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人是鬼? 夜色微凉,八角的宫灯明亮,照亮了建筑的每一处角落,檐牙斗拱,雕栏玉砌,辉煌大气。 细节之处更是精雕细琢,瑞兽浮雕,独具匠心,周围的摆件,大到桌椅摆件,小到一只茶杯,无不精致,纤尘不染,奢华却又不失雅致。 一身浅紫色宫装的宫女端着托盘款款走来,脚步不急不缓,莲步轻移,腰带上缀着荷包,荷包边缘有一圈细小的风铃,行走间碰撞出小声的脆响,悦耳动听。 走到房门口,门口的宫人抬手推开门,跨进去,地面是柔软的地毯,纯羊毛的地毯铺满了整间屋子。 屋内香味浓郁,仙鹤香鼎中熏香烟雾缭绕而上。 内间宽大的美人靠上,一道身影慵懒的靠在那里,如血一般鲜红的云锦闪着暗色流光,服帖在那身躯之上,勾勒出玲珑起伏的曲线。 头顶云鬓,坠以简单的金钗,很简单的打扮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尊贵华美,她侧着脸,一手支起,手中握着一颗棋子,玉指纤纤白皙,皓腕莹白如玉。 宫女放下托盘,恭敬跪下:“殿下,该喝药了?” 榻上之人闻言缓缓转头,掩藏的容颜暴露在空气中,似有华光潺潺流动,精致完美的五官,白皙貌美,眉眼透着英气尊贵,一双漂亮的凤眸映着满室的灯光,火树银花,璀璨似锦。 微微敛眸扫了眼桌上的药碗,手中的书本轻轻往旁边一放:“换新方子了?” 声音微微沙哑糯糯的,宛若质地极好还绣了华丽花纹的锦缎。 宫女低头,端着药碗递过去:“是。” 女子闻言,清冷的眼眼中似有一丝讽刺划过,微不可见,眼尾微微上扬,丝丝妩媚,却更凌厉摄人。 旁边的珠帘掀开,一道欣长的身影走来,一身珠光玉白,皎若月华,那张容貌更是浊世出尘,不可亵渎。 宫女头埋得更低了:“驸马爷。” 在公主府,没有奴婢有资格直视驸马爷。 被称为驸马的男子没有搭理宫女,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药,落回棋盘,温润如玉的声音潺潺:“殿下还没想出来,可要认输?” 这话指的是这局棋,还是另有所指,只有他们彼此清楚。 女子缓缓睁抬眸,目光落在进来那人身上,灯火微黄模糊,但是他的表情她却看得无比清楚。 从未见他这么真切直白的看着她,就这么迫不及待? 没有回答他的话,伸手接过宫女手中的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男子一惊,搁在身前的手下意识的抬起来,似是想要阻止,唇齿微张开,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女子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微微勾唇,嚣张又嘲讽:“孤从来不会输,更不会输给你。” 突然,视线变得黑暗,脑海中也一片混沌,剧痛来袭,她知道是毒药发作了。 这几年她没少被毒药折磨,这点儿痛苦并不算什么,明明知道自己要死了,她却没有丝毫的惶恐和害怕,反而越是痛苦,唇角的笑越是明媚。 明明是想都模糊了,她的眼神却依旧绝美凌厉,目光直直的盯着驸马,没有将死之人的恐惧和死气,反而明艳得让人惊心。 她死了,却不代表一切就结束了,恰恰相反,棋局刚刚才开始。 他们不是想要争吗?那就让他们争个够,到时候一起给她陪葬...... ------------- 凤执死了,那种身体被痛苦搅碎,灵魂彻底坠入深渊的感觉还没有彻底消除,一睁眼,对上几双热切的双眼,说实话,她有点儿懵。 皇子厮杀,满城鲜血,皇权争斗,提剑斩人,血溅三尺,她从来都是站在皇权之巅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现在,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她躺在床上,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不等她反应过来,在她睁眼的瞬间,这些人立刻围上来。 一个妇人握住她的手,眼泪珠子在眼里打转,声音压抑着哽咽:“晚儿,你可终于醒了,担心死娘了,饿不饿?渴不渴,快快快,给晚儿倒水来。” 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凑过来,笑得无比灿烂:“闺女,你想吃什么?爹立刻让人给你准备。” 旁边的妇人没好气的把他扯开:“大夫说了,要清淡,这段日子最好喝粥,不懂就赶紧走开。” 看几人的打扮,明显是兴国人士,但是这几人那热切得过分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放在了热锅里煮,极为煎熬。 尤其是这位妇人的声音,嗓门大得让凤执头疼,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不是死了吗?这又是哪里? 好不容易等那些人离开,凤执起身坐到梳妆台面前,看着自己这个样子,又被狠狠的震惊了一把,这人......谁? 看着镜子里那张完全没有见过的脸,又圆又大的眼睛,带着点儿婴儿肥的小脸,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对于凤执来说,这张脸都称不上美,顶多是个长得可爱的小姑娘,此刻这小姑娘瞪着眼睛,一脸惊悚,看起来还有那么点儿滑稽,低头咬了一口自己的手,嘶......生疼。 哪怕凤执不愿相信,此刻却不得不接受这个离奇的事情,她死了,却活在了别人的身上,所以她现在是人是鬼? 第二章 娇气 春末夏初,草长莺飞,阳光洒下,为大地铺下一层金纱,天气不会太热,这日子最是舒服不过。 雨水充沛,阳光温暖,七尺高的墙头都长出了翠绿的青草,小草中间开着不知名的野花,一只纤细葱白的手伸过去,一把握住那两颗青草,连叶带花毫不留情的揪了下来。 青草的叶子和花瓣在那手中变成破碎残片,随手一扬,洋洋洒洒的落下。 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倚着斗拱坐在墙边,阳光照到她那身浅粉色的裙摆,上半身却隐在屋檐下,被阴影遮掩的容颜让人看不真切。 坐在这里的人正是凤执,她现在心情很微妙。 临死前,她快二十四岁,一身旧疾,毒入心肺,每日被药物折磨,就算没人害她,她也命不久矣,死,已经是注定的事情。 离奇的在别人身上活过来,刚刚过了及笄,十五不到,虽然容貌不及曾经,看起来也幼稚得不忍直视,但白捡几年青岁,还得一个健康的身体,怎么都是赚。 只是这身份......凤云晚,庄王三女,算起来她们还是血亲,她的堂妹。 若不是这次奇异的重生,凤执都快忘了皇室还有个庄王了。 庄王的生母只是一个美人,早早就死了,庄王在刘昭仪膝下养大,后来刘昭仪也死了,没有母族,没有权势,自己本身也是平庸之才,十年前皇室厮杀,他第一波就被排除,后来被波及获罪直接赶去了封地,而且还是很偏远的封地。 在那之后,凤执就没有见过这个皇叔了,之后十年,皇权动荡,她父亲登基称云帝,父皇死后兄长登基称文帝,两代帝王都更替了,而这个庄王叔像是隐形了一般,几乎被所有人遗忘。 看着面前这个小院子,三进的院子,规整的房间不超过二十个,家里主人加上奴仆才一共十九人,就这,顶天算是一个富庶人家,说是王府谁信? 不过不幸也幸,虽然庄王身为皇族没有享受到身为皇族的权势和富贵,可他这偏居一偶却得到了一份平凡的安稳,想想皇权争斗中那些死了的,家破人亡,挫骨扬灰,一个比一个惨,这样一想,庄王可比他们幸运多了。 一只黑色的猫儿跳上了房顶,慢悠悠的朝凤执这边走来,似乎是被凤执腰上挂着的绣球荷包吸引过来,眼看着就要走到凤执面前,突然察觉到什么,抬头,对上凤执的视线,下一刻,那猫儿竟然直接从墙头一跃而下,摔在地上都顾不得疼,一溜烟儿的跑没影儿了。 凤执身为摄政长公主,恶名昭昭,能止小儿夜啼,她死了也是恶鬼,如今不过暂住在这具身体,都说黑猫最有灵性,身为恶鬼,吓走一只猫儿,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云晚,吃饭了。” 一身白衣的女子走过来,一张素净的脸庞,清秀端正,冷着一张脸:“你怎么爬这么高的地方去?你这身子刚刚才好,别再磕着碰着了。” 凤执觉得她这话里是另外一个意思:若是再磕着碰着,家里就要喝西北风了。 因为她这身体凤云晚生病,庄王府下血本去买了贵药材,差点儿把本就不富裕的王府吃空,现在一家子都在省吃俭用。 凤执看着这个二姐,嗯,一张冷冰冰的脸,看着就不讨喜,但是这一家子却并无龙城大族的勾心斗角,姐妹之间关系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这个二姐,据说凤云晚生病开始,就是她和丫鬟两人一起交换照顾,醒来的时候凤执也看到她偷偷抹泪,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儿。 可惜啊......他们倾尽所有想要救凤云晚,她却没能活过来,还等来了她这么个祸害。 见凤执懒洋洋不动,风云双皱眉不悦道:“你快点儿,娘给你炖了汤,冷了就不好喝了。” 凤执本来已经动腿想要下去了,听了她这话,瞬间头皮一麻,她不想去了。 府上虽然人少,但是厨娘还是有的,厨娘手艺一般,但凤执也不是那种非要矫情的人,既然就这条件,将就着也能吃,但若是王妃的手艺,那绝对是能瞬间把她劝退。 若厨娘的手艺是一般,那王妃的手艺就仅限于...吃不死人。 因为女儿昏迷了大半月,几次被大夫说无力回天,没想到福大命大竟然'活'了过来,而今王妃是一颗心都系在女儿身上,亲手给女儿炖各种补汤。 食材是没问题的,但是各种药材放在里面,那味道,一言难尽。 就在凤执犹豫的这片刻,风云双已经搬来一把梯子:“你快下来。” 凤执看着这不到一丈的墙,虽然她没了一身武功,但这点儿高度随随便便都能跳吧?不过看到风云双那明显不赞同的眼神,还是认命的过去爬梯子。 顺着梯子往下,凤执目光扫了一眼墙外的街角,乍一看什么都没有,可阳光背面的阴影仿佛有什么蛰伏在那里正盯着这一边。 凤执缓缓走下来,眼中温度冰冷,这外面的人,这天下怕是没人比她更熟悉不过了,只消一眼,她就能察觉到他们那恶心的味道。 只是这么穷的王府,为什么会招来他们的惦记? 走下梯子,凤执拍了拍裙摆,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有点儿不对,转身看着风云双把梯子搬走放好,眯眼浅笑,无害温顺:“二姐,走啦!” 而今她是庄王府三郡主,不是权倾天下的长公主,这些人也不是她的仆从,更不是仰仗她权势的人,所以这态度得注意。 风云双显然不知道凤执想得那么复杂,拍着手上的灰,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就你娇气!” 生个病,全家都伺候着,如珠如宝的疼着,连爬个墙头都有姐姐搬梯子怕摔着,可不就是娇气? 要说原身凤云晚也真是好命。 庄王一个王妃一个通房,府上四个孩子,三女一子,都是王妃所生,这绝对是皇室里最和谐恩爱的夫妻,没有之一。 王妃生了三个女儿,没能给庄王生儿子,心里很郁闷,这才抬了一个丫鬟做通房,结果抬了没多久,她又怀上了,这次一举得男。 生了儿子之后,王妃突然觉得还是女儿娇嫩可爱,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太大,也就才堪堪会走路的三女儿软萌可爱,胖胖的样子,粉雕玉琢,立刻就成了王妃的心头宝,从小就紧着她,比两个姐姐更得疼爱。 当然,这个疼爱并非太过偏爱,都是自己生的,王妃并不会亏待谁,只是稍微娇养一点。 凤执虽然是自己喝了毒药赴死,但并非没有怨恨,人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谁会甘心赴死? 含笑饮鸠,不过是留着最后那点儿骄傲罢了。 上天让她重生到庄王府,简直就像是给她的野心重新开辟了一条道路,但是看着庄王府这一家子,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在自幼在宫中长大,皇宫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虚伪至极,见惯了人性丑陋,血脉相残,庄王这一家子却让她不忍破坏。 也许眼前他们美好,但这世上任何家庭,只要与皇权天威扯上联系,最终唯一的结果只有分崩离析。 至少眼下,她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错,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活了一辈子,她还从未如此悠闲过。 第三章 干得漂亮 姐妹两人刚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得一声惨叫,树上的鸟儿瞬间都被惊飞,两人吓得停住脚步,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一个人影迅速冲出来,是个年轻的小公子。 看到两人,瞬间眼前一亮,仿佛见到了救星,嚎叫着冲过来:“三姐,救命啊!”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冲到了两人面前,直接伸手抱住凤执的手臂躲到她身后去,拉得凤执一个趔趄。 前方紧跟着一人追出来,是庄王妃,一脸怒容,气愤至极,手里还挥舞着一根鸡毛掸子,气得手发抖:“凤长恭,你给我站那儿,老娘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 凤长恭死死抱住凤执的手臂,一脸害怕:“三姐,你得救我,不然娘真的会打死我的。” 凤执低头看他一眼,她素来警惕,身边之人,便是近身伺候的丫鬟都不能随意近身,刚刚凤长恭跑过来,若非她克制住,此刻定然已经被她打飞出去。 抽了抽手臂却纹丝不动,看来是真的害怕了。 “阿弟这是做了什么让娘这么生气?” 庄王妃已经到了面前,气得咬牙:“我辛辛苦苦顿了一上午的汤,他全部给打碎得干干净净,晚儿你别拦着,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庄王妃说着就来拉人,凤长恭赶紧躲。 “哎......”凤执上前一把拉住庄王妃的手,浅笑:“娘,您别这样,消消气,汤洒了就洒了,这气上心头正要把阿弟打出个好歹来,最后还不是你心疼?” 看着女儿这张可爱软萌的脸,庄王妃倒是能克制两分,但怒气难消:“谁心疼这个小兔崽子?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会闯祸,别的就算了,那汤可是给你补身子的。” “娘!”凤执挽住她的手,拉着她往里走:“我身体已经好了,用不着喝那么多补汤,我知道您是担心我身子,但是我也舍不得您操劳,有您这么疼爱我,比喝再多的补汤都有用。” 庄王妃听得脸上怒容消退,瞬间就笑开了花,无比欣慰的握住凤执的手,怜爱道:“还是你懂事,娘为你做什么都值得。” 看着凤执三两句话把庄王妃哄好了,凤无双没好气的嘟囔一句:“马屁精!” 以前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小妹这么会拍马屁? 凤执上一次拍人马屁,拍的还是她太爷爷元帝,当时她为了在宫里生存下来,只能努力讨皇爷爷喜欢,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自从得到了皇爷爷的喜爱之后,前朝、后宫,谁见了她不得客气讨好,再无人需要她奉承拍马,没想到重活一次,她居然毫无违和的把这本事捡回来了。 不得不说,庄王妃煮的汤威力实在是太大,为了不喝汤,她也是尽力了。 凤执说着好话搀扶着庄王妃进去,不动声色把庄王妃手里的鸡毛掸子拿了往旁边一丢。 进门的时候丫鬟还在打扫地上的狼藉,凤执看了眼身后正庆幸自己‘劫后余生’的凤长恭,放在身后的手默默给他一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 若不是被小弟打碎,今日这汤可有得她受的。 第四章 不一样 饭桌上四人,庄王妃、风云双、凤执、凤长恭,长姐凤云澜已经出嫁。 “爹呢?” 庄王妃顿了下筷子:“你爹最近有点事儿,我们吃,不用等他。” 庄王妃眉头那一闪而逝的愁绪没能瞒过凤执的眼睛,不过大人不愿意说,她也不多问,当个悠闲的三小姐也挺好的。 吃得差不多,庄王妃放下碗筷:“晚儿,下午你回屋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娘带你出门烧香,双儿也准备一下,东山万安寺的香火很灵验,一起去求个平安福。” 凤无双不情愿:“娘,我又没事儿,不用去,而且我还有事儿呢。” 凤无双跟着王妃打理封地,虽然封地不大,收成不多,但琐碎的事情不少,平日里倒是有挺多事情要处理了。 庄王妃显然是已经做了决定的,看着凤无双道:“一天半天耽搁不了什么,再过几日你大姐婆母生辰,正好去给她算算。” 庄王长女凤云澜嫁的是这里的县尉嫡子,已经出嫁三年,却至今没有孩子,听说过得不是很好。 见庄王妃搬出姐姐,风云双也就不好说不去的话了。 吃完饭,凤执回去收拾东西,她身边有个丫鬟小棠,长得清秀,十六七岁,手脚挺麻利,身边这些琐碎事儿倒也不用凤执一一过问。 这小棠跟原来的凤云晚关系不错,但是自从凤执醒来之后,表情淡淡,不怎么搭理她,且她就算换了身体,灵魂里的仪态气度还是在的。 淫浸权势的摄政长公主,这般厚重的威压,便是偶尔露出来的十分之一,便也足够让这个小丫头心生敬畏。 凤执能感觉到这小丫头的犹豫和生疏,但她不在意,她身边侍候的人,用不着亲近,足够敬畏就行了。 那些刻在灵魂里的尊贵傲气,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改变的。 何况她也不害怕被谁看出什么,要是他们能猜出这身体里换了一个魂,那才真是厉害。 “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奴婢打了水来,可要洗漱歇息?” “嗯。” 凤执淡淡应了一声,起身过去挽起袖子洗漱。 小棠看着自家小姐,明明还是她的小姐,可大病一场之后,小姐的性子就变得冷淡了不少,明明在王妃他们面前还是跟以前一样,但是私下里却冷淡得仿佛没有感情,这点只有贴身侍候的她最有感触。 不会如从前那般挽着她一起绣花看书,更不会因为怕黑拉着她一起睡觉。 要说变太多,似乎也不是,说什么她都会理,对她也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现在这样的小姐,她总觉得心口喘不过气,说话都不敢如之前那般自在随意了。 眼看凤执洗完了转身就要睡下了,小棠一边给凤执拿走衣服,实在忍不住问道:“小姐,奴婢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最近小姐都不理奴婢,若是奴婢哪儿做得不对,请小姐说出来,奴婢一定改。” 这声音忐忑却坚定,有点儿不知所措,但这份心倒是真的。 凤执看着这小丫头,若是年少之时遇到这样的丫鬟,定然会费心调教一番当自己心腹,但是她而今虽然换了十四岁的身体,灵魂却已经二十多了,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事情,一旦没了权欲支撑,从灵魂里都透着疲惫,没那么多的精力。 “并无,只是大病一场,走了一趟鬼门关,到底跟以往不同了,我心情不好,你也别到娘面前去说,免得让她担忧。” 听凤执这么一说,小棠那不安的心反而安定了些,总算给凤执这几日的不对劲找到了理由,甚至也有些心疼她,是啊,之前小姐生病,大夫都说要死了,可不是在鬼门关走吗?这样有些改变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小棠释然一笑,脸上的情绪都自在热切了些,赶紧为凤执脱下了衣物,侍候她睡下。 第五章 炸毛 庄王府所在的地方叫平吉城,这偏远的城池在东晋连前五十都排不上。 很偏僻,很遥远,倒也如它的名字一般,平安吉祥。 万安寺就在城外不远的山上,这里人口不少,经常去上香的人还是挺多的。 一大早就起来洗漱出门,坐在马车里晃来晃去,凤执实在是忍不住眼皮打架,左右看了一眼,一把扯住凤无双的手臂,直接倒在她身上。 马车不大,母女三人加上两个丫鬟,挺挤的,正好让凤执靠着凤无双,她一点儿都没办法躲开。 凤执身子娇小,但凤无双也是个姑娘,这样全部压在她身上还是挺有分量的。 “你起开,压着我了。”凤无双想不乐意,但凤执才不理,得寸进尺一把抱住她的腰,靠在她肩头还拱了两下。 唔,姑娘家就是香喷喷的,没有真丝绸缎制的软枕,这样抱着也不错。 “别动,我就睡一会儿。” 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听得凤云双额头突突的跳了两下:“你想睡靠着马车,抱我做什么?” 还不等凤执开口,庄王妃笑眯眯的说道:“好了双儿,你就让她靠会儿,马车那么硬,靠着怎么睡得着,等下把头磕到了怎么办?” 凤云双没好气:“娘,您就惯着她吧。” 庄王妃被抱怨了,反而笑意更深,她知道二女儿只是随口抱怨,并不是真的生气,而三女儿那软软的样子,她看着更觉得心都要化了。 之前晚儿学着她大姐二姐的样子,变得文静内敛,想要为她分忧,她感慨女儿终于长大了,虽然欣慰,但还是不免有那么点儿失落感。 而今一场大病,她这性子倒是又变回去,比以前更娇软,看着姐妹二人黏在一起,她这心里也无比熨帖。 儿子长大了要顶天立地,自然要学会独立,做个有担当的男儿汉,但是女儿不同,不管多大,在娘的眼里,女儿还是这娇娇软软的样子看着可心。 当然,凤执绝对不想承认什么娇软,她只是懒而已。 以前当长公主奢侈惯了,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出门的马车更是重金打造,奢华不说,最主要是舒适宽敞,她就算在上面躺着睡觉都没问题。 可现在只能挤在这小马车里,甚是憋屈,这样一想着,更是没劲儿,狠狠的抱了凤云双一把,感叹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 凤云双一张脸瞬间就青了,差点儿断气儿,声音几乎从牙齿里咬碎了一般:“凤云晚......你想勒死我啊?” 凤执微微勾唇,唔,也不算特别没劲儿,至少看这个二姐炸毛就挺有意思的,像极了从前在猎场里见到的那只老虎崽子,不过她没有养老虎的想法,所以给放了。 一个时辰不到,他们就到达了万安寺,寺庙不大,马车直接到门口,下车走几步就是了。 寺庙门口有颗大树,树高五六丈,上面挂满了黄色的丝带,树下有一个佛龛,旁边坐着一个僧人,面前摆着祈福的黄丝带和香烛。 庄王妃道:“双儿,你带着晚儿去许个愿,我先进去找大师。” 庄王妃这是想给大女儿算命,算算她有没有子女缘,这才不带两个女儿。 凤云双现在后背还酸着,一肚子火呢,没好气的瞪了凤执一眼:“还不走,要我背你?” 凤执挑眉:“确实脚有点儿酸......” 凤云双气得眼睛都瞪圆了,直接甩手走人。 第六章 死得无声无息 看到凤云双和凤执两人过去,那僧人知道生意来了,装模作样的起身道了身阿弥陀佛就开始推销面前的东西。 “二位施主可是要许愿?将愿望写在丝带之上,写下名字绑到树梢,上香祈愿便可心想事成。” 凤执伸手拎起一条丝带,最劣等的布料制成却要五个铜板,丝带许愿就心想事成?呵,反正她是不信。 凤无双付了钱:“还不去许愿?” 凤执看着她空空的时候:“你不许?” 凤无双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若是想要什么许个愿就行了,我还废那么心思做什么?” 凤执失笑,没看出来啊,她这二姐年纪不大,活得倒是挺明白的。 随手将丝带往小棠怀里一塞:“你去许愿吧。” 小棠一脸疑惑:“小姐不许愿吗?” 凤执捂着肚子:“没空。” 早上喝了水,刚刚一路颠簸过来,难受。 万安寺不大,但也不算小,回廊曲径,绿树成荫,佛香弥漫,倒是挺有意境的。 估摸着庄王妃可能还要一个时辰左右,凤执想着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走了没几步,一个小和尚走过来。 “阿弥陀佛,王妃在寻找施主,请跟小僧来。” 凤执看着这个一脸善意温和的小和尚,眉梢微微一勾:“劳烦小师傅了!” 小和尚走在前面,凤执漫不经心的跟着他,绕过佛堂,走到后面禅房,小和尚道:“王妃在禅房听主持讲经,施主请。” 凤执看着面前紧闭的禅房门,慢慢走过去,伸手推门。 而就在她伸手推门的瞬间,迅速一个翻滚,等她站起来,看到的就是那举起匕首却刺空的小和尚。 “佛门之地,你一个小和尚却持凶器杀人,不怕佛祖怪罪?” 那小和尚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刺空,一瞬间的惊愕之后,竟是也不再装和尚了,再次朝凤执杀过来。 凤执躲避着他的攻击,顺手抄了一根竹竿当武器。 这小和尚有点儿武功,但在凤执眼里不值一提,若非她这身体娇弱,不用两招她就能要了他的命。 “啪!”小和尚被打在地上,凤执一根竹竿敲在他的脊梁骨上,只听得‘咔擦’一声,脊骨断裂,他就是想爬也爬不起来了。 凤执躲了他手中的匕首对着他的脖子:“说吧,为什么要杀我?” 小和尚痛得一张脸泛白,眸中恨意狰狞:“我劝你最好放了我,否则你也别想活。” 凤执嗤笑一声:“你都要杀我了,我还放你?放你继续杀我?” 凤执转动匕首,一刀刺在他想要伺机反杀的右手上,鲜血飞溅,她却表情淡淡,这点儿血腥在她眼里掀不起丝毫的波澜:“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一群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罢了,到哪儿都能见到,真是让孤......很不爽呢!” 话落,匕首刺下,直接结果了他的性命。 擦干了匕首起身,往外面走了几步凤执又回来,用棍子挑开这人身上的衣服,从他腰间找到一块拇指大小的铜牌抽走。 铜牌呈暗黑色,看起来如同一块贝壳,但是这可不是什么贝壳,而是龙鳞的图样,这些东西,没人比她更熟悉了。 这些日子,王府周围总有诡异的暗影出没,就算没见到人,她也能感觉到这些人是什么人。 她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盯上这什么都没有的王府,甚至还不止一次下手想要杀她。 凤云晚一病不起,若非她到来,这身体早就死了,她可不觉得是生病,更像是某些人的手笔,毕竟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让人死得无声无息。 不过没想到她竟然没死,还活得好好的,所以这才继续刺杀。 如此锲而不舍的想要杀了她,或者该说是杀凤云晚,这凤云晚身上莫非还有什么秘密? 第七章 杀伤力不减丝毫 地上尸体鲜血四溢,整个禅房很快就被血腥味充斥,凤执走了出去,在院子一角站着,等风吹散她身上的血腥味,确定了周围再没有他的同伙这才离开。 她杀人从来都是管杀不管埋,毁尸灭迹?犯不着。 这些人也许会再次来杀她,但是却依旧不会把她放在眼里,毕竟她现在这个身体看起来那么娇弱无害,尤其是这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了。 就算她站在那些人面前,他们也不会相信她会杀人。 她若是有所动作,那些人难免察觉她心虚,倒不如坦荡荡的任他们盯着。 只要他们不把她当成威胁,派来的人就不会太多,更厉害的她眼下对付不了,不过这些小喽啰还是完全可以收拾的。 “小姐!奴婢可找到你了,王妃让你过去。” 小棠喊住了凤执,把她带到了庄王妃面前。 庄王妃还在上香,一脸虔诚,但是表情很轻松,显然问到的答案很合她的心意。 “晚儿,快过来上香!” 凤执被拉着一起上香,主持拿了几个平安符给她们,庄王妃郑重的接过,然后又添了些香油钱,那主持脸上的笑意更加的真诚了。 也是,庄王府在凤执看来那真的是很落魄很穷的,但在这地方也算是大户人家,庄王妃出手也算是阔绰,这寺里也不是经常有这样的冤大头,难得遇见了,自然要‘真诚’对待。 庄王妃心情很好,不过事关大女儿子女缘,也不好跟另外两个女儿讨论,只是开心的问他们晚上想吃什么,她亲自下厨。 凤执:“......” 来自亲娘厚重的爱意,沉甸甸的让人......想要落泪。 庄王妃是那种说做就做的人,一路颠簸回去她也不觉得累,当即就去厨房洗手作羹汤。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给凤执特别炖制的一盅汤。 庄王妃亲自端来,凤执想躲都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庄王妃还感叹:“这少了三味药材,不知道药效如何,等过两日让你爹想办法给补回来。” 凤执默默灌了一大杯水,少了三味药材?她怎么觉得没什么区别呢?杀伤力不减丝毫。 凤长恭每日是要去书院上学的,今日耽搁了些时辰回来晚了,自己去厨房找吃的,突然看到庄王妃的汤盅,吓得他立刻丢下碗就朝凤执的房间跑。 “三姐,三姐......” 凤长恭一路喊着冲到凤执房间,都顾不上敲门,一把推开房门冲进去:“三姐!” 凤执刚刚沐浴完,小棠正在给她擦头发,两人被他吓到齐齐抬头看着风风火火的凤长恭:“这么着急做什么?” 看到凤执好好的,凤长恭才终于缓和了一下,但还是担心,上前关切道:“三姐,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凤执觉得莫名其妙,但凤长恭的表情认真得让人觉得他不是无缘无故这么说的。 凤执皱眉:“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凤长恭看着凤执欲言又止,烦躁的对小棠挥手:“麻烦小棠姐姐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情要跟姐姐说。” 小棠退下,凤长恭还起身关了门,这才凑到凤执身边,一脸凝重:“三姐,昨日我看见有人往娘亲给你炖的汤里面加了东西,那人鬼鬼祟祟的,看着不像是府里的,我怀疑有人想要对你不利,你今天是不是喝了娘亲顿的汤?” 凤执眼眸微微一缩,所以,这才是昨日凤长恭不惜挨打也要打翻那锅汤的理由? “我喝了,不过现在并无不舒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倒是你,昨日就看见了,怎么不告诉娘亲?” 凤长恭那张还稚嫩青涩的脸上透出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干了坏事儿,说什么娘亲都不会相信的。” 这人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凤长恭烦躁的挥手:“不说这个了,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明天出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那坚定真诚的眼神带着着急,很怕凤执不相信他的话。 凤执觉得心里暖暖的,那冰冷干涸的心田里有什么潺潺流动。 她看惯了人性丑陋,却还是没忍住被这赤子之心打动。 庄王妃的慈爱、凤云双别扭无奈的照顾、凤长恭赤诚不含丝毫杂质的关心。 她心肠再硬,却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虽然他们的好其实是对凤云晚的,但受用的却是她。 凤执闭了闭眼:“我相信你,不过今日的汤应该没问题,就算下毒也不至于天天下。” 凤长恭看着凤执这样子,也有点儿相信她的话,若是真的有毒,她不可能还好好坐在这里,悬着的心放下去一半。 “那你也要注意着,要不准备一套银针,每次吃的时候试试毒。” 看他一脸认真的建议,凤执没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薅一把:“好,我会注意了。” 凤长恭偏头躲开她的魔爪:“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凤执收回了手:“我知道啦,好了,天色不早,你快回去洗漱歇息吧。” 凤长恭不放心的又叮嘱了几句才走,凤执看着他离开,眸中灯火明灭。 昨日下毒,今日刺杀,就这么心急想要她的命? 第八章 要么废、要么死 凤执盘腿坐在竹塌上,试着吐纳,看来她还是得赶快把前世的功力捡回来,而今她一人单枪匹马,若是那日里阴沟里翻船,岂不是辜负了重活一次? 凤执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很娇弱,特意降低了难度,可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个吐纳,竟然就让她气血翻涌,瞬间一口血从喉间喷了出来。 漆黑如墨的血,竟是带着剧毒。 “啊,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棠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就慌了神。 连忙冲过去把凤执扶起来躺在床上:“小姐坚持住,奴婢这就去找王妃请大夫。” 凤执脑袋里有些浑浑噩噩,却也听到了她的话,反手一把抓住她:“不能去,不能去......” 凤执本想徐徐图之,没想到这身子却留着这么大的隐患。 想来是之前凤云晚就是中了毒死的,在她到来的时候却潜伏了下去,但这毒自始至终都还在身体里,她一运功,这才催生了毒发。 只恨曾经没有把岐黄之术学精,而今竟是连自救都不行。 凤执死死抓住小棠,力道大得都快把她手臂折断:“你把门关上,在门口守着,不准去找人,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来。” 小棠眼泪汪汪:“可是小姐,你会出事的啊。” 凤执将嘴里的毒血吐出来,咬着牙:“放心,死不了,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小棠犹豫不决,凤执实在是忍不了了,干脆一掌将她打晕。 凤执盘膝而坐,调理内息,运转内功心法,没有循序渐进,一路迅猛冲击筋脉,嘴里的血不断的流,鼻子、耳朵,双眼,七窍流血。 之前就是被毒死,如今好不容易重活,没想到还得死在毒药上,简直就是笑话,她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可笑的是现在她要么废,要么死,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内息运转,微乎其微的内力却已经把她的筋脉冲击得七零八落,随时都可能爆体而亡。 乌黑的血液不断流出,不过随着时间推移,颜色渐渐变得红艳,终于有了鲜血该有的颜色。 最终,凤执还是控制不了,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凤执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去了一间茶楼,上楼的时候一不小心脚滑了一下,下意识的去抓什么,抓到了一个人的衣摆。 她终于站稳,连忙要道歉,却发现手里握着什么,是一块玉佩。 她赶紧把玉佩递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阁下,您的玉佩。” 那人缓缓低头抽走了玉佩,那是个容貌平凡的男人,丢到人堆里都不起眼,不过那双眼却让人印象深刻,目光森寒渗人,宛如看死人一般的冰冷,让人想不记住都难。 凤执缓缓睁开眼眸,目光空洞的盯着床顶。 玉佩,依旧是龙鳞的形状,不过玉佩比铜佩代表的地位更高而已。 凤执刚刚看到的那人不是自己,而是凤云晚的记忆,她就是因为意外遇到了那个人,扯下了那块玉佩,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龙鳞佩,皇室暗王的臣属,暗王是东晋皇族特有的存在,没有明面上的封号,甚至都不为人知,可暗王却握着滔天的权力,虽说是效忠帝王,可他们却拥有督促昏君、拥护明主的权力。 换句话说,就是他们想要谁当皇帝,就是谁当皇帝。 这股势力遍布天下,是帝王的眼线,也是帝王的屠刀。 凤执自掌权那一日开始就跟他们周旋,十年有多的敌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们。 她的毒,她的死,一桩桩一件件都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哪曾想,她在别人身上重活过来,也是逃不开他们,宛如跗骨之蛆,恶心至极。 第九章 美好又无害 今日是县尉府赵家夫人的寿辰,凤云双过来找凤执,看到她的打扮,瞬间眉头都拧成了川子,不敢相信:“你不热吗?” 眼下已经是夏初,虽然暖阳不烈,但也是有热度的,他们就穿两件衣服,中午的时候都还感觉有些热,而凤执穿的这是什么? 三件衣服,外面那件是兔绒夹袄,这就算了,居然还要加披风,这是在过冬天吗? 凤执一点儿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拿了披风穿上,若不是太过吓人,她恨不得额能再加一个汤婆子。 身上流了那么多血,身体麻木,几乎没有温度,冷得头皮发麻,筋脉逆转,身体每走一步都疼,若非不想王妃担心,她是一步都不想出门,多穿点儿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觉得冷,多穿两件,不行吗?” 凤无双:“......随你。” 县尉府在平吉城中间,最大的府邸就是赵家,凤执看了一眼那府邸,区区七品县令,府邸竟然如此气派。 赵夫人今年不过四十多,过的也不是整寿,所以并不是大办,本来这样的事情他们一家子吃一顿宴席就算了,可他们却特意邀请了庄王妃,这就有点儿耐人寻味了。 庄王妃带着凤执她们到了赵府门口,没人迎接,只是门房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凤执微微眯了眯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宴无好宴。 进了府门绕过石屏,正堂里坐着几人,赵夫人,赵家小姑子,还有他们的大姐凤云澜。 庄王妃走进去,那赵夫人倒是立刻招呼:“王妃来啦,来人,看茶。” 从始至终她都没从座位上起来,那轻慢的态度不要太明显。 而庄王妃表情有一瞬间的难看,但是很快被掩了下去,让人送上礼物,有赵夫人的,还有老夫人的。 赵夫人收了礼物就递给丫鬟,显然没把礼物放在眼里,动作赤裸裸的写着轻视,但面上倒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热情客气的感觉:“王妃来就是了,还带什么礼品,真是破费,快坐下。” 凤执知道庄王府落魄,但到底是皇族王爷,爵位还在,区区县尉夫人竟然敢如此轻视王妃,这都可以论一个蔑视皇族的罪名。 然而虎落平阳被犬欺,庄王妃却不得不低头,把这些不满吞了不说,还得对赵夫人客客气气的。 凤执眉头紧蹙,但到底没说什么。 这赵家夫人还挺富态,但是偏偏一双眼睛狭长,下眼微奸,这面相一看就是尖酸刻薄之人。 相由心生,她那性格配上这样一张脸,倒是一点儿不违和。 而凤云澜的脸让凤执微微有些惊讶,这庄王府三姐妹长得都不是特别像。 凤云双像庄王,五官轮廓清晰,性格利落爽快,更添英气,她这身子倒是看不出像谁,婴儿肥的脸像是没长开一般,而这凤云澜的容貌有两分庄王的影子,更多的倒是跟凤执曾经的容貌有六分相似。 乍然间看到这幅容貌,凤执还惊了一下,不过片刻就压下。 庄王府的姑娘与她是血亲堂姐妹,长得相似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 不过同样的脸,曾经的凤执给人的感觉就是傲气、凌厉,容貌自是绝美瑰丽,可却太过摄人,让人不能亲近,而凤云澜显然就温婉得多。 庄王妃坐下跟赵夫人说了几句,凤云澜也赶紧招呼自己两个妹妹过去。 一旁赵家小姑子上下扫了眼凤执,嗤笑一声:“凤云晚,听说你前阵子生了大病,看你这样子莫非还没好?病没好就好好在家待着,到处跑,也不怕把病气过给人家,真是晦气。” 赵家小姑子名叫赵雨霞,十七岁,定了亲,今年年底就成婚,明明是个还没出阁的闺阁姑娘,听她说话,看她做派,俨然与她那母亲如出一辙,半点儿闺中小姐该有的修养和矜持也无。 凤云澜闻言立刻就坐不住,起身想要维护自己妹妹,但凤执脸上的表情却让她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凤执没有表情,很淡,曾经那个娇羞敏感的妹妹,此刻一脸从容淡漠,微微半敛的眸子,没有显而易见的那种轻蔑,却莫名让人觉得很是傲气。 凤执清软的声音缓缓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入耳。 “今日天气闷热干燥,赵姑娘这么大口气,莫不是有些上火?我倒是认识两个医术不错的大夫,要介绍你看看吗?” 说完也不管赵雨霞什么表情,抬步朝凤云澜走过去:“许久不见,我可想姐姐了,本想早点儿来的,结果路上遇到野狗叫唤,只能等娘亲一起来。” 赵雨霞瞬间跳起来了:“你骂谁野狗呢?” 凤执转头,娇俏的脸蛋上很是迷茫:“野狗就是野狗啊?” 赵雨霞气得憋红了脸:“你......” 凤云澜伸手拉住凤执的手把她护过去,解释道:“晚儿生性胆小,小时候被狗追过,所以很怕狗。” 赵雨霞显然没有被这个解释安慰道,反而脸色更臭了。 凤执勾了勾唇,这事儿不管解释还是不解释,都能膈应死人。 指桑骂槐,骂人不带脏字儿,她也会,别以为阴阳怪气、尖酸刻薄只是女人的专利,要知道朝堂那群大臣挤兑起别人的时候,那可比女人争风吃醋骂起来带劲儿多了。 别人没看到凤执的表情,凤云双却没有错过,她总觉得这个妹妹很不一样。 对上她怀疑的目光,凤执给了她一个浅笑,美好又无害。 凤云双:......为什么她觉得后背有点儿发凉?好邪门! 第十章 忍得住才是本事 赵夫人顾着跟庄王妃说话,也没有注意那边,但回过神来看到自己女儿生气的样子,顿时不满的皱眉,但因为不知道说了什么,也就不好骂人。 姐妹三人坐在一起,那赵雨霞就是想说什么,也因为孤立无援,干脆走了。 庄王妃跟赵夫人说了些话,就带着姐妹三人走了,时间还早,正好跟凤云澜说说话。 庄王妃一心挂着大女儿,询问她过得如何,有没有被欺负。 凤云澜是那种温婉懂事的姑娘,报喜不报忧,不管庄王妃问什么她都是笑眯眯的说好。 凤执顿觉无趣,看着就是个受气包,还挺好?骗鬼呢。 倒是听到庄王妃说给她算命会有孩子,凤云澜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那大师说凤云澜会有孝顺的孩子,但是子女缘来的比较迟,让她安心等待就是。 凤执没忍住笑了。 凤云双立刻转头:“你笑什么?” “大姐身体没问题,孩子当然迟早会有,娘亲花了那么多钱就算了这么个结果,莫不是被骗了?” 凤云双一听,可不就是这个理,但是她却瞪凤执一眼:“别乱说,小心娘亲听到了揍你。” 凤执无奈,这二姐性格真是一点儿不可爱,整天就像个炸毛的刺猬似的。 母女几人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这才有人来请吃饭了,赵县尉回来了,还有赵老夫人也被请出来。 凤执目光扫过这些人,赵家大姑娘以及她的姑爷,这两夫妻看着也算正常,打了招呼就坐下,恭敬客气那是什么? 赵家还有个二少爷,相貌平平,身体瘦弱,脸上眼窝陷进去,目光浑浊淫邪,流里流气,一看就没少跟女人鬼混。 察觉到凤执看过去,他立刻望过来,瞬间眼前一亮,立刻就迈步走过来。 凤执倒是不怕他,只觉得厌恶,想让人挖了那双眼珠子。 “哟,这不是我们的三姑娘吗?”赵海插着腰,摆出一副自命风流的姿态:“许久不见,晚儿妹妹又可爱漂亮了,怎么这幅表情,莫非认不得你海哥哥了?” 凤执冷冷的睨他一眼,不说话,就这么盯着,眸中冷冽、摄人,带着沉甸甸的威慑和压迫。 赵海还想调戏两句,可话语梗在了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张大了嘴,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凤执从他面前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和过来,竟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而且后背竟然还出了一层冷汗。 再次转头看向凤执,见和凤云澜说话,浅笑嫣然,温柔无害,可赵海却再也生不出半点儿心思,真是见鬼了。 所有人都坐上桌子准备吃饭了,凤执这才发现自己那个大姐夫貌似没来,而且空的还是两个位置。 庄王妃问道:“赵谦怎么还没来?” 赵夫人正要说什么,有脚步声从外面进来,脸上笑意稍浓:“这不就来了?” 来的可不止赵谦一人,还有一个大腹便便,至少六个月身孕的女人。 赵谦扶着那个女人,二人双手紧握,怎么看都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庄王妃瞬间脸色一变,看向旁边的女儿,而凤云澜此刻一脸惨白震惊,显然也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庄王妃心里怒火翻涌,压抑着怒火问道:“亲家,这是什么意思?” 赵夫人捏着帕子,一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表情:“自然就是王妃看到的,云澜成亲几年都没有身孕,这也不是个事儿,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就算再疼爱云澜,也得为大局考虑,这是我娘家的侄女苏芸,家世清白,性格温婉,不过入府半年就怀上了身孕,大夫已经看了,这头胎就是儿子。” 说到这里赵夫人还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这事儿我已经跟云澜商量过了,这孩子生下来就过继到她膝下。” 庄王妃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这明显就是欺负她女儿啊。 “娘!”凤云澜一把抓住庄王妃的手,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眼里满是哀求。 显然,她早已经向夫家妥协了,而她不但不想争回自己的颜面,甚至哀求庄王妃也忍气吞声。 庄王妃怒其不争、心痛如绞,但是却无可奈何,她闹又如何?王府式微,很多事情还得仰仗县尉府,而今日若是闹了,凤云澜以后的日子怕是更艰难。 凤执低头看着面前的碗碟,愤怒或者心痛?不存在。 她与凤云澜并无什么感情,哪儿来那么多姐妹情深?纵然凤云澜对她这个妹妹不错,但是这件事情不能归纳到姐妹情里面去。 她自己都不想站直,谁能把她扶起来? “啪!”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拍桌巨响,突如其来,吓得凤执魂儿都差点儿出来了。 凤云双猛然站起来的,一双眼里满是怒火。 “双儿。”庄王妃一把拉住她,害怕她闹事。 凤云双垂下的手死死捏着,清晰可见鼓起的青筋。 凤执以为她会掀桌子的,结果她还是忍了,缓缓坐下,但是表情不是一般的难看。 凤执微微勾唇,愤怒容易,但忍得住才是本事,这个二姐还挺不错的。 第十一章 那里是会吃人的 凤无双坐下了,凤执才缓缓起来,从丫鬟手中拿过一杯茶放在她面前:“二姐消消气,为了这点儿小事儿生气不值当,况且这可是好事儿呢。” 凤执这话,立刻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凤无双那怒火未消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这怒火都要迁移到凤执身上来了。 凤执觉得自己很无辜,但能理解她的心情,浅笑道:“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要走一道鬼门关,娘亲生了我们四姐妹,拼了四条命,其中的酸楚娘亲知道。” 凤执看着庄王妃,微微倾身也给庄王妃放了一杯茶:“娘亲一定也舍不得大姐遭罪对不对?” 凤执对庄王妃眨眨眼,明明很是俏皮的样子,可庄王妃的心奇异的安定了下来,不过她还是有点儿不明白,所以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凤执看向赵谦和苏芸:“赵夫人这安排真是有心了,我看不止是这个孩子,以后苏姨娘生的所有孩子都记在大姐名下,赵夫人觉得意下如何?” 赵夫人笑不出来,眯着眼审视着凤执:“云晚倒是心疼你姐姐,但是全部都要,未免太贪心了。” 她给是为了羞辱凤云澜,而今全部都要,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凤执不急不缓:“赵夫人此言差矣,我这可是为了赵家考虑,赵家的孩子和我姐姐的孩子,那可是不同的,这孩子归我姐姐,可不仅仅是赵家嫡出这么简单,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皇亲国戚。” 皇亲国戚,四个字,凤执并没有特别加重语气,但是在场的人都仿佛瞬间感觉到了那股子厚重感。 赵县尉猛然朝凤云澜看去,又看看庄王妃。 是了,他们就算再看不起现在的庄王,但是这可是实打实的王爷,血脉里流淌的是皇族的正统血脉。 若是孩子记到凤云澜名下,那就是皇族血脉,日后...... 这里的人都不傻,能听懂凤执话中的深意,等他们深思的时候,凤执却又话锋一转:“当然,这事儿还得看大姐的意思,毕竟她一个人精力有限,也不能养那么多孩子,等大姐确定了,他日宗室来人,就把孩子的名字写进去,送到宗室备案。” 送到宗室备案,就是实打实的皇亲,虽然眼下看不到好处,但这条路怎么看都像是渡了一层金。 便是赵谦也都心生意动开始考虑这件事情。 凤执说完了坐下,目光单纯的扫了眼周围:“咦,还有人没来齐吗?这饭菜真不错,我肚子都饿了。” 赵县尉和赵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笑道:“人齐了,起筷,王妃请!” 有了凤执那番话,赵夫人对庄王妃的态度都客气了几分,不是之前的轻慢和看低,是真正的客气。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庄王妃再落魄,那也是皇族,谁知道有那天会不会......真是越想越心惊。 而真正心惊的其实还是凤家这几人,凤执就靠几句话,瞬间扭转乾坤,本来是赵家的羞辱,现在却变成了他们对赵家的恩赐,感觉腰杆儿都能挺直了。 凤无双面上不显,私下却紧紧握住凤执的衣袖,可见心里有多激动。 凤执瞧瞧侧头过去:“不要太崇拜我哟!” 凤无双:“......”这个三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欠打。 赵家这顿饭,宾主尽欢,虽然赵家还不至于多热情,但今日之后,对庄王府的态度定然会改变,凤云澜的日子也会稍微好过一点。 吃完饭之后庄王妃也没多留,带着两个女儿离开,然而一上马车,突然抱住凤执就哭了起来。 顾忌着外面的下人没有哭得太大声,压抑的哭声,无比的委屈和心酸。 凤执此刻全身疼,被她这样抱着,更是疼,双手抬起来,最终还是放下,没舍得推开她。 凤无双看着哭得这么伤心的庄王妃,扯了扯唇角,眼睛红红,想哭,也想笑,她其实很能明白庄王妃的心情,因为她也有些想哭。 凤执今日让她们想起了自己是皇族的身份,瞬间就勾起了这些年被人看轻的心酸和委屈。 明明生来尊贵,却活得连个县令家的人都不如。 庄王妃也没有哭太久,到底是成年人,很快克制收敛,赶紧擦掉脸上的眼泪:“让晚儿看笑话了。” 凤执靠在车壁上,清冽的目光望着庄王妃:“娘亲别太伤心,对身体不好。” 庄王妃摇摇头:“为娘没事,只是一下子......唉,我怒你姐姐不争气,可王府如今这样子,根本没法成为她的底气,也不怪她懦弱,实在是......” 凤执微微敛眸,半敛的眸子遮住了其中的神色:“娘亲想回龙城吗?” 庄王妃闻言愣怔片刻,叹了口气,又摇头:“这里不好,顶多是受点儿委屈,龙城......那里是会吃人的。” 说着伸手爱怜的摸了摸凤执的头:“富贵、权势固然诱人,但为娘更想一家人平安喜乐,这就足够了。” 受点儿委屈总比没命好,所以这才是庄王妃宁愿忍气吞声的原因吧。 第十二章 权欲 凤执并不评价庄王妃的想法,人各有志,他们喜欢安稳,她喜欢权力,并不冲突,也不能放在一起论。 不过结果很明显,他们在这一方小城平安生活了十多年,不受皇权干扰,而她身在权利中心,拨弄权势,却一天安稳觉都没睡过,最后活生生被逼死。 这个世界并不是权力越大就活得越好,相反,越是位高权重,盯着你的人越多,想你死的更多。 细数那些皇族权贵,横死的多了去了,有几人能安稳到老? 凤执也就那么一提,也没有深想。 她确实有不甘有权欲,但是她不想拖着庄王府去谋那滔天的权势。 她虽然换了具身体,但是想要谋皇位并非不可能,可惜这身体却又一次断了她的皇权路。 庄王平庸,就算被她护着登上帝位,可她身体不好,余毒未清,都不知道能活几年。 就算呕心泣血把庄王送上去,没有她护着,也不过是多个送死的。 至于心里的仇恨怨气,她的棋局在她死的那一瞬就开始了,都用不着她动手,一切都会按照她想要的方向走。 重活一次,亲眼看着他们毁灭也不错,至于这天下最后归谁,她已经不在乎了。 庄王府平庸却安稳,就当是她上天给她的馈赠,享受一下自己从未得到的亲情和清闲。 想清楚之后,凤执就彻底开看了。 每天睡到日晒三竿,看看书,种种花,偶尔练练功夫,就算庄王妃偶尔顿的汤,她也能当做平凡人生中的一点点小挫折给咽下去。 至于上次毒发的事情,凤执告诉小棠,说自己之前误食了有毒的东西,那天七窍流血是因为凤长恭帮她找来了解药。 小棠半信半疑,但看着没什么异样的凤执,最终还是自己把那点儿狐疑压了下去。 凤执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若非怕暗处有人惦记着她的性命,估计她都快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看着凤执窝在家里都快生根了,庄王妃实在是看不下去,拿了不少银子给凤执,让凤无双带着她出去买东西。 凤执:“我不想去。” 凤无双翻个白眼:“我还不想带你呢,但娘说了,你不去也得去,快点儿。” 啧,这凶巴巴的,真是一点儿都不讨喜。 凤执被迫跟凤无双去逛街,一个懒洋洋的一脸不情愿,一个臭着脸一脸不情愿...... 结果刚刚到城中凤无双就被人拉走了,凤家在城中有几间铺子,凤无双跟着庄王妃来看过几次,店里正好找主事的人,恰好遇到凤无双,火急火燎的就把她拉走了。 凤执真是巴不得她赶紧走。 等凤无双走了,凤执才带着小棠慢悠悠的逛,别说,见惯了奢侈华贵,这街头小巷看着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没了那奢靡的厚重感,更多的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走着走着小棠突然惊喜道:“小姐,新出炉的桃花糕唉,这家的桃花糕王妃最喜欢吃了,要不要买点儿回去?” 凤执扫了一眼那排着的队伍,顿时就没了兴趣:“你去排队,我到最近的茶馆歇歇脚等你。” 小棠拿了银子立刻绷着去了,到底还是个小丫头,一说到买吃的就特别开心。 凤执抬步往旁边的茶馆走去,不经意的抬头,目光瞬间凝住,前面走过来的那个男人,正是凤云晚记忆中遇到的那人。 凤执心思一转,她现在弄不死他,还是躲一躲再说。 不过顷刻间想清楚了,轻轻扯了披风的帽兜戴上,自然的迈步朝旁边的茶馆走进去。 第十三章 难得的美颜色 凤执一路走上二楼,径自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眼下快到午时,阳光灿烂,茶馆放下了珠帘遮挡阳光,这帘子稀疏,正好能透过缝隙看到楼下。 没有看到那道身影,但凤执也很确定对方没有跟上来。 坐正身子回头,却不期然的撞进了一双墨色眼眸。 刚刚走进来她想着外面的人,没有注意到,突然看见,还真是被惊艳了一下。 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介于少年与青年中间,虽然已经内敛了气势,但却难掩青年特有的锋芒。 墨发高束,一身白衣,坐姿端正,肩宽腰窄,仪态端方,气度不凡。 衣着看财力,仪态气度看修养,不过最让人惊艳的还是那张脸。 剑眉星目,眉宇间勾勒俊秀风流,双瞳宛若墨石镶嵌在弧度优美的眼廓之中,湛然有神。 鼻若悬胆高挺,唇色浅淡,厚薄适中,且形状完美。 五官精致,轮廓线条清晰深刻,真是一幅得天独厚的容貌。 丰神俊朗,清隽出尘,加上那一身仪态,怎么看都是个贵族书香门第圈养出来的公子哥儿。 一身清雅贵气,又有清风拂过画卷,带着一股子墨香,浅淡疏离,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摄政长公主有个众所周知的嗜好,那就是喜好美人儿,跟前侍候的人,不管是婢女还侍卫,都挑长得好看的,尤其是她那驸马爷更是有东晋第一美君子之称。 而眼前这个男子竟然也不逞多让,难得的美颜色。 凤执只是打量了一下就收回目光,她爱美人,但并非出于欲望,最多的是单纯的欣赏,如欣赏一件精美的宝物。 不过人并非死物,就算再好看,盯着看久了,太失礼。 况且她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自然能做到淡然处之,心无波澜。 小二上了一壶茶,凤执慢悠悠的喝着,目光落在窗外,微微掀开帘子,这里位置挺好,正对着接到中间,一眼望去,热闹尽收眼底。 没一会儿,小棠买了桃花糕进来,喜不自胜:“小姐,奴婢好运气,抢到了最后两份。” 小棠赶紧打开桃花糕放在桌上,凤执拿了一块,带着桃花的香气,入口甘甜软糯,确实挺好吃的。 凤执喝了一杯茶抬头看去,对面那桌子上已经没人了。 凤执没有什么想买的准备回去,不想半路遇上一脸难看的凤云双。 “怎么了?谁惹你了?” 凤云双一肚子怨气:“那赵雨霞,跑到店里拿了一堆东西,留的却是大姐的名字。” 明知不是凤云澜拿的东西,凤家怎么可能去找她拿钱?这赵雨霞明显就是白吃啊。 凤执想了想点头:“唔,却是很讨厌,不过你也拿她没办法,闹上去大姐也不好过日子。” 凤云双咬牙:“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不止是她,赵家其他人也在店里赊欠了不少,说是赊账,其实从来都不给钱,铺子里本就生意不景气,还被他们这么吸血,迟早会被吸干的。” 赵家这群人,简直太不要脸了。 凤执挑眉,很好心的给她出主意:“我想到一个办法,你买一斤巴豆倒在赵家的井里,让她们怎么吃的怎么拉出来。” 凤云双闻言立刻一脸嫌弃:“一斤?会出人命的吧?” 凤执从善如流:“那就半斤。” 这是一斤和半斤的问题吗? 凤云双无奈,挥挥手:“走吧,先回家去,这事儿先跟娘亲说说。” 凤执扯唇,说有什么用?庄王妃不还是会妥协?她舍得让自己大女儿受罪? 不得不说,这一家人还真是活得憋屈,看得凤执都觉得没劲儿。 第十四章 罪奴 三人往马车停靠的地方走去,突然一阵鞭子破空之声传来。 “啪!”鞭子打在人身上,清脆的声音,可见力道之大。 “走快点儿,磨磨蹭蹭的,看老子不打死你?” 一条绳索上绑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她们脚上还绑着铁链,一脸灰白。 在他们身后,两个高瘦的男人,一手扯着绳子,一手挥着鞭子,如同赶畜生一样驱赶着她们。 “啪啪......”鞭子不断挥动,打在她们的身体上,肉眼可见的皮开肉绽,鲜血也跟着流淌下来了。 凤云双顿时怒了:“这还有没有人性了?” 凤执显然淡定多了,有光明就有黑暗,有人安逸享乐,也有人连活着都是地狱。 大概是掌权久了,杀伐果断,人命不过一句话的事情,所以心性凉薄,看到这一幕,凤执也并无太大感觉。 龙城里满门流放、抄家灭族的多了去了,西门外的断头台上,昨日的血还未干,今日又有又新的流淌,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那奴隶贩子看着挡在面前的凤无双,眉毛挑了挑,笑道:“这位姑娘可是要买个奴婢?您别看她们现在品相不好,但这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会的本事挺多的,保准你买回去不会亏。” 凤云双皱眉道:“我不买,只是你能不能别打她们了?这样打下去她们会死的。” 奴隶贩子一听瞬间变脸:“不买关你什么事儿?边儿去,别挡道。” 凤云双被人推了一个趔趄,气得不行。 那奴隶贩子又一鞭子抽下去,似乎是专门抽给凤云双看的,又重又狠,直接把最后那个人都抽得摔倒在地上了。 凤云双似是想要上去,却最终顿住了脚,若是她再说,指不定奴隶贩子打得更厉害,岂不是害了她们,但是凤云双也不能随随便便买人回去,家里已经够人手了,不需要再添。 凤执看着那奴隶贩子对地上的人拳打脚踢,慢悠悠的开口:“这些人若真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得罪了人被报复,要么是犯了错被发卖的罪奴,这种人价格低廉,但是只要懂的人就不会买,所以他才只能带来这偏僻的地方。” 凤执凉淡的目光落在那个奴隶贩子身上:“我说得对吗?” 凤执缓缓走过去,步履从容缓慢,但身上却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摄人气势,让那奴隶贩子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让开了位置。 凤执看了眼地上的人:“哪儿来的?” 另外一个奴隶贩子回道:“眉州,她本是青楼女子,被人买回去做妾,后来意图陷害当家主母,这才被卖发出来。” 凤执拿出帕子垫着抬起她的下巴,打量了几眼:“脏死了,不过这五官长得还是不错的。” “你会什么?” 那女子晦暗的目光里出现了一丝希冀一丝忐忑,开口,声音沙哑:“奴家......会洗衣做饭,奴家识字,伺候人的活儿都会。” 旁边的人听了忍不住嗤笑一声,青楼出来的,可不就是会伺候人吗? 女子难堪羞愤,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低下了头。 凤执捻了捻帕子:“本姑娘倒是缺个会伺候的,不过我这人可没那么心善,我若是买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就算我要你死,你也得听话的立刻拿刀扎进脖子,做得到吗?” 那女子再次抬头,眼里迸发光芒,强撑起身子叩头,声音哽咽道:“奴婢.......秋落,拜见小姐。” 凤执起身,看着那奴隶贩子,从钱袋子里拿了二两银子丢过去,那人下意识的接住,看了之后,有那么点儿犹豫:“姑娘,这可是我们这里面最好的,这么点儿是不是少了?” 凤执淡淡睨着他:“别太贪心,你若是卖得掉,何至于带到这里来?卖身契还不拿来?” 那人乖乖拿了卖身契,凤执查看,确定没问题了,这才让小棠把人扶起来。 “哎,姑娘。”高瘦的贩子揽住凤执,讨好笑道:“姑娘,您看我这里还有好几个呢,其它几个都比她好,而且还年轻听话,您要是有看上的,我给您便宜点儿如何?” 都是罪奴,大户人家都不会要,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若这趟卖不掉,只能等下送去青楼,那楼里的老鸨压价可狠了,左右都是亏,能少亏一点儿也是好的。 听到这话的几个姑娘目光灼灼的看着凤执,凤执却一个眼角都没给她们:“不缺,一个够了。” 那人只能一脸遗憾。 凤执和凤云双走在前面,小棠扶着人走在后面,凤云双皱眉:“你真买了?不太好吧,还是个不安分的妾室,你知道娘亲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凤执把玩着腰上的荷包,歪头无辜的看着凤云双:“可是我买的时候你也没有阻止啊,若是娘亲要骂人,二姐一定会帮我顶一半的吧?况且二姐不是同情她吗?只是心善却不救人,会不会有点儿虚伪?” 凤云双气结:......以前怎么没发现妹妹是这么可恶的存在? 不管怎么说,人已经买了,凤执还顺手买了不少金疮药,上好的是不可能的,就普通的金疮药,胜在多,秋落身上伤不少,当然,用的是凤云双的私房钱。 凤云双:“......” 第十五章 召回龙城 把人买回去,让小棠给她找个房间住就不管了,别说这人买下来做什么,首先她得养好伤活下来才是。 倒是庄王妃那边,凤云双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她,庄王妃也没有大的反应,毕竟只是一个奴婢,而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庄王回来了,带着一个很重要的消息,龙城来人送来了陛下手谕,召庄王回龙城。 晚上一起吃饭,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庄王就把这事儿说了。 凤执微微一愣,随即皱眉,若是可以,她并不想那么急回去。 并不是说她想在这里躲清静,而是不想庄王府卷进去。 她设下的棋局已经开始,龙城里此刻波澜诡谲,暗藏萧杀,不久定然会有一场血雨腥风,庄王府这个时候回去,定然会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而她到底用了凤云晚的身体,免不得也要护着庄王府,到时候岂不是要亲手破掉自己的棋局? 下棋的人,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自己布好的棋局被毁掉,更别说亲手毁掉。 而今她哪怕远在千里之外,却也能知道龙城里该是什么样的局势,但庄王府若是去了,身在局中......那可就不一样了。 凤云双和凤长恭对回龙城并没有太大的实感,只知道那是个尊贵且可怕的地方,两人相视一眼,继续听庄王说。 “这次是陛下谕旨,我们定然是要回去的,最迟半个月就得动身。”说到这里庄王一声长叹:“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庄王拉住庄王妃的手:“这几日辛苦夫人,另外,把宫里的规矩也给几个孩子说一说,去了那个地方不同这里,若是得罪了贵人,我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护得住。” 不得不说,这庄王虽然平庸,但脑子确实拎得清,而庄王妃虽然看似平凡,却也是在龙城生活过的,真正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不是赵夫人那些夫人可有比拟的。 凤执正这样想着,突然头上多了一只手掌,是庄王在摸她的头。 意识到这件事情,凤执懵了,整个人全身都僵硬紧绷,她的头可不是谁都能摸的,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了,而且对于她这样经常在生死边缘争斗的人来说,绝对不允许这种掌控自己生命的姿势。 仿佛自己生命就在别人手掌之中,这感觉简直太糟糕了。 但这人是庄王,她现在是凤云晚,庄王不会杀她。 反应过来,凤执默默收敛身上的戾气,微微歪头想要避开庄王的手,庄王正跟庄王妃说话呢,感觉手里空了,一转头,倾身过来,又摸了摸凤执的脑袋,感慨道:“当年离开的时候晚儿还在你娘肚子里,都没能看一眼龙城的繁华,这次回去,好好逛逛,那里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这是把她当孩子哄呢? 凤执再次歪头躲开庄王的手:“听您的。” 她不知道说什么,装了一下乖巧,然而也不知道庄王从这三个字中听出了什么,慈爱的笑了,然后手掌又一次伸向凤执的脑袋,稳稳的放上去还褥了两下。 咔擦......这是凤执的表情裂开的声音。 凤云双没忍住笑了出来,赶紧捂着嘴低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凤执板着一张脸拒绝爹摸头的表情很搞笑。 这妹妹一直都是淡淡的,从容却让人觉得有种被压制的感觉,她总是在她手里吃瘪,今日终于看到她变了脸,莫名的有喜感。 庄王摸完了还不够,又给凤执丢了一个惊雷:“对了,这次抑尘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去,他会提前过来家里住上两日,到时候一起出发。” 凤执默了一下,才从脑袋里不知道那个旮旯里找到‘抑尘’这个人的存在,哦,好像是她的未婚夫来着,定了亲七八年但是一直没有见过面那种。 凤执想了想:“他跟着去做什么?” 庄王闻言一脸深沉,叹道:“他们明家也是一代大族,却没落几十年,实在是令人惋惜,抑尘是他们明家这一带的骄傲,也从这一代开始,他们终于能摆脱罪臣的身份得以入仕,他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明家,没落几十年的大族,凤执想了想,还真想起来了,她的爷爷元帝之前是武帝,武帝的原配是明皇后,明国公府。 可惜的是明皇后在武帝登基第三年就死了,生下的太子也病逝,之后不久明家也获罪。 见过了皇权风雨的凤执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这跟她应该没太大的关系,不过这未婚夫...... 第十六章 这是你的错觉 这一晚上之后,庄王又开始忙了,庄王府的财产不多,他都得带走,因为一家人要在龙城生存,必须准备万全,别指望别人施舍,皇城里那些亲戚,不要你命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卖掉铺子和田地,换成银票,能用得上的都带走。 铺子都卖了,凤云双也就闲了下来,而她也没多少东西收拾,带着丫鬟几下就搞定了,然后跑去找凤执。 凤执是真嫌弃她,找她做什么不好,找她一起刺绣,她虽然不是学不会,但真不喜欢啊。 “我要是你,这个时候赶紧把赵家赊欠的账本整理出来。” 凤云双头也不抬:“整理干嘛?看着都堵心。” 凤执嗤笑一声:“蠢死了,眼下咱们要去龙城,赵家还想日后扒着捞好处,咱们就是去他们家里耀武扬威,他们也得乖乖把钱拿出来。” 凤云双激动得针都扎进了手里,但她愣是没叫一声,立刻擦了手上的血珠:“这样可以吗?” 凤执闭眼,没好气道:“爱去不去,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以后想找回这个场子就更难咯!” 凤云双也是个雷厉风行的,说干就干,立刻丢了绣绷子去整理账本子。 凤执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正要小憩,突然闻到一股香味,睁眼看去,一个清瘦的女人端着一份食物站在她前面不远处,有些拘谨的看着她。 见凤执看过来,秋落才赶紧端着递上去:“小姐,这是奴婢做的甜汤,您尝尝。” 说完又立刻解释道:“奴婢感激小姐赎身,觉得不该躺着无所事事,所以擅自动了厨房里的东西,想给小姐做点儿什么,若是做错了,请小姐责罚。” 凤执睨着她半响,盯得秋落头皮发麻,手都在抖了,这才伸手端起那碗甜汤。 味道不错! 喝了半碗就放下:“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来了我这里就得守我这里的规矩,第一条,就是绝对听命,生死在我,第二条,别给我惹麻烦,但也别给我丢人,第三条,不该碰的,不该看的,自己心里有数,否则一旦落到我的手里可不是一条命那么简单,懂了吗?” 秋落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明明长着一张无害精致的脸,娇小又柔弱的样子,可那从骨子里发出来的气势却让她丝毫不敢质疑她的话。 虽然这个院落小,但这可是王府,而且庄王马上就要回龙城,眼前这个是真正的皇亲贵族,曾经她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接触的贵人。 “奴婢谨记!” 秋落刚刚说完,小棠一蹦一跳的从外面进来,嘴里还大声嚷着:“小姐,小姐,你看我拿到了什么?是阿鲁哥送来的杏子。” 小棠挎着一个篮子蹦着进来了才看到秋落跪在地上,连忙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有些犹豫:“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凤执抬手让秋落下去:“不是说有杏子?还不拿去洗洗。” 小棠有些懵的点了点头:“哦,奴婢这就去洗......” 刚刚小姐身上的气势吓到她了,以前小姐都挺温和的,好像最近小姐变得越来越难以亲近了。 凤无双手脚倒是快速,一个晚上就把赵家欠的帐算出来了,足足一个本子,可见这些年赵家没少来王府打秋风。 明明啃着王府的血肉,赵家却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莫约觉得还是王府高攀了他们。 也是,把一个落魄的王府踩在脚下,说出去可倍儿有面子呢。 去要债这事儿,凤无双竟然很果断的决定不告诉庄王和庄王妃,因为庄王妃知道了一定会阻止,她不想让凤云澜难做,可她却不知,越是她这样忍让后退,反而会让赵家蹬鼻子上脸,觉得他们好欺负。 而凤无双却莫名的相信凤执,觉得她能让赵家把这笔钱吐出来,还不会让他们对大姐不好。 凤执:......呵呵,这是你的错觉...... 第十七章 受气包 凤无双态度坚持,凤执看着那笔不菲的数目,想着反正自己挺无聊的,也就答应带着她去。 当然,这是有前提的,凤无双得给她买几套衣服,款式随她挑。 凤云双也是狠人,宁愿大出血也要让赵家人给钱。 凤执就喜欢这种跟别人过不去也跟自己过不去的。 她们两人,加上小棠和秋落,还有凤无双的丫鬟王雨,五个人,都是女的,似乎气势不足,但凤无双看着凤执,瞬间就觉得心安了。 不过很显然,这只有凤无双一个人觉得,小棠和王雨压根不知道她们去干嘛,若是知道,估计早就跑去告诉王妃了,倒是秋落,安安分分的跟在凤执后面,凤执做什么,她都没有发言权。 到达赵家,门房开门之后看到他们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下一刻立刻就把门关上了。 凤无双差点儿被门撞到,后退一步,疑惑:“怎么把门关上了?莫非他们知道我们来要债?” 凤执觉得不太可能,这事儿就他们两人知道,赵家人怎会知道,莫非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那现在怎么办?门都关了,打道回府?” 凤无双咬牙:“不可能,他们太可恶了,要是这么妥协,真当我们王府是软柿子捏的?” 凤执点头,不要太赞同,就是软柿子捏的啊,不然怎么被欺负这么多年还不还手? 凤无双不死心的去敲门,但门房紧闭,死都不开。 就在凤无双都想去搬梯子爬墙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赵府门口,下来的是赵雨霞。 “哟,这不是凤家的二位么?怎么?家里铺子卖完了,这是要来我们家打秋风吗?” 凤无双皱眉:“什么打秋风?我们......” 凤执拉了凤无双一把,听这语气,这赵家知道了庄王府卖铺子的消息,但是明显误会了。 以为庄王府摊上了什么事儿,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踩一脚呢。 也是,庄王府来这么太久了,又太低调,低调到总是让人忘记那是王府,区区县尉都能吆五喝六,丝毫没有王府该有的威严和尊贵,所以他们怎么也不会想,也许这落魄的王府有朝一日回到它原来的尊贵呢? “怎么?被我说中了?哑口无言了?” 赵雨霞一脸得意:“凤云晚,之前你不是挺能掰扯的?怎么不说话了?什么破王府,还皇亲国戚,陛下要知道有你们这样的亲戚怕都觉得丢人,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夹起尾巴做人,别出来丢人现眼,我都替你们躁得慌。” “你......”凤无双气得举起手就要打人,但却到底有所顾忌,死死忍着。 凤执抓住了凤云双,然后握住她的手掌,掰直:“绷住,别松。” 凤云双不明所以,而凤执握住她的手腕,狠狠一下朝赵雨霞那张嚣张的脸上扇去。 “啪!” 这一下,赵雨霞疯了,凤云双也懵了,她是想打凤云双,但没想过真打下去。 “啊......你敢打我,贱人,我跟你拼了......” 赵雨霞反应过来立刻就扑过来,凤执一脚将人踹出去,扯了懵的凤云双一把:“愣着干啥,上啊?” “啊.......啊?”凤云双一脸懵的被迫加入战局,然后是赵雨霞的丫头和她们的丫鬟。 几个女人打做一团,场面要多混乱有多混乱,而凤执却在最开始就抽身,站到一旁观战。 她这么娇弱的身体,打架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亲自上了。 抓脸、薅头发、拳打脚踢,几个人打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朱钗都掉了一次。 最后,赵雨霞被打得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只能和丫鬟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目光愤怒又恐惧的看着她们。 “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要告诉爹爹,他们一定会杀了你们的,一定会!” 凤执看完好戏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赵雨霞,墨色的瞳孔深幽不见底,乍一看黑白分明,但越看越诡异,尤其是配上她那仿佛无害的笑意,更觉得渗人。 “那赵姑娘加油,我拭目以待。” 在赵府大门打开之前,凤执带着人走了。 凤无双现在都不敢相信,她竟然跟赵雨霞打架了,她打了赵雨霞...... “完了完了完了......娘亲要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凤无双整个人都傻了,准确的说是疯了,坐上马车就把自己抱住,仿佛已经感觉到了庄王妃落下来的藤条,一定会被打死的。 凤执都懒得安慰她,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碎银子丢给秋落:“接着。” 秋落抬头:“小姐?” 凤执:“你打得最大力,解气,赏你的。” 凤无双黑脸:“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个?” 凤执嗤笑:“那我说什么?嘲笑你吗?有贼心没贼胆,明明恨那赵雨霞恨得要死,却骂不敢骂,打不敢打,懦弱又无能,活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受气包,你说你这日子过得有意思?” 凤无双动了动嘴,不说话了,反驳不了,但也难受,打人是打爽了,回去还有一顿训呢。 然而,凤执很快又刷新了凤无双的认知。 第十八章 真他么做梦一样 从下马车那一刻开始,凤执身体一个踉跄倒在凤无双身上:“还不快扶着我,不然我可不救你了?” 凤无双瞪眼,什么救?明明最开始打人的是她好吗? “唉哟,我的晚儿,你这是怎么了?” 姐妹两人搀扶着进去,庄王妃一看到凤执,瞬间就把手里的东西丢开,赶紧过来扶她。 “娘亲,没事儿,就跟人打了一架。”凤执笑嘻嘻道,看着好像没心没肺的样子,仿佛大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然后身体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庄王妃一把扶住,心疼得不行:“就你还跟人打架?谁打的你?” 都顾不上打架这事儿对不对,一副立刻要去帮凤执出头的架势。 凤执一边踉跄着走一边道:“是赵雨霞,这不是马上就要离开嘛,我想着要好久见不着大姐,跟二姐就想过去多陪陪大姐,让她别担心,结果赵家根本不给我们开门,后来赵雨霞来了,上来就说我们是落魄户,丢人现眼,我实在气不过就动手了。” 凤执坐下喝了口水继续道:“娘亲你知道我这身子,哪儿是她的对手啊,好在有二姐,她帮我狠狠打了那赵雨霞一顿,嘿嘿,也不亏。” 庄王妃瞬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哽咽:“你这傻孩子,挨打了还笑......” 说完又看向凤无双:“双儿也是个好姐姐,自家姐妹就得同仇敌忾,你打得对。” 忐忑了一路的凤无双很想骂一句脏话:......真他么做梦一样。 她担惊受怕了一路,都做好挨打的准备了,结果这反转,简直让人没有一点点儿防备啊。 不过这一刻她对凤执那是打心底的‘心悦诚服’,这黑心黑肝儿的简直太狡猾了......以后还是最好别得罪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庄王妃要让人请大夫被凤执拒绝了,凤执说自己回去擦点儿跌打药休息一下就好了,笑着被人扶着走,庄王妃担心的跟着走出去,凤执突然回头:“娘,那赵雨霞打架输了,说不定会上门来闹,娘亲可别输啊,您可是庄王妃。” 凤云双:......牛!免罪了还不忘上眼药。 庄王妃嗤笑:“知道了,你这小滑头,还不快回去休息?” 凤执走了,庄王妃缓缓坐下,赵家本就不是什么讲理的人,这事儿的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她得想想怎么应对。 至于责怪自己女儿打架什么的,看着凤执那‘不忍她担心’的‘强颜欢笑’,庄王妃如何舍得责备? 凤云双:嗯????她娘亲这眼睛......是不是该看看大夫? 总之就是,她乖乖巧巧的女儿一定不会无缘无故打人,打人也一定是对方不对,况且她身子虚弱,能打什么人? 凤无双很心累,不想说话那种,同样是女儿,差距怎么这么大? 跟着凤执一起回去:“那赵家欠的钱就这么算了?这一顿打,指不定他们还会闹上门要医药费呢。” “医药费?”凤执嗤笑:“我不找他们要就是仁慈了,他们别想拿走一个子儿,放心,娘也不是真的傻,至于欠的帐,今日收不到没关系,日后,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若只是庄王,这一趟去龙城,绝对是祸不是福,但有她在,定不会让庄王府没落。 固然庄王不想争,但也会逼不得已的卷入那风云之中,届时有她暗地支持,必将乘风破浪,手握大权,而那个时候,庄王府的门楣是他赵家哭着求着都想爬进去的存在,到时候想从他们身上挖下一坨血肉还不容易? 当天晚上赵家就上门了,赵县尉带着赵夫人一起来,说赵雨霞被打得躺在床上起不来,闹着要庄王妃说个说法。 庄王妃早就知道了,也不慌张:“亲家母说的,我那晚儿也躺床上去了,双儿身上也伤得不轻,这雨霞下手也没轻多少啊?” 赵夫人不管,一副誓不罢休的姿态:“我不管,这事儿是她们先动的手,雨霞受了伤,你看怎么办吧?” 庄王妃故作愁绪:“真是,本来这几日忙得要死,没想到还出现这样的事情,唉,本来我还想着,等去到龙城安顿下来了,到时候把雨霞和云澜一起接过去住一段时日,现在她们这么闹,明显不太合适,还是算了吧。” 说着抬手:“王妈,去拿点儿银子过来,给赵小姐当医药费。” 赵夫人听得皱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猛然瞪大眼睛:“龙城?” 赵县尉也是一双眼睛发亮,倨傲的表情瞬间变成了震惊:“你们......这是要回龙城?” 庄王妃惊讶的看着他们:“你们不知道吗?哦......也对,我们家向来低调,不喜欢到处嚷嚷,你们不知道也不奇怪。” “前些日子圣谕就下来了,虽然我们在这里住得挺好,但陛下有旨,不得不听,再说那里也是王爷出生的地方,根在哪儿,也该回去看看了。” 赵夫人激动得有点儿不知所措:“那个......你......王妃刚刚说要把雨霞带去龙城?” 庄王妃摇头:“不是,这一次去先安顿,过些日子接云澜过去住一阵子,至于雨霞......还是算了,她跟晚儿她们不和,到时候闹起来,别委屈了她。” 赵夫人立刻打起了哈哈,笑道:“不委屈不委屈,呵呵,她们都是孩子,小姑娘家打打闹闹是正常的,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说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哪儿有那么大的气儿,今天这事儿也是雨霞不对,我回去好好教育教育她哈。” 庄王妃拿着钱袋子:“这是雨霞的药钱,你......” 赵夫人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雨霞好着呢,就是点儿皮外伤,用不着矫情,我明天让她过来跟晚儿她们赔礼,让她们和好如初。” 第十九章 就这么怕她? 赵县尉和赵夫人走了,激动不言而喻。 赵县尉还好一点儿,怎么说也是掌管一城护城兵的人,自然要稳重一些,而赵夫人却不一样,一想到庄王回到龙城,那就是真正的王爷了,当今天下的皇叔,皇亲国戚,到时候让庄王把他们一家弄到龙城去,文武权贵,皇亲国戚,诰命加身,想想谁不激动? 赵县尉自然也是想要往上爬的,靠他自己显然是不行的,这个县尉已经是他的顶点了,但庄王这一条人脉却不一样,虽然他一直看不起庄王,但庄王王爷的身份毋庸置疑,若是庄王得势,他定然也跟着水装船高,所以庄王府必须要好好抱紧了。 那两人哪怕努力安奈内心的激动,脸上却还是轻易能看出来。 庄王妃长叹,无奈:“这哪儿是亲家啊,分明是豺狼,只是可怜了我那云澜,这辈子竟是落到这样的人家。” 这一听说要回龙城,他们立刻就想着怎么从庄王府吸血,那虚伪的面容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凤执听说明天赵雨霞要来,老在就跟凤无双出门了,她可不想见那人,不然再听她说那些骂人的话,怕自己控制不住扭断她的脖子。 两人出来溜达一圈儿,最后进了一个茶楼,说书先生正在说书,几人就坐了下来。 “啪!” 那清瘦的说书先生手中的堂木一拍:“咱们接着说,这连将军与西弦虎威将军那一场大战足足打了三天三夜啊,那战火硝烟、满地残骸,士兵们是满身疲惫,伤痕累累,连将军用两万对敌军五万人,愣是没有后退一步,但这人到底是血肉之躯,终究会倒下。” “啪!” “说到这里,咱们就不得不提一提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你们猜猜是谁?” 众人神情专注静待下文,倒是凤执挑了挑眉,来了几分兴趣。 “大长公主。” 说书先生用很郑重的声音说出来:“大长公主不顾朝臣反对,亲自带兵,千里驰援,三天三夜,终于在最后一刻抵达边关,最终在大长公主的协助下,连将军才赢了这场战役。” 一人感慨:“若非长公主,恐怕边境就完蛋了。” “可不是嘛,要是给西弦那些蛮子打过来那还得了?” “这长公主虽然是女子,但胆识着实让人钦佩。” “嗤,你们懂什么?那连将军说不定就是她的姘头,若非如此,她干嘛那么拼命?” “就是,据说那连将军从不听别人的命令,而今手握大权镇守一方,可除了大长公主,就是陛下也喊不动她。” “咦,这么说来他们定然是有奸情的。” “呵,可不是?这样不知廉耻,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这不,大长公主年纪轻轻就死了,说是病逝,谁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 “咦~~~~~这真的假的?” “而能有假?我之前不是跟着马帮去了一趟杨城?那里距离龙城也就两百里地,他们都这么说,我亲耳听到的,听说那大长公主的灵堂起火,连同棺椁和尸体都烧得干干净净,若非有猫腻,干嘛要烧了毁尸灭迹?” “不是吧......” 重生至今,凤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议论自己。 什么奸情什么病她倒是不以为意,犯不着跟一群无知的人计较,倒是那灵堂起火让她有些...... 她死了,陛下就算为了面子,也得好好安葬她,还得风光大葬,以此彰显自己身为帝王的仁德。 可是竟然把她烧得尸骨无存......呵,就这么怕她? 哪怕她已经死了,他还是怕她,所以非得把她挫骨扬灰,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可惜了,她凤执一辈子辛酸,死了却得苍天眷顾一回......以后,他们这些人别想得到安宁。 至于那连将军,那不解风情的糙汉子,有哪点儿值得她看上?还奸情,简直侮辱她的眼光。 第二十章 一击毙命 一群人听着说书,越聊越歪。 虽然凤执不屑跟这群无知之辈计较,但也没兴趣坐在这里听他们辱骂自己,干脆起身走了。 凤无双正听得起劲儿呢,压根儿没察觉到旁边的人走了。 身后的几个丫鬟倒是看见了,秋落立刻起身跟着凤执走了,而小棠看了眼跟着凤执离开的秋落,又缓缓坐了回去,她实在是太想听这将军和公主的故事了,反正小姐身边有秋落,她待一会儿应该没事儿。 凤执走出茶楼,随手在路边折了一个树枝拿在手里把玩。 听见自己被烧为灰烬,愤怒和恨不至于,那些人恨她、恐惧她,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奇怪,不过到底是自己,这感觉还挺奇怪的,反正心情不好就是了。 凤执转动着树枝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身后秋落亦步亦趋跟着,也不问凤执去哪里。 凤执专挑清净的地方走,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秋落也跟着停下:“小姐?” 凤执猛然退后一步,突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碰’的摔在了两人面前。 一身黑衣都掩盖不住他身上溅出来的鲜血,抬眼看了两人一眼,又是‘哇’的一声一口血吐出来了。 他朝着凤执伸手:“救......” 凤执手中的树枝瞬间飞射出去,看也不看那人一眼,一把抓住秋落的手,沉声道:“走!” 两人急速离开,秋落都没想到身体娇弱的小姐竟然这么有劲儿。 就在两人离开不到两息,两人追着血迹而来,一人蹲下试探鼻息:“公子,已经死了。” 被称作公子的人一身白衣落后一步,青年的容貌,从容清宴,绝世姿容,哪怕面对这是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是恶人。 墨色的眸子清冷无波,落在尸体身上也没有丝毫怜悯,仿佛死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缓缓上前来,弯腰拔掉尸体上的那根树枝,还带出了一条血柱。 黑衣属下道:“公子,这人是被这树枝杀死的,莫非是他的同伙见救不了杀人灭口?” 白衣青年微微摇头,清冷雅致的嗓音不辨喜怒:“不像他们的行事风格,倒像是这里有其他人,不想招惹麻烦,所以绝了后患。” “这平吉城莫非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势力?” 以树枝扎入太阳穴,一击毙命,这可不是寻常人家的武卫会有的本事。 白衣青年微微沉思,并不答话,将手中的树枝丢到地上:“处理了。” 那边,凤执拉着秋落走了好远这才停下来,拿了几个铜板买了两个肉包,递一个给秋落:“压压惊。” 秋落抱住肉包,默默的啃了两口,她确实有被吓到了,刚刚她若是没看错,小姐好像用树枝杀了人...... 秋落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每次看都无比害怕,更别说眼前看起来那么娇俏的小姐竟然杀人不眨眼。 那利落的速度,根本不像是杀第一个人。 等秋落啃完了肉包,凤执才问道:“刚刚你看到了什么?” 秋落猛然一惊,吓得打了一个嗝儿,赶紧双膝跪地:“奴婢什么都被看到,求小姐饶命。” 凤执失笑:“那么大的人儿你都没看到,这眼睛要来做什么的?” 秋落死死低头,不敢吭声。 凤执慢悠悠的啃着肉包:“放心,我不会杀你灭口,不过以后跟在我身边,这样的事情少不了,别太大惊小怪。” 杀人的事情不少,还不能大惊小怪,秋落遍体生寒,自己这是跟了个什么样的主子? 凤执将最后一口肉包塞嘴里,细嚼慢咽吞下:“秋落,你猜那天那么多人,为什么我会买下你?” 秋落抬头看了凤执一眼,茫然的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出身低贱,青楼里伺候过人,后来......被人赎走,也确实被富贵迷了眼做了错事,根本都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般造化。” 直接承认自己不堪的过往,倒也挺坦率的。 凤执将脚边的石子提到旁边的小河沟里去:“我身边缺个人,小棠太单纯,我要的是懂人情世故,看透了人性的人。” 凤执望着秋落,剔透的目光仿佛能看到秋落的心里去:“跌落过谷底的人才会明白什么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也会更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淡淡的话语,仿佛重锤落在秋落的心里,她现在还不太明白,但未来,她无比庆幸自己遇到了凤执。 ----- 第二十一章 很肤浅---长得不错 王府继续收拾东西,除了赵雨霞不要脸的缠上门之外,倒也没什么大事儿。 凤执不愿见赵雨霞,但这王府的大门也挡不住人啊,赵雨霞带着人冲进来了,说是来道歉和好的,可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来要债的呢。 一副纡尊降贵的架势,来了要喝茶,还挑剔。 她可不像自己爹娘想得那么深远,被爹娘骂着来道歉和好已经让她一肚子火气了,还指望着她低声下气?做梦。 而赵姑娘端着她的高傲,结果就是根本没人打理她,她实在受不了了,就开始发脾气,把庄王府的下人都骂了一遍,然后气冲冲的去找凤执。 凤云双半路遇见了,赶紧把人拦下。 赵雨霞瞪眼:“干什么?凤云双,我正要找你算账呢。” 凤云双硬生生的挤出一抹假笑:“恰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不管怎么说,来者是客,娘亲让我好好招待你。” 听着凤云双低声讨好的语气,赵雨霞瞬间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得意的昂着头:“哼,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居然敢打我,胆子不小啊?” 这到底是谁要道歉?她是不是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凤云双看着她那欠扁的样子就觉得手痒痒,以前没打过就算了,而今已经动手了,突然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不过想到凤执说的话,死死握拳,她忍。 凤云双对赵雨霞很客气,但不卑不亢,不过赵雨霞非要说自己被讨好了,那就是讨好吧。 上茶、上点心,全是最好的点心,赵雨霞端着姿态吃了几口:“说吧,凤执什么时候过来给本小姐道歉?若是她态度诚恳的求我,我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她,毕竟都是一家人,以后我们还是姐妹。” 凤云双都想吐了,谁跟你是姐妹?什么玩意儿?谁稀罕? 凤云双端起一杯茶想喝,想到什么又默默的放了回去,突然,赵雨霞一把捂住肚子:“哎呀,我的肚子。” 凤云双差点儿就要笑出来了,却装作不解:“怎么了?不舒服吗?” 赵雨霞张嘴要说话,却突然放了一个响亮的屁。 “你......”瞬间羞愤欲死,一把扯住丫鬟的手:“快,扶我去茅房。” 赵雨霞走了,凤无双终于放肆的笑了出来:“哈哈哈,看你还敢不敢来。” 不得不说,凤执这主意挺损的,但效果太好了,也不枉她废那么多口舌让赵雨霞把东西吃下去。 笑完之后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赶紧挥手:“快,帮忙撤了。” 这里面可全都加了足量的巴豆,可不能再吃了。 赵雨霞最后是拉到脚软被送回去的,走的时候还放了一路的屁,整个庄王府的人都听见了。 她会因此记恨上凤无双是真的,但是至少短时间她是没脸再来庄王府了,丢死人了。 解决了赵雨霞这个麻烦,凤执以为自己清净了,没想到白天清净了,晚上却被‘老鼠’吵得不行。 房顶上,飞檐走壁,一波又一波,整个庄王府都快被这些老鼠翻个遍,也不知道找什么东西,饶人清梦,可恶至极。 第二天一早,凤执就让人爬上房顶,挨个儿的倒插钉子,到处都插满了,等到晚上的时候,突然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凤执在梦中惊醒,忽而一笑,现在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而院子拐角处,一个黑衣人蹲在地上,一手捂着自己的脚,一手咬在嘴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想想自己在腥风血雨里穿梭,就算挨刀子也不带眨眼的,连死都不怕,现在却被一颗钉子扎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这特么是谁这么缺德,居然钉了一个房顶的钉子...... 准备了十几天,终于准备得差不多,出发前两日,两辆陌生的马车缓缓停在王府门口,是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夫到了。 一身青灰色衣衫,长身玉立,一头青丝用一根同色发带束起,一手提着衣摆,一手拿着折扇,步履从容,仪态端正,远远看着就是一身书生卷气。 等到人走进了,抬眼看来,瞬间让人感觉仿佛看到了一副水墨画卷在面前徐徐展开。 清晰的五官轮廓,不显夺目,却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偏偏君子,儒雅斯文。 一直走到近前站定,缓缓拱手:“抑尘见过世伯、伯母。” 微微一转:“二姑娘、三姑娘,有礼了。” 凤执起身虚虚回了一个礼,这一看觉得这明抑尘还不错,就很肤浅的那种---长得不错。 一转头,却见凤云双已经痴了,用手轻轻碰了她一下,用只有两人的声音打趣:“看什么?看上了也不是你的。” 凤云双回神,羞愤不已:“我没有。” 啧,这羞恼的语气,不打自招啊。 不过如同明抑尘这般的男子,小姑娘抵抗不了也是正常,况且为之惊艳并不代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并不可耻。 凤执觉得很正常,但看凤云双那表情,明显是经不起逗啊。 第二十二章 很让人不爽 凤执不期然的想起那日在茶楼遇见的男子,虽然一身白衣斯文气,但跟明抑尘却不是一样的,虽然一身书香墨色,却矜贵雅致,生人勿进,自成气场, 倒不是说明抑尘矮一截,而是气质不同,并不能对比,明抑尘看着斯文有礼,却带着独有的傲气,像竹子,也像寒梅,好像谁都不配跟他相提并论。 这样的风格孤傲堵心,气韵高洁,但一般来说,其实并不是那么讨喜。 虽然多年不见,但庄王妃第一眼就对这个女婿满意了,多俊的人儿啊,跟她女儿简直不要太般配。 一起寒暄了几句,庄王妃让凤执带明抑尘去安顿,那一脸慈母的笑,撮合之意不要太明显。 凤执起身,好不扭捏:“明公子,请!” 就这种年轻男子,她见得多了,也就凤云双这种小姑娘看着春心荡漾,与她而言,也不过如此。 明抑尘彬彬有礼:“劳烦姑娘了。” 明抑尘带着一个马夫、两个侍卫,一个书童,书童名叫明书,五官清秀,看起来也有一股子读书人的气息。 凤执把人带到房间,明抑尘就拱手:“多谢姑娘,在下要修整一下,就不留姑娘了。” 明书放下箱子:“小姐请!” 这主仆俩明明是客气,但怎么看都是一股子赶人的架势。 凤执本来也没想留下或者要做什么,但总觉得这态度很让人不爽。 “明公子似乎很不愿见到我,嗯,或者说跟我相处。” 明抑尘掀起眸子看了她一眼,波澜不惊:“姑娘说笑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并不熟稔,在下并未对姑娘有什么意见。” 凤执勾了勾唇,似嘲讽似轻蔑,那清澈的目光仿佛能看透明抑尘拙劣的伪装,最后她却没有点破,只是转身走了。 明书转头看向明抑尘:“少爷,这凤三小姐好生莫名其妙。” 明抑尘没有回答明书的话,握住扇子的手紧了紧,这凤云晚跟他想的不一样,明明看起来那么娇俏青涩,可眼神和语言却犀利直白,仿佛刀子,瞬间划破那层伪装。 不过这样也好,他的目的也更好达到。 既然家里来了客人,自然是要准备一顿好酒好菜迎接。 还是原来的桌子,就多了明抑尘一个人。 庄王对明抑尘也是满意的,两人坐在一起聊得还挺起劲儿。 凤执端着碗不疾不徐的吃菜,一向心疼凤执的庄王妃竟然嗔了凤执一眼,小声道:“就知道吃。” 那怪怨的语气里带着某种暗示,一般小姑娘绝对会害羞不已,而凤执只是淡淡抬了抬眼眸,继续吃东西。 她们都吃完了,庄王和明抑尘还在聊,索性就先离开。 凤云双追着凤执走过来:“晚儿。” 她走到凤执旁边并行:“晚儿,我对那明公子并无别的心思。” 凤执奇怪的看她一眼:“干嘛要跟我解释?” 凤云双红着脸:“那是你的未婚夫婿,我不想你误会。” 凤执笑了笑,笑凤云双的天真,就算这二姐平日里看起来多稳重,其实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啊。 “放心,我没误会,犯不着。” 见凤执表情浅淡,并没有别的不愉,凤云双这才放下心来,轻舒了口气:“这明公子才貌非凡、斯文儒雅,是个不错的公子,你要好好把握。” 凤执不耐烦的点点头:“知道啦,小小年纪瞎操心。” 凤云双要给她气死,她是为了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日凤执的话,接下来的两日明抑尘除了吃饭就是在房里温书,并没有出来走动。 那副上进的样子倒是让庄王妃对他好感又加深了不少,上进的孩子没人不喜欢,总好过凤长恭那种能随便把人气炸的。 “我不喜欢那个姓明的。” 很不客气的话,很清楚的讨厌排斥。 凤执有些意外的看着凤长恭:“他得罪你了?” 凤长恭很是傲然的哼了一声:“他没得罪我,但是我就是见不得他那清高的样儿,谁还不会读书了?不就是读几本书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一副端着姿态清高自傲的样子,虚伪又做作。” 不得不说,凤长恭这句话倒是说到凤执心坎儿里了,难得这小子居然跟她一样的眼光,凤执解下荷包递给他:“拿去买你喜欢的东西,多买点儿带在路上。” 凤执出手阔绰惊了凤长恭一下,反应过来瞬间惊喜:“多谢三姐,三姐最好。” 凤执眯眼笑了,唔,这样的弟弟还真是可爱呢。 当然,她虽然跟凤长恭一样想法,却并不是多厌恶明抑尘,怎么说呢?天下读书人都差不多的气质。 清高自傲,自命不凡,觉得自己目下无尘,一身孤傲,只是看在凤执眼里,这些孤傲有些可笑而已。 --- 第二十三章 憋屈的凤无双 第二天,收拾好了准备出发。 第一批押送货物的人已经走了,他们也算是骑装从简,三辆马车,后面跟着一辆货车。 王府的人留下了五人看家,其余的人都跟着走,毕竟是自家的,知根知底。 护送的侍卫有十来个陌生的面孔,好像还是明抑尘带来的。 离开的时候赵县尉来了,送了十个人护送,庄王想着这一路确实要人手,也就收了,最主要是为了自己家人考虑,这一路怕是不太平。 赵县尉这一波好人倒是做得挺及时,但凤执可不会因此就轻易放过他。 上路之后,凤执就躺在车里睡了,马车并不大,坐着六个人,但凤执却非要躺着。 脚放在秋落怀里,脑袋搁在凤云双的大腿上,明明都是一样的小姐一样的马车,但凤执愣是给人一种无比享受奢侈的感觉,而凤云双......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坐垫。 偏偏凤执这小妖女也不知道掐住了她哪处死穴,凤云双也就心里抱怨一下,最后还是任由凤执躺着了。 后果就是,赶了一上午的路终于到了另外镇子可以休息吃饭了,凤执下车,神清气爽,凤云双双腿都酸了,差点儿从马车上摔下来,咬牙,果然她还是讨厌那个小混蛋。 然而就这,庄王妃还特意叮嘱让她好好照顾凤执。 吐血......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行人到客栈吃饭整顿,凤执早早吃完出去外面,找了颗阴凉的大树,让人在下面铺好地垫乘凉。 两个丫鬟在旁边,一个端过去茶水,一个拿着羽扇轻柔的赶走周围的飞虫,那姿态简直不要太惬意。 虽然凤执这做派不太像是曾经的凤云晚,但庄王府的人想着前段时间凤云晚那救都救不活的样子,立刻觉得这是对的,他们家的三小姐就该这么娇气。 明书看着这一幕,拉了拉自家公子的衣袖:“少爷,这凤三小姐也太能折腾了吧,这可是赶路,哪儿有她那么悠闲的,这才刚刚开始就这样,接下来的几日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明书!”明抑尘低斥一声:“平日里怎么教你的?慎言。” 明书不甘心的闭了嘴,往凤执那边看了一眼,怎么看怎么嫌弃,这样矫揉做作的女子根本配不上他家公子。 当然,不止明家那主仆两人,凤云双也嫌弃凤执,但她已经清除嫌弃没用,这小丫头邪门儿这呢。 心里默默嫌弃了一把,面上却不显,很自然的走过去,在凤执旁边蹭了一席之地。 别说,这地儿比客栈好多了,没那么多的菜味和汗味,周围清风吹过,微微凉,简直不要太舒服。 吃完饭修整一下继续赶路,得在天黑前赶到预定的镇子。 凤执又悠闲的躺上了车,顺便把凤长恭拉过去。 凤长恭不解:“三姐,你拉我过来做什么?” 凤执睨着他:“那你继续回去跟明抑尘坐吧。” 凤长恭不说话了,他一个上午在马车里都听娘亲和爹爹夸明抑尘,有被捧高的自然有被踩低的,他就是被踩的那一个。 偏偏在父母面前就算被埋汰也不能发脾气,憋了一肚子气。 然而爹娘只顾着明抑尘,都没空搭理他,没想到三姐却发现了。 凤执带着凤长恭上车,翻了本书丢给他:“读这个。” 凤长恭看看,没有书名,但里面却有内容的,闻着还有浓郁的墨香,像是刚刚写好不久。 “三姐这是何意?” 凤执懒洋洋的靠在凤无双肩头:“不就是读书?都是一个脑子一张嘴,你没比他差什么,拿去好好读,迟早踩他头上去。” 凤云双:“......”虽然她读书少,但她还是能听出这个道理有点儿歪,然而她不相信,凤长恭信啊。 全家人都觉得他顽劣,就三姐看好他,还不是那种说着玩玩儿的,而是真心觉得他能信。 瞬间信心满满,拿着书本就开始看。 这本书没有书封也没有书名,凤长恭以为就是一本一般的书,然而仔细看了几页之后,立刻就品出其中的不同来了。 书的品质不是由它的纸张、字体和华丽的名字决定的,而是内容。 当然,这字也是非常的好看,笔走游龙、暗藏锋芒,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 凤长恭虽然是在平吉这样的小地方出生长大,真正没有踏入过龙城半步,但他爹庄王可是在皇宫里接受过太傅教学的。 作为唯一的儿子,庄王对他也是寄予厚望,别的不说,读书这一块可谓是亲生教导、倾囊相授。 因此凤长恭学的不仅仅是学堂里夫子教的内容,还有自己亲爹教的。 很多时候夫子教的还没父亲教的深奥,而这书里的内容几乎全是他爹爹说过的那些,更清楚详细,更有深度,但读起来又不是那么生涩,反而有种一看就豁然开朗的感觉,当然还有些看不懂的,但只要细细钻研,假以时日他一定能融会贯通。 第二十四章 饶人清梦懂不懂? 凤长恭虽然才十三岁,但四岁启蒙至今,他读了九年书,自然分得出好坏,这绝对是一本特别好的书。 求知若渴的一路看下去,虽然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却足以让他激动不已。 “三姐,这书你哪儿买的?” 凤执挑眉:“随便买的,怎么?有什么不对?” “嗯呜!”凤长恭连忙摇头:“不是不对,是非常好,简直太好了,这写书的定是胸有沟壑的智者大家,可惜不能见上一见。” 凤执没想到这看起来混不吝的弟弟居然还是个读书狂。 微微勾唇,神秘一笑:“你会见到的。” 凤长恭捧着那本书,很是认真:“那我一定要好好把书读透,若是能见面,再好好请教。” 凤执点点头,很是满意,凤长恭这个识货的小子,也不枉她牺牲两个时辰把这本书写出来。 凤执自幼跟随公主在宫里学习,夫子是德高望重的太傅,后来入了藏书阁,不说读书万卷,也算是博览群书。 后来为皇爷爷元帝侍笔、批阅奏折,到最后身为长公主掌权。 她几乎一直都在权力和文学的顶端,整日里跟那群老奸巨猾的大臣打交道,若只是钻研学问她显然是不比得那些老头子,但她脑袋里的东西绝对是最有用的,随随便便写一些出来都能让人受益匪浅。 她迄今为止指点过的人不少,但凤长恭可是唯一一个让她提笔写书的,可不是一般的幸运。 ---- 上午在车里还好,然而下午之后,所有女眷都受不了。 在马车里不能动,腰酸腿酸,为了避免三急,一个个都不敢喝太多的水,口干舌燥还肚子饿,更别说一身酸痛,那叫一个难受。 傍晚终于到了镇子上,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是一脸疲惫。 唯一好的大概就是凤执了,虽然她是所有人中身体最差的,但是她曾经可没少长途跋涉、风餐露宿,所以更懂得养精蓄锐,顺便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 见凤云双着实难受,看在她给自己当了一天抱枕的份儿上,给了小二哥半吊钱,让他先打两桶热水去她们的房间。 凤云双搬着东西到楼上,屋里已经摆好了水盆,赶紧泡一下,舒服得想哭。 等她沐浴出来,凤执已经洗香香的舒舒服服的躺在那里喝汤,那慵懒舒服的享受姿态看得人眼红。 “你可真会享受。”酸溜溜的语气,嫉妒得不要太明显。 凤执懒得搭理她,以后羡慕嫉妒的多了去了。 她那长公主府里,金砖贴墙,白玉铺地,鲛纱、锦缎随处可见,南海珍珠串的珠帘,摆件无一不奢华精致,更别说那常年微烫的天然汤泉,她泡汤泉的时候还有龙城里最出色的琴师奏乐,那才叫享受,现在这算什么? 因为出门在外,不可能每人一间房,因此凤执和凤无双住在一起,她们的丫鬟就在榻上或者打地铺。 吃完饭没多久大家都睡下,今天赶路一天确实太累了。 凤执虽然白天睡了不少,但是她现在身体非常的弱,只想睡觉,因此很容易就睡着了。 然而才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被吵醒了。 一阵萧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萦绕在整个客栈,箫声并不大,自然也不刺耳,可以说得上是非常的清扬悠远。 若是平时听到,凤执一定会好好欣赏顺便称赞一下,但是现在是丑时了,一个个累得不行,现在困得要死,这声音听着跟鬼哭狼嚎也没太大区别,一样的烦躁。 三个丫鬟睡的方向传来鼾声,明显睡得正熟,旁边的凤云双抱着被子趴着,嘴巴都睡歪了流口水了,睡得不要太香,显然外面的声音根本没影响到她们...... 凤执也是无聊了,被吵醒了不想动,伸手去戳凤云双的脸蛋儿。 戳了半天,没反应,没忍住用了点儿大力。 “啪!” 凤执的手背挨了一巴掌...... 凤执眯了眯眼,亏得这一巴掌是打在她手上,要是落在脸上,她一脚就把凤云双踹到楼下去。 挨了打凤执就这么认了?怎么可能? 捏着凤云双的脸颊,用力一捏。 “唔......”凤云双生生给从美梦中揪出来了:“你干嘛?” 凤执放了手,凤云双气呼呼的抱着被子转个头,继续睡觉。 凤执:“......猪!” 很嫌弃! 不过倒也放过了她,不折腾了。 凤执闭上眼想要睡,结果外面那箫声吹完了一首曲子他又来一首......今晚上是没完没了了? 起身,披上披风,绕过地上横着睡的小棠,开门出去沿着走廊没走多久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明抑尘。 一身白衣飘飘,夜风吹拂、青丝飞舞,吹箫的姿势端正认真,月色朦胧,更添神秘美感,真是美如画卷。 明抑尘似是发现了凤执的存在,停止吹奏,微微侧头:“姑娘有事?” 凤执双手抱着:“当然有事,我知道明公子才华横溢、卓尔不凡,但是拜托,现在是大半夜,吹什么箫?饶人清梦懂不懂?” 明抑尘脸色瞬间难看,不过掩藏在夜色里并不明显。 这箫乐本是雅致的事情,他因为心绪不宁所以才出来吹奏一曲,哪儿曾想竟然被凤执指责饶人清梦。 堂堂庄王之女,竟然如此粗鄙,与容貌大相径庭,倒是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拱手,谦和有礼:“是在下的错,打扰姑娘了。” “嗯,知道就好。”凤执潇洒转身走人,客气的话都没有。 明抑尘站在原地许久,脸颊都被夜风吹凉了才转身进屋。 第二十五章 遇袭 第一天赶路又累又无聊,第二天更无聊。 凤长恭倒是个好学的,一路上就捧着那本书读,那姿态,毫不怀疑他迟早变成个书呆子。 中午休息的时候,凤执叫来一个侍卫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儿侍卫就砍来几个树杈子,还准备好了绑弹弓要用的牛皮。 凤长恭看到眼前一亮,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低头看书。 凤执虽然懒,一副娇娇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但这弹弓她却亲手做。 也没看她搞得怎么复杂,很快两个结实的弹弓出炉,凤执丢了一个给凤长恭:“看书重要,但也要劳逸结合,读一个时辰书,练习这个一个时辰。” 凤长恭伸手拿过,一脸少年自信:“这个我早就会了。” 说完拿起一颗蜜饯核放上去,瞄准前方的一棵树,瞬间听到了清脆的撞击声。 凤执挑眉,还不错,她本意是想教凤长恭箭术,但碍于眼下身份,着实不太好,只能放弃。 弹弓虽然是小孩子玩儿的,但能训练专注力和瞄准,既然他会玩儿,那就给他定个靶子好好练习。 凤执一边想着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弹弓,拿了颗梅子放在上面,漫不经心的一弹。 她本来也没想瞄准什么地方,就随手弹一下,不曾想,正中红心。 “谁?” 前方传来庄王的质问声,凤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打到人了,正想承认呢,庄王看到了拿着弹弓的凤长恭,怒骂:“凤长恭,又是你这混小子,皮痒了是不是?” 凤长恭呵呵一笑往马车里缩,在自己老子面前毫不犹豫的认怂。 凤云双觉得没眼看,明明是凤执弹的,而且老爹就算知道了也绝对舍不得责怪她,偏偏凤长恭一声不吭就认了。 她被凤执欺负就算了,这老弟是什么时候被收买的? 不过这么一闹,凤执倒是成功找到借口让庄王弄一套弓箭来让凤长恭练习。 凤执并没有想要凤长恭练成什么样子,但是去了龙城若是什么都不会,绝对会被欺负得很惨的。 而庄王明显骑射不行,根本没教过凤长恭,凤执也不能教得太仔细,只是偶尔说说,让凤长恭执行领悟。 赶路并无太多风景可以看,沿路走的虽然都是官道,但很多地方也是荒无人烟,偏僻得很,根本称不上景色。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结果还晚了时间,到达歇脚的镇子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本以为昨天就够累了,加上今天,更是难受,便是一直强撑的庄王妃都有些吃不消,安顿好儿女的住处就赶紧去休息了。 凤执去叫人打水沐浴,回来凤云双都已经躺下睡着了。 “起来,快起来去洗澡,臭死了。” 第二天晚上没有箫声饶人,倒是睡得挺好。 到了第三天继续赶路,快一点儿五六日路程,慢一点儿九、十日,想着这日子就让人受不了。 早上醒得挺早,很快就上路,凤执躺在马车上昏昏欲睡,突然,有箭支破空而来,直接从车窗扎进车里。 “啊啊啊......” 几个女眷吓得尖叫,而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凤执趴下躲开飞射进来的箭支,对面的小棠却没这么好运,直接被扎穿了手臂。 “呜呜,小姐,好疼呜呜......” 凤执一把将箭长的部分折断,用手帕勒紧止血:“快,出去,这马车根本挡不住箭,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射成筛子的。” 凤执掀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那刺杀的黑衣人,挑选的地方很偏僻,前后左右都找不到求救的地方。 看到前方有一个山坳,凤执眼前一亮:“快,躲到那儿去。” 那里离弓箭手最近,但刚好背对他们,又有马车在这里挡了一点视线,他们在上方根本看不见下面。 凤执一手凤云双一手凤长恭,王雨和秋落扶着小棠,六人快速去到那下面,赶紧折了几根树枝遮挡一下。 “呜呜......”小棠还在痛哭,凤执冷冷凝她一眼:“不想死就闭嘴。” 这个时候就算是痛也得忍着,能有小命重要? 她们是女子,那些杀手会下意识的忽略一下,所以这个时候最好就是减少声响,真要把人吸引过来,他们都得死。 小棠好想哭嚎,因为实在是太痛了,秋落倒是利落,直接用帕子捂住小棠的嘴。 凤长恭紧张的扯着凤执的衣角:“三姐,爹和娘还在那边。” 凤执摁住他的脑袋往地下趴:“我当然知道,但现在我们只能保护好自己,别让爹娘分心。” 这些人不是暗龙卫的人,但绝对是从龙城来的,目的就是阻止庄王。 然而有人想要庄王不能去到龙城,自然有人想要庄王去,眼下他们只能躲着,赌一把有没有人来救。 她现在武力保护自己都难,可做不了救世主,所以绝不能轻易出手。 第二十六章 哦,那是你的错觉 前方侍卫护着庄王和庄王妃跟这些刺客厮杀,后面射箭的也冲了下来,攻势更加的猛烈。 也就在他们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有马蹄声急速前来,一共六人,手持长剑,气势汹汹,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侍卫。 六人快速加入战斗,人数不多,但胜在本事高,很快就打得对方节节败退。 “少爷......少爷......” 明书撕心裂肺的大喊吸引了凤执的注意,只见明书摔倒在地,紧张惶恐得近乎崩溃,在他前方不远,明抑尘被一个刺客追着砍,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极为狼狈。 明抑尘也是拼了命的跑才勉强躲过刺客的刀尖,但是现在已经力不从心了,眼看着就要被砍死了,千钧一发之际,一人从那刺客身后一刀刺入他的心口,瞬间结果了那刺客的性命。 明抑尘吓得腿软,慌忙踉跄着逃离开来,结果没跑多远就踢到脚往地上摔去,好巧不巧就摔在凤执他们躲藏那处的前面。 明抑尘连忙就要爬起来,手板心却被石子扎到,痛得又趴了下去,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嗤’的笑声,抬头看去,正好对上凤执嘲笑的眸子。 凤执其实算不得嘲讽,顶多是看好戏,但那目光已经足以让明抑尘受不了。 明抑尘羞愤不已,一张脸都气得涨红,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凤执摇头,这就受不了了?读书人向来心高气傲,但是脸皮子太薄,等去到龙城可是会吃大苦头的,希望以后这位明公子不会哭鼻子。 趴在床边的凤云双:“......”总觉得刚刚好像有哪点儿不太对劲儿,但一时说不上来。 危险解除,庄王妃连忙过来找几个孩子,她刚刚亲眼看着凤执她们跑过来躲起来这才没有喊他们,生怕给他们带来危险,眼下看他们都安好,心里这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惊魂未定的把几个孩子抱住,心有余悸,她知道龙城那个地方是龙潭虎穴,没想到还没到龙城,差点儿就在这里丢了命,真是吓死她了 这一次受伤的人不少,而庄王作为主要刺杀对象,一直被攻击,手上和腿上都见了血。 前来营救的人把他们护送到最近的城镇,镇上的大夫都请过来了,秋落也被凤执打发去看着小棠,凤执一个人要了一壶茶坐在客栈的窗边。 今日这刺杀她并不意外,对她来说这只能算是小阵仗,不足挂齿,反倒是庄王府的战斗力......真是不堪一击。 就这点儿本事,去到龙城,也不知道活不活得过三天。 凤执缓缓闭上眼,刺杀、鲜血,权力为棋盘,人为棋子,以权势富贵为赌注,生死定输赢,曲起的手指紧紧握拳也难以克制的颤抖。 害怕?不,她简直太喜欢这样的感觉了,可惜她现在还不能做什么,只能克制。 一人缓步走来,在凤执旁边站定,见她闭着眼,径自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凤执睁眼看去,不语。 明抑尘已经收拾好了,丝毫不见之前的狼狈,喝茶的动作也是斯文有礼。 喝完之后抬眼看向凤执:“在下有些事情想跟三姑娘说。” 顿了顿,继续道:“在下知道三姑娘对我也并无男女之情,不如我们一起秉明王爷王妃,将这婚约取消,之后一别两宽,姑娘也好另寻心爱之人。” 凤执微微歪头,唇角微勾,笑意不显:“你第一句说的什么?” 明抑尘:“......在下有些事情......” 凤执摇头:“不是这句。” 明抑尘:“......在下知道三姑娘对我也并无男女之情......” 凤执点头:“哦,那是你的错觉。” 明抑尘不敢相信的看着凤执,凤执一脸风轻云淡,仿佛刚刚说的是再平淡不过的事情,可明明他说的是男女之情,她当真有听清吗? 旁边有人走过来,明抑尘想说什么也不得不打住,当然,他也不敢继续问一下,总觉得这定然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第二十七章 徵州靳氏---靳晏辞 等人走了,凤云双从转角过来,目光诡异的看着凤执:“你喜欢明抑尘?” 凤执默了默:“何为喜欢?” 这个问题还真是问住凤云双了,她哪儿知道何为喜欢? “就......想嫁给他?” 嫁?凤执可没想过自己会嫁人,便是她曾经那驸马,那都是入赘的,整个龙城的人都知道是她强取豪夺,怎么会嫁人? 不过这个就不用跟凤云双解释,反正意思都差不多,于是凤执点了点头。 凤云双表情更难以置信了,赶紧伸手摸了摸凤执的脸,又摸了摸头:“这也没发烧啊,怎么竟说胡话?” 就凤执这淡定得仿佛喝水一样的表情,让她相信她喜欢明抑尘?鬼才信! 根据以往经验,她总觉得凤执在想什么阴谋,对象就是明抑尘。 想想赵雨霞被打一顿,后来还拉了一天一夜,直到他们走都没敢来明王府,突然有点儿开始同情明抑尘,也不知道他将来会面对什么,这得多倒霉才被这祖宗盯上? ---- 庄王的伤并不在要害,但也不轻,暂时赶路不行,需要在这里修养两日。 虽然这个镇子挺大,看着也挺繁华,但刚刚经历了刺杀,所有人都没心情出去逛。 凤执更是不想动,只想躺着养精蓄锐。 “王爷客气了,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靳大人年少有为,又得陛下信任,后生可畏啊!” “王爷过誉了,这次下官......” 凤执听着庄王跟人说话,那人的声音清冷幽凉,宛若穹顶之巅消融的雪水,客气有礼却中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坚定冷漠。 凤执忍不住从上面倾身看下去,一个一身藏青色官服的青年男子在跟庄王说话,看不到他的正面,但是身材欣长,气质斐然。 一身文官最寻常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竟然穿出了华衣锦绣的贵气。 凤无双不知何时走来,跟凤执一起往下眺望:“那是龙城来的靳大人,据说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特来护送我们去龙城的。” 下面的人若有所觉,抬头看来,对上两个姑娘的俯视也并不慌乱,从容的后退两步,然后微微颔首,算是礼节。 凤执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微微眯眼,这不是那日她在茶馆里遇到的男子吗?下一刻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就笑了。 犹记得是谁在耳边说过:“殿下殿下,听说东正殿来了一个年轻的文官,长得那叫一个俊呐,比咱们驸马爷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刀眸剑目藏玄光,红衣如锦胜海棠。对对对,就是这么说来着,行如君子、气胜冰莲,容貌瑰丽,人间盛景。” 长公主爱美男子,众人皆知,所以听说有个美貌的就赶紧过来汇报,这些人要么入了公主府当门客,要么也是效忠于长公主,成为她的走狗。 所有人都以为长公主会收了那个新来的文官,于是新帝一道旨意,直接把这位新官员派遣到北地封疆,生怕被长公主染指。 凤执到是第一次觉得凤晢那厮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儿。 那日不经意的一瞥她都为之惊艳,今日他一身官服,严丝合缝,却更有挑战性,尤其是他抬头看过来,恰好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为他镀了一层光华,梦里光华,好看得让人手痒。 亏得是现在才让凤执遇到此人,她身无权势,就算有想法也不能做什么,若是换了曾经,倾天的权势在手,会做出什么可就不见得了。 毕竟那个时候她还挺想有那么一个人出现的。 商户之子出身,却一出现就惊艳了龙城,不到二十岁位列朝堂,却偏偏因为长公主觊觎,被贬苦寒之地,而今终于归来,雄鹰展翅,可以预见,不用多久,定会成为让朝堂都忌惮的存在。 徵州靳氏-----靳晏辞! 靳晏辞跟庄王说完话就往自己的房间走,他这次的任务就是护送庄王安稳去到龙城。 一人推门进来,是他的侍卫靳十一:“主子,属下特意观察过了,确定没有别的势力跟着庄王,不过这场刺杀庄王府的伤亡并不多,尤其是庄王的三个子女,一个都没有受伤,这倒是有些意外。” 按理说那样混乱的场面,就算不死也得挂彩,可偏偏毫发无伤......对比庄王的伤以及那些受伤的侍卫,怎么看都不合常理。 靳晏辞想到了刚刚那一瞥,楼上两个女子都是庄王的女儿,那个年纪稍小的,曾经见过一面,那双冷静沉然的眸子,似乎不该属于无能庄王的女儿...... 第二十八章 算她输 凤执虽然很想睡觉养身体,但一直睡也难受,还得起来走走。 吃了晚膳,她慢悠悠的从楼上下来,准备去客栈的后院转一圈,刚刚走下楼,一个伙计急匆匆的跑过来,凤执赶紧侧身让路,却不小心踢到地板上的一块凸起,整个人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好在她反应迅速,一把抓住了栏杆,身体以一个极为刁钻的弧度固定。 嘶,好疼! 手疼、腰疼、被疼,还不如摔一跤呢。 突然感觉到旁边有别的气息,转头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皂靴,然后是藏青色的贡缎,白玉双鱼佩,墨色暗纹腰带,再往上,对上一双浅淡似含笑似无波的眸子。 凤执没指望这人扶她,但他不扶就算了,还在她的注视下往后退了一步...... 扯了扯唇角,坐到地上缓缓爬起来,倒也不觉得狼狈。 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一句话也不说,走人。 靳晏辞微微掀了掀眸子,顿了一刻,这才抬步离开。 有了靳晏辞带人护送就可以继续启程,路上护卫只是之前那六个人,多了靳晏辞和他的一个随从,人数不过,不过之前他们展现的武力却让人很是安心。 凤执倒是不管这些,一路上买了不少男女情爱的话本子,拉了凤云双一起打发时间。 虽然之前被刺杀吓得不轻,但凤执并不受影响,该做什么做什么该享受还是享受,那悠闲的姿态引得靳晏辞的人都忍不住侧目,这也太会享受了。 偏偏她的享受只是让自己过得舒适,却不会给人添麻烦,并不会造成什么困扰。 懂得享受,还懂得把握尺度,最重要的是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 靳晏辞微微敛眸,若有所思。 有人不想庄王去到龙城,路上刺杀不少,虽然有人保护,但这些事情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因此赶路的速度都提升了不少,五日的路程给压缩到了三日。 眼看着还有一天就能到龙城,结果却因为算错了时间,错过了镇子,不得不露宿野外。 有人搭起灶台起锅煮饭,有人负责收集树枝搭起帐篷遮风。 选的地方挨着小溪,凤执看了眼没自己的事儿,便去小溪边看秋落洗帕子。 秋落踩到小溪中间去洗帕子,顺便清洗一下等下要吃的果子。 凤执看了她一会儿,目光落在水面,今日是月中,月亮圆满明亮,照得水面波光粼粼。 被月光照到的地方仿佛镀上了一层银灰,朦胧氤氲,而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阴暗诡谲,仿佛暗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因为不知,所以更让人心慌恐惧。 凤执无聊的摘了一颗野草撕扯着玩儿,突然,树林里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像是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果然,不到一会儿,一道欣长的身影从暗处缓缓走来,阴暗褪去,被月光洗礼,那张得天独厚的容貌镀上月光的清冷更加的莫测让人难以靠近。 靳晏辞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凤执,姿势真算不上优雅,步伐在凤执面前一丈停下。 凤执也不怕他,直视着他一步一步走来。 一丈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两人凝视着对方,仿佛两头猛兽,正等待着一击致命的机会。 凤执眯眼,浅浅一笑,无害极了:“靳大人好兴致,林中漫步?” 一笑,化解了所有的剑拔弩张,仿佛刚刚那一瞬只是错觉。 靳晏辞也瞬间收了身上的气息,薄唇微勾,嗓音在夜色里有些惑人:“不及三小姐雅兴。” 说完错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就在他走过去的时候,凤执闻到了被风吹过来的淡淡的血腥味。 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秋落拎着竹篮子从旁边爬上来:“小姐,奴婢洗好了。” 凤执随手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嘎嘣脆。 靳晏辞出现在平吉城,而暗王的人也出现在那里,刺杀庄王的不是暗王的属下,但救庄王的是靳晏辞。 所以,这靳晏辞跟暗王之间有没有关系? 若是有......那就有意思了。 她的敌人很多,但长得这么好看的敌人倒是少,若是能博弈一局,倒也不亏。 不过如此一来就有些可惜了,暗王的人,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从靳晏辞的态度来看,他定然对她有所怀疑,毕竟她也没有刻意把自己伪装成凤云晚,她要的是庄王府的人习惯她的行事作风,免得以后做什么束手束脚,至于靳晏辞,他要怀疑就让他怀疑,要是他能查出真相,算她输! 凤执刚刚回去,庄王妃立刻就把她们喊去,几个孩子第一次在野外过夜,她自然要更加上心。 庄王妃心疼的摸着凤执的脸颊:“都瘦了,可怜的晚儿,等去到龙城,娘亲一定好好煲汤给你补补。” 从旁边路过的凤云双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哈哈,第一次觉得亲娘过度的关爱也不是那么值得羡慕的事情。 “多谢......娘亲!”凤执艰难道谢,母爱如山岳般沉啊。 第二十九章 没有不可弯的傲骨 凤云双瞥到对面,收敛笑意,用手肘碰了碰凤执:“唉,你觉得那个靳大人怎么样?” 凤执漫不经心的抬眸:“哪方面?” 凤云双迷惑:“什么意思?” 凤执:“容貌、身姿自是上乘,但看人最重要的还是人品,小姑娘家家的,别总是盯着人家脸看。” 凤无双吐血:她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她就是觉得这个人长得虽然好看,但不是自己能招惹的那种。 她,,,,,,突然觉得心累,也是,她都感觉得出来了,凤执能不知道?瞎操心了。 凤执看着她那郁闷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因为地方有限,不能分开睡,晚上的时候,女眷睡马车,男人则围在周围守护。 凤执和庄王妃、凤云双一起睡,因为她小,所以很‘荣幸’的被安顿在了中间,后果就是庄王妃和凤云双两人一起差点儿没把她挤死。 凤执迷迷糊糊睡着了,结果睡梦中仿佛回到了自己死亡那一刻,生命窒息,一睁眼,她被庄王妃死死抱在怀里捂着...... 亲娘哎,差点儿死她怀里了。 凤执逃一般的从马车里出来,下了马车大口喘气,呼,活过来了。 扯了披风裹着自己往火堆旁边走,却见那里早已经有人了。 明抑尘坐在火堆不远处,手里拿着他的玉箫,低头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来,见是凤执,表情一顿,显然不是那么想见到她。 凤执才懒得管他,走过去坐下,捡了柴棍子丢进火堆。 明抑尘坐在那里片刻起身了,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了凤执的不远处坐下,看着明灭的火光,片刻之后开口说道:“三姑娘那日说的是气话,还是......当真的?” 当真什么?当真对他有男女之情? 凤执没有回答,用棍子挑着火堆:“问这个之前,不如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明抑尘态度谦和:“请说。” “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明抑尘被这直白的一击弄得懵了一下,紧接着摇头:“并无。” 凤执漫不经心又道:“那你是准备去到龙城攀上高枝儿,娶个权贵人家的千金?” 明抑尘连忙摇头,有被冒犯的怒气:“在下并无那种攀龙附凤之心,还是三姑娘慎言。” 凤执挑眉:“既然如此,你还想退婚,就是单纯的不想娶我,对吗?” 明抑尘又是沉默,这个可不能随便回答,思考了一会儿,斟酌道:“非也,在下只是一心想要求取功名,暂时并无娶妻的想法,唯恐耽误了姑娘,况且这婚事是长辈定下的,之前你我并不曾谋面,也并无感情,何必强行绑在一起?” 听着好像还为她好似的。 凤执也不反驳他,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满腹才华,容貌出色,若是去到龙城被一个权臣的大小姐看上,非要逼你娶她,你若是拒绝,她便可以让你再无翻身之日,你待如何?” 明抑尘朝凤执看来,显然,这问题超出了他的认知。 凤执拂了拂袖子:“与其在无谓的事情上纠缠,你还不如想想怎么在龙城站稳脚跟吧,明家所有的希望压在你身上,你却想这些事情,呵......” 明抑尘又被嘲讽,羞恼得瞪着凤执,但很可悲的是,他有一肚子的学问,却说不过凤执。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比起婚事,更重要的自然是他的前程,想想这几日竟然浪费了不少心思来纠结这些事情,顿觉懊恼。 抬眼看了眼凤执,她虽然年纪比他小,倒是活得清醒。 “我不会让族人失望的,至于三姑娘......还请三思。” 凤执看着他离开,背影挺直,一副清风凛然的傲骨,多么的超凡出尘、多么的清冷高傲,偏偏啊,她凤执欣赏不来,她恨死了这股子清高。 成不成亲,嫁给谁?这对凤执来说并不是问题,她根本不在乎这事儿。 但她不在乎,却实在看不上这样的行事,他只想从不喜欢的婚约中脱身,却没想过退婚对女子的影响,一副我还是为你好的样子,简直虚伪。 这世道什么时候对女子这般温和了?退了婚的女子就一定能找得一个如意郎君?而不是被人处处指摘? 至于他那点儿傲气,凤执都不想去打击他,等他去到了龙城就会知道了,没有不可弯的傲骨,要不然多的是人帮你折断。 第三十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 凤执拨了拨火堆,亏得白日里睡得多,现在就算不睡也不是特别困,实在是不想回去跟他们挤了,就当守夜吧。 不到片刻,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走到凤执旁边站定,是靳晏辞。 一撩披风坐在旁边的石头上,隔得不是很远,浓郁的酒香瞬间就把凤执的鼻子包围。 这半夜三更的,正是无聊,这酒味闻着都馋人,可惜的是这身体本身就娇弱不胜酒力,更别说还有毒素未清,想喝也不能的。 不过这酒香里还夹杂着淡淡的药香,酒香浓郁掩盖了药味,若不是常年跟药物打交道的人根本闻不出来。 所以,他受伤了! 凤执动了动眉头,受伤跟她也没啥关系,拨动火星,居然在其中翻到了两颗土豆,也不知道是谁放进去的,倒是便宜她。 用棍子将土豆夹出来,好像已经完全烧熟的样子,不过这灰溜溜的东西,怎么下口倒是成了一个问题。 察觉到一道视线,凤执抬眸,四目相对,一个清冷,一个凉淡,诡异的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气氛有一瞬的凝固,凤执戳了戳面前的土豆:“靳大人要来一颗?” 靳晏辞微微垂眸,看了眼那灰溜溜的土豆:“不必。” 凤执也不勉强,找了张油纸将土豆包起来,剥开两边,用勺子挖中间没有沾灰的部分吃。 靳晏辞敛眸,捏着酒坛的指腹微微摩挲,一个土豆都被她吃出了美味珍馐的姿态,果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 凤执安安静静的在吃土豆,别说,这感觉还挺奇特的。 奇特的食物,奇特的人,奇特的场景。 她掌权多年,生杀予夺,早已经高高在上,与其说是傲慢,不如说是麻木。 纸醉金迷,奢靡无度,糜烂腐朽,极致的奢华背后就是极致的阴暗和肮脏,看多了,心也跟着脏了。 重生到庄王府,她并没有怨恨到立刻要回龙城掌权复仇,相反,她其实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朝中的人一辈子拼尽全力想在那权力之巅有一席之地,而她出生就在那里,至死才离开。 而今在这里,吃着一颗曾经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烤土豆,旁边坐着一个完全不把她看在眼里的朝廷命官,真是新奇。 她其实并不是那么想回龙城,但庄王府脱不了身,不过也许这次回去会有别的收获也说不定。 想着想着,她突然轻笑了两声。 靳晏辞闻声看过来,正好对上凤执含笑的眸子,夜色里,映着火光,氤氲朦胧。 凤执疑惑:“嗯?” 靳晏辞举起酒坛子喝了一口,眸子里闪过什么。 靳十一给靳晏辞送下酒菜过来,是冷切的牛肉,这么一对比,凤执那个土豆简直不要太寒酸。 “凤姑娘,这夜深露重的,可要吃点儿?” 凤执挑眉,靳晏辞这随从倒是挺会做人的,唔,长得也端正,尤其是武功还高强。 她现在就缺这样的属下啊,考虑了一下挖墙脚的可能性,凤执遗憾摇头:“多谢,刚刚吃了个土豆,不饿了。” 靳十一憨厚的笑了笑,说真的,他还挺不相信自家主子的怀疑的,这凤三姑娘长得多好看啊,那娃娃脸,粉雕玉琢的,一双眼睛大大的,清澈剔透,干净又温柔,哪儿有坏人长这样? 怎么说呢,凤执这张有些太过稚嫩的娃娃脸其实还是具有很大的欺骗性的。 她都不用刻意扮无辜,就坐在那里就已经被人划分到无害的那一群人里去了。 当然,也有那些个怎么也瞒不过的,理由嘛,很简单,都是千年的狐狸...... 大晚上的这么坐着也实在无聊,靳晏辞高冷不说话,靳十一倒是好说话,凤执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 她不会问问题,而是先说,说起平吉城的人文风情,说平吉城的宝藏和好处,然后靳十一说起了龙城,说一些自己的见闻,当然都是市井间的平常事。 而后凤执说起了自己爹爹,说爹爹虽然平庸,但是很爱家人,对娘亲也忠贞不二。 靳十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他娘亲也教育他要疼爱自己的媳妇,但他还没成亲。 凤执聊吃的,聊口味,然后聊出了靳十一的家乡和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旁边,靳晏辞身子微微倾斜,听着二人聊天,眸子看着空地,眼中映着跳跃的火苗,不知道听到什么,微微勾唇,有那么点......耐人寻味。 靳十一聊得有些意犹未尽,靳晏辞挥手让他离开,没有说话,不过看向凤执的眼眸明显更暗沉了几分。 凤执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没有一句话能让人挑出错处,靳晏辞要怀疑就怀疑呗。 靳十一身为靳晏辞的心腹,岂是随随便便能跟她那么热情聊天的? 既然靳晏辞有心试探,她就让他探个够,装个无辜而已,谁不会? 现在局势不明,庄王府还没有立足之地,她还是低调的好。 就算是狐狸,她可不喜欢露出狐狸尾巴。 喝了口水,起身:“长夜漫漫,还是留给靳大人独享,我要去休息了,告辞。” 凤执走向马车,慢悠悠的爬上去,看着里面的两人,把凤无双挤到中间去,给自己找个位置躺下,然后瞪着车顶发呆。 火堆旁边,靳晏辞转动着手中的酒坛,墨色的眸子明明灭灭,眼尾微微上扬,原本清正雅致的容貌在这一刻竟然透着几丝妖冶诡谲。 本以为能握在手中的庄王府,似乎要出现一个变数。 只是不知这个变数是刀俎还是......鱼肉? 第三十一章 龙城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快速赶路,傍晚时分终于赶到龙城,龙城的四面八方,每一条道,就没有凤执不熟悉的。 熟悉的景色,熟悉的气息,死而复生再回到这里,这感觉还真是奇妙啊。 一个官员骑马迎上来跟靳晏辞说了什么,又去找庄王见礼,一番寒暄传达了陛下的旨意。 陛下虽然着急见到皇叔,但知道他们一家舟车劳顿,特许他们修整一日,明日再入宫面圣。 而庄王曾经的府邸已经萧条,所以陛下重新赏赐了一座府邸,在北街,比原来的庄王府大足足一倍。 庄王一脸感激涕零,好生道谢,这才带着家人去新的庄王府。 入了城之后,凤云双和凤长恭都忍不住探头出去看,感叹龙城的繁华。 这还是傍晚,天色才刚刚要黑,这里却灯火辉煌,明明该是渐渐冷清的时候,此刻却人声鼎沸,热闹喧嚣仿佛繁华才要刚刚开始。 不愧是天子脚下,这景色他们都想象不到。 一路走来虽然也经过了繁华的城市,但匆匆一撇,也没看到什么,而且再繁华也跟龙城没得比。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眼下他们走的这条道,还只是平民和小商贾的区域,跟东街和南街比起来,这北街简直差远了。 皇城一共四条道,东道文官,西道武官,南道贵族,北道平民。 西道虽然是最差的,但那是因为那里设了邢台,还有兵戈都是从那里出入,肃杀之气太重,没办法繁华,而北道,虽然好一点儿,但那一点儿在贵族眼里,仅次于无。 不过文帝给庄王的宅子已经是北道里最好的了,高大的门楣,镀金的铜环,布置得整洁的宅院,连下人都准备好了,整整齐齐的站了两排,恭敬行礼,训练有素。 凤执见此眯了眯眼,这陛下可真是‘有心’了。 每个人都是眼线,以后庄王这一家子岂不是都在他的手掌心了? 新的管家上前来,帮忙庄王一起安顿。 庄王府的东西自然有人帮忙搬进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先见见人,然后选自己住的地方,安顿一下。 庄王和王妃的房间自然是中间主院,男左女右,凤长恭住西边,两个姐姐住东边,可凤执看了一眼,挑了最南边的一处阁楼。 新管家叫吴毅,劝说道:“三小姐,那处阁楼偏远,周围多竹林,常有毒物出没,为了三小姐的安危,还是选别处吧。” 庄王妃一听就立刻紧张道:“晚儿你住那么远做什么?挨着你姐姐也好有个照应。” 凤执摇头:“我就喜欢那个阁楼,竹林多毒虫,那就把那些竹林砍了种花就是。” 吴毅微微颦眉:“可是那处比较偏远,之前当做库房用,没怎么打扫,怕是住不得人。” 凤执微微眯眼:“那就请赵管家立刻安排人手收拾,明日我就要搬过去,明白吗?” 吴毅抬头,刻意收敛的表情破功,露出些许不满厉色,显然,他心里并不是表面那么恭敬的。 作为陛下的心腹被派来当管家,还被委以重任看住庄王府,他怕是根本没把庄王放在眼里,更别说卑躬屈膝,而今被凤执这么命令,自然是不满。 他一心都想的是怎么把庄王府的人玩弄在股掌之中,却怎么都没想到,这才刚刚一见面,这位三小姐就给他一个下马威。 躬身:“明白,今晚就让他们好好收拾,一定让三小姐满意。” 面上忍下了,其实心里不屑,嗤,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穷乡僻壤来的,迟早会让你知道这里谁才是规矩。 庄王妃看着这一幕,再看看自己女儿,笑了,她不会觉得自己女儿嚣张无礼,龙城这个地方,不是你安稳就能好好活下去的地方。 不够强势,你只会被人搓圆捏扁,若是连个奴才都镇不住,以后怕是被人欺负得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不是说强势就好,只是总比软弱的要少些欺负。 当然,实际上庄王妃真没在自己女儿身上看出什么强势,自己女儿(主要是脸)那么娇憨单纯,顶多就是倔强,哪儿能算是强势?她女儿那么娇软,有点儿小脾气怎么了? 庄王妃他们倒是还好,早就见识过龙城的华贵,而且以前皇宫也住过,这宅子并没让他们多惊讶,倒是小棠和秋落这些奴仆被震惊得不轻。 小棠见过最大的府邸就是赵家和平吉王府,而那跟这里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整个人都恍惚,仿佛做梦一样,忍不住蹦来蹦去,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 秋落倒是去过大户人家,比赵家和平吉王府大,跟这里也相差不远,但这里是王府,皇族天威,那一股子厚重感也会让人的心境变得不同。 凤云双和凤长恭也挺激动的,但也还算沉得住气,就算心里激动不已,一回头看到凤执那云淡风轻的表情,瞬间也就冷静不少。 第一晚上注定难以入眠,有忐忑,有兴奋,还有迷茫和忧愁。 龙城是来了,但怎么在接下来的尔虞我诈中活下去才是重点。 第三十二章 文帝凤晢 凤执也难得的睡不着,这庄王府的宅子选得可够好,竟然就在她公主府的北门,一墙之隔,她的院子,不到半年,死后重生,再归故地,确实让人觉得感慨。 凤执睡不着,起身拿了件披风披上出去。 刚刚准备走出去,却见窗户上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靠近,她瞬间停下脚步侧身躲到柱子后面,就看见自己的窗户被掀开了一条缝隙,然后有什么东西被倒了进来。 “嘶嘶嘶......” 是蛇! 被丢进来的蛇快速在周围游走,凤执也没动,等到外面的人离开了,她才去把小棠和秋落叫醒,告诉她们屋子里有蛇。 “蛇?啊......” 凤执一把捂住小棠的嘴,看向秋落:“会抓蛇吗?” 秋落哪儿会?一般女子都会怕,她也只是寻常女子而已,只不过比小棠稍微沉稳些没有尖叫出来。 “奴婢去叫人。” 凤执放开了小棠的嘴,突然拿起一个凳子,直接砸在了一条蛇的蛇头上,瞬间鲜血四溅,但蛇身还在扭动,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凤执看着吓得腿都软了的小棠:“来了这龙城,以后比这恐怖的多了去了,拿凳子,有一条算一条,砸死炖汤!” 小棠瞬间眼泪就下来了:“呜呜,小姐,我不敢!” 不敢也得敢。 最后,小棠和秋落折腾了半天才把剩下的三条蛇砸死,其间秋落还被咬了一口,不过这蛇是无毒的。 给秋落包扎了伤口,凤执看着她们:“吓到了?” 两人齐齐点头,此刻脸都是刷白的,显然被吓得不轻。 凤执不以为意,这龙城之中,阴谋诡计、人心丑恶可比这毒蛇恶毒多了。 第二天,吴毅料想中凤执被吓得脸色惨白、魂不附体的画面没出现,甚至那几条蛇的消息都没有听到。 他怀疑自己昨晚派的人是不是弄错了。 直到他看到厨房正在准备的膳食,炖蛇汤,炸酥蛇段,厨房的蛇都被他丢去凤执房间了,这蛇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三小姐了,竟然不怕蛇。 吴毅还想做什么都得压下,因为今日庄王府的人已经入宫面圣去了。 面圣可是大事儿,尤其是现在的庄王府,虽然庄王是皇叔,但在文帝面前丝毫没有地位,态度还得恭恭敬敬的。 因此早上天还没亮全部人就被叫起来,梳妆洗漱,庄王妃一次又一次教他们进宫拜见的礼仪,生怕他们做错了得罪贵人。 等到了皇宫也不是立刻能见到皇帝,而是得在内门候着,等守卫通报,等陛下传召。 皇权之下,卑微守礼,不敢怨言。 凤执等得都困了,拉了凤云双过来挨着,脑袋搁在她肩头打盹。 凤云双没好气的推她一把,凤执睡得迷糊,一不小心还真被推开了,好在旁边的凤长恭接住了她,责怪的看看凤云双:“二姐,你那么大力做什么?三姐差点儿撞到了。” 凤云双紧张的表情一收,给个白眼,懒得搭理两人。 这妹妹和弟弟简直就是来讨债的,也不知道她上辈子欠了他们什么。 凤执坐直身子,伸手捏了捏凤长恭的脸蛋,唔,这个弟弟真乖。 凤长恭捂着脸,脸颊绯红,害羞了。 庄王妃看着自己这几个孩子,慈爱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也是见识过龙城里家族的勾心斗角、血脉相残的,亏得自己这几个孩子都是亲生的。 他们虽然闹,但感情很好,希望以后也能守望相助,不然这路怕是会很艰难。 庄王倒是没空看三人,站在门口不断整理衣襟仪容,身为一家之主,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这一次面圣可不是那么轻松,他不能出错。 凤执看得出来他的紧张局促,但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上去安慰,这些事情得庄王自己面对,来了这龙城,风雨才刚刚开始。 从天色昏暗等到破晓,从卯时到巳时,等到早朝下了,等到百官出来,他们才终于被传唤了进去。 “臣携家眷,拜见陛下!祝陛下身体康健,万福金安,江山永固,国泰民安!” “拜见陛下!” 等他们拜完了,隔断的帘子才打开,一身龙袍的男子坐在后面的金椅上,一派威严高高在上,露出几丝施舍的浅笑:“平身!庄王叔远道而来辛苦了。” 庄王连忙赔笑,谦卑:“陛下垂恩,臣万死不辞,这点儿算什么辛苦?” 凤执微微掀眸看了一眼就缓缓垂下,这宫里的人换了不少,但这龙椅上的那位她可再熟悉不过了。 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文帝凤晢。 第三十三章 第一美君子---封兰息 凤晢资质平平、学识平平,除了一张脸还算看得过去,真没什么好的优点。 凤执在皇宫里步步维艰、为了活下去费尽心机,他在娘亲怀里被宠爱着长大,偏偏他还觉得自己很优秀。 尤其是当了太子之后,自命不凡,以为自己天命所归,却不曾想,若是没有她凤执,皇位落到哪儿都不一定呢,而后也是她稳住了皇位,在朝堂周转,凤晢除了在众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太子之位和去父母面前哭诉自己被凤执打压,其余的什么都不会。 在外人看来,凤晢资质平平,但也还算是个中庸的帝王,但在凤执眼里,这就是个废物。 太子之位是因为父母,帝王之位是因为凤执扶持,就他自己......也不算没用,至少他搅乱了朝堂,拉拢了那群野心勃勃的乱臣贼子对付她,还让太后,他们的亲生母亲给凤执下毒,可真是‘丰功伟绩’。 凤执不恨凤晢,没有感情,就谈不上爱恨。 她的死,父母亲族、满朝文武、各方势力,那么多人,费劲全力都没能拿她的命,而是自己甘心赴死,所以谁都没能杀得了她,这群人有什么值得她恨的? 哪怕重生再遇,她也不恨,哪怕她此刻身份低微只能跪着,凤晢在她眼里也算不上个玩意儿。 穿上龙服当了皇帝又如何?依旧废物一个! 面上光鲜,但这朝堂有多乱,彼此心知肚明,他这皇位能坐多久还不见得呢。 文帝跟庄王寒暄了几句,一眼扫过庄王的三个孩子,见惯了绝色美女,凤云双和凤执眼下的容貌还真说不上惊艳,他看一眼就没兴趣了,完全当做乡下的土包子那种感觉。 “皇叔多年没有回来,朕甚是想念,已经命人准备了酒席,朕要跟皇叔好好喝几杯。” 庄王:“陛下有心,臣不胜荣幸!” 简单的宴席,请来了皇后,皇后带着八岁的太子。 皇后刘氏,也是凤执的老熟人,还有那小太子,一身太子龙服,小小年纪却板着一张脸,故作老成,摆着太子的架子,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可惜了一个好娃娃,却被父母教得一点儿都不讨喜,反正凤执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就是了。 刘皇后笑眯眯的,倒是看起来没什么架子,一副亲近和善的表情:“早前就听陛下提起皇叔和皇婶,今日总算是见到了,这几位是弟弟妹妹,长得可真俊俏。” 庄王妃客气笑道:“臣妇的几个孩子在乡下长大,不懂规矩,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刘皇后摆手,仪态端庄:“皇婶说的哪里话,本宫看着都是好孩子,这是叫云双对吧?都十七了,可有定亲?” 庄王妃回道:“回皇后娘娘,已经定亲了,就等着定日子。” “是哪里的人家?” 庄王妃:“不是什么富贵门庭,只是平吉那里的人家,不值一提。” 刘皇后惋惜的感叹了一句:“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了。” 说着又看向凤执:“这是三女儿凤云晚吧,长得真是乖巧可爱。” 庄王妃笑笑:“能得娘娘一句称赞是晚儿的福气。” 刘皇后又问:“她这么小,还没定亲吧?” 庄王妃躬身:“启禀娘娘,晚儿也是定了亲的,她未婚夫婿这次还跟着一起来了龙城,是个不错的孩子。” 凤执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不答应明抑尘退婚之事,不过这刘氏还是一如既往的事儿多。 倒是凤云双的未婚夫......那一家子无情无义,估计这事儿怕也是成不了。 刘皇后也没真想牵红线保媒,不过是没话找话而已。 这种虚伪客套的场面凤执已经习惯了,但也觉得无趣,随便吃了点儿,找个借口出去透透气。 皇宫她再熟悉不过,挑了条没什么人的路慢悠悠的走着,皇宫的人换了不少,但格局不变,落在她眼里漏洞百出。 越走越偏,意识到好像有点儿远,调头往回走。 回身,猝不及防一道白色的身影撞入视线,凤执眼眸微缩,在这里见到这人还真有点儿意外了。 一身白色云锦华服,身姿修长,气质雅然,光是惊鸿一瞥就让人惊艳,更别说看着他缓缓走来,仿佛云雾缓缓拨开,露出神祗真容。 肌肤白皙,五官精致宛若玉琢,眉目冷淡,低垂的眸子似是怜悯似是凉薄,淡漠疏离,不可亵渎。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东晋第一美君子---封兰息。 也是她曾经的--驸马爷! 她死了快半年了,这驸马爷......看着过得还不错呀。 第三十四章 靳大人,孤看好你哟 l两人越走越近,轻缓从容的步伐微微一顿,封兰息也看到了凤执,微微动了动眉头,凤执知道他是在猜测她的身份。 片刻,眉头稍缓,一手搁置在腹部,微微颔首,矜贵冷傲又不失礼节。 凤执就那么站着看着他,不回礼也不说话,而封兰息显然也没想其它,颔首一礼之后便错身走过去,甚至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故人相见不相识,也是,封兰息要是认得出来那就奇怪了。 而他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个表情,凤执都再清楚不过。 清高、冷傲、矜贵、从容还有......可笑! 恨不得她去死,却又下不了手杀她,最后还不忍心杀她,优柔寡断,婆婆妈妈,不是可笑是什么。 果然,她还是讨厌这龙城,尤其是看到这些人,更是糟心! 然而凤执不知道的是,走出没多远的封兰息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头看去,目光中怅然迷茫,刚刚那一瞬间,那种心口压抑的感觉......为何? 凤执回到席间,席上多了一个人,正是去接他们的靳晏辞。 一身藏青色官服,立领包裹着脖子,一丝不苟,姿态微微倾斜向文帝,一副聆听的姿态。 而凤晢,不同于跟庄王说话时的刻意和高姿态,此刻那态度可是真诚热络了不少。 凤执的位置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他们说话,说的似乎是朝政,而凤晢还是询问的语气,很是倚重靳晏辞。 看来关于靳晏辞是文帝身边大红人的说法是一点儿不假。 这靳晏辞一直都是凤晢扶持的心腹之人,比起他身边围着的那些个心怀不轨的老奸贼,靳晏辞身姿清正、能力出众,自然要重用。 不过凤执掌权那么多年,悟出了一个真理:明君方有贤臣,枭雄才降虎将。 凤晢?呵...... 大概是凤执的目光太过直接,靳晏辞若有所觉的看过来,凤执也没有避开,对上他墨色的眸子缓缓举杯,微微一笑,给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善意的笑容。 靳大人,孤看好你哟! 靳晏辞收回目光,微微蹙眉,总觉得那个笑容有点儿......不怀好意? 可凤执那张脸太过可爱无害,无害到让人没办法把阴谋诡计跟她联系到一起,就算有所怀疑,却总觉得是自己错觉。 靳晏辞再次看去,却见凤执拿什么往凤云双的杯子里倒,凤云双正跟庄王妃说话没有察觉,自然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下一刻憋得差点儿原地跳起来。 而凤无双的暴躁被凤执一根手指头就压下去了,这一次可不是错觉,靳晏辞清楚的看清了她恶作剧得逞的表情,蔫儿坏! 坏?凤云双觉得可不仅仅是坏,是恶劣,可恶至极,她不过一个转头的功夫,凤执竟然把蘸醋倒在她的杯子里,一口下去,酸得她头皮都起来了,偏偏凤执还摁住她的嘴不让她吐。 “陛下面前,不能失仪哦!” 凤云双想掐死她!她也知道是在陛下面前,这是想害死她吗? 凤执怎么会害凤无双?就是实在是无聊,心情有点儿不爽,所以逗逗凤无双而已。 看着凤无双被逼无奈吞下了那一口醋,凤执脸上的笑意就深了不少,倾身凑过去:“娘亲给了我不少零花钱,等下一起去逛街,我请你呀!” 打一棍子给一颗枣。 凤云双喝了两杯水压下那股子酸味儿,很有骨气:“不去!” 她才不会被她贿赂。 凤执微微往后一靠,表情懒散:“不去就算了,我带阿弟去逛。” 凤云双:“......” 她不是应该生凤执的气的吗?怎么感觉这气儿没了,只有郁闷了? 再看看凤执那惬意的表情,凤云双更难受了,明明欺负了人,她是怎么做到这么毫无心理负担的? 呃,对了,她突然想到了,她脸皮厚,城墙转拐那么厚! 一顿宴席吃完,庄王被留下了,庄王妃带着子女先行出宫回家,凤执半路就说要带着凤长恭去玩儿,庄王妃也答应了,顺便还把凤云双也塞了过来,大气的给了一个荷包。 然后,凤云双把他们带到了药店买毒药!!? 凤云双当时就惊了:“你想干嘛?” 凤执听着店小哥的介绍正在选药物,抽空回答凤无双一句:“昨晚房间里有虫子,我买点儿药毒虫子。” 凤云双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哦,不过这种事情让下人买就是了,以后别自己来。” 明明是年纪相差不大的姐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凤云双觉得自己特别像老妈子,经常担惊受怕,心累~~~~ 第三十六章 摄政长公主凤云枢 等几个孩子走了,庄王才招来自己的心腹常随王奇,王奇进来:“王爷,派去的人传消息来了,明公子住进了东街福云客栈,暂时还没有其他动作。” 庄王表情沉了几分,有些怒意。 明抑尘是个出色的后生,成为他的女婿他也是满意的,但是很显然,眼下他志不在此。 一路上并不亲近他们,对晚儿的态度也是冷淡,来到龙城就跟他们分道扬镳,明显是要撇清关系。 庄王并不觉得明抑尘一定要靠自己才能出人头地,他还是知道自己的处境的,但是他的宝贝女儿被人这么冷眼,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让人一直盯着他,关于他的事情别让王妃和小姐知道。” 王奇:“小的明白。” 庄王现在倒是很庆幸女儿并不是那么喜欢明抑尘,不然日后定是会伤心。 仗义多为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这明抑尘看着文质彬彬、才学出众,实则凉薄无情,着实不算良配。 凤执回到房间,让小棠和秋落把毒虫药洒在个个角落,还专门买了驱蛇的雄黄。 她这番动作并没有刻意隐瞒,吴毅很快就知道了,不屑嘲笑,看来这三小姐并不知道毒蛇是被放进去的,还以为这里真的到处都是蛇鼠虫蚁呢。 也是,乡下来的,最多的就是这些,她不怕也是正常的,看来之前那无毒的蛇还是太仁慈了。 第二天一早,凤执起床,小棠赶紧凑过来,神秘的说道:“主子,昨晚上出事儿了,吴管家被蛇咬了,一张脸都变得青紫,中了剧毒,今日一早抬出去医治,就剩一口气儿了。” 凤执淡淡的掀了掀眼眸:“哦,那还真是不幸,看来吴管家没说错,这宅子里确实多‘蛇’,要好好清理一下呢。” 凤执慢悠悠的吃了早膳去找庄王妃,提了提吴管家的事儿,既然吴管家中毒危在旦夕,那就该好好休养,不要再操劳才是。 庄王妃一点就通,立刻让人去探望吴管家,还送了不少礼物过去,礼节做到了,回来就重新安派管家。 这府上都是文帝安排的人,庄王妃何尝不知道这是监视?她小心谨慎,对吴管家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没想到这才第三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权力夺得太快,简直让她都不敢相信。 但是她也没办法不顺势而为,没有人想要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能把主动权夺回来,她无法拒绝。 凤执抬手摘了一朵开得正艳的蔷薇,灿烂美丽的花朵落在她手里一下就被揉捏破碎,抬手一扬,花瓣落在地上,凋零残破。 跟一个小小的管家夺权而已,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文帝就算有所怀疑也查不出来,毕竟眼下情势看起来他会重用庄王,不会深究一个官家,顶多重新找个眼线,不过凤执也不会给他再安插人进来的机会,剩下的那些仆人,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慢慢清理。 ----- 金纱床幔被夜风吹拂晃动,坠下的珠帘碰撞发出独有的声响,唯美又奢华。 沉香木雕的大床上,一个俊美的男子躺在那里,轻薄的被子盖住修长的身躯,但他睡得并不安稳,白皙的肌肤上汗水潺潺,精致的五官紧蹙而惶恐。 终于,他睁开了眼,琉璃色的瞳孔里还带着无尽的恐惧,厚重的大门在这一刻被风吹开重重的撞击到墙壁上。 “吧嗒!” 一道脚步声落在门口,跨过门槛,一步一步朝里面走来。 窗外月色明亮,透过飞舞的金纱,身影渐渐出现,她身姿窈窕高挑,身上穿着是华贵无比的锦绣华服,裙摆极地铺呈开来,上面绣的是金色的九尾凤凰,端庄、尊贵、强势、霸道。 她一手放在身后,一手提着一把长剑,剑光森寒透着凛冽杀意。 她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漫不经心,宛若闲庭信步,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弦上,让人的心一寸一寸下沉,直至凉透。 最终她的脚步在一帘之隔停下,目光看向床上的人,犹如实质。 她在笑,仿佛看着的是笼中的猎物,她从来都是这样,浅笑着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殿下......” 恐惧、懊悔、痴迷、眷恋......无数种情绪糅杂在一起,最后竟然只有沉默。 床上的人缓缓下地,却不敢上前掀了那纱幔,而是双膝一软,双手举至额头,深深的叩拜下去。 帘子后的人轻笑了一声,似嘲非嘲:“封兰息,你该死!” 封兰息再次抬头,脸上满是泪痕,然而帘子后面却已经没有那人了,只有一把长剑立在原地,剑上鲜血顺着纹路缓缓落下。 “殿下!殿下!?”封兰息慌了,连滚带爬的从帘子后面爬出来,一脸的慌乱惶恐:“殿下,你在哪里?殿下,你出来啊,殿下......” “殿下!” 奢华的大床上,封兰息猛然惊坐起身,眼里是还没有消退的恐惧,他看向帘子,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帘子浮动,但没有人影,也没有长剑。 是梦? 封兰息缓缓起身下地,穿了鞋子往内殿走去,哪怕是夜晚,那间内殿也是灯火通明,七七四十九盏明灯亮着,而大殿最中间,供奉着一个令牌-----摄政长公主凤云枢之灵位。 封兰息的目光痴痴的看着那灵位,声音沙哑仿佛撕裂:“殿下,是你回来了吗?” 第三十五章 谁要娇小可爱了? 凤长恭对药材没兴趣,而是去了对面排队买吃的,没一会儿就拿了好几样之前没有见过的零食过来。 几人找了一间茶楼刚刚坐下,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身着赤色铠甲的士兵押着囚着从大道经过。 足足七辆囚车,前面三辆车是单独的一个男人,带着枷锁;而后面的四辆车里是老弱妇孺挤在一起,一个个带着手铐脚镣。 下面人在议论纷纷,但太过杂乱让人听不真切。 凤云双和凤长恭的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他们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 “阿姐......”凤长恭下意识的看向凤执,两个姐姐在身边,明明凤云双年岁更大,但凤长恭却更依赖凤执一些。 凤执放下茶杯,叫来了店小二,给他一串铜板,让他去打听一下。 没一会儿店小二就回来了:“姑娘,下面那是户部尚书李戍一家,似乎是因为贪污受贿被陛下查抄,前面三人是李大人和他的大哥、舅兄,现在准备压往刑部候审。” 咦?原来是李戍啊。 离得有点儿远,还那么狼狈,凤执一时都没能认出来。 下面的人骂着‘贪官污吏’‘狗官该死’什么的,凤执听着笑了笑,没想到啊,李戍也有今天。 这李戍在朝堂中一直被归类到长公主的党派中,因为他曾经只是七品官,后来被长公主一路提拔最终官至尚书,但这些人不知道的是,长公主和李戍的关系,其实并不是那么好。 在凤执眼里,李戍就是快又臭又硬的石头,死倔驴一头。 可偏偏就是他这些讨人厌的缺点入了凤执的眼,把他放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六七年。 李戍原则性极强,脾气倔、不懂变通,认死理,最适合户部尚书这个位置。 不忠心、不听话,还敢跟她对着干,若是他真的有罪,凤执早就弄死他了,眼下她才死多久李戍就被查,十有八九是被冤枉的。 这李戍虽然对她并不忠心,但是很多人都是把他算在长公主一派,凤晢和那些人想要把他顶下来也并不稀奇。 凤晢想要用自己的人掌权,而其他人也盯着这个位置。 毕竟户部这可是一块大肥肉,油水十足,凤执放了这么一块石头卡在那里,大家都吃不了,为了吃到肉,可不得把这块石头移开? 不过这李戍虽然是不错的臣子,但那德行一点儿都不讨喜,看着就堵心的那种,但偏偏又舍不得搬走,很多时候都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留着,那复杂的心情着实憋屈。 如今她死一次,刚刚回到龙城,没想到李戍竟然如此‘欢迎’她。 “户部尚书啊。”凤长恭有些恍惚,传说中那掌管着一国财政大权的从一品大员,朝中举足轻重的大官,而今竟然成为了阶下囚。 凤云双皱眉:“自古贪污就是重罪,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性命,这种狗官,活该!” 凤云双只是站在路人的角度,这说法倒也没错。 龙城的街道又宽又大,两三天都逛不完,三人逛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这才回到龙城,凤执也并不着急做什么,当然,最重要是带着两个拖油瓶,想做什么都放不开手脚。 他们回到府上,庄王也回来了,刚好在门口遇到,就把三个孩子一起叫去了书房。 看着自己子女三人,庄王很是感慨,伸手向凤执的脑袋,凤执没能躲过被他摸了一个正着。 话说三人在这里,凭什么总是摸她的头? 凤执没好气的偏头:“别摸了,再摸长不高了。” 明明她是姐姐,现在比凤长恭还矮半个头,而凤云双比她高了快一整个脑袋,这娇小的身高简直不要太绝望。 她可是长公主,这点儿身高站在朝堂上都没人看得见她了,一点儿气势威严都没有,她不要面子? “噗嗤!” 凤云双破功笑了,那绝对是嘲笑!!! 庄王失笑:“晚儿还小,会长高的,况且你这娇小的样子也很是可爱啊。” 谁要娇小可爱了?凤执黑着脸不想搭理他。 庄王莞尔,倔强的又褥了她脑袋一下才道:“今日陛下留下为父,透露的意思,是需要为父襄助于他,这一次说不定能在龙城站稳脚跟,但日子也不会如以往那般太平,你们要有所准备。” “那位靳大人虽然年轻,但心思沉稳、手腕了得,深得陛下信任,日后见到要更加客气,若是能与之交好自然是更好的,若是不能,切莫得罪。” 之前庄王听说靳晏辞是大红人,却也只当靳晏辞是一个被重用的官员而已,以为是夸大其词,今日入宫,见了陛下对他的态度,这才明白这人的地位不可小觑,自然要更加谨慎的对待。 “孩儿明白,谨记父亲教诲!” 第三十七章 她从不相信意外 赶走了吴管家,凤执也终于住到了自己想要的阁楼。 让半个王府的人帮她挖竹子重新种树,折腾得整个王府不得安宁,但她愣是没觉得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 亏得庄王和王妃宠她,不然换了别家,都不知道挨几顿揍了。 而庄王和王妃特别的忙,庄王要上朝,忙着跟朝堂官员打交道,忙着想办法站稳脚跟。 王妃也不逞多让,要在王府里主持大局、安定王府,还要处理接踵而来的各种帖子,人情社交总是避免不了的。 凤云双一直跟着庄王妃,此刻也被委以重任帮忙处理大事,凤长恭准备着即将入国学监读书的事情,只有凤执最闲,在家里瞎倒腾。 王府里的人还在热火朝天的挖着花园,凤执却一身青衣去了城西。 一间并不起眼的小药铺,藏在城西百姓的巷子里,店铺很小,牌匾都没有,各种各样的药材堆在一起,拥挤得堪堪能落脚。 凤执抬步走进去,桌台上一个灰衣的青年正在切药材,旁边一个老妇人在将药材分装。 “打扰一下,请问于大夫在吗?” 青年和老妇人同时抬头,青年皱眉不悦,一时没有接话,老妇人倒是放下手头的药材起身:“姑娘找我家老头子有什么事?” 凤执客气道:“我的一个伯伯说龙城这里有一个医术很好的大夫,我这次跟随家人来到龙城,特意前来拜访。” 老妇人看着凤执,长长一叹,摇摇头:“姑娘来晚了,我家那老头子啊......两个月前就走了。” 两个月前就走了?凤执:“何故?” 老妇人上下打量着凤执:“看来姑娘是真不知道了,老头子医死了人,被官府的人拉去打了一顿,回来没有挺过三天就走了,姑娘若是看病还是去找别人吧,如今我们这里只卖些药材,不看病。” 凤执走到门口,听得身后那青年嘟囔道:“奶奶,你跟她解释那么多做什么?谁知道她是不是好人?” 老妇人叹道:“好了,这姑娘看着不像是坏人,再说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凤执抬步离开,天色暗了下来,恰好有人卖伞,顺手买了一把油纸伞,没过一会儿天上就下起了雨。 雨越下越大,街道上的人都急匆匆的避雨,道路一会儿就空旷了不少。 凤执打着雨伞不疾不徐的在雨中走着,雨幕太大,让人都看不清前方的路。 于大夫的名字叫于怀,曾经是宫里的老太医,凤执五六岁的时候他在宫里当值,因为卷入夺嫡之事被牵连贬出皇宫开了这间药铺。 后来凤执身体有恙但宫里的太医都查不出来,她找到了于怀,也是于怀确定她中了毒。 于怀在宫里并不是很被重用,但是他的医术却很是不错,一下子就诊断出来凤执所中何毒。 凤执曾经有恩于他,于怀全力想要救凤执,但是毒一次比一次重,直至最后无力回天。 凤执想要隐藏自己身体的问题,他们之间联系很隐蔽,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那些人没那么容易查到,也不至于为此对付一个老大夫,所以于怀的死是意外? 然,对于从小在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中长大凤执来说,她从不相信意外。 本想着找到于怀能解了身上的毒...... 就在凤执思考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夹杂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靠近。 “哒哒哒......” “吁!” 一辆马车在她刚好停在她的面前。 “三姑娘?” 凤执抬头看去,赶车的人是靳十一。 下一刻车帘掀开,露出了靳晏辞那张正经得过头的俊美容颜,深谙的眸子凝着凤执:“凤三小姐在这里做什么?” 凤执倾下雨伞隔断了他的视线,她现在心情不好。 “随便出来走走,没想到竟然能遇到靳大人。” 客气有礼的语气,挑不着错处,不过那淡淡的疏冷,却跟以往的印象不同,靳晏辞想了想,开口:“现在下雨也没什么地方逛,上来,本官送你一程。” 靳十一差点儿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主子居然主动邀请姑娘上马车,今天是什么日子? 反应过来赶紧下车,放下马凳:“姑娘快上车吧,等下淋湿了。” 凤执也没拒绝,上了马车收了伞,车厢还算宽敞,两人也不显逼仄。 第三十八章 吓,有杀气! 凤执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素服,头发也只是随意的挽起,只戴了一支玉簪,简单清冷,衬得她脸部的线条都清晰很多,看起来少了平日的娇软,多了几分沉静和尊贵,这可不是庄王之女能有的气度和仪态。 “凤三小姐第一次来龙城,可有不适?”靳晏辞态度还算柔和的问道。 一副温润谦和的样子,这关切的语气,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很熟呢。 凤执:“还好,家人都在身边,其他的事情都是小事,倒是靳大人年轻有为,深得陛下信任,日后爹爹在朝堂之上还望大人多多关照。” 靳晏辞微微挑眉:“庄王可是陛下的皇叔,哪儿需要本官?” 凤执轻笑:“大人说笑了,爹爹可是对你赞誉有加,自愧不如呢。” 表情、谈吐、眼神,毫无破绽,可偏偏就是这么完美,反而让人觉得不对劲。 让人想要戳破这层伪装,看看她的真实面目。 靳晏辞微微往后靠,姿态多了两分慵懒,但眉梢却更逼仄:“庄王四个子女,他最疼爱的就是三姑娘,他说三姑娘娇气、单纯、贴心,本官倒是觉得,王爷似乎也不是很了解自己的女儿。” 一个在平吉乡下养大的姑娘,就算是庄王的女儿,这份气度也完全超出了。 凤执眉眼微勾,眉眼清冷,带着几分浅笑,竟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惑人之色。 “女儿家在父母眼里总是乖巧的,这有什么奇怪?” “是么?听闻三姑娘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性情大变,最喜爱的女红不再碰,最爱吃的食物也改变,比之从前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大人也说是一场大病了,那时大夫都说我活不了,半只脚都踏进了阎王殿,死里逃生,大彻大悟,性情有点儿变化有什么奇怪的?” 两人都看着对方,目光直视,谁也没有躲闪,仿佛能透过那眸子看到最深处。 要是乍一看这场景,估计还会以为是一对男女深情对视、你侬我侬,可实际上这里却冷得仿佛快要结冰。 赶车的靳十一打了一个寒颤,吓,有杀气!! 马车里死寂了片刻,却谁也没有让步。 “你不是凤云晚!” 靳晏辞直接戳破了那个真相。 凤执挑眉,一般来说,他们更习惯打太极,推来送去,你我心知肚明,却不会把事情挑明,给彼此留有余地。 而把一件事情说破,要么是这人鲁莽,不够沉稳,要么就是他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凌驾、碾压。 显然,靳晏辞是后者。 也是,她现在没有权势、没有财富,甚至没有一个可以重用的心腹,光棍儿都没她这么光,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被人碾压了么? 而且现在她还上了他的马车,若是他不想放她走,她今日也走不了。 “靳大人这话我可听不懂了,我不是凤云晚,那我是谁?” “这也正是本官的疑惑,还请姑娘解惑。” 靳晏辞显然已经认定她不是凤云晚了。 凤执磨了磨牙,习惯了跟人虚与委蛇,这直白的步步紧逼实在是让她有点儿......新奇。 “让靳大人失望了,我就是凤云晚,如假包换,你认为我是假的,大可以去庄王面前说,他要是信你,我这命都给你。” 凤执说得很自信,眼下情形,庄王自然是不会信靳晏辞信口之言,但是这也打消不了靳晏辞的怀疑,强者多疑,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一件事情的真相,但是若是他们认定了一件事情,想要他们改变也很不容易。 凤执也是服了,看着这么好看的公子,怎么那么不讨喜呢? “靳大人既然实在不信,那咱们打个赌,三个月为期,若是靳大人能证明我有别的身份,我答应你一个条件,无论任何条件。” 靳晏辞闻言,唇角微微勾起,饶有兴趣,眸中潋滟着光泽,显然是被凤执的话取悦到了。 “姑娘这么自信,看来确实很难,公平起见,若是本官输了,亦答应你一个条件。” 凤执失笑:“看不出来大人还是个君子。” “本官看起来不像是君子?” “这点儿大人不比我心里有数?” 两人看着对方,忽然相视一笑,下一刻,掌风突至,凤执只是浅浅的眨了一下眸子,恰在这时,马车停了,已经到王府门口。 凤执拿了油纸伞:“多谢靳大人相送,日后,还请手下留情!” 凤执下车打了伞,慢悠悠的走向王府大门,直到她衣角消失在门口,马车里才传来一声:“走吧!” 走了一段之后,又听得靳晏辞传出来:“盯着她,让人再去一趟平吉。” 靳十一:“是!” 第三十九章 在别人身上...偷来的 凤执气场十足,一点儿不虚靳晏辞,她掌权多年,还真没人能在气场上压制她,但是一踏入府门她瞬间就泄气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现在啥都没有。 她说不怕靳晏辞查出来也是真的,就她现在这状态,靳晏辞能查出来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想想死去的于怀,想想自己身上的毒,突然觉得天牢里的李戍都不想捞了...... (李戍:呃.....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的。) 凤执满心无奈的走回自己院子,半路遇到了同样一脸丧气的凤云双。 凤云双:“你去哪儿了?” 凤执:“出去随便走走,不行?” 凤云双狐疑的看着她那表情:“你......遇到什么事儿了?” 凤执叹气:“看上了很漂亮的东西,但是太贵了,不够钱买,二姐能把你私房钱借点儿来吗?” 凤云双瞬间黑脸:“你想屁吃,还想买东西?你知不知道今天娘亲有多难受?” 凤执正了正脸色:“出什么事儿了?” 凤云双重重的哼声:“今天我陪娘亲去见了宗亲,那些宗妇一个一个说话绵里藏针、嘲讽挖酸,就连那些个小辈都不把娘亲看在眼里,娘亲一整天都在受气,我知道咱们没权没势,可这也太欺负人了,什么贵族?什么教养?都是狗屁。” 说着眼睛都泛红,娘亲受罪她这个当女儿的看着难受,而且今日她一直在王妃身边,显然也没少受气。 再怎么懂事,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凤执并没有太多感触,庄王府没有权势,回到这里站稳脚跟之前这些都是他们必须经历的,庄王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可这些比起凤执曾经经历那些,简直不值一提,不过是嘲讽挖苦几句,真正的黑暗和肮脏她们还没看见呢。 不过这些事情她心里想想就行了,也不能真说出来。 “消消气,爹不是说陛下想要重用他?以后等爹有权了,日子就会好过了,我去看看娘亲。” 凤执因为自己的经历,很少能跟人共情,但是她见过大风大浪,说话的时候很平稳,不自觉的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人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依赖和信任她。 譬如眼下,凤云双满心的烦躁和酸涩,却因为凤执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消散了不少,心也平静了下来。 也许凤云双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心里难受的时候,第一个想要倾诉和依靠的不是庄王和王妃,而是凤执。 凤执去看了庄王妃,王妃自然不会如凤云双那样一般情绪外露。 当初她刚刚嫁给庄王就经历了几次沉浮,最惨的是夺嫡的那段日子,庄王几次差点儿把命都给搭进去了。 对比曾经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眼下这点儿气算什么? 尤其是文帝现在有意让庄王襄助,这日子有盼头,受点儿气也忍得了。 所以凤执去看王妃的时候,都不用她安慰,王妃反过来还关心她。 “来了龙城也有几日了,娘亲忙得晕头转向把你都忽略了,你这身体可有不舒服?” 凤执:“娘亲不必担心我,并无大碍。” 王妃伸手给凤执撩去额前的碎发:“我儿且等一等,若是你爹能得陛下重用,为娘入宫给你请太医,一定养好你的身子。” 凤执心口一软,她自认已经心冷麻木了,但庄王府这群人的亲情却总是能触动她的心房,尤其是王妃这颗毫无保留的爱女之心,对比那个对她下毒的太后娘娘...... 一样都是当娘的,两个都让凤执心疼,一个是扎得疼,一个是酸得疼。 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被人这般疼爱,竟然是在别人身上...偷来的。 第四十章 姑娘,你是不是没钱? 王妃体谅凤执身体不好,出门从来不带着她,倒也方便了凤执。 不过自从上次遇到靳晏辞之后,这庄王府周围似乎总有人,监视得这么紧密,看来这位靳大人是真想揪住她的尾巴啊。 凤执在王府躺了五六天,看着自己府里的竹林被挖干净这才带着人出门去选购花木种下去。 “这位姑娘,买画吗?” “姑娘,我这里有前朝的名画,买到就是捡漏,摆家里收藏绝对物有所值,你要不要看看?” “我这里有美人图、百花图、山水图、飞禽走兽,你喜欢那种?” “姑娘,你要不要说句话呀!” 一身灰裳带着书生帽、留着小胡子的卖画老板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很是无语。 他这摆摊半日了,偌大的画摊无人问津,好不容易来了个小姑娘,长得倒是精致漂亮,可盯着他这画半天了,一声不吭这是想闹哪样? “姑娘,你是不是没钱?” 终于,这位小姑娘正眼看他了,老板瞬间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脑海中一道光芒闪过,露出一个勉为其难的表情:“哎,我这画都是绝世难得的孤品,有市无价,要是别人,我至少得上千两,但是看你年纪小,又这么面善,我就吃亏点儿给你便宜些。” 说着神秘兮兮的凑近,一副生怕别人听到的样子:“你可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 凤执微不可见的眯了眯眸子,指着面前这幅画:“多少钱?” 老板眼前一亮:“姑娘识货啊,这可是前朝丹青大师方天德的大作,被收入皇宫后来流落人间,这要是放到店里去,至少得上千两,不过我看你年纪小,一百两。” 他升出一个手指,一脸肉痛的表情:“血亏,成本价都不够,但谁让你与这画有缘分呢,我只能忍痛割爱了。” 凤执一脸‘天真’的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一两!” 老板表情僵住,不敢相信:“你说什么?你在开玩笑吗?这可是古董画,方大师的大作,你居然一两银子就想买,做梦呢你。” 老板气得跳脚,差点儿就要指着凤执鼻子骂了。 凤执思索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自己杀价太狠了,叹口气:“那算了,我不买了。” 说完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老板:“......” 咬牙切齿加跺脚:“回来,成交!” 一两银子一幅画,老板赶紧卷好画,生怕凤执反悔,又卖得有些肉痛,总之心情那是相当的复杂。 “秋落,给钱!” 刚刚这老板说一百两的时候秋落想拉凤执,怕小姐涉世未深被骗了,眼下一两银子她虽然也觉得不值,但看着老板那表情,这钱给得心里舒坦。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凤执拿着画走人。 老板看着手里的一两银子,心里像是破洞漏风似的,若不是他都快吃不起饭了,他才不会如此贱卖那副画。 一两银子,本钱都不够。 然而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更让他吐血的还在后面。 当天傍晚,他正在收摊,突然一队衙役朝他这里冲过来,直接就把他给摁住抓走。 “大人、官爷这是做什么?小的犯了什么事儿啊?” 官差冷酷道:“有人状告你用仿品冒充前朝名画骗钱,有什么话到衙门里去说吧。” 老板立刻想到了今日那个姑娘,他这一天就卖了一幅画,没想到居然点背,遇到这么个害人精。 “官爷,小的冤枉啊!” 最终,这人被拖去了官府,关进了大牢。 “师策!”这名字......姓师名策,这个策字倒是取得挺有学问的,但师策失策?也怪不得会这么倒霉了。 把人关进去的显然就是凤执了。 买回来的画被她挂到了阁楼里,一直盯着看了好几个时辰。 秋落很是不解,一两银子买的画,亏也不算太亏,但小姐为何非要状告人家,还说是一百两买的。 秋落不敢问,但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凤执看得见:“不必想太多,我自有用意。” 凤执美美的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带着秋落去探监。 衙门里案子很多,就算人抓了也不是立刻审,要一直压着排队,若是能私下解决衙门也是允许的。 凤执身为报案人,可以进到牢房里去见人。 这里关押的都是等待审问的犯人,凤执倒也大方,准备了一串一串的铜钱和碎银子,让秋落拿着,进去看到狱卒就递上一串儿让他们买酒喝。 钱不多,但对这些人来说足够换他们一个好脸。 等凤执走到关押师策的牢房门口,一路跟来的衙役都跟她熟了,还贴心的交代:“姑娘就在这外面说就是了,你们两个女孩子要注意安全。” “谢谢这位小哥。”凤执附上一个善意的笑,无害乖巧:“我想单独跟他商量一下,不知方不方便。” 年轻的狱卒点头:“可以,当然可以,我就在隔壁,有什么姑娘喊一声就是了。” 狱卒走了,师策也走到了牢房门口,看到凤执,那叫一个怒气翻涌,咬牙切齿:“你竟然还敢来?” 第四十一章 坑 “你竟然还敢来?”师策就没见过这么黑心的女子。 凤执可不怕他的怒火:“你想出去吗?” 师策一拍牢门:“我根本没有坑你的钱,那画只卖了一两银子,你我心知肚明,你如此欺骗我,到底是何居心?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凤执抱着手臂靠在柱子旁边:“那些画很多确实都是名家大作,每一副看着都精美,画工卓绝,但细细比对,明明是不同名家的画,可每一副上面似乎都有同一个人的影子。” “你很聪明,花了重金买了前朝特有的纸张,但纸张和画工再好,也改变不了那画是赝品的事实。” 师策震惊:“你一早就知道了?” 他没想到这么小的姑娘今日一早就看出他画是假的,明明很多当铺都不太能鉴定出来。 凤执当然看得出来,且不说她丹青造诣,最重要的是这些画的真品她几乎都见过,骗谁也别想骗到她。 “你的纸张和笔墨只值一两银子,不过画工值九十九两。” 凤执拿出一个荷包:“这里是剩下的九十九两。” 在师策疑惑的表情中,凤执递出了一张契约:“签了他,放你出来,这钱也是你的。” 师策接过一看,卖身契,不对,不是卖身契,不过也差不多,就是想招他为门客,为她差遣。 “这是为什么?” 折腾这么一大圈,竟然是想招他为门客,这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娇蛮小姐? “看上你的画工,也看上你的......口才,我就缺你这样的人,考虑下?” 口才?他忽悠人的口才吗?什么时候这也成为一项长处了? 说是考虑下,但那表情怎么不像是给他机会考虑的样子,当然,也没多少欣赏,总觉得像是在挖坑等着他跳。 这血淋淋的教训还在眼前,师策实在是不敢相信她,但他好像也没办法选择。 签,拿到钱,帮她办事,前途一片黑暗,不签,他就得待在这牢里,得陪她一百两银子不说,还有牢狱之灾,也是一片黑暗。 这还选什么? 师策黯然低头:“自古选能人志士,诚挚相邀,以礼相待,姑娘用这样的手段,如何能让人诚心为你效劳?” 凤执抛了抛手中的银子,那声音清脆悦耳,她歪头,疑惑:“我给银子你办事,怎么搞得像是我要你对我以身相许似的?我这么可爱美貌,就算你觊觎也没用的。” 师策:“......”小小年纪,比他还不要脸。 “想好了没?” 师策叹气:“成交,不过这里没有笔。” 秋落立刻递上,沾了墨的笔,还有红印,真是准备得齐全,仿佛笃定他一定会签似的。 师策抽了抽眼皮,最终还是签了字化了押。 不过师策现在还不能出去,凤执得去把这事儿结了才行。 从牢门离开的时候,凤执似是迷路走错了方向,越走越偏,周围关押的犯人看到她们像是看到了落入蛇窟的肥肉,尤其是那些男人,眼里都冒了绿光,直接扑到牢门出,口出淫秽之语,听得秋落都气得发抖。 “闭嘴,你们闭嘴!” 然而她的怒斥完全没用,那些人叫得更大声,笑得更放肆,仿佛吃定了她们两个姑娘不敢把她们怎样。 “咔擦、咔擦......” 关节折断的声音,清脆无比,甚至都压下了那些人的调笑,杀气弥漫,一瞬间死寂,鸦雀无声。 “啊啊啊......” 被折断了手臂的人倒回去,捂着手惨叫。 凤执看都不曾多看一眼,带着秋落转身离开,倒是路过一处牢房,扫了一眼瘫坐在里面那一群蓬头垢面的人,脚步都未曾停顿,快速离开。 第四十二章 后悔,相当后悔 “姑娘,那里面可是重犯,你们怎么走到那边去了?” 凤执刚刚走出来,迎面就遇到了刚刚那个狱卒,他正在找她们呢。 凤执有些勉强的笑了笑:“一时着急,慌不择路走错了方向,没想到那里面关的人竟然那么的......可怕......” 狱卒宽慰:“没事儿,他们都被关着,指不定多久就被定罪拉去砍头,你别往心里去,事情办好了吗?若是说好了还是赶紧离开吧,这里可不是小姑娘能待的地方。” “谢谢小哥。”凤执让秋落偷偷给他一颗碎银子,赶紧带着人走了。 狱卒摸着掌心分量不轻的银子,嘴角直上扬,拿着鞭子特意去重囚犯那边巡逻一下,听说两人被折断了手,说是那两个姑娘做的很是震惊。 然而震惊之后他就立刻怒了,一定是这里的人做了什么事儿才逼得那姑娘动了手,想想她离开时一脸苍白的样子,多可怜啊,所以一定是这些人活该。 “闭嘴!还没死,嚎什么嚎?” 上位者许利,中位者许权,下位者许财。 掌控人心,不过利益二字而已! ---- “她把人关进去又捞出来,最后还带回去当门客?”靳晏辞若有所思,有些看不透凤执这玩儿的什么把戏。 靳十一:“是的,属下已经查清楚了,那叫师策的就是个卖假画的,画工不错,专门仿制名家大作,之前还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曾经想要拜入大家门下被拒绝,最后只能沦落到在大街上卖画,从未去过平吉。” 所以,这人不太可能是凤执的人,也许只是一个迷雾。 然而她想要一个门客直接招揽就是,何必拐这么大的弯? 饶是敏锐如靳晏辞也一时间猜不透凤执的想法,直到三日后刚刚被问罪的户部尚书李戍一家在刑部三堂会审,李戍当堂翻供,还翻出了陈年旧案,惹得陛下亲自召见。 靳晏辞站在文帝身侧,听着李戍讲述十年前的案子,亲自带人翻出一笔上一代太子私藏的巨额财富。 李戍戴罪立功,文帝大喜,当场赦免了李戍满门抄斩的罪,把李戍贬为五品官流放到一处偏远之地。 李戍如何入的狱,是清白还是陷害,这一点靳晏辞最是清楚不过。 他知道李戍是个好官,难得的有气节的清官,可偏偏他是长公主的人,还一点儿不懂变通,碍了陛下的眼。 便是他觉得李戍可惜,却也不能开口求情,只能看着他被文帝捏造罪名陷害。 帝王有心让你死,罪名什么的都不过是借口,然而就是这么个必死之局,却让李戍轻轻松松翻了盘。 贬官流放对官员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但对于本来要满门抄斩的人来说,绝处逢生。 靳晏辞这一刻才心口震惊,这件事情跟庄王府那个人可有关系?若是有,她身后站着的又是谁?哪儿来的如此手眼通天的本事? 李戍翻出来的财富足足抵得上国库的四成,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让文帝对他撤了杀心,可这么巨大的财富说舍弃就舍弃,只为救李戍一家人,真是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之前靳晏辞只是觉得凤执是个身份不明的人,但还能掌控,挑不出他的手心,但这一刻,竟然让他感觉到了危机感。 所以,她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又为何出现在庄王府? ------ 凤执可不知道自己带给靳晏辞的震撼,她其实很肉疼,那可是她曾经藏起来的最隐秘的小金库呢,她现在穷得叮当响,却用那金库救李戍那个臭石头,想想都觉得不值得。 心疼、肉疼,后悔,总之就是相当的后悔。 她也知道靳晏辞也许会猜到这事儿跟她有关系,但是证据呢? 谁会相信这事儿跟她有关系?靳晏辞就算告诉文帝,凤执也能让文帝相信这是无稽之谈。 她如今的身子是凤云晚的身子,无懈可击,身边也没有别的势力,丝毫不虚。 比起担心这些,凤执更多的还是肉疼,以前没觉得,自从穷过之后,这感觉就不一样了。 第四十三章 不太聪明的样子 走廊上,一个天青色文人模样打扮的人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非常的有姿态,此人正是被凤执坑回来的门客师策。 签下‘卖身契’是被逼无奈,那时他可是咬牙切齿,觉得自己的气节收到了侮辱,恨不得以死明志也不要受这屈辱,可等来到庄王府,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竟然成为了庄王府的门客,而且还是目前唯一的门客,那个设计坑他的人是庄王最疼爱的小女儿。 独立的院子、书房,舒适的环境,美味的饭菜,这待遇......他赚大发了。 没想到他师策倒霉了三十年,老天爷终于开眼垂帘他一次了。 屈辱?不存在,这一定是老天爷对他的考验。 秋落:......这位师先生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神经兮兮的,偶尔还笑得特别猥琐。 凤执:......反正都利用完了,要不退个货? 要说凤执把这师策带回来,庄王妃其实是不同意的,之前买秋落就算了,那是个女的,虽然身份不太好,当过妾、生过孩子,但跟着凤执之后还算安分,做事儿也利落,庄王妃也就认了。 可这师策是男的啊,还是个卖假画的骗子,就这德行哪儿值得招揽?更别说以后说不定还会影响凤执的名声,这怎么看都是要不得的啊。 凤执也觉得不太好,要不把师策赶走?然而就这个之前一副被‘逼良为娼’的师策,在这时展现了极大的求生欲。 他游走龙城多年,虽然不能说混出什么名堂,但龙城的大街小巷就没他不熟悉的,虽然他学识不够,但他知道不少有本事有名气的门客,对他们的经历都能一一说出来。 他招揽人不行,干活儿也不太行,但是当个万事通绝对没问题,而这眼下恰恰就是庄王缺的。 师策刚刚陪庄王出去一趟,发挥了自己的价值,得到了庄王的肯定,这心情那叫一个美啊。 看到凤执,立刻大步走过来,脸上的笑意无比真诚,握住折扇,拱手作揖:“三小姐。” 凤执都不想搭理她,没骨头、没气节、不要脸,长得还不好看,她曾经那些门客随便拉一个都能碾压他,真是脑子抽了才把他招回来。 凤执不搭理师策这不重要,知道凤执不说话则以、一说话要命,师策觉得她还是闭嘴的好,但这不妨碍他跟凤执套近乎。 怎么说凤执也算是他的伯乐,他不能忘恩负义。 “三小姐,庄王如今奉命管理天一皇庄,今日在下跟庄王去了户部查卷宗......” 东晋,皇亲贵族若是想要获得政权,要么是军功在身,靠拼命获得地位,要么是门下的门客入朝,获得他们的拥戴。 若是两样都没有,那就只能拎着俸禄混天度日,或者自身有点儿本事,可以跟着上早朝,出出建议什么的。 文帝想要用庄王,但庄王两样都没有,也不能一下子就给什么权力,所以先管理皇庄试试水。 师策混迹市井多年,最会察言观色,见凤执听得认真,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事无巨细,把自己所观察到的都说出来了。 好不容易说完了,嗓子差点儿冒烟,缓了一下补上一句:“对了,今日见到一个很出色的公子,好像叫明抑尘,年纪轻轻却气度不凡,可惜他已经拜在杜御史门下,不然王爷大可招揽过来,就是不知为何,我提起这事儿的时候王爷脸色不好看。” 明抑尘竟然进入了杜御史的门下。 杜御史可是老牌中立派大臣,元帝时期入朝为官,历经三位帝王而不衰,朝堂上的参天大树,明抑尘居然能拜进去,证明他确实有点儿东西。 师策说完还观察凤执的表情,好奇她有什么反应,然而下一刻突然就看到凤执脸色一白,一把揪住心口。 “三小姐,你怎么了?哎,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第四十四章 受刺激了 凤执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毒复发得这么突然,明明她已经很注意了。 心口剧痛,黑暗来袭,饶是她有千万般本事也控制不了身体的病痛。 凤执倒下,吓到了一屋子的人,赶紧去找大夫。 等大夫来了,刚刚请完脉,凤执醒来了。 不能让庄王发现她中毒,不是怕庄王知道担心,而是怕庄王为了医治她去找御医,到时候被人注意到,那才是大麻烦。 暗王臣属的毒他们自己人最清楚,若是被他们发现下了毒还没毒死人,她定会迎来灭顶之灾。 凤执是靠着意志力生生从黑暗中挣脱出来,一把捏住大夫的手腕,声音虚弱却不容抗拒:“秋落,你们都出去,我有话问一问大夫。” 秋落点头,连忙招呼小棠跟着一起出去。 等人走了,凤执才问:“大夫,我这是怎么了?” 大夫年纪不大,四十岁出头的样子,留着小胡子,面色清瘦,眉目清正。 大夫皱眉:“姑娘这身体似乎是中毒,可惜小人学艺不精,暂时不能确定所中何毒,需要研究一下,用个几日,应当能确定。” 凤执摇头:“大夫,我没有中毒,只是身体虚弱。” 大夫:“不可能,我不可能看错的,你......” 凤执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周身冷意透着威压,一字一顿:“我只是身体虚弱,旧疾复发,大夫可明白?” 大夫经常给权贵人家看病,虽然不懂凤执为何要隐藏病情,但这点儿眼色他还是会看的。 “小人明白了,不过奉劝姑娘一句,年纪轻轻,身体为重,否则......唉......” 但凡是个大夫,看到这不把身体当回事儿的都会难受。 凤执刚刚跟大夫说完,凤云双回来了,秋落都没拦住,直接冲了进来,来得急促,大步进来之后,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不过也就一瞬间,也没来得及多想。 “大夫,我妹妹身体怎样了?” 大夫看了凤执一眼,中肯道:“三姑娘身体不太好,之前重病伤了底子,需要好生调养。” 凤云双:“那麻烦大夫帮她看仔细些,开些好的方子。” 凤云双很嫌弃凤执,但对于这个妹妹她还是真心关心的。 凤执被秋落扶起来,拿了枕头垫在身后,一手撑着下巴,故作虚弱:“大夫其实是骗你的,我病弱膏肓,说不定快要死了,二姐,之前借你的私房钱怕是不能还你了。” 凤云双瞬间气得心口哽住,狠狠瞪她一眼:“生病了还不消停,好好养着,别一天到晚想着作妖,什么死不死,还不清银子我饶不了你。” 凤执正逗凤云双玩儿呢,庄王和王妃赶回来了,他们今日都在外面,听到消息就回来,急匆匆的往这边赶。 “晚儿,你好些了没?大夫,我女儿病情如何?” 大夫看着这关心的一家子有些费解,明明那么关心她的身体,这三小姐为何要隐瞒病情? “回王爷、王妃,三姑娘只是旧疾复发,身体太过虚弱所以晕倒,日后定要好生调养,不能懈怠,更不能受刺激。” 王爷连忙点头:“一定注意,麻烦大夫了,我们出去说。” 庄王带着大夫出去,庄王妃坐到凤执旁边握住她的手,宽慰一笑:“没事儿的,以后遇到更好的大夫,一定能让晚儿健健康康的。” 凤执在庄王妃面前倒是乖巧,浅笑点头。 而师策跟着庄王出去,听到那大夫说要不能让凤执情绪太过激动,不能受刺激,顿时想到了什么。 等庄王送走大夫,师策上前请罪:“在下向王爷请罪。” 庄王不解:“先生何出此言?” 师策叹气:“王爷还不知道,刚刚三姑娘病发之前在下正在跟她讲王爷的事情,姑娘本来听得好好的,在下多嘴,提了一句杜府的明公子,姑娘突然就捂着心口晕厥。” “在下不知这明公子与姑娘有何渊源,才想莫不是这话刺激到了姑娘,若真如此,在下真是罪孽深重。” 杜府明公子,明抑尘! 庄王沉思,他觉得不大可能,毕竟凤执没表现出怎么喜欢明抑尘,但儿女情长这事儿也说不准。 “本王知道了,不过先生也是无心,不必自责。” 师策竟然以为凤执是因为明抑尘伤心难受导致旧疾复发,凤执要是知道了,定然一脚把他踹沟里去,他打哪儿看出来的? 也因为师策自作多情的一搅合,庄王和王妃的关注点被带歪了。 两人总觉得不太可能,但又觉得好像不是不可能,心情复杂。 第四十五章 她颓废、她暗自伤神、她心灰意冷 接下来这两日,庄王妃每次过来看她都欲言又止,神情奇怪,凤执要是看不出来那绝对是瞎。 “娘,你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吗?” 庄王妃叹口气,摸着凤执的脸:“晚儿,你告诉为娘,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明抑尘?” 凤执满头问号:......谁喜欢明抑尘了? 见她不答,庄王妃以为是默认了:“晚儿喜欢便喜欢吧,既然有婚约,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的晚儿这么可爱善良,娘相信明抑尘一定能看到你的好的。” 庄王妃本来是很满意明抑尘的,但明抑尘一来龙城就不认王府,一步都没踏入过,这态度她是看得出来的,加上庄王也说他无情,庄王妃本来也对这桩婚事不看好,可若是女儿喜欢,她又怎么能不成全? 凤执是一头雾水很是懵,这哪儿跟哪儿,她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凤执没有急着辩解,等庄王妃走了才问秋落和小棠,得知前因后果,她无语了,这算什么事儿? 还有师策那个脑子有坑的,胡言乱语! 凤执很心累,但这事儿她也不准备解释了,错就错吧,总比他们关心她身体发现端倪的强。 不过这次倒是给她敲了个警钟,解毒这事儿必须提上日程,不然别等他们发现她不对,她就毒发而亡。 老天爷给她重活一次,她可不想这么轻易的死了。 -- 凤执不知道的是那个给她看病的大夫其实是靳晏辞的人。 靳晏辞一直监视着凤执,她病倒,自然有人立刻发现,虽然没有来得及第一时间告知靳晏辞,但是他们立刻安排了自己的人跟着王府的人回去。 那大夫看完之后回到自己的药铺,立刻就被人从后门带走去见靳晏辞。 靳晏辞正在处理政务,一身白衣坐在桌案后面,墨发冠束,姿态从容,一手提笔,一手支头,不似平日里那般一丝不苟的严谨,多了几分慵懒贵气。 旁边香鼎里烟雾缭绕,一眼望去,墨画烟描,仙姿玉颜。 靳十一带着大夫进去:“主子,人来了。” “大人。”大夫拱手:“启禀大人,小的去看了那凤三姑娘,她不是病倒,而是身中剧毒。” 靳晏辞笔下一顿,随即继续写字:“何毒?” 大夫:“小的本想要仔细诊断,但凤三姑娘突然醒来,强行制止,还不准小的告诉庄王府的人,因此小的也不能完全肯定,不过这像是慢性剧毒,而且凤三小姐明显已经中毒很深,若是不解,怕是活不了太久。” 靳晏辞停下了笔:“劳烦你了。” 大夫拱手:“为大人效劳是小人的荣幸。” 靳十一送了大夫出去,靳晏辞坐正身子,凤执中慢性剧毒,他能想到的只有某些人控制死士的毒药。 他认定凤执身份有异,这毒倒也不是很奇怪。 只是毒已经很深,活不了太久,这若是真的......是不是意味着她有必须完成的使命,否则就只能毒发身亡? 凤执:您真是想太多了,我就是没能找到解药好吗? 因为这次晕倒,凤执被迫在家中养病,她倒也乐得自在,在家里躺得不要太舒坦。 结果就是因为她躺得太舒服了,反而让庄王妃觉得她颓废、她暗自伤神、她心灰意冷,一定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如此颓靡。 于是,庄王妃强迫让凤执出去走走,让她出去透气。 凤执:“......”无中生有、无理取闹、没头没脑! 凤执不情愿,还被庄王妃赶着出门,小棠和秋落跟着,还把师策也叫过来陪她散心,怕凤执不熟悉龙城,让师策这个万事通给她带路。 师策看到凤执,那是理解又同情,一副自己什么都懂的表情,不过怕刺激到凤执,愣是一字不提。 凤执心累,懒得搭理他。 第四十六章 主动点儿 凤执本来没想出来,也就没有目的,让师策带路,结果师策直接把她给带到城东聚贤堂来了。 聚贤堂,顾名思义,汇聚贤能的地方。 城东乃是最繁华的街道,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聚集在这里。 书斋、酒肆、各种奢华的铺子。 而聚贤堂就是这其中最特别的存在。 这里是前来龙城的文人墨客必须出现的地方,在这里,可以抒发自己的凌云之志,可以一展文采,若是能被人欣赏招揽为门客,那就是半只脚踏入了官场。 而那些达官贵人也会经常来这里寻找出色的有志之士招为门客幕僚,无数官员和门客都是出自这里。 若是别的地方凤执还真没什么兴趣,这里倒是有点儿意思。 不过师策作为一个被人从聚贤堂里丢出来的人,竟然敢带着她来这里,这不是勇气的问题,而是脸皮真的厚啊。 然,不管之前师策如何,而今他拿着庄王府的牌子,这聚贤堂的人也会给三分薄面。 当然,赶出去不会,但不代表就会给好脸了。 这不才刚刚进门师策就遇到了熟人。 “哟,这不是师策吗?没想到你居然也有走狗屎运的一天,还真是失策失策啊!” 师策这些日子跟着庄王出门,虽然庄王没多大势力,但好歹是个王爷,那也是长了不少面子,也惹了不少红眼。 师策含笑拱手:“我自然是不及张兄文采斐然,只能靠运气了,不过张兄看来运气不太好,至今都没人能欣赏你的惊世才华,真是遗憾!” “呵,你也就是瞎猫撞到死耗子,我倒是看看你能风光到几时。”这酸味和嫉妒不要太明显。 师策:“这我就不敢奢望了,不过总好过一点儿风光都没有,张兄你说呢?” 一来一回,师策完胜! 凤执莞尔,看不出来,这师策除了骗人和忽悠人之外,怼人的本事也是不错的。 这聚贤堂里不少都是师策熟悉的人,毕竟他是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了,不过真认识师策的也没多少。 聚贤堂这种神仙聚集的地方,师策只能算是小喽啰,也许有人听过他的名字,但能跟那个张兄一样认识他关注他的人可没几个。 聚贤堂很大,四层的建筑,四面环绕,到处都是名家大作挂在这里,到处摆着桌案,一群人围在一起看人提笔挥毫,踏进这里,墨香更胜香薰浓郁。 聚贤堂中间有文斗台,若是有人要挑战,就会站到上面去,让众人见证,赢了,自然名声大噪。 平时大家都是围在周围的房间里,分成不同的等级和群体,相互探讨和交流。 而这里来的也不仅仅是文人墨客,还有达官贵族,也有文采出众的官家小姐。 总之一句话,来这里的人身份不定,性别不定,但肚子里多多少少都是有点儿墨水的,因此这里也是一般老百姓只能仰望却不敢踏足的神圣之地。 这地方对于寻常百姓有限制,同样,家奴也是不能踏足。 奴仆和门客不是一样的,所以小棠和秋落只能在外面等。 凤执曾经倒是也来过几次,在这里招过几个门客,因此到没觉得什么新奇,而师策倒是目标明确,直接把凤执带到了最中间那栋楼,天字楼,推门进去,里面有人正在泼墨挥毫,引起一阵喝彩。 “好!” “漂亮!” “明公子果然少年英才,这字迹,龙游飞凤,行云流水,真是赏心悦目。” “这笔墨,我可是甘拜下风,明公子年纪轻轻,天赋卓绝啊。” 那台上竟然是明抑尘。 凤执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还真以为她喜欢明抑尘?也真是难为他们如此煞费苦心了? 众人大声叫好,明抑尘站在众人中间,从容有礼,是金子总会发光,明抑尘确实有些墨水,这个地方很是适合他。 当然,这是在他拜入杜御史门下的前提下,若他只是明抑尘,一个寂寂无名的后生,恐怕就不是这待遇了。 见凤执目光盯着那边,师策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是太对了。 “姑娘,这喜欢一个人是人之常情,再正常不过,可一段感情你不能只看着黯然伤神,你得主动点儿争取机会,最起码你得让他先认识你,然后以信传情,相约黄昏后,他终于被你的真心感动,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沧海桑田、至死不渝......” 师策越说越荡漾,仿佛自己已经置身其中,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那些痴男怨女的话本子,被荼毒得不轻。 第四十七章 你.....真的才十四岁? 师策说得自己都激动了,可凤执没有表情,完全不搭理他,师策泄气,这小祖宗太难搞了,不过好歹知道她的一件心事,他也算有努力的方向了。 那边明抑尘跟周围的人打了招呼走下来,径自就从另外一边的出口要走,师策急了:“快,姑娘,咱们快过去啊。” 凤执躲开他的手,冷冷的看着他。 师策急了,一跺脚自己追了过去。 凤执就看着他走过去拦住明抑尘,跟明抑尘说了两句话,递上一张名帖。 看到这里,凤执才有那么一点儿不太好的感觉,那名帖......不会是她的吧? 果然,下一刻明抑尘往她这边看了一眼,随即收回,抬手推回了师策手里的名帖。 师策还想送,结果明抑尘直接转身走人,他只能尴尬的回到凤执身边。 凤执冷着脸,一把抽了他手里的名帖:“我的名帖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拿的。” 旁边一个女子哼声嘲笑:“好大的口气!” 那女子说完挽着旁边紫衣女子的手,讨好笑道:“轻茹,竟然有人朝明公子递名帖,谁不知道明公子是你祖父看中的人,早已经拜入了杜府门下,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那紫衣女子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身名门闺秀的端庄气质,正是当朝御史大人的嫡亲孙女杜轻茹。 旁边有人认出来了,立刻附和:“就是,这明公子拜入杜御史门下,未来自是风光无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扯的。” “哟,这姑娘看着挺面生,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居然敢肖想明公子,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可不是嘛,这小女娃也不知及笄了没有,竟然跑到这里来追男子,简直不知羞耻。” 这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师策都怒了,他只是带凤执来找一找明抑尘,为什么这些读书人竟然说话这么难听? “你们住口!” “够了!”凤执终于开口,抬手将师策的手臂压下,转身:“走吧!” 师策被凤执拽了一把,不得不走,他也知道再闹下去收不了场。 而站在旁边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杜轻茹突然喊道:“站住!” 凤执站定,没有回头:“杜小姐有事?” 杜轻茹昂着下巴:“我不管你是哪儿的人,从今以后别再打扰明公子,若是被本小姐看到,决不轻饶。” 众人啧啧感叹,没想到今日意外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凤执清朗的声音不卑不亢:“那杜小姐可要把人看好了,让他少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抬步走人,周围的文人下意识的让开路来,这姑娘竟然敢跟杜御史的嫡女叫板,勇气可嘉啊。 马车里,师策坐在一侧,低着头不说话,整个车厢里都弥漫着低迷的懊悔气息。 凤执坐了好一会儿才斜了他一眼:“现在哑巴了,刚刚不是挺能的?” 师策现在都想给凤执下跪了:“这事儿确实是在下错了,让姑娘陷入那般境地,求姑娘给个机会,下次...下次我一定把明公子请来。” 凤执都无语了:“师策,你知道为什么你混迹这么多年却未能成为门客?” 对上师策的目光,凤执冷酷无情的说到:“因为你根本不是那块料。” “你丹青出色,文采却只能算中庸,混迹市井倒是多了些察言观色的本事,但是这些东西太浅显了,就如这次,你想报答我,自作聪明以为我喜欢明抑尘,非要撮合,却不知道这只是你的胡乱揣测,而内情你却一无所知。” 凤执敛眸:“门客不仅仅是讨好主公,最重要的是自身的价值,权贵招揽门客,不是要他们奴颜媚骨,而是他们的才能、本事、手腕,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门客可以谏言、可以帮忙处理一些事情,但绝对不能越过主家的人替他们做主,这是谋士大忌。” 就连凤长恭,凤执都没有这么教导过,结果她说得认真,师策却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她。 凤执皱眉:“做甚?” 师策很是认真的问道:“你.....真的才十四岁?” 这是一个十四岁的姑娘能说出来的话? 凤执:“......就不许别人是天才,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蠢?” 她现在十四岁说这样的话奇怪吗?当初她十四岁的时候帮元帝处理朝政,帮云帝夺皇位,清削朝堂乱党,这算什么? 亏得她用心想教他一下,结果他却关注这个,简直浪费她的口水。 第四十八章 正常......个屁 凤执一脸‘你大惊小怪’的表情,师策觉得有被打击到。 也是,庄王府虽然不怎么厉害,怎么说也是龙子皇孙,比他们这些寻常人聪明一些也是正常......个屁,这分明已经超出了好吗? 要是庄王有这么厉害,哪儿至于现在混得这么卑微? 虽然接触不多,但总觉得凤执表现出来的镇定、智慧和手腕都已经超出常人,想想她坑他的手段,简直就是妖孽。 见师策一个人在那里游神天外,凤执满心无力感:烂泥扶不上墙,一脚踢下去算了! 凤执对师策无语,但今日的事情她并没有太生气。 明抑尘想要摆脱婚事,从不向人提及亲事,而庄王自然也不会大肆宣扬,加上察觉到明抑尘异心之后的讳莫如深,更没人会想到两人的关系。 也因为这态度才让师策产生了误会做出这些事情,所以凤执不会怪他,只是要教一教是真的,免得下次又闯祸。 至于明抑尘,他的选择也不难懂,他若是靠向庄王府,几乎就没什么前程,还会被人看轻,觉得他依靠王府沾光,瞧不起他。 尤其是王府也没有留住他的实力。 而拜入杜御史门下就不一样了,所有人都会觉得他靠的是实力和才华。 之后若是被杜御史举荐入朝为官,迎接他的是一片清明的前途。 站在明抑尘的角度,这做法虽然有点儿无情,但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惜......就算凤云晚没有被凤执取代,明抑尘拜入杜府也注定是个悲剧。 杜御史杜昌盛,朝堂老奸巨猾的奸贼之一,是锐王的外祖父,云帝驾崩之时,若非凤执手握重权,他早就弄死凤晢把锐王扶上去了。 偏偏凤晢那个脑子有坑的,不信凤执,却相信那个奸贼,联合一起,一次一次打压凤执,就为了逼她离开朝堂。 最终凤执死了,而这些人...都是她的棋子。 锐王有野心,杜御史也心怀不轨,还有其它的牛鬼蛇神,凤晢根本镇不住他们,迟早会乱。 凤执就算是死了,这皇位也轮不到他们,更别说她现在回来了,这事儿绝对不可能,而明抑尘入杜府,无异于走了一条死路。 ----- 聚贤阁,天字楼三楼。 一个身着墨绿色衣服的年轻公子拿着折扇推开了一扇门,脸上笑意浓郁:“你们猜我刚刚看到什么了?” 门内,两人对坐下棋,一身绛紫色团云华服的是靳晏辞,他的对面坐着的是一个身着白色云锦的青年男子,二十多岁的年纪,容貌端正俊朗,虽输了靳晏辞几分容貌,但气度却更沉稳大气。 当朝太尉大人梁家的嫡三子---梁衡,也是当今贵妃娘娘的弟弟。 而刚刚进来的人是礼部尚书之孙,沈纪。 梁衡看过来:“说来听听。” 沈纪大步走过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刚刚杜府新来的那个门客不是在楼下吗?我特意去看了一眼,确实有点儿真材实料,不过也不值得他们那般吹捧,显然是看在杜御史的面子上。” “我看完正想走呢,没想到还看到一处好戏,那庄王府不是招揽了一个卖假画的骗子,叫什么师策的门客,他带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长得特别可爱,应该是庄王府的姑娘,那姑娘竟然喜欢明抑尘,专门到这里来看他,还递名帖。” 梁衡顿时了然:“被拒绝了吧?” 沈纪点头:“对,是被拒绝了,但这还没完,我当时就在她不远处,听到她说‘我的名帖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拿的’,还挺有脾气的,后来她被人羞辱一顿也不见羞愤,便是知道杜轻茹的身份也毫不畏惧,这姑娘真是太有意思了。” 梁衡一边下棋一边道:“你可别去祸害人家姑娘,那可是庄王的女儿,不是随便能招惹的。” 沈纪抓了颗果子啃起来,明显没把这话放心上。 梁衡看了眼靳晏辞:“你就没什么看法?” 靳晏辞放下棋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我有什么看法?这是庄王府与杜家的事情,静观其变。” 第四十九章 谁特么这么想不开? 沈纪贱兮兮的凑过来:“你不是亲自去接的庄王一家?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梁衡失笑:“你还真看上人家了?” 沈纪打着扇子装模作样的扇了几下:“就觉得有趣,那张小脸看着挺可人,脾气却不小,比我家那猫儿还好玩儿。” 有趣?好玩儿?靳晏辞挑了挑眉,这词他怎么都没办法联系到凤执身上,那姑娘看着娇小可人,实则邪门得很。 沈纪要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接近她,估计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庄王三女,凤云晚。” “凤云晚。”沈纪品味了一下:“这名字,感觉不是那么适合她。” 这个靳晏辞倒是难得的和沈纪意见统一,这温婉娴静的名字可配不上她那身气势。 梁衡笑了:“难得听你们二人居然讨论一个姑娘,我都有些好奇了。” 不过梁衡的好奇也就一说,并无多少深意,他已经成亲,有妻有女,夫妻恩爱,别的姑娘再美也吸引不了他。 靳晏辞没接,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梁衡转而说其他:“李戍那里盯着的人传信,封驸马、杜御史、赵真皆派人接触,但都被拒绝了,暂时并未发现其他人。” 靳晏辞没觉得多意外,虽然他笃定李戍脱罪跟凤执有关系,但凤执身份背景神秘,若是那么容易被人察觉,那才是奇怪。 “李戍掌管户部多年,还与长公主关系甚密,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只要他不死,这些人都会缠着他。” 梁衡也叹:“谁都知道他的价值,但想要招揽怕是不易。” 李戍就像是一块涂了剧毒的肥肉,谁都想吃,但是想要咽下去,可没那么容易。 就如同户部尚书这个位置,谁都想要,但是谁得到了,一定会成为下一个被攻击的存在。 李戍所知道的那些秘密也一样,若是哪方势力得到了,定会成为众矢之地。 沈纪嘲讽的笑了一声:“李戍,那可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谁能招揽他?更别说撬开他的嘴了,他要是那么好对付,也不至于让这些人头疼那么多年了。” 户部尚书李戍,别号李一刀,不是说他武功有多好,而是但凡户部的折子,只要李戍定了,那就没别的事儿,谁都改不了,包括皇帝也都说不通,相反,他还能说出一堆劝诫之言让皇帝无话可说。 一刀切,干脆利落,当然,这个前提不是胡来,而是计算好合格的数目,不会多一分不会少一分,让那些想要贪污的人一口汤都喝不到,那叫一个绝。 要说李戍这样的人,草根出身,得罪人的本事还一流,要换个时间,他估计一辈子都熬不出头,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偏偏人家运气好,遇到个欣赏他的长公主,一路将他扶上去,把他卡在户部,可让朝堂这群人吃尽了苦头。 这也是为何李戍被文帝铲除却没有一个人想要救他的原因,巴不得他死的人太多,救他?谁特么这么想不开? 可这眼看着就要上断头台了,竟然也能被他盘活,这本事,真是让人不服不行。 靳晏辞自然也知道李戍这块石头不是那么好啃,也没准备招揽李戍,他只是好奇凤执救李戍到底想做什么。 关于凤执,靳晏辞越是关注越是想不通,若是不看她的脸,她身上总有一种傲然尊贵之气,从容不迫,带着上位者的掌控力,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那种被人控制利用的奸细? 若她真的是别人的棋子,那能掌控得了她的人,又是怎样的存在? 当天晚上,跟着李戍的人传来消息,李戍隐藏身份潜入了长公主府。 “封兰息?” --- 长公主府,凤琅阁。 一道清瘦的身影走进去,看到坐在主位上的俊朗男子,抬手拿下斗篷帽子,拱手:“驸马爷。” 封兰息浅浅颔首:“李大人不必多礼,请坐!” 来人正是李戍,他并没有坐下,一张严肃刻板的脸面无表情:“驸马爷可知这次下官为何而来?” 封兰息:“李大人是殿下最倚重的大臣,我对您也很是敬重,有话不妨直说。” 李戍盯着封兰息看了片刻,敛眸:“驸马爷可知这一次救我之人是谁?” 封兰息微微一顿:“谁?” 李戍抬头,一字一顿:“长公主殿下!” 封兰息吓得蹭一下从座位上站起:“不可能,殿下她明明已经......” 死了!这两个字,酸涩得让他说不出口。 第五十章 她死了,却成了囚他的牢 看到封兰息这个反应,李戍明白了什么。 “驸马爷误会下官的意思了,殿下确实已经仙逝,但是她早已经算到了下官有此一劫,所以早早为下官安排了退路,下官今日本不该来,但明日下官就要离开前往边塞,此去山高水长,此生怕是再也不能回来,特此前来向驸马告别,也顺便再看一眼这公主府,殿下对下官有知遇之恩,但这一生只能记在心里了,来世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李戍躬身一拜,离开! 封兰息还站在那里,失神的看着李戍离开的门口,黑洞洞的大门,哪怕周围灯光明亮,却也驱散不了门口那一片的黑暗。 她早已经算到了下官有此一劫,所以早早为下官安排了退路...... 李戍,那明明是她最讨厌的臣子,可她临死却还想着救他的命,而他呢......被她弃在这里,坐拥偌大的公主府,却如同守着坟冢,无路可退。 “孤从来不会输,更不会输给你。” 女子嚣张又傲慢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那是她最后对他说的话。 便是她到死的那一刻,她也不曾低下自己的高傲,也从未......把他看在眼里。 她活着,是他翻不出的高山,她死了,却成了囚他的牢。 “呵......殿下,你对谁都好,却独独对我无情至此。”若是当初她肯给他一丝真心,他又何至于被她逼上绝路。 屋顶之上,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消失,熟练的躲避着紧密巡逻的守卫,屏住呼吸,放低脚步,直到翻出了那府邸高墙,这才终于敢呼吸,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长公主府,可不是谁都能来去自如的地方,很多人进去了都折在这里,而他之所以能进去一探,靠的是那么多人拼命探出来的路,便是如此他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确定自己安全了,再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进入了别人家的府邸,就在他思索这是哪家的时候,两个下人端着东西急匆匆的走过去:“走快点,今晚一定得全部种好,明日三小姐要是看不到,咱们都得受罚。” 靳晏辞定睛一看,他们一人搬着两盆花,看着似乎是牡丹,走到花园一角,打着灯笼挖土种花。 三小姐,种花,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里莫非是庄王府? 他派人盯着凤执,知道她把阁楼周围的竹子都挖了全部种花,种得最多的就是牡丹。 而庄王府恰好就在公主府一侧。 往不远处的三层阁楼眺望,显然那里就是凤执的住所,既然来了,自然要去探一探。 庄王府的守卫简陋无比,更别说什么防护,想要避开易如反掌。 等他过去,一眼看到了楼顶之上泛着幽光的黑色钉子,乌黑锋利,谁要上去,绝对是够呛。 他的另一个属下靳十九,上次在平吉可是深深领教过这种痛苦了。 一楼是厅,二楼是书房,三楼才是她的房间。 几个纵越,翻身落在三楼房檐,缓缓靠近窗户,还没来得及进去,触目所及的画面就让他僵住。 窗户大开,屋内屏风隔断,灯火明亮照得屏风轻纱通透,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站起来,屋内水雾弥漫,显然是在沐浴,而那道身影......没有穿衣服...... 靳晏辞在意识到的瞬间就转身避开,但匆匆一撇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纤细的腰身,窈窕勾勒的背部弧度,挺拔的小荷尖尖角,以及那圆润的弧度...... 明明只是投在屏风上的影子,可恰恰因为看不见凤执那张过分青涩的脸庞,反而魅惑力十足。 靳晏辞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饶是他再镇定也不免受影响,赶紧离开,脚步匆匆,逃也一般。 他并不自诩君子,但还是人生第一次做这般失格、唐突,哪怕他是无心的,却也改变不了他做了轻浮之事的事实。 靳十一去接靳晏辞,就见自家主子一身冷气,怒气冲冲的就上了马车。 “......?”这是怎么被气成这样了?不过靳晏辞不说,他也不敢问啊,赶紧赶车走人。 然而之后两日,靳十一只见自家主子身上的冷气越来越深,眼下青色越来越厚,忍不住问了一句,结果被狠狠的瞪了一眼。 靳十一双眼无辜又茫然:这到底怎么回事? 靳十一自然敲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家主子竟然偷看了人家姑娘出浴(虽然是意外),然后一连两日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