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沉默的一天 在H国著名的碑式建筑群环绕下,一幢银白色的大楼鹤立鸡群一样站在中央,鲜红的十字在阳光下异常刺眼。 作为世界各国联合创办的最新医院,也是医疗设施最先进、人才最高端的医院,讽刺的是,这一天,整个医院没有一位医生。 这一天,是2077年7月1日。 全世界各式各样的摄影机对准了这标志性的建筑,每一台电视的每一个电视台都在对这所医院进行转播。 现在的画面是静止的,但所有电视机前的人都不敢眨一眨眼睛,而根据最新的数据显示,整个人类有近90比例的人类正在收看这场直播。 剩下的,多是一些害怕的,或是穷得买不起电视的。 H国首相约瑟夫在联合最高医院的走廊板凳上坐着抽烟,此刻没有摄像头能够瞄准他,西装笔挺的年轻生物学博士凯壬·乔瑞就站在他的身旁。 凯壬低下头提醒他说:“首相,医院里不能抽烟。” 约瑟夫把烟头掐掉,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结果手头不准,烟头撞到垃圾桶弹到地上,立刻有人过来捡起,重新丢进垃圾桶。 随即约瑟夫又点燃一支烟。 凯壬不得已又提醒了首相一遍,约瑟夫淡淡的说:“里面是我的夫人!” 他的声音和他的语言一样简练而有力,很轻的声音却像是一把大锤打在凯壬的胸口处。 凯壬尝试着开导首相:“首相请放心,为了这一天,我们已经准备了一个月。现在医院里没有一个医生,这就意味着没有人为的因素干扰。 就像下棋的阿尔法狗一样,A国的‘生育一号’会以纯理性的机械思维对夫人进行手术,没有比这更完美的手术了。” 约瑟夫猛吸一口烟问:“这话我已经听过四遍了,你们仍然没有告诉我,手术的成功有没有把握?” “由医生进行的手术无一例外的失败了,这是事实。您也知道,讨论这个没有意义,我们只需要等待结果就是了。” 凯壬虽然极力想要安慰首相,但从他的语调中不难听出,他对此也持希望渺茫的态度。 时间“嘀嗒嘀嗒”过了两秒,这沉默的两秒却像是一个世纪,甚至比一个世纪更长。约瑟夫突然站起身来,径直走向观测室的大门。 凯壬阻拦不住,只能跟着首相来到了观测室内。 这里此刻已经装了十二个身穿白大褂的老人,他们不是医生,都是从事生物学领域的顶尖人才。 每一个老人的面前都有两到三个显示屏,屏幕上有的是彩色的曲线,有的是奇奇怪怪的图形,波浪般的数据实时更新。 而这些小屏幕的上方正中处,是一片立体的三维投影,采用最先进的成像技术,达到了16k的立体图像最高清晰度。 站在这片立体的三维投影旁,凯壬感觉自己就像是置身事外的上帝,正在以绝对高度的视角注视着投影里的一切—— 冰冷的机器反射出铮亮的光芒,一台雄壮的钢铁猛兽下,产床像血盆大口,里面却横躺着一位即将为人母的温柔女人。 金色鬈发下,一张略带岁月感的脸露出恬淡的微笑,女人因为新型的麻醉剂安静祥和,钢铁机器正伸出它细长的手臂,寒光一点,它用最精细的手法为这个女人来一次伟大的剖腹产。 这个图像已经送到了每家每户的电视机中,之所以说它伟大,因为它可能是拯救人类的第一次试验,也有可能是摧毁人类文明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切都是未知数。 “麦莎...”首相约瑟夫低低呼唤着他夫人的名字,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男人,而不是政客。 在寒光闪烁的刀尖刺进肚子里的那一刻,约瑟夫坚定的眼神有了动摇,他偏了偏头,这一切被凯壬看在眼里,另外在他眼中的,还有十二张没有表情的脸,和几十幅人类文明史上最抽象也是最现实的画卷。 “出来了,出来了!” 凯壬惊叫欢呼,约瑟夫含着激动的泪水重新把头转了回来,一个血淋淋的婴儿正在被冰冷的钢铁手臂从母亲怀抱中轻轻抱出—— 整整461天,人类的第一个新生儿,终究要以生命的形式来到这片文明的沃土了吗!? 就在全世界都欢呼雀跃的时候,约瑟夫的神色却一下子沉了下去。 不对,不对! “快!把手术室的门打开!” 在惊叫声中,观测室的传送电梯“咕”的一下闪来,拖着空间中的众人半分钟内来到了手术室里面。 约瑟夫“咚”一下晕倒在地,他抓住“生育一号”这几个漆红的大字,摇摇欲坠的身子凑近婴儿的脸。 没有哭声,凯壬低呼一声,他看到婴儿的脸像是13世纪感染黑死病的欧洲人一样,皮肤出现黑色的斑点,像是在纸上染了一滴墨,而后晕染开来,变成一块块斑圈。 最后,孩子在约瑟夫的手中变成漆黑一团,这腐臭的味道一直延伸到还未苏醒的母亲身上——麦莎已经永远失去了她的生命。 整个过程只有两分钟,没有人能做出任何反应,甚至动一下目光,就看到母子中的另一个人,早已成为黑洞洞的尸体。 金色的头发被保留下来,作为人类文明的最后一点希望,被永远封存在玻璃管中,保留于H国国家英雄纪念馆。 当然这是后话,当时的约瑟夫像是一只霜打的茄子,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生气,眼神中充满了对生命的不解、对哲学的困惑,当记者将话筒塞进他嘴里的时候才堪堪回过神来。 “约瑟夫首相,您对麦莎夫人的死持什么态度?” 一个胖男人发出不屑的笑声,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蠢,他把话筒递过来,扯着嗓子喊道:“约瑟夫首相,您之前对闭生病毒的解释如今已被推翻,请问您对闭生病毒还有没有新的解决方案?” 约瑟夫喃喃的说:“人类是有未来的,我们一定能...” 声音渐渐低沉,直到他自己也再听不到了。 第2章 儿科医师 林天宁瘫倒在床头,他刚刚收看完那场举世闻名的直播,作为止水市区最出色的儿科医师,他在前年刚刚调任S省医科大附属医院,也是A国最好的医院。 对“生育一号”的神话事迹他常有耳闻,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并不理解这台人工智能的机器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但林天宁却再清楚不过。 它不仅仅是一台机器,它内部的药用试剂部分几乎都是国家机密,而看似简单的机械手臂全世界也只能做出两对,能精确到100ym的数量级。 这台机器自诞生以来就只动用过两次,试验完成后便尘封了,当时是2065年秋天,尘封的地点正是S省医科大附属医院,院长岳镇南对“生育一号”的使用具有请示权。 事情的发生具有戏剧性:2076年夏天,在闭生病毒,即闭塞生育系统病毒刚刚被科学界承认具有强烈的威胁性时,H国首相约瑟夫发表演讲称人类的未来是光明的,闭生病毒存活不了多久。 为了证明这个承诺的可能性,约瑟夫一边鼓励国内市民生育,一边自己做出了表率。 2076年10月初,约瑟夫宣布自己的夫人已怀孕一个月有余。这个消息很快打消了部分市民紧张的情绪,但当时正是闭生病毒蔓延得很快的时候,所以成效一般。 随后的事情就变得越来越紧张,在大概2077年年初的时候,《科学日报》指出,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新生儿了! 于是医学界放弃了已经使用多年的无痛自然生育技术,打算用剖腹产来对抗这种猖狂的病毒,但结果可想而知,所有接受剖腹产的医疗对象,母婴双死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矛头迅速回指给约瑟夫,作为世界大国的首相,有人问他对人类的保证是否仍然算数,并希望他能够对此做出解释。 骑虎难下的约瑟夫只好请来了H国最高科学院医学研究人员,也正是这个医学研究团队的领袖——生物学家凯壬·乔瑞第一次提出闭生病毒是一种病毒的说法。 此前人们把闭生病毒称为“闭塞生育系统综合征”。 约瑟夫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我们已经掌握到了闭塞生育系统综合征的本质,它是一种病毒。就像人们半夜听到鬼叫会害怕一样,当发现那不过是一只猫,事情就简单可爱多了。” 但关于闭生病毒的言论并没有被证实,因为是仓促中做出的回应,这其中的消息并不准确。 当时约瑟夫向凯壬咨询的时候,后者的回应只是“它可能是一种病毒”。 现在全世界都主观上认为它是一种病毒了,至少在非专业的大众领域是这样,不过约瑟夫的回应并没有让事态变得和他的言论一样乐观,所以他也因为那次讲话被戏称为“可爱多首相”。 之后的形势愈发严峻,约瑟夫在武装特警的保护下前前后后又做了数次回应,每一次的回应内容都大致相同。“对闭生病毒的研究取得了新的突破和进展,我相信很快就会有解决办法。” 当糊弄的言论重复在人们耳边多次之后,约瑟夫就像是童话寓言《狼来了》里面的那个孩子,没有人会傻乎乎的相信他。 而后发生的“413”大规模示威游行让政治的高墙倒塌了,无数失去爱侣的男人们甚至组成了一支军队。 从全国四面八方而来的袭击一直打到了WP(H国最高政治基地),约瑟夫在4月13日出面妥协,此前他曾龟缩数十个日夜。 约瑟夫只好拿出杀手锏——他的夫人麦莎。这也是他唯一的活路,能够让人产生共鸣的,要么是一起发财,要么就是一同苦难。 毫无疑问,在这场席卷世界的天灾中,约瑟夫也是受害者。 事情的最后,约瑟夫表示:“我们已经找到了谜题的答案,只不过因为回答的方式不够严谨,上帝在试卷上扣了分。没错,这个答案正是剖腹产本身。” 约瑟夫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剖腹产这个方向一定是对的,之所以在世界范围内剖腹产手术频频失败,是因为没有人能够做到绝对的手术精确。 7月1日,这个约定好的时间正是约瑟夫的最后通牒,也是全人类的最后通牒,如果信服约瑟夫的理论,在这个日子人类就能看到新的智慧生命—— 时隔461天第一个正常的新生命。 然而,即便是绝对理性的机器,“生育一号”狠狠地打了约瑟夫一个巴掌,将他彻底推入了地狱。 当天下午,直播结束后的第五个小时,WP中传来一声枪响,约瑟夫在自己的温床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不过这条新闻并没有被公布,林天宁自然也不知道,当天下午,他接到一个电话,是岳镇南打来的。 A国要收回“生育一号”这曾被认为最伟大的生育机器,H国那边找到了A国的高层,而高层将这个任务下发给S省医科大附属医院。 “送过去的时候最新型的战斗机都来护航,接回来却像是一个快递。天宁啊,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这有什么必要,放在昨天,生育一号还是全世界最好的机器,现在不过是一堆废铁罢了。” 岳镇南这样说,在林天宁面前发了一回牢骚,然后把这个拿回废铁的任务甩手扔给了他。 “你是儿科的主治医师,新生儿科室那边现在还能有什么事?再说了,出国有什么不好,给你放几天小长假它不香吗?” 林天宁苦笑,这个差事看上去很简单,但也是作为一国代表前往他国,一个声名如此狼藉的H国首相,还是现在这个特殊时期,没有谁愿意和他扯上关系。 岳镇南之所以挑他,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刚来医院不久,职位却不低,是最好拿捏的对象。 写声明不去?不去也不行,这等同于国家意志,不去的话违背国家意志,在国家需要你的时候畏畏缩缩,成何体统? 林天宁知道,这改变他一生的旅程注定要成为现实。 第3章 上帝的诅咒 因为行程并不急迫,上飞机的时间在两天后,也就是7月3日的早晨。 这天的空气比较湿冷,天空也很阴沉,林天宁在床边简单的和自己的老婆陈慧英做了道别,他表示自己将出差两三天的样子。 “呃,知道了。刚好下午约了辉辉姐她们打麻将,那今晚就在那边住,不回家了。” 林天宁看了两眼自己的妻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要去H国,那边形势还挺严峻的。” 陈慧英撇撇嘴说:“确实吓人,他们那边的人不会以为是我们国家的机器不行吧。你过去可千万别跟那边什么首相啊科学家啊扯上关系啊。” 林天宁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极力平静。 “放心吧,我怎么可能和那些大人物有联系。” “那就好,这年头,本来做个儿科医生就已经很不好过了。” 林天宁提上行李箱,乘医院的专车来到S省犀牛大机场T1口,在这里走正常程序后,从前台工作人员那里领到一张免费的机票。 根据机票的指示,在通往23号登机口的路上,两个制服小哥将他带入工作间,随后被几个绿衣军人带走。 整个过程看上去繁琐,事实上并不麻烦,半刻钟后,在一片广袤的起飞跑道中央,一个中年军官向林天宁友好的伸出了右手,两人握了一下。 林天宁感到对方的手掌有自己做手术时的稳健,也有自己没有的力量。 “邱荣耻,光荣的荣,耻辱的耻。” 林天宁点头弯腰回应:“长官好,我叫林天宁,是S省医科...” 邱荣耻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刚刚注意力都被这些军人给吸引了过去,林天宁这才注意到中年军官身后的庞然大物——一架超音速客机,说是客机也不准确,它的体型比客机稍大一些。 普通客机的“身材”比较均匀,这架客机的形状却更像个橄榄球,中间部分更像是油腻中年男子凸起的肚子。 这样子更像是一艘飞艇。 进入到客机里面,林天宁才了解了这个结构的用意——飞机的外形远不如它看上去的容量那么大,为了保证“生育一号”的运输安全,那个巨大的部分就是为这台冰冷机器设置的专门空间。 除了这块空间外,整个客机内部活脱脱一个咖啡厅,几个空姐坐在一个像柜台的空间里,背后是专门调制咖啡饮品的区域。 一张正方形的木制桌子两端,林天宁和邱荣耻相对而坐,他们在等待属于自己的饮品。 林天宁要了一杯已经过时的卡布奇诺,而邱荣耻则点了一杯檬咖,这种饮料有点像早期的可乐,但却是咖啡的口感,还带有柠檬的清香苦涩。 邱荣耻温和的看着林天宁说:“林医生不必客气,叫我老邱就可以。没能让你搭乘更方便的直升机,实在抱歉。” 他说话的同时,檬咖和卡布奇诺也被一双白嫩的手端了过来,放在桌上。 林天宁笑着说:“那个长官,不,哎,老邱实在有些别扭。其实相对狭窄的直升机,我更喜欢客机饱满的内舱,这不是也没有别的乘客嘛,很好。” 邱荣耻点点头。“本次飞行的时长为六小时四十二分,目的地在H国的世界联合医院,具体的事项岳医生应该有详细告诉你吧。” 林天宁说了一句“是”,两人便没有什么可聊的了,一人一口嘬着面前的咖啡,这提神的东西竟然越喝越困。 过了半晌,林天宁看了看邱荣耻的眼睛,问:“老邱,你是怎么看的?” “嗯?你是指哪方面?” 林天宁往下方指了指。“全人类,自从前天的事情发生后,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 邱荣耻呵呵一笑,摇摇头说:“谁知道呢,那不过是一场手术罢了,也许我们早就该低落一阵子了。要我看啊,当你们这些医生都去相信那个小丑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很难收拾了。” 林天宁大声说道:“我们并没有全相信约瑟夫,对他的话半存疑的时候,整个医学界都在不断努力!” 邱荣耻淡淡的说:“那又怎么样呢?你告诉我,闭生病毒长什么样子?” 林天宁愣住了,没有人知道闭生病毒的真正面貌,借助世界上最先进的各类显微镜,精确到夸克层面也找不到任何病毒的影子。 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看,所有人都是健康的。 “你看,别讲那些没用的,对于这玩意儿的理解,你们或许也不比我们这些行外人多多少。要我说啊,这玩意儿就像是上帝的诅咒,我们把自己搞得太安逸了,上帝就要收拾我们。 就比如这架飞机,生产于66年初,生育一号刚刚问世的那段时间。说是服务于那台机器,你看看这里面的陈设,军事化的防震颤系统让你感受不到颠簸,华氏电子中和涂层足以让我们飞行在雷雨天气中高枕无忧。 而这个像高档餐厅一样的布置,分明就是为了服务我们自己。有时候我就在想,人类是不是要长出翅膀来才肯罢休,看过《天使时代》吧?长出那种翅膀,看上去是天使,实际上已经变成了魔鬼。” 林天宁叹口气。“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每踏出一步都是有价值的,至少我们做过的尝试,今后就不必再做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不仅还在做同样的尝试,而且今后也要持续下去。看你脸色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没办法,科学都是自欺欺人,只有傻子和偏执狂才会一直重复无意义的动作。”邱荣耻嘿嘿一笑。 林天宁有些生气。“长官,你未免太过偏见了。话说回来,你们军事化管理不同样也是在做重复单调的动作吗?我本以为能和你有个愉快的聊天,但...很抱歉。” 邱荣耻满不在意的摊摊手,大笑说:“你可真有意思,别生气,林医生,说不定很快你就会同意我的看法呢。” 第4章 早期异象 客机的着陆时间是在当地的凌晨,幽暗的天空中有深红的曙光,天就快亮了。 着陆地点是世界联合医院的拓展机坪,它位于医院的正前方,平时是一块折叠的空间,展开后能容纳最多六架客机。 林天宁从飞机上走下来的时候,挡在前方的建筑像自动门一样打开一个缺口,邱荣耻护在他的一侧,两人从这个缺口穿过去,便看到标志性的银白色大厦。 四周安静得诡异,邱荣耻向林天宁说明,医院包括周围的建筑群都被围封起来了,以免发生暴乱。 然后邱荣耻递给林天宁一个小型耳塞,这东西林天宁也认识,是一种翻译器,不过他接过来的这款是专门的外交用品,翻译更精准,语言库也更完善。 “世界通用型号,只有少数几个小国家的语言没有。戴上它,连聋子都能听懂外国人的话。” 他们快走到门口时,医院的大门自动打开,吐出十几个身着白大褂的生物学家,他们一个个神色暗沉,年纪苍老。 领头的却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精神小伙,金色平头短发很有个性,面色从容。 这人林天宁竟然认识,电视上才见过不久,正是凯壬·乔瑞。 凯壬伸出右手。“凯壬·乔瑞,特别欢迎来自A国的大使,抱歉让贵国蒙羞了。首相要处理的后续事项很多,请恕不能亲自迎接。” 林天宁连忙握住他的手说:“理解,理解。” 因为生育一号要拆卸填装后才能运输,所以离开的行程暂时定在了第二天的晚上,此前他们得住在医院的医生寝室里。 作为世界顶尖的医院,其医生寝室也是豪华得可以,近70平的超大单间,镀银反光面壁充满了科技感。 除了完备的生活用具之外,还有一台70型号的最新盒式电脑,和8k超清立体影视机,立体屏可以随意调换大小,即便让影像铺满整个房间,自适应的图像也会清晰到超越真实。 但这种沉浸式的玩意儿对于医生而言别有用途,林天宁面前随时打开的电脑中全是整理好的基础医学科目文件,影视机的数据也都是一些研究视频。 “咚咚咚” 礼貌的敲门声后,林天宁听到门外传来凯壬的声音。“抱歉,能进来谈谈么?” 进门后的凯壬就不那么礼貌了,他一屁股坐到软床上,开门见山的问:“你是儿科医生吧?” 林天宁点头。“请问你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凯壬摇摇头说:“哥们儿,我劝你最好离开儿科,离开医院,找个别的工作干吧。” 林天宁苦笑了笑说:“你不了解我,从事这份工作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梦想,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干下去的。” 凯壬呵呵冷笑:“你们A国人就喜欢谈责任,我告诉你,现在这份工作已经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梦了。它变成了政治,变成了宗教,变成了疯狂的东西。”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凯壬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林天宁不耐烦的说:“你还有别的事么?” 凯壬做了一个思考的动作,然后问林天宁:“你是什么时候接触的闭生病毒,对它了解多少?” 林天宁缓缓的说:“去年年初吧,当时我正准备和我的爱人要一个孩子。有一天我去医院,看到几个大汉慌忙从里面逃了出来,后来才听说是我们主任被打了。 医暴事件对医生的打击很大,当时刘主任就辞职养伤了。我之后了解到,让他辞职的还有一个原因,由他负责的一个简单的新生儿手术竟然失败了,那个婴儿死在了他手上。 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不过时间很快证实了,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数个月内,关于新生儿疾病全世界的解决办法都不多。 我现在知道,那便是早期的闭生病毒了。那个时候病毒没有现在猖狂,往往还能让孩子生出来,不过这些孩子在一两个月内或多或少就会出一些小毛病。 经检测,他们体内却没有任何的不正常,所以一般都是要么不管,要么把矛头指向万恶的阑尾,并用小手术进行切除。 这些孩子存活的概率不到千分之一。 也许是病毒进化了,因为我们也没有见过病毒,也检测不出来,所以只能猜测。早期的闭生病毒还好对大人没有太大影响,我们走访过孩子们的母亲,除了情绪低落外身体上没有什么大问题。 然后事态的影响发展到后期恶劣之极,已经怀孕的妇女没有办法通过自然生育的方式将孩子生出来,但她们的妊娠过程却是正常的。 那段时间我们简直是焦头烂额,通过简单的观察,我们发现婴儿在母亲的肚子里一直处于正常的生长状态,母亲全程也呈现出孕妇的正常状态。 可是一旦通过剖腹产将婴儿取出,立刻会造成母婴的双死,其症状却各不相同,有黑死病一样的,有强发炎症状致死的,也有平静死去的,我们还见过一例不断呕吐近似癫痫症状一样,最后离世的。 最不可思议的,所有母婴都呈同一症状,且在同一时间死去,没有误差。” 凯壬拍手笑了:“对,说到重点了,对此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林天宁怒道:“这是人类的灾难,身为同样前线的研究者,你怎么能笑得出来!” 凯壬立刻露出一副淡然的样子,说:“这就像解数学题一样,到了精彩的部分,我也是情不自禁,还请原谅。你说得对,我们从微观角度进行研究,而你们医学人士则从宏观的性状来对比发现,我们都是前线的研究者,才更应该好好沟通不是吗?” 林天宁要了杯水,突然问凯壬:“我记得闭生病毒这个概念,好像是你提出来的吧。既然是交流,我希望听听你的认识。” 凯壬叹口气说:“我提出来的只是猜想,而非概念。关于这件事,恐怕我一辈子也洗不清了。” 第5章 地下空间 凯壬让智能冰箱拿出来两瓶啤酒,递给面前的林天宁。 “酒这种东西,可能是极少数没有被科技改头换面的了。本国的风味,品尝一下?” 林天宁没有拒绝,不过还是嘀咕了一句:“你是打算在我房间里过夜么?” 凯壬神色一正。“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对,联系,你说母婴双方的症状相同,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林天宁愣了愣,才回答说:“当然想过,这可能是一种并发症,不过目前还不知道究竟是由什么引起的。” 凯壬摇摇头说:“你听我提到的这个词了没有,‘联系’。你们A国的文字可以组成词语,‘母婴’是一个词语,‘母亲’是一个词语,‘婴儿’又是一个词语。” 凯壬伸出手指,做了一个神秘的表情。“现在,‘母亲’不再是一个词语,‘婴儿’也不再是一个词语,只有‘母婴’才构成一个词语,这就叫联系。” 林天宁茫然的问:“你的意思是?” 凯壬突然站起来叫道:“联系!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母亲和孩子之间共有的,而且像线条一样将两者紧紧缠住,一旦松开,就都死了!” 林天宁灵光一闪。“脐带,母亲的胎盘通过脐带和婴儿连接在一起,闭生病毒会不会就在脐带上?” 凯壬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举起啤酒和林天宁碰了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擦擦嘴,凯壬兴奋的说:“你跟我来!” 林天宁还想问他带自己去哪里,凯壬却像个孩子一样窜了出去,他只能跟在凯壬的身后。 绕过两条细长的走廊,凯壬走进一扇玻璃大门,里面林立着十几台电脑和一张椭圆的长桌,林天宁看到大门的上方写着“医务办公室”几个红字。 林天宁感到讶异。“这么晚了来办公室干嘛...” 他的说话声停止了,因为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凯壬将右手的大拇指放到长桌的一头,整张桌子像是掉进了泥潭,正缓慢无声的下沉。 等到完全沉进瓷砖地面的时候,凯壬脚下一跨,越过面前的电脑踩到桌子的中间,看林天宁还在发愣,便叫了他一声。 林天宁露出动物一样害怕的神情,他的本能在告诉他不能往下走了,好奇心却拖着他的脚步来到了凯壬的身旁。 和乘坐电梯没有差别,两人就这样陷入黑暗之中,头顶办公室的光亮也随着“咔咔”的轻响灭掉了。 小片刻,两人都没有说话,在幽暗的环境中,林天宁伸手看不见五指。 “你好,头儿。” 突然传来的清脆话语声把林天宁吓了一跳,而后刺眼的白炽灯光亮起,他捂住眼睛,很久才又睁开了来。 眼前出现一个身着纯白大褂的漂亮女孩儿,她拥有H国那种西方精致的美感,也有着一头乌黑靓丽的东方传统长发,竟然是个混血。 她才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神色中还有一丝单纯,一丝疑惑。她看了看凯壬,剩下的好奇目光就都落在了林天宁的脸上。 凯壬笑着说:“这位是林天宁,这是我的助理,爱丽丝小姐。怎么样,漂亮吧,所以我这辈子唯一和约瑟夫首相志同道合的地方就在于,我们都宣扬生育,生育才是自然和科学的唯一目标,也是终极目标。想象一下,如果不是伟大的生育,你就永远也见不到这么美丽的女孩儿!” 爱丽丝脸色微红,向林天宁微微欠身。“抱歉,头儿说话就是这个性子。” 但她不知道,林天宁对此表示完全赞同,看着爱丽丝的脸,他心中竟然焕发出青春一般的活力。 这是一张完美的脸。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林天宁问凯壬:“这里是什么地方?” 凯壬呵呵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不问了呢,爱丽丝,我们先去资料馆吧,我想给这位林医生看点东西。” 爱丽丝点了点头,以轻盈的步伐往前,三人借着白炽灯的灯光在长廊中踱步,林天宁刚刚还觉得这古董刺眼得很,现在它的灯光变得微弱起来。 左边一转,来到一个宽阔的房间,爱丽丝用洁白的手掌在墙上一按,整个空间都亮了起来。 这是一间大小类似于大学图书馆的房间,其格局也和大学的图书馆差不多,一排排书架整齐堆摞,让世界都变得很有层次。 林天宁在凯壬的示意下随手取出一本“厚书”,这其实不是书,而是医生专用的档案袋,封面是银铁光泽的金属壳子。 这一本上写着编号“739105 42”,42是红色字体,翻开后,里面竟写着标题“关于细胞外壳病毒的假想研究”。 下面附着几张显微镜下的照片,只是普通的胚胎细胞,还有细胞的剖面图,而第二页里却是用铅笔勾勒出的设计图一类的东西,图的内容是一个椭圆的细胞,里面却包裹着一个硕大的未被释放的病毒。 凯壬在他耳边小声解释:“这里的资料大多数都是对假想的研究,你看的这个是塞恩博士的假想,他认为闭生病毒可能隐藏在活细胞中,也可能是长着活细胞的表面,却拥有病毒的内里。” 一旁爱丽丝突然补充道:“可惜塞恩博士的这个说法不成立,不过与之相近的倒也有很多,比如闭生病毒是一种线性结构,能够隐藏在显微镜平面角度的观测下,这说法多少有些天马行空,还没有塞恩博士的来得实际。” 林天宁愕然呆住,他根本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经验和实际束缚了大多数的医学思维,但的确,闭生病毒就不是个正常的玩意儿,怎么能用正常的想法去理解它呢? “找到了!”凯壬从第三排的架子上取出一本档案,林天宁还没看清编号,他就将档案翻到了第一页。 标题:“关于脐带对母婴双向联系的假想研究”。 林天宁彻底傻眼了,要不是凯壬刚从架子上将这本资料拿下来,他都会以为对方利用他的猜想临时做了一个研究。 第6章 活体室 林天宁不无惊佩的说:“天呐,原来你们早就在做这样的研究了。” 凯壬反而摇头叹气。“你仔细看看,这些东西哪里是什么研究,不过是一种猜想罢了,在闭生病毒这种未知的科学面前,我们就像是含着棒棒糖的小毛孩,正做着无所不知的美梦。” 林天宁翻开手中这本关于脐带的假想,第一页上完全没有照片和图案,字迹是标准漂亮的西方中世纪羽毛体,这和医生的字迹很有出入。 林天宁出国进修过,这些文字他也能看得很明白。 “胎盘实验1——用弱酸性的R70试剂进行强抗化...不能阻止脐带的病症,原因不明...结果失败 胎盘实验2——... ... 胎盘实验17——...” 之后就变成了脐带实验和一些局部实验,其中脐带实验最多,共有四十余项,再翻到后面的时候,林天宁竟然看到了母婴实验,即分别对母亲和婴儿个体或同时进行的实验。 林天宁叫出声来:“你们这些实验是怎么做的,实际的东西可不能靠假想来完成结果!” 凯壬微笑着说:“如果靠假想来完成实验,那么这些结果我希望都是成功的。” 林天宁瞄了一眼,果然所有的实验结果后都写着“结果失败”四个字,并且标注了一个红色的小叉。 凯壬示意他往后翻,最后的部分赫然出现了照片,它们密密麻麻的堆叠着,每一张只有指甲壳大小。 这些照片复古一般全是黑白的底片,其中多数都是黑色的一团,像是被墨水覆盖了一样,有些照片能看到婴儿的脸。 凯壬扶住额头,显得十分沮丧。“他们都死了,场面太过血腥,这些黑色污渍一样的东西全是血。这些可爱的面容还没出生几秒就变成了遗像。但这些遗像很珍贵,我们没有用马赛克。” 林天宁眼中不由自主的有了一层泪光,他旁边的爱丽丝早就捂住脸别过头去了。 “对不起,看过很多次了,还是忍不住。” 凯壬摆摆手,表示没有什么关系。“我虽然要求你们心如铁石,但我们不是机器,谁也做不到绝对的冷静。” 转过头来,凯壬看着林天宁的眼睛说:“这个研究全程都是我亲手做的,但直到今天,它才有了意义。现在,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这个‘联系’并非脐带,而是别的某种东西。” “你怎么认为一定是母婴之间的联系呢?我们也许有别的角度...” 凯壬打断他说道:“母亲和婴儿症状相同,轻重程度一样,死亡时间也完全一致。这像不像你们的古人结拜兄弟?如果不是结拜,那就是上帝,我们的实验也就统统不要做了。” 林天宁觉得他说得太绝对了,但一时间竟也无法反驳,局面瞬间变得沉默尴尬起来。 还是凯壬打破了僵局,他对着爱丽丝说:“我们去101室。” 爱丽丝做出一个犹豫的表情,林天宁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怀疑,便识趣的说:“还是不去了吧,我不想知道你们太多的秘密。” 凯壬笑了。“秘密有时候也是一种病毒,当它传染给你的时候,‘你们’就变成了‘我们’。早年的HIV俱乐部还记得吧,不过这是个不太妥当的例子,我们也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 爱丽丝见凯壬下定了决心,也温和的说:“不是担心你看到我们的秘密,只是害怕你害怕。” 林天宁爽朗一笑。“好一个害怕我害怕,我也不是没见过血,再说了,我也不怕老鼠。” 他看着爱丽丝淡蓝而纯洁的眼睛,莫名其妙生出一股豪气,林天宁感觉自己此刻就像个江湖人士,经历惯了大风大雨。 在爱丽丝的带领下,林天宁步伐轻快起来,他根本没看前方的路,直到她说到了,他才抬眼看到这传说中的101室。 一扇军绿色的门,上面沾有红色的斑块,仔细一看竟是已经干涸的血液。 凯壬踏步上前,他左手一推,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股滔天腥气扑面而来,混杂着畜生的恶臭和便溺的气息。 虽然感到十分恶心,但看着身边两人淡定的神情,林天宁硬生生吞了口唾沫,忍住了想吐的冲动。 进门后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气息的来源——无数半米来高的笼中装着各色各样的动物,这些动物就像正在玩“木头人”的小孩儿,一动不动。 它们的身上沾满血迹,脚下干草杂乱肮脏,甚至还有未经清理的大便。 捂住鼻子,林天宁问:“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到底对它们干了什么?” 凯壬不答反问说:“林医生,如果不能治疗白血病,你们通常会干什么?” “换血?移植骨髓?” 凯壬点点头说:“就和闭生病毒一样,既然我们消灭不了它,便只能替换一些东西。” 说完指着这些笼子里的动物,有猩猩、猴子科属的是最多的,还有一些体型较大的哺乳动物,甚至还有体型较小的猫。 “它们都是雌性动物,甚至也有犀牛这样的大型动物,不过在里面。大多数是哺乳纲,对,林医生,你应该明白了吧。” 林天宁面色苍白,他死也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人会做这样的研究,简直是泯灭人性、毁坏道德。 “我们将人类的受精卵植入动物的子宫内,类似于试管婴儿。事实上,你们应该也做过试管婴儿一类的尝试,很明显失败了,和母亲是谁没有任何关系。” 凯壬不理林天宁错愕的反应,继续自说自话。“动物的体内毕竟和人体有着很大的区别,我希望我们能够克服这种排斥反应,又利用这种排斥反应来杀掉闭生病毒。” 林天宁强忍着心中的不适问:“成功了吗?” 他本以为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但凯壬竟然点了点头。 “我们做到了,六个月前,确切的说,175天前,我们从婆罗洲岛红毛猩猩的腹中取出一个完整的女婴,我们叫她夏娃。” 第7章 百年后的母亲 凯壬缓缓的说:“我们之所以把她命名为夏娃,就是希望这个女婴能开创出新的人类文明,只要能将人类文明延续下去,即便回到再原始的过去,那也是值得的。” 林天宁感到好奇,同时也有一丝兴奋,夏娃的诞生无异于这绝望之海里的一座灯塔,也让他看到了希望。 “现在呢,夏娃还活着么?” 凯壬叹口气说:“要是还活着的话,也就没有以后的事了。两个月后,夏娃在我们的精心呵护下安静的死去了。在这两个月时间里,我们陆续又尝试在不少新的动物子宫中植入人类的受精卵,因为有了确切的方向,这些动物大都是红毛猩猩的近科,我们甚至复活了一些远古物种。 非婆罗洲岛红毛猩猩种的实验成功了2例,与夏娃同物种的实验成功了7例,我们又得到了四个亚当,五个夏娃。” 话锋一转,凯壬皱着眉头说:“就在我和团队都兴奋不已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夏娃死后,所有从红毛猩猩体内取出的婴儿在两天内相继死去,其中两个男孩儿甚至是和夏娃完全隔离开的。 从其它种类的动物中取出的婴儿死于之后的两周内,这是整个动物孕育实验的全部内容。之后我们再没有从任何动物的体内取出过活的婴儿了,包括婆罗洲岛红毛猩猩。” 林天宁脸色骇然,支吾着说:“难...难道真是上帝的诅咒?” 凯壬笑了笑说:“你这个比喻很形象,不过我不认为上帝有必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顶多是魔鬼的诅咒罢了。” 他突然转过头来认真看着林天宁。“你知道吗,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才肯定引起闭生综合征的一定是一种病毒。它以我们看不到、想不到的方式进化着,我们在努力,它也在跟着努力,或者说,这是一种有智慧的病毒,甚至它的智慧并不落后于我们人类!” 林天宁默然踏步,目光扫过这些一动不动的动物,恍如什么都没有看见。他本以为只要发现了闭生病毒的真面目,这场无形的战争就会以最快的方式结束。 但人类面临的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而是某种正不断变化着模样的东西,这一刻的解决办法,将在下一刻立马报废,难度太大了,无论是找到它,还是消灭它。 可笑的是,人类一直自诩为宇宙中唯一的智慧生物,现在将面临另一种智慧,该如何对准它挥出手术的尖刀呢? 突然间,眼前出现一片幽蓝的光芒,恍如深邃的宇宙,在这片宇宙的一角,凯壬那精神奕奕的短发每一根都闪闪发光。 抬起头来,林天宁不由得惊叫一声。 这片幽蓝光芒并不是普通的灯光,而是来自一个个整齐排列的粗管,这些粗管每一个都有三米来高,透明的罩中装满了蓝色液体,如果不近看还以为是海洋馆的陈列室。 让林天宁惊怒的不是这些液体,而是液体中浸泡着的东西——女人!每一个粗管中都放着一个赤裸的女人,使得这些粗管更像是立放着的棺材。 看到林天宁惊慌的表情,爱丽丝解释说:“这个计划叫‘百年后的母亲’,你看到的这些妇女都是活着的,我们遵求了她们的主观意志,她们是自愿的。” 凯壬指着这些女人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说:“她们都是有身孕的女人,如果不是这些生命维持液,她们能活多久不用我多说吧,林医生?” 林天宁脸色稍缓,他一步步走过去,看着这些赤身裸体的女人,第一次生出奇怪的敬佩心情。 “去年我曾亲眼看到一个母亲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拼死不生孩子,临盆的当天,她憋着一口气,活生生把她的孩子憋死在腹中,而她也难逃闭生病毒的魔爪。”林天宁一字一顿的说。“我希望你们是在做好事。” 凯壬笑了。“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好坏,只有勇敢和畏缩。这一批是十年约的,她们将在十年后自行醒来,我们的计划虽然叫‘百年后的母亲’,但真正悲观到要在这粗管中待上百年才肯面世的,毕竟是少数,而且费用也只有少数人才能承受。” 凯壬摸着这些粗管,仿佛女人摸着闪闪发光的宝石一样。“早年的急冻保鲜让科学界研制出一种能够冻结人生命的机器,林医生肯定没有见过吧。我们将这项技术再次升级,你能看到的这种维持液是常温的,她们在里面舒服得很。” 林天宁忍着情绪说道:“把活人用于实验,这从根本上就违背了科学的初衷!” 凯壬摇摇头说:“这不是实验,只是一个计划,爱丽丝不是告诉你了吗,她们是自愿的,谁也没有逼迫她们。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你们医生不也是把活人当成实验品,然后注入他们永远也理解不了的药物吗?” “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林医生,不要告诉我医学是有科学保障的那一套,你们有时还会把人搞死,我们的生命维持系统可是没有任何风险的。” 见林天宁哑口无言,凯壬接着说:“尽管她们只是贪生怕死的女人,但你不得不承认,她们也许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也许是拯救人类的英雄。 如果十年后,当第一批‘母亲’醒来后,人类依然没能摆脱闭生病毒的魔爪,我们将会进行计划的第二部分,这个部分你或许在科幻小说中看过,它叫做‘太空移民’。 不仅仅是这些‘母亲’,我们还冻结了一批单独的受精卵,受精卵的处理可要困难得多,但方向上几乎是一致的。” 愣了半晌,林天宁不由得问:“你们是不是考虑得太早了?” 凯壬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这世上还能开开心心过日子的,无非那些天天喝酒的单身汉,还有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显然你我都不是这种人。你们A国有句俗语,叫做‘未雨绸缪’,想想吧,这一次可不是在演电影,世界已经乱套了。” 第8章 邀请 林天宁把手放在这些蓝光闪烁的粗管上,他的眼睛洞穿了里面的孕妇,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他感受不到生命维持液半点的温度。 “我不过是个儿科医生而已,我只想安安静静、平平淡淡过完我的一生,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凯壬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说:“人类已经进入一个特殊的时代,如果不做努力,百年后宇宙中将不再有人类的痕迹,我们会像灰尘一样消失在空中。” 林天宁苦笑着说:“我做不了那么多,我只是个普通人!” “不,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的潜力,拯救全人类的使命,并不是要强加在你身上,你才需要去承担的。当然,我不会强迫你,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加入我们。” 林天宁目光灼灼,他问:“至少你得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什么,正在做什么?还有就是,你们凭什么做这样的研究?” 凯壬大笑,笑声在幽蓝的光芒中回荡了很久。 “正如你所看到的,这所医院成立于76年末,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成立一个全世界都承认的顶尖医院?” 林天宁生气的说:“别卖关子了,我最讨厌别人卖关子。” 凯壬大声说:“那是因为你没有思考!不妨告诉你,所谓的世界联合医院,本质上就是闭生病毒秘密研究基地,正是因为有你这样强烈排斥人体活体实验的迂腐大众,这里才需要严格保密。” 林天宁叫道:“那你又是谁?你尊重生命吗?退一万步讲,你也没有尊重这个秘密,难道你就不怕我将你们的事说出去?” 凯壬呵呵一笑。“不要再谈尊重了,你明知道普通的方式根本无法战胜闭生病毒,却又对眼前看到的曙光视如不见,明明有拯救全人类的机会,你尊重过生命吗? 想想吧,那些孩子的甜笑,那些母亲的眼泪,如果能将这一切恢复往常,有什么是不值得的呢?你告诉我,医生!” 他越说越是激动,到最后竟然泪流满面,嗓门嘶哑,像是一个苦苦哀求上帝的信客,这场景足以撼动铁石心肠。 爱丽丝从未见过凯壬露出这样激动的情绪,她的震撼难以言喻,只能呆呆站着,像一座雕塑。 有那么一刻,林天宁心中的弦已经松动了,但他突然想起了他的父亲—— 20年前,那个时候的林天宁还只是个孩子,在孩子的眼中,平常欢笑着和自己嬉戏打闹的父亲,一天一天变得沉默寡言,变得易怒暴躁。 终于,旧历三月初四的那天,父亲变成了一个魔鬼,他像是从地狱出来的索命无常,举起破碎的、沾满鲜血的啤酒瓶,捅进了母亲的怀里。 母亲的死是林天宁永远也无法忘怀的伤痛,此后的20年里,他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后来他查探到父亲的脑袋在某项活体实验中被改造过... 往事一闪而过,林天宁用低沉且坚决的声音说:“对不起,我不能加入你们!” 凯壬抓住林天宁的肩膀,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像拽住一麻袋的土豆,将林天宁拖着往前。 “不管你们怎么胁迫我,就算是杀了我,也休想我和你们同流合污。” 林天宁以为凯壬会将他拖到某处关起来,就像那些铁笼中的雌性动物一样,然而凯壬却把他丢在了地上,他青筋暴起的手指点向一旁。 林天宁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只见面前立着十根比前面粗管略细的玻璃管,不过这次里面不是蓝色的生命维持液体,而是一团团灰色的像雾一样的东西。 在这团团灰雾中,林天宁看到一张张婴儿的脸浮现出来,他本就是儿科医生,立刻看出这些婴儿最大的也才差不多两个月,几乎都是刚出生不久。 “死了,都死了!”凯壬扯着哽咽的嗓子低叫,他的手指向一张恬淡的女婴笑容。“她就是夏娃,我们把她的婴儿用品存放在仓库中,几件薄薄的毛衣,一个兔耳朵小帽子,几片尿布,一只奶嘴,这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爱丽丝早已泣不成声,林天宁看着这些婴儿的脸,泪水在他的眼中不停打转,却始终没有滴落下来。 “对不起,我...我拯救不了他们。” 良久,凯壬崩住的脸慢慢松弛下来,又慢慢恢复了他那满脸不在乎的微笑。 “抱歉,林医生,应该是我要说抱歉才是,打扰你一个安静的晚上,打扰了你平静的睡眠。走吧,我送你出去。” 他这样平淡,林天宁反而有些愧疚,他看着凯壬问:“真的对不起,你...你不介意吗?” 凯壬狂放一笑说:“介意?我介意什么,我不过是为了全世界而奋斗的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罢了,林医生看不上我也很正常。我说过,我会遵循你的主观意志,我不是那种强迫别人的小人。” 说完他大步往前,头也不回的离开,而爱丽丝则是幽怨鄙视地看了林天宁一眼,也跟在了凯壬的身后,独剩凯壬一个人面红耳赤,羞愧的站在当场。 “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我!”林天宁心里这样说。 他跺跺脚,跟了上去,三人沉默不言,走得奇快无比,来时的一幕幕像是经历了整个人生,退回去的一步步却只是一个瞬间。 随着自动电梯的升起,爱丽丝那完美的面容消失在幽暗的地下空间,只剩凯壬和林天宁回到了所谓的医务办公室。 夜晚已经过去,阳光普照在医院的每一个角落,却照不进医院的深处。 看着这滚烫的烈日,感受汗流浃背的早晨,林天宁趴在低矮的边沿处,凯壬就在一旁抽烟,这个人已经恢复了平静。 凯壬晃了晃手中烟头笑着说:“医院本来是不能抽烟的。” 林天宁突然认真的问:“多少人?你们有多少人参与了这次研究,我想知道拯救世界的是一股怎样的力量。” 凯壬淡淡的说:“从最初的十几个人,到现在有一两百个吧,都是世界顶尖的科学家们。算了,我知道林医生有自己的苦衷,期待与你再会。” 第9章 返程风波 在世界联合医院的拓展机坪上,一群火柴盒大小的正方形铁块正在爬来爬去,它们每一个都有八条又细又长的腿,像是蜘蛛。 其他人倒是偶尔见过,觉得并不稀奇,林天宁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迷你型搬运机器人,虽然外形和蜘蛛相似,灵感却是来源于蚂蚁。 看着这些小家伙爬到生育一号的底部,它们就像是给生育一号安上了轮子,毫不费力的就将这庞然大物给运了出来。 而随着生育一号缓缓进入机舱,这次出差的任务总算是圆满完成。 林天宁上前和凯壬握了握手,又同在场的其他科学家做了一个告别的姿势,他转身看到邱荣耻那张粗糙的脸。 邱荣耻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弯刀般尖亮的牙齿。 “凯壬博士,我一直为您对全人类的贡献感到钦佩,邱某是个粗人,不知有否荣幸和您握个手呢?” 只是握手而已,林天宁却发现凯壬挑了挑眉头,他伸出右手,露出和谐的笑容说:“当然,也是我的荣幸。” 就在林天宁觉得气氛诡异的时刻,“嚓”的一声轻响,邱荣耻的掌心处突然裂开一条细缝,从这条细缝中钻出一个小指粗细的管状物。 那是微型手枪的枪管! 刹那之间,这枪管已经对准了凯壬的头部正中,邱荣耻眼中露出狂热的欣喜。 但凯壬身居高位,竟然有着异于常人的反应,他的右手像闪电一般做出应激,但保护的地方竟然是他的胸口! 邱荣耻眼中出现一丝松动,就在这不到一秒的反应中,他手掌微偏,“砰”! 鲜血迸飞,凯壬的右手手掌开了一朵血红的花,子弹穿透虎口进入了他的心脏,他眼前一黑,整个人跪倒在地。 林天宁愣了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几个绿衣军人从他身边掠过,而后一人将他撞翻在地。 不管是H国还是A国的护卫军全都行动了起来,约70来人的小军团就像是凭空出现,这些人的目标只有一个——逮捕邱荣耻。 林天宁仰躺在地上,他抬头一看,发现邱荣耻竟然像兔子一样蹦起两米来高,其轻盈程度就像是飞起来了一样,片刻就脱离了这许多人的包围。 “砰砰砰!” 发现没法生擒后,护卫军很快做出了调整——他们要射杀这个猖狂的凶手。霎时间枪声大作,仿佛身临其境的看一部枪战片。 “停止开枪!”一声野兽般的怒吼从凯壬流着鲜血的嘴角传出,他的话就像是圣旨一样,整片枪声同时停下,诡异的平静扑面袭来。 凯壬手掌往地上一按,他脚下这块混凝土奇迹般发出一片亮光,这亮光很有科技感,此刻的大地像是一部手机,而这亮光就是指纹识别系统。 说时迟那时快,邱荣耻在这片刻中已经窜出了几十米开外,飞遁军鞋X7版让他的速度超越了百米短跑健将。 他的耳边只有风声和枪声,当那片枪声突然停止的时候,他的神情并未松弛,反而如闪电击中,瞳孔一缩。 几乎没有犹豫,他抬手让空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然而一切都晚了,坚硬的地面突然冒出两根银色的“胡须”,这是软合金的识别探手,它像是长了眼睛,一下子缠住了邱荣耻的小腿。 一股强烈的电流袭遍全身,邱荣耻只觉得眼睛一麻,大脑变成了空白,而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收缩起来,僵硬得像一个物体。 人中被用力捏住,翻开眼白,邱荣耻艰难的看到眼前模糊景象——一个绿衣军人正满含不解的看着他,这人脸部轮廓还很稚嫩,正是自己的手下。 “上校,我们...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腾、腾、腾”,凯壬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细长铜杖,拄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他长拐一挥,几个H国的兵士上前,将年轻的绿衣军人拖到一边,从他手上接过邱荣耻的僵硬身体。 几个绿衣军人很快上前,双方剑拔弩张。 凯壬嘶哑着说:“他的目标是我,你们问不出什么来的。何况这是在我国的领土,我想拘留审问这样的权利我们应该有吧。” A国军士自知理亏,便退后了几步,任由凯壬看着他们的长官。 邱荣耻渐渐恢复了知觉,他看到凯壬抬起自己的手臂,像是扳莲藕一样把它扳了下来。凯壬从这条手臂的中间捏动,一个婴儿手掌大小的微型手枪就掉落出来。 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凯壬淡然说道:“仿生手臂,微型手枪,真有你的,是谁指使你来杀我的?” 邱荣耻到了此刻还能咧开嘴笑,发出“咕咕”的难听声音。“你难道不该死么?在约瑟夫那小丑身边这么久,你竟然还能活着,我真替全人类感到悲哀。” “我只替你感到悲哀。”凯壬用挑衅的眼神盯住他。 “你不用替我悲哀,你从我这儿什么也得不到。不过你可真厉害啊,刚刚的那一招,是你的计谋吧?” 别人都不知道他说的指什么,只有他们两人心照不宣。 “你说捂住心脏?确实,如果那一枪你打在我的脑袋上,也就没有现在这些事情了。我的手挡不住子弹,你以为我下意识会护住要害,所以当我的手护在胸口,把整个头部暴露给你的时候,你反而不敢开枪了。真可笑,因为你遇到的是我。” 邱荣耻大笑两声,用来掩饰自己的后悔和不甘心。“可我不明白,我那一枪应该正中了你的心脏,即便能治好,也不可能这么快。” 凯壬笑了。“那你就永远别明白了。” 对着林天宁等人,凯壬叫道:“这个刺客我有权带走并审问,你说是吧,林代表?” 他故意把“林代表”几个字说得很重,就是看准了林天宁是一个做不了主的人,果然,林天宁支支吾吾,愣在当场。 立时有几个绿衣军人上前,尽管这件事的确是本国这边做得不妥当,但还是要施加压力的。双方的形势又紧张起来。 第10章 脑精神控制射线 林天宁有些害怕的看着凯壬,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儿科医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还是旁边的李少校替他解了围,他四十来岁,肩膀宽阔,往林天宁身边一站,后者立马便没有那么害怕了。 李少校用他那独有的粗嗓门说:“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抱歉,但我们是在外面执行任务,按照国际法惯例应该由本国法院进行审判。” 凯壬露出一个蔑视的笑容说:“你根本就不懂法。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我只耽搁你们一天的返程时间,而且我保证不对邱上校进行人身伤害,24小时后我会亲自把他还给你们,如何?” “这...”李少校露出为难的表情。 凯壬冷笑着说:“这是我能给的最优厚的保证,如果不想我们两国上层领导为难,我劝你还是接受。” 李少校叹了口气。“好,就一天,明天这个时候,请凯壬博士务必遵守自己的诺言。由此我李某也以军人的名义担保,回国后会对邱荣耻上校做严肃处理,给博士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就这样,回国的时间又延后了一天,这让林天宁又郁闷又害怕,他现在只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晚上在宽阔的房间里躺着,他打开立体影视机,却什么也看不进去。房间太大反而会让人产生一种浓烈的孤独感。 “滴滴滴...” 林天宁身边的一根电筒一样的机器突然响起,这是他在S省医科医院的工作用传呼机,只有少数几个同事和他老婆知道账号。 他摸起传呼机,上面显示的却是一个陌生号码。 犹豫再三,林天宁本不想接,但滴滴的声音不断响起,他还是点开了免提。 “你在哪里!?”里面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叫,是个沙哑的女人声音。 林天宁感到莫名其妙,正要挂断,不料那声音又叫道:“天宁,是你吗?快回来啊,家里出事了!” 是老婆陈慧英的声音!因为第一声太过嘶哑,林天宁居然没有听出来,他赶紧问:“发生什么事了慧英?” 陈慧英哭着说:“家里被烧了,到处都被砸了!我回去的时候,他们还要打我,我的卡包和手机都被抢走了,现在我躲在辉辉姐家里不敢出去,你在干什么,快回来啊!” 林天宁脸上沁出一层冷汗,他赶紧问:“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什么人把家里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呢?” 陈慧英哭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林天宁只能通过传呼机的这头不断安慰她,他现在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回到家里看看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在医院的中腹位置,一个秘密的地下房间里,凯壬将邱荣耻绑在一张灰色的椅子上。 邱荣耻现在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他的身体只是经历了一种短暂的高负荷过电,就像武侠小说中的点穴一样,全身麻木过后便不再有什么负影响。 他的全身都被仔细扫描和搜索过,仅带在身上的两个刀片和一根针状物都被没收了,可以说他现在只是一条被按在菜板上的鱼,只能任人摆布。 邱荣耻一脸平静的说:“我告诉过你,你不可能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消息的,还是少费力气吧。” 凯壬摇摇头说:“你是个军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科技的力量。在你的脑海里,核聚变产生的爆炸就是你想象中最厉害的武器了。” 顿了一顿,凯壬忽然问:“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不等邱荣耻回答,凯壬又说:“我是个生物学家,五年前,我在一种长毛猴的脑中找到了一块能够激发它宗教信仰的区域,并用化学和物理的双重反应去刺激这块区域。 你猜最后怎么样?这只猴子变得和恐怖分子一样狂热,只要在它的脑中植入一个可以代替上帝的形象,这个形象就会变成它这一生唯一追求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原本是食物和欲望。” 邱荣耻瞥了他一眼,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凯壬呵呵笑着说:“很简单,人和动植物都被称为生物,其实就是因为人和生物的本质是一样的。你之所以不怕我,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并非动物,你可以抵御食物和原始诱惑,还能承受痛苦。 可是你不明白,这里并非警察局,也不是讯问室,而是地地道道的实验室。在这张椅子上,我们为很多人都做过实验,有些人死了,有些却受益终生,我们为你也安排了这样一个实验。” 邱荣耻眉头一皱,他不知道凯壬的话是什么意思。 凯壬拍了拍手,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儿推门而入,她身着白色大褂,面容素雅,却掩饰不住那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美丽光彩,就连邱荣耻这样的人都不免多看了两眼。 “这是我的助理爱丽丝小姐。”像是给客人介绍朋友,凯壬轻松的说。 手掌一摊,爱丽丝便往凯壬的手心塞了一个指头形状的东西,然后掏出一个透明的封闭口袋,口袋里有一颗比米粒还小的淡蓝色颗粒。 邱荣耻此刻是真的有些害怕了,他眼睁睁看着凯壬将这个细小的颗粒用微型镊子放在了自己的头上,却无力挣扎。 然后一丝冰沁的感觉从头顶钻了进去,淡蓝色颗粒就这样消失在他的体内。 邱荣耻冷哼一声说:“你这是在给我下蛊吗?真是可笑。” 凯壬缓缓的说:“我听过来自东方的神秘传说,蛊虫这种生物或许存在,但我没有见过。刚刚放在你头顶的不过是一种粒子病毒而以,这种病毒我是从海鱼上提取的,它进入人体后就会被消灭,没有什么危害。” 凯壬晃了晃手上的小型机器,解释说:“不过病毒如果以特殊方式进入体内,像这样放在你的脑袋上,它们就会钻进大脑的叉裂体,这个区域是由我自己发现的,它位于丘脑和间脑的边界处。 解释这么多你也听不懂,简单来说,大脑会分泌X素来消灭病毒,而我手中的这个小玩意儿会发出一种射线,这种射线精准定位X素,进入你的体内,从而控制你的精神。” 第11章 回国 第二天早上,林天宁焦急万分的站在拓展机坪正中,那架橄榄球一样的超音速客机就停在他的身后。 自从昨天和妻子陈慧英通过话之后,他一晚上都没睡,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最早过来的是A国的绿衣军团,也就是李少校这一批人,他们神色凝重,显然也没有睡好。 林天宁赶紧上前,和李少校打过招呼后,他便开门见山的问:“少校,我有急事,能先乘飞机离开么?或者我自己去找客机也行。” 李少校摇摇头说:“我们是出行重要任务,要所有人到齐,在约定时间内才能离开。” 林天宁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片刻后凯壬一行人才慢慢从医院走出。 凯壬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令人惊讶的是,除了那一批资深生物学家,他的旁边竟然跟着爱丽丝和邱荣耻。 昨天的一切像是都没发生过,邱上校甚至还和凯壬握了握手,他的右边仿生手臂已经被凯壬拧断了,所以只能用左手相握,显得十分别扭。 但也证明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但是这边对邱荣耻可不会这么友好了,李少校踏前两步,从兜里掏出一副灰色手铐,直接将他铐住。 这手铐是用最新的B47号软塑胶打造而成,不但坚硬柔韧、难以损坏,还不会对周围人产生杀伤。这就最大程度避免了邱荣耻的逃跑。 邱荣耻一副光棍模样,也不反抗,也不讨饶,乖乖束手就擒。 李少校叹口气说:“上校,怎么说都跟过你这么长时间,你做这种事,我们也有责任。” 邱荣耻并不理会,凯壬走上前,微笑着和林天宁握了手,后者手指一颤,经历昨天的事,林天宁多少对握手这个环节有点害怕。 凯壬笑着说:“耽搁了林医生的回国时间,确实很抱歉。 这次我有个不情之请,正好我的助理爱丽丝小姐要去A国做一个关于新生大熊猫的研究,我希望她能乘坐你们的客机一块儿过去。” 他这话看似对着林天宁说的,但谁都知道是在询问李少校的意见,李少校点点头,爽快的答应了,毕竟多搭乘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飞机离开世界联合医院的时候,林天宁刻意看了外面的天空,白色的云团透出丝丝寒意。 爱丽丝就坐在他的身边,而对面坐着的是李少校,邱荣耻被捕,负责人就变成了他。 “爱丽丝小姐,发生这种事,我们真的很抱歉。” 爱丽丝微笑着说:“不管怎样道歉,发生的也已经发生了,何况凯壬博士也没有什么损伤,李长官不用介怀。” 林天宁突然问:“你们对邱上校是不是做了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变了,而且我觉得你们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 爱丽丝呵呵一笑,李少校厉声说:“林医生不要乱说,我们对邱荣耻做过了最全面的检查,包括心理和生理都是完全正常的,怎么能对H国的友人做这么恶意的揣测呢?” 林天宁摇摇头,他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美人儿眼中究竟藏着多少的秘密。 过了一会儿,李少校突然说:“爱丽丝小姐一定口渴了吧,刚好我年轻时干过一段时间的咖啡厅服务员,要不让鄙人为你打一杯咖啡?” 盛情难却,爱丽丝点点头。 林天宁看在眼里,等李少校离开后,他冷哼一声说:“真猥琐!看来爱丽丝小姐出了医院这么受欢迎呢。” 此时爱丽丝的白大褂已经脱掉,她穿着一件略显成熟的紫色连衣裙,看上去更加光彩照人了。 爱丽丝讽刺的说:“彼此彼此,林医生也挺受欢迎的,真不知道头儿怎么会看上你这种没有责任心的人。” 林天宁问:“我已经拒绝了凯壬博士的邀请,为什么还要派你来跟着我?” 爱丽丝一愣。“跟着你?啊,林医生真是自作多情了,我此行虽然不是为了研究大熊猫,但也不是为了跟着你这么无聊的事情。” “那你是为了什么?” 爱丽丝浅笑说:“这好像和林医生没什么关系吧?” 老实说,听到爱丽丝这样说,林天宁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有一点失望,不过这种感觉潜藏心里,难以察觉。 林天宁看向身旁,爱丽丝的面容正靠着机窗,艳红的阳光给她镀上了一层天神般的光芒。 而在她胸口处衣服上,一个银制十字吊坠闪闪发光,显得十分耀眼。 “很漂亮的吊坠。”林天宁脱口而出。 爱丽丝两指轻轻捏住十字吊坠笑了。“你是说这个吊坠吗?谢谢。不过它可不是普通的吊坠,而是一种射线装置,具体做什么用可不能告诉你。” 林天宁咋舌说:“你可真是,把自己搞得跟个全副武装的战士一样。” “咖啡来了!”李少校端着精致的盘子过来,还好他开始没问,后来还是想起有林天宁的存在,做了三杯咖啡。 给爱丽丝和他自己的是老式的维也纳咖啡,给林天宁的却是苦涩的美式咖啡。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怎么,林医生认识爱丽丝小姐?” 林天宁摇了摇头,便再也没有说话,他眯着眼睛,困意席卷下熟睡过去。 醒来时飞机已经着陆,简单和李少校道别后,他立刻变成脱缰的野马,奔向自己的家园。 机场的下方就是地铁口,这里是“大犀牛机场T1站”,平时的蓝色站口字体现在变成了红色,不过林天宁没有注意。 等他跑到里面的时候,发现这里死寂一片,没有工作人员,也没有平时人海一般的乘客。 一张火红色的条幅上写着:“本站停运请绕行”。 心急如焚的林天宁只好又跑了出去,在机场口附近绕了个大圈,行人稀少得像小区的猫,看见林天宁就躲到了一边,连让他问一下路的机会都没有。 k336次客运公交在此站的站台已被拆除,林天宁只能在街边打车。 稀疏的车辆路过,对他的招手却默然不应,看着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林天宁的心情变得暗沉下来。 天空也开始灰蒙蒙的,斗大的雨滴倾泻而落。 第12章 废土 在这瓢泼大雨里,林天宁万般无奈的等待着,从机场到家里有四十多公里,这么大的雨,连眼睛都睁不开,就更不可能骑自行车了。 他浑身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就在此时,突然间头顶像是罩了一层乌云,他把头发上的水一抹,就看见一辆红色的亮闪闪跑车停在他身旁。 替他遮住雨的便是车内自带的避雨膜,从车身的一侧弹出,专门为上车的人遮雨用。 车窗摇下,只见瀑布一般的黑色长发甩开,爱丽丝戴着玫瑰金边墨镜,坐在驾驶座上向他打招呼。 林天宁坐上车,爱丽丝一个油门就飞了出去,她开车奇快,像是一个专业的赛车手。 林天宁惊奇的问:“你刚到A国,从哪里来的车?” 爱丽丝拍了拍车身。“小红,来首‘sembs’。啊,这车我过来之前就买了,看你走得这么匆忙,竟然都不准备一下。” 林天宁说:“你对静航市熟悉么,我要去到多明路13段,把我放在大阳光那里就可以了。” 爱丽丝笑着说:“没问题。对了,林医生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过两天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什么事?”林天宁有些害怕。 爱丽丝小声笑了笑,轻松的说:“没什么,你到时候就知道了。看来你们A国的形势也不容乐观啊,你瞧。” 林天宁一眼望去,只见平日里霓虹闪烁的都市夜景,现在只有寥寥几盏昏黄的灯光,不远处一片红红的。 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些,爱丽丝放慢了车速,原来那团红色是一片火光,这里是静航市的临湖公园,部分树木被火光吞噬,却没有人前来灭火。 林天宁惊叫:“怎么会这样?我才刚出国两天,静航市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即他将自己在地铁站的遭遇和打不到车的困惑都说了出来,爱丽丝就这样静静的听他说完。 “我也不太明白,谁知道人心是怎么长的呢。不过前两天你们市内的一水桥被炸了,听说是恐怖分子干的,不知道有没有联系呢?” 林天宁平时都不看新闻之类的东西,他赶紧摸出手机,果然看到头条的第二位就是这个消息。 “恐怖分子?我只听过国外有,难不成逃到国内来了?”林天宁眉头一皱。 越往市中心走,整条整条的街道就越来越安静,而且越来越黑暗。偶尔有两个醉酒的老汉从小巷子里出来,还会往街上扔啤酒瓶。 爱丽丝也放慢了速度,因为路况渐渐变得很差,有的路面甚至还有不知谁搬来的井盖。好在爱丽丝的车技娴熟,没有被这些东西扎破轮胎。 约半小时后,两人便来到了林天宁所说的地方。林天宁向爱丽丝挥手表示道别,后者往他的衣兜里塞了一张纸条,那是她的联系方式。 “如果改变了心意,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刚一下车,林天宁就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街上到处都是刺鼻的气味,一片片煤灰飘动。 这里还算比较明亮,因为街口处有一个很大的金黄色光源,会在傍晚6点到晚上10点照亮整个街道。 那个就是所谓的“大太阳”了,也是这条街很出名的标的物,不过它原本是直径十米的正球形,现在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个坑。 林天宁径直往大太阳走去,它的身后是著名的景江别墅,这个别墅群里正对大太阳的那栋就是林天宁的家,也是他奋斗一辈子换来的财富。 此刻那栋别墅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土,整个大门被白色的条状物给封住了,两个警察正拿着写字板涂画,好像在记录什么东西。 林天宁走上前去,他看着这片废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好,请问你是这栋别墅的主人吗?”其中一个警察看见了他,走上前来。 林天宁点点头,他强忍着悲痛的泪水问:“警官,你们查到是谁砸了我的家吗?” 这警察又高又瘦,他指着地面上的碎石说:“前天才发生的事情,有军事化的力量介到这件事来,所以调查过程会比较麻烦。请问你的名字是?” 林天宁略感奇怪,不过还是说道:“林天宁,是S省医科大附属医院的儿科医生。” 警察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是儿科医生啊,难怪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林天宁奇问:“儿科医生怎么了?警官,你们能不能尽快找到这杀千刀的,这房子可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啊!” 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林医生,我们对你的遭遇表示深刻的同情,然而这件事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全市已经出现了多起医生及医生家属被砸被害的案件,尤其是儿科医生,我们的调查需要时间。 希望你能够理解,在这次多个地点同时发生的超大恶劣事件中,我们警方投入了巨大的力量,并非林医生你一个受害者,国家会补偿你们的损失。” 片刻后,等林天宁缓一阵,那警察又说:“不知道林医生有没有将房产证带在身上,这样的话更方便我们确认核实,早日弥补你的损失。” 林天宁急忙说:“我的房产证怎么可能带在身上,我都是放在家里,现在家都被烧了...” 那警察安慰说:“没关系,林医生不要急,这样吧,你的身份证应该是随身携带的吧,把身份证交给我们,待核实之后,你只需将银行卡号提供给警方,我们会尽快将损失的财产以转账的方式汇入你的银行卡。” 林天宁感激地点点头,虽说他也知道上面一定会承担这笔意外的损失,但此前还是被吓得不轻。他从兜里掏出身份证件,并将它交给了这位很亲和的警察。 那警察把身份证递给身边的那位稍显矮胖的警察,矮胖警察用一个类似pos机的东西刷了一下,然后递还给了林天宁。 “你的银行卡号是多少?”矮胖警察的声音不太讨喜。 提供卡号后,那瘦高的警察便说:“现场暂时还不能进入,林医生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归队了。” 林天宁问:“要我协助调查吗?” 那警察笑着说:“不用了,林医生身上有现金吧,这几天就委屈林医生自己找个地方住了。” 第13章 一群道士 因为打不到车,林天宁只好步行来到汇河家园,这里是陈景辉住的地方,陈景辉就是陈慧英口中的“辉辉姐”。 一路上,绿化街道的树木有好些都已经断掉,很多地方被围着,像是要重建却又看不见工人,使得林天宁几乎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走对了地方。 直到看到歪歪扭扭的“汇河家园”四个字,他才能肯定自己没有找错。 小区的保安已经撤走了,林天宁踏步进去,还没走到单元门口,就看到两个女人缩成一团蹲在角落,正是陈慧英和她的辉辉姐。 陈慧英面容憔悴,她抓住林天宁的胳膊就往楼梯里拖,三人喘息着爬到了十九楼,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林天宁气喘吁吁的问:“干嘛走这么急?不坐电梯吗?” 陈景辉苦笑着说:“天宁是不知道吧,很多地方的电梯都已经停了,快进去我家吧,有什么事里面再说。” 陈景辉的家很宽敞,进门便能看到一块干净敞亮的壁面,这是用来看影视用的,她比较怀旧,还是喜欢2d的荧幕。 左边鞋架上一排叉形木格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红酒,木格的上方是一些陶瓷摆具,非常具有观赏性,而且价值不菲。 蛇皮沙发上,林天宁一边抚摸着爱人的头发,一边小声问:“别着急,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 陈慧英看到丈夫的那一刻已经泪流不止了,此刻抽泣着有些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辉辉姐便抢着说:“还是我来说吧,从1号那天开始,就是那条国际直播结束过后,市里就炸开了锅。 先是一水桥被炸,后来陆续有一些工业基地被袭击,然后是各大医院和电子办公区遭了秧。最后才是一些豪宅和别墅,我住的高层楼还好,你们那里太扎眼了,人家盯着就是那里。 这伙人非常的有组织性,而且使用了军事化的武器装备,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现在全市的人都很紧张,几乎没有要出门的。” 林天宁感到十分奇怪。“难不成警察什么的都不办事的吗?我刚还碰到了两个警察,他们好像正在着手调查。” 陈慧英突然睁大眼睛,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说什么?天宁,你在哪里碰到的警察?我当天就报了警,但是警方那边说正在处理,让我不要到处乱跑,后来我去了警局,发现那里空荡荡的,外面挤满了人,却没有人能进得去。” 陈景辉也说:“现在街上都没有警察的,我老公是特警队那边的人,他说是要执行一个什么重要的任务,全国各地的警察都调走了。” 林天宁冷汗直冒,他下意识摸出自己的身份证,这张身份证被那两个警察接手过,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仔细一看,两边竟然有几颗蓝色的粉末。 陈慧英小声问:“怎么了,天宁,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那两个警察要了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号,说是让国家弥补我们的损失。”林天宁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身份证。 果然,他看到一个细小的薄膜状胶纸,轻轻一搓,面上的那层图案就掉了下来,赫然竟是一张白卡! 此刻三人全都惊住了,陈景辉赶紧说:“你看看银行卡里面,还有没有钱?” 强忍着心头的悲痛,林天宁掏出手机,刷过指纹后果然发现,上面的余额显示“0.37元”,最近的账单有一笔数十万的支出,这里面包括了他前两天出国的医院补贴。 真是祸不单行,林天宁怒叫一声,赶紧拨打了110,手机立刻传来提示音,这是一个温柔的女声:“规避闭生病毒,尽量减少外出,亲爱的市民们,由于业务繁忙,请耐心等待...” 随后便是一阵“嘟嘟”的声音,便再也没有了后文。 两分钟后,林天宁瘫软在沙发上,现在轮到陈慧英开始安慰他了。 陈景辉叹了口气说:“你们暂时可就只能住我这儿了,唉,真担心家里也会发生什么事情。” 陈慧英强笑说:“辉辉姐福气好,嫁给了叶警官,谁敢上你家门来闹事啊?” 陈景辉低着头说:“谁知道呢,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迟早要打击这批罪犯的,我担心到时候会拖了他的后腿。” 林天宁突然问陈慧英:“你那天不在家吗,看清楚他们的面孔没有?” 陈慧英点了点头说:“面容我倒是没怎么看清,当时刚从辉辉姐家打完麻将回去,只看到了他们的背面。他们每个人都穿着一身黄色的长袍,戴着高高的帽子,但又不是厨师帽,有一个光头我记得很清楚,他颈子后面有一个竖条形的纹身。” 陈景辉拿起一个小巧的遥控器,按了一下按钮,只见面前的墙壁忽然亮起,变成一片超清的荧幕。 “我平时经常玩一款换肤的游戏,也许能把慧英说的那个形象给捏出来。” 林天宁点点头,于是在陈景辉的操作下,画面中出现一个黄皮肤的男性光头,陈景辉给他套上一条黄色长袍。 “正面我们就不弄了,把他调到背面,慧英你说边说我边弄。” “他要高一些、胖一些,对对,纹身就是这样,头顶的帽子小一些...” 在陈慧英的描述中,陈景辉尽量还原了这个人的形象。 “道士!”林天宁大声说。“我爸小时候跟我提到过,当时这些道士们还一起居住在一种叫做‘道观’的房子里,不过他们那个年代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道士和道观就消失了。我爸还给我看过照片呢。” 陈景辉说:“难不成是个复出的恐怖组织?” 林天宁摇摇头。“我爸说当年他们还去道观烧过香,好像是祈福一类的,应该是一个宗教,据说那时候的人们还挺流行的。” 陈慧英愕然说:“那当时还真是不太平,这些人一个个跳起来跟飞一样,而且他们还扛着大炮什么的,太吓人了。你不知道,我当时看到这些人,刚开始是惊怒,想要阻止他们,后来越来越害怕,就躲到辉辉姐家里来了。” 林天宁赶紧摸摸她的头说:“你做得对,可别把命给丢了。” 第14章 形势严峻 林天宁剥开桌子上的香蕉,里面竟然是硕大的橘子瓣儿,吃在嘴里鲜甜得很,混合了两种水果独有的味道。 陈景辉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说:“这玩意儿是通过基因编程来做的,灵感出自一本科幻小说,不过成功的很少,当时猎奇花大价钱买了一点,不过也要吃完了。” 林天宁问:“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怎么吃饭呢?” 陈景辉指了指房间里面说:“这个短期内倒是不用担心,我们家那位平时想吃土里面长出来的蔬菜,但是你也知道,现在那种东西很少了。所以他买了一个很大的自动培育棚,偌,就在最里面那个房间里。” 陈景辉笑着说:“我当时还嫌弃这玩意儿不太好闻,现在却成了我们的救命稻草。” 林天宁知道那个东西,它的表面像一截切断的隧道,内里却联通地板上的能量转换器,铺有一层薄薄的土,可以长出各种各样的蔬菜,但和真正意义上土里长出来的还是天差地别的。 “催化剂还够吗?我们在这里会不会影响你?” 因为要加快蔬菜的成熟,达到每天一收的效果,所以催化剂尤为重要。 陈景辉皱了皱眉说:“不多了,可能还能管个四五天,那也没什么关系,西门市场还有人值守的,只要冒险出趟门就可以了。但天宁啊,你知道的,不是辉辉姐不留你们,我只能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来帮助你们,要真没办法了...” 林天宁点头说:“我知道的,就麻烦辉辉姐两天。我先和医院那边通个电话,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林天宁摸出工作用传呼机,将类似电筒的一端向上微微拔起,这是极重要事件下直接对院长岳镇南的传呼。 几乎是秒接,那边很快响起一个有点粗糙的声音:“啊,天宁,怎么样,任务完成了?你老婆呢,听说出事了?” 林天宁没好气说:“你老婆才出事了呢,是家里出事了,我的房子被人给轰了,我的钱也被假警察给骗了。” 当即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岳镇南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医院也差不多,你就不要诉苦了,现在整个医院的家属都在诉苦,你还算好的,你们儿科主任直接人都没了,连尸体都运不进火葬场,排队的呢。 省省吧,有空我再联系你,现在我是把医院这边的事都上报给高层了,至于怎么解决,我说了也做不了数,等上面派人下来吧。” 林天宁急了。“那院长,我们要住哪儿呢?” “不是我们,你不跟你婆娘住跟我住?唉,不开玩笑了,也没那个心情,你住哪里我也管不了啊,要不问问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之类的,让他们帮帮忙。” 林天宁心头一冷,小时候因为他父亲的事情,亲戚都得罪光了,要是亲戚可靠,他也不至于求助院长来着。 岳镇南忽然说:“对了,你那边有没有宣道士,就是戴着长帽子穿着长袍子的那种人,我先跟你说,那些都是神棍,可不要轻易给骗了。” 交代完这一句之后,院长的传呼就关掉了,林天宁苦笑摸着额头,看着手中这小电筒一样的机器,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 看他脸色,陈慧英的脸也沉了下来说:“怎么?他不管?是不是欺负你是新职工,还要不要脸了?” “你别说话!院长不是那种人,唉,现在整个医院都被搞了,也不是我一个人,你想啊,警察都处理不来,院长他一个人有个屁用。” 陈慧英冷笑说:“都被人卖了还在数钱呢,这无妄之灾又不是我们犯下的错,至少也得给我们安排个住处啊。” 见气氛不对,陈景辉赶紧劝道:“你们两个现在就不要吵了,什么时候了。大城市不安全,想想看小城市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慧英你的表妹不是住在止水市那边么?” 陈慧英面色一红,说:“这不太好吧,我都没跟她见过几次面。” 林天宁在这一带也算是个中等家户,这里可是S省的省会城市,而止水市那边本来就穷,陈慧英的表妹就更穷了,这也是两家不怎么来往的原因,也是陈慧英脸红的原因。 林天宁突然说:“市区的交通系统好像已经瘫痪了,打车也打不到,就算说好了要怎么过去?” 陈景辉笑着说:“这个我老公可以想办法。你们其实不必这么紧张,辉辉姐都说了,一定保你们到最后一刻,我们三个人生活至少还能管一个周呢,不要慌。唉,也不知老公那边怎么说,他们这次听说规模很大,如果能早一些将这些道...道士混蛋给抓住,也许都不用那么麻烦呢。” 在林天宁的提议下,陈景辉将电视调到新闻频道,墙壁上立刻出现一张很大的国字脸,这是A国的高级领导人潘栓右,他长得比较严肃,说话的声音却很柔和。 但这次潘栓右的声音明显比之前更严厉许多,他说:“目前,从S省静航市爆发的大型传教活动已经蔓延到周边城市,性质极其恶劣,S省领导及公安机关已经发动行动部署,势必要将这批邪教组织一网打尽!” 画面一闪,新闻播报员出现在屏幕正中。 “下面对本次重大事件做详细总结,7月4日下午,一水桥区域突然涌入大量身穿黄色长袍的异装人群,该人群进入一水桥区域内,立即使用军事化武器如B-3型手雷等,将桥体炸塌后迅速离去,警方赶到时附近已没有该类人群。 7月5日,临水机械制造场、起晋集团总公司...S省医科大附属医院...多明路段部分建筑物被毁坏,警方与犯罪分子发生激烈的枪械斗争,但对方素质很强、武器丰富,警方损失惨重,遂撤回重新部署。 7月5日晚,省政府公安厅厅长周礼结发表重要会讲,告示广大人民群众不要随意出门,听从指挥安排,协助公安机关早日抓捕罪犯。 7月6日,国际刑警介入‘生育一号’的返程保护,并对邪教组织人员发动强烈打击,摧毁了犯罪分子对‘生育一号’的破坏计划,目前‘生育一号’已被保送至秘密基地...” 第15章 证人 林天宁从梦中醒来,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因为不用上班,一旁的陈慧英还在熟睡,妻子的脸上已经有了一道道浅浅的皱纹,岁月令她不再年轻。 林天宁感到有些愧疚,这两天来,他的梦里老是出现那个叫爱丽丝的年轻女孩。 想到爱丽丝,他便掏出那张纸条来,上面用秀美工整的字迹写着她的联系方式。他已经待在这里两天了,虽然和陈景辉很熟,但毕竟只是朋友,老是住在别人家里多不好啊。 而且这样待下去他自己也很难受,每天都没有什么事做,除了看看电视,就只能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无聊极了。 可是每次脑海中闪过回忆中父亲那发疯般的神情,他就生出对某种东西深深的厌恶,而这种东西在凯壬的身上尤为明显。 “啦啦啦...”林天宁的手机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的响了,一下子将旁边的陈慧英给吵醒了。 “是谁?”陈慧英睁开惺忪的睡眼。“这才什么时候,怎么会有人给你打电话?” 林天宁看了看号码,竟然是个陌生人,不过这号码很熟,对比手中的字条,原来赫然正是爱丽丝打来的。 他忽然想起,爱丽丝前两天说是有事要找他帮忙,当时她还很神秘的样子,不肯告诉自己是什么事。 接通手机,那头的声音细腻动听,正是爱丽丝的口音。 “林医生,你现在在哪里,方便发个定位给我吗?我过来接你。” 林天宁问:“到底是什么事情,总不能你来接我我就跟你走吧?” 爱丽丝发出浅笑的声音。“邱荣耻的事情还记得吧,对于邱荣耻暗杀头儿的事,法庭审判就在今天,我希望你能做出庭证人。” 林天宁惊讶的说:“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为什么要我做证人。” “他们要么是军方的人,要么就是我们这边的人,对这件事没有旁证权。很简单,你只需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告诉法官大人就可以了。” 林天宁反问说:“我为什么要做这个证人?” 爱丽丝说:“你有做证人的义务,即便你现在不来,过不了多久会有人亲自来‘请’你过去的。” 她故意把“请”这个字说得很大声,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林天宁挂断手机,片刻后还是给对方发了一个定位,他虽然不喜欢被人威胁,但这次他没有拒绝。 陈慧英嘟着嘴说:“是个女的吧?我听到声音了,什么人?” 林天宁又气又笑的说:“你不关心老公我有什么事,偏偏关心对方是什么人,可太让我失望了。她叫爱丽丝,我在H国那边出差时认识的,当时发生了一起暗杀事件,她打电话来让我去做个出庭证人。” 陈慧英急忙问:“你怎么回来的时候不跟我说?什么暗杀事件,你没事吧,不是暗杀你吗?” 林天宁笑了笑说:“谁会暗杀我这种小人物啊,暗杀的对象就是你在影视机里看到的那位凯壬博士,说来也是奇怪,还是我们军方的人干的呢。” 一刻钟后,爱丽丝再次来了电话,林天宁赶紧下楼。 再次感受到外面的凉风,林天宁竟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这两天比较平静,街道上又恢复了一些生机,一些花开了出来,还有几个稀稀拉拉的人影在走动。 鲜艳的红色依旧那么刺眼,爱丽丝的墨镜还是那么社会,让她看上去活泼中多了一丝成熟。 “赶紧上车吧,真是的,我不打电话你还不打算下来是吗?” 林天宁尴尬一笑说:“最近这么不太平,你一个小女孩也少在外面跑才是。” “咚”一声轻响,车门自动合上,整个车身立刻像离弦的箭飞了出去,不过好在爱丽丝的车技相当有水平,所以感受不到任何颠簸。 林天宁惊讶的说:“你什么时候到那个地下实验室的,之前看你模样,很难想象你开车竟然能这么熟练。” 爱丽丝笑着说:“这可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我说林医生什么时候加入我们,这些事情自然就慢慢知道了不是?” 林天宁苦笑说:“不要整天都来拉拢我,没意思。对了,我想拜托你个事情,我和我老婆现在住在一个朋友家里,要是住久了会很尴尬,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地方能提供给我们?” 爱丽丝突然把脸沉下来说:“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好歹还是住在朋友家里,我们两个连朋友都算不上,我就不尴尬了?” 林天宁只能闭嘴,一路上爱丽丝再没说过话,两人就这样沉默不语赶往法庭。 只过了几分钟便到了,林天宁却觉得屁股都坐痛了,外面人声鼎沸,竟然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要不是有几个工作人员过来把人群疏散,他甚至连车门都打不开。 刚下了车,一个脸色黝黑的人便过来向爱丽丝拿了车钥匙,他是负责停车的。几百米宽的宏伟前庭让整个法院看上去庄严肃穆,十分大气。 不过今日的法院那叫一个人山人海,近上万人围在周围,就像上万块炭火堆在一起,林天宁刚下车就已经汗流浃背,快要窒息了。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啊?”林天宁忍不住问。 爱丽丝解释说:“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严重得很,产生的社会影响也是你难以理解的,这个现象目前来说还没有失控就已经很不错了。” 两个高大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他们西装笔挺,身材威猛,像是电影中的保安一样。 在他们的引领下,爱丽丝和林天宁走进正门,宽敞的大厅呈金红色,发出太阳般的光辉,给林天宁扑面而来的一种正义感,让他有一种无论如何不能干坏事的觉悟。 正前方有一个扇形的大理石梯,通往更高的楼层,爱丽丝却指着底下的一扇木制小门说:“林医生,委屈你先去更衣室,你跟着这位先生就可以了,出庭的时候我会在楼上,到时候不能交流,庭审完了你要走也可以先走,要搭我的车也行。” 交代完后,爱丽丝打了个招呼,走上了石梯,其中一个青年男子便上前,向林天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第16章 庭审 正式的庭审是在正午,林天宁在幽闭的小更衣室里套上一个淡黄色的搭肩,这个是出席证人的标志。 一直等着、等着,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吱”的一声,木门打开,先前的那个男子走了进来,他淡淡说:“先生这边请。” 细长的走廊虽然是第一次路过,但总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微微一转身,亮堂堂的法庭便出现在了眼前——整个法庭有三层,每两层之间的高度是五米左右,坐在最上层的是法官和两位副法官,遇到重要的决议不能当堂立决时,两位副法官便会就相反的意见做出解释讨论,由主法官定夺最后结果。 坐在第二层的是爱丽丝等H国的国际人物,以及A国运送生育一号的军方人士,也就是李少校那批人。 林天宁是从最底层的入口进入到的法庭,他的旁边有几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而视野的前方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背对他站着。 从这个熟悉的背影还有气质,林天宁第一眼就认出来他是谁——正是接受审判的暗杀者邱荣耻。 邱荣耻的两侧各有一个席位,这两人就是正反双方的律师,替他辩护的是一个眉眼如鼠的老头儿,站在他的左侧,右侧的律师比较年轻,头发偏长,看上去很有个性。 邱荣耻的军装已经被换成了一件淡蓝色的T恤,他的前方空旷地带有一个两米来高的大型机器,这是大约十年前研发出来的一款测谎仪,说谎人的情绪波动偏大的时候,这台机器就会发出警告的声音,所以也就成了法庭和公安局里的常用机器。 但是这种机器对于邱荣耻这种心理素质极强的人来说,几乎就等同于没有。 主法官是近六十岁的资深法官廖长天,他此刻坐在高高的顶层看着邱荣耻,仿佛天神面对人间的子民,要将他们引向正途。 “被告人邱荣耻,你在H国对著名生物学博士凯壬·乔瑞的暗杀是否属实?” 邱荣耻点头说:“是!” 众人一片哗然,廖长天眼睛一瞪,又问:“请问你当时基于什么样的心理,是否有饮酒或吞服致幻药物?” 邱荣耻冷静的说:“我的目标就是要杀了凯壬,事情发生时我十分清醒,并接受自己所做的一切。” 廖长天大怒说:“你都供认不讳了,那我们还审个什么!?” 突然间,左侧的辩护律师开口说:“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在暗杀凯壬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凯壬,而且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廖长天看着这个脸色蜡黄的老头儿,惊讶的问:“他们不认识?那为什么你的当事人却执意要暗杀他呢?” 辩护律师摊手说:“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虽然我的当事人主观认为自己在犯案时是清醒的,但我们要讲求客观上的事实。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我的当事人在被人用下药或者别的手段对其精神进行了控制,产生了要进行暗杀行动的执念,而并非他主观上的意愿。” 年轻律师立刻站起来说:“我反对,你这样说只是一种猜测,请问你有什么证据吗?” 廖长天点头说:“反对有效,请辩方律师拿出证据,不然将被视为主观臆测而被否决。” 辩护律师挥了挥手,立刻有工作人员上前,绝缘封闭的透明口袋中,一个指甲壳大小的电路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是从我当事人的制服中找到的,案发当天邱上校一直将这个小东西带在身上,这个东西就是我要上呈的第一件物证。” 虽然显得有些无知,但年轻律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辩护律师笑着说:“这个东西是jili西化研究所在五年前做出来的脑力波芯片,当时的jili想要通过这玩意儿植入人脑中,从而治疗由先天性智力缺陷引起的疾病,但最后没有成功。 经过数个月的研发改造之后,这东西就变成了我手上的这样,它比初始的那一代要大了数百倍,但原理几乎一样,都是通过脑力波的形势使人产生强大的意志。” 年轻律师冷笑说:“即便如此,那又能证明什么?如果这东西真能让人杀人,那为什么偏偏动手的人只有他一个人?” 辩护律师解释说:“这就是你对这个东西的不了解了,这种脑力波芯片只能对特定的人产生影响,所以在植入意念的时候,还得要这个人事先同意了对其脑内信号做出特定的调整。 举个例子,在遥远的上个世纪,曾经有部分特定的人群会对一种叫做‘古典音乐’的东西产生脑波共鸣,从而产生犯罪,但绝大部分的人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年轻律师冷哼一声说:“按你的意思,敢情这世上还有能控制别人行为的科技产品?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铛!”廖长天定音锤敲在桌子上,警告说:“法庭上不得对任何人进行言语侮辱,请沈律师自重。” 工作人员手捧透明袋,十分恭敬庄严的上前,将这件物证放在了前方一个灰黑色的小台子上,台上有刚好和袋子吻合的凹槽,能够保证这东西不掉落。 然后在众人眼光汇集之下,这件小小的物证完成了它的升华——随着物证台一起上升,片刻后来到了第三层的法官廖长天手上。 廖长天也没有将这玩意儿掏出来,而是隔着袋子仔细观察,这块电路板上有很多细小的凹痕,但没有任何表示用途的标记。 片刻后,廖长天才说道:“这种特殊领域的东西,需由鉴定科的专业人才鉴定完毕后才能正式成为物证,本市的新科技园区前两天发生了一起变故,所以法院中暂时没有这种人才。吴律师,如果你想以此来蒙混本法官,那也只能拖延几天而已,最终不但你的当事人依然逃不过惩处,你自己也会因此受到制裁,你清楚吗?” 那位姓吴的辩护律师点头说:“当然,吴某从事律师这个行业已有几十年,从没有过恶意欺骗和包庇的行为,我愿为我的行为负全部责任。法官大人,除此之外,我还有第二样物证...” 第17章:出庭 整个过程中,邱荣耻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他漠然看着身边发生的这一切,包括法官大人的态度,辩护律师的辩护,还有上层人对他的注目,仿佛都发生在另一个世界,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吴律师手掌一挥,工作人员从他的身后走了上来,同样的透明口袋,这一次里面却是两张A4打印纸,纸张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字,隔远了看不清楚。 年轻的沈律师伸长了脖子观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稀看到纸张的下方有一个红色的像印章一样的东西。 物证台上升后,这两张纸来到了法官大人的手里。 只见廖长天的眉头深深一皱,仿佛陷入了一种麻烦的境地,而后他将纸张递给旁边的两位副法官,三人依次过目,并小声做了讨论。 沈律师忍不住高声问:“法官大人,我应该有权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廖长天看了看他,突然叹口气,他将两张纸平铺在地面,很快法庭的前方便出现一片立体的投影,不过因为纸张是平面的,所以悬挂在空中。 被放大了一百倍的纸张,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排头处几个大字最为显眼:“系一类脑精神疾病”。 底下是主治医师签名,患者的名字正是邱荣耻,而这位主治医师的笔迹潦草,不过林天宁虽然坐在后排,还是认得很清楚,他的名字是李容生——和他同属S省医科大附属医院的精神科主任,其资历已有整整四十年。 吴律师笑着说:“经李医生的确诊,我的当事人存在阶段性的脑精神疾病,从而产生不可抗的精神意志,而这种疾病症状最早能追溯到7月1号,也就是说,在案发当天我的当事人存在脑精神上的问题,虽然李医生不能明确给出原因,但基于我们在他身上找到的脑力波芯片,可以推断是外力所为,此事的背后另有主谋。” 沈律师有些着急的说:“这...这,法官大人,我也有人证。” 廖长天抬手说:“让证人上来。” 林天宁正看着热闹呢,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过来,示意他上前,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他感觉法庭的中央就像是一片舞台,令他竟然有些紧张。 缓缓走上前去,来到证人的区域,邱荣耻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他抬起头看了林天宁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林天宁心头发瘆。 此刻他感觉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廖长天问:“证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职业?” 林天宁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案发当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转告给了法官,他偶有抬头一看,爱丽丝在楼上对他微笑鼓励,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廖长天听完后说:“这么说案发的前一天你有和当事人共处过了?那请问你对当事人的精神状态有没有觉得不正常的地方?” 林天宁想了想,然后摇头说:“我和他只是在飞机上聊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内邱上校的精神状态我想没什么问题。” 吴律师站起身来说:“林医生,你可要想清楚,我的当事人也是受害者,如果因为你的一句话无故被捕,这其中的责任你可担当不起。” 廖长天怒叫:“吴律师,肃静!不得对出庭证人有任何威胁行为!” 但此刻制止已经晚了,林天宁又回想起当天的对话,他记得邱荣耻说了好一些他不太明白的话,而且自己印象深刻,仿佛真的被什么东西给洗脑了,尤其因为闭生病毒而对现代科学产生了很强的敌意。 林天宁看了看爱丽丝,虽然他对爱丽丝还是挺有好感的,但犯不着为了她卷入这种事情里面,于是林天宁说:“法官大人,我想起来了,邱上校在飞机上对我说的话有比较强的攻击性,而且有种过于清醒的感觉,我认为或许不太正常。”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尤其是H国的友人们有些已经快坐不住了,沈律师更是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叫着说:“林先生,你是我方证人,怎么能...” 廖长天一锤子又敲在桌面上。“肃静!证人只陈述客观事实,并不属于你方他方,既然如此,那么本案的疑点重重,我宣布择日再审,退堂!” 随着法官的一声退堂,廖长天和两位副法官的座位往后一缩,隐入背后的阴影之中,整个法庭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一群人同时大哗起来。 林天宁用眼睛的余角看见那位姓吴的律师正在拖着邱荣耻的手,似乎要逃离现场一般。他下意识的上前阻止,挡在两人身前。 邱荣耻呵呵一笑说:“林医生,咱们又见面了。怎么,舍不得老邱?既然庭审要过些日子,在这段时间内邱某是可以随意走动的,难不成这你都要干预?” 林天宁瞪着他说:“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受害者,但暗杀完人还能全身而退,总有一天你会把这个说法还给民众,还给凯壬博士的。” 邱荣耻轻蔑一笑说:“你的正义感还真是爆棚呢,不愧是救世救民的医生。我真期待有那么一天,你能拯救那些生不出孩子的妇人,让我这种粗人也看看,人类的未来究竟在哪儿。” 他说完和吴律师扬长而去,消失在法庭底层阴暗的角落里,林天宁不知是什么心情,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很久,才循着进来时的路退去。 一个无形的阴谋仿佛在这个世界的某处悄悄生长,让所有的真相都变得苍白而暗沉。 林天宁回到大厅,爱丽丝就站在堂皇的大厅瓷砖地面上等他,并向他挥了挥手。 “你不怪我?”林天宁问。 爱丽丝浅浅一笑说:“失望当然是有的,不过谁都不知道会出现这种特殊情况,所以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倒是我要说抱歉了,我本来只是想让你走个过场来着,包括我们请的沈律师,也仅仅想让他长点资历罢了,没想到...” 爱丽丝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不过很快又爽朗一笑说:“不过也没什么事,反正凯壬博士那边伤也好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就对了。嗯,你现在要回去吗,我送你。” 第18章 辉辉姐被打 在回家的路上,林天宁从兜里掏出手机,因为法庭上是不允许带手机等杂物的,所以现在第一时间看看有没有未接来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林天宁一大跳,只见屏幕顶端赫然有个红色提示框,上面写着“48个未接来电”。 这才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说明陈慧英每隔不到五分钟就给自己打了个电话,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旁驾驶的爱丽丝也看了过来,笑着说:“老婆大人查岗这么严?” 林天宁没有心思开玩笑,他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嘟”的一声,陈慧英几乎是秒接。 “天宁,辉辉姐被打了!快回来!” 林天宁急忙问她:“怎么会被打呢,你们不是一直待在家里的吗?” 陈慧英解释说:“今早我在家里睡觉,也以为辉辉姐在家,谁知道家里其实已经没有食物了,辉辉姐为了不让我们难做,自己上街去买菜了。” 林天宁心里一揪,他万没有想到陈景辉竟然会为了自己小两口做到这个地步,亏自己还真的想在人家家里多待两天,他的心里现在很是愧疚。 沉默了一会儿,林天宁问:“那她人呢,现在在家吗,有没有什么大事?” 那边陈慧英的声音有些哽咽。“辉辉姐...辉辉姐她左边手臂动不了了,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们刚冒险出去了一趟,现在到处都没有医院开着门,你说怎么办啊?” 林天宁安慰她说:“你别慌,我马上过来了,别忘了我也是个医生,等我。” 说话间,也许是听到林天宁的语气十分着急,爱丽丝也加快了驾驶的速度,原本就风驰电掣一般的汽车此刻已经被开成了飞机。 几分钟便来到了小区楼下,林天宁连道别都没来得及,直接冲下车往楼上跑去。 “砰!”门一打开,林天宁就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还有一点点腥味,地面上有点点血迹还没有被清理。 只见陈慧英满面是泪的坐在沙发上,一旁陈景辉脸色苍白,有一条胳膊耸耷在一边,她的衣物上破了几处,能辨认出球棒一类的钝器痕迹。 林天宁上前仔细观察,发现没有什么大伤,最重的应该就是左臂的骨折了,他虽然只是个儿科医生,但早年也学过一些接骨的方法。 刚好陈景辉家里常年备着医药箱,他用里面的特勒型软骨棍给陈景辉接上,这是H国科学家特勒发明的一种专门用于接骨的棍子,柔韧舒适。 很快陈景辉就能慢慢活动筋骨了,林天宁和陈慧英都松了一口长气。 林天宁赶紧问:“辉辉姐,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非要打你,还把你伤成这样?” 陈景辉摇了摇头,叹气说:“关键不是我,而是你们。我今天在菜场逛,还好有一些自动售卖机还没有停,也没有被砸,我还是买了一些菜和肉回来的。 就在我准备离开市场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几个很粗壮的光头,有点像传闻中的和尚,还有两个穿着道袍的人。 他们不由分说上来就是对老姐我一顿乱打,我还以为要劫财抢菜来着,我把钱包和买来的菜递给他们,让他们不要再打了,不料那个高冠道士竟然呵呵对我冷笑。 我说你笑什么,他说他打我不是为了财物,还说什么出家人清心寡欲,对我的那...那啥也没兴趣,只想警告我一件事。” 陈景辉看着林天宁和陈慧英,用很抱歉的眼神说:“那些人是冲着你们来的,说是知道你们在我这儿,只要我在今天之内把你们赶出去,他们就对我既往不咎,不会再找我的麻烦。” 林天宁有些惊讶,也有些难过,不过最重要的是感到内疚,他赶紧说:“辉辉姐已经为我门两个做得太多了,我们也没有理由一直待在这里,我们对辉辉姐的照顾实在是万分感激。” 陈慧英也红着眼眶说:“是啊,辉辉姐,那我们就搬出去好了,就算流浪街头,咱也不可能连累你啊。” 陈景辉坦然说:“你们肯搬走自然最好了,但辉辉姐担心的是,你们一个是在外面找不到住的地方,另一方面,这些人既然盯上了你们,绝不会是我赶你们出去就算了这么简单,我感觉这帮人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说不定会把你们抓起来也不一定。” 林天宁说:“那也不能让他们找上辉辉姐的家里来,你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找到安居之所的。对了,老婆,你那个止水市的表妹呢,能不能给她打个电话?” 陈景辉也说:“对啊,如此也很好,我给你们安排了一辆军用的越野,司机小宋会把你们载到目的地,有他在,你们应该路上不会出什么事。” 陈慧英见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只好咬咬牙给那个表妹打了电话。 在漫长的沉闷等待中,三个人一句话也不想说,就这样盯着手机,听着“嘟——嘟——嘟”的电话铃声,气氛竟然有些悲伤。 过了好一阵子,就在林天宁三人以为对方已不会再接的时候,那头响起电话被提起来的声音,他们用的是老式的家用机。 “喂,请问是?” 陈慧英赶紧回答说:“是我啊,慧英,香芬妹子最近还好吗,吃了饭没有?” 那边显然愣了半晌,可能是在想慧英这个名字归属于哪张面容,过了半天那声音才说:“哦,原来是慧英姐,我吃过了,你呢?最近听说到处都不太平,怀了娃儿的女的都死了,你没有怀上吧?” 陈慧英一愣,这是什么问话,不过还是笑着说:“没有,我跟天宁没要孩子。对了,我想问一下,你那里方便不?” 香芬虽然比慧英年轻一些,但声音听上去却更沧桑一点。“有啥方不方便的,还不是这样过,你舅子他啊,没了那事儿精神也好得很,整天跟人下棋呢。怎么的,姐姐那边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怎么想起妹妹来了?” 陈慧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这样的,妹子,我家里被人砸了,天宁的医院也被砸了,现在我俩哪儿也去不了,想到你那儿住一阵子。” 香芬赶紧说:“哎哟,那可不得了,怎么得了哦,来嘛来嘛,我这儿刚好有几间住的房子,只不过灰灰多,我扫一下就好了。” 第19章 突袭 陈慧英没想到这么顺利,她一直以为人家不爱搭理她这种大城市的妇人,哪知道只是自己瞎想。 她脸露喜色,赶紧说:“真是谢谢香芬妹妹了,那我现在就找车过来,你能不能把你家地址发给我啊?” 陈香芬说:“哎哟,老妹搞不来那些,我说给你听就是了嘛。今天就过来啊,那得是很晚上了哦?” 陈慧英“嗯”了一声,就开始用纸笔记下她说的地点:“止水市唠里十干区都须须院村”。 这地名实在太特别了,陈景辉突然说:“这个院村我家先生原来去过,因为现在国内的院村不多嘛,他们演习有一次跑过去。” A国是从上个世纪开始发展起来的,在本世纪的30年代初实现了各领域的超级突破,一跃来到世界顶端,成为了第一大国。在这个过程中,原先的乡村被开发建设,全部被并为城市的一部分,虽然还被称为院村,但已经归属于城区了。 而后几十年的发展中,由于无土栽培的技术得以完善,蔬菜很大部分不再从土地获取,而人工制肉的科技也相继开发出来,养殖等落后的行业被淘汰,资源变成了方块化、规矩化,所以院村这种东西已经名存实亡了。 整个国家到今年初只有三个院村还在,其中一个就是都须须院村。 而且这个院村还是林天宁的爷爷辈居住的地方,没想到如此的有缘分。 陈景辉说:“既然已经说好了,地址也知道了,你们就不要再磨叽了。我这就和小宋说好,他会把车直接开到下面来的。” 林天宁和陈慧英依依不舍的道别后,两人从楼上下来,此刻已是傍晚,但空气中仍然有些湿热,整个小区空荡荡的,没有人烟。 轮胎压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辆约有两米高的大型军绿色越野车开了过来,如同一只笨重的巨兽。 就在车身快要到两人面前的时候,突然间哗哗的风声袭来,林天宁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危险气息,他想也没想,直接拖着自己的妻子滚落地面。 果然风声飞过,却是两条黄色的人影,那刺眼的长袍底摆在空中划出一片云彩,林天宁定神一看,却是两个身着袈裟的和尚。 在二十多年前的肃纪运动过后,和尚已经淡出了普通人的视野,像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见到他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两个和尚手持一米来长的木棍,刚刚那一下偷袭就是木棍挥来的声音,他们的身形速度都快得不可思议,超出了普通人理解的范畴。 林天宁之所以能够躲开,完全是因为他在H国的时候经历国一次暗杀事件,那一次邱荣耻的突袭给了他极深的印象,似乎是感应到了那股淡淡的杀气。 两个和尚一次没有成功,他们的身躯在空中直接像麻花一样拧了过来,180°的大旋转仿佛很轻易就做到了,两条棍子很有纪律的选择到自己的目标,很明显是提前已经规划好的。 林天宁靠着本能的反应躲开了第一击,却对这随之而来的快如闪电的第二击再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棍子的袭来。 “砰砰!”突然间空气被强烈的声音炸响,两名僧人手中木棍齐断,一股阻力将他们逼退两步。 一条强有力的胳膊伸了过来,如同搂猫一样将林天宁和陈慧英给搂起,只见一个面色黝黑、一身军服的青年汉子凑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愣着做啥,快上车啊!” 林天宁这才反应过来,是司机小宋救了他们,此人是跟着叶警官一起待在特警队的好手,如果不是他的话,两人现在已经被一棒子敲晕了。 林天宁忙听从指示,他拉起陈慧英的手,两人一同钻进越野车内,并“啪”一下迅速关上车门。 小宋好像也不敢久留,他飞身一跃,双腿直接从前车门的窗上跃了进来,落座在驾驶位置上。随即一个发动,越野窜出,身后一排淡灰色的烟,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仿佛训练过无数次一样。 陈慧英不由得问:“是宋警官吧,怎么不把那些人抓起来呢?” 小宋平静的说:“这些人的体质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好,而且你们看到的是两个人,但他们这次任务可是出动了三十多人,凭我一个人是抓不完的。这些人的手上可不只是有木棍,稍不注意可能连我的性命都会不保。” 他一边解释一边发动油门,车开到三百迈的时候已经开始有轻微的颠簸了,显然车技比起爱丽丝来说差了一截,不过仍然十分出众,受过很深的训练。 林天宁问:“什么任务?这些人是来抓我和慧英的吗?” 小宋摇摇头说:“我怎么知道,只是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而已。你们是景辉大姐的朋友,我也就跟你们稍微说一下,这些黄色长袍的人部分是道士,部分是和尚,你们可能没听过,总而言之,就是一种组织,很有纪律性。 和我们警队一样,他们的出行计划都十分具有针对性,所以我们看到他们的行动都称其为某项任务。这一次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出动了这么多人,我想应该不只是抓你们两个这么简单。” 他话音刚落,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一道黑色的残影从车身旁窜来,小宋的神经一紧,加大马力后与黑影平行,透过车窗能看到,那是一辆纯黑的机车。 这辆机车有些古旧,是七八年前就已经上市的飞其卡遁影系列机车,它的安全性能没有新一代机车好,但速度上却一点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车座上有两个黄袍道士,前面的那个还戴着一顶黑色的帽罩,他们不知道在遥远的几十年前,这种搭配简直会惊掉路人大牙。 小宋皱了皱眉头自语说:“怎么这么缠人?” 他急忙加大油门,但是限于越野庞大的身躯,这辆机车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屁股后面,怎么都甩不掉。 小宋一让车身,想要利用越野车躯体的优势占住机车的位置,然而身边呼啸两声,又是几辆同样款式的机车飞驰而来,就连车上的人都是同一款式的造型。 机车将越野牢牢围住。 第20章 车战 小宋冷笑一声说:“既然敢袭警,那就别怪我对你们先不客气了!” 说完手中方向盘一转,车身倾斜,怪兽般庞大的躯体朝着一边的机车倾轧而去,眼看就要将小小的机车挤出路面。 果然在绝对的体型差异面前,机车在越野的身边仿佛变成了小猫一样脆弱,就在两者身躯快要接触的瞬间,那驾驶机车的道士轻踩刹车,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去,这技术把林天宁看呆了,只有在电影里,他才见过这样的车技。 “咦~”小宋显然也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厉害,倒是自己小看了他们。 不过很快小宋又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自语说:“哼,躲来躲去的也不过如此,我看你们拿什么跟我斗?” 那边机车上两名道士之间突然做了个手势,仿佛在商量个什么行动。 “啊!”陈慧英尖叫一声,从她那边的车窗望过去,只见那两个落座后排的道士竟然直接在车身上站了起来,站在狭窄的机车坐凳上,好像根本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眼里。 小宋也是一惊,看见这诡异的一幕,他本能的想要摆脱这些机车道士,然而已经晚了。 离得稍远一点的那个道士像表演杂技一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这边的道士便用双手托住他没有穿鞋的脚掌,借着这一托之力,道士两条长袍飞舞,如同大鹏展翅。 这一幕实在是说时迟那时快,“当”的一声闷响,那道士在两秒内就来到了越野的顶部,林天宁等人感受到整个车的重量陡然一增。 由于越野的顶部有两条栏杆,小宋尝试着左右晃动,想要把车上的人甩下来,但都没有成功。 就在局面僵持的时候,只听“嘶”的一下极其尖锐的声音从车顶传来,这声音听着令人极不舒服,三人都全身一抖,仿佛被电击了一样。 小宋余光一瞥,只见坚硬度远超金刚石的T-23素钢材料的车顶竟然被一根细小的针穿透了!这针太过细小,小宋的眼力受过特殊训练,而林天宁两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林天宁甚至还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声音?那人在顶上干什么啊?” 不过很快他就闭嘴了,因为答案显而易见——车顶被剖开一个脑袋大小的洞口,一双闪着冷光的眼睛在洞口出现,正打量着车内的一切。 小宋一拧方向盘,躲开前面一道障碍,以迅雷般的速度从腰侧掏出鹰式手枪,“砰砰”两枪几乎瞄也不瞄,精准的飞向道士的脑袋。 不过他速度虽快,那道士的速度更快,早在他拔枪的那一刻,道士的眼睛已经缩了回去,子弹从洞口飞出,不知去向。 一条铜红色的棍子从洞口伸了进来,那道士手臂发力,棍子像毒蛇一样冲刺过来,咬向小宋的头顶。 小宋看也不看,又是一枪过去,他们整个警队的枪法都经过了堪称残酷的训练,加上鹰式手枪独有的识别瞄准系统,可以说是百发百中,根本不用担心准头的问题。 但是这一枪竟然空了。肉眼当然看不清楚,但是如果放慢数百倍的话,就会发现子弹的轨迹的确是朝着棍子去的,而且以子弹的速度棍子根本不可能靠晃动来躲避,然而这条熟红的棍子似乎有什么魔力,在子弹即将击中它的一瞬间,弹道突然弯曲成一条很微小的抛物线,拐弯后的子弹飞向另外一个方向。 “当”的一下,子弹几乎是擦着陈慧英的头发飞过去的,砸在了车壁上,吓得陈慧英惊叫了一声,林天宁赶紧将她抱进怀中。 由于这一枪的落空,小宋一下子陷入到了绝境,长棍已经几乎到了脸上。还好平时的训练没有落下,在这危急时刻略一偏头,堪堪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虽然避开了这一棍,但没想到这棍子自带一股罡风,只见一道细密的血珠成线溅出,小宋的脸上多了一条手指长短的浅伤。 “嗯?”那道士似乎也对自己没有得手感到讶异,不过随即他便抡动手臂,棍子的这一头化成一片绵绵密密的棍影,以极快的速度打向小宋的面部、肩部和头部。 晓是小宋受过魔鬼一般的训练,却也没见过如此难以招架的冷兵器,好在刚刚那一下躲开来,现在有了半秒钟的余裕。 他往军服中一掏,摸出一片泛着金属光泽的软衣,这东西本来是用来防弹的护身衣,柔韧耐揍,只有在很危险的任务时才会穿上,他庆幸刚好因为最近严峻的形势,他才随身带着一套。 小宋将软衣往棍影上一凑,只见密密麻麻的棍影像是雨点一样打在软衣上,发出“噔噔噔”的清脆声音,一时间好不热闹。 别看这软衣像一张薄纸,在如此凌厉的棍势攻击下还能不破不碎,真可谓是一件法宝了。 然而躲在软衣后面的小宋可并不像看见的这么轻松,每一个棍点打在软衣上,就如同一道闪电击打着自己的手臂,除了出棍人本身牛一样的力气,这棍子还自带一股斥力,仿佛强力弹簧一样,让小宋很快有些吃不消了。 “呲拉拉...”车身擦住了边沿的护栏,正挂着护栏一路摩擦前行,发出极其难听的声音。 陈慧英被吓得不断尖叫,林天宁也直冒冷汗,小宋在勉力抵抗中腾出一小份快要耗干精力,掌握着方向盘,勉强让车子不飞出公路。 那道士眼见就要得手,发出一声得意的冷笑,他力贯棍身,准备发出最后致命的一击。 就在此时,突然机车上一个面容苍老的道士叫道:“师弟,风大扯呼!” 越野车顶的道士有些不甘心的说:“搞什么犊子,我这马上就要解决这碍事的家伙了,又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老道士沉声说:“不知道,可能是暗星那边搞鬼,刚有一个女娃在后面截了龚师弟的胡,总之先过去,他那边情况不太妙,九道香都点了!” 这些话林天宁等人虽然听不明白,但有一点还是知道的,那就是这些道士得撤了。这让众人长舒一口气,果然,车顶的道士低吼一声,似乎很不乐意,但还是翻身下车,一跃到机车上。 几声轰鸣,这些道士走得干干净净,周围没有了半点动静。 第21章 末世预言 由于激烈的战斗带来的疲累,小宋在中途的休息点睡了有四个小时才接着上路,三人在第二天的上午才来到都须须院村。 林天宁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些充满泥土气息的景象了——树木和山林,一小块珍贵的梯田被严密保护起来,两只野生的鸽子从那一头飞向画面之外。早上的太阳又大又红,是从平坦的线面上升起的,露珠在阳光下红扑扑的,却仍然有一股清凉。 人类,也许已经在城市之中待了太久。 小路虽然崎岖,但在越野的超高底座面前没有任何难度,一块方形的石碑露面,用红字告诉他们,这里便是都须须院村。 小宋将车停下,路面一侧,稀疏几人站着观望,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生人了。这些人穿着老式的汗衫,有两人背上还扛着一柄锄头,不过林天宁他们已经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了。 这些人都有些年纪了,他们凑在一起交谈,话语中带着很浓重的口音,让人听不出在说些什么,林天宁他们只能猜出个大概,意思就是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找谁,有没有人见过之类的。 就在几人交谈的当头,突然传来一声洪亮的女子叫声,一个穿着牛仔上衣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跑了过来,正是陈香芬本人。 她年轻时比陈慧英更漂亮一些,现在因为不常用护肤品的原因,脸上积累了一些皱纹,但仍然掩饰不住她的美丽,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陈香芬笑着说:“侬们几个大老爷们干嘛呢,这可是我的客人。” 她上前两步,伸手就要帮林天宁提东西,这是一小包必要的生活用品,虽然重量很轻,但林天宁怎么能让人家一个女人帮忙提东西,何况还是自己上门来找人家来着。 “这位是?”陈香芬指着小宋的鼻子问,这让小宋有点不太高兴。“看这标致得,军装抖擞的,是个大军官呢吧?” 小宋面色不改,还是礼貌回答说:“我叫宋善成,S省特警队队员,你好。” 林天宁赶紧向他介绍说:“这位是我家内人的表妹陈香芬,宋警官留下吃个饭再走吧。” 宋善成也不客气,点头说:“为了送两位过来,我也是累得很了,不如留下待上一晚,不知道你这儿有没有睡的地方?” 陈香芬点点头,领着三人往院村里面走。路面比之来时更加狭窄,到后面甚至已经没有了平整的石面,而是一块块长方形的石头铺成,甚至连石头都有些奇形怪状的。 一路上林天宁看到一大片筒状植物,绿意盎然,直指苍天,非常的有气势,他忍不住问:“这个是什么植物啊,香芬妹子?” 陈香芬边笑边说:“这个叫竹子,是不是长得和棍子差不多,听那些特别老的老人说,这些东西很多年前还能拿来煮饭呢,可多神奇。我之前看到仙婆来这里挖东西,喏,就是那毛茸茸的玩意儿,她说还能吃呐!” 几人都觉得很神奇,陈香芬一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脸上也一直挂着十分灿烂的笑容,不自觉的就将几个人的情绪给带到了快乐的一边,浑然忘掉了之前的苦痛。 在这充满特殊香气的地方,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有着大城市没有的秘密,这让人感到兴奋,也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超脱的感觉。 林天宁忽然问:“你说的仙婆是什么人啊,是你们院村的领导人吗?” 因为他看香芬的脸色,提到那仙婆的时候,都有一脸难以掩饰的崇拜之意。 “才不是呢,人家仙婆可是能和上天对话的女人,院村领导在她老人家眼里就是个屁。仙婆已经一百多岁了,她老人家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加起来都多。”陈香芬说。“就连这次那个啥病毒,仙婆几年前就跟我们说了,让我们这几年看着点,不要随便和男人乱搞,你看人家这说得多准。 甭管你们城里人啥子科学多么发达,还不如人家仙婆一句话,你看看今年,哎哟,那叫一个惨呐,什么西药啊中药啊,哪样是起了作用的嘛?还有那个生育一号,那不就坑人来的吗?” 她越说越离谱,但又句句难以反驳,直说得林天宁的脸色都暗沉了下去,的确,他是一个儿科医生,并且是个很有自尊心的儿科医生,但是在闭生病毒的面前,他的脸就算被人打肿,那也是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 一向沉稳的小宋此刻却惊叫了一声说:“末世预言?你们这仙婆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做出这样的预言,林医生,如果能找到这个仙婆,咱们说不定能了解到整个事情的真相!”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预言,如果有人能提前预知到闭生病毒的存在,那么此人就一定是知道一些关于闭生病毒的事。 陈香芬突然指着前面说:“看,那就是我家了!我怕我家男人忍不住,让他去了隔壁双喜那里住去,这就叫他过来给你们做饭。” 林天宁等人几乎看呆了,只见眼前一堆手臂长短的稻草,还有一些层层叠起来的树干,组成一片很厚的侧壁,内里是一条很细窄阴暗的泥巴道路。 而旁边就是香芬口中的家了——整个都是用中年男子肚子一样粗细的树干还有木板给搭建而成的,门也是一块很大的木板,常年不关,房子里倒是有一个气灶、一台通话机和一台块状的古老电脑,最现代化的可能就是放置在门楣处的永亮LED长灯管了。 三个人坐在冰凉的长方形铁制坐椅上,大热天的冻得难以忍受,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待香芬和她的男人回来,简直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噗”的一声,却是陈慧英笑了。“想想我们的祖祖爷爷辈,他们说不定就是这样过来的呢,唉,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人是怎么生活下去的。” 小宋的眼神中露出沉思,他摸着桌面上又亮又瘪的橙子,他知道这个家伙一定不是从培养液中长出来的,因为它的顶端有两片墨绿色的叶子。 城里的橙子却是长在草上的。 第22章 善 “你要做啥子嘛婆娘,就在人家喜儿屋头一起吃不好吗?非要我回来弄。”一个粗豪的大嗓门边走边叫,来到了木屋里。 看到林天宁等人后,这大汉明显一愣。此人正是陈香芬的老公吴广豪,他比陈香芬大了7岁半,已经半只脚踏进了中年,皮肤微黑,脑袋和篮球一样大,身材也十分结实,是都须须院村的勤劳分子。 陈香芬就在他身旁,笑着说:“家里来了客人,怎么地你不招呼一下?这位是我慧英姐,这是林天宁大哥,这位是宋警官,他送他们过来的,明天就走。” 吴广豪憨憨一笑,也不知道说啥,傻乎乎点了点头。“我去弄点吃的,你们聊。” 陈香芬往三人旁边一坐,只听外面立刻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吴广豪将锅铲摆得跟打雷一样。 陈香芬笑着说:“我家男人就这样,他姓吴,叫吴广豪,一天傻乎乎的,不过饭做得可不赖,你们等会儿,先吃点橘子吧。” 只小片刻,那边就传来了一股饭菜的香味,这香味对于在大城市里待久了的林天宁三人而言别有一股特殊气息,令人难以抑制的生出口水。 “咕噜”小宋先吞了一口唾沫,他是最累的那一个,在休息区的时候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是真的有些饿了。 陈慧英问:“你们结婚多久了,没有孩子么?” 陈香芬叹口气说:“我们那女娃儿送到止水市的三中去上学,前两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如果还在的话,现在也应该上高三了才是。” 陈慧英有些抱歉,提到了人家的伤心事,不过陈香芬很快就露出了她一贯的笑容。 “唉,说起那妹儿,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本来开始还好,后面听她班主任说是谈恋爱了还是怎么的,我俩就说了她一顿,没想到...早知道这样,不如就让她跟那男娃儿一起好了,也没有这么多事情。” 小宋不由得问:“后来呢,你们没有去找她么?报警什么的,让大家伙一起找找呢?” 陈香芬摇摇头说:“当然找过了,挂城里的寻人启事两三下就被撕了,警察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找过,每次去问都是没消息,久了人家还烦。我们为了找专门的私家侦探,家里的影视机才买的都卖掉了。 这两年我跟老吴也想通了,走了嘛也是走了,那是她自己的想法,我们也干预不来。本来我跟老吴都打算再要一个的,但是又发生现在这种事情,也是难受哦难受,大家都不好过啊!” 众人一阵沉默,都想到了一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时间都有些难过。 “来咯!”吴广豪一声呼唤,他两手各捧一个大铁盘,每个铁盘中各盛了五六个土碗,里面装着香喷喷的菜肴。“你们怎么了,婆娘你都不跟他们说说话?” 五人各拿了一双碗筷,自己添了米饭,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米粒,夹起一坨色泽暗沉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肉块,吃进嘴里眼前一亮,竟然说不出的美味。 林天宁想起城里那亮绿的蔬菜、饱满多汁的肉块,还有那一颗颗丰润的米粒,为什么竟不如这些看上去不太好的食物来得那么有味道呢? 小宋吃一口赞两声,不到五分钟就扒拉了三碗饭,他是头一个吃饱了的,手一搭椅子瘫软下去,难得露出一个慵懒的姿势。 “真是太好吃了,也不枉我搭着性命送林医生两个来这儿,尝此一餐,这辈子足矣,足矣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前还不是很喜欢小宋的陈香芬此刻也对他有了些好感,吴广豪更是呵呵不停的笑,乐开了花。 陈香芬说:“那宋警官不如多留几天,让老吴给你多来几顿?” 吴广豪也哈哈笑着说:“对的,对的,你想吃我天天做给你,又不收你钱,待几天多好?” 小宋摇摇头说:“这次出行本来就是占用了警务时间的,而且现在的局势还这么紧张,我待一晚上已经很久了,明天一早还得早点回去才是。” 陈香芬忽然问他:“你说什么搭上性命?过来的时候没出车祸吧?” 因为小宋三人对这次路上发生的事情都心有余悸,印象深刻,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向陈香芬两人说着,将事情整个说得十分详细,而且生动形象。 林天宁说:“宋警官真是用命在送我们小两口,真不知如何报答才是。” 小宋赶紧拍拍他的肩膀说:“诶,这算什么,反正出任务也是和那批人斗,危险程度也没有什么两样。” 陈香芬咋舌说:“现在这世道这么不太平的啊,我还以为你们城里至少要好一些呢。要知道咱们院村里,上个月三哥他媳妇死了,三哥直接就疯掉了,待着那些老领导就是一顿打,那敢情好,现在都还关在所里呢。 我以为这就很严重了,没想到你们城里又是枪啊又是炮的,什么道士我没听过,倒是那些和尚,之前我们山里也有几个,跟仙婆她住得很近,最近也都下山了,乖乖,这是反动去了?” 小宋突然神色一喜,忙问:“你说你们院村里原来也有和尚,都是些什么人,说不定我们能从这几个人身上找到些关于那些人的线索。” 吴广豪说:“那些和尚人老好的,不可能是干坏事的,咱们了解得多。前些年有个老和尚还教我打个什么太极拳,强身健体的,我这练了过后真的是很有力气,之前背痛的顽疾也好了,那老和尚一分钱也不收我的,也不图我啥,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陈香芬也说:“就是,宋警官,你说的那些怕不是冒充?人家和尚连肉都不吃,啃草皮都心痛,善良得很,就以前那王二麻子,发起颠来往人家光头上吐口水,人家都能忍住这口气,还劝王二麻子一心向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干你们说的那种事?” 小宋眉头一皱,说:“那这么说,可能我们看到的那些人真就不是他们。不过即使是证明他们的清白,我们警方也需了解一下他们才行,你们能告诉我一些他们的信息吗?” 第23章 坟山清风一座庙 小宋本来是第二天早上就要走了的,但是因为打听到关于那批和尚道士的事情,所以不得已要留下一天做探查,这点他和上级报告过了。 等到第二天的清晨,吴广豪就带着小宋等人往山上走去,这里的竹子比来时的更多,而且根本看不见路面,脚下到处是泥巴和杂草。 林天宁和陈慧英也跟来了,他们最近都没有怎么出门办事,有个机会到处走走也是不错的,倒是陈香芬想睡懒觉,自个儿留在了屋子里。 一直往山上爬去,山石越来越陡,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堆叠起来的土包,这些土包每一个都有一米来高,有些很简陋,长满了杂草,有些却立着石碑,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林天宁指着这些土包问:“这都是什么东西?看上去不像是天然长成的呐。” 吴广豪笑着说:“这是坟,你们城里人自然不知道了,这玩意儿在爷爷辈的时候都还很流行的,他们吧死掉的人埋在土里,给他们立碑,等到忌日的时候就来烧烧香拜一拜,能得好运避霉邪。” 说着他用手上小刀割开面前的荆棘,长刺的植物越来越多,不得不清理一下才能上路。 林天宁惊讶的说:“直接埋土里吗?这样不是会臭?” 吴广豪摇了摇头说:“不会的,以前几千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死人的尸体埋进土里,不但不会发臭,还会变成一种原始的营养物,这种营养物滋润大地,长出更多的树和草,养育更多的山里人,让我们世世代代繁衍下去。” 林天宁叹息一声说:“真想不到,我们的祖先竟然是这样过来的。只从采用完全强制火化政策过后,我想坟这种东西应该会渐渐消失的吧。” 山路便窄,四人呈“1”字型往上攀爬,陈慧英体力最弱,走在后面喘息着,林天宁便抓着她的手,防止她脚下打滑。 没有了车辆等机器的加持,四人速度很慢,大概一个小时后,天色已经大亮,吴广豪指着前方一片空地说:“到了,就在那边。”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只见一片光秃秃的大石块裸露在小草外,仿佛中年男人头发中间秃顶的那一块。 “什么都没有嘛!”小宋皱眉说,他怀疑姓吴的在逗他玩。 吴广豪说:“没错的,石头绕过去就是了,这里看不见的。宋警官,我带你过来,你可一定要还那些和尚的清白啊,他们老好人了都。” 小宋没好气的笑了。“当然了,我们警察说话还能不算话的吗?前提是他们得是清白的才行。” 走到那块秃掉的石头上,一股奇妙的力量拖着众人转过了身,只见左边明明是山壁的地方,竟然无端生出一条羊肠小道出来,而小道的那一头,一间鹅黄色的雅致小屋露出一角,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这奇妙的景象惊住了所有人,就连吴广豪也感叹说:“即使是之前来过,我看到这里还是会忍不住觉得神奇。那些和尚是怎么在这山尖尖上找到这么一块地方的,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四人踏上这小道,顿时觉得自己之前走过的山路都是值得的——馥郁的花香比起用培养皿种出的花不知浓了几许,各色各样的草木都是没有见过的奇珍,还有偶尔从身边滑翔而过的小鸟们,比天上的飞机更轻盈许多。 游走在这样的世外桃源之中,别有一番城里人难以体会的味道,这种味道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完完全全的感受到。 小道并不短,但四人来到和尚庙的门口时,还是意犹未尽,觉得走得太匆忙了,没有欣赏够这里的风光。 小庙上方用不知什么年代的飘逸字体写着“清风庙”三个大字,庙门呈拱形,能够同时通行两人有余。 林天宁前脚踏进略高的门槛,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门内有几间隔开的屋子,屋子却并非完全连着,它们之间是敞开的路,能够见到明亮的天光。 正对着的那间屋子明显是最大的,也是最吸引人的,吴广豪带着他们首先踏进这间大屋,扑面而来的正是那股进门时的香气,然而此刻更浓烈了一些。 只见一个宽脸大耳的笑弥勒端坐在墙壁前,它通体是黄铜铸成,虽然有好几米高,却不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它的面前竖着三根手指粗细的长条状物,林天宁用鼻翼嗅了嗅,他对味道比较敏感,立刻便闻出来了入门时的味道正是来自这玩意儿。 吴广豪向他们介绍说:“那些和尚叫这个东西为香,很重要的日子他们就会把这东西顶部点燃,然后会飘出一股特殊的气味,对对对,就是你们闻到的这个,感觉跟以前的熏肉差不多。 这个巨大的铜像就是他们敬奉的神明,和西方人说的上帝是一码事,只不过上帝你们听得更多一些。具体是个什么道道我老吴也不太搞得懂,反正大概就是这样。” 小宋尝试着叫了两声,他来这里除了大略的了解一下这些之外,更想看看这儿还有没有和尚在住,如果能找到一两个和尚,说不定就能把城里发生的事情问个清楚。 然而很明显这里已经人走楼空,几人来到左侧的偏小的房间,这个房间里竟然别开生面,只见偌大的屋子却只有一堵很厚的土墙,土墙是凹陷进去的,上面有很多个半人高的洞穴。 这些洞穴每一个都差不多大,若说是放东西的感觉有点多此一举,若说是人住的要完全缩起来才挤得进去,实在是不明白是用来干嘛的,小宋挨个仔细看了看,每个洞穴里都是空荡荡的。 吴广豪说:“这个侧室和尚们都不让看的,不过他们现在不在,宋警官之后可别提到我老吴的名字哈,搞得跟我是个小人一样。我也不知道这些洞是做什么的,以前我都没进来过。” 小宋皱眉说:“都是嘘头,虚张声势的,没什么玩意儿,我们去看看那边。” 最右侧的屋子竟然是茅房,从外表上来看和别的房间没啥区别,直到走进去了才闻到一股淡淡的便溺气息,茅房的后面还开着一个小门,想必也有通风的作用。 第24章 道号寒月 就在几人将这座清风庙上上下下绕了个遍的时候,只听得忽然传来一声轻斥:“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这声音虽然很轻,却像是鱼雷在水里炸响一样,重锤在每一个人的耳朵上。 音质空灵回荡,恍若幻象,四人齐刷刷的回头张望,虽然不知道从那个方向来的,但看不见人,下意识就转向了身后。 这声音很有辨识度,吴广豪当即就堆笑说:“仙婆,是老吴我带他们来的。” “别看了,贫道在这边。”这被称为仙婆的女子来到众人面前,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手里拿着一柄拂尘,走路时像是幽灵飘过,不带一点声音。 她的面容看上去还很年轻,只不过生出了重重皱纹,头顶着白花花的长发,挽成几个道髻,这种发型在这个年代已经消失了,所以看上去十分清奇。 仙婆冷冰冰的问:“吴广豪,你为什么带他们上山来?” 吴广豪憨憨的笑着,旁边的小宋叫道:“我是S省特警队队员宋善成,特意来此进行...” “啪”的一下,小宋低叫一声,却原来是屁股被拂尘打了一下,他明明把对方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可就是躲不过去。 仙婆盯了他一眼说:“本道人跟吴广豪说话,你插什么嘴?” 小宋被刚刚的“邪法”给震慑到了,一时间没有说话,那边吴广豪赶紧解释说:“仙婆,他们是城里来的,人家警察办事,我就带个路而已。” 仙婆眼睛转向小宋。“哦?城里来的,城里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查到我清风庙这里来了?” 小宋刚要开口说你管不着,那边仙婆仿佛洞穿了他的心思,直接对着林天宁说:“还是你来说吧,说个大概就行,我不想听你们的破事。” 林天宁点点头,把城里最近的情况大致告诉了仙婆,后者边听边点头,仿佛在思虑什么事情。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么?” 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自言自语,仙婆露出一个恍惚的神情。 小宋冷笑一声说:“我看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不要麻烦我亲自带你回去。” 仙婆看着他恼羞成怒的表情,露出一个浅浅的讥笑,仿佛在看猴子表演似的。 这笑容在小宋眼里被急剧扩大,他大怒之下竟然难以平复心情,转手拔出了腰间手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仙婆。 仙婆冷笑连连,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尴尬,尤其是林天宁心里那叫一个纠结啊,小宋毕竟是出生入死帮过自己的,但这仙婆只是个无辜的人,想来也罪不至死啊。 林天宁上前两步劝小宋说:“宋警官,别闹出人命,毁了自己的前途。仙婆,你也配合一下吧,人家警察只是来办公事的。” 仙婆哼了一声说:“真以为贫道会怕了你手上这玩具?你要是搬个大炮导弹来,躲得远远的,我可能还忌讳一点。看在你们告诉我城里发生什么事的份上,贫道也可以向你们透露一点。” 顿了一顿,仙婆又说:“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都是那帮老朋友鬼迷了心窍。不过嘛,这件事可以说是他们做的,也可以说不是他们做的。” 小宋赶紧追问:“你说清楚点,哪些是他们做的,哪些不是?” 但仙婆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她反倒对着林天宁问:“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被人称为“孩子”多多少少心里有些别扭,林天宁还是回答说:“林天宁,这位是我的内人陈慧英。” 提到陈慧英的时候,仙婆脸色一沉,说:“可惜啊可惜,你既非童子之身,难得有修道根骨,实在是可惜。” 林天宁请教说:“敢问仙婆,什么是修道根骨?” 仙婆缓缓说:“道法自然,道缘心生,每个人心中的道都不尽相同,最终又殊途同归,修得至法大道。大道无言、无形,若要修之,便得心智、体魄俱佳,这就是所谓的根骨了。” 隔了一会儿,仙婆又解释说:“你们不明白也没有关系,就当它是庙门上的那道门槛,如果太高了,终会有人跨不过去。修道之人,本应该清冷寡求,你有了家室,这一点就再也无法做到,这也是我说可惜的原因。” 小宋突然说:“我们还是说回正事吧,你说的修道,和城里发生的事有联系么?” 仙婆少见的叹息一声,四周的空气也因为这声叹息而变得空空荡荡的,感染到众人的心情。 “修道本无好无坏,但他们一心想要得道升仙,这便是执念过重了。有些事情贫道虽无权评判,但既然你们问了,不妨在此一说。几年前贫道夜观星象,忽觉斗转星移之间,变幻端异,并非寻常。 当时的星象表示忌防生育,所以我将这信息告知给了山下的居民。虽然提前有准备,但我也并不觉得这是件大事,直到今年开始,星象大变,就连气候也随之阴晴莫定,清风庙里的老朋友们也都察觉到了不对。 所以我们聚在一起,共商计议,贫道道号寒月,乃是一人清修,所以一些看法和众僧人大不一样,这个计议我并未参与。我们破天荒的借用了通信设备,了解到闭生病毒的存在,并且听闻这种病毒已经席卷全球。 这件事对你们来说或者不算太大,对我们而言却如同灭顶。生老病死乃是自然常态,道之缘法也因自然而起,如果没有生,便无自然说,无常态说,万象破灭,大道倾斜,这是贫道的观点,却不被他们接受。 清风方丈觉得,生老病死乃是一种平衡,佛法均宏,欲趣交相,万物有生有死、有灭有存,既然平衡被打破了,没有了生,便将死也去掉,从而实现新的平衡,时代更迭不再以生世,而是归于年轮。 出于这种新佛法的论调,在别处有贫道的同门也提出了相同的看法,他们说修道原本也是为了成仙,如今大势逼近,更使仙道修行愈加迫切,永生不再是一种妄念,更是修行之终极目标。” 说到这里,仙婆神色有些黯然。“我隐有感觉,这次下山的事,恐怕也是关于永生的执念,但因为贫道的观点和他们不同,所以具体的事宜我都不清楚,眼下也只知道这些了。” 第25章 星占 再次对清风庙做了一个简单的查探之后,小宋并没有选择第二天早上再走,当天傍晚他就开着那辆越野离去了,他知道再探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在离开清风庙的时候,林天宁顺带问了一下仙婆关于自己的命运,仙婆懂得一些占卜之术,不过她告诉林天宁,让他在7月15日的时候再到清风庙去找她。 “每个月的中旬,天上满月的时候,仙婆都会进行一次星占,我有幸看到过几次。不过我们两口都是粗人,不懂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陈香芬一边磕着打瓜子一边说。 林天宁问:“那她一般除了星占,还会给别人算算命什么的吗?我记得早年的时候就专门有这样的职业。” 陈香芬笑着说:“人家哪有空给你算这些,仙婆前半个月是打坐养神,后半个月是游历采花,也就满月的这一天晚上会做这事儿。” 林天宁讶然说:“奇怪,你说人的命运是多么变化无端的事情,她是怎么能算出来的呢?这又不是数学题。” 一旁的吴广豪摸着额头大笑说:“这个我明白,你看啊,冬天的时候山上树木会结冰,这个时候呢树枝就会发冻掉落下来,我们普通人自然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掉下来,但是只要细心观察,就能提前很久知道它在哪一天哪一刻掉在哪里,这个就叫观占术。” 陈香芬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咦,看不出我家老吴还懂得蛮多的嘞。” 吴广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不过林天宁又问:“你说的毕竟是死物,就像弹钢珠,我也能提前知道用多大的力能弹到哪里去,这怎么能叫预测呢?我们人是活生生的,能够自发的去做很多决定,而每一个决定都能改变整个人生的走向,这岂是一截树枝能够比拟的呢?” 吴广豪哑口无言,他只是听别人这样讲过,就这样记住了,然而其中的问题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哪里回答得上来,只能讪讪的说:“你这...太深奥了,不懂不懂。” 天色暗沉,几人再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屋睡去了。 林天宁和陈慧英睡的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吱呀作响的木床上放着一张凉爽的竹席,而床下是两个便携式马桶。 由于天光照不进屋子里来,灯也比较微弱,所以整个屋子都显得十分安静,真的能体会到漆黑的夜晚。这令林天宁感到舒适,却让陈慧英有些不太适应。 躺在床上,陈慧英带着责怪的语气说:“天宁啊,人家说什么你就同意好了,干嘛要这样,让别人也不痛快。” 林天宁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天生就是这个性格吧,有时候就是特别较真,想要了解事实的真相,这种感觉在最近越来越强烈了。” 陈慧英叹了口气,郁闷的说:“比起那个,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把钱和房子要回来吧。这两天的新闻都在说城里有所好转,那些暴力分子已经销声匿迹了好一段时间了。再说了,我们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地方吧?” 林天宁说:“不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找仙婆帮我们看看嘛,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慧英小声问:“你真的相信那个仙婆?你不是一直都相信科学的吗?” 林天宁长叹一口气说:“唉,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到时候听她怎么说吧,也没有什么坏处。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带我去算过命,那算命老头儿说我的第一份工作会在27岁那年意外丢掉。” 林天宁尝试着去看他的老婆,却什么也看不见。“我今年正好27岁。” 陈慧英发出一声惊呼,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 ... 7月15日,在匆匆吃过午饭之后,林天宁带着他的老婆匆忙上山去了,这一次仙婆明确要求只能他们俩上山来,不要吴广豪跟着。 在这些日子中,本来好转的局势发生了变化,越来越多的地方有道士和尚同当地警队发生了冲突,其中离这里最近的就在止水市区内,坐车几个小时就能到,这让林天宁他们都十分不安。 据各地警察表示,发动犯罪的各地道士中有几个常见面孔,他们在此处刚刚发动暴乱,半个小时后又出现在另一个城市的犯罪地点,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警方甚至怀疑他们拥有穿越时空的某种机器,故意造成犯罪规模很大的错觉。 不过目前尚在证实之中。这次大范围的犯罪活动已经对多个地点的交通工具、公共设施以及科技基地造成了严重毁坏,犯罪意图十分明显。 对于警方而言最棘手的事情在于,这些犯罪分子都是某种程度上的狂热分子,而且身体素质极其夸张,近乎能够飞檐走壁,个个力大如牛,十分难以对付。 更重要的是,这些狂热分子即便在被抓获的时候,仍然面色平静从容,没有半点惊慌,他们会想方设法的自杀,目前为止共计抓获117名犯罪分子,仍活下来的还在审判的仅有十多人而已了,这虽然是警方在不了解的情况下疏忽造成,同时也说明了犯罪分子的狂热程度已经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 林天宁揪着一颗难以平静的心,他拉着陈慧英的手往山上走去,由于吴广豪只带他们走过一次,而且这里原本是没有路的,所以两人走得很不容易,还要辨认路径,快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终于,林天宁看到了那块光秃秃的石头,他走过去一转,顺利的进入了熟悉的羊肠小道,来到了清风庙里,鹤发童颜的寒月道姑正站在铜铸佛像下沉思。 林天宁上前两步说:“仙婆,我们来了。” 寒月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尊佛像,忽然自语说:“佛有佛法,道有道法,贫道本以为佛道寻求的乃是同一真理,今日一看这岿然大佛,却又生出万法殊途的感觉,真个儿是难以领会,难以领会啊!” 陈慧英听得云里雾里,林天宁问:“仙婆何出此言?” 寒月说:“贫道给你们讲个故事,话说许多年前,有一男子被少林高僧种下佛法,但他自己不知,后来拜入道家大观,修成大道,佛道两全竟化而为魔。从此以后佛法和道法便严令分家,成了修行中最重的大忌。” 第26章 星图 林天宁说:“仙婆,你说的这个故事我没有听过,我也不知道佛和道究竟是什么。” 寒月重重的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自从肃纪运动过后,佛和道已经从家喻户晓变成了鲜为人知,短短数十年啊,短短数十年,怎么会这样呢?” 对于寒月的感叹,林天宁和陈慧英都感到难以领会,他们也没有见过当年佛道盛行的景象,自然不明白寒月的悲伤。 “跟我来。” 寒月小声说,她的身影随着她的话语飘动出去,黑色的道袍拖出一条飘逸的影子,仿佛在御风飞行一般。 林天宁两人跟上,只见寒月径直走向茅房,穿过茅房的后门,竟然有一片幽深的树林,阔大的树叶遮住了火辣的阳光,阴凉中带着一股自然的清香。 树林是斜着往上而去的,越走越是清冷,想不到寒月所住的地方,竟然比清风庙还要更高上一些。 等他们来到寒月观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一轮满月挂在当头,圆滚滚的像是一枚钱币。 陈慧英有些担心的问:“这么晚了,路又这么远,我们下山怎么办?难不成要在这荒山野岭歇一晚上吗?” 寒月一摆拂尘说:“不必担心,占完星后就是早上了,你们大可以借着天光回去。” 陈慧英大惊说:“要这么久吗?” 寒月没有再理她,只管往前走去,洒满银光的夜空下,一个朦胧的轮廓出现在三人面前,这轮廓有四米来高,不大不小的,正是寒月观。 寒月观只是一个很普通很古老的木屋而已,不过正是因为它的古朴,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中才显得清新脱俗,不再平凡。 寒月踏前两步,指着面前一片黑乎乎的地面说:“你们就在这里坐下吧。” 对于这种脏兮兮的地面,林天宁和陈慧英这种城里人都是不太喜欢的,然而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自己又有求于人,林天宁还是爽快的往上面一座。 “噗”的一声轻响,一块又软又硬的东西垫住了自己的屁股,林天宁伸手一模,发现地面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块断木。他示意老婆也跟着坐在他的身边,陈慧英有些扭捏的坐下了。 只见寒月袖袍突然一挥,发出呼呼的风声,她左手伸出,与她年纪极不相符的白皙手臂露了出来,在夜色中发出刺目的光。 随着她手掌在地面点动跳跃,一块块指肚大小的石头呈现出来,慢慢构筑成一个规则的图形,而后又变成一点点零星的线段,就像是在下围棋一样。 等到她摆放好四十几颗石头的时候,她的动作停了下来,林天宁惊奇的发现,寒月的脸上竟然冒出了丝丝热气,好像是汗珠蒸发的样子。 摆出这样一个图形,难不成需要很多的精力不成? 林天宁越想越是奇怪,他仔细端详着这个不成图形的图形,好似没有任何规则,但仿佛又蕴含了什么说不明道不清的哲理,一时间他竟然陷入了这些石头所构筑的网络之中,眼神里透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一旁的陈慧英却是云里雾里,她盯着石头什么也看不出来,反倒是为自己丈夫的这个神情感到十分担心,他像是入了魔一样。 寒月讶然说:“这是我编排的星阵,你竟然能看出些门道来?不简单啊年轻人,不要光看这阵图,你再看看天上。” 林天宁顺着她的话往天上一望,奇怪的是,刚刚还没有注意到的窸窸窣窣的星星此刻竟然漫天遍布,围绕着又大又圆的月亮,它们一闪一闪的发着自己微弱的光。 让林天宁感到惊奇无比的,不只是突然看到这么多星星,而是看到了一条又一条淡淡的星线,而这些星星每一颗都跟随星线的方向缓慢移动。 陈慧英是最无语的那一个,她也学着林天宁的样子看了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石头,又看了看乌漆墨黑的天空,除了几颗寥寥的星星外,她什么也看不见。 “天宁,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啊?能不能别那么入迷,我有些害怕。” 林天宁指着天空兴奋的大叫:“你看啊,那些星星在动!而且我知道它们会怎么动,去向哪里。” 陈慧英又连着试了好几次,却仍然什么也看不见,石头还是石头,天空还是天空,没有会动的星星,也没有神奇的景象。满月的周围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仿佛一条只有几点金粉的劣质裙子,让人提不起兴趣。 寒月难得一笑,说:“看来你的悟性很高嘛,这星图是贫道苦心探研十数年得来的,你竟然能在这片刻之间得以领会其中要领,也算是天分很高了。” 说着她手指微微拨动,将地面上的石子进行调整,这一次将它们拨开了一些,星图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你现在再试试?” 林天宁看完石子星图,用心领会之后再往天上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星点竟然也开始扩张起来,变得稀疏了一些,其活动的范围也在变大,速度也变得更快,原先不太清晰的星线此刻变成了一条条可以辨认的线段,几乎能够分清每一颗星星的走向了。 寒月提醒说:“石子只是一个介质,它可以被任何东西替换,所以你要把它忘掉,形成一种符号,这样才能更加明了的体会到星体的运动轨迹。这些星体可不是简单的运动,而是始于一种自然的规律,它承载的是宇宙的真谛。” 林天宁努力照着寒月所说的去做,却发现忘掉石子之后,他的心中难以形成既定的符号,从而把那种感觉也一并忘掉了,等他再想找到那种感觉的时候,一切又像是幻梦一般不再清晰。 林天宁把这感觉说给寒月听,后者点点头说:“你的天分能看到这一步,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贫道修行近百年,还没见过比你更高的天分。不过万事须有修学勤练,格物才能致知,这星图虽算不上什么无上道法,却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参透的。” 寒月指着天上的星星说:“星图到了后半段,你看到的星轨就会幻灭成虚,变成一张无形的网。这个现象指向现实中很近的规律,从而占卜出一些客观上的东西,但是时效不长,而且也不是完全准确,但贫道目前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第27章 星劫 寒月闭目思索了一阵说:“好了,说了这么多,还是早点开始吧。” 她刚刚只是为了给林天宁做解释,顺便看一下林天宁的天赋到底在什么地步,现在重新开始星占,又将那些小石子摆回了原地。 与林天宁不同,寒月一直盯着这些小石子,也不抬头看天空,她的手指不断拨动,石子的位置也在不断变动,中途时不时还会加入几颗石子,来进行星图的补充。 然而这次的星图变幻太快,而且太过复杂,林天宁也看得一头雾水,只能和陈慧英在一边发愣,中途陈慧英想要对着他小声说话,被他给制止了,怕影响到寒月的发挥。 石子越来越分散,现在已经有一百多颗了,当这张星图变成成年男人的臂围那么大的时候,寒月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并偶尔往天上一望,似乎在思索什么,又似乎在将她看见的信息记录在脑海中。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林天宁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像是欣赏一出难以领会的电影,突然“咚”的一声,妻子的头落在他的肩膀上,彻底睡着了。 寒月望着天空将眼睛闭上,片刻后忽然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她惊恐的大事。 “劫!?星图的运行偏脱正轨,看这样子,难不成...” 林天宁赶紧问她说:“发生什么情况了?仙婆,你看到了什么?” 寒月再度闭上双眼,片刻后才缓缓说:“我也说不准,但是看星图的这个轨迹,恐怕大事不妙!” 林天宁问:“关于什么的大事?” 寒月沉声说:“整个人类!具体什么方面的不清楚,但似乎不是天灾,上个月的星占就有这样的迹象了,但并不明显。” 林天宁思索着说:“难道是关于闭生病毒的?目前对整个人类威胁最大的就是闭生病毒了,我们人类尚有近一个世纪的时间去解决它,难不成最终都找不到解救的方式?” 寒月说:“一个世纪?不,贫道的这感觉十分强烈,断不会是一个世纪之后的事情,何况星占只能预测近期的客观现象,对于以后的事情可说不准,这也是我每半个月就得预测一次的原因。 不过谁说得好呢?贫道也是个凡人,窥探天机的次数多了,最近愈发的不准确了,恐怕也会影响到我自己的大限。有糟糕的迹象,但不知道是不是想象中的大星劫,这感觉太黑暗,反而不太真实。” 林天宁试探着问:“仙婆刚刚预测出闭生病毒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有没有世界末日的即视感?” 寒月摇摇头说:“其实闭生病毒的感觉不太强烈,它是慢慢席卷全人类的,老实说,我第一次预见它的时候,甚至觉得可能只是流行感冒一样的小病,但后来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外,所以说星占也并非完全准确。 星劫往往是部分星轨出现了偏差,也就是局部的天灾或人祸,有些偏差是归于道的整齐统一,这反而可能是喜报。但这一次的星劫却是整个星轨都出现了偏差,也就是说,整个人类的活动范围内都发生了一些变动。 早年的战争虽然给人很不好的预感,但那时的贫道修为不深,还没有观占星轨的道行,但从预感上来说,两者非常相近。所以依贫道的意思,这次的大星劫如果是真的,很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 林天宁说:“不知道该不该说,我也有这样的预感,那是不久之前,在我即将出发前往H国的时候,不过我们这种凡人的预感,恐怕和仙婆的预感不太一样吧?听到辉辉姐说行动的是一群道士的时候,我的感觉就已经很不好了。” 寒月点点头说:“那是你的妄想,和真正的预感差距还是很明显的。贫道专门为同道中人占过一卦,他们的行动前路未卜,凶多吉少,多半造不成如此强烈的危机,何况贫道并不知道那些同门究竟是对是错,他们的行动是好是坏。” 从占卜到星劫之后,寒月的脸色一直比较阴沉,她的皱纹也因此更深了一些,让她的脸看上去棱角分明,显得突兀而又立体,仿佛活在另一个次元世界。 天光微亮,草露渐生,有一股清晨的寒气,还有一股夏日特有的火热,月亮的银白光芒暗沉了许多。 寒月像是回过神来,身子一抖,突然说:“天色不早了,恐怕还有半个多时辰就到清晨了,好孩子,贫道现在就帮你看看吧。但贫道话说在前头,个人命运虽然比星占更简单一些,却也更笼统一些,甚至会带有主观的东西在里面,所以我不会算得很详尽,即便算到了,有些东西我也不能告诉你。” 林天宁赶紧说:“仙婆肯为我这凡人浪费精力,已经是我修来的福气了,哪能再要求更多。” 寒月点点头,她手上长袍一翻,地面上的石子一下子消失不见了许多,只留下六颗排成“一”字的小石块。 “我先看看你的手相。” 林天宁将手掌伸出,寒月捏住他的小指下方,仔细端详了一阵说:“手之脉络主要呈现体性,五指指肚分别显现出五脏的状态,你常年自持自重,不过分劳累,也没有过度休息,所以身体还是不错的。” 寒月指着一旁睡着的陈慧英说:“把她的手也递过来吧,贫道既然破例看一次,就给你们都看看。” 林天宁说:“真是劳烦仙婆了,之前的星占耗费你太多精力,不然我下次再来见你好了?” 寒月说:“不必客气,反正卜到星劫已经中断了,何况下个月我还在不在这儿尚且未知,贫道有预感,这寒月观,将是不久后的离别凄然之地,但愿再会吧。” 林天宁将陈慧英的手递过去,睡梦中的陈慧英眼皮一动,却半分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寒月接过这只手掌,陈慧英虽然保养得很好,毕竟还是有些年纪了,手掌仍略有粗糙,她比林天宁要大上好几岁,属于姐弟恋的那种。 寒月粗略一看说:“你夫人身体也还行,只是心火较旺,需要好好调养,时常吃一些淡口的东西更好。虽然手相只是看体性,但她的命运线有些过弯,你既然选择照顾她,也请照顾好她的心情,轻易不要做刺激她的事情。” 第28章 记忆碎片 林天宁点了点头,对于寒月所说的话,他深有感触,从他们成婚后不久,他就发现自己的老婆时常有发怒的冲动,而且这种情况愈发严重,对此他也一直小心翼翼的。 寒月将六颗石子摆弄了一阵,对着林天宁说:“现在贫道为你占卜命运,把你的手放在这里。记住,因为是你自己的命运,所以你要诚心相信,所见一切,所思以往,务必虔诚,如果因为你自己的原因算得不准确,便非贫道之过错了。” 林天宁表示知道了,将他的手掌放在几颗石子的中间,立刻感到一股微弱的吸力拉住了自己的手掌,贴紧地面,地表的温度如呼吸渐弱渐强。 “闭上双眼。”寒月轻声命令。 眼睛闭上之后,一片漆黑的眼帘里,各色各样的声音涌入耳朵,这些虫鸣草动之声变得清晰却又轻盈,恍如在脑海中跳着某种优雅的旋律。 随后手背一热,寒月像是用手指点了一下,普通人点一下只会微弱的一痛,但寒月的这一指却像是灌注了一道电流,从手背钻进皮、肉和骨头,甚至能感受到它顺着自己的脉络在流动,所到之处微微一热。 片刻时间里,寒月连点了七八指,每一指的位置都微有不同,却也都在手臂,好似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最后停止在某处,寒月呼吸渐重,一股强烈的热流进入林天宁的身体里,刚开始他还不觉得什么,而后身上越来越热,仿佛置身热炉之中。 一片漆黑的脑海中,突然燃起一片红光,这亮光渐渐点亮了整个漆黑的空间,逐渐发白,等空间成为白纸一样的存在时,一个身材矮小的轮廓从亮光中走了出来。 轮廓逐渐清晰,化成一个细小的人影,面目也逐渐显现,只见他眉目稚嫩,右边的眉毛下方有一颗不易发现的痣,正冲着自己笑着——这赫然竟是年幼的自己! 画面中出现一张粗木桌子,这种桌子现在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它矮小粗糙,幼年林天踮着脚刚好能够够到。 一个长满胡茬的汉子双眼放光,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小孩儿,他从怀中掏出一柄细小的银色刀具,整把刀只有一只手掌长,刺眼的光芒却照亮了整个房间。 那是林天宁的父亲,他说:“儿子,儿子,看看这是什么?” 林天宁接过小刀,露出一个痴傻的笑容,又感兴趣又觉害怕,他把玩片刻,已经沉入其中,而父亲的笑容却越来越狰狞,越来越夸张,像青面獠牙的魔鬼。 突然一个女人大叫说:“你干什么!怎么能给儿子玩这种东西?” 林天宁的母亲跑过来,将小刀从儿子手上夺走,丢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剧响,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儿子,发出轻微的抽泣。 男人大声说:“这东西有什么不好,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科技,是科技!它不是普通的小刀,它能切断空气,切开分子,还能切断联系,切除梦想,是最伟大的发明,是时代的终结者!” 林天宁的母亲面色憔悴,她怒吼说:“你在说什么?都说了不要搞什么实验,你喜欢给别人当小白鼠吗,看你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男人突然沉静下来,他低低呢喃说:“未来都是科技的,它不好吗?实验,实验,实验!实验才能成就真理,创造奇迹,人类的奇迹,你难道不想看到奇迹吗?” “我不想!我只想看到你好起来,老公,你别这样好吗,不要再搞什么实验了。” 面对妻子的哀泣,林天宁的父亲眼光柔和起来,他走上前抱住她,滑落的眼泪滴在她的肩上、林天宁的脸上,而林天宁就这样用稚嫩的目光看着他们,却什么也不明白。 “啊,我不能!”男人忽然大叫一声,他扑腾一下跳了起来,一把抓起桌上的银色小刀,向前一抡——银光“噗”一下进入母亲的身体,几滴鲜血落在林天宁的衣服上,他眼色凝固,久不能回过神来。 等他突然大叫哭喊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那柄小刀在母亲的身体里... 寒月感受到林天宁的身子在剧烈颤动,他的记忆帘幕就要崩散,她赶紧低呼一声,加强力量镇住这太不稳定的情绪。 林天宁的脸上沾满了泪水,抖动的脸颊慢慢恢复过来,在他的脑海中,那充满阴影的一章被翻了过去,随着时间而沉淀凝固。 “林医生,你为什么手术只用这把刀呢?这是否是你成功的秘诀所在?”一个漂亮的护士看着青年林天宁,露出花痴一般的笑容。 林天宁缓缓的说:“每一把刀都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我只是捡起了一把杀人的刀,再尽力为它洗清罪孽而已。” “你说的话好难懂哦。”护士回头立刻冷笑一声说:“装逼!” 林天宁将手中银刀放进工作服的口袋中,虽然不在意别人是否了解自己的心情,但还是会有一些难受的。 他正面而对,身着白大褂的止水市医院副院长白祝根朝他走来,白副院长的身边还有一位穿着碎花裙的成熟姑娘,她笑着过来伸出右手,林天宁莫名奇妙和她握了一下。 “你好,我叫陈慧英,邦东陈,你不认识我,我却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林天宁问白祝根说:“副院长,这位女士是你的亲戚?签名的话请把笔给我,我很忙的。” 陈慧英微笑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一丝不苟呢。很好,我欣赏你的态度,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也提前认可了你的能力。” 见林天宁有些疑惑,白祝根解释说:“啊,天宁啊,她是S省医科大附属医院下来视察的,你听过吧,全国最好的那所医院。” 林天宁赶紧说:“这样啊,陈女士怎么不早说呢?不知道这次视察是针对我个人还是整个市医院呢?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陈慧英笑着说:“对你个人的,视察已经完毕了,你不用再做什么,后续的事情,有人会通知你的,就这样了,拜拜。” 等她离开后,林天宁莫名其妙的问:“副院长,你是不是搞错了,她工作服也不穿,还这么年轻,谁会让这种小姑娘来视察啊?” 白祝根叹口气说:“唉,这事本来是陈敬寿的事情,这位是他的女儿。别说了,人家比你还大好多岁呢,不管怎么说,你让她高兴一下,怎么都不是坏事。” 第29章 占卜的完成 画面一转,抬头仰望着,林天宁感觉自己在这幢建筑下就像一只蚂蚁,这里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全国最好的S省医科大附属医院。 数千名全国最好的医师,上百名针对研究的医学专家,每一个科室都配备着世界最前沿的工具和机器,这里是医者的圣地,它甚至还是全世界最大的药材药物培育基地,这里的药不属于任何一个厂商,却比所有厂商的药物都要来得紧俏。 偏灰白的大楼足有近千米高,直耸入天,仿佛人间和天堂之间的电梯。而林天宁就站在这电梯门口,他激动的看着这里,半天后才迈步进去。 他是来上任的。没想到那一次的视察竟然是由于医院上层看上了他的能力,特别请陈敬寿副院长前来视察,不过陈敬寿当时正忙着一些医院内部的事情,所以比较敷衍的让自己女儿来做这件事。 虽然这多多少少让林天宁有些不爽,毕竟也算是一种轻视,但最后的结果还是令他十分满意的,也就在今天,2075年的4月10日,他来到了这里。 而后的回忆就像是走马灯花一样的过去,他遭遇了挫折,是陈慧英明里暗里帮他度过了难关,陈慧英甚至还因为他手术惯用那把小刀的习惯而拼命争取了特例——医院的明文规定,不可以自带手术刀。 然后就在当年的7月,陈敬寿和岳镇南的院长席位之争落下了帷幕,以岳镇南当选为最后结果。 同年9月,陈敬寿因为郁郁寡欢而积重成疾,最后不治身亡,对于医生而言,这样的死因也算得上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在陈敬寿的葬礼上,陈慧英当着所有人的面扑进了林天宁的怀里大声哭泣,那一天也彻底宣布了林天宁的单身生涯走到了尽头。 此前陈慧英虽有多次表示,但林天宁心头总有一层淡淡的隔阂,他想再认真考虑一下,但在当时当景,他没有办法再拒绝,那样来说对这个失去至亲的女人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婚礼是在年底进行的,几个月的恋爱期中,林天宁既没有觉得很好,也没有觉得很不好,他知道陈慧英是很爱自己的,这样就足够了。 但真的步入婚礼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发怵,他想到了那个寂静的夜晚,一个曾经被称作爸爸的男人,把那个他称作妻子的女人,杀害了。 主持人在台上对着林天宁说:“你愿意吗?” 林天宁竟然愣了很久,那几秒中是他人生最长的一段时间,他说:“是啊,我愿意。” 然后又悄悄的对自己说:“是啊,我愿意吗?” 婚后第一年,陈慧英就想要个孩子,一提到孩子,林天宁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都不自在,他说:“晚些吧,再晚些。” 一晚就晚了很久,晚到陈慧英失去了耐心,发起了脾气,晚到一个叫做“闭生病毒”的东西侵袭而来,晚到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晚到这个世界都变了样。 属于他和陈慧英的小生命却一直都没有到来。 记忆在这里来到了现实,林天宁猛的一抖,整个人惊醒过来,他的额头上满是大颗大颗的汗珠,好像经历了一番令他恐慌的事情。 一张熟悉的女人面孔凑了过来,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只听陈慧英担心的问:“天宁,你没事吧?” 林天宁摇摇头,他努力回味过来,望向周围的一切,似乎还不能接受外面的世界才是真正的现实。 天光大亮,蒸腾的热气和山顶的寒流汇成一道温润的气候带,草木浓绿,生机复苏,已经快要到正午了。 寒月就坐在他的面前,等他缓过神来才说道:“醒过来时都会有一点不适,这是很正常的。你是贫道见过醒来最晚的人,说明你的心灵算是虔诚,你的经历深刻难忘,而难忘的经历多半是痛苦的,所以你这一生恐怕苦难更多、快乐更少。” 林天宁突然怒吼说:“你...你是不是窥探了我的内心!说,你知道了什么?” 陈慧英还从未见过自己的老公如此生气,整个人都吓得愣在了当场,而寒月还是那万年不变的清冷神情,只是摇摇头说:“你自己的经历,只有你自己才能感受,我不过是强化了你的感受而已。贫道也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窥探你的内心?” 林天宁松了口气,半晌后才问:“仙婆,那这一卦,算出来是什么结果?” 寒月呵呵笑着说:“结果?结果自在你心,不必贫道多说,你且问问你自己的内心,何谓好坏,何谓悲喜,你自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寒月将手中拂尘一甩说:“年轻人,我看你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我一个出家人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你我相逢即是有缘,还有这位夫人也是,这样吧,这个月的下半月,贫道便待在这山顶,你们每日上山来此一趟,贫道教给你们一套强身健体、修习心性的坐功如何?” 陈慧英有点嫌麻烦,但林天宁却惊喜的说:“如此再好不过了,那我们两口就叨扰仙婆了。” 寒月双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来,这一次的占卜比想象中更累上许多,她勉力维持着自己的状态,事实上已经疲乏不堪了。 只见她身形一缩,整个人眨眼间隐没在那被称作“寒月观”的小屋子里,林天宁对着屋子的方向鞠了一躬,表示对她的尊敬,而陈慧英却轻嗤了一声,有一点不屑。 两人沿着原路下山而去,竟惊奇的发觉即便一晚都没有怎么睡觉,却感觉精神比之前要好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山上清心养人的缘故吧。 山下,热情昂扬的吴广豪已经在等待着他们回来了,几人来到屋子里,一桌子的饭菜飘着浓郁的土家香味,陈香芬欢快的笑声很快掩盖了林天宁心里的那股难受的感觉。 吴广豪问起他们上山见仙婆的经历,林天宁比较详尽的告诉了他,前者立刻露出一个很艳羡的表情说:“你们还真是有福,我老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仙婆给俺算一卦呢。” 林天宁惊讶的问:“你们就住在山下,难道没找她老人家卜上一卦?” 吴广豪呵呵大笑说:“早提过了,仙婆自有她的玄机,不给俺们算也肯定是有原因的嘛!唉,要是没发生那事,女儿说不定能让仙婆算一算...” 第30章 频波信号 山顶清凉之处,从来静谧的草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两块光滑的大石头,林天宁一屁股坐在其中一块石头上面,陈慧英在他身旁站了一会儿,这才跟着坐下。 而寒月正对着一颗小草细细观看,仿佛在从它身上找寻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很古老的修心方式,古人称之为‘格物致知’,虽然后人对此诟病不少,但贫道以为,这其中还是有很深的道理所在,因此也成了贫道修行的一种习惯。” 这是前些日子林天宁问起寒月时她做的回答。他此刻不好打扰寒月,只能等她思考完毕,还好她不像古人那样要看上个好几天,只是小片刻就从沉思中恍然起身。 林天宁问:“仙婆,今天我们学些什么呢?” 寒月低声说:“现在已经是八月过了吧,贫道本没有打算在此逗留如此长的时间,也该做个分别了。你天资很好,本来只想将修习心性的坐功传授给你,但不知不觉竟然将整个‘坐立行’的功法都一股脑儿抖露出来了。” 林天宁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知怎地,我原本是崇尚科学的,对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并不感冒,没想到接触过后竟然很有收获,真正体会到了修行的感觉。” 寒月说:“科学和修行并不矛盾,科学是在陈述事实,用事实来解释事实,而修行是客观的,修的东西也是客观存在的,不过很难用事实来解释罢了。这些日子你的身体和心性都得到了一定的锻炼,你感觉如何?” 林天宁点头说:“很好,特别好。我时常感觉自己处于一种轻松自如的状态,尤其是在练习行功的时候,脚下像插了一双小翅膀一样,身子都轻巧了许多。” 寒月淡淡一笑,转头问陈慧英说:“你呢?贫道见你练习功法时或有心不在焉,或是诚心不足的情况,想必从中的受益也相对更少一些吧。” 陈慧英撇嘴说:“当然咯,我哪有啥子感觉,就这傻男人才能被你骗得晕头转向的。” 她这些天也尝试着努力去体会林天宁的那种感觉,但始终都没有找到那道进入修行世界的大门,所以对此一直充满怀疑。但寒月既没有收他们一分钱,也没有从他们身上拿走什么好处,因此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一直有些不太耐烦罢了,毕竟长达半个多月每天爬到这山顶上来,实在是累人得很。 寒月轻声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秉性,你对此不闻不信,不过是因为没有体会到其中属于你自己的大道罢了。贫道对此也无强求,只好祝愿二位今后平平安安,若愿意的话,你们在山上温习一下我教给你们的东西,不愿意的话,现在也可以下山了。” 林天宁正要说话,突然见衣服的内兜里有东西在震动,然后发出“滴滴滴”的尖锐声音,却原来是工作用的传呼机响了。 他本能的将传呼机拿起接通,那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天宁啊,是我,岳镇南!咿呀,医院这边恢复工作了,快回来上班吧!” 这个消息来得有些猝不及防,让林天宁愣了好片刻,他突然想起什么,然后问岳镇南说:“医院不是被炸了么,这么快就恢复工作了?” 岳镇南愣了一下,支吾着说:“啊,这...是这样的,你不管嘛,你现在人在哪里?” 他的声音十分急迫,这让林天宁有些警觉。林天宁皱眉问:“院长,到底发生什么事...” 突然间,林天宁感到手上一轻,灯管一样的传呼机竟然不声不响来到了寒月的手上,她简单看了两眼,忽然轻轻一捏,整个传呼机变成了一堆粉末,随着清风吹散在山顶上。 陈慧英跳起身来叫道:“你干什么?天宁的工作恢复,还有那些损失,可都靠着院长那边跟上级协调呢!” 寒月淡然说:“那跟我不相干,我也管不着,但是我提醒你们,现在立刻给我走!” 林天宁疑惑的问:“仙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好解释么?” 寒月说:“我刚刚感受到这空气中的频波信号发生了剧烈的改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这个传呼机里有一种现代装置,虽然贫道不明白这装置是什么,但这么强烈的波动,估计能够精准定位到这座山上。” 林天宁瞳孔一缩,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这些日子里一直有个隐患让他感觉十分不安,在静航市的时候住在辉辉姐的家里,那些道士和尚竟然能够精准找到自己的位置。 要知道他住在辉辉姐家里的事情,统共就只有爱丽丝和陈景辉两口子知道,他原本是怀疑爱丽丝的,但又从心底里对爱丽丝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这种未知的隐患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那些和尚道士的消息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但即便如此,在自己逃脱之后,那帮人却一直都没有找到这里来。 也就是说,上一次泄露他秘密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主动给院长传呼的那一次,然而通过对话,岳镇南也不像是和那些和尚道士伙同的,所以让林天宁放下了戒心。 林天宁歉然说:“仙婆,真是对不住你,无意中连累到了这片宝地。如果岳镇南院长真的是和他们一伙的话,他们上一次甚至能直接定位到辉辉姐的家,这一次恐怕也能定位到寒月观,如果我们现在一走了之,他们一定会对你用强的。” 寒月摇头说:“你们只管离去好了,如果真是那些人,贫道和他们还有不少交集,断不能如此赶尽杀绝。他们秉性也不坏,即便误入歧途,以贫道的了解,也不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林天宁想起在车上,那些道士对小宋那叫一个狠决,所以多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仙婆,城里发生的事情你也有耳闻,说不定他们已经并非从前的他们了呢?” 寒月袍袖一挥,冷目说:“走!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成何体统,若真是那批无恶不作的疯狂分子,你们在这里只会连累我。” 林天宁虽心有不舍,但还是咬咬牙,拉着陈慧英往山下而去,只是不知道这一走,又能到哪里去呢?天涯茫茫,竟然没有一出安身之地。 第31章 被擒 林天宁拉着妻子陈慧英的手,走在都须须院村的小道上,都须须院村虽然比较冷清,但也还是有几家人住的,现在这条小道上莫名的安静,连狗吠也听不到一声。 陈慧英害怕的说:“要不我们别回去了?” 林天宁皱眉说:“如果就这样一声不响的走了,对你表妹也太不尊重了。放心吧,那些人的速度应该没这么快,我们只是做个告别就走。” 话虽如此,由于气氛的诡异,两人还是一步步悄悄往木屋摸去,穿过土墙旁的窄道,林天宁已经看到了木屋。木屋的大门开着,陈香芬就坐在桌子上吃东西,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对。 林天宁松一口气,他叫了一声陈香芬的名字,然后从窄道中钻了出来。 就在此刻,这片开阔小坝上突然闪过一道人影,但现在的林天宁已经今非昔比了,加上本来也有一定的防范,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林天宁一个驴打滚躲开了去。 起身一看,面前的人果然是个道士。这道士双眉花白,长出了额头,一看就上了年纪,他五指如勾,做出一个鹰爪的架势。 鹰爪道士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说:“想不到林医生还有如此本事,不过既然找到你了,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你逃走了,跟贫道走一趟吧。” 他说这话完全没有请求的意思,有的只是威胁的意味。 陈慧英尖声说:“你们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老公又没有惹你们,干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鹰爪道士笑了笑说:“夫人真是误会了,我们对林医生并没有什么恶意,至于王法嘛,普天之下处处都是百姓,拳头大的说话才能算话,你说对吗?” 林天宁冷冷的说:“少废话了,你要是真没恶意,就请放我们走,我对你们的邀请没有任何兴趣。但你若是要用强,我也不怕!” 鹰爪道士哈哈一笑,乐不可支,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林天宁有被羞辱的感觉,他冲上去对着这道士就是一拳。 那道士身形微晃,一下子就闪开了去,反而笑得更大声了。原来林天宁虽然跟着寒月学了半个多月的修行功法,但那只是对内劲和心性的提升,寒月并没有传授他关于克敌招式之类的东西,这一点被鹰爪道士给看了出来,他才有十足的信心拿下林天宁。 果然,林天宁每一拳打出都落在了空气上,反倒对他自身的骨骼和肌肉造成了损伤,反观鹰爪道士,就像是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扭来扭去,轻松自如的将这些拳头都避开了去。 鹰爪道士忽然一声低吼,他五指并紧,作老鹰擒龟状,一爪抓来,威力无穷,整个空气都被压缩了一般。 林天宁身子往后一仰,身子呈90°扭曲,才堪堪避开这一爪,只是脖子还是微微一滞,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 那道士本以为这一招必中,然而没想到竟然会失手,他恼怒之下连连出爪,将整个鹰爪功都使了出来,然而每一招都是堪堪被林天宁给避开了。 立功让他的身体更沉稳,行功令他的动作更敏捷,而坐功使他心性明朗、洞察力跃升,能够很快的预知对方的行动,寒月教给他的虽然是最基础的道家功法,却也是最高深的修行方式。 鹰爪道士屡试无果,林天宁却对功法的运用越来越熟练,他渐渐能摸清一些说不明的感觉,做出对鹰爪道士有威胁的动作出来,有时一拳一掌,险些能够打到鹰爪道士的脸上。 鹰爪道士是他们整个组织中资历高的一批里面功力最弱的,因此得不到立功的机会,他这次也是打听好了这个任务的难度不大,这才只身接了下来,要是连这个小毛孩儿都解决不了,那今后组织里对自己的看法还不得跌到哪里去啊。 所以他越打越急,霎时间灵光一闪,他看到林天宁旁边一脸惊呆了的陈慧英,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自己离对方不到两个跨步的距离,而对方的眼神显然在林天宁身上,很少注意到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鹰爪道士一个虚爪挥向林天宁的面部,后者下意识晃开。林天宁见对手一个箭步,冲来的方向竟然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偏开了一个角度,他神色一重,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但他明白了没有用,因为此刻他距离陈慧英已经有了好几米,而自己先机已失,根本没有救她的机会,只能惊叫道:“慧英,小心!” 然而一切都晚了,陈慧英听到这叫声手忙脚乱,刚刚从观战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身子一晃,突觉颈子被人拎住,拖到了一边去。 鹰爪道士面对林天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说:“林医生,你不跟我去也可以,只是跟不跟着你夫人一起,那就不是贫道能够决定的了。” 林天宁怒吼说:“你这个卑鄙小人!” 鹰爪道士说:“林医生,我们对你真的毫无恶意,只是希望你能帮忙做一件事情而已。贫道可以给你保证,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夫人,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们一根毫毛。也休怪贫道要用如此方式,只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林医生太过倔强,不肯相信我们。” 事到如今,只能认怂,林天宁双手背在身后,走到这道士的面前,后者在他身上点了几指,一股热流冲进全身,很快整个人感到一阵麻痹,身子软了下来,动弹不得。 旁边陈慧英也是同样的遭遇,这是A国失传已久的一门传统武艺,人称点穴,通过人的经脉和穴位,用内力进行截断,从而造成人体部分功能的暂时麻痹。 道士两手各自拎住两人的脖子,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两人提起,径直走出了都须须院村,院村里的人应该是被威胁警告过,这一路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前来阻止,有几个半老的居民就这样目送着两人被一路拎走。 来到院村外的一处小路上,只见一辆纯黑的流水线条跑车停着,鹰爪道士随手一扔,两人就像是垃圾进入到了垃圾袋,“砰砰”两下进入到跑车里面,道士飞跨上车,手持方向盘。 一阵“嗑嗑”轻响,跑车的顶盖落下,三人一同消失在漆黑的车内。 第32章 都在这儿 上车后林天宁和陈慧英的前方“滴”的升起一面黑色的纸墙,立刻将两人的视野完全遮蔽,林天宁往四周一看,这辆跑车是经过特殊材料改制而成,从后座无法看到外部,外面应该也看不进来。 既然什么也看不到,林天宁静下心来,意外的发现竟然能够无碍练习坐功,于是闭上双眼,悄悄的在身体内部运起功来。 由于闭上了眼睛,通过坐功而延展出的感受力,林天宁大概能判断出车速为200迈左右,车身颠簸,显然这个鹰爪道士的车技不太行。 经过长达六个多小时的行驶,车子才停了下来,随着面前黑纸的掀起,一通剧烈的亮光刺进两人的双目。 林天宁下意识闭上眼睛,随后被鹰爪道士再度拎起,他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躯正在往一个类似于仓库的地方前行。 随着“仓库”门的打开,星星点点的一些亮光在幽暗中照亮,这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的两旁有很多石头做成的门,这些门有大有小,有些上面标着一些看不明白的标志,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来到其中一扇比较大的石门面前,鹰爪道士低呼了一声,那道石门竟然亮起一道蓝色的光,而光芒的中间呈现出一片巴掌大小的屏幕,赫然竟是脸部识别系统。 确认了鹰爪道士的脸后,门锁自动打开,厚重的石门发出“哐哐”的巨大响声,想来做得也是比较粗糙。 一进石门,鹰爪道士就将两人身上的穴道给解开了,而身后石门又发出巨大的声响,在这声响之中慢慢阖上,一切归于平静。 站稳了身子后,林天宁才能打量四周,只见浓褐色的墙壁布满了周围,这些墙壁上刻画着五颜六色的图像,有一些图像看上去很是熟悉,特别像清风庙里的那个铜像弥勒。 而挨着其中一面墙壁竟然有一个庞然大物,这是一台外形酷似生育一号的机器,它的肚子里也有一张长长的像棺材一样的手术台,两侧也有细长的机械手臂。 鹰爪道士拍了拍手,只见墙壁上突然出现一个两米来高的拱形大洞,从洞里出现两个人,其中一个身着浅灰色道袍,赫然是个道士。 另一个林天宁和陈慧英可都熟悉得很,大胖肚子,圆乎乎的脑袋,不是院长岳镇南还能是谁? 林天宁怒目圆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上前揪住了岳镇南白色的大衣领口,大声说:“果然是你这个老王八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岳镇南苦笑一声说:“天宁啊,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啊。你看看,我自己都被他们给抓住了,我的老婆孩子也在他们手上,你说我能怎么办?” 林天宁冷眼说:“这个传呼机可是我上任不久你就交给我的,难道那个时候你就被这些道士给抓住了?” 岳镇南支吾着说:“这...你...老实跟你说吧,医院的每一个医生都有一个传呼机,这是历年来的规矩,也不是针对你个人。” 那边鹰爪道士指着林天宁问岳镇南说:“他就是林天宁吧?” 岳镇南点了点头,鹰爪道士又拍了两下手,只见墙壁上又出现好几个洞口,一群身穿白色大褂的医生被愁眉苦脸的拉了出来。 林天宁当时就愣住了,陈慧英也发出一声惊叫,原来这些人不是别人,全部都是林天宁的同事,是整个S省医科大附属医院的儿科医生,那个岳镇南说已经挂掉了的儿科主任也在其中。 鹰爪道士呵呵一笑,对着所有人说:“各位,很抱歉让你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我想这都归功于林医生实在太会逃跑了的缘故。先做个自我介绍吧,贫道道号‘虚证’,虚无的虚,证据的证,关于你们我已经很熟悉了,大家都是老朋友。” 虚证对着其中一个道士使了个眼色,那人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陈慧英的胳膊,显得十分粗鲁、没有礼貌,而后一把将陈慧英给拖走了。 林天宁想要上前阻止,立刻就有五六个道士拦在了他的身边,这些道士是押送那些儿科医生的,个个高大威猛,不像道士反而更像特警。 林天宁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拖入其中一个洞穴之中,然后墙壁闭合,他的妻子消失在那一面,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说好的不伤害她!” 虚证笑笑说:“对啊,贫道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只不过把她安置下来了而已,放心,我保证她能吃好喝好,还能睡在软绵绵的床上。” 男人最忌讳别人提到自己妻子的时候还提到床,林天宁的脸色发青,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虚证脸色一正,突然说:“好了,我们说正事,既然各位是全国最好的儿科医生,想必应该知道,闭生病毒已经成为了威胁全人类的最大恶魔,而消灭这个恶魔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拯救新的生命。 而另一种,就是拯救这一代人,也就是我们自己。经过长时间的研究和发展,我们不难发现,通过科技的手段,已经没有办法真正消灭闭生病毒,甚至不能探寻到闭生病毒的存在,这也意味着,拯救新的生命已经成为了一个幻梦,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拯救自己。” 林天宁大声驳斥说:“你错了,目前没有办法,只是因为我们不够努力,以我所知,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人在深入研究和拯救人类的未来了,而你所说的拯救自己,无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编排出来的一通毫无逻辑的话而已。试问,保全了这一代人,那意味着杀死了闭生病毒吗?真是荒谬!” 虚证不慌不忙的说:“林医生,你等得起,因为你还年轻,但请你为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考虑一下,等到他们步入地狱,这个世上的人就会越来越少,人类灭绝的进度条就会越来越快,试问等到这一代所有的妇人都闭经之后,你们仍然没有找到消灭闭生病毒的方法,我们是否还要继续等下去呢?” 虚证冷哼一声说:“林医生就不要自欺欺人了,据我们对世界最高科学院的调查,你所谓的努力研究,其实连一个开头都没有做到,不是吗?” 第33章 长生盟 面对虚证挑衅式的言语,林天宁也只能哑口无言,怎么着也不能将世界联合医院的秘密说出去吧,虽然自己没有加入凯壬那一方,但毕竟人家对自己也算很不错的了,千万不能做一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虚证接着解释说:“想要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拯救自己,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冻结时间,一种就是冻结生命。人类对时间的研究从拥有智慧开始,从未停歇,然而直到现在,什么回到过去,什么让时间停止,那统统都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所以相比而言,贫道以为,冻结生命,让我们这一代人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代人,也是永生的一代人,这才是我们应该去做、应该为之努力的方向,你们说是不是?” 抛出这个引子后,这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顿时嚷嚷了起来,人群中炸开了锅,林天宁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这些人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林天宁叫道:“道长,我不得不提醒你的是,关于永生,恐怕并不比回到过去更简单一些,这同样对于整个人类来说只是一场幻梦。” 虚证摇摇头说:“早在许多个世纪之前,我们道家就已经对得道升仙、肉身不灭有了很深刻的领会,虽然没有获得永生,但部分先祖已经获得了长生,距离永生只不过差上一小截路途而已。” 林天宁疑惑的问:“长生?道长,你所谓的长生如果只是长命百岁,那在我们普通人之中也有这样的例子,这说明不了什么。但如果你说的长生是指数个世纪,请原谅我并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人存在。” 虚证冷哼一声说:“你当然不知道!你们当然不知道!20年前的肃纪运动,50年前对吾道的侵袭,你以为只是对文化的一种屏蔽吗?林医生,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习来的道法,但我的话你应该明白,也应该体会过,道家的长生,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林天宁沉默了,有些事情在当年他略有接触过,为了调查父亲所涉及研究的真相,他甚至卷入到那场风波的边沿,所以他的确知道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他不敢想,也不敢说。 林天宁沉声说:“可是据我所知,道家的修行并非每一个人都能涉入,需要灵智和天赋,如果只是个寻常人,他可能一辈子也摸不到那个修行的门槛,试问如果只有几个人能做到长生,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起了自己的妻子陈慧英,她的天赋显然不如自己,加上她没法沉下心来修行,所以从寒月那里得到的裨益少之又少。 虚证哈哈狂笑一阵,大声说:“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成立了长生盟,这个前无古人,也是后无来者的伟大联盟!修道的阻碍正是根骨和灵性一类的要求,当我们为每个人都植入一套完整的根骨,导入刻在灵魂深处的道法,所有人都能在短时间内获得长生!” 由此,这个巨大神秘组织的背景和教义才显现出狰狞的面目,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这究竟是忧还是喜,长生盟,这听上去无异于邪门歪道,但又令人生出关于正道的幻想,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组织。 林天宁硬着头皮问:“敢问道长,你所说的这个方案,究竟要如何实施?你又怎能确定那些人都得到了长生?如果你们只是你们一厢情愿呢,让大家定下心来,十多年过去,突然有一被植入‘长生’的人死掉,世界会再度暴乱的!” 虚证指着那台庞大如小山一般的机器问众人说:“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所有人都摇头,虚证呵呵笑着说:“这一台乃是由岑荣刚博士研究出来的克隆机器,曾经成功复制出一百多个品种的动物,其生理和心理上都正常得不得了,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最先进的克隆机器了。 就是这样一台如此优秀、可以拯救整个人类的机器,却因为部分人道主义者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效应。但我们不一样,我们修道之人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事事为世人着想,心存百姓,甘愿做出任何奉献。 清风道长是第一个勇于出面的得道者,他一身道骨,修行了近一个世纪,如今已有一百二十余岁的高龄,可以说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长生的序列之中。我们将他成功进行了克隆,同时得到了74副他的根骨。 我们将这些根骨植入到普通人的身上,虽然前期的排斥反应很大,但经过我们的不断努力,现在的技术已经能够将完整移植的成功率提升到半数以上了。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牺牲掉不到一半的人,就能让另一半人得到一副能够修道成仙的根骨!” 林天宁怒喝说:“你们根本就没有把生命当成一回事!你们这样做是在残害无辜、屠戮生命,我看你们不应该叫长生盟,干脆叫杀生盟好了。” 人群中也有人冒出来跟着说:“对!你们这样做,哪里是拯救人类,分明是拿别人来做实验罢了。” 虚证摆摆手说:“实验也好,逼迫也罢,你们都是医生,自然明白手术和实验的差别,人都是自私的,所有人都想要苟活于世,然后窃取他人努力换来的成果,然而你们根本就不明白,如果所有人都不愿意付出,那又怎么能取得真正的进展呢?任何事情,都是要有牺牲的,我们别无选择。” 就在众人情绪高涨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叫声。“我同意!手术嘛,自然是有成功率的,即便到了21世纪后半叶的现在,基本上也没有哪一桩手术是真的百分百成功的,死了的,也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只能怪命。” 林天宁怒目瞪去,说这大言不惭的话的正是院长岳镇南,他在林天宁眼中现在活脱脱是一个小丑,已经完全变成了长生盟的马屁虫,脸上堆着的都是谄媚的笑容。 林天宁讥讽他说:“院长,既然你如此看得开,不如就让你第一个上去移植一下怎么样?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给你考虑一下配对血型哦。” 岳镇南赶紧缩了缩头,他可是知道的,这些道士只在意什么根骨,说不定能克隆根骨的样本只有那谁清风道长,血型不符大概率怕是要不成的。 第34章 道S-S硬植芯片 其中一个医生低着头问虚证:“道长,我很想知道,你们的移植手术是由谁来做的呢,完整的人身骨架移植手术是近些年才研发出的医疗手段,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国际一流的医师,这种手术连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虚证哈哈笑着说:“问得好,我们拥有完整的医疗团队,而这个团队,就是你们。” 此话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阵沸腾,林天宁也是眉头一皱,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 虚证指了指四面的墙壁说:“长生盟基地是一个隧道式的土涡建筑,在整个基地里,有接近一万个这样的房间。也就是说,这里能容纳近五百万的人,你们不会以为除了你们,就没有别人在这里了吧? 事实上,我们已经将整个S省医科大附属医院的医生和专家团队都请到了这里,首先对这个计划表示支持的,就是你们医院的尚医生,他和他的团队已经在过去的十多天里为我们移植了上百副根骨,其熟练度和专业程度不必怀疑。” 林天宁冷笑着问:“道长,既然如此,你们大可以和他们一起,完成你所说的计划,把我们抓起来有什么用呢?我们儿科现在几乎等同于废弃了一般,没有人会找我们做手术的。” 虚证摇了摇头说:“你错了,林医生,你们虽然是最没用的那一批,但同时也是最有用的医生团队了。因为你们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你们身上,而长生盟就需要你们这样的力量,明白吗?” 他这说的也是大实话,林天宁他们现在从表面上看起不了什么作用,尤其是新生儿科室,几乎已经等同于废除掉了,这在近半年前就已经这样了,今后还会更加严峻。 但是,他们却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批人,在所有医疗团体里面,只有儿科医生对闭生病毒的解释和提议才最能牵动全世界人民的心声,这些人可能不再相信政客,但一定会相信他们,因为他们是这个时代的拯救者。 林天宁长长叹了口气,然后问虚证:“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我们说回正题,即便你们给了那些普通人修行的根骨,但你们怎么把修行者的精神意志强加给他们呢?据我所知,修行最重要的不只是根骨,还有那复杂的难以言喻的精神世界。” 虚证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这里,就是精神的世界,就是智慧的储存体。我们人类老是把这些东西想得太过于复杂,何必呢? 每个人刚生下来的时候和动物也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在慢慢的发育过程中长出来了认知和感官而已,所以精神和手脚这类器官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我们人类的精神天生比较强大,而动物的比较弱小罢了。 当精神世界如开枝散叶一般长出来的时候,就有了自我,有了道,有了对于永生的渴望,有了欲望,有了一切的一切。得道者的精神世界的确要胜过普通人,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只不过是精神世界的小树长得比别人更高大而已。” 林天宁摇头问:“对不起,道长,我并不理解你在说什么。” 虚证长袖一挥,从袖中掏出一个两厘米见方的浅银色金属片,金属片虽然很小,但能够清晰的看到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道”字。 “这个是‘道S-S硬植芯片’,是我们长生盟独家研制出的一种脑芯片,在长达近两个世纪的现代社会中,人们因为道德上的原因抛弃了对于人脑改造的实质性研究,但很显然这个方向是可以探寻,并具有极深的意义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请教了岑荣刚博士,并通过他研制出了这款脑芯片,将‘道S-S硬植芯片’植入人的间脑处,就能激发出人们对于修道的意识改进,不但如此,这款芯片因为借取了数位道行高深的修道者,将他们的修真精神刻入到了这枚芯片当中,所以能省下被植入者一百年以上的修行时间,可以说百利而无一害。” 他的话让在场的各位医生冷汗直冒,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这些道士实在是太猖狂了,这不就是公开改造人类吗?要知道联合国已经将“科技改造人类”这一事件的威胁程度提升到了战争之上,可以说是全世界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林天宁因为愤怒而说不出话来,隔了良久良久,他才低吼着说:“人类不是机器,如果永生是我们的最终目标,那为什么不做一批人工智能的机器,让它们来统治这个世界好了!” 虚证呵呵一笑,摇头说:“人是人,机器是机器,这是小孩子都能分得清的事情。‘智能’不等同于‘生命’,林医生,你有没有想过,人类所有的科技,从一开始思路就不对,它们致力于改造这个世界的外物,而非提升人类本身,这是否十分荒谬? 简单的说,我们通过科技改善了生活方式,却让我们自己变得更懒、更弱,但同时我们又渴望着一副飞檐走壁的身体,一身强健如磐石的肌肉,这是否又太过矛盾?所有对外界的提升,都会弱化我们自己,这是不争的事实。” 虚证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不再是要说服他们这群医生,更像是在崇拜着什么,迷恋着什么一样。 “所以我们永生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打破这种传统的错误的观念,进入一个新兴科技时代,我们只致力于提升人类本身的研究,要将一切助长外力的科学通通毁掉!这是终极意义上的修道,也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使命。 试想一下,当所有人都能长出翅膀,像天使一样翱翔在天空之上;当所有人都拥有大力神一样的伟力,一根手指就能撼动整颗星球;当所有人都永生不死,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我们就完成了最后的科技,也完成了最后的修行。” 林天宁正想对他的这种近乎痴人说梦的想法嗤之以鼻时,他环顾四周,竟愕然发现,他的这些同事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一种向往——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第35章 盟主 人群中立刻有医生问:“不知道那个...道长,你召集我们过来,究竟是想让我们做些什么呢?” 虚证缓缓的说:“很简单,贫道并不会为难大家,要你们做的事,可以说一点难度也没有。在8月8号星期天,也就是5天后,我们长生盟会在世界范围内做一个发布大会,到时候,你们只需要在发布大会上承认长生盟,并像我刚刚那样,阐释一下对长生的理解,这样就够了。” 林天宁第一个站起来反对说:“我不赞同你们的方案,也不会帮你们鼓动全世界人民走向错误的方向。大道的终极目标从来都不是为了实现长生,而是为了感悟探知,领会自然的真谛,你们的做法根本就不是为了拯救人类,只是为了满足你们自己的私欲罢了。” 虚证老脸一红,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呵呵一笑。“你们呢?还有多少人是持反对意见的,大家都可以提出自己的看法嘛,没有必要这么拘束。” 一群医生赶紧后退了两步,离林天宁远了一点,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把柄和家人落在长生盟的手上,反正人家要他们做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谁还会像林天宁一样傻帽出头啊。 但也有几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医生犹豫了片刻,他们看了林天宁一眼,似乎觉得林天宁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想了想还是缩回了瑟瑟发抖的手。 虚证对着林天宁说:“你看看,林医生,少数服从多数,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但如果林医生坚持,那也没关系,我们还有五天的时间给各位考虑,我保证绝不会强迫大家,一切听凭你们自己的想法。” 说完这句之后,虚证道袍一甩,像起飞的老鹰飘然而去,他手下几个道士“噔噔”上前,将林天宁等人押囚犯一样押走,逼迫众人来到墙壁面前。 只见褐色石壁上的涂鸦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上面的那些弥勒和蛇鬼同时睁大了眼睛,摄住了众人的心魂。 事发突然,林天宁来不及镇定心神,突如其来的压迫力让他头晕目眩,随即石壁上群魔乱舞,出现一条条蛇形的裂痕。 裂痕扩张开来,露出一条又宽又高的沟壑,而这些医生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卷入沟壑之中,仿佛被一个恶魔给生吞了,又好像进入了一场时空旅行,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总之,片刻的痛苦过后,众人面前一黑,来到了一个漆黑的环境,林天宁随手一摸,竟然什么也没碰到,看来这空间并不狭窄。 就在林天宁正自惊异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个沉闷而老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往左边走两步!” 林天宁大骇,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身边有人,甚至即使听到了这个声音,也不知道声音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他四下里挥了挥手臂,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就连刚刚还跟着自己一起来到这黑漆漆的空间里的那些同事,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好像一下子蒸发了一样。 “你还没搞清楚状况?”那声音再度响起,同样听不出是从哪里传来的,惊得林天宁一声冷汗,他想起了传说中的鬼魂。“我是在命令你。” 林天宁大叫一声,试图得到同事们的回应,但很显然失败了。他只能向着望不穿的黑暗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有本事你倒是现身啊。” “啪”,清脆的一声在黑暗中十分清晰,却原来是林天宁的屁股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冰冷的触感直透入骨头之中,即便是林天宁修行过道法,仍然痛得直咬牙。 他的嘴角沁出一道血丝。 林天宁虽然是个很倔强的人,但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人家只是让他往左边走两步而已,也不是什么很难的要求。 忍气吞声之下,林天宁左腿迈开,身子腾挪了两步。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好,再挪一点点。” 林天宁只能照做,等他来到那人指示的位置后,脚下突然涌出一道湛蓝的光芒,四周的黑暗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密闭的房间之中,这个房间大概有十几个平方,空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房间的正前方是透明而开阔的,从这个视角能够看到一条很长的“火车”。 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火车”上有许多车厢,这些车厢里同样点亮了蓝色的光芒,而每一点蓝色光芒的上面,都站着一个被擒的医生——他们每一个人都被隔离了。 从这个角度不难猜想,自己的这边肯定也是一辆同样的“火车”,这些由房间构成的两条长蛇中间,有一大片黑暗的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区域,恍如置身在了宇宙之中。 从这深不见底、目不能视的黑暗之中,缓缓浮出一个巨大的立体人像,整个人像呈淡蓝色透明状,像是宇宙中的一片璀璨星河。 但仍然能够看到整个人像的外形,它酷似一个道士,显然这虚拟的人像就是以道士为原型来投影的。 在轮廓为嘴巴的部分张翕而动,一个空灵的声音便传到耳边:“很好,贫道是长生盟盟主松溪,非常高兴和大家在此会面。” 原来那个摸不着方向的声音就是从它口中传来的,也难怪什么都摸不到,人家在外面,自己却被关在房间里。不过他是怎么打到自己屁股的呢?这一点让林天宁百思不得其解。 松溪透明的身躯扩张开来,在黑暗的空间里变得巨大,林天宁等人再也看不见他的全貌,只能看到他的头部五官。 林天宁惊奇的发现,他们所处的房间正在从两列“火车”缩合在一起,慢慢形成一个闭合的环形,这个环形套在了松溪的头顶,形成天使一般的光环。 松溪的声音响起:“各位,我想你们的负责人都告诉你们各自的安排了,距离发布大会还有整整五天,在这五天中,贫道会尽力说服你们效劳长生盟。五天之后,是去是留,全凭各位的主观意志,贫道向你们保证,长生盟门人绝不干涉你们的人身自由。” 他的声音明明应该是在众人下面,却如同情人在耳边窃窃私语一般,林天宁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未发现任何音频的传感器。 第36章 治疗 突然间,透过房间的视角看去,只见松溪的头部正在缓缓转动,他的眼睛环视着所有人,因为脚下感受不到任何移动的感觉,所以并不清楚是头在动还是环在动。 而此刻松溪开始念起了嘛嘛咪唝之类的迷语,随着声音逐渐清晰放大,他头部的转动也就越来越快。 林天宁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原地转圈,越转越快,头越来越晕,而正是这个时候,耳边还有一个声音在对着你不断低语,而且这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把把重锤,锤在心口震颤不已。 他尝试着闭上眼睛,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好转,反而那种魔鬼一般的声音因为眼帘的闭合变得更加的剧烈,就像是往脑海中丢了一颗核弹,根本不能平静。 林天宁不知道的是,他自己还算是好的,他的那些同僚们现在已经进入到真正的“洗脑环节”——松溪的道音渗入已经晕厥的脑海之中,一步步吞噬着这些医生的潜意识,从而形成灵魂上的占据。 当然,在场的所有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秘密,还以为长生盟只是想折磨他们,以此来威胁他们办事罢了。 但林天宁不一样,林天宁是接触过道家思想洗礼的,他冷不丁的就了解到了松溪大概的意图,只是没那么清晰,不知道具体而已。 林天宁将寒月传授给他的坐功施展出来,他因为天赋很高,已经不需要墨守成规的坐着才能运行坐功,已经可以站着来调整功法了。 随着功法的运行,松溪的道音渐渐沉寂下去,慢慢变得平静了一些,但林天宁毕竟道行很低,入门不久,仍然对这种强烈的精神侵袭感到十分难受。 他强自镇定下来,观察四周,果然让他发现一点蹊跷——原来松溪在口念道音的时候,自己所站着的蓝色光屏就会随着道音的频率不断闪动。 由此可以大胆的猜测,整个音频信号一定和这片蓝色光屏有关,也正是因为如此,松溪在一开始才会要求所有人都站在指定地点后,才正式施行他的诡计。 既然知道了这一点,林天宁立刻便挪动身躯,想要从蓝色光屏中摆脱出来。然而他的身子虽然能够自由移动,但他发现,自己移动出去的竟然只是一个虚像! 也就是说,自己的实体在蓝色光屏中好好的,而虚像就像梦境中的自己,可以在这片宇宙中随意飘动,甚至能够面对面的看着自己! 而且最重要的,即便如此,那种难以忍受的对灵魂的道音侵袭一刻也没有停止下来,情况并不会因为自己的移动而发生改变。 他这边强力镇定着想要找寻出路,那边松溪巨大的双目中射出一道幽蓝如星轨的光芒,直直的落在林天宁的脸上,显然是已经注意到了他。 “咦?”松溪发出一声疑惑,显然对林天宁能够游离在外也十分惊讶,不过在这个原本就属于他的地盘,林天宁像广阔天地中的一只蚂蚱,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松溪怒目一瞪,从他那房子大小的巨眼中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这光芒一下子将林天宁的虚像给吞噬了进去,后者连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林天宁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剧痛,然后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光海,而自己也随之失去了意识。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林天宁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同样落难的同事们,不过看他们的神色,似乎比自己先醒来已经很久了。 其中一个同事关切的问:“你醒了?小林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天宁爬起身来,发现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大环境下,一张简朴的素床与之十分搭配,竟赫然是医院病房的模样。 他赶紧问:“我这是怎么了?这里是哪里?” 有那么片刻,林天宁甚至连自己被长生盟的人给擒住这件事都忘掉了,只记得零零星星的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才慢慢想起来,不过关于松溪的那一段,却始终如同一场幻梦,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同事姓吴,吴医生说:“我们正在接受治疗呢,你在中途就晕了过去,直到现在才醒过来,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来你的病比我们的更严重一些吧。” 林天宁讶异的问:“治疗?我没有得病啊,为什么要治疗?” 吴医生摇摇头,露出一副十分遗憾的表情说:“看来你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昏过去一天一夜,竟然连自己的病都忘掉了。我们得的是一种叫做短命综合征的病啊,你再仔细想想?” 短命综合征?林天宁简直没笑出声来,这一听就像是编出来的名目,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病存在?不过看吴医生的表情,似乎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们医生之间平时都有交流,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互相之间基本都能看出来。 林天宁愕然的问:“你是认真的吗?喂,老吴,你也算从医这么多年了,难道不觉得荒谬么?” 吴医生长叹一口气说:“唉,小林,要不是松溪道长给我们治病,恐怕我们一辈子都还在自己的想象中活着呢。快醒醒吧,大家的病都已经有所好转了,就你还在自我陶醉。” 林天宁惊叫说:“你刚刚说松溪道长?果然有这个人的对不对?那不是梦,不是梦!你快告诉我,他都跟你们说了些什么,他现在人在哪里?” 一口气抛出这么多问题,可把吴医生给听蒙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说:“当然了,松溪道长是我们的主治医生,自然是介绍了我们的病情啊。道长现在应该忙着写病历的吧,你可以去办公室找找看。” 林天宁翻身坐起,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团浆糊,必须要尽快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无视吴医生的喊叫,径直一个人跑出了病房。 “呀”的一声,门被推开的刹那,立刻有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扑上鼻端,而数十道陌生而又熟悉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熟悉是因为这些目光来自一起共事的医生们,陌生是因为这些目光打量的并非是一个医生,而是在观察自己这个病人。 这两种目光迥然不同,让林天宁冷汗涔涔,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第37章 对短命的定义 林天宁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目光,他飞奔过长长的甬道,因为这里的构造和医院一模一样,他出于本能也能很快找到值班医师的办公室。 果不其然,在甬道的尽头有一个独立的房间,这房间四面用玻璃隔开,上面有一个蓝色的小牌子,写着医务办公室几个字。 透明的玻璃里面,赫然是两排长桌,每一排上面都有五台办公的电脑,对应着每一个办公的医生。 然而无比诡异的事情是,如今这医务办公室里面坐着的,竟然是一个个身披宽松长袍的和尚和道士,而外面住在病房里的,却是他们这些从医数十年的老牌医生!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诡异,让林天宁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因此在办公室外愣了足足半分钟,这才走上前去。 随着他身子来到玻璃面前,红外线感应自动发出“滴”的一声,然后玻璃从中间分开,让出一个能通过林天宁的口子。 一个胖乎乎的大和尚笑着看过来,上下打量着林天宁,他脸上肥肉堆积,显得十分油腻。 “什么事啊,这位病人?”胖和尚的声音十分温和。 林天宁说:“我不是病人...算了,不和你扯这些,松溪道长呢?我要见他。” 胖和尚也不生气,对他的无理就像是对待一个精神病人一样,始终带着平和的微笑,这让林天宁感到极不舒服。 他胖乎乎的手指往背后一指,那里面是一条开放的长廊,就和林天宁自己工作的医院是一个构造,长廊靠近墙壁的一面有许多个小房间,这些小房间部分是医生值班用的寝室,部分是私密的办公室。 林天宁二话不说钻进长廊,在靠近里面的地方找到了一间办公室,上面门牌标注着“松溪道长”这个和医院一点不搭的名号。 推开门,只见狭小的空间中,摆放着一张银白色的办公桌,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道士坐在那里用笔记录着什么,病历本在他的脑袋旁边堆成了一摞小山。 林天宁走上前去,他发现这个道士的脸十分熟悉——平平无奇的五官却规矩得像一块版图,任何一个脸部细节都让人过目即忘,但回过头来,却又对这张脸产生出十分深刻的印象。 这种奇妙的感受,只有那个在黑洞洞的空间中用星空点缀而成的人才有,不正是松溪道长他本人么? 林天宁强自镇定下来问:“请问,你就是松溪道长吧?” 松溪看了一眼他,眼神中只有无尽的空洞,林天宁甚至感觉不到他的目光,抑或是说,他的目光像箭一样穿透了自己的身体,落到了谁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远方。 松溪点点头说:“林天宁?噢,让贫道看看你的病例...啊,很严重呐,噢,你的情况很不好,要按时治疗啊。” 林天宁发怒说:“我不是什么病人,你也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我问你,你对我的那些同事都做了什么?你打算干嘛?” 松溪不理他,还是自顾自的从一堆病历中抽出一本来,递给林天宁的时候还煞有其事的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记得了?” 林天宁看了看病历本,上面写着“短命科病历”几个大字,底下是自己名字的打印体,还有编号和日期,记录的时间是8月3日。 没有记错的话,那一天正好是自己被擒,进入长生盟基地的日期,这个记忆本身是很明确的,但现在居然有些模糊,林天宁也不太确定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问了一句:“今天是几号?” 松溪说:“噢,好像是5号,你到这里已经第三天了。” 林天宁紧接着问:“这里是哪里?我是不是还在长生盟的基地?” 松溪的瞳仁不易察觉的一缩,仿佛被他的问题给刺激到了什么,这一点被林天宁捕捉到了眼中,他立刻明白,对方也许要说谎了。 松溪摇摇头说:“这里是长寿医院的短命科,我是短命科的主任松溪道长,你是短命科病人林天宁,记起来了吗?” “短命科?这个世界上所有医院的所有科室我都有了解过,就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短命科。好,你说我是病人,请问我得了什么病,病情是什么?” 松溪指着林天宁手中的病历说:“噢,都在这个本子里呢,你自己看看吧。” 冷笑着翻开属于自己的病历,林天宁发现病历里竟然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字迹也没有,一连翻到底都是如此。 但如果一恍神,好像又有一片模模糊糊的字迹影子在这张白纸上闪过,林天宁觉得头顶一阵锥心般的疼痛,他“啪”一下摔掉病历,抱着头冷哼了几声。 松溪柔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看来病情又开始了,你得的病是短命综合征里的基础属性缺失紊乱,简单的说,你对这个世界的基本属性会产生偏见,甚至感受不到,还会出现也许不是这样这样的某种错误想法,噢,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也许还会看到一些幻象。” 林天宁眼神中出现一片迷乱,他下意识的问:“是吗?那为什么叫短命综合征呢?” 松溪波澜不惊的声音仿佛带有一种魔力,将林天宁的思绪拖入一个沉重的漩涡。 “短命综合征是一种精神意志出现偏差的特殊病例,它虽然从现象上来说十分特殊,但从得病的普遍程度来说却又是一个范围广、发病率高的大病系。 得了这种综合征的人,通常都有一个很共通的病情:你们会觉得自己的生命十分短暂,并形成一个固定的观念——人都会短期内死亡的观念,这个短期指的是,一百来年吧,甚至一百年不到。” 林天宁大叫说:“难道不是吗?能长命百岁的人本身就是极少数,我们活在这个世上,终究会老去死去的。别再宣扬你们长生的那一套了,我们活在当下,就应该在自己活着的时间里,去解决应该解决的事情。” 松溪呵呵轻笑说:“你的既定思想注定影响到你自我的生命,这也是短命综合征最终的症状,因为你们既存的思想,缩短了你们最终的寿命。林天宁,你从根本上否定了一个事实——这个世界是唯心的。” 第38章 唯心世界 林天宁冷笑一声,对松溪说:“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内心中认为自己活不过一百岁,所以我才因此而短命,对吗?你们老是梦想自己能长生不死,就真的可以做到长生不死?” 松溪轻声说:“噢,不用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不是我,也不只是我们长生盟,你也一样,万物皆如此,生命本来就是不朽的。我问你,你能否记起自己死前是什么?” 林天宁摇头,没有人会记得自己死前是什么。 “你之所以不会记得自己死前,是因为你没有开始,同样的也没有结束,这就是生命。当你以为自己出生的时候,恰好是你脱离事实的时候,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起,你便进入到了一个唯心世界,这个世界因你而生,由你创造,却不由你掌握。” 林天宁摇头说:“对不起,我完全不能明白你的意思。” 松溪摊手说:“噢,这对你而言是比较复杂。换个方式说,你其实是一团精神,你所能见、可见的,是你自己构建的,但同时你又能生长,能在构建处再构建,形成自己所想的,所能理解的东西。” 见自己越说,林天宁就越听不明白,松溪笑了笑说:“这样吧,你去看一下窗外,也许就能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林天宁来到松溪的身后,轻柔的阳光被琉璃绿的窗帘给拦住了,一台旧式纯白的电钢琴上,摆着一束淡蓝的满天星,一切都显得十分温和。 掀开窗帘,立刻便听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声音,林天宁下意识的往下面望去,几棵人工种植的银杏稀稀疏疏映入眼帘。 停车线上几辆眼色暗沉的小轿车,一群不知是病人还是家属的男男女女走来走去,而顺着他们移动的方向,林天宁不用猜也知道那边是门诊室。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熟悉了! 林天宁缩回头,冲松溪问:“你把我们又带回来了?这里不是S省医科大附属医院吗?这里不是已经被你们给炸了吗?” 松溪平静的说:“噢,别那么多问题一同抛给我,这样我会头晕的。那贫道一个一个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不是我带你过来的,是你自己过来看病的。诺,至于第二个、第三个问题,我想你还是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天宁刚想说自己已经确定过了,但突然间他惊咦一声,只见琉璃绿的窗帘此刻变成了暗灰色,那台白色的钢琴也消失不见了,满天星的香气甚至还有淡淡的余留。 “你...你什么时候把它们搬走的!?” 松溪两眼平视着他说:“你指的是什么?噢,我知道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看到了一台白色的钢琴,对吧,我说过,这是一个唯心的世界,掀开窗帘,你就能看到真相。” 林天宁头部剧痛,他捂着脑袋,强忍着这种疼痛,缓缓拨开眼前暗灰色的帘子,首先钻进眼睛里的,竟然是一团朦胧的黑夜,就在几秒钟的刚刚,天空还是明亮的白昼! 而随着脑袋往外探去,这黑夜就越来越深,黑暗就越来越浓,最后变成一团墨汁,晕染在自己的头上、手上,穿过肌肤、深入骨髓。 林天宁惨叫一声,他从未有过如此难以忍受的时刻,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就像抱着一个没有知觉的皮球,在这狭小的房间里晃来晃去。 松溪的声音钻进耳朵:“噢,怎么了?你的病情是不是加重了?” “不是,不是!我没有病!”林天宁大吼一声,他回转头来,看见松溪那难以理解的五官,他的道袍在点点星光之下变成了透明的蓝色。“一定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松溪无辜一笑,说:“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啊,不记得了?噢,你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幻象,这对你而言只是病情发作的一种状态而已,不必过于激动。” 在松溪的宽慰之下,林天宁逐渐恢复了平静,随着心情的平复,眼前的一切又开始清晰了起来,白色的钢琴和琉璃绿的窗帘在眼前形成一片柔和的风景,窗外的阳光温暖也不火辣,一阵适宜的微风将窗帘吹起... 人潮熙熙的声音漫长得就像静下来了一样,米白色的帆布口袋里,有两只样式可爱的钢笔,那是妻子陈慧英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他坐在黑皮靠背椅上,看着手中的病历,病历上写着一条字迹模糊的名目,下方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儿的名字,但这个女孩儿还没有出生。 “该怎么让她降生呢?”林天宁自言自语。 “林医生,林医生!”一个护士闯了进来,对着林天宁焦急地大叫。“孩子,孩子要生出来了,快去看看!” 林天宁兴奋的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喜出望外地冲了出去,在办公室的另一头,几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步履不停,都涌进了新生儿科室。 在101号房,只见白得亮眼的病床旁边,一台庞大如象的机器发出金属的冷酷光芒,机器细长的手臂遮住了几个鲜红的大字,那上面写着“生育一号”。 回过头来,病床上一个金色鬈发的女人正对着林天宁露出幸福的微笑,这女人看上去那么熟悉,但笑容却是那么陌生——不正是H国首相约瑟夫的妻子麦莎吗? 而她隆起的腹部在白晃晃的床单上蠕动片刻,点点血迹浸染出来,几个护士凭空出现,为她将被子掀起,正如自己掀起窗帘一样。 一幕幕如电影,甚至有胶卷在滚动的声音沙沙作响,林天宁如同被惊雷劈中,一直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那个温柔的女人声音对着他说:“亲爱的,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吗?” 亲爱的?我是谁?林天宁下意识问了自己一句,他对眼看去,麦莎的金色鬈发下,竟然是爱丽丝的脸! 她正悠悠的看着自己,她的眼神迫切的想要知道什么答案,然而这个问题却是那么模糊,根本没有办法回答。 护士抱着婴儿从床底下钻出,发出惊喜的笑声,林天宁回过头来,看到出生婴儿四肢肥嫩,带着丝丝血迹,而婴儿的脸上竟然洋溢着笑容—— 他五官平整,双眼冷静得像是一尊雕像,赫然竟是松溪道长的脸! 林天宁大声惨叫,他飞奔而出,砸门来到外面的世界。 第39章 再见凯壬 林天宁猛地睁开双眼,朦胧的蓝色光线在眼帘面前遮住一层薄纱,他的脚下窒碍难行,原来是被束缚在一方小小的寸地之中。 三面环壁,而透过正前方的透明空间,能够看到外面黑洞洞的背景下,一条熟悉的超大蓝色光环像是一条珍珠项链,而这条项链上的每一颗蓝色珍珠上,都有一个身穿纯白工作服的医生。 这里赫然竟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空间!林天宁往这些同事望去,只见他们像是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耶稣,耸拉着脑袋,没有半分生气。 而黑色背景的正中升起一颗巨大的头颅,这头颅由点点蓝色星光组成,正是松溪一开始露面的样子。 松溪巨大的头颅转了过来,直勾勾盯住了发愣的林天宁,虽然他的眼睛只有一个轮廓,是用星空点缀而成,没有瞳仁,但仍然让林天宁感到一股剧烈刺骨的寒意,仿佛这双巨眼中充斥着冷酷的杀意。 果然,松溪的声音凭空响起:“贫道没想到,你竟然能从这个精神世界中逃离出来,日后必是我长生盟之大敌,说不得,只好在此将你除掉了!” 林天宁低呼一声,立刻拔腿想要逃跑,但围住他的蓝色光屏猛然一闪,生出一股无形的禁锢之力,让林天宁的身子变得有如万钧巨石一样沉重。 松溪嘴唇翕动,像水波一样的可见波一环环荡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自己的脸上呼啸而来,尽管这波是无声的。 就在这刹那之间,波纹突然停滞住了,刀片似的弧线就停留在林天宁的鼻子跟前,林天宁几乎要晕厥过去了,他毫不怀疑,这波纹再荡一圈,自己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裂开。 静止的波纹在林天宁的眼前扭动破碎,竟然变成了一根根断掉的弧线,原本立体而又真实的景象在刹那间忽然变成了一张平面,充满了颗粒感和抽象艺术即视感。 远处的松溪也跟着扭曲变动,随着这种变幻,他的身躯由立体渐渐铺成一个平面,在这个平面上,一幅幅图画无手自成,蓝色的点点星光在漆黑的背景里晕染如墨,色调微转,整个平面变成了深褐色。 林天宁感到一阵眩晕,脚下和身侧的蓝色光屏也消失了,他晃悠悠的左右荡了两步,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噗”的一声轻响,林天宁的手臂碰到一个略僵硬的身躯,他四下一网,周围全都是和自己一起的同事们,不过现在的他们头顶着一个闪着蓝光的头盔,神色呆滞无神,像一群行尸走肉的僵尸。 “诶哟!”林天宁吓了一跳,他现在才看到眼前竟然有个人脸正对着自己微笑,忙不迭的后退了两步。 等他缓过神来,才发现眼前的人是那么熟悉,赫然竟是H国的生物学家凯壬·乔瑞。凯壬的金色短发在这个洞窟中竟然也闪闪发光,他的眼神中有一种意味不明的笑容。 林天宁惊奇的问:“凯壬博士?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凯壬笑着说:“我来做什么?自然是来救你啊。好了,不开玩笑了,长生盟的人正和一些势力发生了冲突,我不过是路过,进来看了一眼,没想到你竟然也在这里。” 林天宁奇道:“那你怎么会跑到A国来了,还和我国的一些势力联合起来,怎么,你有意加入一些势力,不搞你的研究了?” 凯壬摇摇头说:“加入倒不至于,你可能并不清楚,长生盟的势力已经延展到了整个国际社会,现在国际的一些势力总部都参与到了这次剿灭长生盟的行列中来,我不过是H国的随行专家罢了。” 林天宁问:“随行专家?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剿灭一个国际疯狂组织,还需要专门带上生物学博士作为专家来的,这可真是新鲜。” 凯壬指着他身旁的那些白大褂医生说:“你看看这些人,还觉得这是一次普通的剿灭行动吗?还觉得长生盟是一个普通的组织吗?我研究过他们对于长生的一些理解理论,其中参考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不见得就完全是无理取闹。 诺,你看看这些壁画,每一样都是价值无量的艺术品,这些壁画合在一起,表达的韵味又充分指向了‘长生’这一理念,可以说是用心良苦。说它再现了艺术时代的巅峰也毫不为过。” 林天宁忽然笑了,说:“你现在看上去不像是一个生物学家,反而像是一个画家,或者说艺术家,怎么,凯壬博士对这方面也有研究?” 凯壬呵呵一笑说:“艺术是相通的,艺术的本质其实是一种神学,而科学的演变最终都会朝向神学的方向,这是我研究多年生物学得出的结论。因此我不是对艺术有研究,而是对神学有一定的了解。” 凯壬忽然嘿嘿一笑,说:“林医生想必最近也对神学多少研究了一下,不然怎么能从这里虎口脱生呢?” 林天宁闻言赶紧问凯壬说:“对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凯壬不答反问说:“你先告诉我,你对着这面墙壁,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 林天宁将他眼中的幻象一一都告诉了凯壬,这个时候,不知怎的,他竟然对凯壬生出一种莫名的信任。 凯壬仔细听着,连连点头,似乎觉得这一切都很有意思。等他说完后,凯壬把背在身后的双手拿了出来,只见他捧着一个浅银色的头盔,头盔上布满了指示灯,这些指示灯发出幽蓝的光芒。 这个头盔正是周围那些医生们所戴的头盔,林天宁下意识摸了摸脑袋,确定凯壬是从他的头上摘下来的。 “你所看到的所有幻象,都来自于这一台能够控制人类精神的机器。这个机器是配合着墙壁上的图画来使用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我从你的头上将它摘下来的时候,你会看到眼前清晰真实的立体图像会慢慢展开,变成这幅壁画。” 林天宁惊问:“那要是那道虚拟的波打中我的脑袋,我真的会死么?” 凯壬很坚定的点点头说:“会的,在立体图像中的你虽然只是一个虚像,但象征着你的精神意志,如果你的精神意志被摧毁,大脑也会进入死亡的状态。当然了,如果你的脑子是钢铁做的,那也会变成植物人。” 第40章 第六感 林天宁吓出一身冷汗,他没想到这玩意儿竟然如此凶险,只是一种幻象,竟然能直接摧毁人体的精神世界。 他看着周围那些面容呆滞、戴着头盔的同事们,心有不忍,连忙上去抓住他们的头盔,想要帮他们解脱痛苦。 手臂一紧,凯壬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制止后说:“这些人救不了了,如果你把他们脑袋上那玩意儿揪下来,他们就会立刻脑死亡。这也是长生盟的筹码,目前我方还没有能解救这种精神控制装置的技术,所以这些人就统统变成了这个组织的人质,我们甚至都不能将他们给带走。” 林天宁皱着眉头问:“为什么?” 凯壬缓缓解释说:“这种装置通过强行灌输精神意志来引导人的思想,普通人的精神意志是十分脆弱的,因为这一点,这种精神控制装置就能够轻易侵入人体大脑,强行占据并灌输新的思想。 我们试过用镇定剂一类的技术,但是没有明显的效用。一旦将这头套一样的玩意儿给拿掉,或者将他们的眼睛搬离这面墙壁,他们就会在短期内出现极度的精神紊乱,有些会承受不住压力死去,有些直接变成疯子,这都不是我们可以接受的。” 林天宁愕然说:“那照你这么说的话,这面邪恶的壁画也不能清除咯?你们既然已经打到了这里来,难道就甘心被长生盟的那批人这样给胁迫了吗?” 凯壬摆摆手说:“没办法,关于剿除任务上的东西,涉及一些势力,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要看那些老大哥们怎么说。不过我倒是明白一点,这个地方同以往的长生盟临时试验基地不同,这里有更大更全甚至更具有艺术感的壁画,想来是他们的全部家当,如果通过这场行动能多占据一段时间,那对我们来说也是十分有利的。” 看着这些受苦受难的同胞,林天宁却不能拯救他们,他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尽管和这些同事们平时也没有多少交情,更多是工作上的来往。 林天宁忽然问凯壬说:“你说这头盔拿下来就会精神崩溃,那你又是怎么救的我呢?” 凯壬嘿嘿一笑说:“这个嘛,要问你自己了。我来这儿一趟,不瞒林医生说,多少也跟你有点关系,因为我知道整个A国最好的医疗团队现在基本都落在了长生盟的手里,想着你或许也在这里,果然被我给说中了。 不过看到你戴着这玩意儿的时候,我内心已经有些失望了,因为目前为止,还没有谁能从这套装置逃脱出来的,那些人要么疯了,要么已经死了。但当我走进,我发现你的眼睛里有一股活力,那是来自精神世界的挣扎和顽抗,这是我在别的受害者眼中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于是我便来了兴趣,我盯着你的眼睛看了很久,其中有7次轻微的瞳仁摇晃,有3次较明显的晶状体涣光,还有5次瞳仁收缩,应该是看到了什么让你惊恐的景象。你的感情复杂、表达的东西虽然凌乱,但仍然坚持了一种属于自己的思想,这个就代表着希望——被拯救的希望。所以你不必感谢我,我不过是伸了伸手,把你从水沟里捞起来了而已。” 林天宁笑着说:“还好你伸手伸得早,再过一眨眼的时间,恐怕我就不能和你这样说话了。” 凯壬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说:“嘿嘿,不是我伸手早,而是伸得巧,这个呢,就叫做卡时间卡得准。你当时情绪波动十分明显,在最后那一刹那,你瞳仁急剧收缩,而眼中透露出的精神也在剧烈涣散,所以我猜测你是遇到了不能自己解决的麻烦,在那一刻给你摘下来了而已。” 林天宁苦笑了两声说:“那你还真是在乎我这一条小命呢。对了,说起来,我和你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情,为什么要这么看重我?先前的联合医院也是,这一次的剿灭行动也是,我并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尤其是对你来说。” 凯壬看了他一眼,说:“你这么了解我,还说没交情?这么说吧,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出于一种感觉,我认为我们有很多共通之处,能够为彼此带来一些互补的东西,虽然没有什么依据,诺,也许就是人们说的第六感吧。 我那天到你的休息室,其实只是想问问你对闭生病毒的看法,一般有一个与之有关的人出现,我都会打探一下,这也是有利于我们研究的,你明白。当你说出脐带的时候,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共通之处,用你们的话来说,这叫缘分。” 两人沉默了一阵,林天宁被一个大男人说第六感欣赏自己,感觉还是十分别扭的,不过他也知道,凯壬并非欣赏自己,而是一种相当程度的自恋,从别人身上看到自己影子的时候,他就会觉得这个“别人”不一般,这在心理学上属于一种极端的自恋行为。 林天宁侧脸一看,突然发出“咦”的一声,指着一片空地说:“这地方之前搁置得有一套机器的,干什么的我想想...对,克隆!他们克隆了清风道长的根骨,说是要移植到普通人的身上,现在那机器可能被他们搬走了。” 凯壬“哦”了一声,林天宁将当天虚证道长所说的话努力回想着又给凯壬说了一遍,虽然意思上多少有点偏差,不过大体还是传达到位了。 虚证估计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人竟然能从他们的精神控制装置中解脱出来,所以当时也没有什么保留吧。 包括道S-S硬植芯片,这玩意儿果然一下子就让凯壬产生了兴趣,林天宁看到他的额头拧住了,以前从没见过凯壬露出如此严肃认真的表情,即便是在被邱荣耻刺杀的时候,他的神情都淡定冷静得可怕。 凯壬突然说:“我知道这个芯片的前身,林医生,这个虚证有没有提到过一个叫岑荣刚的科学家?” 林天宁想了一下,讶然点头说:“他好像确实说过,据说那台克隆机器也是出自岑荣刚的手笔,我当时还在纳闷儿呢,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凯壬恨声说:“果然是他搞的,我大概明白了。林医生,很感谢你提供给一些势力...不,是提供给我的这些情报,它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第41章 凯壬的枪 就在两人聊着的时候,外面传来阵阵战斗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到后面已经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枪炮的声音了。 林天宁赶紧对凯壬说:“你们的人和长生盟在打仗吗?听这声音好像要打到我们这边来,还是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吧。” 他嘴上说着,其实已经在找躲藏的位置了,只是因为这里又开阔,又没有什么可以遮住身子的东西,所以只能暂且躲在了一个同事的身后。 凯壬却像是一点也不在乎一样,他上前两步,来到褐色墙壁的面前,在这时刻了还在仔细观察着墙壁上的彩色涂鸦,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什么秘密来。 “你如果要躲的话,这面墙的后面是有秘密通道的,我来的时候就是从其中一个通道过来的。” 林天宁一愣,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那些同事好像也是从墙壁上的洞穴中给押出来的,只不过这段记忆因为精神控制装置的缘故被撕裂了,有点不太清晰,只能记住其中的片段。 他上前仔细敲打着墙壁的每一处,耳朵趴伏在壁面上,想要找到其中空心的那一部分。 就在林天宁还在寻找暗道的时候,那头枪炮声越来越近,最后甚至能听到一声说话:“师弟,我们好歹把那些医生...” 这个人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厚重的石门被推开,两个光头刚刚从前门的位置钻了进来,在林天宁耳朵边上,“砰,砰!”两声枪响几乎是同一时间完成。 林天宁这才惊愕的发现凯壬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黑色的手枪,原来这个整天拿着研究记录本的科学家,竟然也会用枪械。 而且看他这冷血和熟练的程度,不是长时间浸淫其中,绝不会有这样的气质。 而那一头,也就是正门的方向,两颗刚刚钻进来的光头,在眉心正中处开了花,这种几乎是同一时间、同一部位中枪,凯壬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这种枪法,林天宁在电视剧中都没有见过。 “我不知道你还会...” 林天宁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凯壬一手推过来,他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倒在地,只听“嘭”的一声,原本站在他前面的一个呆若木鸡的同事笔直飞出,撞在了花花绿绿的壁画上面。 这位同仁的脑袋像西瓜开了瓢,给整张壁画带来了更加鲜艳的色彩,也让林天宁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看这种威力,如果不是凯壬将自己推开的话,林天宁绝对有理由相信,这颗不知是子弹还是炮弹的东西一定会穿过这个可怜的人,将自己的生命一并毁掉。 说时迟那时快,林天宁摔倒的这一瞬间,石门处像潮水一般又涌进七八个身穿宽大长袍的人影,这些人都很好辨认,因为只有他们的服饰才有这种孤雁展翅一般的效果。 每次一看到这样的身影,林天宁的内心就会很快绷紧。 “砰砰砰砰砰!”几乎没有任何犹疑,凯壬的手枪一连吐出五发子弹,就像是老式的冲锋枪一样,火蛇飘过之处,立有几条人影从空中跌落下来。 林天宁斜趴在地面上,只能听见有人摔落的声音,却听不出究竟有多少人被凯壬给干掉了,他内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点儿背,突进他身边!”其中一个人叫道,这声音不属于凯壬,自然要么是个和尚,要么是个道士。 立刻从四五个方向分头窜了过来几条人影,将凯壬团团包围,后者的手枪似乎只有这几发子弹,凯壬在这间歇之间已经将手枪给扔掉了。 凯壬的思绪总算从壁画中拔了出来,他微微侧过头来,那些本来要一股脑儿冲上来的和尚道士们一下子停了下来,因为他冰冷的眼神如同毒蛇一般令人生畏。 一个肥胖的和尚用他的胖手指指着凯壬说:“就是他,H国那边的执权长官,我们把他杀了或者生擒,对这次行动都有极大的帮助!” 执权长官?不是随行的科学家么?林天宁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也不知道是凯壬有多重身份,还是对方认错了人。 他现在躺在地上,这几个和尚道士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根本没人注意他,这让他松了口气。 尽管胖和尚这样说了,但他自己却一步没挪,似乎对凯壬还是有些后怕,他的几个同伴就更没人敢动了,局势陷入到了僵局。 “怕他个奶疤羔子的,他手上现在又没有武器!”一个道士说,为了壮胆,他甚至从腰带中摸出一把短款步枪出来,将枪口对准了凯壬。 凯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在嘲讽这些和尚道士。 “据我的调查了解,你们长生盟专注于提升个人的科技,而且你们的理念是通过自身的素质提升,来实现长生或永生的目的。就像你们自己说的那样,凡是借助外力、惰化自身的科技,都是需要摒弃的科技,但你们现在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用枪械来击垮对手,怎么谈得上提升自己?” 胖和尚嘿嘿一笑说:“就你这傻子,还配提及我长生盟的道学奥义?做一辈子梦去吧,说不定还能学习学习,现在,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的那条小命吧!” 他说着冷不丁就是一梭子子弹打了过来,这一出枪阴险卑鄙,让人猝不及防。 但凯壬也不是个平常人,在胖和尚开枪的那一瞬间,他早有预警的露出一个微笑。凯壬右手一抽,从腰间拔出身上的皮带,对着飞来的子弹就是一鞭。 妄想用皮鞭来击飞子弹?那胖和尚露出一个极度不屑的冷笑,自己的AK-777步枪所用的乃是最新的流星子弹,这种子弹形状微小,只有玩具bb弹那么大,也因为这种微小的体型,它的穿透力惊人,别说是皮带,就是十几米厚的钢墙都能穿透过去。 然而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就在那些微小的子弹要击中皮带的时候,突然速度一慢,在空中形成了半秒钟的短暂凝滞,就好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胖和尚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大叫一声说:“不好,快躲开!” 这些和尚道士的身形速度也是快得惊人,几个人同时往四方飞扑闪开,只听“噔噔噔”的一连串清脆声音,地面上多出了许多弹壳。 第42章 拿下 他们刚闯进来的时候有八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五个。这五个人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站起,其中一个黄袍道士的手臂上鲜血汨汨直流,显然是被流星子弹给划伤了。 但这个道士的脸上没有一丝痛楚,就好像这副身体并不是他的一样。 胖和尚惊叫一声问:“你怎么会有我长生盟的斥力场技术?这明明是我们自己研发出来的,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的科技...” 凯壬露出一个自信冷酷的笑容说:“别以为他岑荣刚能做出来的东西,我凯壬就复制不了了。” 胖和尚油光满面的脸上出现几滴豆大的汗珠,不过嘴上还是很硬气的说:“哼,那又怎么样,你无灾爷爷就用棍子也能打死你!” 无灾和尚从袖袍中取出一截熟铜色的棍子,这棍子原本只有一截手臂那么长,但随着无灾和尚在它的身上一拧,整根棍子突地拉长了一截,变成了一根近两米的长棍。 那边两个道士、两个和尚跟着无灾和尚的动作,也几乎是同时一摸,从袖袍中取出了自己的近身武器。 林天宁此刻躺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用一只眼睛半眯着盯过来,他发现这些和尚所用的都是棍子,而道士用的则是拂尘。 无灾和尚首当其冲,一马当先的跃起身来,对着凯壬的方向如同猛虎一般扑了过来,他身子虽然肥大,但动作可丝毫不会减慢,仍然拥有老鹰一样的风采。 凯壬冷笑一声,他手指微紧,抽出的皮带作势要往胖和尚的脸上打去。 “嗯?”没想到无灾和尚表面上凶得很,其实是只纸老虎,他飞扑过来的身子不到跟前便一个拧身避开了去,倒是他的同伴们不带一点怕的,直勾勾冲向凯壬。 尤其是那个手臂还流着血的,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任由血珠四处乱溅。 凯壬微微侧身,避开了看似软绵绵的拂尘,他的皮带挡不住这种软兵器,却能攻击看似坚硬的铜棍。 果然,随着他的手臂一送,皮带抽在两条棍子的棍身上,但它的头部却绕过了铜棍,像毒蛇的头一样转过来,咬住了其中一个和尚的光头。 只见那和尚皮开肉绽,光头被打裂了一条很深的口子,眼见是不活了,凯壬回手一鞭,刚好抽在受伤道士的手臂上,将他的手臂整个打飞了出去,可见这一鞭的力道是如何猛烈。 这些和尚道士的动作已经快得和闪电一样了,但凯壬动手的速度比这些和尚道士还要快上数倍,眼睛都有些捕捉不到了,在半空中留下几道残影。 林天宁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从不知道凯壬竟然有这么矫健的身手,甚至在看到这一幕之前,他也觉得人类不可能有这样的反应和速度。 他想起了邱荣耻在刺杀失败之后和凯壬的对话,当时的一刹那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那个时候他没有细想,现在回想起来,竟背脊发凉,这个凯壬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和他一样惊愕的莫过于无灾和尚了,他抓着的棍子不断发抖,犹疑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自己的同伙,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原地。 敲破了那和尚的头之后,凯壬自认为他已经死了,也没有在意他的动作,这边一个蹬腿,将另一个道士的身子给踢飞了出去。 不料那和尚虽然脑瓜子崩裂,动作竟然比之前更凶横迅猛了许多,一记拍山掌打过来,凯壬猝不及防,左边胸口上方被硬生生打了一掌。 他踉跄后退了两步,背后贴住满是图画的墙壁,只见那脑瓜子崩裂的和尚打完这一掌后,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即便打到这个份儿上,四个人里有三个都被凯壬给一击解决掉了,剩下的那个和尚还是奋不顾身的冲过来,手中棍棒力劈山岳。 凯壬稍微一让,那铜棍狠狠打在墙壁上,褐色的墙壁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这声音堪比闷雷,但墙壁纹丝不动。 躺着的林天宁松了一口长气,因为凯壬说过,这墙上的壁画要是被破坏了的话,自己的这些同事可是会小命不保,还好这些长生盟的人似乎也不想让壁画被毁掉,整面墙是用特殊的材料堆砌而成。 凯壬尽管受伤了,但对付这个和尚还是十分轻松的,他手指轻轻一点,这和尚立刻便停止了动作。林天宁也知道这一招,是虚证使出过的点穴手法,不过凯壬竟然也会使,这倒是出乎林天宁的意料。 定住身后,凯壬轻飘飘的一脚,这和尚立刻像断线风筝一样飞出老远。 抬头一看,无灾和尚整个人身子半侧着,做出一个拔腿就要跑的姿势,他其实早一点兴许可以逃脱,但也是因为看到同伴那一掌打在了凯壬的身上,心存了半秒钟的侥幸,也正是因为这侥幸,让他失去了脱身的机会。 要知道拍山掌本来就是一种十分霸道的掌法,这么结实的一掌实实在在的锤到胸口,别说是个人了,就算是只皮糙肉厚的熊,那也是必死无疑。 但偏偏凯壬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只是刚开始皱了两下眉头,然后便活动自如了。 “站住!” 无灾和尚刚迈出一步,只听身边风声擦着耳朵吹过,一只形状不大但结实有力的手掌就抓住了自己的脖子,他整个身子一轻,被硬生生拎了起来。 随后浑身一哆嗦,只觉得经脉闭塞,被点穴后就再也动不了了,被凯壬随手扔到了一边,像是扔了一袋垃圾一样。 凯壬四处一转,将石门重新闭上,然后陆续拖过来几具尸体,堆在了墙壁的一边。 林天宁等了片刻,确定没有人再过来了之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了身来,舒了一口长气。 无灾和尚看着林天宁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活人,准确的说,是可以自由活动的人。 凯壬将袖子一拉,露出一截裸露的胸膛,只见白色的肌肤上有一个又红又大的掌印,看上去十分骇人。 他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了掌印上,只见这红色掌印很快冒出丝丝青烟,好像火药灰燃烧起来一样,随后这青烟眼色越来越淡,最终变成一丝白烟飘到空中不见了。 放下手掌的时候,凯壬的胸膛已经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第43章 最年轻男医生 石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这个声音,至少有数十人路过这边,看来凯壬将石门关上,是一个很有先见之明的决定。 因为被点了哑穴,无灾和尚只能“呜呜”的低声喊着,身子挣扎了一阵便认命了,凯壬冷冷的眼神也在告诉他:你要是敢大声求救,先死的就是你。 外面有几个人正在交谈。 “老龚,一些势力的人都走了吗?你那边交涉得怎么样了?我们这边损失都还好,那些人他们也带不走,唉,就是这个据点恐怕也要不成了。” 突然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插话说:“哎哟,一天天叫老公老公的,你俩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咯咯...” 那个被叫做老龚的嗓门很粗,只听他沉声说:“花姑,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放心吧清风,老夫和一些势力那边的人打过交道了,他们也知道硬拿我们的代价是什么,何况我们也是本着一片好心对吧。” 顿了一下,老龚忽然问:“你那边呢?岑荣刚居士转移了吗?损失的都可以拿回来,不过8号的大会上要是没有他可不行。” 一提到岑荣刚,凯壬的身子就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他往无灾和尚肥厚的颈子上打了两下,后者立刻感到一条经脉通畅,自己可以说话了。 无灾和尚刚想大喊大叫,却瞥眼一瞅,黝黑发亮的短柄军刀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寒气森森、杀气逼人。 凯壬问他:“这几个都是谁?他们实力如何,在你们长生盟是做什么的?” “他们是...”无灾和尚看了看凯壬的神色,突然眼珠子一转,改口说:“这些人都是些渣渣,比起大侠您来说简直就是渣渣中的面面,啊...唉哟!” 原来无灾和尚看出来凯壬是想和这些人来个硬碰硬,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这样的话无灾和尚真是求之不得,所以才想用言语让凯壬放松警惕。 不过这种不入流的把戏,一下子就被凯壬给看穿了,当场就揪住了他腰间的一坨肥肉。 “你要是再敢扯谎,可就不是痛一痛这么简单的事情了。我的问题,不需要再重复第二遍了吧?” 无灾和尚哭丧着脸说:“是,是,大侠饶命。这个清风道长是主管咱们长生盟的内务的,比如这些人质啊,还有科技设备之类的,都是由他负责监管和发放。 姓龚的是和清风道长一同出来的道爷,不过他是俗家弟子,所以还保留有原来的名姓,本来俗家弟子的地位要低一些,不过这龚骆世可不简单,所以混到了外事掌管的位置,主要负责和外界的沟通,以及一些面世的行动,当然了,不是所有行动他都说了算。 至于花姑嘛,马叉虫得很,年轻的时候是个艺妓,她这一生命惨得很,先是被一个附庸风雅的大富豪给看上,两人在一起没多久她就被抛弃了。后来遇到个作家嫁了,那作家竟然背着她养了七八个女人,所以后来离了。 这种事情多了之后,这花姑精神就多少沾了点不正常,和很多有名的男人都搞上了,她那时就一头扎进了邪门歪道,习得采阳之法,所以那些男人好些都短命挂了,这事情当时闹得还挺大,花姑就躲起来了。” 一直沉默着的林天宁忽然叫道:“我说呢,当时好几个当红的男星突然得病,我老婆结婚后跟我提起过,她那个时候伤心得不得了,原来是这个花姑干的。” 凯壬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不要提起这种无关的话题。 “你呢?在你们长生盟里算是什么?和他们比,你的武力...不对,你们叫道行,你的道行怎么样?” 无灾和尚苦笑一声说:“我算个啥子哦,给他们提鞋都不配。我们长生盟有五大元老,这清风道长就是其中之一,他的道行可以说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乃是吾辈可望而不可及的。” 凯壬指着墙角收拾好的一堆死人说:“那他们呢?他们算是什么?” “呃...这个嘛...”无灾和尚露出一个难以启齿的神情,似乎其中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隐情。 就在此时,石门处突然传来“咚咚”两声巨响,似乎有人在用拳头砸门,这响动立刻将三人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过去,凯壬盯着石门,右手拳头捏紧,随时准备出手。 无灾和尚则是半喜半忧,他又希望这些人闯进来将他救走,可又怕凯壬要是不敌,来个玉石俱焚,将自己搞死,那不是亏大了吗。 林天宁则是冷汗涔涔,他做好了倒在地上装死的准备,只要石门动静一大,他就立马躺尸,对于小命来说,没有什么是更重要的了。 花姑的声音在石门外响起:“诶,这间怎么完全关上了?呃,这个序号,是关押儿科那批人质的么?咯咯,我记得儿科里可是有个帅哥的,整个医院最年轻的男医生,有机会一定要尝尝看~” 她声音逐渐放荡,林天宁却是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原因无他,这个最年轻男医生的称号,恰好就是冠名在他本人身上的。 花姑呵呵一笑说:“道长,把这门打开,我先看看未来的夫婿长什么样儿。” 清风道长说:“不妥,这个时候完全闭门,应该是无灾那孩子在处理什么要事,他小子机灵得很,贫道才把这管理的任务交给他。” 凯壬突然感到手上一凉,原来得到清风褒奖的无灾和尚泪流满面,两颗豆大的泪珠滴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他心头泛起一阵恶心,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花姑发出嘟嘴的声音说:“切,不进去就不进去,谁稀罕。对了,这么重要的人质交给他来办,真的靠谱吗?” 清风道长轻笑说:“这本来是虚证管的,他自己接过来的,不过岑荣刚居士找他有点事,所以临时换了无灾,放心吧,一些势力虽然攻进来了,但逐间排查到这个地方还是需要时间的,我们的人也在外面阻拦,不会有事的。” 龚骆世也说:“好了,我们已经和一些势力达成了协议,既然这边还在处理什么,我们去下一间看看吧,尽快的转移才是正事。” 他话音一落,人群脚步如马蹄声声响起,数十人很快离开了这里。 第44章 克隆作战体 等到脚步声远去后,凯壬拍了拍无灾和尚的肩膀说:“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无灾和尚一脸茫然的问:“说什么啊?” 凯壬低声说:“之前问你的问题,你以为我就不提了?那清风道长既然派你来管理这间内室,说明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我想知道你们长生盟的人员规划,从盟主到最底层,你都给我讲一遍。” 无灾和尚翻了个白眼,傲娇的说:“哼,清风道长难得如此看得起我,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背叛长生盟的。” 短刀架在脖子上。 “啊,我说我说。”无灾和尚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表情。“这些人都是克隆出来的作战单位,岑荣刚居士在过去的一个月内为我们研制了上百台克隆机器,刚开始只是为了佛道两家的根骨,但是出现了一批残次品,它们的根骨用不成,所以就通过小手术改造成了战斗力。” 无灾和尚将其中一个死人翻了个面,露出他那粗糙的脖子,擦走上面沾有的血迹,露出了一片青黑色的纹身痕迹。 “咦~”林天宁惊呼一声说:“这个纹身...我老婆曾经提到过,在景江别墅,我的家被你们毁掉的时候,那群人背后就有这样的纹身。” 无灾和尚点点头说:“那就是克隆体没错了,我们的克隆体颈后都有这样一个纹身,除了辨认区分和记录编号以外,这个纹身还可以通过特殊的扫描机器扫描出每个个体的特征,作为战斗体来说,这些克隆人还是不错的。” 凯壬淡淡的说:“我不关心这个,我只想知道,你们究竟有多少个这样的克隆体?” 无灾和尚摇了摇头说:“数量上我是真不知道,这个属于长生盟的机密,不过可以简单的演算一下,长生盟像我这样的干事有大概一千人左右,每个干事都配有十个克隆体作为战斗部署,这样算下来的话,除开元老他们保留的克隆体以外,应该至少有一万个克隆体。” 林天宁惊叫一声,他从来没有想过,长生盟居然是个如此庞大的组织,他一直以为他们是一群高质量的道学精英在对外做类似zj一样的宣传,所以基础人群应该不多,何况道家早就销声匿迹,佛家的弟子也是少之又少。 没想到光是干事就有近千名,这组织可是才出现一个月的啊! 凯壬笑着说:“你还挺识趣的嘛,连演算都做了一遍。” 无灾和尚老脸一红,讪讪的笑着说:“这不小命都被你拿捏住了,死道友不死贫道,我佛也一样,大家都惜命的嘛。我这个演算多少不太合格,因为这个数字我也是听说的。我直接听命于龚骆世,但是他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个数字,上层没有公布,我们也就是道听途说罢了。” 凯壬说:“估计只会比这个更多,不会更少。这是岑荣刚的手笔,哈哈,好久没有见到这位老朋友了,还是那么非同凡响啊!” 无灾和尚讶然说:“你认识岑荣刚居士?还是老朋友了?” 凯壬瞥了他一眼说:“你问我还是我问你?这个你不用打听,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完呢,除了五大元老,你们这群干事,还有这些克隆作战体,还有别的阶层吗?你们的盟主是谁?” 无灾和尚苦笑说:“得得得,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我们这些干事嘛,就是最广大的原滋原味儿的zj弟子,五大元老自不必说,他们每人身边都有两位掌管,负责管理我们这些外部干事,诺,长生盟说穿了就这么简单。 不过除了我们这些原本就修行道法佛法的弟子以外呢,我们在各界有很多很多的外门弟...诶,也不能叫弟子吧,就是像这些医生一样被洗过脑子的精英人士,可以说是渗入到了这个社会的每个角落。” 林天宁越听越是心惊,还好自己在被抓进这里之前,和寒月道姑学过一段时间的道法,不然的话,恐怕自己也会变成长生盟的傀儡,那真是比死了更让人难受。 他突然一惊,跳起来叫道:“我老婆还在你们手上,你们把她关进了哪里!?” 林天宁脑门上青筋暴起,他一把抓住无灾和尚的脖子,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老婆会被以这种方式给洗脑,他的内心就说不出的痛苦,手上也就多了一分力道。 凯壬抓住他的手掌丢到一边说:“你清醒点,这样掐着他的脖子,你让他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果然,无灾和尚喘了好几口气,脸都变绿了,不过他还是强笑着说:“不碍事,不碍事。林医生,虽然我被派过来转移你们,但你也听到了,我只是个临时过来替虚证办事的,虚证道长关押了你的老婆,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长生盟的这个基地是隧道式的地下建筑,光主甬道就有数十公里长,其中的洞窟和地道更是数不胜数,每一个干事负责的房间和通道有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他虚证办事从来都不会跟我提半个字,我又怎么知道你老婆在哪儿呢?” 林天宁“咚”一下坐在地上,显得十分的无力,如果不能把陈慧英救出去,他就等于是被长生盟的人抓住了尾巴,即使现在逃脱了,总有一天还得自己跑回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要是陈慧英被这样洗脑了,那会是一件让他们双方都难受一辈子的事情,一想到这里,林天宁不争气的泪水就涌上了眼眶,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无灾和尚看到他这个样子,忽然安慰他说:“林医生,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像这种精神控制装置,我们整个长生盟都没有很多的。长生盟的办事要义就是遵循规则,我们只会对专业领域的精英人才进行洗脑,如果你老婆不是这类人才,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何况长生盟对每个人质的洗脑完成之前,都是会好好招待他们的家属的,在他们洗脑完成之后,家属也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们,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林天宁冷哼一声,他虽然对无灾和尚一点好感也无,但听了他这番话后,心中还是稍微舒坦了一点,如果真像无灾和尚所说的这样,到时候自己先逃脱,长生盟一定会用陈慧英作为筹码,再邀自己回来的。 第45章 不存在的盟主 无灾和尚堆起一堆肥肉笑着说:“两位大侠,小僧已经将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我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放了我,今天的事情我立马就忘了,我还会想办法将林医生的老婆给救出来的。” 他这前面一句话倒是没什么,后面一句话可是让林天宁眼睛亮了起来,这胖和尚别的不说,就是性子油得很,说不定还真能给他想到办法。 但是凯壬微笑着说:“我们会放了你,不过不是现在,很简单,你再帮我们做一件事情,我就饶了你的性命。” 无灾和尚连连点头,露出一副你快说是什么事的表情,他恨不能立马脱离这种被人胁迫的感觉。以往都是自己胁迫别人,现在才体会到这种痛苦的滋味。 凯壬指了指石门,又指了指墙壁说:“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你现在就将我们带出这个地方,但是有一点,一旦被人发现,第一个死的必定是你。” 林天宁忽然说:“不行,我的妻子还在这里关着,我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不然先让他想办法将我妻子救出来,然后我们再逃离这里?” 眼见一件事变两件事,无灾的脸色就变得比猪肝还要难看。“要带你们出去,对我一个小小僧来说已经是地狱难度的任务了,还要我顺便救个人,你以为老子是齐天大圣啊,我告非!” 还好凯壬说:“林医生,这里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他也不是你的人质,而是我的人质,当然了,你想留在这里,我也没有非要带你走的意思。” 林天宁咬咬牙,像是终于做出决定一样,他狠声说:“我加入你们!我要是加入你们,部下的家属被抓,你们难道不管不顾吗?” 他眼光灼灼,如一团火焰,凯壬饶有意思的看着他,目光中却带着丝丝冰冷,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仿佛两个对峙的剑客,空气凝滞了许久许久。 无灾和尚苦笑叫道:“喂,你该不会真要我去救他老婆吧?那你还不如先杀了我,你俩自己去救她吧。” 凯壬嘿嘿一笑,拍了拍无灾和尚的肩膀说:“还是那句话,他加不加入我这边,这里都是我说了算。走吧,先离开这里。” 无灾和尚的眼中露出一丝感激,林天宁却怒喝一声说:“好,那我就自己去救她,大不了再被抓一次好了!” 凯壬看着他说:“林天宁,我的部下,没有如此冲动、不听命令之人,就像这光头说的一样,无论有没有他在,救你妻子也不是我们两三个人能够办到的事情。你如果诚心加入我们,出去这里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安排救援行动。” “好了,准备走了,你带路。” 无灾和尚一脸苦笑,他今天一天的忧愁,要比这一辈子加起来的忧愁都要忧愁得多。他知道,如果将这两个带出去,那就等于彻底背叛长生盟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自己的小命还在别人手上呢。 只见无灾和尚上前两步,在墙壁上找到一块淡蓝色的壁画,他对着这块壁画念叨了几句佛经,然后伸手往前。 壁面如水,他那胖乎乎的手掌竟然直贯而入,墙壁上也漾起了一圈波纹,而随着他手掌的拨动,墙壁慢慢打开,露出一截刚好能钻进去的裂缝。 这和之前林天宁看到的洞窟不太一样,里面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无灾和尚拔腿就要先钻进去,却被凯壬给一把拉住了。“不急,你走我后面。” 无灾和尚又是一声苦笑,这是他最后的机会逃脱了,他本想借着这条裂缝钻进去便关上,以此来逃脱凯壬的魔爪,不过显然是被后者给发现了自己的意图。 凯壬胆子也大,他不管这裂缝中是什么,有没有危险,直接一个踏步便钻了进去,紧接着把无灾和尚也拖了进去。 “林医生,你抓着他,等会儿要是跟丢了,我可不会再掉过头来找你!” 林天宁依言抓住了无灾和尚的长袍,随着一股牵引的力道,他被拽进了一片黑暗之中,再往身后看去,已经找不到一点点光亮了。 无灾和尚的声音响起说:“这条暗道里点着至暗灯,所以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你们只需要跟着我走,到元婴室后从那边的气墙口能钻出去。” 林天宁咋舌说:“别人的灯都是把路照亮,你们的灯竟然是把路照没,可真有你们的。” 无灾和尚说:“这至暗灯可不只是把路照暗这么简单,它的用途多着呢,要我说啊,这玩意儿用来搞一些神秘的氛围最好不过了。” 三人在黑暗地带钻来钻去,这路径可真是复杂得很,如果没有无灾和尚带路的话,林天宁相信自己怎么瞎猫撞死耗子,也不可能完全照着这么复杂的路径走过去。 林天宁突然想起来什么,对着无灾和尚问:“对了,你还没有跟我们说,关于你们盟主的事情。那个松溪道长,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林天宁是见过松溪的,却一点印象也找不回来了。松溪道长给人的感觉十分强烈,第一眼总让人觉得毕生难忘,但转过头再想想起这个人来,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印象了。 无灾和尚叹了一口气说:“其实真正的长生盟盟主是不存在的,整个长生盟是由五大元老一同统治的组织,所谓的松溪道长,其实是由五大元老的精神意志结合而成的一种精神体。目前我们只能将这种精神体印刻在墙壁上,也就是你们看到的那张壁画,再通过精神控制装置才能看到它。 我虽然没有使用过那个精神控制装置,但我知道,每个人看到的盟主是不一样的,比如你看到的是松溪道长,有些人看到的是松溪佛祖,所以盟主的身份是根据个人的心神不断变幻的,而我们长生盟的终极目标,就是让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心中都住上长生盟盟主,并衷心膜拜它。” 黑暗中,林天宁点了点头,表示终于理解了某些东西,虽然并没有谁能看到,也没人能理解自己的理解。 凯壬却嘿嘿一笑说:“你们这想法很不错,将精神意志通过艺术形式和科技结合反映出来,从神学上来说,我认为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第46章 此婴 三人在暗道中潜行了大概一个小时后,至暗灯的效用才慢慢淡化了下来,林天宁依稀中已经能够看到自己手指模糊的影子了。 再走了片刻,三人看到前方透出几点暗红色的光芒,无灾和尚说:“前面就是元婴室了,待会儿我先出去,元婴室的看管干事李立石有把柄在我手上,到时候我让他把他部下先撤出去,再带你们离开这里。” 凯壬的眼神立刻变成了箭矢,把无灾和尚瞪得心头发慌。 “你要相信我啊,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绝对不会出去了就跑的,再说了,都把你们带到这里来了,我再跑有什么意义吗?” 凯壬点点头说:“我就相信你一次,不过你得保证这个李立石靠谱,你也知道,我们逃走的事情要是暴露了,你自己也跑不了。” 无灾和尚苦笑一声说:“我当然知道,小僧多惜命,你两个也不是没有见过,这就去也。” 他双手扶住暗道的两侧,一边听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走动,身子往前一步步挪去,直到消失在暗红色的光芒之中。 林天宁和凯壬就待在原地等他,两三分钟的时间像是过了几个小时一样,林天宁忍不住问:“凯壬,你就这么放心这个无灾?他万一出去叫人来抓我们,我们难道要等在这里被抓吗?” 凯壬淡淡一笑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你们A国的老话,我既然选择把他留下来做人质,自然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跑,什么时候该相信。就像林医生你一样,你还未加入我们,我就已经向你透露了许多机密,这对我而言是一种赌博,对你们而言是一种魄力,我有这种把握和勇气,所以才能领导你们。” 林天宁翻个白眼说:“我还没确定好会加入你们呢。凯壬,你既然能进入到这里并找到我,为什么不跟着那些势力一同退出,却要选择用如此危险的方式出去呢?” 凯壬反问说:“那你为什么不跟那些势力一起出去,选择跟我一起走呢?你我的目的是一样的,我要避开这些明面上的势力,而你要借助暗里的力量来救出你妻子,仅此而已。” 老实说,林天宁并没有太明白凯壬的意思,正当他想要追问的时候,那头“哐哐”两声响动,一大片暗红色的光芒像波浪一样涌进来。 虽然这光芒并不明亮,但在至暗灯的条件下待了太久,林天宁竟然觉得有些刺眼,隔了小片刻才缓过来。 无灾和尚肥大的脑袋从暗红色光芒中伸进来,示意两人从那里出去。 原来这光芒来自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大房间,而他们透过暗道钻过来的是一片白瓦砌成的墙壁,上面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两人就从这个洞口钻出来,林天宁一脸警惕的看向无灾和尚的身旁,这里站着一位瘦高如竹竿一样的道士,想来就是李立石本人了。 果然,那道士有些犹疑的和凯壬握了握手说:“贫道李立石,乃是道家俗家弟子,你...你...,唉。无灾,我可说好了,只送他们出去,而且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无灾和尚腆着脸笑嘻嘻的说:“当然了道长,小僧也不会再麻烦你了,这不是没办法吗?唉,我俩都命苦呀,过了这一次,咱们可都有小尾巴在对方手上,到时候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可要互相照顾啊。” 两人面对面干笑了两声,显得十分尴尬。 那边林天宁看着这周围的设施叫出声来:“这些是什么!?” 李立石赶紧“嘘~”了一声,示意林天宁小声一点,毕竟这里是他管辖的范围,他刚刚支开自己的部下,虽然那些克隆人忠心耿耿,但要是被路过的别人听到他和陌生人说话,那可就完了。 只见暗红色灯光下,这间名叫“元婴室”的房间里布满了一根根粗管,这种管状物林天宁在别的地方也见过,就是世界联合医院的秘密内部,凯壬所用的生命维持系统,就是用的这种粗管。 这些粗管占据了这个房间的绝大部分,几人落脚的地方刚好是唯一的一片还算开阔的空地,别的地方粗管林立,每两根粗管之间的距离只能通行一个人。 这些粗管内部所装的,是比灯光要稍亮一些的鲜红色液体,最令人感到不适的是,每根粗管中都放置着一个婴儿,许多个婴儿让这个场景看上去十分恐怖。 李立石解释说:“这里是元婴室,当然有很多婴儿了,你们惊讶什么?” 林天宁冷哼一声说:“道家的元婴,可不是普通的婴儿,你能够蒙混过别人,但蒙混不了我这个接触过道法的人!” 李立石眨了眨眼睛,急忙说:“你们只是要逃离这里,打探那么多干什么,来来来,我带你们从气墙那边离开,再慢点可就来不及了。” 凯壬呵呵一笑,朗声说:“来都来了,机会难得,我凯壬就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弄清楚,李道长,对于这些婴儿的事情,你还是解释解释吧。” 李立石态度一横,怒道:“我李立石乃是长生盟干事之一,曾立誓忠于组织,绝无二心,你们若是逼迫贫道,不如就在这里杀了我吧!” 凯壬淡然说:“你不在意自己的小命,可有人对自己的小命爱惜得很,既然你态度如此坚定,那我们就不走了。无灾,他李立石有什么把柄,我要你把这件事告诉所有的长生盟众人,这就去!” 寒光一闪,刀尖抵喉,无灾和尚眉头皱着像一团乱麻,他苦苦看着李立石说:“我说李老哥,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自己的情人着想吧,你要是死了,还怎么溜出去看她啊?” 他不愧是个圆滑之人,这一番话不仅将李立石的把柄给全盘托出来了,还撇开了这件难事,成功把李立石也拉进了自己这一伙。 果然,李立石犹豫半天,仰天长叹一声说:“无灾啊无灾,贫道真是被你害死了!得得得,唉,你们听过就当是耳边风,过去就过去了,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李立石手指点在其中一根粗管上说:“这种针对人类设计的玻璃管出自岑荣刚大师的手笔,能够永久保存鲜活的生命。对于成年人而言,我们已经研制出了冻结生命体特征的维持液体,可是...” 第47章 彼婴 李立石卖了个关子,接着说:“可是对于已经出生的婴儿,这种维持液体也不能完全冻结住生命体特征的生长,岑居士在维持液中加入了新鲜的人体血液,能够大幅度的减缓婴儿的生长速度,普通人通过二十年成长为成年体,但这些婴儿却需要数个世纪。” 林天宁听得愣住了,他看到无灾和尚在一边也是饶有兴趣的听着,看来他也不知道其中的隐情,长生盟的内部干事并不知道所有的事情,他们等于是分均了整个长生盟的大秘密。 凯壬摸了摸这些粗管,露出一副缅怀的表情。 李立石接着说:“林医生是儿科专家,自然知道这些孩子也算不上新生儿了,他们的年纪都已经快一岁了,不过这已经是我们长生盟能够保留的最年幼的婴儿了。” 林天宁对这种行径表示十分痛恨,他万万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存放婴儿的身体?他艰难的开口问:“是,他们已经一岁了,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你们还要这样对待他们,为什么!?” 李立石叹了口气说:“为了全人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为了实现每一个人的永生,我们必须先实现部分人的长生,这样对将来,对整个人类的未来才有保障。” 林天宁反驳说:“百年后,当我们都入土为安、烧成了灰烬,请问这些还没有长大的婴儿,他们能做什么?被你们用浸泡液强行维持着生命,他们还有心智,还有能力来拯救这个世界吗?” 不等李立石说话,凯壬便拍了拍林天宁的肩膀说:“你错了,能够长生的根本不是他们,还记得这间屋子的命名么?元婴室,好一个元婴室啊!” 李立石看着已经石化掉的林天宁叹口气说:“是的,能够长生的根本不是这些婴儿,而是修成大道的那些高人,他们能将自己的精神存留下来,在道家功法下化为自己的元婴,然后...然后夺舍更年轻的身体,肉体的更迭让生命得以延续,而最年轻也是最好夺舍的肉体,自然就是这些婴儿了。” 这一番话如同惊雷劈在林天宁的头顶,他本来以为用人体做试验,已经是人类最肮脏黑暗的地带了,然而这听上去就令人头皮发麻的肉身夺舍,强行占据他人的身体,不比人体试验更令人胆寒十倍? 林天宁哆嗦着身子,如果说刚开始看到凯壬所做实验,让他有揍一顿凯壬的冲动,现在的感觉就是浑身无力、意识模糊,他感到一片绝望的海洋就像这片暗红色的灯光,不断向他的眼前涌来、涌来,没有尽头。 “我...我,你...,我不相信,即便真能夺舍他们的肉身,能够到达那个境界的高人也一定只是极少数,道法是温润如玉的,他们既然修成大道,怎么能做如此残忍的事情?” 李立石反倒笑了笑说:“林医生,刚好这两点,你都说错了。首先,在克隆根骨的情况下,我们能造就很大一批有根骨、有心智的人类,同时介入道S-S硬植芯片,每个人都能一心向道,刻苦修炼,到时候修成元婴期,那可不是少数。 其二,这些婴儿也不是婴儿的本体,而是一些婴儿的克隆体,它们获得了本不该属于它们的生命和肉身,再被我们所夺舍,这又有何残忍可言呢?” 凯壬低声说:“这只是你们一心所想,是想象中的世界,但真正到最后是什么样子,真正的后果是什么,我们谁也不能预见。” 李立石摇摇头说:“如果过分考虑后果,那人类干脆什么都不做,自己让自己灭亡算了。林医生,你也不必这么介怀,想想吧,你吃的肉都是人工制造而成的,你吃的菜也并非生长在土中的。 道法自然,从多少年前开始,人类已经脱离了自然,形成了自身的一套生存环境,大道变了,修行的方式也不再拘泥。科技被我们运用,科技将在我们长生盟的手中升华!” 林天宁不是无言反驳,而是无力反驳,他摸着这些血红的粗管,看着里面那一张张似哭似笑的脸,就像是看到未来的人类一样,他们面无表情、脸色僵硬,每个人口中都诵念着道法,直到永生... 凯壬说:“好了,不要在这里伤春悲秋了,赶紧走吧,这里有什么好留恋的?” 无灾和尚也呵呵一笑说:“是啊是啊,快走吧,不然待会儿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句话叫迟则生变,万事不可多磨啊。” 他是最希望这两个瘟神赶紧走掉的,要是林天宁和凯壬被长生盟再抓到,那自己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李立石也不希望两人在自己的地盘久留,他话不多说,直接带两人来到元婴室的一角,这个地方眺望过去,那头满满的都是排布密集的粗管,仿佛这地方大到能装下整个世界的婴儿。 但是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撞上一道无形的墙体,在墙体阻拦之下,任何人都寸步难行。 李立石说:“这堵墙就是气墙了,也是长生盟基地的边界处,你们之所以能看到那边的粗管,其实是因为一种镜像的反射,让你们以为那边有更多的空间。 本来这个气墙是全方位遮蔽的,只能从空中通行而不被阻拦,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我这儿的气墙破了一个小洞,你们只要往那边角上一跳,就能透出洞口去到外面。” 见林天宁立刻便有一跃去试的想法,李立石忙阻拦他说:“先别慌,听我讲,你们一出洞口,就会立刻来到地表的上方,因为那边是虚像,所以我猜测那个洞原本也是一个基地出口,只不过被掩饰住了。 上面虽然没有巡逻的人,但地面上会有一些细小的荧珠,你们想个办法让脚上不要沾上这玩意儿,不然的话,就算你们跑了,那也是会被找到的,行动组的那些人可不会放过你们。” 凯壬微笑说:“李道长,你每次都要出去看你的情人,不知道你是怎么规避那些荧珠的呢?” 李立石老脸一红,他年纪也不小了,被人多次提及自己去私会情人的事,多少有些尴尬。“这...贫道托别人带给我的宝贝鞋套,我就只有这一双,这材料特殊,我不能把它交给你们。” 第48章 次生代人类 “觥觥觥”,螺旋桨卷着风中沙尘,发出有节奏的拍打声,随着直升机的上升,地面变得越来越小。 李立石虽然一再坚持,但既然他自己透露出有特殊鞋套,凯壬这种老狐狸自然不会放过他,最终还是把他的鞋套给搞了过来。 他用简单的刀具将鞋套做成了粘性垫子,避免带走地面上的荧珠,离开的时候,他把垫子又从那个洞口丢了进去,不知道能不能落回李立石的手上。 林天宁虽然乘坐过飞机,但从没有体验过直升机的感觉,风沙卷起,凯壬伸手将窗户关上,却关不上外面的景观—— 偌大的风尘来自广袤的沙漠地带,沙海将阳光反射出一片金光,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沙漠会被认为埋有大量的金块吧。 再往前飞行一小段距离,就能看到地面上零零散散分布着各式各样的警车,想来就是参与这次行动的大部队了。 按照地面上这些车辆的数量来看,这次出动的人数至少是整个S省一些势力的全部,从直升机上,他们看不到处于沙漠内底的长生盟基地,但能够想象出它的规模和形状,那真是一片浩瀚而巨大的工程。 看着操作台上那密密麻麻的指示灯和仪表盘,林天宁不由得惊叹了一句:“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开直升机,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为什么你会的事情好像比我多这么多呢?” 凯壬嘿嘿一笑说:“老哥,不必自谦,我知道你在医学上的成就,可不是我能够比拟的。其实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事情并不难学,只不过没多少人愿意去了解罢了。” 林天宁摇摇头笑着说:“可不是这样,我很多朋友一生专注做一件事,却也不能做到精通,这或许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吧。” 凯壬一边操纵直升机一边说:“在未来,这样的差异将不复存在,每个人都能做到他生命中的最好。哈哈,林医生,你不要嘲笑我,在这个大家都看不到希望的年代,我却觉得未来是光明的,我相信在闭生病毒被消灭的以后,每个人都会善待自己的孩子,不再有抛弃、不再有暴力。” 林天宁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只见金色的阳光在他脸上绽放着,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浓烈的感情,能让心灰意冷的人重拾希望,能让饥饿寒冷的人体会温暖。 片刻后,林天宁才问他说:“凯壬,你对闭生病毒被消灭,真的这么有把握吗?你所做的那些研究,真的是为了全人类光明的未来吗?或者说,我们强行利用这种正义的理由,去剥夺这一代人无辜的利益,是真的可行么?” 凯壬目光深沉,遥望远方,他一字一顿的说:“那是我的使命!即便在我的有生之年,闭生病毒仍然不能被消灭,我也得去做,没有退路。” 林天宁顿了一下说:“很好,凯壬,我愿意加入你们!这一次,不是因为我的妻子,而是因为整个人类,为了茫茫不可知的未来,为了战胜闭生病毒的决心!” 凯壬呵呵一笑,在林天宁听过他的所有笑声中,只有这一次透出一丝喜悦的情感,让他在自己心中毒蛇般的印象有了一些温度。 “恭喜你,林医生,成为我们‘次生代人类’的一员。” 沙漠还是那片沙漠,但这片金黄色的大地肌肤上,视野中出现一块绿色的圆形区域,活像石缝中钻出的小草,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这是沙漠中的绿洲。 在一块草皮上降落后,两人从机舱中跳了下来,刚接触地面,林天宁晃了一晃,有点不太适应。 只见草坪的前方竟然有一片淡蓝色的游泳池,泳池后是一幢十分精致的别墅,透明的落地窗映着蓝蓝的天空,米白的屋顶像奶油一样富有雍贵气息。 但是这所有的所有,都掩映不了池边的一点春光,只见戴着墨镜的爱丽丝身穿泳衣,她刚刚泡完泳池,一头秀发如瀑布斜挂,水珠闪亮。 她慵懒地躺在沙滩椅上,从墨镜的方向可以看出,她已经注意到了两人的到来,只是懒得起身罢了。 林天宁走上前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愣了半天才打了个招呼说:“那个,爱丽丝,你好啊,好久不见。” 爱丽丝轻松一笑说:“是啊,好久不见。上次我拖住了那群道士,听说你已经脱身了,怎么后来又被那些人给抓走了?” 林天宁眉毛一挑,他没想到那次救了他们夫妻俩的,不只是小宋,还有爱丽丝,怪不得那些道士没能抓到自己,就慌忙的走了,原来是爱丽丝在牵制他们。 大恩不言谢,何况自己已经是这个组织中的一员了,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林天宁将岳镇南给他的传呼机提了一遍,那里面装有强烈的频波发射器,导致了自己位置的暴露,当然,寒月的事情他没有讲,他知道寒月的性子,一定不希望牵扯俗世的事情。 爱丽丝说:“看来你已经加入我们‘次生代人类’了,你的眼神真是太容易暴露自己了,这样可不太好。头儿,我们去里面说话吧,正好我烤了一些骆驼肉,还弄了点葡萄酒,大家边吃边聊不是更好?” 凯壬笑着点点头,他率先走进别墅,黑色雕花的大门古朴至极,没有一点点科技的气息,他伸手一推,门边竟然还发出“吱呀”的尖锐声音。 林天宁跟上前去,爱丽丝却跑到另外一边,应该是换衣服去了。 进门后,一股扑面而来的肉香顿时充溢了整个屋子,在超大客厅的正中摆放着一张红木桌子,椭圆的大盘子有一米来长,上面摆放着一堆已经烤熟的肉块。 在长生盟基地那阴暗的地方,林天宁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何况这肉香是他闻过最激发食欲的香气,刹那间肚子“咕咕”作响,几乎都想冲上去一把抓住就啃了。 好在文明礼仪告诉他不能这样做,桌子上还摆放着刀叉盘子,林天宁细数一下,讶然问道:“咦,怎么有四副餐具?凯壬,你们这里有客人吗?”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咚咚”的沉重脚步,这步子稳重中带有强韧的力量,绝对不是爱丽丝那轻盈无声的步伐,熟悉的步调让林天宁脸色一沉,他大概已经猜出了来人是谁 第49章 邱上校要帮你 果然,熟悉的军绿色大衣披在身上,浓密的眉毛下藏着一双永远都带有笑意的明亮眼睛,只是这种近似于冷酷的笑意,并不能看透他的内心——这个人正是老朋友邱荣耻! 在林天宁愕然的目光下,邱荣耻慢慢上前坐下,拿起刀叉,随手就割下一小块肉放进嘴里,好像这里就是他的家一般。 林天宁带着疑惑和愤怒问凯壬:“这是怎么回事?” 邱荣耻笑了笑说:“林医生,我们又见面了。你不必疑惑,我只是过来吃个饭而已,等这顿饭吃完,我这就离开,保证你眼不见心不烦。” 凯壬向林天宁解释说:“林医生,你不是要搭救你的妻子陈慧英吗?所以我才将邱上校给请过来了,这个忙,可只有这位老朋友能够帮你。” 林天宁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凯壬,他不是刺杀你的仇人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凯壬和邱荣耻相视一笑,颇有一种大人在逗小孩子玩的感觉,就在此时,换上一身淡粉色连衣裙的爱丽丝从门口走进来,只见她步履轻盈,掩唇轻笑,眉宇间多出一种古典优雅的美来。 林天宁一拍桌子说:“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是在演戏对吧,什么刺杀都是假的,你们原本就是一伙人。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你们想制造一个你们是仇人的假象?” 凯壬示意后来的爱丽丝落座,然后笑着说:“林医生,你电视剧看太多了,刺杀当然是真的,不过这世上哪有一辈子的仇人?即便真的有仇,那也不是我和邱上校的仇,而是次生代人类和暗之星的仇。” 林天宁眉头一皱。“暗之星?那是什么东西?” 爱丽丝浅笑说:“所谓暗之星,就是类似于长生盟那样的一个组织,算起来我们次生代人类也是一个组织,只不过各自的目的不同罢了。头儿的理念是人类已经进入一个由闭生病毒引领的绝对黑暗时代,因此我们要利用科学的手段进入一个次生代,在这个螺旋式的时间进展里,头儿要引领全人类走向光明,共同构建一个次生代人类圈,这也是我们‘次生代人类’这个组织代号的由来。” 凯壬点点头说:“至于暗之星,他们存在的核心意义和我们截然不同,邱上校以往应该和你提到过,对吧?” 他这个“对吧”问的是邱荣耻,后者呵呵一笑,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齿,却并没有回答。 一大口骆驼肉下肚,邱荣耻忽然问林天宁:“林医生,你还记得那个‘上帝的诅咒’吗?当时在飞机上,我觉得我们聊得很投机。” 林天宁冷哼一声说:“我可觉得一点也不投机,你蔑视科学,却相信虚无缥缈的诅咒,这种反事实的论调,是不是太过愚昧落后了呢?” 邱荣耻咳嗽一声说:“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科学不科学的,我只看结果。你们说科学有用,但它连闭生病毒是什么都解释不了,又怎么让我信服呢?林医生,我只相信因果,既然人类会面临这样的痛苦,就一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孽,这叫业报,不是不报,时候已到。” 凯壬摆了摆手说:“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我让你们见面,可不是为了看你们吵架来的。我们先谈正事,至于以后你们要吵,自己私下吵我也管不着。” 林天宁看了看爱丽丝,她清澈的双目如一泓秋水。“那个...我...我还有一个问题,爱丽丝小姐,那次法庭上的结果,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 爱丽丝微微点头说:“当然,沈律师是我请的,吴律师也是我请的,就连那精神科主任李容生的签名笔迹,都是我找人模仿的,这场官司能打赢才真是怪了。” 爱丽丝忽然嘻嘻一笑说:“当然了,你这个证人,也是我请的。” 林天宁一愣,忽然心头有一点淡淡的失落感,虽然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加入次生代人类这个组织,爱丽丝也没有理由将真相告诉他,然而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的隐瞒,总是会让人伤心的,没有人能够例外。 “你们为什么要救他?农夫与蛇的故事听过吗?你们就不怕这个姓邱的反咬你们一口?” 邱荣耻淡淡的说:“林医生,你的世界还真是复杂,我邱某人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实话告诉你吧,自从博士告诉我,你的老婆被长生盟的人关押之后,我带着我的部下亲自查探了长生盟那边。 虽然没有你老婆的消息,但大方向也是我亲自督定的,长生盟的人将在后天早上进行大撤离,到时候他们会转移所有的人质,你的老婆自然也在其中,到时候我们就有唯一的机会精准救她出来。” 林天宁稍愣了一下,才慢慢开口说:“你说的是真的?” 凯壬说:“当然是真的,到时邱上校将会亲自前往营救你妻子。林医生,说起来也是好笑,邱上校明明和我的过节最深,为什么看起来倒像是你和他才有仇一样?哈哈哈...” 在凯壬开怀笑声中,林天宁也觉得有些尴尬,他想了想,自己确实和邱荣耻之间没有任何过节,仅仅因为他和自己的观点不符吗?不,这其中还有一种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在里面,也许是一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看不透这其中层层雾纱。 爱丽丝忽然提议众人一起碰杯,黑红的葡萄酒荡漾着一圈圈的浪,被小小的杯壁给拦住,自成一个波涛汹涌的世界。 一饮而尽后,林天宁借着酒劲问:“那邱上校,你现在是我们次生代人类的人,还是暗之星的人?” 这个问题让邱荣耻难得的眉头一皱,他神色忽然变得阴晴不定,手托住额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难以理解的哲学问题,他的表情愈发痛苦,嘴里咕哝不停,好像处在崩溃的边缘。 不过这个状态只持续了两秒钟,凯壬捏了捏拳头,邱荣耻的脸色恢复了过来,冲着林天宁笑笑说:“不好意思,这酒还真烈。” 林天宁假意点头,却将他刚刚的状态记在了心里——这个状态绝不是酒醉,他太清楚了、太熟悉了,那个夜晚发生的种种,父亲神色阴郁,在欲界的思潮中独自挣扎... 第50章 不稳定控制 夜色朦胧,月光银白如霜,林天宁望向透明玻璃外的远方,夜景和聒噪的虫鸣令他难以入睡,最重要的是妻子下落不明,也不知生死,营救行动每拖一天,这其中的变数就越多,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这个茫茫世界之中,自己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凯壬有科研团队,邱荣耻有战斗队伍,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只能依靠别人的力量,那感觉就像是在乞求施舍一般。 翻来覆去了很久,林天宁实在睡不着觉,只好披上丝制的清凉长袍,踩着拖鞋来到房间外面,他住的房间正好在底层,一出门就来到了泳池旁。 泳池水光粼粼,没想到大晚上的爱丽丝竟然也没有睡,而是坐在大理石边沿上,脚踏水面,弄出一圈圈浪花出来。 看到林天宁,爱丽丝微微一笑,示意他坐到自己的旁边来。 “怎么?林医生关心自己的妻子,睡不着觉?” 林天宁点点头说:“虽然这话说出来不太好,但我还是要提的,营救任务交给邱上校,我有些不太放心。” 爱丽丝笑着说:“论救人、杀人,邱上校的能力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再说了,你要是这都不放心,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林天宁摇摇头说:“我倒不是对邱上校的能力怀疑,而是觉得他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我担心他做出一些预料不到的举动。” 爱丽丝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杯果汁出来,递给林天宁的同时,她手中又多出一杯,放在水花的边上。 “你说对了,他的精神状态的确不正常,不过要想让他为我们做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爱丽丝说。 林天宁讶然问她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爱丽丝身子一侧,林天宁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了她挺起的胸膛上,只见胸口正中处,那个小小的银色十字架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你不是问过我这首饰是干什么的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天我们要求留邱上校一天,目的就是为了给他种上病毒,然后用一种脑精神控制射线对他进行控制,这个就是射线再生器。” 爱丽丝苦笑一声说:“通过对他脑部的控制,我们得知他是暗之星组织的上层人物,了解了一些暗之星的内情。不过就在一切都很顺利的时候,他的精神突然恢复了过来,摆脱了我们的控制。 这种情况反复了四次,他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表面上和平时没有区别,心智和行动都是正常的,但在精神归属上却处于分裂状态,他的内心同时认定了我们和他原本组织的上层领导。 我们在行动指挥上对他进行了试验,发现我们对他下达的命令只有在符合暗之星的既定利益时才会完整进行,一旦与暗之星无关的命令,则不能很好的完成,尤其是和暗之星的利益背道而驰之时,这个命令就会完全失效。 也就是说,他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接受了我们,对他精神上的控制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是他的潜意识却始终站在暗之星的那一边,这在以往使用这种精神控制装置时从来没有出现过。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精神状态也会偶尔出现很大的问题,比如突然的剧烈头痛,突然的情绪失调,等等诸如此类。这是一个危险的人物,我们对他的接触只能停留在表面,而且这次行动过后,要立马割断对他的控制,这也是头儿的意思。” 林天宁很费劲的将她的话听完。“控制别人的精神意志?算了,你们总是会做一些让我特别反感的事情,为什么不好好做你们的研究,非要干这种和你们无干的事情呢?” 爱丽丝低着头,黛眉微皱,她淡淡的说:“林医生,21世纪的早期,我们一直在刻意阻止一些自然的进程,包括对人体脑部的研究,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不得不接触的课题,要揭开科学的谜题,就得先了解我们自己。 虽然唯物理论已经深入人心,但精神意志才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关键所在,我们所做的大部分研究都是针对精神意志来展开的。举个例子,林医生,你们现在都很难解决的癌症,我们通过意识电波的方式已经能够很好的克服它们了,难道这不是一种进步吗?” “原来是你们。”早在五六年前,林天宁偶然看到过一篇医学报导,里面就记录了关于通过意识来消灭癌细胞的研究,不过当时他觉得是天方夜谭,也就把它搁下了,还嘲笑了两句。 后来这个研究据说是失败了,再往后就查不到关于此项研究的任何记录了,本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就很少,后来就更没有人还记得了。 林天宁说:“这不一样,我们当务之急是研究闭生病毒,算了,我也不想和你争论这些。你刚刚说对邱荣耻的脑精神控制不太理想,我想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后天早上的营救计划?毕竟这听上去和暗之星组织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爱丽丝歉然说:“我承认,我们也有赌的成分在里面,毕竟从邱上校的口中我们已经套不出任何关于暗之星那边的情报了,不过对于这次的火拼,他的积极性前所未有的强烈,我猜测暗之星那边可能对长生盟有什么想法或者行动了。” 爱丽丝摊手说:“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至于是不是这样,那就得看后天具体会怎样了。” 林天宁有些气愤的说:“你们这是对我的条件不负责!万一你的猜测是错的,他不去行动怎么办?难不成我就只能在这里干等?你们把这么重要的任务当成一场赌博,还交给一个根本不受你们控制的人!?” 爱丽丝笑了笑说:“林医生,营救计划只是对你个人而言比较重要罢了,我们只关心暗之星对长生盟的态度,至于能不能帮你救出陈慧英,至少我是毫不在意的。 你不要怪我话说得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你想想,头儿好心把你救出来,也没有向你提任何要求,如果没有我们的话,你还在那个地洞中待着,没有比那更糟糕的了,不是吗?” 爱丽丝向林天宁看过来,眼神中带着一点挑衅意味。“林医生,我希望你不要把加入我们当作是你的施舍,我们的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