挺直的眉峰愈显立体,鼻高唇薄,距离将他俊美的五官勾勒得格外清晰。 据说,男女之间最初的试探,来自眼神的对视。 阮芷音背靠在门边,男人近在咫尺,俯身凝望着她。 在这个静谧而长久的对视中,她不由自主地屏息,指尖微微蜷缩,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静止了。 片晌,阮芷音听到了程越霖那吊儿郎当的腔调:“怎么,阮嘤嘤,我就这么好看?” 居然都让你......看呆了。 他漆黑的眸子中噙着清散的笑意,见她不答,继而道:“你上次说女人也会欣赏男人,所以这些人中,也包括你?” 男人散漫的眼神中,带了抹审视的意味。仿佛直接看透了她心底的想法,使她无所遁形。 阮芷音视线下移,落在他轻轻颤动的喉结,心底那股蠢蠢欲动又冒了上来。 再次移开飘散的视线,瞥见他眼底的青黑后,她终于找到缓解尴尬的话题。 “你......昨晚没睡好吗?” 男人淡淡垂眸:“嗯。” “为什么?” “呵,你说呢?” “我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程越霖轻挑下眉,拍了拍她的头,懒洋洋道:“阮嘤嘤,要是想不通的话,那就......慢慢想。” 他知道阮芷音或许起了些心思,但,那恐怕还不够。 太着急了,会吓到她。 他是等了很久,但还不想她背负着太大的压力开始。 还是,再等等吧。 / / / 周末转瞬而过。 追人的行动还未深入落实,到了公司,阮芷音又回到了工作的状态。 她正式卸下了暂代的总经理职位,交给了在她劝说下重回阮氏的季奕钧。 术业有专攻,阮芷音清楚阮氏的主营业务她并不擅长。这也是她当初选择留在T&D,而不是急于回国的原因之一。 将林家人清出公司后,她便想过独立开辟新业务的想法,但还未成形,只继续担着北城项目的工作。 康雨本要和项彬一起去霖恒和仲总监对接北城项目第二批注资的事项。 可中午吃饭时,阮芷音见康雨面色发白,额间流下虚汗,才知道她犯了感冒,强硬地放了她病假。 下午,阮芷音思虑再三,还是和项彬一道,亲自去了趟霖恒。 不算程越霖周末带她来签婚姻协议的那次,这还是阮芷音第一回来霖恒大厦。 毕竟是临时过来,又是谈公事。 为了避嫌,她没有去顶层找程越霖,带着项彬直接去了12楼找仲总监。 除开第二批注资的事项,项彬还要就第一季度的项目合作做简单汇报。 两人在会议室中,和霖恒项目组的人开了整整两个小时的会议。 结束时,阮芷音为了表示对这段时间合作的感谢,定了些SIMO酒店的甜点。 谁知准备离开时,居然在电梯里遇到了钱梵。 他像是刚从顶层下来,瞧见阮芷音时颇为意外:“嫂子,你怎么过来了?” 阮芷音笑了笑:“来和仲总监谈北城项目的第二批注资。” “霖哥不知道你来啊?” “不知道。”阮芷音摇了摇头。 话毕,她又将手中剩余的那份甜点递给钱梵:“我刚定了些SIMO酒店的甜点,味道还不错,你也尝尝。” 原本是想着带回家给程越霖的,不过既然遇到钱梵了,她也可以再订一份。 钱梵愣愣接过阮芷音递来的甜点,顿时有些感动。 回想起程越霖刚刚在办公室炫耀柠檬梨水的嘴脸,愈发觉得像阮芷音这么温柔的人天天被对方剥削真是可惜。 这回,他是真的受够了! 思及此,钱梵愤愤道:“嫂子,这男人要是太狗了呢,咱就别惯着。你惯久了,他就蹬鼻子上脸呐!” 阮芷音面露疑惑:“?” 钱梵见状,伸出正义的手掌:“你不用瞒我,我知道,像他那样的狗脾气,你肯定也受不了的。” 阮芷音不知道程越霖怎么惹着钱梵了,哑然片刻,还是抿唇劝解道:“其实他......本质是好的,就是嘴上欠妥当,你多担待些。” 听到她居然还为程越霖说话,钱梵瞳孔地震,心中更为悲愤。 天理难容啊!这样的狗东西都能娶着这么体贴包容的媳妇,为什么我没有! 他忘记了下电梯,愣愣地跟着阮芷音坐到了一楼。 眼见着对方道别离去,少顷,又重新按下了通往顶层的按钮。 总裁办公室里,程越霖瞧见刚才愤然离去的钱梵,又拎着个袋子回来了。 他打量对方几眼,放下文件,轻咳后道:“那个,前段时间你加了不少班,最近闲下来了,给你放半个月的假。” “程越霖!我告诉你,这一次我是不会为这些蝇头小利随随便便低头的!” 钱梵义正言辞。 凭什么!自从这厮结了婚,就把需要加班的工作全部丢给了自己! 这就算了,可自己居然还要忍受对方频频秀恩爱的举动,令人发指! 程越霖淡淡瞥他一眼,挑了下眉:“那,年底再加10%的分红。” “咳,霖哥,你觉得我这回去哪度假比较好?说起来,你和嫂子是不是还没度蜜月呢?我顺道也给你俩规划规划?” 第 37 章 程越霖瞧见钱梵那狗腿的姿态, 若无其事的轻掀眼皮:“用不着你操心。” 有些事急不得,总得慢慢来。 言毕,他又随意指了指钱梵手里的袋子:“这是什么?” “哦, 刚在电梯里碰见嫂子了, 知道我被你剥削,好心给了我一份甜品。” “哦?她给的?” 程越霖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 又淡淡瞧了几眼袋子。 “对啊,嫂子过来跟仲沂开会,他那组的人全都有。”钱梵没注意程越霖的表情,自顾自地打开甜点。 “不是我说,嫂子可真温柔啊。” 高中时,钱梵就觉得阮芷音温温柔柔的,成绩好话也少, 见谁都挂着浅笑。 哪怕和霖哥关系不好,给人补习的时候也耐心又认真。 看看人家那形象,多么白月光啊! 偏生霖哥老是看不惯人家的好脾气, 嘴上也欠得很。 真是活该他暗恋! 不过想到这, 钱梵也体会出了程越霖的惨痛代价。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兄弟, 心里到底多了点不忍。 他抬头瞧了眼办公桌后的人,这才对上程越霖那藏着森然的注视,觉出点什么后, 吃着甜点的手突然顿住—— “不是吧霖哥, 你没有啊?那要不......我这份给你?” 瞥了眼已经被他吃了两口的蛋糕, 程越霖轻哼一声:“呵,还要你让?” 态度已经不复刚刚。 钱梵连忙讪笑:“那是那是, 你吃的都是嫂子亲手做的, 哪用得着跟我们比。” 话落, 又指了指大咧咧摆在办公桌上,无比显眼的柠檬梨浆,“你看,这梨浆只有你的份,我们可盼都盼不到。” 收回落在甜点上的视线,程越霖轻嗯一声,给自己泡了杯柠檬梨水,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眉宇间始终不太舒展。 莫名多了种,被人遗忘的滋味。 片晌,门口传来阵敲门声,白博请示过后,提着同款袋子走了进来—— “老板,这是太太刚刚给您定的甜点外卖,送到我这了。” 钱梵见状,如释重负。 程越霖挑了下眉,放下手中水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随后指尖轻敲下桌面:“嗯,知道了,放这吧。” 眼见着对方从保温袋里掏出好几盒甜点,又挑衅似的分别拍照,钱梵手中的蛋糕顿时就不香了。 等他打开手机时,果然看到了一条新鲜出炉的朋友圈。 [甜点,好吃。] 呦呵,居然还配起文字了。 什么好吃,分明就还没吃呢! 瞥见钱梵频频望来的眼神,程越霖散漫勾唇,饶有兴致道:“怎么,还想吃?” 钱梵多了些讶异:“我能吃?” 男人微哂,继而吊儿郎当的点头:“能啊,拿假期来换。” 钱梵:“......” 靠,他就不该对这厮抱有期待! / / / 另一边,阮芷音刚刚回到公司,就收到了外卖配送成功的消息。 而后,又看到了程越霖的朋友圈。 想了下男人拿手机拍照时的模样,她忍不住笑了笑,又给他点了个赞。 做完这一切,她打开对话框,给程越霖发了条消息—— [你以后还是对钱梵客气一点,别把脾气带到公司去。] 阮芷音猜想,能让钱梵都如此悲愤不满,应当是他在公司发了脾气。她总该劝解几句,免得他这狗脾气遭到人家厌弃。 消息发完,那边又出现了不停闪烁着的[对方正在输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到新消息提示—— [嗯,知道了。] 阮芷音默默盯着这条消息,倏而想到男人今早的那句—— “阮嘤嘤,要是想不通的话,那就......慢慢想。” 难道说,他其实也在反复思考着,该怎样回复她的消息? 愣神间,铃声突然响起—— 阮芷音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外号码。 以为是垃圾电话,她没有去接。 可铃声响过一遍后,对方又再一次将电话拨了过来。 阮芷音凝眉接通:“你好。” 话筒里,传来了一道端雅温柔的中年女声:“你好,请问是阮小姐吗?” 阮芷音:“您是?” 对方微顿,继而言明身份:“我是程越霖的姑姑。” 阮芷音愣了下,她知道程越霖还有个很早就移居国外,没再回来过的姑姑,但没有想到对方会联系上她。 “抱歉给你打了电话,嘤嘤,你能帮我个忙吗?”对方的态度颇为和蔼。 阮芷音敛下眼眸:“您先说。” “我听说赵冰被抓了,你能不能帮我帮我打听下,程朗现在怎样了?”程慧叹了口气,“你也知道阿霖那个脾气,估计并不在意程朗这个弟弟,但是我想......赵冰可能会找上你。” 赵冰被抓,就在王家出事之后,阮芷音也是知道的。 可程越霖不想和她多谈赵冰,又一直没有把他父亲的案子摆出来,只在暗中盘算着,她也不好多问。 赵冰当年能干出爬床上位这种事,显然没多么聪明。这个时候被抓,应当也是被背后的人推了出来。 这个道理,程慧也懂。 “赵冰没说多少口供,但程朗到底是她儿子,我不信她会无缘无故替人顶罪。打这个电话没别的意思,我不能生育,如果赵冰为了程朗托人找你......” 阮芷音蹙了下眉:“我明白了。” 如果程越霖不愿理会程朗,那么程慧愿意抚养程朗。 程慧松了口气:“谢谢你,嘤嘤。” / / / 自从接到了程慧的电话,阮芷音就想找个机会和程越霖‘谈谈心’。 照书上说,一场深入的谈心,是拉进彼此关系的好机会。 可是钱梵休假,他一时间忙了起来。 虽然还是会每天接她下班,但回家后都待在书房,隔着时差和人开视频会议,连饭都吃得很快。 阮芷音不好打扰,等了好久,才逮到他的空闲,借着晚饭的功夫开了口。 “你和你姑姑的关系怎么样?” 程越霖瞥她一眼,点了点头:“还行吧,不过我三四岁的时候,她就出国定居了,之后见面不多,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像......都没听你提起过家里的事。” 阮芷音知道他母亲早逝,小时候程父忙碌,他跟着爷爷长大,有一个姑姑,后来又有了赵冰这个前继母。 但也仅此而已,有关他的这些信息全部来自于外人的杂谈。 听到她的话,程越霖搁下筷子,笑着看她:“阮嘤嘤,你最近很奇怪。” 阮芷音抿唇:“有吗?哪里奇怪?” 程越霖哂然轻笑,继而姿态闲散地环臂,挑了下眉道:“好像,特别关心我呢。” 分明住在一起,还是每天定点给他发早安和晚安。到了中午会给他定外卖,还会提醒他一句‘好好吃饭’。 当然,程越霖也不否认,自己在享受着她的关怀,甚至因此有些飘飘然。她的每一步试探,都快要让他克制不住耐心。 然而,他总要做些准备。 阮芷音闻言,眼睫微颤,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问到:“关心你,不好吗?” “唔,很好,继续保持。” 程越霖散漫点头,轻勾唇角,声音端的是玩世不恭:“毕竟结婚第二天你就说过,想嫁我的人从岚中排到A大,像我这种‘抢手货’,有些危机感也是正常的。” 阮芷音闻言微哽,又一次被他这吊儿郎当的骄傲姿态弄得哭笑不得。 “对了,白博最近给我约了一个财经专访。”程越霖眉梢微扬,继而补充:“需要提供几张婚纱照。” 而他们,显然没有婚纱照。 所以,需要去补拍一套。 阮芷音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抬眸道:“财经专访还需要婚纱照吗?” 记忆中,他从未在专访中露过面。 “不是那种严肃专访。”程越霖轻描淡写地解释,又漫不经心问了句,“怎么,你不想拍?” 阮芷音摇了摇头:“没有,只要你觉得......可以就行。” 以她现在的心思,两人去拍婚纱照,怎么看都是自己在占程越霖的便宜。 吃完晚饭,程越霖去刷碗。 而阮芷音回到卧室,打开了手机,继续跟好友们汇报自己要去和程越霖拍婚纱照的事情。 顾琳琅:婚纱照?我等会儿推个还不错的摄影师给你。说起拍婚纱照,姿势可太多了,把握住机会! 叶妍初:专访好啊,就该展示出他已婚的身份。音音,没把程越霖拐到手之前,可别让人趁虚而入。 顾琳琅:阿初说得对,婚纱照得拍,婚戒也得戴。这年头想走捷径的人可不少,不论男女,还是得看紧些。 看到两人在微信群里的回复,阮芷音凝眉沉思。 好像结婚后,两人还都没有戴过那对婚戒。而且,她好像忽略掉了,关于竞争对手的事情。 / / / 带着那点不可言说的心思过了一天。 翌日的餐桌,阮芷音将盛好的米饭递给程越霖,开始自己的旁敲侧击。 “你之前说过的初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对程越霖有没有初恋存疑,但她想了想,似乎也不能直接否定。 阮芷音并不会揪着初恋纠结,可如果对方真有个初恋,似乎也可以......探测下他喜欢的类型。 程越霖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成绩很好,乐于助人。钱梵头两天还说,她很温柔。” “头两天?”阮芷音秀眉微蹙,下意识攥紧了指尖,“你现在......还喜欢她?” 心底似是闪过抹酸涩。 程越霖清声哂笑,淡淡道:“阮嘤嘤,上回不是你告诉我,不能破坏别人婚姻么?” 差点忘了,人家现在已经结婚了。 而且初恋和老公的感情好到让他黯然神伤,挖墙脚机会趋近于零。 也不知道那位初恋的老公到底多么优秀,才会让他自惭形秽。 想到这,阮芷音松了口气,声音也轻快了些:“那你是放下了?” 男人不可置否地点头:“嗯,比起过去呢,我更满意现在的状态。” 阮芷音抬眸看他,笑了笑,轻声道:“嗯,我也是。” 比起高中时的他,她也更喜欢两人现在的相处。毕竟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太过紧绷。 “哦?高中那会儿就那么烦我?”程越霖微挑下眉,“当年头也不回的出国,没能看到我的狼狈,后悔么?” 闻言,阮芷音对上男人那波澜不惊的眼眸,有片刻的哑然。 顿了顿,她认真道:“程越霖,我从来都没有想要看见你狼狈。我就是......经常会被你气得没有办法。” 如果他足够坏,她就可以冷静将他当成陌路人,不会分出一点情绪给他。 可他只是用让人难忍的脾气不越底线的刁难,阮芷音时常拿他没有办法。 凝望着她严肃认真的神态,程越霖无奈叹了口气:“阮嘤嘤,你该明白,人都有脾气和情绪的,不用总是压着包袱。” 其实大多数情况下,即便被他故意气到,她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反应。外人或许觉得这是她的温柔和包容,但实际上,是她和所有人都多了层隔阂。 哪怕是在阮家,她恐怕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归属感。 阮芷音的世界泾渭分明,对她好的人,她会在意。而对她不好的,便再也不会分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就像林家那些人,在她眼中恐怕和陌生人无异。对于他们的不怀好意,她也只是冷静的对待,没有丝毫的悲伤,甚至没有过多的愤怒。 她永远都能冷静地抽身,但却是建立在心底的壁垒之上。 程越霖默默收过她的碗,揉了揉她的头:“没有谁该是完美的,哪怕有那么一点情绪,也可以发泄出来,不要憋着。” 她总是向人展示着过于温柔妥帖的形象,学着面面俱到。本质上却是害怕展现出一丁点的缺点,让人退避。 阮芷音闻言,愣怔着点了点头,没有应声,缩了缩指尖。 她习惯了调节负面的情绪,也不想向人展示负面的情绪,是因为觉得从来没有一段足够坚固的关系,能够永远包容一个人的负面。 沉默半晌,她抛掉那阵复杂的思绪。 缓了口气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问道:“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愿意收下那笔钱?” 阮芷音说的,是当年得知程家出事后,托人交给程越霖的学费。 男人垂下眼眸,声音很轻:“可能是,在和自己较劲吧。” 他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路会通向哪,何必把她牵扯进来,不如撇清关系。再后来知道秦玦出国,就明白自己又晚了一步。 阮芷音瞧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想再多谈。 于是长舒口气,继而道:“琳琅给我推荐了一个专拍婚纱照的摄影师,这两天就有档期。” “嗯。” “还有......” 见她欲言又止,程越霖回眸看她。 阮芷音递给他一个暗红的丝绒盒子,微顿后道:“这个给你,是我新买的。” 程越霖接过,打开后,银色的婚戒在水晶灯下熠熠生辉。 “既然结婚了,总该戴婚戒吧?” 哪怕他只是想假装秀恩爱,也应该戴上婚戒。 只是之前的那对婚戒,确实不合适两人去戴。阮芷音白天时,去商场仔细挑选了一对新的婚戒。 她打量着男人的表情,又道:“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也可以去换。” 缄默片晌,程越霖嘴角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伸出修长白皙的指节,在她额间轻敲一下。 而后清散扬眉,声音也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唔,还凑合吧。” 第 38 章 周六那天, 阮芷音和程越霖一起去摄影棚拍婚纱照。 顾琳琅推荐给她的摄影师叫尤欣,是好几家时尚杂志的御用摄影师。 尤欣的技术足够精湛,在娱乐圈的人缘也广, 轻易不接这种私人的拍摄, 这回还是看在顾琳琅的面子上。 至于拍摄时的婚纱和礼服,都是程越霖提前准备的。 款式很合身, 倒让阮芷音有几分意外。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凑着拍摄停隙的时候,阮芷音低声问着身边的男人。 程越霖闻言,上下扫了她一眼,轻笑道:“都已经抱了那么多次,很难把握么?” 阮芷音微哽,面上一时有些发热。 其实程越霖说的抱也不算抱,几次出现在外人眼前, 他会虚揽着她,姿势也没让她有什么负担。 只是那些时候,他竟然会暗自考虑起这种事么? 愣神间, 那边重新调好设备的摄影师尤欣突然看向他们, 笑着道:“下一张新娘和新郎靠近一点, 新郎捧着新娘的脸,贴着额头,自然些。” 阮芷音下意识看了程越霖一眼, 他还是冷静寡淡的模样, 没说什么。 然而下一秒, 对方顺着摄影师的交代,缓缓俯身, 轻捧起她的下颌。 室内冷气充足, 男人挺括的额头和俊秀的鼻尖贴上她时, 还带着一丝冰凉酥麻的温度,瞬间传到四肢百骸。 两两相望,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对而凝视时看不到底。 拇指贴在脸颊,阮芷音感受到他指腹薄茧处传来的淡淡痒意,身子微颤。 待摄影师出声提醒,才勉强放松下来。 几道镜头的闪光掠过。 照片拍完,程越霖略微抬头,却未放手。阮芷音缓过最初那阵尴尬,也没有动,继续瞧着他那足够俊朗的轮廓。 “怎么,我好看?”男人勾唇,迷人的桃花眼浸着散开的笑意,捏了捏她的脸。 阮芷音点头:“嗯,好看。” 偏偏神色瞧着很是认真。 她的态度反倒让程越霖有一瞬的不自然,男人松开她,轻咳下道:“阮嘤嘤,这个时候,你就不会害羞的吗?” “可是......是好看啊。” 一副就事论事的语气。 程越霖轻扬下眉,继而移开视线,漫不经心道:“唔,那算你有眼光。” 瞥见他隐约泛红的耳朵,阮芷音轻蹙下眉。心想,难道他这是......害羞了? 还未深思,尤欣的声音再次响起—— “新娘坐在沙发上,对着那盏灯的光,新郎揽着新娘的腰,亲吻下新娘。” 阮芷音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坠灯处光线亮堂,旁边是单人的矮脚沙发。 想到摄影师的拍摄要求,她心虚地没去看身旁的男人。 毕竟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好像是要占他的便宜一样。 坐上沙发,摄影助理过来帮阮芷音整理婚纱的裙摆,又指导了程越霖几句这个姿势的要点。 他轻嗯着应下,看不出情绪。 男人宽厚的身躯遮住了大半视线,望着渐近的脸,阮芷音轻轻闭上眼睛,垂在背侧的手忍不住攥起。 漆黑中,唇瓣传来一股清凉。 鼻尖是男人身上那股好闻的清冽气息,双唇触碰,呼吸仿佛交融在了一起。 伴着湿热气息,其余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腰间的手掌都愈发灼热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阮芷音终于听到摄影师的声音,稳下心神,重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湖水般深沉的眸子。两人短暂地对视,似是有些尴尬,他又很快站起身。 “程越霖。” “嗯?” “已经拍完了。” 对上他重新转过来的视线,阮芷音抿下唇,指了指他仍紧攥着她的手,轻声道:“你先......松开我,我要去跟摄影师打个招呼,然后把衣服换回来。” 男人垂下眸,继而松开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掌上,无名指的婚戒闪着银光。 阮芷音忍不住笑了笑。 看来,他心里也不是那么平静。 她站起身,走向另一边还在盯着电脑过片的尤欣,“麻烦了,尤老师。” 尤欣抬头,笑着道:“阮小姐客气了,过段时间如果需要另补外景的话,可以再联系我。” 之前尤欣询问过两人需不需要再补几张外景照,还提议了下出国拍摄。只是两人最近都腾不出时间,就先搁置了。 眼下听到尤欣的话,阮芷音点了点头应下:“好的,那再联系。” 这时尤欣又道:“这套图的单册和三个镶框的照片大概一周后出,到时候我让助理给您送过去?” 阮芷音想了想,笑着回:“如果不忙的话,我过来取吧。” 尤欣点头:“那也行。” / / / 拍完了婚纱照,又默契戴上婚戒。 不知不觉间,两人似乎多了些夫妻的模样。 只是别墅里的氛围,由先前习惯性的自然,变得微妙了几分。 好在,还有工作缓和适应的尴尬。 之后的几天,阮芷音仍然在北城的工地和公司之间奔波着。 周四,阮芷音照例和康雨一起去北城看施工进度。走完一圈,康雨还需要留在现场和承建商沟通细项,阮芷音记着她约了季奕钧谈事,先独自离开。 坐着承建商的车回到公司,阮芷音站在电梯前,盯着下行的数字。 谁知电梯门开,里面的几道身影中,居然出现了许久未见的秦玦。 林成虽然还被拘留着,但由于合同已签,之前的医疗合作案还没有结束。 只是后面的流程,一直是季奕钧在和秦玦对接。而阮芷音忙着北城的项目,在公司时间不多,也没有碰见秦诀。 “芷音。” 看见突然出现在电梯门口的纤瘦倩影,秦玦眼眸一亮,很快走了上来。 阮芷音上班的打扮总是舒适干练,她今天穿着亮色系垂感衬衣,休闲利落的阔腿长裤,一如既往的干练优雅。 是他以往最熟悉的模样。 秦玦这段时间常借着合作来阮氏,却只能见到季奕钧。他甚至开始怀念在国外时,每天上班都能见到她的日子。 电梯里不只秦玦一人,还有秦氏的俞洪等人。秦玦的身份,是阮氏的合作方。 于是阮芷音简单点头,没有说话。 秦玦见状,缓和语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想跟你聊聊,但有些事,你应该也不想在公司谈。” 阮芷音蹙眉,顿了几秒,回到:“楼下有家咖啡馆,你先过去等我一会儿。” 林菁菲出售股份后,她确实有些事要和秦玦解决,只是一直没腾出时间。 秦玦闻言,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继而轻点下头,和秦氏的几人一起离开。 阮芷音独自回到办公室,从抽屉中取出了那份准备已久的文件,思虑片晌,继而去了楼下的咖啡馆。 秦玦坐在里侧靠窗的位置,阮芷音款步在他对面坐下,没有多言,便直接将那份文件递给了他。 “股份转让协议?” 秦玦眉峰皱起,抬眸望向她。 阮芷音面无表情地点头:“我知道林成手里代持的股份,是你逼他放弃的。” 她给了林菁菲一笔钱,收购了对方全部的股份,也避免了林菁菲日后利用那笔股份做出什么不利公司的事。 可是林菁菲之所以愿意出手股份,却是因为秦玦推波助澜。 T&D的股份是她和秦玦最后的牵扯,阮芷音给出的价格虽然略低,但与当年的投资相比,已经是回报丰厚了。 不管秦玦出于什么目的帮她,她这么做都算彻底还清了他的人情,也斩断了两人最后的牵扯。 原本的期待落空,秦玦下颌紧绷,将那份协议推给她:“这是你应得的。” 阮芷音冷淡的态度,让他觉得,只有他还怀念着以前并肩作战的日子。 阮芷音淡淡抬眸,声音波澜不惊:“你不要的话,应该还有不少人想接手。” 言下之意,是他实在没必要逼着她把这些股份卖给别人。 凝望着她固执的神态,秦玦沉默片晌,喉间微动,叹了口气:“好,如果这样能让你舒服些,我接受。” 阮芷音点点头,随即站起身。 秦玦见状,凝眉道:“这就要走吗?” 见她回首望来,他握了握拳,无奈苦涩地开口:“芷音,你也答应过,会给我一个尝试挽回的机会。” 尝试挽回的机会? 阮芷音目露疑惑,沉吟几秒,才想起上次在爷爷的葬礼上,秦玦曾经过来和她说过几句话。 只是那会儿她因为程越霖隐含警告的视线,根本没有注意对方说了什么。 “抱歉,我想你误会了。”阮芷音声音平静,“你过去帮过我,而我也还了这份帮助。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 “扯平了?”秦玦咬了咬牙,眼神直直地看向她,“芷音,我就这么的罪无可恕?需要你如此衡量过去的所有?” 阮芷音舒了口气,还是打算和秦诀把话彻底说清楚。 “秦玦,我想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不是你道歉,你挽回,我就必须和你重新开始,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而他,无权来干涉什么。 见她重新砌起壁垒,秦玦又不禁懊恼起自己刚刚的话,起身走到她面前。 “好,我不会阻止你开始新的生活,但哪怕只是生意上的往来,你也不需要刻意避开我,不是吗?” 阮芷音蹙了下眉,对上他的视线。 / / / 霖恒大厦,总裁办公室。 钱梵休了十天的假,到底舍不得把假期全部用完,提前销假回了公司。 为展示自己对兄弟的关怀,忙完了手头的工作,他便坐电梯上了顶层,给程越霖送度假时买来的礼物。 可让钱梵没有想到的是,他好心好意地上来送礼物,男人居然没施舍出一丁点的视线给他。 而是拿着方软布,仔细擦拭着自己无名指上亮眼的婚戒。 “行了,别擦了!那戒指上的抛光都快被你擦没了。” 钱梵终究看不下去程越霖的这副德行,出言讽刺。 “你见过谁的婚戒还需要发亮?”程越霖瞥他一眼,声音拖着腔调,“历久弥新的道理,不懂?” 钱梵撇撇嘴:“既然这么宝贝,那之前怎么不戴。” 毕竟照程越霖这种狗脾气,要是有婚戒早该带上炫耀了。 程越霖动作微顿,没有回答,而是按了下办公桌上的座机内线。 两分钟后,白博推门走了进来。 “老板,你叫我?” “嗯,把那副画取下来,等下次有什么慈善晚会时,记得送去拍掉吧。” 程越霖指着自己身后的画。 那是他去年从拍卖会上拍来的,还算喜欢,一直挂在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 钱梵知道这幅画价值不菲,不禁问道:“好好的你取画干嘛?” 白博闻言,取画时笑着替他解惑:“钱总,老板之前和太太拍了婚纱照。” 身为特助,白博也算老板肚子里的半个蛔虫,当然明白老板的意思—— 有了婚纱照,这画还有什么用? “难不成你要在办公室里挂婚纱照?” 钱梵很是嫌弃地扫了对面男人一眼。 程越霖翻开白博拿进来的文件,翻看着签名,淡淡道:“不行?” 钱梵:“......” 行!当然行!谁有你牛! 亏了开会都在楼下,除了他和白博几乎没人会上来,不然人家都得被你的婚纱照闪瞎眼。 许是已经习惯男人的德行,钱梵见怪不怪,转了话题:“对了,周末大家说要聚餐,我想着不如去你家?” “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带嫂子来就算了,还不让我们过去了?你那别墅晾了一年多都没住人,正好我们给你暖暖房。放心,礼物都准备好了。” 程越霖极淡地蹙眉,轻描淡写地回到:“不是礼物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你管呢,需要告诉你?” 签完最后一份文件,男人合起文件夹缓缓起身,慢条斯理地取过一旁的手机,似是准备离去。 “你干嘛去!” 男人微哂,轻点下腕上的手表,散漫扬眉:“到点了,接人下班。” 言罢,朝着门口而去。 可没走几步,又转过了身。 钱梵以为他这是良心发现,笑着询问:“怎么,突然又同意去你家了?” 程越霖云淡风轻地瞥他一眼,继而拍了拍钱梵肩膀:“这段时间,仲沂手头还有不少替你担下的工作。” 钱梵:“所以?” 男人挑眉:“既然假期不休了,你恐怕得,偿还他的加班。” 钱梵:“......” / / / 到了下班时间,阮芷音没有收到程越霖最近按时发送的微信消息。 她有些意外,但盘算着男人应该到了,她还是结束工作关上电脑,归拢好文件,乘电梯去了负一层的停车场。 果然,宾利停在熟悉的位置。 开门上车,放下包后,阮芷音习惯性地看向身旁的男人:“冰箱里还有些牛肉,晚上一起炖番茄?” “嗯。”男人只是不咸不淡地应声。 阮芷音侧首看他,敏锐察觉到程越霖今天的态度有些奇怪。 下班时没有给她发微信不说,现在的神态,也好像......怪冷淡的。 心有疑惑,她回眸问到:“你不喜欢吃番茄炖牛腩?” 可他即便有偏爱的食物,也从未挑剔过口味,似乎并不挑食。 男人淡淡回视:“没有。” 而后便阖上瞧起来有些复杂的目光,调整了座位,不再多言。 司机还坐在前面,阮芷音顿了顿,还是决定等回家后再问。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一路。 回到别墅,程越霖依旧默不作声的开门换鞋。 阮芷音跟在他身后走进客厅,打量着对方神色,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怎么了?” “你说呢?”程越霖放下解到一半的领带,衬衫微敞,挑了挑眉看向她。 阮芷音试探道:“是今天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程越霖想到刚刚路过咖啡馆时看到的那一幕,不动声色地握了下拳。 然后,他走到沙发坐下,面无表情地开口:“隔壁养了两只猫,你知道吧。” 程越霖说的,是隔壁邻居家的两只宠物猫。因为二楼健身房的露天阳台相邻,两只猫时不时会蹦到这边来晒太阳。 阮芷音点头:“知道。” “黑猫最近不理白的了。” 男人声音平淡的叙述。 阮芷音轻扯下嘴角:“程越霖,人家不叫黑猫白猫,叫咖啡和牛奶。” 言毕,她就接收到男人不咸不淡的视线,叹口气,问到:“你想表达什么?” “它的主人说,每次喂食,那只白猫吃着碗里的粮,还瞧着黑猫的碗。” 男人轻笑一声,语气微沉,意有所指地开腔,“这就叫......三心二意。” 阮芷音疑惑撇眉,点头道:“牛奶这确实不是好习惯,没想到咖啡还挺惨。” “不过,你怎么突然关心起隔壁的猫了?” “阮嘤嘤,你说白猫要是想跟黑猫和好,是不是得——” 男人腔调散漫,欲言又止。 复而看向她,扬眉道,“哄哄他?” 第 39 章 “哄它?” 不就是隔壁的两只猫闹了点脾气, 他怎么这么在意? 阮芷音有些莫名,微顿片刻,还是问到:“那, 要怎么哄?” “怎么哄——”程越霖侧首看她, 沉静眼眸意味不明,扯了下嘴角道, “你不如好好想想?” 对上他的视线,阮芷音默默琢磨了会儿,终于品出来了点什么。 难不成,他是在说他自己? 可是......他怎么就不开心了? 程越霖撇开视线不再言语,依旧是情绪不佳的模样。 阮芷音盯着阴晴不定的男人,沉吟半晌,叹了口气开口:“程越霖。” 他的视线淡淡瞥来。 阮芷音走到他身边坐下。 和他相觑数秒后, 她尝试着伸出手,在男人愣神之际—— 轻轻抱住了他。 他倒是不爱喷香水,身上也只是沐浴露的清新味道, 很好闻。 头埋在男人怀里, 这个姿势看不见他的表情, 可阮芷音却察觉到了他姿势的僵硬。 她笑了笑,继而缓和了声音:“这样算是哄人吗,还生不生气?” 反应过来后, 男人不动声色, 垂眸看着怀里的人, 眉眼褪去冷淡,染上柔和。 而她一下下地轻拍着他的背, 居然像是哄孩子似的。 不过饶是如此, 也让他原本酸涩的心情......变得不错。 “阮嘤嘤, 就这么想占我便宜?” 程越霖吊儿郎当地哂笑,又在她回答前,拖着腔调补充:“不过呢,我特许你这个权利。” 阮芷音抬眸看他,正对上男人那双蕴着散漫笑意的眼眸。 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虽然仍是那番骄傲的语气腔调,却莫名在她心底划过一丝甜意。 如果他一直这么好哄,那哄他这件事,似乎也......不难接受。 她直起身,笑着看他,温声道:“刚刚为什么生气?” “没什么。”男人散漫扬眉。 见状,她眉心微蹙,辩驳道:“你还总说让我发泄情绪,怎么到了自己这又这么嘴硬?” “我又不会憋着,这不是让你发现情绪了么。”程越霖淡抿下唇,又笑着揉她的头发,“阮嘤嘤,学着点。” 阮芷音无奈叹气,秀眉微撇:“可我也不知道,你下次还会不会生气。” 男人环着双臂,勾唇睨她一眼:“只要你记清自己已婚的身份,我的脾气难道会不好?” 他夸奖自己的狗脾气时,竟然还理直气壮的,那姿态让阮芷音微哽。 只能暗自道,还好这是在家里,而他在外面时,也尚且知道收敛。 见他那阵古怪的情绪已经散去,阮芷音岔开了话题:“你下周忙吗?” 对上男人含着探寻的目光,她继续解释:“周鸿飞结婚,给我发了请帖。” 至于结婚的对象,自然是上次那位逃了蒋安政订婚宴的江小姐。 “结婚?”程越霖稍稍扬了下眉,似是有些意外。 “嗯。”阮芷音点头,而后又道,“你要是忙的话,我就和琳琅去。” 之所以告诉他这件事,也不过是表示下她和周鸿飞之间没有什么特殊关系。 毕竟上次,还得了男人一句警告。 按照叶妍初的话,都还没把这个男人拐到手,那就不要存下多余的误会。 程越霖闻言,抿下唇,淡淡道:“不忙,我跟你一起。” 虽然对方要结婚了,可不管是不是情敌,都还是亲眼盯着比较放心。 / / / 一场插曲揭过。 翌日,两人照常上班。 刚到公司,阮芷音拿着文件去了季奕钧办公室,和他商量新融资意向书的事。 北城项目毕竟是块肥肉,既然阮氏已经松口和霖恒合作,严家那边也仍有想要投资的意向。 虽然严家之前和林成有些接触,但那是林成主动讨好着对方寻求合作,而这一次,是对方主动找上门的。 能够合作共赢,阮芷音倒也没有那么贪心,且之前她已经问过程越霖,霖恒那边没有问题。 谈完公事,季奕钧随口问了句:“你和程总最近怎么样?” 阮芷音含笑点头:“挺好的。” 两人现在的状况,在她看来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其实从搬到别墅开始,阮芷音就觉得,和程越霖的相处似乎比八年前轻松。 思及此,她看了眼季奕钧:“我一直想问,您是不是很早就认识程越霖?” “要说生意往来,我之前投资了他参股的公司,至于其他的事,你不如去问他。”季奕钧笑着说完,瞥见她的表情后又道,“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觉得他说比较合适。” 对方都这么说了,阮芷音倒也不好再逼问,只能换了个话题。 “那公司的股份,您真的不要了?” 爷爷把大笔股份给了她,而她却又请了季奕钧回来帮忙。阮芷音倒不是多在意股份,之前也只是怕林家人作妖。 毕竟,阮氏也算是阮胜文的心血。 可季奕钧不一样,他是真的把阮胜文当做大哥敬重。 听到她的话,季奕钧摇了摇头:“音音,不必顾虑我,没被阮叔收养前,我也不是什么富家子弟。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我最满意的状态。” 他虽然也有些投资,但却没有对更多财富的痴迷追求。 阮芷音听罢,诚心道了谢:“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季奕钧含笑摆手:“既然已经回了国,公司之后的方向,你有想法吗?” 阮芷音也不见得想要接手阮氏,但事已至此,她总要对公司的员工们负责。 林成大包大揽了不少项目,留下堆烂摊子,阮氏眼下需要更为精细的方向。 “分公司的几个厂房里还有不少工人,很多都是十几年前就已经进厂工作的老员工,我想安顿好他们。” “有些产业虽然赚钱,但阮氏的流动资金有限,想要涉足的话会很吃力。我想让这几家分公司转向实业,但更具体的方向,还需要继续调研。” 季奕钧思考后点头:“不急,北城的项目投入运营后,总归能缓上几年。” 阮芷音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 / / 谈完事,阮芷音和季奕钧告别。 出了对方办公室后,她取了公务车的钥匙,去了另一个地方。 这个时间,过来监狱的人不多。 坐在隔间的玻璃前等了几分钟,穿着狱服的赵冰被狱警带了过来。 几个月前,赵冰还是精致的贵妇打扮,眼下却憔悴而狼狈。 赵冰会入狱,自然少不了程越霖的手笔,不过亦是罪有应得。 她当年窃取了程父的保险箱密码,偷盗了罗湾项目文件,可入狱后,却依旧没有说出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听说你想见我?” 阮芷音之所以过来,是赵冰主动提出想要见她,又托人找上了她。 程姑姑倒是了解赵冰,把对方的心思算的一点没差。 知道探视有时间限制。 赵冰顿了顿,直截了当地开口:“方家要把程朗送到他外婆那,你收养程朗,我就告诉警察他们想知道的东西。” 都已经入狱,却还想着谈条件。 阮芷音笑了笑,出声拒绝:“这不可能,程越霖不会接受程朗,但我可以把程朗送去他姑姑那。” “你要送他出国?” 赵冰皱了眉头。 阮芷音轻嗯一声。 送程朗出国,就意味着千里之隔。 程朗不能再来探视,对于赵冰来说,她当然不太愿意。 想到这,赵冰尝试说服阮芷音:“程越霖这些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你难道不知道?程朗年纪小,也听话,你可以......当成自己的孩子。” “你究竟想说什么?” 阮芷音蹙眉看向对方,这已经是赵冰第二次这么暗示她。 赵冰缓了口气:“我听说,程越霖十几岁的时候有个喜欢的女孩,不过都这么多年了,也可能是他自己的问题......” 言毕,她又轻笑一声:“程逢生为了他这宝贝儿子不想再要孩子,也不知会不会后悔。我嫁给他那么多年,可他从娶我开始,就只想让我给他儿子当保姆。” 阮芷音闻言,面色微怔。 她不知道赵冰说的女孩,是否就是程越霖那个所谓的初恋。 垂眸几瞬,她才皱眉问到:“那程朗究竟是谁的孩子?” 听对方这语气,如果程父不想再要孩子,那程朗又是怎么来的? 赵冰像是才反应过来,抽回了思绪,叹气道:“程朗是程逢生的亲生骨肉,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阮芷音心下了然,想必赵冰是用了什么其他的方法,才生下了程朗。 或许程父对赵冰而言不是个好丈夫,但有条件的婚姻,赵冰也可以拒绝。 既然接受,就该面对之后的生活。 “如果你想要两全其美,打着让程朗定期来监狱看你的心思,是不可能的。” “至于剩下的,你自己考虑。” 程姑姑打过电话后,阮芷音就查过程越霖的这个弟弟。 程朗今年不过六岁,不知是不是在方家身份尴尬,性子十分内向。 赵冰有罪,可孩子总是无辜的,既然程慧想要收养程朗,她也没什么意见。 只是程越霖毕竟对赵冰有些抵触,而赵冰在程父出事离婚时还怀着孕,程越霖从未见过自己这个弟弟。 赵冰想让她收养程朗,再定期过来探视,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 / / 阮芷音请了一下午的假,探视完赵冰后,又从保姆那儿把程朗接回了家里。 原本是想让保姆带着程朗暂住到她之前的公寓,可方家请的那位保姆有些不耐烦,像是迫切想要甩掉程朗这个包袱。 于是只能先带程朗回了家。 程朗穿着条浅色背带裤,有些胖乎,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像葡萄一样圆润。 他的话很少,默默在沙发上安静坐了两小时,才纠结地掰着手指头,小声跟阮芷音说了第一句话—— “姐姐,你还会把我送走吗?” 程朗年纪虽然小,可也知道,方家的人不太喜欢他,也不是他的亲人。 至于阮芷音,程朗刚才观察了好一会儿,似乎对他没什么恶意。 而且,这个姐姐长得很漂亮,之前和保姆说话的时候也很温柔。 程朗不禁生出了些好感。 对上程朗小心翼翼的眼神,阮芷音抿下唇,还是没办法欺骗对方,点了点头:“会。” “以后你会跟着姑姑生活,她会对你好的,不用担心。” 在孤儿院生活久了,阮芷音确实对孩子没有什么抵抗力。许是因为她瞧着温柔,那些年纪小的孩子也总爱粘着她。 见到程朗的第一面,她就知道,这是个单纯的孩子。 赵冰把他养成这个性子,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听到阮芷音的话,程朗像是有些失望,垂下长长的睫毛,恹恹地轻应了声:“哦。”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响—— 程越霖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阮芷音提前给他发过消息,说下午有事,没让他去接她下班。 她以往也有和人约了逛街的时候,程越霖收到消息时并未在意,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回了别墅。 男人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臂弯,随意扯下领带,卸下了一身的清冷姿态。 他迈着悠闲的步子朝楼梯而去,准备先回卧室换身家居服再下来。 可没走两步,又察觉客厅气氛不对,一转头,懒散的视线迎面对上程朗怯怯的目光。 大眼对小眼,空气凝结几秒。 而后,男人眉峰微蹙,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阮芷音。 “呵,阮嘤嘤,你这是——” “给我搞出来了一个儿子?” 第 40 章 听到程越霖的话, 阮芷音愣怔片刻,回神想了想,拉着对方去了书房。 关上书房的门, 抬眸对上男人直视而来的视线。 她深呼口气, 柔声道:“我跟你说了的话,你能不能不要生气?” 她猜不准程越霖对程朗的态度, 但下午去见程朗时,方家的保姆把程朗当成个包袱似的,收拾了东西就走了。 让阮芷音把一个六岁的孩子独自扔在公寓里,似乎也做不到。 瞧见她的神情,程越霖薄唇抿直,微微扬眉:“怎么,还这么心虚?难不成那孩子真跟你有关?” 据他所知, 阮家的亲戚中并没有什么这么大的孩子。而她母亲那边,也只有个当了外交官的舅舅,还不在国内。 “没有。”阮芷音摇头, 叹了口气, “他跟我没关系, 倒是跟你......有一点关系。” “跟我有关?”程越霖闻言,轻笑一声,拖着散漫的腔调, 直接道, “那你可以把他送回去了。” “我呢, 更不可能闹出什么私生子。” 对上他信誓旦旦的眼神,阮芷音又想起赵冰屡次暗示的话, 眉梢微动:“哦?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这还需要原因?”男人挑了下眉, 瞥见她有些奇怪的目光后, 又轻皱起眉心,“阮嘤嘤,你这是什么眼神?” 抛掉心底那点疑虑,阮芷音缓了口气解释:“你想多了,那个孩子叫程朗,就是......你父亲的那个儿子。” 赵冰在程父出事离婚时才刚怀孕几个月,程越霖知道程朗的存在,却从未见过。 “程姑姑想要收养他,托我接了程朗过来,办好手续后再送他出国。” “我本来是想要送他去公寓的,可是方家的那个保姆不太像话,又请不到现成的保姆。” “所以只能......”把人带回了家。 她将这一切解释完,扯了扯男人袖口,低声道:“程朗就住两天,没提前和你商量是我不对,别生气好不好?” 程越霖瞥见袖口的莹润指尖,顺势轻拢住,又缓缓移开了视线:“我就那么容易生气?” “嗯,你脾气好。”阮芷音瞧着男人微抬的下巴,忍不住笑了下,“那就,让他在家里住几天?” 程越霖顿了顿,垂眸看她,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不过就是住上两天,他本来就犯不着那么小气,偏偏她整出这副如临大敌的态度。 事情谈妥,阮芷音放下了心。 两人开门下楼,厨房里有阮芷音提前做好的晚饭。 饭菜上桌,程朗小心瞧了眼程越霖,默默爬上有些高的椅子,坐在了阮芷音左侧。 阮芷音夹了几块肉给他,程朗吃得津津有味,倒是不用别人费心。 餐桌上,氛围算是安静。 过了一会儿,程越霖瞥了眼程朗悄悄吐出的东西,凝眉道:“跟谁学的挑食?” 男人语调冷淡。 程朗身子微缩,低下头,声音磕磕绊绊:“我......吃不了姜。” 阮芷音侧头瞧了眼,程朗吐出来的确实是番茄牛腩里的姜。 程越霖不算挑食,却也不爱把姜吃下去。 但做菜时总要借点姜去腥,所以她会把姜切得大块些,容易让他发现。 程朗不知道,这才把那一大块姜当成番茄牛腩里的土豆。 吃进嘴里,又吐了出来。 程越霖瞥见阮芷音投来不赞同的目光,轻哼了声,却没再说话。 吃完了饭,他照例收了盘子,又取过阮芷音跟前的碗。 一旁的程朗见状,也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 程越霖只是垂眸瞧了眼那只碗,没有去接。 片晌,男人轻轻挑眉,散漫道:“小孩,饭可不是白吃的,去厨房刷碗。” 程朗扁了扁嘴,就这么抱着自己的碗,迈着碎步跟在程越霖身后走进了厨房。 阮芷音微顿,摇了摇头,也跟在二人身后进了厨房。 程朗毕竟是个六岁的孩子,厨房的水池有些高,他洗碗时有些吃力。 偏偏,程越霖还站在一旁,静静盯着对方,视线逼人。 阮芷音叹了口气,安抚道:“好了,你也别吓他了。” 男人没说话,却淡淡收回了落在程朗身上的视线。 程朗仔仔细细地刷完了碗,黑溜溜的眼睛怀着谨慎,望了程越霖一眼,把碗递给对方。 后者随意掀了掀眼皮,瞥他一眼,吓得程朗又缩回了手。 程越霖嗤笑一声:“胆子这么小,也不知道随谁了。” 他收起碗,放进橱柜。 刷完碗出来,程朗低头瞧了眼见了水渍的袖子,搓着手指看向阮芷音:“姐姐,我想洗澡。” 几步外,程越霖倚在门边,双手环着臂,淡淡道:“这么大人了,不会洗澡?” 程朗咬了咬唇,小幅度摇头。 男人抿直了唇线,眉峰紧皱:“知不知道男女有别?还敢让她给你洗澡?” 话毕,他在阮芷音无奈的注视下,把瘪着嘴眼眶蓄起泪花的程朗提溜进了卧室。 主卧的门似乎没关,过了会儿,阮芷音听到楼上传来程朗的哭声,和男人无措中气急败坏的声音。 “小屁孩,你要是再哭,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程朗小声抽噎:“呜呜呜呜,可是我眼睛太辣了。” 阮芷音:“......” 突然有些担心程越霖能不能行,可她也不好进去,只能等在了门外。 等到两人出来,程朗被程越霖脸色铁青地裹了浴巾扔到了主卧另一侧的‘儿童房’。 而阮芷音看着他那一身的狼狈,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程越霖挑了下眉,挂着沐浴露的食指蹭上她的脸颊:“阮嘤嘤,笑什么?我这是因为谁?” 阮芷音愣怔一瞬,微凉的指腹下意识拂过被他弄湿的脸颊。 不知怎地,突然就有了种,两人已经在谈恋爱的错觉。 望着男人湿掉袖边的衬衫,和额间那几缕滴着水的碎发。 阮芷音接过他掌心的毛巾,低声道:“那,我帮你擦擦?” 程越霖微微挑眉,唇角漾起弧度,不咸不淡地点头:“唔,擦吧。” / / / 翌日,正好到了周末。 阮芷音收到尤欣的微信,说是已经把上次拍摄的婚纱照发到了她的邮箱。 另外单册也已经印好,问她什么时候方便,派助理送过来。 想着白天没事,别墅区又不太好找,阮芷音干脆让司机送自己去了躺尤欣的工作室,去取婚纱照。 程朗还没有醒,她跟程越霖简单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 宾利在商务区的一栋写字楼停下,阮芷音下车走进大楼,按下去往十层的电梯。 尤欣的助理看到她,把阮芷音带到了摄影棚旁边的休息室。 “阮小姐您稍等,我去帮您把照片取来。” 休息室后方的玻璃是透明的,阮芷音喝了口水,抬眼便看到尤欣正操着相机给一名模特拍照,周边围了不少的工作人员,应该是杂志的合作拍摄。 那位打扮时尚的模特倒是很眼熟,是娱乐圈的一位挺有名气的主持人,好像叫柳乔静。 因为长相甜美,柳乔静出道时就收获了大批粉丝,还渐渐拍起了戏。可惜后来埋没了一阵,最近才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尤欣拍完照,余光瞥见阮芷音坐在休息室里,带着摄影棚里的柳乔静一起走了进来。 她笑着介绍:“阮小姐,这是我朋友,今天来拍V家的杂志封面。” “阮小姐你好,柳乔静。” 瞧见尤欣客气的态度,对方也笑着伸出手,和阮芷音打了个招呼。 阮芷音莞尔一笑,点头道:“我知道,看过你的节目,很有自己的风格。” 三人简单交谈了两句。 没多久,尤欣的助理已经把婚纱照取来。 阮芷音见状,笑着同人告别:“你们继续忙工作吧,我先走了。” 那几张带相框的婚纱照尺寸不下,尤欣让助理跟在她身后,一直把婚纱照送到了楼下的车子后备箱。 待人走远,柳乔静才开口问到:“这位阮小姐是?” “阮氏的千金,刚从过世的阮董事长那接手了公司,也是霖恒的总裁夫人。” 尤欣人脉广,和柳乔静也有几分交情。 “哦?就是之前被林菁菲拖累的那位?” 尤欣点头:“嗯。” “林菁菲最近没什么动静,看来是在这位手上吃了亏,人家之前可还是秦氏太子爷的未婚妻。” 柳乔静出道那会儿和林菁菲算是对家,前几年逐渐消沉,也少不了林菁菲的落井下石。 尤欣轻轻蹙眉,眼神中多了丝警告:“阮小姐都结婚了,之前的事还是别提了,免得犯了忌讳。” 柳乔静若有所思地点头:“算起来,这位阮小姐和程总结婚也有几个月了吧,怎么现在才来拍婚纱照?” 尤欣没答,笑了笑道:“你和你老公不也是后面补的婚纱照和婚礼?” “我们这种职业,还不是没办法。”柳乔静摇了摇头。 已婚的身份,对走甜美清纯人设的女明星伤害太大。当年要不是被林菁菲爆出已婚的事,她也不会被雪藏了那么久。 “你这婚结的......”尤欣欲言又止,继而安慰道,“不过你老公对你好就够了。” 柳乔静缓缓点头:“嗯。” / / / 阮芷音从尤欣的工作室取回婚纱照,便直接回了别墅。 客厅里,程越霖坐在沙发,回身瞧了眼司机帮她搬进来的相框,淡淡道:“回来了?” 阮芷音点了点头,环顾了几眼后,问到:“程朗呢?” “让白博带去游乐园了。” 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 阮芷音有些讶异:“白博居然还会带孩子?” 听出她话中的赞赏,程越霖眉峰轻蹙,瞥她一眼:“这种事有什么难的。” 言毕,取过茶几上的东西,起身走到阮芷音跟前,递给她一个精致华丽的盒子。 “喏,这给你。” 阮芷音伸手接过,打开后,里面是一条璀璨夺目的蓝宝石项链。 色泽浓郁的蓝宝石,在光线的折射下闪闪发光。 只消一眼,便知道价格不菲。 程越霖打量着她的神情,轻描淡写道:“头两天参加了个慈善晚会,随便拍的。” 这语气,说得跟买白菜似的。 可过了片晌,见阮芷音瞧着项链没有搭话,他又淡淡开口:“你觉得,怎么样?” 阮芷音对上他的视线,轻轻笑了笑,点头道:“嗯,我很喜欢。” 男人勾了勾唇。 “月底有空么?” 阮芷音思索了会,北城那边都已经步入正轨,她手头也没有什么急切的工作。 于是回到:“应该有吧,怎么了?” 程越霖眉梢微扬,轻咳一声道:“那要不要,去度个蜜月?” “蜜月?”阮芷音抬眸看他。 “唔,不是......过生日么。” 第 41 章 听到程越霖的话, 阮芷音才反应过来,月底是自己的生日。 孤儿院的孩子很多都摸不清出生的日子,院长便习惯把入院那天当做孩子们的生日。 阮芷音在孤儿院时的生日是5月26日, 亦是举行婚礼那天。 除了顾琳琅, 没人知道那天是她曾经的生日。 至于阮芷音回阮家后的生日,是在十月底。 算一算, 她和程越霖已经‘结婚’五个月了。 看了眼手中的项链,阮芷音笑了笑,问到:“所以这也是生日礼物?” 男人摇了摇头:“不是,你就当是一份......小礼物。” 不过是看到这条项链时突然想到了她,觉得阮芷音皮肤白皙细腻,戴这个应该很好看。 至于生日礼物......自然还有别的。 阮芷音闻言,点了下头, 轻声道:“好啊。” “嗯?”程越霖垂眸看她。 “我说去度蜜月,好啊。” 男人眉梢微动,扬起了唇角。 / / / 因为要空出月底的假期, 阮芷音整理了手头上的全部工作, 准备在度假前把重要的事情全部解决好。 于是, 工作变得十分忙碌。 程朗的领养手续比较繁琐,送人出国的日子最后定在了阮芷音和程越霖蜜月假期的前一天。 工作日匆匆过去,转眼又到周末。 阮芷音挤出了时间, 要去参加周鸿飞和江小姐的婚礼。 临出门时, 程越霖倚在门边, 又问她了一句:“真不用我陪?” 阮芷音顿了顿,安抚道:“你在家正好能看着程朗, 而且你也知道......琳琅是自己去的, 我要陪她。” 阮芷音上回就是随口一提, 原以为程越霖最近几个周末总是在书房和人开会,应该没空,可他倒是难得犯了清闲。 只是顾琳琅因为房纬锐和蒋安政的关系,不好叫上老公一起去。阮芷音想了想,便劝说程越霖也待在家里。 男人闻言,静静瞧她几眼。 而后眼睑微耷,姿态闲散地挑眉:“那我在家等你。” 声音云淡风轻。 可不知怎地,阮芷音总觉得他的潜台词是:早点回来。 阮芷音:“......” 这模样,倒像是她委屈了他。 / / / 婚礼办在一家教堂。 规模很小,只请了双方不多的亲友。 这家教堂在C大附近,建筑风格已经有了年代感,听说是新郎新娘当年的定情之地。 婚礼仪式简单而温馨。 江小姐的父亲没有来,舅舅扮演了父亲的角色,牵着江小姐的手,把新娘交到了周鸿飞手中。 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姣好的面容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就连印象中沉默寡言的周鸿飞,嘴角也始终挂着浅笑。 两位新人执手相望,在众人面前宣读誓言,交换戒指。 郎才女貌,般配至极。 仪式结束,阮芷音和顾琳琅一起走向不远处的新人。 “琳琅姐,芷音姐。” 周鸿飞比顾琳琅小两岁,比阮芷音小半岁。这声姐姐,他曾叫了十几年。 阮芷音笑着取过礼台上的香槟,和新郎新娘各碰一杯:“祝你们新婚快乐。” “谢谢芷音姐。”江雪莹笑得灿烂,“我听鸿飞说过,你们过去帮了他很多。” 顾琳琅挺喜欢江雪莹,闻言笑了笑:“他话太少,闷葫芦似的,得亏你能瞧上他。” 周鸿飞倒也不辩驳,低头看了眼江雪莹:“确实。” 虽然这些年联系不多,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弟弟。 看到这幕,阮芷音突然多了些欣慰:“院长看到你结婚,一定很高兴。” 周鸿飞几个月大便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小时候身子弱,陈院长总是很担心他。 闻言,周鸿飞垂眸:“嗯,等过些日子,我也会带雪莹回趟许县。” 三人生活过的孤儿院,就在许县,陈院长也葬在那儿。 阮芷音微顿,多了几分惆怅:“说起来,院长去世那会儿,多亏有你。” 彼时她和顾琳琅都在国外,只有周鸿飞陪在院长身边。后来她打电话回孤儿院时,也是周鸿飞接的。 周鸿飞面露惭愧:“我也没做什么,说到底,还是多亏那位托嘉洪的朋友把院长送去医院。” “嘉洪的朋友?”阮芷音秀眉轻扬。 周鸿飞点点头:“院长那会儿住不进病房,对方就托了嘉洪的朋友过来,把人送进了市医院。” 嘉洪是X省的省会,和许县离得不远,但嘉洪市医院的医疗设施当然是县城比不了的。 阮芷音微微凝眉,她还从未听说秦玦有嘉洪的朋友。 可意识到自己想起秦玦的事,她又很快撇开了那阵思绪。 / / / 参加完婚礼,两人坐上了顾琳琅的车。 阮芷音刚才喝了几杯香槟,面上多了些红润。 她慵懒靠在椅背,凤眸轻轻眯起,打开了车窗,感受着微风舒适地拂过面颊。 顾琳琅瞧着她的神态,笑着问了句:“你和程越霖现在怎么样了?” 阮芷音点点头:“我想应该算是......挺好的。” “音音,我觉得你结婚后放松了不少,现在的你,倒和在孤儿院时差不多。” “有吗?”阮芷音回眸看她。 顾琳琅沉吟数秒,而后道:“以前你面丢我和院长时都是放松的,反倒是回阮家后,每次见你都像是压着情绪。” 阮芷音看着车窗前的夜景,轻扯唇角:“大概是,总觉得孤儿院才像家吧。” 她在孤儿院生活了十多年,却突然被告知有了亲人,生活瞬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院长说不要再回孤儿院时,阮芷音是有些茫然的。 如果让她选择,比起那几年小心翼翼的豪门生活,她更愿意生活在使她放松的孤儿院。 虽然不是富贵的生活,但院长也从未让她们饿过肚子。 离开孤儿院后,阮芷音始终对阮家缺了些归属感。 她在国外待了五六年,比在老宅住的时间还要长。当初回国的决定,也不过是为了爷爷。 顾琳琅闻言,秀眉微挑:“那现在呢?” 当初觉得只有孤儿院才像家,那现在呢? “现在?” 阮芷音微微蹙眉,像是突然陷入了什么困难的思考,没有再回答。 看到她这幅略显纠结的神态,顾琳琅就知道,阮芷音看着还很清醒,其实已经有些醉了。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阮芷音睁了睁眼:“琳琅,到了?” “是啊大小姐,还下得了车吗?”顾琳琅笑着看她。 阮芷音打开车门下车,跟顾琳琅挥了挥手告别。 然后站在那,似乎是准备目视顾琳琅的车离开。 顾琳琅见她脚步还算稳当,又瞥见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摇头笑笑,开了车离开。 车子消失在视野中。 阮芷音站在原地顿了顿,才转身走向别墅的大门。 还没有去按指纹,来到别墅前的一刹那,大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 看清男人的面容,阮芷音走上前,眯起眼笑着看他:“程越霖,我回家了。” 脑袋发沉,她迷迷糊糊记得,出门的时候好像有人说过,会在家里等她。 程越霖轻嗯了声,打量她几眼,然后牵着人进了门。 别墅的大门被男人合上,可阮芷音还缄默着站在玄关处,一动不动。 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程越霖眉峰蹙起:“怎么喝酒了?” “哦,是喝了点。”阮芷音愣愣点头,而后道,“今天看见周鸿飞结婚,我挺高兴的。” 确实是挺高兴,就是高兴过后,这会儿头好像昏昏沉沉的。 男人面色微滞,轻哼一声,继而散漫扬眉:“他结他的婚,你高兴什么。” 早知道她会喝成这样回来,就该跟着她一起过去。 阮芷音眉心微皱,思索了会儿,回到:“要是你结婚,我也会高兴啊。” 程越霖闻言,抿直了唇线,语气微沉:“我要是结婚,你也高兴?” 阮芷音点点头,疑惑看他:“高兴啊,你不是已经和我结婚了吗?” 在她还没喜欢上他的时候,就把他变成了自己的丈夫。这中彩票一样的几率,为什么不高兴? 程越霖:“......” 似乎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见他没有回答,阮芷音眼眸微抬,端视着面前的男人。 顿了会儿,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平了他眉心的褶皱。 谁知刚要缩回手,却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握住。 凝望着她泛红的脸颊,程越霖喉结滑了下,声音低哑:“阮嘤嘤,你又在占我便宜?” 听到他的话,阮芷音愣怔摇头:“我这不叫占便宜。” 程越霖轻笑一声,继而散漫开腔:“哦?那你觉得什么才算占便宜。” 潋滟的凤眸微垂,阮芷音撇眉思索片晌,冲男人绽开笑颜:“大概是,这样——” 她轻轻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吻在他的下唇。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逝。 行凶完毕,她回味数秒,笑着评价了一句:“甜的。” 玄关处陷入诡异的沉默。 过了好久,男人突然开口。 “阮嘤嘤。” “嗯?” “明天醒来,还能记得今天的事吗?” 见她迷茫地凝起眉心,程越霖叹了口气,哂笑一声,挑眉道:“要是不记得也没事,毕竟客厅里的确有台摄像头——” “昨天你亲眼看着我安的。” 第 42 章 周一, 阮芷音在房间里醒来时,还有些头昏脑涨。 她酒量不算太好,但昨天周鸿飞的婚礼请了些孤儿院的人过来。 太久没见, 气氛又很好, 顾琳琅开了车不能喝酒,阮芷音倒是喝了不少杯。 这才有些醉了。 揉了揉太阳穴, 阮芷音脱下身上的睡衣,走进浴室洗了个澡。 开门下楼时,发现程越霖和程朗已经坐在了餐厅。 桌子上,放着牛奶,和简单的吐司煎蛋。 一大一小之间,气氛沉默。 男人穿着灰色的家居服,姿态闲散地坐在那, 垂眸浏览着平板上的财经新闻。 程朗在程越霖对面,身子有些紧绷,圆润的黑眼球一直盯着面前的盘子。 看到阮芷音走来, 他眼神一亮, 像是见了救星。 瞥了眼餐桌上的煎蛋, 阮芷音有些意外,转头问到:“你做了早餐?” 程越霖的确没什么下厨的天赋,煎蛋和白粥是他唯二做的还行的餐食。 男人放下手中的平板, 眼神古怪地瞧了她两眼, 随即点了点头:“嗯。” 阮芷音也没在意, 揉了揉程朗的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吃起早餐。 然而, 那道略显逼人的视线始终锁定在她身上。 被他盯得莫名其妙, 片晌,阮芷音终于抬头,撇眉道:“是我脸上有东西?” “没。”程越霖挑下眉,嘴角轻扬,“不过——” “阮嘤嘤,你现在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男人声音发沉,带了些许控诉。 阮芷音目露疑惑,蹙眉思索。 昨天离开婚礼后的画面有些破碎,她只记得琳琅把她送回了别墅,然后...... 好像是她撑着最后的恍惚意识走进了房间里。 顿了顿,阮芷音对上男人的视线,试探着问到:“我忘记了什么?” 程越霖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点在一旁平板的屏幕,又伸手递给她。 腔调吊儿郎当:“空口无凭,免得说我冤枉你,还是你自己看吧。” 阮芷音迟疑着接过。 屏幕上,是客厅的监控录像。 程朗没几天就要出国,又委婉地跟阮芷音说,不想再让保姆照顾。阮芷音觉得,许是他上一个保姆让他有了抵触情绪,便也没有强求。 毕竟程朗白天会去学校,这几天也有司机接送。 可偶尔她和程越霖回来得晚,程朗也会一个人在家。怕他出什么事,前天客厅里安上了一个摄像头。 此时此刻,阮芷音看着昨晚的那段录像,表情逐渐僵在了脸上。 屏幕的画面带来的冲击太大,她尴尬得呆愣在那,久久无法回神。 虽然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但阮芷音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借酒行凶! 从录像上看,程越霖始终和自己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是自己霸王硬上弓,亲完了人,自顾自地走上了楼梯。 而程越霖遭受不公平的摧残后,见她脚步不太稳,还好心把她扶进了房间。 看完自己的所作所为,阮芷音懊恼低头,已经不敢去看程越霖的眼睛。 男人默默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意味不明地轻笑:“怎么,不准备给我个交代?” 话毕,又见一旁的程朗疑惑得冒出脑袋,淡淡扫他一眼,抿唇道:“小孩,去楼上玩你的玩具。” 程朗这些天最怕的就是程越霖,现在也不敢不听他的话。 于是瞧了眼阮芷音,小心翼翼地从椅子上跳下,然后小跑着回了房间。 餐厅安静下来,只剩两人。 静默许久,阮芷音抬起头,企图同男人解释:“昨晚我喝醉了......” “所以?” “所以......脑袋不太清醒。” 一不小心,就占了你的便宜。 男人闻言,轻轻扬眉,声音不咸不淡:“阮嘤嘤,这就是你的交代?” 顿了顿,阮芷音叹了口气,诚恳道:“你放心,我会......尽量补偿。” “口气还不小。”程越霖笑了笑,“那你说说,你能给我些什么补偿。” 阮芷音哽住,实话说,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程越霖的损失。毕竟,他似乎什么都不缺。 见她没说话,程越霖挑了挑眉,散漫道:“怎么,想不出来?” 缓了缓,阮芷音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你想要什么补偿?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尽力。” “哦?真的。” “嗯。”阮芷音缓缓点头。 沉默片晌,男人轻笑一声,饶有兴致地开腔:“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阮芷音松了口气,紧接着,她又听到对方轻描淡写的暗示—— “阮嘤嘤,反正便宜呢,你是占完了。等我提了要求,你可别想着......” “赖——账。” / / / 谈话过后,氛围又归于平静。 之后的几天,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略过了阮芷音醉酒的插曲。 即便一开始,阮芷音仍有些许尴尬,却也在男人的自然中逐渐恢复了往常的状态。 周四上午,她请了半天假,带程朗去办剩余的手续。 坐在大厅等待的时间里,程朗情绪不高,一直没有说话。 手续办妥,走出民政局后,程朗跟在阮芷音身后坐上车。 肉乎乎的小脸纠结许久,程朗突然问到:“姐姐,你还会去看我吗?” 阮芷音微怔,帮他系上儿童座椅的安全带,模棱两可道:“有机会的话。” 她总要考虑程越霖的态度,不愿给孩子许下可能做不到的承诺。 程朗低下头,小声道:“等到了姑姑那,我是不是也见不到妈妈了。” 阮芷音沉默,轻点下头。 上次探监之后,赵冰没多久便跟警察交代了与丈夫方世国有关的那部分口供,还提供了一份有力的证据。 虽然还有需要警方调查的部分,但方世国应当免不了牢狱之灾了。 前不久,阮芷音带着程朗最后见了赵冰一次,告诉她程朗就要出国。 思及此,她含笑望着程朗,柔声问到:“程朗,你讨厌哥哥吗?” 这段时间,程越霖对程朗的态度绝不算温柔,程朗在程越霖面前更是话都不敢说,可他们在很多细节上又很和谐。 有时候,阮芷音也瞧不明白两人对彼此的态度。 听到她的话,程朗拧了下眉毛,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其实......也不算讨厌,我知道是妈妈做错了事,才被警察叔叔带走了。” “老师跟我说,人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阮芷音笑了笑,摸摸他的头:“你明白就好。” 赵冰还算是个母亲,至少把程朗养得不错,没有在他面前灌输对程父和程越霖的怨念。 替程朗关上车门,阮芷音刚坐上驾驶座,就收到了叶妍初发来的微信。 [音音,你现在在哪?] 阮芷音打字回复:刚带程朗办完手续出来,送他回去后就去公司,怎么了? [你看那条八卦长帖了吗?] [什么长帖?] 隔了一会儿,叶妍初给她发来一条带着标题的链接。 【扒扒某玉女主持人婚变内幕。】 阮芷音眉梢微动,点进链接。 十分钟后,终于浏览完这篇长帖。 也明白了叶妍初的意思。 帖子的主角已经被人解码,正是不久前曾在尤欣工作室碰到过的柳乔静。 前不久,柳乔静和圈外人丈夫分居一年的消息闹上了热搜,据说男方执意不肯离婚,一直以各种借口拖着。 而这篇帖子里,却说柳乔静最近傍上了某位总裁,资源好了不少,更使得前夫迫于压力,不得不尽快办理离婚手续。 种种描述中,那位与柳乔静关系匪浅的对象,俨然就是自己的丈夫,程越霖。 甚至,这位爆料人还扒出了柳乔静的履历,证明她曾在岚中读过一年书,与某总裁相识已久。 阮芷音兀自出神,沉默了会儿,才被手机的铃声打断。 蹙了蹙眉,才接通陌生的电话。 / / / 霖恒大厦,总裁办公室。 程越霖刚在楼下的会议室和并购部的人开完了会,只身回到顶层。 望着那张空荡荡的办公桌,他皱了下眉,然后拨通了内线电话。 两分钟后,白博敲门进来。 程越霖把文件放到一边,掀了掀眼皮问他:“今天的午饭呢?” 白博轻咳一声,犹豫着道:“老板,太太今天......可能没给您订午饭。” 程越霖眉峰蹙起,有些意外。 想了会儿,觉得阮芷音是为了空出蜜月假期,工作太忙,才忘了给他订饭。 罢了,反正钱梵等会儿也会拎着饭过来,总归又饿不着。 “怎么,还有事?” 程越霖看了眼表情纠结的白博。 白博缓缓点了点头:“是有件事......” 话说一半,他将手机递给程越霖。 扫了一眼后,程越霖声音微沉:“这个女人是谁?” 屏幕上,营销号竟然把他过往出席酒会时被偷拍到的照片和一个陌生的女人拼在了一起,还编出了一条绯闻。 白博顿了顿,而后回到:“这是之后会采访您的那个主持人,也是YT那条产品线前不久定下的代言人。” 之前程越霖借着专访的理由拍了婚纱照,转头又让白博随便接了个专访。 可他怎么会知道,之后采访自己的主持人长什么样子。 想到这,程越霖声音冷凝:“你刚刚说,她没订饭?” 白博知道,老板不会想要自己把话再重复一遍,没敢搭腔。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清清白白的名声,就这么无缘无故地被一条绯闻给抹黑了?” 瞥见老板的脸色,白博小心道:“我查过了,柳乔静和丈夫在分居闹离婚,可能是想借您的名头逼对方早点签协议。” “借我的名头?谁给她的胆子?” “咳,柳小姐当初的代言人是钱总推荐的。听说......她和钱总当过几年的同学。” 程越霖都快气笑了,阖目揉了下眉心,修长的指节敲在桌面:“去让公关部发个澄清,现在。” 白博立刻应下,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程越霖出声叫住他,眉峰凝着怒气。下一秒,白博听到散着寒意的声音—— “钱梵呢?” ............ 十分钟后,钱梵怀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甫一进来,他便挂上了谄媚讨好的笑容:“霖哥,你找我?” 男人递来冷冷的眼刀。 钱梵吞了吞口水,继而哭丧道:“我也不知道会出现这种事啊,柳乔静她妈是我初中班主任,YT选代言人时她也是最合适的,就选了她。” “霖哥,我错了。你放心!一看见绯闻我就冲去找了仲沂,要了嫂子的手机号,刚刚已经跟她解释过了。” 只是阮芷音接了电话之后也没有说什么,让钱梵摸不准她到底是啥态度。 程越霖面容冷峻,此刻憋了一肚子的气,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 他瞧了钱梵一眼,瞥见钱梵手中那袋明显不是外卖的东西后,凝眉道:“你这提的什么?” “榴莲。”钱梵连忙打开袋子。 “霖哥,我刚叫跑腿帮你买的。这有时候,男人的态度还是得主动点。” “听说这是让媳妇消气的神器,如果到家嫂子还生气,你就把姿态摆在那,没准她就心软了。” 程越霖闻言,冷笑一声:“你惹出来的麻烦,还敢让我去跪榴莲?” 钱梵赶紧求饶,解释道:“只是表个态,我这不是怕嫂子还在生气吗。” “霖哥,别瞪我了,之后俩月我申请加班,你放心去和嫂子度蜜月吧。” 程越霖:“......” / / / 因为白天要带程朗去办手续,所以阮芷音今天自己开了车上下班。 而下午的工作太忙,等她驱车回到别墅时,已经有些晚了。 一进门,就看见男人靠在沙发上的背影,对方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 屏幕上还是个儿童节目。 阮芷音环顾了两眼,觉得客厅里仿佛变得整洁了不少。 余光瞥见她进门,程越霖漫不经心地开口:“厨房坏掉的灯泡,我换好了。” 阮芷音轻点下头:“嗯。” 男人微顿,又道:“刚刚,我也给那小屁孩洗完澡了。” “嗯。” 仍旧是简单的应声。 程越霖皱了下眉,轻咳了声:“你,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阮芷音摇了摇头。 停了会儿,她转过头,抿唇道:“不过程越霖,我考虑好了一件事情。” “是什么?” “之前对你做出那种事是我不对,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白天看到他的那条绯闻,紧接着又接到了钱梵赔罪的电话。 这让阮芷音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之前她发现自己喜欢上程越霖,甚至想要把他追到手。可她从未想过,这会不会给对方造成什么负担。 万一,他不喜欢自己呢? 程越霖听到她的话,眉峰蹙起:“然后呢?” 然后? 阮芷音垂眸沉思,继而道:“嗯......你之前也说过,我们是家人对不对?” “嗯。”男人略顿,轻轻点头。 像是想到了什么,阮芷音突然笑了笑:“其实以前在孤儿院时,我跟琳琅比周鸿飞大些,总是把他当弟弟。” 程越霖不太愉快地抿唇,却又有些疑惑:“阮嘤嘤,你突然提他干什么?” “只是觉得,我们就这么继续当家人,或许也不错。” 恋人说不得还要分手,家人却有更加牢固的关系。 程越霖面色微沉,视线逼人,轻笑着看她:“家人?你的意思是,就像你和周鸿飞似的?” 察觉到他的不快,阮芷音微顿。 思索后,她笑着安抚:“当然不是。” 男人缓了些脸色,紧接着,便听到她柔声补充—— “我知道你比我大半岁,如果你想当哥哥的话......也是可以的。” 第 43 章 “哥哥?”程越霖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至极的事, 言语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阮嘤嘤,你觉得可能么?” 他静静望着她, 眸色深沉近墨, 里面似乎还藏着股淡不可见的火苗。 摸不准他的态度,阮芷音顿了顿, 又道:“我就是随口一提,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瞧见她这平静的神态,程越霖觉得自己心底那股郁气又凭添出不少,一时间被堵得无话可说。 毕业多少年了,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把钱梵那家伙揍上一顿的冲动。 阮芷音见他没再说话,径直回了房间。 换过睡衣, 她坐到床边,点开手机上的微信消息。 对话框上方,是阮芷音之前发的一条消息。 [我好像突然开始犹豫, 还要不要继续追人。] 叶妍初:纠结什么?程越霖不是紧接着就发了声明, 说和柳乔静不认识吗?你们俩这不都是单身? 白天时, 钱梵给阮芷音打过电话,解释说柳乔静只是他的初中同学,和程越霖并不认识。 没多久, 霖恒的官博也迅速辟谣澄清了绯闻, 直接给几个制造流言的营销号发了律师函, 还表示考虑起诉。 那几个营销号紧接着便灰溜溜地删除了绯闻道歉,柳乔静也发了微博, 承认自己并不认识霖恒总裁, 一切都是误会。 只是随后就有圈内人爆料, 柳乔静直接被撤掉了筹备已久某台力推的新节目主持,似是因为有人不满对方碰瓷的行为。 就算一开始怀疑过柳乔静是不是程越霖所谓的初恋,看到后面这些时,猜想也被打破了。 叶妍初说两人都是单身没错。 可程越霖这些年都没有再谈过恋爱,万一他是因为初恋惨淡收场成了独身主义,并不想开始新的感情呢? 阮芷音觉得自己还是该收敛些,不要因为那点不轨之心给对方带去负担。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至于其他的,应该是她在看见绯闻的那一刻,有了其他的顾虑。 她已经开始眷恋现在的生活,甚至不愿意把它打破,怕打破后的结果......会是另一番情境。 / / / 周六,阮芷音起了个大早。 今天是送程朗出国的日子。 程朗行李不多,程慧最近时不时打电话过来和程朗聊天,孩子的东西准备的也很齐整。 衣服那边不缺,他只有几件特别喜欢的玩具。帮他收拾好东西后,阮芷音和程越霖开车送程朗去机场。 许是因为程越霖也在车上,程朗今天没敢和阮芷音说话,圆溜溜的眼睛时不时瞥向驾驶座的程越霖。 阮芷音其实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程越霖会主动提出一起送程朗去机场。 这两天她尝试着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只可惜还是没能抛却心底那点心思,有时仍觉得尴尬了些。 每天吃完饭,递盘子时总会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晚上回房间的时候,也总会迎面撞上他。 就连今天早上从健身房出来的空档,都撞见了他在衣帽间换衣服,不得不竭力管控自己的眼睛。 三人就这么沉默了一路,车子缓缓驶进机场的停车区域。 阮芷音收起那阵思绪,开门下车。 走进出发大厅,她领着程朗去了值机柜台,按照流程先填了年满五岁的无成人陪伴儿童的乘机申请书。 上面是她与程慧的姓名地址,还有联系方式。程慧知道程朗的航班,会提前赶去机场。飞机抵达美国后,乘务员会将程朗送到程慧夫妻那。 提交完那份申请书,负责在飞机上照顾程朗的乘务人员候在一旁,静待三人最后叙话。 阮芷音俯下身,默默程朗的脑袋:“还记得姑姑长什么样子吗?” 这个星期,程慧每天都会和程朗视频。一来是怕程朗对她害怕和不适应,二来也是让程朗熟悉她这个姑姑。 至少现在,程朗已经不抵触和姑姑一起生活了。 “我记得。”程朗仰着小脸,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而后看着阮芷音,腼腆开口,“姐姐,我会想你的。” 说完停了会儿,又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程越霖,小声道了句:“也会......想哥哥的。” 程越霖瞥了眼面前的萝卜丁,而后掏出个不大的钱包,声音平淡:“小孩,这些钱带着。” 阮芷音帮程朗接过,放进他衣服内兜时才发现,钱包里是换好的美金。 看来,他虽然对程朗严厉,但也不是完全不上心。 程朗被乘务人员接走,进安检时,还在恋恋不舍的回头。 直到那道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阮芷音才轻轻叹了口气。 再理智的人,也会被感情触动。 程朗可爱又听话,相处了快半个月,现在分开,阮芷音觉得心里有阵空落。 程越霖见她怅然若失,停了会儿,温声道:“等到过年,带你过去看他。如果你想,也可以在姑姑那儿住几天。” 阮芷音抬眸看他,又摇了摇头,笑着回:“有时间去拜访下就好,住还是算了,免得被你姑姑看出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 阮芷音微微蹙眉,惑然的眼神对上他:“我们毕竟不是真夫妻。” 住在程慧那,岂不是会露馅? 她也不能可耻地再占他便宜。 程越霖:“......” 被她噎得无话可说。 这两天她处处避着他,不仅是午饭不送了,临睡前的晚安也没了,只有他每晚抱着手机等着回复。 程越霖以为她是在意那条莫名其妙的绯闻,状似不经意地把官博的澄清转发给她,只收到她一个问号。 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没了其他办法,却也不知如何求助,只觉得每天的憋屈更浓了些。 思及此,程越霖轻嗯了声,又轻叹口气:“你要是不想住家里,住酒店也行。” “嗯。”阮芷音点点头,不置可否。 / / / 送走程朗,阮芷音和程越霖也迎来了月底的这场‘蜜月’。 直到从程越霖手中拿到机票,阮芷音才知道这场‘蜜月旅行’的地点在斐济。 阮芷音喜欢海岛,斐济倒是她很想去的地方,还曾和留学时的室友约过一场旅行,只是最后没有成行。 登机后,阮芷音调整座位躺下休息。 昨晚程慧接到程朗后,她熬着时差陪程朗视频聊了会天。今天收拾行李起得又早,她这会儿实在困极了。 好在还有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头等舱的座椅也宽敞舒适,可以再补补眠。 然而才刚刚躺下,耳边便传来了空姐娇柔的询问声—— “先生,您需要什么饮料?” “温水,谢谢。” 男人的回答言简意赅。 许是见阮芷音已经阖眼躺下,问完了程越霖,对方直接略过了她,转身回了前面的机舱。 过了会儿,空姐端着水杯走来—— “先生,您的温水。” “谢谢。” “应该的,请问您现在是否需要用餐?” “不需要。” 他们定的是下午两点半的飞机,凌晨抵达,这会儿应该只有些点心,没有正餐才对。 阮芷音还没有睡熟,这会儿听到空姐的话,轻蹙下眉,缓缓睁开眼睛。 就见对面的女人挂着温婉得体的笑容,眼眸含羞带怯,瞧着身旁的男人。 她很快明白过来,对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默默瞥了眼那张清俊帅气的轮廓,心底滋生出一闪而过的烦乱。 可她这个同样心怀不轨的,似乎也没有什么立场拦着人家献殷勤。 理智这么告诉她,然而阮芷音却无法忽略刚才那一瞬间的不快。 一边在压制,一边在耸动。 “醒了?”程越霖侧目过来,散漫挑眉,抿唇道,“早上起床不是嗓子哑?喝口水再睡。” 言毕,他将水递给阮芷音。 见到这幕,空姐的笑容僵在脸上。 大概是阮芷音登机后便没和程越霖说过话,对方不知道两人竟然认识。 阮芷音压下情绪,恍然点头,从男人手中接过了水杯。 两人的无名指上,是同款的婚戒。 空姐尴尬作别,悻悻离去。 / / / 十小时后,飞机终于抵达南迪机场。 阮芷音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身上盖着条柔软的毛毯。 思绪渐渐回笼,突然意识到什么,视线下移,落在了两相交握的手上—— 她面色微怔,连忙松开。 继而烦恼蹙眉,心想—— 难道真是自己那点不轨的心思太过旺盛,以至于睡梦时都不忘占他便宜? 程越霖瞥她一眼,淡淡抿唇,面上看不出情绪。 斐济的凌晨四点,两人下了飞机取了行李。 出机场后,坐上了管家派来的车,一路抵达酒店。 办完入住,前台的那位小麦色肌肤的年轻姑娘微笑着将房卡递给程越霖。 然后又转头看向阮芷音,态度颇为热情,用操着带了些口音的英语道:“对了女士,后天晚上酒店前的海滩有篝火晚会和烟花表演。” 阮芷音没想到对方会单独提醒自己,想了想,大概是登记入住信息时看到了后天是她生日。 于是她也回了个笑容:“谢谢。” 程越霖不动声色地瞧她一眼,唇角勾了起来:“走吧。” 他们定的是独栋的海景房,还有几百米的距离,需要坐酒店的观光小车过去。 酒店的服务生推着行李车,跟在两人的身后,负责把行李送过去。 上观光车时,程越霖顺势来牵她,后者却默默缩回了手。 “怎么了?”男人眉梢微动,掀起眼皮看向她。 阮芷音叹了口气,委婉道:“这是在国外,我想应该不用再装亲近了,你觉得呢?” 程越霖扬下眉,继而拖长了腔调:“装亲近?” 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阮芷音微顿。 可不管怎样,她还是要淡化心底那种想要占他便宜,甚至想要不讲道理独占的心态。 从上飞机到现在,她都没想清楚,这种有些霸道的心态,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思及此,她又语重心长地补充:“你别介意,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程越霖:“为我好?” 阮芷音默默点头。 程越霖:“......” 心底的憋屈又冒出几分。 到了房间,服务生帮忙放下行李后离开。 房间是独栋的,一共两层,阳台朝向不远处的海面。 远处的海平线上,太阳稍稍冒尖,晨光熹微,湿润的海风拂过在脸颊,似是吹走了一抹疲惫。 阮芷音看完了客厅,才走向二楼的卧室。 可环顾一圈后,她撇眉瞧向会客间沙发上的男人:“怎么只有一张大床?” 男人已经脱下那件轻薄的夹克外套,换上了睡衣,好整以暇地坐下。 闻言挑了挑眉,轻描淡写地回答:“哦,白博只知道我们要来度蜜月,定的也是蜜月房。” “那我们要怎么睡?” 程越霖瞥她一眼:“你去休息,我睡沙发。” 阮芷音微微凝眉。 男人身高腿长,会客室的沙发对他来说,着实有些狭窄。 “怎么,我还做不出让你睡沙发的事,难不成——”男人勾了勾唇,声音闲散,“你还能愿意和我挤?” 程越霖细瞧着她的表情。 这几天,她一直避着他。 突然之间,原本按部就班的打算,就这么出现了纰漏。 他不敢逼她,却一筹莫展。 对上男人的视线,阮芷音刚要开口的话,全都哽在了喉咙。 两人缄默半晌,还是他叹了口气,清声道:“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算算时间,现在已经是国内的凌晨一点多。 见他已经取了薄毯阖目躺下,阮芷音顿了顿,只好走回了隔壁的卧室。 / / / 再醒来时,已经是当地时间的下午。 阮芷音倒是没睡多久。 醒来后,路过会客间时看见程越霖还未起身,怕吵到他,便先出了房间,独自去了酒店餐厅吃饭。 过了饭点,餐厅里人不算多。 菜单大多都是海鲜,阮芷音点了份服务生推荐的苏眉鱼,又点了份意面。 然后问了句:“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纪念品店?” 对方沉思片刻,给她介绍了一家做根雕的手工店,又热情得从手机上翻出了几张照片给她看。 吃完饭回到房间,男人已经换上了一身休闲的装扮,像是才刚洗漱完。 “你醒了?” 程越霖轻嗯一声,见她拿起茶几上的手包装着东西,蹙眉问到:“你还要出门?” 阮芷音点下头,笑着看他:“我想去附近给琳琅和阿初买些礼物,离得不远,很快就回来,你先去餐厅吃点东西?” “你不吃?” “我已经吃完了。” 与之前模式化的嘘寒问暖相比,这平静的模样,仿佛已经对他丧失了兴致。 程越霖愈发搞不懂她的态度,停了会儿,开口道:“那我陪你。” 阮芷音顿了顿,而后摇头:“不用了,没有多远。” 言毕,没等他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酒店的房间。 / / / 出了门,阮芷音暗暗松了口气。 在别墅时还好,现在换了一个环境,还顶着‘蜜月旅行’的名义,她其实不太清楚该怎么面对他。 这段时间的相处自然温馨,在她终于意识到应该探明他态度的时候,又不得不承认—— 她在还没有和他交往的前提下,生出了更进一步的独占欲。 找了借口出来,去服务生推荐的那家纪念品店选了两个款式精致手工雕刻的根雕。 拎着袋子从店里出来,心绪还是有些复杂,恍神间,又走进了路边的一家酒吧。 酒吧是半露天的,阮芷音在吧台前坐下,看了眼酒单。 “一杯Pina Colada。” 虽然只是看到这边的热闹,想迟些回去,但她好歹知道自己的酒量,只点了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 包里传来震动,阮芷音掏出手机,是叶妍初的消息—— [音音,蜜月度得如何?你要是能趁机把人吃干抹净,那点纠结估计也就没了。] 没想到,叶妍初居然会是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阮芷音不禁多了几分疑惑。 可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应好友的期待,因为她现在发现了更纠结的事情,而且—— [我好像开始了解了,喜欢有时候会是一件让人不敢前进的事情。] 她的感情经验太过被动,从未有过这种进退维谷的状态。 叶妍初说让她先试探,可试过之后,她觉得自己和程越霖之间的状态太自然了,是她所期待的那种家的温馨,却不像那种激烈的恋爱。 到了现在,比起挑明后可能不符合期待的结果,她甚至开始贪恋现在的状态,更想和程越霖一直相处下去。 恍神间,酒杯里的酒已经喝完,阮芷音掏出一张纸币递给吧台后的调酒师,却被对方笑着婉拒。 “这位先生已经付过了。” 调酒师朝旁指了指,与阮芷音一座之隔处,坐着一位年轻的亚裔男孩。 男孩穿着宽松的运动装,利落的短发,面容还未褪去青涩,瞧着不过二十上下。 对方笑着走来,伸出手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和美丽的小姐交个朋友?” 是不太流利的普通话,笑容真诚爽朗,不至于让人讨厌。 方才走过来时,他便瞥见了阮芷音的手机上显示的是中文。 阮芷音秀眉微挑,把那张纸币放进男孩的手心:“酒钱还给你。” 看得出来,男孩应该是个在国外长大的华裔。 外国人更热衷社交,留学时,她也遇到过不少这样的搭讪。 男孩见状,停了一秒,又换了个态度,微笑露出虎牙:“姐姐,用不了这么多,剩下的钱我微信转给你?” 阮芷音还未开口—— 骨节分明的手掌突然出现,拽住了男孩才刚掏出手机的胳膊。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阮芷音不知道,程越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男孩突然被人拽住,似是有些不满,脱口而出道:“What's wrong with you?” 已是不太客气的语气。 程越霖眼神冷淡,乌黑深沉的眸子望着对方,指了指阮芷音,低沉的声音中隐含警告:“She is my girl.” 不是更直接的‘她是我的妻子’,而是‘她是我的女孩’。 听到耳中,仿佛多了那么点缱绻暧昧的意味。 简单的一句回答,可男人低哑微沉的嗓音,却一下下敲在她的心上。 对上程越霖深潭般沉静的眼眸,阮芷音攥紧了指尖。 这句话,让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 电影里,女主人公问男主人公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对方一本正经地回答:“You're my girl.” 那时,他们并不是情侣。 缓了口气,她敛眸勾了勾唇,牵过男人的手,看向刚才的男孩:“不好意思,我结婚了。” 对方盯着阮芷音,似是有些不可置信,而后默默打量两人几眼,才皱眉理了理衣服,说了句:“抱歉。” 随即有些丧气地转身离开。 / / / 回去的路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谁都没有说话。 暮霭挟着晚霞,把男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气氛沉默良久,走在前面的程越霖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深沉如墨的眼眸看向她,忽而道:“阮嘤嘤,现在醉没醉?” 阮芷音抬眸看他,摇了摇头。 她刚刚只喝了一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哪里就会醉。 程越霖像是不太放心,继而问到:“我等下跟你说的话,明天还能不能记得?” 阮芷音微怔,点了点头。 男人低笑了声:“行。” 他缓了口气,垂眸看她:“你之前说要和我当什么家人,那你觉得,我为什么想要当你的家人?” 阮芷音蹙了下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相处的不错。” “为什么我只是和你相处的不错?” 为什么? 阮芷音微微抿唇,抬眸对上他愈显深沉的视线,下意识缩了下指节。 周围是人潮攒动的热闹街道,不远处的酒吧传来乐队极富节奏律动的歌谣。一片喝彩声中,像是只有他们静止在那,置身于喧嚣之外。 男人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 “这场婚我从没想过要离,也尽量学着去当好一个丈夫,免得被你狠心开除。”程越霖眉眼深邃,喉结轻滑了下,才继续开口,“有些事,我没什么经验,倒是准备了不少,现在却等不到那时候了。” 阮芷音怔然看他:“你——” “怎么,听不懂?”程越霖故作轻松地勾唇,声音里却有不易察觉的微颤,“阮嘤嘤,我喜欢你,所以跟我的这场恋爱,你现在还......” “想不想谈?” 第 44 章 你现在还, 想不想跟我谈恋爱? 阮芷音将他的话消化许久,才喃喃问道:“你现在,是在跟我表白吗?” 程越霖漆黑的眸子就这么看着她, 很轻地应了声:“嗯。” 低沉的嗓音中, 隐约泄露出淡不可闻的紧张。 可阮芷音只是缓了口气,而后突然转身, 走出了满是人群的街道。 酒店距离街道不远,程越霖跟在她身后,眼睁睁看着她一路走回了酒店,打开两人那栋的房门。 全程都未回头看他。 两人就这么走进了客厅。 阮芷音这才回过头,静静望向他。 沉默的态度,让程越霖摸不准她的意思,眉峰微蹙, 进而试探道:“阮嘤嘤,便宜你都已经占完了,之前说过要补偿, 现在是想赖账吗?” 他说的, 是上回阮芷音酒后行凶的事。 阮芷音愣了愣, 倏而回神,摇了摇头:“不是......” 顿了顿,又道:“你想清楚了吗?”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程越霖抿直了唇线。 他说了这么多, 她却是这个反应。刚刚在酒吧里, 还跟别的男人‘相谈甚欢’。 程越霖顿觉一股郁气哽在嗓子眼, 还多了淡淡苦涩。 阮芷音垂眸沉吟片晌,低声道:“程越霖, 我这个人, 其实挺无趣的。” 她很清楚地知道, 自己不是多么生动的人。所以总是用温柔体贴的姿态,掩盖她让人感到麻木无趣的缺点。 她希望他考虑清楚,是不想他抱着突如其来的兴致。 “阮嘤嘤,你好像误会了什么。”见她竖起包袱,程越霖低声轻笑,拍了拍她的头,“我不是一时兴起,我等了很久。” 阮芷音怔怔道:“等什么?” 等什么? 程越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发现自己喜欢上她的时候,她已经将视线望向了别的人。 如果他能早点明白自己面对她时愉悦别扭的情绪是喜欢,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年的漫长等待。 但很可惜,在他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已经不敢再去表露。那时的她套着可笑的婚约,他怕他的坦白,会将她推得更远。 只能若无其事地和她相处。 可在他终于等到机会时,命运又给他开了个玩笑。 二十年的顺风顺水,一遭坍塌。 他无抛下经不住刺激中风的爷爷和入狱的老头儿,只能在教导处门外,将那份准备好的申请书撕掉,眼睁睁看她出国。 那个时候,他既要照顾爷爷,又要应付那群频繁找上来的债主。 程慧曾提出资助他出国读书避避风头,可那时的他已经被迫舍去了所有的矜傲,何必再做无用功,去拉她下水。 然而颓废的日子里,终究无法死心。 不甘心停留在那样的境遇中,之后的一年多,他几乎是拿命在赌出路。可等到一切开始转好,又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她和秦玦交往的消息。 有时连程越霖也觉得,是自己和她没有所谓的缘分。 他清楚阮芷音对待所有事情的认真,既然决定开始,便不会随随便便结束。 终究是,晚了一步。 要说他这些年在等什么—— 程越霖抿下唇,深邃的眉眼望向她,声音多了些哽塞:“等有没有一天,你能够回过头,来爱我。” 言毕,他涩然一笑:“阮嘤嘤,把手给我。” 阮芷音神情木讷,愣怔着伸出手。 男人叹息着摇头,敛眸从裤兜掏出一样东西,戴上了她纤细的腕间。 “物归原主。” 看到手腕上那条熟悉的项链,阮芷音思绪万千,恍惚中终于明白了什么,却理不出那条线头。 “这条手链......” 程越霖眉梢微挑,扯了下嘴角,佯作责备:“走路出神,害得我追了小偷两条街。” 话落,男人喉间微滑了下,又舒了口气,温声道:“没有别人,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你。” 阮芷音忍不住哽咽,鼻尖凝起酸涩,眼眶微红,潋滟的眼眸酝着晶莹。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心房像是被神奇地填满了软塌塌的棉花,抚平了所有涩然的情绪。心里变得妥帖,却控制不住眼眶和鼻尖的酸涩。 程越霖无奈叹气,温热的指腹拂过她眼角的泪花。 片晌,又慢腾腾地问了句:“唔,所以你呢?” “嗯。”阮芷音轻应了声。 然后抬眸对上他,笑了笑,认真道:“程越霖,我想跟你谈恋爱。” 很想,很想,和他在一起。 程越霖唇角轻勾,吊儿郎当地挑眉,不吝赞赏:“那证明,你的眼光很不错。” 男人又恢复成了这般理所当然的姿态,阮芷音哭笑不得,却不讨厌。 对上他染上戏谑的眼眸,她恍然想起回国后见他的第一面。 那是在北城项目的招标现场,阮氏出人意料地拿下项目。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不动声色的维护。 阮氏或许能够竞争过其他几家,可霖恒若是尽全力,怎么会拿不下北城的项目? 她不是没有过疑惑,可散场时他针锋相对的话,分明是在打消她心底最后的疑虑。 他考虑到了她所有的处境,可她从不知晓。 顿了少顷,她的声音发闷:“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不对你好,我该对谁好?”程越霖在她脸颊轻捏了下,“阮嘤嘤,我说过,不要妄自菲薄。” “我呢,可能要比你想象得,还多爱你一点。” 阮芷音抿下唇,低声道:“程越霖,我想......抱抱你。” 这样直言的亲近,还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男人挑了下眉,慢悠悠道:“我有没有说过,跟我撒娇,不需要犹豫?” 阮芷音轻轻摇头。 程越霖深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勾唇轻笑了下:“那现在知道了?” 下一秒,她被拥进男人宽厚的怀抱。 程越霖线条利落的下颌抵在她发间,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爽凛冽的松木香,淡淡的薄荷味掺杂在其中,让人松弛下来。 片晌,阮芷音听到他低沉的嗓音—— “撒娇还需要人教,真让我头疼。” 男人这句话,让她想到了留学时的室友。 对方在同学眼中总是成熟的御姐形象,也不是轻易认输的性子。可每当接通父亲的电话时,却会神态自然地同父亲撒娇,让周围的人大跌眼镜。 阮芷音还记得众人调侃时,室友那理所当然地回答:“再成熟的女孩,都有随时随地跟父亲撒娇的权利。” 大概只有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才能拥有这样和父母肆意撒娇的底气。 阮芷音觉得,或许她内心也期盼着,能有一个人毫无保留地来爱她。 沉默片晌,她刚想说些什么。 静谧的客厅里,出现了突如其来的声响。 “咕——”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男人无奈松开她,正对上她没有散去的笑容,哼笑道:“阮嘤嘤,笑什么?” “我这还不是怕你出事,在后边跟了大半天。你倒好,给我跑去酒吧招惹桃花。” 下午一路跟在她身后,程越霖确实到现在都没吃饭。 眼下想到刚刚在酒吧撞见的一幕,又窝出一肚子起来。 他清声微哂,散漫道:“怎么,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有什么好看的?真想给他留微信了?” 男人眼神灼灼地盯着她,面容紧绷,墨澈的眸间有着不依不饶的意味,话中也带着指控。 不知怎地,莫名就让阮芷音想到上回那场关于黑猫白猫的谈话。 顿了顿,她扯了扯他的衣角。 而后踮起脚尖,尝试着在他颊边亲了下。 程越霖身子僵了僵,喉结滑了下,拖着腔调道:“阮嘤嘤,你不要觉得亲我一下,这事儿就过去了。” 他可没忘,那人走上前时,阮芷音足足盯着对方瞧了好几眼。 “阿霖。” 男人低下眼帘看她。 “你笑一笑。”阮芷音继而柔声解释,“我只是觉得他的虎牙跟你很像,可你总是板着个脸,一点也不爱笑。” 程越霖也有颗小虎牙,偶尔开怀而笑时,倒是很勾人。可他即便是上高中那会儿,也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很少会笑。 “你笑起来很好看。” 程越霖低头瞥她一眼,顿了半晌,冲她大方扬起个微笑。 接着,男人懒洋洋地开腔:“怎么,怪我笑起来太好看,把你看呆了?” 见她哽住,又云淡风轻地补充:“想占我便宜呢,不用这么委婉,你有这个特权。” 阮芷音:“......” 论没脸没皮,她是比不过他。 缓了口气,她转了话题:“不是饿了吗,你要不要去餐厅吃点东西?” “都这个点了,都饿过劲了,吃点你带的饼干就成。”男人姿态闲散地在客厅的沙发坐下。 阮芷音遂走进楼上的卧室,从行李箱里取出两包饼干,下楼递给了他。 程越霖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没吃两口,像是想起来什么,掀了掀眼皮看她:“过来。” 他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阮芷音走到他身侧坐下,问到:“怎么了?” 男人瞥她,然后道:“喏,现在给牵么?” 程越霖的视线停在她手上。 阮芷音瞬间顿悟,他这是还在记恨自己之前不让他牵手。 她噢了一声,伸出手。 十指紧扣,成对的婚戒和谐交叠。 男人笑了下,慢悠悠掏出手机,摄像头对上紧扣的两只手,拍了张照,而后发了朋友圈。 配文是:红心。 阮芷音哑然看完,却无话可说。 虽然觉得他这番操作有些骚气,但又很诡异地对上了他的狗脾气。 不一会儿,朋友圈下多了钱梵的点赞,和几条回复。 钱梵:没人比你牛。 任怀:他好骚。 翁子实:好骚。 傅琛远:骚。 阮芷音:“......” 程越霖面不改色地看她,又状似随意地开口:“阮嘤嘤,我们现在,在一块了?” 阮芷音微顿,点了点头。 “那——”男人瞥她一眼,“你呢?” 阮芷音:“?” 显然没懂他的意思。 程越霖勾起浅笑:“怎么,不会是怕被你所谓的备选们看见吧?” 阮芷音倏然明了,他居然想让自己学他发个朋友圈。不仅如此,还对她新郎备选的行为进行了又一番控诉。 她舒了口气解释:“没有,回阮家后,我跟周鸿飞都没多少联系,而且人家都结婚了。” 男人深邃的眼神直勾勾看向她,仿佛是在说:那你在犹豫什么? 这诘问的姿态,显得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我就是觉得,挺尴尬的。”她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道,“而且你没有听说过吗,秀恩爱......不太好。” 话毕,便对上略显黯淡的视线。 阮芷音踌躇了会儿,低声道:“不过发一次......应该也可以?” “嗯。” 程越霖扬下眉,不咸不淡应声。 阮芷音:“......” 无奈地掏出手机。 第 45 章 一条朋友圈编辑许久, 阮芷音在程越霖的注视之下点击了发送。 朋友圈发完,他倒是没想再看其他人的回复,只默默给她点了个赞。 然后心情不错地收拾了桌上的饼干包装袋, 优哉游哉地去了浴室洗澡。 分明还隔着时差, 国内已是凌晨 可没多久,朋友圈还是多了不少的点赞。 微信群里, 叶妍初也在第一时间发来了消息。 [@阮芷音,这位朋友,几小时前不是还跟我说在纠结?现在您这朋友圈是?] 想到傍晚时的心态,阮芷音也不禁多了些窘赧。她抿下唇,笑着打字—— [大概,人生总会有些出其不意。] 例如,程越霖出其不意的表白。 叶妍初:[所以?] 阮芷音:[应该算是, 追到手了。] 虽然表白的是他,但结果总是一样的。说起来,两人顶着已婚的身份谈恋爱, 彼此之间好像又多了层保障。 这种感觉, 还挺......奇妙。 顾琳琅:[你这算什么, 难不成歪打正着换了个真命天子?葬礼时我就觉得程越霖不对劲,他不会是早有预谋吧?] 看到这条消息,阮芷音蹙下眉, 陷入沉思。 换新郎的事, 她都没有准备, 当然不可能是程越霖的预谋。 但之后的...... 思忖间,浴室里淅沥的水声停歇。 程越霖刚洗完澡出来, 就看到阮芷音抬起头, 静静望着自己, 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 他抬起手,用厚实的毛巾擦了擦还有些湿润的细碎短发,而后偏头朝她望了过来。 阮芷音微顿,摇了摇头:“没事。” 不过是突然而起的猜测,要是现在问的话,倒显得自己在怀疑他似的。 放下心思,她朝男人笑笑:“今天你去床上睡吧。” 他身材高大,窝在逼仄的沙发上,两条长腿都伸不直,哪能睡得好觉。 程越霖眼睑微耷,瞥来视线:“你这是要跟我挤?” 虽然暗自飘然了一秒,但他不觉得阮芷音这话是什么别有深意的邀请。 阮芷音抿下唇:“我睡沙发。” 话落,对上男人沉静的眼眸,她忍不住解释道:“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怕自己睡不沉,会吵到你。” 阮芷音觉浅,以前叶妍初周末总会去公寓找她住,一旦在睡梦中察觉身边有人,她就会在半夜醒来。 她也曾看过心理医生,对方说,可能是幼时被拐卖时形成的应激反应,以至于睡觉时也总会在潜意识里绷起防备。 尤其在酒店这种不熟悉的环境。 在孤儿院时倒还好些,就算偶尔醒了,没多久也会再睡过去。可后来回了阮家,即便是一个人睡,也常睁眼到天明。 阮芷音时常觉得,自己是个性格不够完善的人。她自觉的一些缺陷,甚至连顾琳琅叶妍初都不知道。 想到这,她轻声道:“对不起。” 她其实不太想展露自己和其他人不同的缺陷,却也不想他误会什么。 程越霖起身走来,叹息着揉了揉她的头:“傻瓜,跟我道什么歉?” “沙发挺好,又不是没睡过。我一个大男人,在哪儿睡都一样。唔,你去卧室,早点睡,明天还要出岛。” 言语间,是满不在乎的态度。 阮芷音缓了口气,顿了会儿,到底没再争,点了点头朝卧室走去。 刚走两步,她又突然转过头来,喊了一声:“阿霖。” “嗯?” “晚安。” 程越霖笑了笑:“晚安。” ...... 简单的晚安,却让人心下熨帖。 阮芷音洗完澡躺上床,又望了眼房门的方向,而后才盖上薄被,闭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不熟悉的环境,又经历了激烈的情绪起伏。 这一晚,阮芷音又做了幼时常做的那个梦。 逼狭的后备箱,漆黑一片。她小小的身子挤在周遭的闷热中,头脑晕沉。 不知过了多久,又迷迷糊糊中被人抱起,交到了另一个人手中。 对方身上陌生的气味,让她下意识挣扎起来。可短短的胳膊根本没什么力气,只能被紧固在人怀里。 那条陌生的山路让她无端添了些恐惧,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然后拽到了近处的一截树干。 闻到那股有些熟悉的松木味道,阮芷音紧蹙的眉心散开,渐渐放松下来,却未松开那只攥紧的手。 程越霖沉默垂下眼帘,瞥见被她紧抓着不放的手,无奈地笑了笑,另一只手帮她擦去额间沁出的薄汗。 / / / 翌日,天色渐亮,阳光洒进房间。 柔软的床榻上,女人还紧紧抱着男人的胳膊,两人姿态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远处的海岸边飞来了两只海鸥,在湛蓝的天空绕出了几道螺旋的轨迹,停落在面海的露天阳台栏杆上。几阵叫声后,又双双飞离了阳台。 不过却吵醒了阮芷音。 她揉了揉眼睛,睁开一个缝,又被窗外浓烈的阳光晃了晃神。 等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什么不对。 怔怔转过头,男人那张熟悉俊朗的侧颜放大出现在眼前,眼睑阖起,眉间舒展,卸下了惯常的清冷姿态。 阮芷音不知道程越霖为什么会出现在卧室的床上,可眼下的情形是,她自己居然紧紧抱着男人的胳膊。 一只手还被对方压着,她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试图抽回抱着他的手臂。 一下,两下,三下。 就在快要告成之际,男人浓长的睫毛突然颤动了下,紧接着徐徐睁开漆黑深沉的眼眸。 直直对上阮芷音的视线。 程越霖瞥了眼她的动作,清散笑道:“怎么?嘴上说着自己睡不沉,到了梦里边,就迫不及待地想抱我?” 昨天不过是想来瞧一眼她睡得怎么样,结果就被拽住了。怕挣开会弄醒阮芷音,便只好由着她去,这回可怪不得他。 阮芷音被男人盯得有些心虚,毕竟她确实一本正经地说过这话。 昨晚的梦境早已散去,她垂眸瞧了眼抱着胳膊的手,秀眉微蹙,也很意外自己居然抱着他的胳膊睡到了现在。 “大概,你是例外。”阮芷音眉心轻蹙,又喃喃道,“我可能太喜欢你,所以就算是在梦里,也不想撒手?” 她的神情添了几分认真。 我,太喜欢你了。 程越霖闻言扬了下眉,掐头去尾反复品味了下,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继而又不动声色地问了句:“哦?那前几天是在闹什么别扭?” 他问的是阮芷音先前几天的回避态度,即便已经摊了牌,也总得明白她为什么这样。 “谁让你说自己有个初恋。”阮芷音小声嘟囔了一句,而后敛下眸,迟疑着解释,“我就是,怕你受了什么刺激才娶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她曾见过一个性格乖戾寡言的孩子被人领养,没多久又被领养人以‘太麻烦’的名义送回孤儿院。 也曾见过隔壁果园经常给孤儿院的孩子送水果的老伯,被去了大城市的儿子接走后,又被儿媳以‘麻烦’的名义送回。 麻烦,往往是人和人疏远的开始,她不想给人添麻烦。 程越霖静瞧着她染了怅然的神情,伸出蜷起的食指,轻滑过她的鼻尖,温声道:“阮嘤嘤,我是不是说过,不用苛求完美。在我面前,不管开心还是生气,都不用把自己的情绪压下去。” 她不想给人添麻烦,又总是以完美的准则规束自己,他总希望她能放肆一些。 男人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神中透着认真,仿佛看到了她心底。 阮芷音微怔,沉吟片晌,而后轻笑道:“或许我是怕......有太多缺点,会让身边亲近的人反感。” “那在你眼里,我身上没有缺点?”程越霖笑着问她。 阮芷音愣了下,却终究无法太违心,犹豫回到:“其实......还是有的。” “既然我也有缺点,现在的你,还会因为我的缺点对我反感吗?” 阮芷音轻轻摇头。 她习惯了和程越霖自然地相处,他那些所谓的缺点,已经是她早就接受的。 程越霖拍拍她的头,散漫扬眉:“所以说,就算你放肆一些发发脾气,我也不会觉得麻烦。怎么着,难道我还宠不下你这点小脾气了?” 他乐意宠着她的脾气。 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可不知道为什么,阮芷音眼眶突然有些发酸。 沉默了片晌,她小声道:“嗯,现在的我,好像很开心。” 他说过,有情绪的话,应该告诉他。 “嗯?开心什么?” 阮芷音想了想,才组织好语言描述出她的心情:“感觉就像是,有块蛋糕我期待了很久,本来只是想轻轻尝一小口,你却直接给了我一整块。然后告诉我,这些都是我的,你给我的。” 她能感觉到,有个人想要给她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阿霖,你似乎比我想象得,还要好。” 这让她有一种幸运的满足感。 突然得了番夸奖,程越霖闲散轻笑,玩世不恭地勾了下唇,清声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你很有眼光。” 他牵起她纤细软嫩的指尖,饶有兴致地把玩了两下,而后才拍了拍她:“好了,起床吧,等会儿还要出岛。” / / / 两人今天要去的,是位于主岛外的一处小型的海岛。 酒店后院就有停机坪,在餐厅里随便吃了些东西,两人便坐上了等候在那的直升机,去了几十海里外的海岛。 整座海岛是处珊瑚岛礁,海边抬高了地基盖了一栋富丽奢侈的别墅。除此之外,别墅前的海滩还停靠着一艘游艇。 别墅背靠着山,空旷安静,看起来是座私人岛屿。 程越霖牵着阮芷音走进别墅,让她站在客厅等了会儿,然后不知从哪取来了两套浮潜的装备。 阮芷音伸手接过,随口问到:“这里没有别人吗?” “哦,岛是之前让白博拍下的。不过这里只有空荡荡的房子,住着不方便,所以还是留在主岛好些。” 听男人的这番语气,买岛简直就像买房子一样随意。 阮芷音顿了顿,委婉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语气,很像大家常说的凡尔赛。” “凡尔赛?” “就是潜在的炫耀。” 程越霖轻扬下眉,继而微哂道:“这座岛呢,也是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阮嘤嘤,你也可以当做,我的这种炫耀是在用钱绑住你。” 阮芷音张了张嘴,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他当初是故意没有签婚前的财产协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心情倒是变得不错。 两人在别墅换好了潜水衣,拎着潜水鞋踩上了海滩。 炙热的阳光洒在柔软细腻的沙滩上,看上去像是铺了一层细细的金子。附近的海水不算太深,很是清澈,也适合浮潜。 程越霖帮她固定好了面罩,问了句:“以前浮潜过吗?” 阮芷音点了点头,以前她曾浮潜过几次,这边水不深,只要不潜远,应当是能够应付的。 ‘我可以’的姿态大方摆了出去,可是阮芷音没有想到,自己的浮潜之旅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小时,就不得不回到了岸边。 匆忙回到别墅,程越霖望着她泛红的脸颊,皱了下眉:“这边没有晒伤膏,先回去吧。” 即便男人没有嘲讽她,阮芷音也因为突来的晒伤有些窘迫。 浮潜时倒是很舒服,只是考虑到在珊瑚礁附近,不好涂防晒霜。也不知道该不该怪海岛这边的水质太清,不到半个小时就让她晒红了脸,还有些发痒。 好在直升机和随之而来的飞行员一直等在岛上停机坪没有离开,很快载着两人回到了主岛的酒店。 她刚刚没潜太久,晒伤不算严重。 回到房间后,酒店的服务生贴心送来了药膏,阮芷音涂在泛红的肌肤上,倒是很快褪了红。 然而白皙的胳膊被她不小心挠出道口子,看起来这两天是不能下水了,以免伤口感染。 “好像有点可惜。” 阮芷音瞧着胳膊上的红印,不免有些遗憾。来的是海边,却不能下水。 程越霖见她似有沮丧,笑了笑,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刚才回来,外边的沙滩上瞧着挺热闹,去看看么?” 不知道是不是当地人太过热情,今天酒店前的沙滩上会办当地的节庆,还邀请了酒店的客人一起过去参加。 刚才阮芷音和程越霖回来,开着观光游览车同两人打招呼的服务生笑着露出大白牙,大方向两人提出了邀请,热心得不好拒绝。 阮芷音想了想,反正已经不能下水,去体验一番当地的礼仪应该也不错,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换了身衣服,去了热闹的沙滩。 沙滩三三两两摆放的椅子全部坐满了人,有外国的游客,也有专门来参加节庆的本地人。 他们找了位置坐下,正前方有人站在石头上跳舞,人群中喝彩声此起彼伏。 服务生上前给他们递来两碗装在椰壳中的酒,盛情推荐说是当地的特色。 半个椰壳里盛着发灰的酒。 阮芷音接过抿了一口,味道很淡,舌尖却有些发麻。看着像泥水,喝起来却有股辛辣的后劲。 是不太能轻易接受的味道。 她紧抿着唇蹙起眉,转头看了眼程越霖,对方倒是喝得面不改色,一滴不剩。 阮芷音见状,忍不住问了句:“你喜欢喝?” “不喜欢。”程越霖侧目看她,低声说完,继而又道,“难道你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脸色大变?” 虽然不喜欢,但他还要面子。 骄傲的代价,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阮芷音笑了笑,把自己手中的那碗酒递给他:“这碗也给你?” 她确实接受不了这个味道,但人家好心给的,不喝总归不太好。 男人瞥她一眼,无奈地接过,咕咚几下一饮而尽。 顿了顿,凝眉说了句:“唔,我先去趟洗手间。” 言毕,程越霖起身走开。 阮芷音觉得他的背影似有急切。 她像是恶作剧成功,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看着沙滩上热闹的表演。 过了片晌,视线被突然出现的一道身影遮住。 阮芷音抬头,面前的男孩竟然有几分熟悉,是昨天在酒吧遇到的人。 想了想,对方应该也是游客,来这看节庆的仪式并不奇怪。 看了眼阮芷音身旁空荡荡的座位,沈佑率先开口:“姐姐,我昨天看到你们才刚出了门就分开了,感觉可不像是夫妻。” 言下之意,是觉得阮芷音在酒吧时是故意借着程越霖打发他。 昨天出了酒吧,阮芷音因为心里想着事,确实落后了几步跟在程越霖身后。 “你想说什么?”她撇眉问到。 沈佑笑了笑:“你昨天在根雕店买东西的时候,我也在。我叫沈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昨天她选完了根雕,还温声细语地给了那位年迈的根雕师傅一笔不菲的小费。 他还没见过这种温柔到骨子里的女孩儿,邂逅一场,也是真的想认识对方。 阮芷音抬了抬眼,视线越过面前的沈佑,落到了他身后眸色深沉的男人身上。 沈佑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蹙眉转过头,看到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张了张嘴:“你们......” 他本以为,两人只是萍水相逢。 阮芷音站起身,牵起程越霖的手。察觉到他隐隐的不快,顿了下,安抚得在男人硬朗的侧脸落下一吻。 而后看向沈佑:“你误会了,他确实是我丈夫,昨天我们只是闹了别扭。” 你要是再不走,恐怕又要闹别扭了。 沉默了会儿。 程越霖垂眸看她,又瞥了眼沈佑,云淡风轻地开腔:“夫妻闹别扭呢,是情趣。怎么,这位先生好像不懂?” 话落,又挑了挑眉:“不懂没事,等结了婚,自然就懂了。不过别人的对象,还是不要惦记了,你说对么?” 男人瞧着挺正经,可只有阮芷音知道,他说话时,指腹惩戒式地在她掌心轻轻挠了下,肌肤的摩挲带来一阵酥痒。 可她却要佯装无事。 被讥诮了一番,沈佑脸色不太好看,顿了顿,转身离开。 阮芷音扭过头看了程越霖,叹口气笑道:“阿霖,你怎么这么爱吃醋。” 两人坐回刚才的位置。 程越霖抿下唇,眉峰微蹙。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瞥了瞥她,淡声问到:“你讨厌这样?” 阮芷音愣了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问自己是不是讨厌他吃醋。 她仔细想了想,轻轻摇头:“其实也说不上讨厌。” 顿了顿,又进而解释道:“大概是因为我觉得,你吃醋其实是因为在乎我?” 如果他在这种时刻平静以对,一点情绪都没有,好像也不是那么开心。 谁知她刚说完,程越霖突然看着她笑了笑:“那你错了。” 没等阮芷音开口询问,男人又悠然扬眉,揽过她道:“要是我学着大度不吃醋,难道就是不在乎你了?” 姿态瞧着傲慢得很,阮芷音没忍住,窝在他颈边哧哧笑出了声。 / / / 沙滩上,节庆的表演结束。 时间已经不早,人潮纷纷散去。 程越霖牵着她起身,却没准备回酒店,说是要再带她去一个地方。 刚才出门时,阮芷音穿了双露着脚面的平底鞋。此时走在沙滩上,鞋里已经进了不少的沙子。 海边的沙子有些潮湿,倒是不太好清理干净,贴着脚面有些难受。 程越霖瞧见她放缓了脚步,转过头问道:“背着你走?” 虽是问句,可男人说话时便已经低下了身子。 海边寂静,只有进退的浪潮声。 周围已经没什么人,阮芷音没再扭捏,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我们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阮芷音心下狐疑,还挺神秘? 程越霖背着她走了十几分钟,离开沙滩后也没有放下她,最后到了处地势稍高些的山上。 从这望下去,可以俯瞰岛上的夜景。 不过让阮芷音惊讶的,还是自己被男人放下时眼前的一幕。 四周被人精心布置过,地上摆满了星星点点的蜡烛和花丛,排出一条窄窄的路。尽头处,一个缠绕着花藤的秋千静静立在那。 程越霖牵着她走到秋千旁,抱着她坐下。 “你这是?”她回首看他。 话音刚落,咻的几声传来—— 下意识抬头,昏暗的天空中突然升起了姹紫嫣红的烟花,璀璨的色彩在空中尽数绽放。亮眼的花火填满在黑色的幕布上,迷离而梦幻,久久不歇。 恍惚间,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这还有一份,借花献佛的礼物。” 阮芷音转过头,看到程越霖递给她一个木盒,边角的红漆已经磕掉了不少,看起来很有年头。 她愣怔着打开,盒子里躺着一块已经有些老旧的怀表,她很熟悉,是爷爷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块。 等看清木盒内盖上不太流畅的钢笔字时,阮芷音眼眶顿时湿润,凝起泪光。 [音音,虽然没法再陪你过生日,但爷爷希望你以后都能开开心心。] 回阮家后,爷爷总会在她生日时,嘱托刘叔给她下碗长寿面。在国外的那几年,爷爷也会在生日时给她打通电话。 现在爷爷不在了,程越霖却以这种形式,送了她这份礼物。 不知怎地,心底的缺口像是被悄然填补。原本让她有些遗憾的别离,也似乎圆满了不少。 “阮嘤嘤,生日快乐。” 烟花的绽放声中,她听见他的声音。 瞥见她眼角的泪水,程越霖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 “唔,本来准备了这些想要表白,现在倒是——” 话没说完就停住。 他顿了顿,低声道:“你喜欢吗?” 阮芷音笑着把头枕在他肩头,静默片刻,点头道:“烟花是很美,可比起这场烟花,我更在意爷爷的这份礼物,谢谢你。” 程越霖轻扬下眉:“可我听人说,这叫浪漫,你不会更喜欢这些?” 阮芷音抬眸看他,明白他是真的不擅长这些,却还是笨拙地想要给她制造什么浪漫。 继而想到他昨天说的,一直在学着做个好丈夫。 她舒口气,用了些力气抱住他,摇了摇头,闷声道:“如果硬要说,我更喜欢和你在一起。” 旅行也好,浪漫也好。 她可能更喜欢和他待在家里。 或许是一起在家吃顿饭,或是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又或许是站在旁边看着他换个灯泡。 只是这些细碎的事,就会让她莫名觉得,有了期待了很久的家。 夜幕下,她的眼眸中映着璀璨的微光,蕴着柔和的情绪,娇艳的脸庞分外动人。 程越霖喉结微动,嗓音低沉—— “阮嘤嘤。” “嗯?” “我要亲你了。” “那你......亲吧。” 第 46 章 程越霖漆黑的眼眸中蕴着炽热的神采, 下一秒,男人的手掌轻扶上阮芷音的后脑,她缓缓闭上眼睛, 鲜艳的红唇覆上柔软的触感。 纤细的腰肢抵在有力的臂弯, 他的胳膊渐渐收紧,身子无声地贴合, 两人的姿势仿佛亲密无间。 无比绵长的一吻。 微凉的薄唇含住娇嫩的唇瓣,细细勾勒,渐渐陷入更加深入的探索。 唇齿交缠,舌尖轻巧地滑入,口腔中尽是他的清冽,和染了丝甜意的淡淡酒味。 良久,他终于放开了她, 喉结上下滑动,缓了缓尚未平复的心神,又意犹未尽地在她唇角轻轻啄吻几下。 阮芷音的脸颊染上绯色的红晕, 绵软地靠在他怀中, 头埋在他颈边。 烟花已经散去, 浩瀚黑沉的星空下,他安静地抱着她。 分明两人都没有说话,却有种静谧中的别样甜蜜。 他虚握着她的指尖, 力道很轻, 阮芷音第一次产生这种不受控制滋生出的喜悦。 沉默良久, 面上那阵燥热散去。 她抬起头,对上程越霖漾着笑意的眸子, 笑着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程越霖轻扬眉梢, 又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饶有兴致地开腔:“就是觉得呢,还好我耐心足。” 总算等到了拆礼物的时候。 不枉他煞费苦心的布置。 这种滋味,确实更值得回味。 阮芷音没听懂他的话。 只是看他心情又嘚瑟起来,忍不住怀疑他刚刚的沉默是不是陷入了所谓的贤者时间? 还未深想,迎面吹来阵凉风,阮芷音忍不住缩了下身子。 “冷么?”程越霖低眼看她,而后松开她,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拉紧了外套的拉链道,“回去吧。” 男人这件长款的薄风衣松松垮垮,把阮芷音整个罩了起来,只留下一个脑袋,像极了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程越霖勾唇笑了下,托着腮评价:“啧,你这样穿,倒是还挺好看的。” 至少,看起来很可爱。 阮芷音低头瞧了眼,扯下嘴角反驳:“你这是什么审美。” 相处到现在,她大概也明白了。程越霖这个傲娇的脾气,必要时刻还是得打击下他无端的自信。 ...... 半个小时后,程越霖背着阮芷音回到了酒店房间。 换了鞋洗漱完,阮芷音走出浴室,就瞥见程越霖环着臂,沉默倚在卧室的门边,那双沉如深潭的眸子淡淡望来。 想了想,她似乎从男人的脸上瞧出些什么。 “你进卧室睡吧。”阮芷音说完,又瞥他一眼,继而补充,“我们一起。” 程越霖听见她的话,轻挑下眉,不咸不淡地勾唇应声:“嗯。” 关了灯,卧室里暗了下来。 阮芷音走到床边,躺到了床的另一侧。 昏暗的房间里,安静的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犹豫了一会儿,她小心侧了下头,正对上男人于黑暗中略显幽深的视线。 四目相对。 下一秒,他伸手一勾,将她搂进了怀里。 他的下巴抵在发顶,轻轻摩挲两下,温热的手掌覆在后腰。 姿势暧昧,阮芷音不禁有些紧绷。 静默片晌,她被人揉了揉头,紧接着便听见程越霖低哑醇厚的嗓音:“嗯,睡吧。” 他的话让阮芷音松懈了下来。 行吧,这样应该也能睡着。 ...... 接下来,他们又在斐济带了三四天,才恋恋不舍地搭上了回程的班机。 虽然阮芷音后面几天都不能下水,但即便是牵着手走在人潮喧嚷的街道上,也自有些不同的甜蜜。 这场说不上是早还是迟的蜜月,总算让两人捅破了那层隐约朦胧的窗户纸,渐渐步入了恋爱的节奏。 回到别墅后,自然间也似是多了几分亲昵。 不过这场假期堆积了不少的工作,让两人都变得忙碌不少。 / / / 霖恒大厦,总裁办公室。 已经连续加班十几天的钱梵顶着黑眼圈走了进来,在办公桌前坐下后,递给程越霖一份资料。 是霖恒在南郡那块商业区楼盘的物业转让协议,转让的乙方对象还是秦氏。 他瞥了眼如沐春风的男人,说着自己打听来的事:“秦志泽最近在秦氏出尽了风头,秦玦可不太好过。” 秦志泽是秦玦的堂弟,也是颇得秦老爷子看重的孙子。哪怕秦玦现在坐上了总裁的位置,但秦氏内部依旧还有他二叔三叔的派系。 秦氏确实也算家大业大,但秦家人实在太多。斗到现在,哪怕秦玦回国后占了上风,依旧没人想要让步。 秦志泽最近风头正劲,给秦玦使了不少绊子。这当中,自然少不了程越霖在背后推波助澜。 毕竟上次在严家的宴会上,他就警告过对方,不介意给秦志泽出出主意。 眼下听到钱梵的话,程越霖掀了掀眼皮:“还是忙点好,省得匀出功夫惦记其他。” 程越霖知道秦玦一直没放弃到阮芷音跟前卖好,可他之前还没把人拐到手,怎么可能再放秦玦来找她。 秦家的关系错综复杂,秦玦又是那种狠不到底的性格。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觉得秦玦和阮芷音真能走下去。 可他偏偏又拎不清,提前让自己捡了漏。 他不至于和秦玦直接对上,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但可以让秦家人给他下下绊子,扯住对方的脚步。 至少,得让他把人抱到手。 事实证明,只要他蹲的够久,总会等到想要的。 钱梵不知道程越霖心中所想,见他吊儿郎当地挑眉,忍不住问到:“之前不是不想让嫂子瞧见秦玦吗,怎么还要带嫂子去后天的慈善晚宴?” 这种晚宴,程越霖以往都是让他和白博陪同。即便是结了婚之后,也是如此。 毕竟那种公开的场合,秦玦肯定也会去。 程越霖抬眼瞥他,没有解释。 呵,之前和现在,能一样么? 他现在已经有了保障,哪里还用理会外边的草草木木? 钱梵没听见他回答,又自顾自地继续:“霖哥,要我说,嫂子这么爱你,你就该把恩爱秀到秦玦跟前去啊。” 像现在这样,天天逮着他秀算什么事儿啊。 程越霖闻言,不紧不慢地回了句:“嗯,知道了。” 说完,又拿起了一旁的小盒子把玩了几下。 钱梵顺势问了句:“这是啥?” “电子烟,回来的时候她在免税店买的。”程越霖声音闲散,挑了下眉,“这不,怕我戒烟辛苦,说要是真想抽了,就抽这个。” 他当着钱梵的面拆开了包装,装好了雾化蛋,鼻翼翕动,尝试着吸了一口。 是清爽的薄荷味。 钱梵见状,似乎多了些兴趣:“还挺好闻的,给我试试。” 言毕,瞥见男人略显淡漠的视线,和收回西装内兜的动作。 钱梵抿唇,轻哼了声—— “得,我自己去买。” 度个蜜月了不起吗? 还把他度得越来越嘚瑟了。 / / / 另一边,阮芷音刚刚翻看完项彬交上来的项目报告。 “你这段时间做的很好,之后北城的事会直接交给你。不出意外的话,等到北城项目正式投入营运,会再给你升职。” 北城项目已经步入正轨,接下来主要是施工,但整个工程期长达两年。交给项彬,她才能去做其他的事。 对于阮氏来说,北城项目只是未来几年的保底项目。其他业务这些年已经大幅度缩水,倒不如直接开发新业务。 项彬显然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后,连忙应下:“谢谢阮总,我会努力的。” 阮芷音笑笑:“好,去把康雨叫进来吧。” 项彬点下头,然后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康雨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阮总。” “请进。 康雨推开门,踱步走了进来。 她先将一份名单递给阮芷音,而后道:“阮总,您上次让我去办的事,都办好了。分公司的老员工们80%接受了转岗的条件,剩下的也领了补偿金。” 出发去度蜜月前,阮芷音派康雨出了趟差,沟通X省那几家分公司的工厂接下来转换生产线,安顿员工的事。 这几家工厂都是化学工厂,现有的工厂员工,如果愿意接受转岗培训,通过后可以在新的生产线车间直接转岗。 如果年纪到了,准备直接退休,公司也会补偿一笔相当丰厚的遣散费。 阮芷音扫了眼名单,问了句:“都是自愿的?” 康雨笑了笑:“这个您放心。” 阮芷音点了点头,康雨办事她还是放心的。 放下那份名单,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明天接机,你亲自过去,先帮张总监安顿好酒店。” “好的,我明白。” 康雨应下,又报告完其他的事,紧接着出了办公室。 过了会儿,阮芷音又去了季奕钧那。 敲了敲门,得到应答后,她才推门进去。 季奕钧从文件中抬头,看见是她,笑着问了句:“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后,阮芷音开门见山:“小叔,今天是来请您帮忙的。” “嗯,需要我帮你什么?” “之后我会主要负责南茵的研发推广,股东们那边......” 南茵是新成立的公司,名义上在阮氏旗下,但因为是阮芷音独自出资,不走阮氏的资金,所以和阮氏进行了股权剥离。 阮芷音欲言又止,季奕钧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群股东们虽然股份不多,但惯会倚老卖老,整日只想躺着捞钱,因此怨声载道的可不少。 季奕钧点了点头:“我会去沟通的,你放心。” “谢谢小叔。”阮芷音笑了笑。 季奕钧不仅人脉广,和不讲道理的人打交道的手段,阮芷音也是打心眼里佩服。她知道,对方完全应付得来,还不会让股东们再有意见。 季奕钧瞧她一眼,摇头笑笑:“看来度蜜月是有用的,对我总算没那么客气了。对了,你们送的礼物我挺喜欢,下次我也去海岛玩玩。” 被他调侃,阮芷音不好意思地抿下唇,含笑道:“那我到时候给您介绍地导。” / / / 最近一直忙着新公司的事,工作很多,阮芷音没有再让程越霖接她下班。 实话说,她觉得这样也挺好。每天被人接送,她都快忘记车该怎么开了。 晚上,等阮芷音终于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开车回到家时,已经是八点多。 程越霖穿着家居服坐在客厅,看起来像是在等她。 见她换了鞋走进客厅,男人轻挑下眉,痞里痞气地说了句:“阮嘤嘤,过来给我抱抱?” 这些天,他抱她像是抱起了瘾,每晚都要搂着她在客厅看会儿电视才回房。 阮芷音走到他身边坐下,脑袋靠在他肩上,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口:“我要成立一家新公司。” “嗯,打算做什么?”程越霖垂着眼睑,修长的手指绕着她耳畔的秀发,声音轻描淡写。 “初期是医美生物原料。” 程越霖闻言,低笑了声,漆黑的眼眸看向她:“你这是要挖秦玦的人?” 虽是问句,但以他对她的了解,恐怕现在是已经把人挖过来了。 阮芷音微顿,而后嘀咕道:“好像还没跟你说,我把T&D的股份卖给秦玦了。” 话刚说完,她紧接着想起之前自己还说T&D的分红是他们的夫妻共同财产,现在却被她直接卖掉了。 都没给他交代一句。 抬眸瞧了眼程越霖那张过于好看的脸,阮芷音认真道:“你放心,等我赚了钱,也会养你的。” 即便已经把人拐到手了,可他美色太足,她也得用钱把人绑紧一点。 “上次找他,就是因为这事?”男人低眼看她。 “嗯。”阮芷音点头。 虽然价格略低,但要不是把股份卖给秦玦,她也没有那么大一笔钱投在新公司的前期研发上。 不过后续要投的钱太多,她现在可以算是负资产。想到她和程越霖的资产差距,阮芷音顿觉努力赚钱的必要。 要说他这么好看,按美色算,她也得能买座岛送给他才行。 “阮嘤嘤,你倒挺聪明。”程越霖眉峰轻挑,继而道,“合着你还是用秦玦的钱,去挖他的人。” 很好,不怕她会被人骗。 阮芷音觉得他这话好像显得自己过于钻营,解释道:“T&D的主要研发方向不在这上面,我也是给他们施展拳脚的地方。” “需要我帮忙么?” “我想把研发基地设在嘉洪,但拍一块工厂用地,还要重建符合标准和规模的工业车间,公司账上的流动资金可能不够,可能要和政府谈判。” 研发基地不适合设在岚桥这种寸土寸金的城市,嘉洪这种二线城市反而更加合适,政府招商引资的政策也不错,毕竟企业贡献给当地政府的税收是长期的。 可这也不意味着,就能够拿到合适的地设厂。毕竟除去前期研发的必要资金,她手头剩下的钱不多,得看政府的态度。 要说起谈判,程越霖确实很擅长和政府的人打交道,她可以和他取取经。 程越霖大概能猜到她手头有多少钱,沉吟数秒,笑道:“差不多,谈的时候机灵点就行了。” 机灵点? 阮芷音领悟了会儿,蹙眉看他:“你居然让我打肿脸充胖子?” 更通俗些说,这是让她扮大款啊。 “这只是谈判策略。” 男人端的是从容淡定。 “谈判策略就是装模作样?” 程越霖扬眉看她,语调闲散:“不然你以为,我当初是怎么拿南郡的项目的?” 阮芷音知道,和南郡的合作算是让他翻身的第一桶金。当初他能拿下和南郡的合作,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静静思索了会儿,阮芷音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眸微阔:“他们都觉得那笔项目款在你手里!你也太敢赌了!” 程父当初入狱,是因为政府注资的大笔资金不翼而飞。 程越霖居然设了这样的迷局,让南郡的人以为他手上还有那么一大笔钱,就这么签了合同。 没准人家是故意引他上钩,想要给他也安个罪名呢?稍有不慎,就连他也洗不清了。 程越霖竟然用自己的清白,甚至下半辈子,赌了个翻身的可能。 阮芷音不明白,他那时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执念。 程越霖没想再跟她提自己当时的那阵心态,轻笑了声:“谈判嘛,你需要让对方摸不清你的底牌。” 阮芷音其实不太赞同他这种豪赌的做法,可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行吧,空手套白狼。你就没有装……嗯,谈判失败,自己让步的时候?” “阮嘤嘤,说脏话可不好。” “那如果对方不依不饶呢?” 程越霖散漫扬眉,轻拍她的头:“那不是还有我?你呢,有十分不菲的,夫妻共同财产。” 她如果真的缺钱,自己难道会坐视不理? 见她哽住,程越霖吊儿郎当道了句:“程太太,我饿了。” 阮芷音没再继续纠结,从沙发上起身,走向了厨房。 时间已经晚了,阮芷音看了眼冰箱的食材,准备简单给他下个面条。 锅刚烧热,沸腾冒着咕嘟。 她正要把取来面条放进去,却被人从后揽住了腰。 阮芷音侧过头,对上男人近在咫尺的脸,轻蹙着眉道:“程越霖,别闹,我还要做饭呢。” ‘罪魁祸首’勾了勾唇,低头瞥了眼烧开的水,扬眉哂笑道:“不着急。” 下一秒,嘴唇被他堵住,开始了攻城略地。 “唔——” 炉灶被程越霖伸手关掉。 在男人的刻意撩拨下,阮芷音脑袋逐渐发昏,偏偏身后没有倚靠,只能扶住他搭在壁台两侧的手臂。 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他给放开。 阮芷音面色绯红,瞧了眼锅里已经冷掉的水,轻锤他一下:“你不是说饿了?” 她看着他倒不是很饿。 程越霖挑了挑眉,笑着看她,意有所指地开腔:“哦,刚才有点饿,现在......已经饱了。” 第 47 章 时间一晃步入了十一月, 饶是岚桥气候燥热,这会儿都透出了秋后的凉意。 周六,阮芷音陪程越霖参加慈善晚会, 特意选了件衣柜里相对厚实些的长袖礼服。 不过还是露出了截光滑的小腿, 被男人牵着下车时,凉风袭来, 汗毛纷纷竖了起来 反观不远处那些露肩露背美丽冻人的女明星,阮芷音顿时觉得,艺人这份职业也实在不太好当。 今天的这场慈善晚会是时尚集团MILY的年度活动,MILY前不久被跨国公司Coter收购。所以除了娱乐圈的艺人,MILY今天也邀请了母公司的几家合作方出席。 霖恒这两年着力拓展海外版图,和Coter也有业务上的接洽合作,自然接到了邀请。 虽说阮芷音是陪程越霖出席, 但她从顾琳琅口中得知,这场晚会上也有她瞄准已久的目标合作方,最近炒得火热的国产护肤品牌Nevers的老板许舒影。 她知道, 目前的医美原料市场, 日本和德国的公司占据了大半的份额, T&D也曾有一席之地,后面却渐渐放弃了这部分业务。 那也是阮芷音第一次就T&D的发展方向和秦玦产生分歧,后来她便退出了T&D的经营决策。 医美生物原料的采购方是医疗机构和美妆护肤类的品牌。国际一线护肤品牌都是从日德采购, Nevers也不例外。 阮芷音对南茵的发展方向很清晰, Nevers是她看好且有机会拿下的第一个客户。虽然不可能直接达成合作, 却可以借此机会和许舒影尝试着接触。 星光璀璨的宴会厅里,四周的精致餐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甜点, 旁边立着叠起的香槟。 晚宴还未正式开始, 除了负责控场的MILY工作人员, 宴会厅里的人都在彼此攀谈,一副觥筹交错的场面。 眼见程越霖被人围着寒暄起来,阮芷音凑近同他说了句打算。男人低眼看她,简单嘱咐了下,才松开握着她的手。 然后,阮芷音从一旁的服务生手中取了杯香槟,走向了宴会厅的另一边。 这幕落入旁人暗暗揣量的视线中,引来了一阵交耳私语。 “这就是那位新娶的太太?长得确实不错。” 也怪不得人家能嫁给霖恒的总裁,这样的长相,就算是放在娱乐圈里,也绝对算得上出挑。 一旁的小网红瞧了眼说话的女明星:“你可别得罪错人,柳乔静丢了赞助上亿的综艺节目,林菁菲现在都准备转幕后了,人家可不好惹。” 这些都是圈里盛传的小道消息,可她觉得也不见得是空穴来风,谨慎些总是好的。 “看着倒挺恩爱,可终究是豪门夫妻,内里怎么样谁知道?之前那位都没带自己新婚的太太出来。而且......论得罪人,恐怕还轮不到我。” 言罢,女明星看向坐在前排的柳乔静和方梓烟。 心道,这两位也算有缘分了。 能在娱乐圈里能走红的,少数靠运气靠努力,剩下的全都靠背后金主的力捧。 金主里边,出手大方的不少。 例如那位大名鼎鼎的严公子,即便换女友跟换衣服似的,可人家对每一任女朋友都极其阔绰,房子车子不提,还会至少给部电视剧女一的资源。 娱乐圈里是有不少试图靠自己打拼慢慢熬资历的人,可想走捷径的也很多。 僧多肉少,想要搭上这位霖恒总裁的大有人在,可也没听说谁真的成功过。 方梓烟算是圈里数得上的美人了,之前借严公子的线进了这位程总的房间,后面也没什么声响。 还有人说,方梓烟那晚被直接给扔了出来,却不知真假。 阮芷音不知自己成了别人的闲谈,她已经由尤欣领着,走到了许舒影面前。 尤欣是圈里挺有名气的摄影师,和各大品牌都有过合作。行事极有眼色,人脉也广。 昨晚阮芷音在微信上和尤欣提了一句,对方便领会了阮芷音的意思,主动说可以帮忙牵线搭桥。 尤欣和许舒影认识,简单两句,笑着给两人做了个介绍。 阮芷音主动伸手:“许小姐,幸会。” 许舒影是个典型的事业女性。 她眼光精准,清楚市场心态又善于营销,三十多岁就打造出了自己的护肤品牌,并在短短四五年成功上市。 许舒影握上阮芷音的手,笑盈盈道:“阮小姐真漂亮,尤欣不说,我还以为是哪家公司新签的艺人呢。” 能独自打拼到现在,许舒影自然也是个八面玲珑的性格。 “其实我该叫许小姐一声师姐。”阮芷音笑了笑,“克鲁斯教授是我研究生时期的导师,还曾提起过您。” 虽然只是想先搭个线,但她不会毫无成算就找上许舒影。对方是导师当年的得意门生,叫声师姐也没错。 果然,许舒影听罢,惊讶张了张嘴:“你是......Alva?” “是我。”阮芷音笑着点下头。 “那真是巧。”许舒影少了假面的客套,言辞真切,“说来惭愧,工作太忙,每次出国行程都很紧张,很久没去看教授了。” 话毕,她掏出手机,主动道:“加个微信吧,既然我担了你这声师姐,以后常联系。” 目的达成,阮芷音和许舒影交换了联系方式。 又随意聊了几句,瞥见助理过来同许舒影说话,她笑着说了句:“师姐先忙,我去趟洗手间。” 谁知刚和许舒影作别,又被一个眼熟的人拦住。 “阮小姐,请留步。” 抬起头,是柳乔静。 “柳小姐有事?” 柳乔静顿了顿,恳切道:“之前的绯闻,是经纪人见我拿下YT的代言,生了误会。我被前夫捏着把柄,他不肯离婚,丽姐没了其他办法,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现在丢了台里的节目,之前谈好的戏约也出了问题,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 经纪人见她拿下YT的代言,有意无意问了她一句是不是认识霖恒的谁,又起了猜测。 她想起在尤欣工作室时阮芷音孤零零去取补拍的婚纱照,发觉丽姐可能生了误会,也鬼迷心窍地没多解释。 那时的她,只想赶紧摆脱嗜赌如命的丈夫。阮芷音瞧着温柔和善,柳乔静没有想到会触怒对方,赔了夫人又折兵。 阮芷音静瞧对方一眼,勾唇笑了笑:“且不说为难你的人不是我,就算是我,你现在找我是想怎样呢?让你重新拿回节目和戏约?” 柳乔静既然能来今天的晚宴,就说明她虽然丢了些资源,但远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所有人都认为阮芷音脾气好,可她不过是对陌生人投以疏离的礼貌,真正的好脾气,只会留给亲近的人。 柳乔静闻言,怔然数秒。 阮芷音不再等待对方回答,转身离去。 对于心藏算计的人,哪怕对方有可怜之处,她也从来都不是会施以援手的圣母。 / / / 撇开了柳乔静,阮芷音见程越霖那边被众人围着,于是去了洗手间补妆。 等再回到宴会厅时,还没寻见程越霖的身影,居然又碰到了位老熟人。 也是奇了怪了,仿佛今天所有人都爱往她跟前扎堆。 正想要避开,秦玦已经撇了身边的人,走到阮芷音跟前,低声道:“芷音,好久不见。” 自从两人分手,似乎每一次见面时的开口,都只能是这句话。 秦玦说完,竟从中品出些苦涩。 阮芷音凝眉看向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没搭话。 秦玦倒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垂着眼睫,温声道:“我知道,张淳和他手下的人去了你新开的公司。” 闻言,阮芷音轻蹙下眉,沉了口气:“你很清楚张淳想做的是什么,我们也只是一拍即合。” “芷音,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秦玦怕她误会,放缓了声线,又递给她一张名片,“这是Robert先生的名片,既然挖走了张淳,你应该也会准备竞争CF下一年度的合作。” CF是国际一线护肤品牌,与别家不同的是,他们每年都会在全球范围内重新考量合作供应商。 见阮芷音没接,秦玦有些无奈:“只是一个面谈的机会,成败在你身上。我说过,在这些事情上,你不需要拒绝我。” “秦玦,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帮你。”秦玦顿了顿,眼神里满是认真,“芷音,我们认识快十年,即便分了手,也不需要这么冷漠。” 再次察觉秦玦和自己分手后截然不同的态度,阮芷音突然想到顾琳琅上回在电话里无意提起的事。 “你屡屡拒绝秦爷爷的订婚要求,就不怕被人钻了空子?” 许是因为爷爷的临终嘱托,秦老爷子这段时间一直想让秦玦娶林菁菲。可秦玦拒绝的态度很坚决,前不久还气得秦老爷子骂了他一顿。 阮芷音倒不关心秦玦会不会娶林菁菲,但她知道秦家关系复杂,惹恼了秦老爷子,没准就会被他的堂弟们捡了便宜。 在她看来,如果秦玦选择妥协,应当就不会再想着来找她了。 秦玦见她毫不在意地提及他的婚事,心底骤然一痛。 他绷紧了脸色看她,声线带着些哑:“你应该知道的,我不会娶别人。” 他知道她不会轻易原谅自己,但他无法就此放下过去的一切,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到阮芷音回心转意的时候。 “我说过,都结束了。”阮芷音摇了摇头,已经不想再看他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秦玦,分手就应该毫无瓜葛,我不可能和你平和相处。” 秦玦还想再说什么,可抬眸间,视线逐渐降温,进而变得冷若冰霜。 紧接着,阮芷音被人从身后揽住。 闻到那阵熟悉的松木香,便已经知道来人是谁,缓了神色。 程越霖眼睑微耷,扫了秦玦一眼。 视线落在对方手中烫金的名片上,像是明白了什么,闲散挑了下眉:“呦,秦总还真是心善。” 言毕,他牵起阮芷音的手,又朝秦玦伸出手掌:“既然秦总好心好意送上了门,这张名片呢,我就替音音收下了。” 端的是毫不客气的姿态。 秦玦紧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那对银色的婚戒过于显眼,他眼眸发黯,握紧了拳,努力稳下心神。 要不是被程越霖使暗招绊住手脚,他这两个月不可能被秦志泽逼得这么紧。接连往返于国外,匀不出一点的时间。 明白对方是故意这么说,可他到底还要维持风度。 “程总言重了。”秦玦压下情绪,将名片递给对方,继而轻笑道,“回国前,我和芷音曾在庆功酒会上见过Robert先生和他的夫人,我想对方应该还有印象。” 莫名其妙提了这么一句,不过是在提醒程越霖,他和阮芷音始终有那么多年的感情。 阮芷音听到秦玦的话,顿时有些无语。 她确实曾和Robert先生打过照面,但那是因为她当时在T&D任职,需要代表公司出席。后来她和秦玦就公司的发展方向产生分歧,不想上升到争吵,便退出了公司的决策。 她刚想说些什么反驳,身边的男人却率先开了口。 “是么?”程越霖微哂一声,随后低下眼睑:“既然如此,音音,改天不如也帮我引荐引荐?” 秦玦:“......” / / / 这场生了些波折的慈善宴会,终于在两个多小时后结束。 回去的路上,阮芷音打量着男人的神情,几次想要开口,却都碍于司机的存在而作罢。 一路回到别墅。 程越霖摁了指纹锁进门,还没开打,她便抱住了男人的腰,柔声安抚道:“阿霖,别生气了。” 刚才他在秦玦跟前表演的人模狗样,可只有阮芷音知道,那会儿程越霖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几分力气。 飞来横祸,绕是她脾气不错,都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秦玦几句。 见程越霖只是眼眸沉静看了她一眼,依旧默不作声。 阮芷音试探着在他侧脸亲了下,然后笑着说了句:“犯不着吃醋,我只喜欢你。” 男人挑了挑眉:“哦?还有呢?” “还有什么?”阮芷音微愣看他。 程越霖伸出手,指了下侧脸,理直气壮道:“秦玦跑到我跟前来炫耀,你就这么哄人,觉得够吗?” 他这么一说,阮芷音突然就觉得有些理亏。 顿了顿,她又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印上男人微凉的薄唇。 刚要离开,对方却桎梏住她的后脑,就着刚才的姿势,顺势来了一个深吻。 脑袋逐渐昏沉。 亲到最后,阮芷音整个人都被他架在了半人高的鞋柜上。 等她终于回笼了理智,瞥见男人餍足的神采,才觉出几分不对。 “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装作生气,让她理亏哄他。 程越霖笑了笑,在她额间轻敲一下:“阮嘤嘤,你这可是诬陷。” 说完,见她拖鞋掉在地上光着个脚,又直接抱着她坐上了沙发。 男人取过拖鞋给她换上。 发着呆沉默片晌,阮芷音这才想到了另一件事:“对了,柳乔静刚刚也来找了我,说你给平台施压,取消了她的节目主持,还影响了戏约。” 程越霖低眼看她,语气不咸不淡:“怎么,难不成你要给她求情?” 阮芷音随即摇头。 她没必要替人求情。 “这就对了。”程越霖眉梢轻杨,“阮嘤嘤,对于试图破坏我们坚固夫妻关系的人呢,你也应该秉持零容忍的态度。” 说完,见她眉眼间似有疲惫,又淡淡道:“好了,时间不早了,去睡觉吧。” 阮芷音点了点头,关了客厅的灯,和他一起走上二楼。 路过主卧时,程越霖摁下门锁,打开了门。 人没进去,却突然瞥了她一眼,指指卧室里的床,轻飘飘地说了句:“主卧这张床,是不是挺大的?” “嗯。”阮芷音点了点头,疑惑看他,“所以?” 男人轻咳一声:“所以如果你总是做噩梦的话......其实也睡得下两个人。” 第 48 章 半小时后, 阮芷音在次卧洗漱完换了睡衣,然后走去了隔壁的主卧。 诚如程越霖所言,主卧的床宽大柔软, 容纳两人绰绰有余。 室内开着暖气, 阮芷音刚掀开薄被躺上床,就被男人顺手抱进了怀里。 旅行回来之后, 他们时常亲吻拥抱,却没有再像今天这样躺到同一张床上。 没人说话,啪—— 男人微侧下头,撑着身子越过她,关上了最后一盏暖黄柔和的床头灯。 满室陷入漆黑。 阮芷音继而闭上了眼,可画面却还停留在程越霖关灯时那个平淡沉默的对视。 静默的黑暗中,触觉变得敏锐。 关灯后, 男人就把她揽了过去。 温热气息洒在眉心,淡淡扫过,若有似无的痒, 如同轻若无物的羽毛在心头挠过。 两人都在晚宴上喝了点酒, 平缓的呼吸间, 鼻尖萦绕的那点轻微的酒味,分不出是谁的。 酒劲上来了点,体温逐渐升高, 阮芷音有些不舒服, 转了转身, 尝试着换个姿势。 没动几下,便停住。 男人随之而来的声音低沉发闷:“怎么了?” “你抱得太紧, 我有点热。”她小声道。 程越霖松了些手。 然而不过数秒, 他重新又把移开些距离的人抱了回来。 阮芷音搬到别墅后, 他也曾躺在床上设想过以后的日子,然而现在—— 抱得紧难受,松开更难受。 察觉到他的僵硬,阮芷音于昏暗的视线中抬眸:“你不舒服?” 程越霖绷着下颌:“你觉得呢?” “所以你......”她欲言又止,认真想了个措辞,“没问题?” “问题?”男人眉峰蹙起,“阮嘤嘤,是什么样的误会,让你对自己的丈夫产生了这样的认知?” 听出他含着警告的暗示,阮芷音扁了扁嘴,到底没说是因为赵冰那似是而非的猜测。 “其实你要是忍得难受,也不用这么......”她嘀咕着,略顿一瞬,声音更低了些,“一直忍着。” 程越霖眼眸黑的发沉:“你确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阮芷音哽了下,轻应了声:“嗯。” 虽然除开恋爱的婚姻关系开始的太戏剧,但到了现在,要说她没有准备,就显得太矫情了。 她对上程越霖深沉的视线。 无声的停顿过后,是他舒长的叹息。 像是被瞬间打开了阀门。 男人的吻细碎落下,温柔地轻吻渐渐转为唇齿间的交缠。恍惚间,陌生的潮涌逐渐淹没了神智。 然而最后时刻,纤柔的指节按住了衣衫上的手。 “阿霖。” “嗯?” 程越霖漆黑的眸子蕴着情动,声音已经哑的不行,可还是停了下来,像是在用尽全力忍耐。 阮芷音:“好像......现在不行了。” 将话犹豫说出后,眼神的对视间,多了阵僵持的尴尬。 ......…… 五分钟后,迅速进浴室里冲了个凉的程越霖,脸色不太好看地从隔壁的抽屉中帮阮芷音取来了需要的东西。 就这么折腾了好一通,等两人再次躺上床时,阮芷音手捂着肚子,脸色隐隐泛了些白。 即便她心里准备好了,他却还是……被迫熄火了。 程越霖见她恹恹的,皱着眉,淡抿下唇,问了句:“要不,我给你揉揉?” 阮芷音侧过头来,停了会儿,扶着他的手按上了隐隐作痛的小腹。 炙热的手掌递来舒服的温度,男人神色认真地帮她轻柔着肚子,力度适中,让阮芷音眯了眯眼睫。 叮的一声—— 床头上的手机亮起。 阮芷音伸手取过,随后点开亮着红点的微信,发现是一条好友申请。 微信号码是陌生的,可昵称和头像却很熟悉...... “怎么了?”程越霖察觉到她的沉默。 阮芷音偏头看他,如实交代自己的猜测:“应该是秦玦。” 他瞥了眼屏幕,语调不冷不淡:“加回来吧。” 话音刚落,阮芷音眼眸轻阔,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是说,让我把秦玦加回来?” 程越霖轻瞟了眼她不可置信的表情,哂然笑道:“怎么?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小气?” 言毕,他又不紧不慢地补充:“呵,不过是一个分了手的前男友。这点大度呢,我还是有的。” 阮芷音将信将疑,犹豫了会儿,在男人轻描淡写的姿态中,通过了秦玦的好友申请。 然后,她迅速看向程越霖,却依旧没能从男人脸上发现什么不对。 阮芷音本以为他不过是嘴硬,看到自己接受了好友申请就会反悔让她删掉。 可现在......难不成,真是她想错了? “阮嘤嘤,你这什么眼神?” “你是真想让我把秦玦加回来?” 程越霖挑眉笑了:“当然。” 说完,又揉了揉她的头:“行了,这眼睛都睁不开了,赶紧睡吧。” 尽管还有些疑惑,可疲乏感继而涌上,阮芷音只好带着困倦睡了过去。 睡眼朦胧间,她迷迷糊糊地想:或许,他是真的突然开始学习所谓的大度了吧。罢了,等醒了再删人也不麻烦。 ......……… 翌日清晨,阮芷音照常被闹钟唤醒。 她伸手取过手机,按掉闹钟,揉了下眼睛半坐起身,却发现微信多了几条提示。 点开后,首先看到的是那个疑似秦玦的新微信号发来的一份文件和一条晚安。 阮芷音匆匆扫了一眼,便退出去看朋友圈的那三条点赞,和两条回复。 点赞:叶妍初、顾琳琅、秦湘。 叶妍初:[这位已婚女性,请注意秀恩爱的尺度。] 顾琳琅:[啧,看来上回的蜜月度得xing福又滋润。] 看完这两条令人费解评论,阮芷音皱了下眉,带着疑惑点进了自己的朋友圈。 几秒钟后—— 她精致的眉眼染了些怒气,拍了下身旁的男人,忍不住拔高了音量:“程越霖!这条朋友圈是怎么回事?” 亮起的屏幕上,居然是两人依偎而眠的睡颜。 尽管只露了半截下巴,拍得也较为唯美,却也不难辨明照片中是谁! 最鸡贼的是,这条朋友圈设置了分组可见。 至于可见的对象,只有叶妍初、顾琳琅、秦湘......和昨晚刚刚加上的秦玦。 阮芷音的微信好友不多,有可能和秦玦产生关联就更少。 这么发,难不成是怕共同好友露馅吗? 发送时间在凌晨两点,那时她都已经睡了,怎么可能会发这么一张照片! 剩余有作案动机的人,也只有程越霖。 早她一步醒来,这会儿正靠在床边读报纸的程越霖,扫了眼她的手机,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哦,可能是我半夜醒来没注意——” “拿错手机了吧。” 拿、错、手、机? 阮芷音简直都快气笑了,她信了他的邪!拿错手机还能不慌不忙地编辑好分组? 还好只有四人可见。 他也太不要脸了! 说、好、的!大、度、呢! / / / 阮芷音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去了公司,上班路上理都没理试图搭腔的男人。 放下了北城项目的事情后,阮芷音开始专心投入南茵的前期准备工作,也搬到了新一层的办公区。 虽说不能让琐事影响工作,可一直工作到了下午,她才觉得心底的火气平息了些。 她刚拿起那份康雨递交上来的几个工业车间转生产线的进度报告,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请进。” 得到应声后,一位身材瘦削,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正是刚入职不久的张淳。 “阮总。”张淳笑着打了招呼。 阮芷音摇了摇头:“淳哥,这才一年不见,你倒是变得这么客气?” 她和张淳在T&D时就认识,工作上的交情还算不错,这也是阮芷音能够成功将张淳这个得力干将从T&D挖来的原因之一。 张淳听到她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固执道:“你现在毕竟是我的上级,何况,栗苏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谢谢阮总的知遇之恩。” 张淳曾在德国最顶尖的生物科技公司任职多年,在研发能力上,他和他的团队足以和任何一家竞争对手的团队相匹敌。 阮芷音许诺将研发的事全权交给张淳,又给了他20%原始股份的待遇,这代表了她足够的信任。 即便这笔股份离开公司即自动失效,但阮芷音也不怕张淳会走。毕竟这个有些古板的工科男,是个对老婆唯命是从的。 而栗苏,一直想要回国。 想到这,阮芷音笑了笑:“不用谢我,希望我们的选择,是彼此成就。” “您放心。”张淳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有了更多的信心,是因为离开T&D时,秦玦免除了相关的保密协议期限。 当然,对于一门心思研发的张淳来说,不管秦玦为什么这么做,都不是他想过问的。 ...... 快下班时,阮芷音收到了顾琳琅打来的电话。 按下接通后。话筒中传来顾琳琅爽快的声音:“品牌接洽的事搞定了,媒介的联系方式也发到你邮箱了。” “太好了,谢谢。” 这是阮芷音之前拜托顾琳琅的。 顾琳琅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又卖了个关子:“这就道谢了?我还给你搞来了一个大手笔。” 阮芷音有些意外,轻扬眉梢:“哦?是什么?” “沈蓉的免费推广。”顾琳琅扬着语气说完,又道,“这回别谢我,是她昨天来试高定时主动提的,应该也想交个朋友。” BING一向是沈蓉最青睐的高定品牌,顾琳琅和沈蓉的私交也很不错。 梁导的电影《悬逃》虽然还没有上映,但已经送审了多个电影节,沈蓉更是一举拿下了斯纳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 林菁菲和《悬逃》失之交臂,又因之后的风波没了声响,身为对家的沈蓉却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国际电影节影后。 现如今,沈蓉的免费推广,可绝对是个大人情。 阮芷音还真有几分惊喜,笑着道:“谢还是要谢的,沈蓉毕竟是你的人脉,回头请你吃饭。” “好,等我空出时间。”顾琳琅也不和她作假,“对了,你知道吗?林菁菲现在不接工作了,听说准备转幕后做彩妆。” “秦老爷子虽然催着秦玦订婚,但方蔚兰一直瞧不上她,现在是手上有了钱,想证明自己不是个花瓶?” 林菁菲手中的钱,是几个月前出手股份的收益。 这笔钱本可以让她衣食无忧,她选择投入开公司,没准真是想向证明些什么。 “随她去吧。” 阮芷音没什么其他想法。 见她都不在意,顾琳琅也转了话题:“那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啊。” 顾琳琅笑了笑,揶揄道:“早上给你打电话,不是还在生程越霖的气?” 阮芷音微顿,而后道:“我不该生气吗?” “该啊,夫妻情侣有些小吵小闹才正常。像你和秦玦那样根本不是谈恋爱的状态,我以前只觉得是你性子柔,谈恋爱也比较平静。现在看来,是程越霖让你知道怎么谈恋爱了。” 阮芷音对家的期待,没人比顾琳琅清楚。她也明白阮芷音的固执,和认准一件事的坚持。 可让阮芷音抛开这些去选择的人,却是程越霖。 顾琳琅说完,感慨了句:“这对比一下,你和秦玦简直就是搭伙成家的拍档。” 这才是,正常的恋爱么? 阮芷音愣怔片晌,笑了笑:“或许吧,那你说,我是不是该适可而止?”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开始这么随性地冲着程越霖发脾气。 分明以前的她,总是觉得这样会把人推远,对亲近的人尤其不敢表露负面。 顾琳琅叹了口气:“有句话说得好,女人作的底线在于男人宠她的底线。照你的脾气,我觉得就是再放开百倍,也远不到越线的点。” “音音,享受当下最轻松的状态,别让自己太纠结。” 最后这句,居然又端出了些姐姐的架势。 阮芷音知道她这句话是关心,轻笑着点下头:“好,我明白了。” 挂了顾琳琅的电话,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阮芷音关上笔记本,坐电梯去了停车场,上了停在熟悉位置的宾利。 被冷落了一天的程越霖,见她上车后依旧没有开口,瞥她一眼,散漫问了句:“还生气?” 阮芷音偏头看他,故意撇了下嘴,却没说话。 车厢沉默了会儿,等司机将车开出了停车场,程越霖轻咳了声开口:“那个,钱梵刚打电话说,在金煌开了个包厢,要去坐会儿么?” 阮芷音对上男人打量的视线,垂下眼睫,静默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 生气归生气,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他留面子的。 / / / 阮芷音和程越霖到金煌的时候,钱梵等人已经在包厢里待了有一会儿了。 行至包厢门口,程越霖刚要开门,一旁的阮芷音蹙眉看向他:“你先进去,我得先给康雨回个电话,马上就好。” 康雨刚发了生产线的采购明细过来,阮芷音这才看到。 知道她是因为工作,程越霖点了点头,一个人推门走了进去。 站在走廊一侧里和康雨通完了电话,阮芷音刚要走进包厢,却突然被人从后拍了一下。 “阮芷音,真巧。” 才从另一间包厢走出来的汪鑫,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 阮芷音认出这是在岚中时的同学,礼貌点头。 汪鑫掏出张名片递给她,热情道:“好不容易碰上,过段时间咱们高中同学聚会,你来么?” 虽说论成绩是班里倒数第二,可汪鑫吃喝玩乐样样出挑,人缘处的不错,后来还当了文一班的班长。 这些年的同学聚会,都是汪鑫组的局,唯有阮芷音和程越霖从未出席过。 对方态度热情,阮芷音思索了会儿,有些抱歉地回到:“我尽量,但是得看到时有没有时间。” 汪鑫也不强求,点头应到:“行,地点发在了班级群里,你有时间的话就过去。” 说完,又委婉问了句:“那个......要是程越霖方便,你也叫上他呗?” 阮芷音笑着应下:“好,我问问他。” 被当年暗恋过的对象笑,汪鑫不好意思地挠下头,大方道:“对了,以后来金煌,报我的名字,免单!” 金煌原本就是钱梵和汪鑫徐飞一起开的,他们仨都是老板。 / / / 和汪鑫说完话,阮芷音终于推开包厢的门,走了进去。 这间是VIP包厢,里面很是宽敞。 除了钱梵和傅琛远,还有两个阮芷音没有见过的面孔。 坐在门口的钱梵看见阮芷音,连忙站了起来,殷勤道:“嫂子,霖哥终于把你请出来了。”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钱梵指着棋牌桌上另外的两人,“任怀,翁子实,大学受了霖哥三年荼毒的勇士!” 阮芷音笑着点头:“你们好。” 翁子实跟着打了招呼,任怀却是个话多些的,放下手里的牌,意有所指地说了句:“嫂子和我想象中长得一个样。” 钱梵轻哼一声:“人家可是岚中当年一朵花,多少男生背地里暗恋呐,没想到最后被霖哥摘回了家。” “怎么,你有意见?” 独坐在另一边的程越霖淡淡瞥来视线,说完话,他又看向阮芷音,指了指身侧的位置:“那边儿太吵,来这。” 阮芷音没有拂他的面子,应着话走到程越霖旁边坐下。 谁知刚坐下,钱梵突然惊讶叫了句:“哎,嫂子,你这手链有点眼熟啊。” 阮芷音垂眸瞥了眼手腕上的链子,正是程越霖一直留着的那条。 她没太在意,笑着回复钱梵:“这是T家的热销款,挺常见的。” 钱梵点下头,而后啧啧出声:“霖哥你别说,嫂子这手链,跟你当年从小偷手里抢回来的那条好像是同款呐。” 阮芷音听见钱梵的话,刚想要解释,却被随即变得慷慨激昂的钱梵堵了回去。 “嫂子你不知道,当初我去A大找霖哥玩,他说要带我出去吃饭,结果还没走到餐馆,就半路撇下我去追小偷。追就追吧,可他生生追了一个多小时,还跟着踩过条臭水沟,最后气得那小偷倒给他投降,把当天的赃物全都塞给了霖哥,你说牛不牛?” 那边刚抱着手机打完一局游戏的傅琛远抬了抬眼,调笑道:“啧,看不出来,程老大还有过这种丰功伟业?” 钱梵一甩手中的牌,语气颇为骄傲:“呵,开玩笑。我们霖哥,绝对是行侠仗义的主!见不得这种偷鸡摸狗的行径,怒擒小偷送警局,有个钱包的失主还托警察给他颁了个光荣锦旗呢!” 阮芷音:“......” 她瞟了眼身旁人模狗样的男人,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悄问了句:“你真的踩了回臭水沟?” 程越霖低眼看她,没说话。 阮芷音继而道:“还怒擒小偷......拿了面锦旗?” 瞧出她眼中的笑意,程越霖面无表情,无奈又不情不愿地轻嗯了声。 总有一天,他得把钱梵那小子的嘴给缝上! 第 49 章 从金煌出来, 程越霖没有再应钱梵接场的盛情邀请,和阮芷音坐上车,回了岚江旁的别墅。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钱梵揭了回男人的短, 阮芷音的心情似乎不错。提前离开时, 还邀请了钱梵他们改天来家里做客。 至于得了邀请的钱梵,转头便肆意朝着程越霖挑眉, 收获了男人气压更低的视线。 刚进门,阮芷音就走进了厨房,从冰箱拿了杯酸奶,还顺手递给程越霖一瓶。 而后望了眼半空的冰箱,想着什么时候抽空,请了钱梵他们过来吃饭,尽尽主人的礼节。 程越霖那个狗脾气, 平时肯定没少得罪人,结婚到现在也没说请人过来吃饭。 钱梵他们能忍受他到现在不容易,她总得帮他巩固下友谊的桥梁。 程越霖单手接过酸奶, 插着兜, 姿态闲散地倚在厨房的门边看她, 挑了下眉:“这是不生气了?” 怔了下,阮芷音摇摇头。 刚才听钱梵说完他追小偷的事,心底那点仅存不多的气性就已经散了。 想到程越霖早晨那顿带了些认错和讨好性质的早餐, 她朝男人弯了下唇:“其实仔细想想, 我好像也没必要生气的。可我就是, 没忍住。” 他之所以那么做,说到底, 还是因为秦玦在晚宴上惹人生厌的挑衅。那条朋友圈只是被琳琅她们瞧见了, 也没影响她什么, 可见程越霖还是有分寸的。 即便是做出些骚操作惹她生气,男人好像也没越过线。 如果这是对旁人的态度,她发了一天的脾气,确实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可对上程越霖的话,却好像忍不住。 见她言语中透着自省,程越霖走上前,摸摸她的头:“阮嘤嘤,我说过,你可以对我生气。” 对她做出的承诺,哪还会食言。 她能肆意的生气,能逐渐放下包袱面对他,某种程度上,程越霖是高兴的。 阮芷音眼眸微转,突然想到了什么,继而笑了笑:“那我要是让你跪搓衣板,也可以吗?” 程越霖面色微滞,顿了良久,才不太自然地开腔:“非要气得狠了呢,在家可以,你自己把握分寸,看看就行了。” 在外的颜面,他还是要的。 不过在程越霖看来,自己也做不出什么让阮芷音气到这种地步的事儿。所以这种跪搓衣板的机会,应当是不存在的。 阮芷音没有停留在这个话题,转而道:“我今天在金煌碰见汪鑫了,他说过段时间有场同学聚会,你要去吗?” “同学聚会?”程越霖扬了下眉梢。 阮芷音倏然想起,他高中时在班里总是独来独往的,还时不时逃课,和同学们的关系并不算融洽。 当然,除了钱梵会每天来找他,他似乎也没有同其他人融洽相处的意思。 不过,男人紧跟着还是微点下头:“你要是想去,就陪你去走个过场。” 阮芷音应了声:“嗯,那我看看有没有时间。” 两人说完话,她回了自己房间。 虽说本来有了搬房计划,但因为程越霖早上的无耻行径,阮芷音又气得扬言回了次卧。 程越霖的打算被迫夭折,也算是得了个教训。顾琳琅说,男人有时候也得吃点教训,阮芷音深以为然。 想起汪鑫说同学聚会的地点发在了班级群里,阮芷音登录了好久不用的QQ,看了眼群里的公告消息。 时间在下周末,地点是岚中附近一家开了很多年的老字号餐厅。这家店生意一直很好,包厢极难预定。 群里面,有几个同学在彼此聊着近况,阮芷音没有参与,但退出时,却收到了列表好友发来的消息:[阮芷音,你居然上线了?不是被盗号吧?] 看了眼备注,是当初班里的学习委员苏亦旋。对方坐在阮芷音前面,经常向她请教题目,关系还算不错。 阮芷音弯下唇,回复:[没有,今天碰到汪鑫,他说过段时间有同学聚会,我就去群里看了下。] [这样啊,如果有空的话,到时记得来。你出国这些年,大家也不好联系你。] [嗯,有空的话,会过去的。] 说起来,阮芷音当年一直和所有人保持着不冷不淡的同学情谊。刚毕业时,偶尔也会和其中几个同学联系,简单交流下彼此近况。 然而和别人不同的是,她见惯了离别,有那个年纪的孩子没有的清醒,也明白毕业后大家的关系会慢慢淡化。 所以打从一开始,阮芷音就没想交走得特别近的朋友。唯一的例外,是小她两届,又被她阴差阳错救下的叶妍初。 叶妍初是个在充满爱意的家庭长大,可爱开朗的女孩子。对方温暖的靠近,让她拒绝不了。 至于其他人,就算有网络,可隔着时差与距离,仍旧会让人渐行渐远,直至断了联系。 这里边,也包括程越霖。 帮他补习虽然是始于赌约,但高中毕业时,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 可最后,还是因为她的出国和他家的事断了联系。 阮芷音不禁想,她远在国外的那几年,与他互为陌路人的时候,程越霖经历的又是什么呢? 曾经肆意张扬的少年,一步步走到现在,靠的,绝不仅仅是老天眷顾的好运气。 / / / 周末过去,阮芷音很快又投入了充实的工作中。 针对研发基地的工厂改建基本完成,张淳也亲自带着团队去了X省,接下来都会在那常驻,成立研究室。岚桥这边,更多负责第一批透明质酸钠产品上线后的营销及合作洽谈。 阮芷音刚看完张淳昨晚发来的邮件,想着什么时候和许舒影见一面,康雨就敲门走了进来。 “阮总,张总已经到了嘉洪,您的出差行程是安排在月底还是月中?” 虽然张淳已经到了嘉洪,但她也有必要过去一趟。现在已经是月底,后面还有些其他工作要收尾。去嘉洪出差的话,这段时间加加班,最快能安排在十二月中。 可阮芷音想了想这周末的同学聚会,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转而回到:“我月底过去。” 康雨点头:“好。” / / / 紧促的工作忙到了周五,一直连轴转的人不只有阮芷音。临近年底,程越霖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周六晚上是同学聚会,她没加班,特意空出了时间参加,可程越霖却临时多了不好推掉的应酬。 到了晚上,司机把阮芷音一个人送到了聚会的饭店。 ...... 富丽堂皇的包厢里,一身大款打扮的徐飞才刚走进来,立马迎来了餐桌上众人的调侃。 “不是我说,徐少,咱能低调点吗?你这大金链子从高中挂到现在,还挺长情。”苏亦旋笑着打趣。 岚中分国际班和高考班,连校长都有两位,一位中国校长一位外国校长,校风并不刻板,不限制学生打扮。 其中,高考班名义上不设重点班,可所谓的平行分班也挺特立独行。集中了文科前30名的1班,还有五名成绩在年级趋于倒数的学生。 其他人成绩再好,让徐飞和汪鑫一平均,不也算得上是‘平行分班’了嘛。 虽然徐飞和汪鑫成绩不好,但其他同学也没有好学生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况且这俩人豁达风趣,人缘一向很好。 这会儿苏亦旋开起玩笑来也没什么顾忌,就连一旁的乌灵萱和俞超也跟着调侃了两句。 徐飞拍了拍自己的大金链子,鼻尖一扬:“你们懂什么,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我爹都说我能考上大学全靠他这金链子,当年哥可是压线逆袭。” 徐飞和汪鑫都是因为英语太烂,才不愿意出国读书,从国际班转来了高考班。 无奈的是,两人最后高考分数太低,还是被家里扔去国外待了大半年,总算是压线过了申请学校的雅思分数。 这就是徐飞口中的‘逆袭’。 苏亦旋闻言,扁了下嘴:“徐飞你可拉倒吧,要说逆袭,你看看人家程越霖当年多牛逼,愣是考上了A大。” 虽说特长加了几十分,但人家裸分也上了六百。一年提了百多分,后来老师还给学弟学妹们当典型宣传过。 程越霖是被程父捐了栋楼强行塞进文1班的。 虽说他成天逃课打架,但记忆力是真的好,平时抄抄卷子都能考个五百露头。 程逢生自己文化水平不高,却希望儿子考上他当初梦寐以求的A大。后来程越霖圆了他的心愿,对方还激动得在老师办公室里当场给了阮芷音一张支票。 不过,阮芷音自然是没收。 “哼,我要是有年级第一当同桌,天天给我补课,说不得也能留在国内上学。” 徐飞不太服气,凭啥人家就有那么温柔的学霸同桌帮着补习,可他羡慕归羡慕,到底也不敢和程越霖抢同桌。 命运对他何其不公!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人推开。 阮芷音的纤细身影出现在门口,望着餐桌上那些熟悉的面孔,面面相觑,当下有些愣怔,只礼貌地笑了笑:“抱歉,我来晚了。” 太久没见,大家都不太敢认。 尤其是,阮芷音现在干练优雅的打扮和高中只穿校服的模样差距太大。 还是汪鑫率先反应了过来,笑着吆喝到:“得,说曹操曹操到,咱们的年级第一来了。” “阮芷音,你坐那,苏亦旋她们一直等你呢。”伸手指完位置,汪鑫又问了句,“程越霖没跟你一起来啊?” 阮芷音在苏亦旋旁边的空位坐下,抬眸轻声道:“他临时有个应酬,结束的早可能会过来。” “阮芷音,你和程越霖还有联系?”乌灵萱疑惑问到。 徐飞笑说:“岂止是有联系,人家俩人可是都结婚了。” “啊?”出声的不止一人。 阮芷音没想隐瞒,大方点头:“是啊,我们结婚了。” 大家都有些意外,毕竟当初两人的关系说不上好。可这些年也没怎么听说过他们的消息,倒也很快接受了。 乌灵萱喃喃道:“真没想到。” 此时再看向阮芷音的视线中,仿佛多了些尴尬。 阮芷音清楚原因。 高中时,程越霖长得帅,体育出挑,平时又冷淡沉默,对人带搭不理的。喜欢他的女生不少,只是大多都不敢靠近。也有人鼓起勇气给他递情书,却都被拒收了。 因着她是程越霖的同桌,有次情人节,乌灵萱让阮芷音帮忙递过一封情书。那时程越霖心情不错的收下了,转头又有其他女生来找她。 阮芷音忙着做题,看着满桌洞的情书,最终不胜其烦,晚自习时一股脑把十几封情书都堆给了程越霖。 结果就是,他当场气得脸色发青,好几天都没和她讲话。 然而,那会儿一门心思搞学习的阮芷音,只觉得没了程越霖的打扰,世界清净了不少,做题都更加投入了。 没过几天,他又自己恢复了正常。 阮芷音兀自想完,忍不住笑了笑。而后察觉到什么,抬头对上了一个人的视线。 不远处,那个脸色复杂盯着她的人,居然是当初转了学的杨雪。对方变化太大,阮芷音反应了好几秒才认出人。 真没想到,杨雪也会过来。 ...... 酒店是身为班长的汪鑫订的,豪奢的包厢里还有现成的桌游区。 客套的攀谈间,饭吃的差不多。酒足饭饱后,汪鑫招呼着人在旁边的长牌桌上玩起了桌游。 苏亦旋喊着阮芷音过去,可阮芷音见已经在牌桌前坐下的乌灵萱瞧向她的眼神仿佛还有些尴尬,婉拒了邀请,说自己先出去透透风。 走出暖气充足的包厢,阮芷音站到走廊的窗前吹了会儿风,然后又掏出手机,给程越霖发了条微信,问他酒局结束了没,什么时候过来。 觉得他们玩得差不多了,转身准备回去时,阮芷音在包厢门口遇到了推门出来的杨雪。 “阮芷音,有空聊两句吗?” 杨雪说完,抿唇朝她笑了笑。 阮芷音望着眼前洗掉了那头红发,模样乖静不少的杨雪,没有说话,态度不置可否。 “我听说你会过来,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当年我幼稚不成熟的做法,给你造成了一些伤害,真的很抱歉。你别误会,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是错的,并不奢求原谅,只是想......把歉意传达给你。” 杨雪语调真挚,面色诚恳,而后给阮芷音深深鞠了个躬。 直起身后,她又道了句:“还有,现在我当了老师。” 阮芷音眼睫微张,颇为讶异。 “没想到?”杨雪笑了笑,“孩子们很可爱,我也希望遇到像我一样的学生时,能够帮助到他。” 当初杨雪转学离开岚桥后,阮芷音才听说了杨雪家里的事。 杨雪的父母离婚,母亲没要孩子。她的父亲在外省开了个厂子,把她扔给了奶奶照顾,极少回来看她。 她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心机,只是身边的那些朋友都是瞧着她出手阔绰才围着的,很容易受人挑唆。 大抵就是,觉得嚣张跋扈些,才显得比较厉害。 杨雪曾经为难过她,但时过境迁,她也早已受到了该有的教训。要说起罪魁祸首,她也不算,阮芷音没想再找对方麻烦。 于是她点点头:“那挺好的。” “既然话说完了,我也该走了。”杨雪轻轻颔首,和阮芷音告别,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问了句:“对了,你和程越霖感情不错吧?” 阮芷音没想到杨雪还会关心这个,但想起程越霖,她还是莞尔一笑,轻应了声。 杨雪也笑笑:“那挺好的,当年他带你出器材室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对你不一样,祝福你们。” 阮芷音秀眉微蹙,抬眸看她:“你说什么?” / / / 收到程越霖消息的时候,同学聚会差不多也快结束了。 阮芷音还沉浸在和杨雪最后的谈话里,心不在焉地随着众人走出了饭店。 微凉的夜幕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 晚风拂过,湿润的雾气裹挟着水珠吹在脸上,凉意唤回了几分清醒。 阮芷音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今天的聚会来了不少的人,喝了酒的男生要么在等代驾,要么在托没喝酒的那几个送上一程。 站在饭店门口,苏亦旋转头问了她一句:“你开车了吗?” “没有。” 来的时候,是司机去别墅接的她。 “那要不要我送你?你住哪?”苏亦旋好意问了句。 阮芷音刚要开口,周遭的喧闹降了下来,此起彼伏的说话声渐渐停歇。 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男人面容清冷,气质卓然。笔挺的西装外套着件深灰羊毛呢大衣,步态从容地朝着众人走近。 下了雨,他举着一把黑伞。 阮芷音望着那个不紧不慢朝她走来的身影,恍惚间,四周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下来。 程越霖那副清俊的眉眼,越过悠长的时光,和留在脑海许多年的朦胧印象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直到男人将外套罩在她身上,阮芷音才回过神,听到他声线清淡的语调:“结束了?那走吧。” 她侧过身,笑着朝苏亦旋点下头:“不用麻烦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我先走了。” 程越霖表情不咸不淡地和众人颔首打过招呼,而后伸手揽过她,两人双双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宾利。 等到男女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徐飞才在众人的沉默中说了句:“啧,以前怎么不觉得,阮芷音和程越霖还挺般配的。” “废话,人家正儿八经的夫妻,能不般配吗?”汪鑫一脸嫌弃地看向他。 徐飞轻笑了声,小声嘀咕了句:“那你在婚礼上还不是说他过去当新郎是为了抢秦玦的媳妇吗?” 不过这话没有别人听到。 “抢都抢了,阮芷音现在可不就是他媳妇了?你以后给我长点脑子,巴结着点。” 徐飞不屑地轻扯嘴角:“说的好像你这个倒数第二的脑子一定比我强似的。” “怎么,忘了我高考比你多考了五分?咱们俩的脑子,隔着天壑。”汪鑫朝好友伸了个巴掌示意,姿态颇为骄傲。 “呵,确实比我高五分,考了个二百五。” “滚!” ...... 回去的路上,阮芷音缄默望着车窗,耳边反复回荡着杨雪的那句话—— “当时他把你送到了医院,听医生说你没事后,接了个家里的电话,脸色不太好,没能等你醒来就走了。” 原来,是他。 居然,是他。 望着繁华夜景中影影绰绰的灯光,阮芷音沉浸的思绪被无限拉长,她恍然回想起高二的日子。 在转学到岚中之前,阮芷音一直在县城的高中读书。她很努力,在县城时成绩一直不错。 可转学到岚中后,遭受的第一次打击,便是来自于摸底月考的成绩。 向来名列前茅的阮芷音,第一次收获了中等偏下的成绩。 县城和岚桥的教育资源,和学生的优秀程度,是完全不可比拟的。 阮芷音小心翼翼地在餐桌上同爷爷说起自己有些跟不上进度后,林成装着好人,给她找了个家教。 然而对方只是随便给她做些基础的题目做做,对成绩的提升完全没有帮助。 后来,林家人还想让林哲跟她一起补课,似乎打着让林哲在相处中讨女孩心思的主意。 林成巧言善辩,阮芷音不想让爷爷觉得她是个任性的孩子,只能向对她没有恶意的秦玦求助。 秦玦给了她自己的笔记资料,也指导了她一些学习方法。课间时,阮芷音偶尔会去隔壁班向秦玦请教题目。 那时的她,只是把秦玦当成努力的榜样。即便对秦玦印象不错,但没有别的想法。 可是她的行为,却引起了别人的不满。 那时阮芷音刚刚转学,平时又只穿一件校服,瞧着像个乡巴佬。学校里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多,喜欢秦玦的女生却有不少,贺晓兰就是其中一个。 她不敢得罪林菁菲,却不满阮芷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频频接触秦玦。 贺晓兰和杨雪的关系好,知道阮芷音在报道那天因为叶妍初得罪了杨雪,便起了教训阮芷音的心思。 某天放学后,贺晓兰怂恿着杨雪,又找人以体育课借东西的名义,把阮芷音关进了器材室。 杨雪是想让阮芷音吃个教训,却也只是想关对方一两个小时就把人放出来。可等杨雪准备去放人时,贺晓兰却说自己弄丢了器材室的钥匙。 不仅如此,贺晓兰还背着杨雪堵上了器材室的通风口。 器材室堆了许多东西,里面的灰尘大,又不通风,阮芷音犯了很久没有犯过的哮喘。 那时已是初冬,晚上的岚桥很冷。意识逐渐恍惚,阮芷音感受着黑暗一点一点将自己吞噬,突然生了些绝望。 昏迷前,她只记得,自己看见西装打扮的少年踹开了器材室的门,把她抱了出去。 再醒来时,病床前是秦玦和秦湘,还有林成。秦玦那天去参加演讲比赛没去学校上课,身上还穿着正装。 阮芷音便以为,救她的人是秦玦,只是因为那时林成也在病房里,她并没有再多言。 可是杨雪却说,那天她是跟在程越霖身后去了医院。 她自觉闯了大祸不敢现身,听到医生说阮芷音没事,又见秦玦带着林成赶到医院,便也抱着侥幸的心理离开了。 后来阮芷音听秦湘提起,赵冰和程父补办婚礼,程越霖却在父亲和继母的婚礼上跑了,狠狠落了赵冰的面子,还被程逢生打了一顿,也只当他是不喜欢赵冰这个继母,没有在意。 收回飘远的思绪,宾利已经在别墅前停下。 阮芷音跟着程越霖下车,一直到进门,都没有再说话。 “怎么了?今儿这么安静?”程越霖发觉她的沉默,拍了拍她的脑袋,玩世不恭地扬下眉,笑着道,“是见了老同学们,也跟着开始追忆往昔了?” 阮芷音没说话,静静抬眸,凝望着男人的眉眼。 二十七岁的男人,与印象中的那个他重叠,却褪去了高中时的青涩,似乎不如那时锋利。 她恍然想起,以前程越霖也总是在她因为寥寥几分的差距心生颓丧时敲打她:“阮嘤嘤,今儿这是怎么?不打鸡血了?” 岚中和别的学校不同,为了节省时间,大部分学生中午都会在学校吃饭午休。 高二的她成绩还没有那么好,有时因为成绩难过的狠了,还会因为心情不好不去食堂吃午饭。 那会儿程越霖总会‘顺手’带回教室一份饭,又吊儿郎当道:“我不想吃了,你吃吧。省得饿晕了,还得麻烦我。” 阮芷音无法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不像上次突兀地得知他喜欢了她很久的惊喜。而是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心意早已隐藏在那些漫长时光的种种细节里。 他在收到自己代交的情书时自顾自地生闷气,为了她的失踪在父亲再婚的婚礼上独自逃跑,察觉到她心情的低迷,还用自己笨拙又臭屁的方式尝试讨好。 考A大虽然是程逢之的期望,却不是他的梦想,可他在她给他补课的那一年整日熬得眼眶发黑,是想要跟她上同一所大学。甚至还为了一条手链,追了小偷几条街。 可是这些,她都不知道。他却喜欢着这么不知好歹的她,这么多年。 阮芷音曾经奢望能得到最大的偏爱,尽管这很自私,可仿佛只有这样的感情,才能让她一点点放下背了太久的包袱。 “怎么哭了?” 程越霖眉峰蹙起,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盯着她发红的眼眶,放缓了声音。 阮芷音沉默地摇头,没有说话。然后带着那份孤注一掷的心情,搂住了男人的脖子,主动去亲他。 察觉到她难得的热情,只是愣怔一瞬,程越霖便渐渐收紧了臂膀,在男女无声的缠绵与交缠中,渐渐反客为主。 良久后,男人哑声道:“那个过去了?” 阮芷音小幅度点头。 “好,既然这样——”他深沉的眸子蕴着潮涌,瞧着比窗外的夜色还深,“阮嘤嘤,我现在要拆礼物了。” 第 50 章 热烈的吻接着落下, 滑嫩的舌尖卷入口腔。阮芷音被吻得有些缺氧,脑袋发空。 等匀出意识,程越霖已经架着她进了卧室, 整个人压了上来。 满室的漆黑中, 温热的指腹绵延点火,衣衫尽褪, 男人指尖的薄茧有意无意地剐蹭在耳后轻薄的肌肤。 下巴被他碎短的发茬扫过,某个瞬间,伴随着他低哑闷沉的声音,尾音止不住颤动。 等到结束后,阮芷音已经彻底没了力气,只能软塌塌地窝在他的怀里。 程越霖从背后搂着她,将她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修长的指尖捻起一缕发丝,声音中透着餍足。 “次卧隔音不好。” 他突兀地说了句。 “嗯?”阮芷音还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又听到他蕴着笑意的低沉嗓音:“所以, 要搬到主卧么?” 停了会儿。 “好。”她弯下嘴角, 轻轻点头。 说完, 阮芷音转过身,抱着他,头埋进男人怀里。 比起刚刚的激烈, 她更享受两人这会儿静谧的独处。 程越霖给她顺了顺头发, 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扬眉道:“怎么?又不开心了?” “阿霖,我今天碰到了杨雪。” “嗯?” “我不知道……那时抱我出器材室的人是你。” 她收紧了手臂, 声音很低。 程越霖叹口气:“哭什么?” “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有后悔这种情绪, 可是现在......好像有点遗憾。” 阮芷音头一次觉得遗憾, 心疼他一个人怀着这份感情,经历了那么多。 程越霖笑了笑:“这就遗憾了?还记得你以前怎么刺我的吗?” 以前是怎么刺他的? 阮芷音仔细想了想,那时候的自己也有些多管闲事。 一开始,程越霖还坐在她后面。每次逃课回来,身上都会带点小伤口,然后埋在课桌上睡觉。 班主任总会安排成绩不错的学生轮流看晚自习,其他人自是不敢管程越霖。 可轮到阮芷音时,少年照旧趴在桌上补了一个下午的眠,懒洋洋地抬起头,收拾了东西起身。 刚要走,却被人拦住。 阮芷音皱着眉看他:“程越霖,逃课不好。” 头一回被除了他爸以外的人教育,那时的程越霖饶有兴致地挑眉,轻笑着反问:“哦?所以呢?” “你也不该浪费读书的机会。” 孤儿院的孩子更加珍惜读书的机会,何况他们还是在教育资源优渥的岚中。 想到这,阮芷音又板着脸补了一句:“你这样挥霍机会,是很可耻的。” “可——耻?” 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说。 程越霖姿态散漫地抄着兜,眼睑耷拉着看她:“阮芷音,你又是凭什么管我?” “凭老师让我今天看晚自习,别的时间我管不了,反正现在你不能走。” 在某些情况下,阮芷音总有自己的固执。一旦轴起来,寸步都不让。就连后来补课时,她也没少端着脸批评程越霖。 从回忆中抽离,阮芷音顿了顿,继而道:“我只是觉得你为了些没意义的理由逃课,很不应该。” 他那时,不过是在和程父置气。 “确实不应该,那你就当这些年是在磨我的性子,现在的我更好。”程越霖拍了拍她的头,“阮嘤嘤,不用遗憾,是你赚了。” 这不,赚了个更好的他。 瞥见他这傲慢的模样,阮芷音总算是忍不住笑了:“现在的你最好?” “嗯。”男人点头。 “那以后呢?” “非得给我抠字眼儿?”程越霖吊儿郎当地勾唇,悠哉道,“我呢,属于匀速进步,会越来越抢手,你可以长期持有。” 这男人......还挺骄傲。 不过拜他所赐,阮芷音终于放下了一晚上的愁绪。 她这才想到另一件事,抿唇道:“对了,我月底要去嘉洪出差。” “去多久?” “一个星期。” 男人皱了下眉。 言毕,阮芷音又解释了句:“我想着离得不远,所以还会顺便去趟许县。” 她已经很久没回孤儿院了,想借着这次出差去许县看看孩子们,也给院长扫扫墓。 程越霖闻言微顿,随后漫不经心地点头:“嗯,知道了。” / / / 阮芷音去嘉洪出差前,请钱梵和傅琛远来家里吃了顿饭。 本来也喊了任怀和翁子实,可是钱梵说任怀前不久有事回了老家,翁子实接过了任怀的工作要加班,这才没法过来。 左右以后还有的是有机会,阮芷音并未在意。 她提前问过钱梵和傅琛远的口味,周末那天起了个大早,精心准备了午餐。 不到十二点,门铃被人摁响。 客厅里,程越霖从沙发上起身,走去门口开门。 钱梵和傅琛远站在门前,将手里的礼物递到他手里,大方道:“暖房礼物,别客气,霖哥。” 这栋别墅之前一直空着,等程越霖结了婚住进来,也没请人来家里做过客。 今天,还是阮芷音邀请的。 不过总归是头次来,也算暖房吧。 程越霖面无表情地接过礼物,低声道:“嗯,进来吧。” 两人进了玄关换完拖鞋,傅琛远瞥了眼程越霖,不客气地问了句:“怎么着,不欢迎我们?” 程越霖呵了一声,没说话。 好不容易把人拐进了主卧,过上了夫妻生活。可昨晚阮芷音说今天有客人来家里做客,得早起准备,不让他闹她。 不情不愿地磨蹭到最后,愣是扔给程越霖一个被子,让他抱着睡。 欢迎?他能欢迎才怪了! 可程越霖刚呵完,就瞧见阮芷音穿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于是又抿唇道:“没不欢迎,饭快好了,去餐厅等着吧。” ............ 十分钟后,饭菜被男人端上桌。 阮芷音取下围裙,在程越霖身边坐下,望着钱梵和傅琛远笑着说了句:“招待不周,你们也别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还是嫂子好。”钱梵笑呵呵恭维,而后又瞟向另一边的男人,“程越霖,这房子当初还是我看着装修的呢,现在倒好,我不配来怎么着?” 他可还没忘之前程越霖拒绝自己暖房的事。 这套靠江别墅是程越霖自留的,但他以前工作太忙,整天连轴转,白博又得跟着他一起出差,没时间看装修的事。 还是钱梵帮忙找了个认识的室内设计师,一路跟完了装修。可自打房子装好,他就没再来过,直到阮芷音开口请他过来吃饭。 瞧着钱梵得意的神态,程越霖淡淡道:“怎么,吃饭堵不上你的嘴?” 男人态度太差,阮芷音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程越霖闷哼了声,收回视线。 阮芷音把一道蒜蓉粉丝虾推到钱梵和傅琛远跟前,柔声道:“这是早上送来的虾,挺新鲜的,你们尝尝。” 钱梵受宠若惊,思及上回那两份不堪入口的三明治,眼神复杂地瞧了眼身旁吃得津津有味的傅琛远,才踌躇着夹了一块。 本以为要在程越霖的眼神压力下被迫完成表演,可细细品尝后,钱梵顿时睁大了双眼:“嫂子,你这手艺厉害啊。” 阮芷音一开始要请他们来吃饭时,钱梵还有些顾虑。 毕竟上回那两个三明治的记忆还深存于脑海,他怕自己演技不够暴露,被程越霖迫害。 现在看来—— 嫂子应该只是西餐做的不顺手,这中餐的手艺都快赶上饭店的大厨了。 啧,霖哥还挺有福气。 钱梵放开了胃口,餐桌上的几道菜很快就被三个男人消耗完毕。 吃完了饭,阮芷音因为做饭时衣服上染了味,回房间换了件衣服。 程越霖收了桌上的盘子,站起身后,瞧了眼大咧咧坐在那拿牙签剔牙的钱梵,眉峰微蹙,语调不咸不淡:“就只知道吃?过来刷碗。” 钱梵闻言手一颤,牙签差点掉在地上。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程越霖,喃喃道:“霖哥,你还亲自刷碗啊?” 这也太毁形象了吧? 公司里那群人要是知道,下巴都得惊掉。 言毕,钱梵又撇嘴说了句:“可家里不是有刷碗机吗?” “不干净。” 钱梵打量着男人微扬的眉梢,觉得他想说的应该是:区区刷碗机,能有我刷的干净? 啧,什么人啊!还能跟洗碗机较上劲!很值得骄傲吗? 钱梵认命地拿起餐桌上的碗,一旁的傅琛远见状,也把碗递给钱梵。 见他不接,傅琛远笑了下:“帮我刷了,晚上带你开黑。” 以钱梵玩游戏的水平,往往是找不到队友的,也就傅琛远勉强能带带他。 于是钱梵只能认命,和程越霖一起走去厨房刷碗。 被吹毛求疵的男人看着刷完碗,两人终于从厨房出来。 时间还早,程越霖难得来了兴致,喊着傅琛远和钱梵去楼上的棋牌室打台球。 棋牌室在走廊的尽头。 阮芷音换完衣服出来,正巧瞧见他们三个上楼。 钱梵打了个招呼,瞧见主卧的门没关,随口问了句:“嫂子,你们这卧室里怎么没挂婚纱照?” 阮芷音闻言,也回头看了眼床头空荡荡的白墙,觉得好像是少了些什么。 她笑了笑,回到:“之前拍了,不过在书房柜子放着,还没来得及挂。” 当初拍完结婚照,尤欣还很贴心地让助理裱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相框。 可是主卧是程越霖的领地,挂在次卧也怪怪的。于是阮芷音从工作室取回那些相框后,都放在了书房柜子里。 “霖哥,你这是干啥,办公室挂那么大的婚纱照,回家倒是不挂了。”钱梵忍不住嘀咕了句。 阮芷音秀眉微挑,瞥了眼程越霖,神情古怪地问了句:“你在办公室里挂了婚纱照?” 程越霖:“......” 男人没说话,倒是钱梵站在旁边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下:“可不嘛,好大一个呢,桌上还摆了俩小的。” “啧,程老大,挺厉害呀,不愧是你。”傅琛远轻轻摇头,颇为赞赏地拍了拍程越霖的肩膀,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阮芷音:“......” 她顿时觉得,自己对程越霖骚操作的设想还需要继续提升。 “诶,嫂子,这间怎么还住人啊?”钱梵又指了指次卧。 虽然阮芷音搬到了主卧,但是次卧里的东西没都收拾完。刚才她从次卧取了衣服回主卧,两间卧室的门都没关。 清楚钱梵肯定不知道两人之前是分房状态,阮芷音替程越霖掩饰道:“哦,女生东西都多,这间正好有个梳妆台,我就放了些东西在这。” 钱梵点点头:“我说呢,这屋本来是儿童房,当初那设计师说怕听不到孩子晚上的哭声没加隔音板。放放东西还行,要是当客房,恐怕不太方便。” 别墅是钱梵看着装修的,当初设计师也跟他说过每个房间的布局。 阮芷音面色微顿,抽了抽嘴角:“儿童房?这间不是次卧吗?” “设计师是照着儿童房设计的啊,难道......你没发现这屋隔音不好吗?”钱梵疑惑看她。 对上钱梵诚恳的眼神,阮芷音默默瞥了眼程越霖,舒了口气。 她点了点头,嗓音里压着不易察觉的怒:“的确是发现了。” 何止是发现了,简直是记忆深刻。 / / / 当着外人的面,阮芷音没有发作,端着好脾气,直到把钱梵和傅琛远送走。 门一关,阮芷音嘴角的笑意彻底淡了下来,侧头给了男人一个冷眼:“你把我放在书房柜子里的婚纱照偷走了?” 程越霖抿着唇,沉默摇头。 阮芷音笑了笑:“呵,你没拿?那婚纱照怎么不见了?” 她刚刚已经去书房看过了,柜子里空空如也,哪还有那几张婚纱照的影子? 原本以为他办公室的婚纱照是拿电子版重洗的,结果居然是偷的! 他怎么不上天呢? 男人顿了顿,而后挑了下眉:“凭本事拿的照片,为什么说我偷?” 行,还挺理直气壮。 阮芷音被他堵住,气得点了点头:“好,那次卧呢?当初为什么让我住那间?你打从一开始就蓄意偷听我讲话?” “没。”程越霖否认,然后抿下唇,试图解释,“这是个误会。” 他是半夜拿了书房的婚纱照,但当初让她住隔壁的事,并不是程越霖蓄意偷听,确实是阴差阳错。 主卧两边都是儿童房,剩下的客房离主卧太远,西侧还有单独的小楼梯。她要是不出门,说不定都碰不着面。 这栋别墅久不住人,钱梵当初随口提醒的话程越霖也早就抛到了脑后。 他那会儿只是想让她住的近些,就趁着她没搬来的几天换了儿童房和客房的布置,完全忘了儿童房的隔音不好。 等后来发现了,想起来了......也根本没法承认自己的初衷是希望她住得近些,只能将错就错,委婉提醒她房间隔音不好。 谁知道上回从北城背她回来,她一句话把他架到高处,又笑盈盈地望着他,程越霖就愈发承认不了了。 就这么挨到现在,他觉得她已经搬到了主卧,应当不会想起这事儿了,却猝不及防地被钱梵点燃了隐藏的地雷。 程越霖有苦说不出。 见他说不出话,阮芷音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想到自己当初犯傻替他脱罪的话,她的气性又上来几分,凝眉道了句:“程越霖,今晚你自己睡吧!” 言毕,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几秒种后,楼上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程越霖:“......” 一口冤气堵在了肚子里。 程越霖握了握拳,停了几秒,冷着脸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另一边,傅琛远开着车,坐在副驾驶上的钱梵还在心情不错地哼着歌。 感受到口袋的震动,他掏出手机,瞧见条新消息,慢悠悠地点开微信。 [年终奖扣一半。] 钱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