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她想要的来生
若有来生，依旧做你的不二之臣。
——君珩 VS 顾惜。
……
楚天历，四十九年。
夜色中，闪烁着蓝色幽光的重型弩箭破空而来。
经过弩车发出势若雷霆的一箭，不是来于阵前，而是阵后。
顾惜握剑转身，只看到一道身影，电光火石之间挡在她的身前。
一声刺耳声响，弩箭击穿墨甲，贯穿男人的胸口，箭尖之上一片血色。
男人的身形晃了晃，无力地向她倒下。
“阿珩！”顾惜冲过来，接住君珩倒下来的身体，“你坚持住，朕马上替你解毒！”
“来……来不及了！”君珩抬起脸，回她一个歉意地笑，“对不起，臣……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胡说！”顾惜怒喝，因为过度悲恸，她握着符咒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不会死，朕不许你死！”
箭入心房，内脏尽碎，哪怕是她的灵符也无法救他。
一切都太晚了。
君珩脸色苍白如纸，依旧掩不住至骨风华。
“陛下不要生气，若……若有来生，臣……臣依旧做陛……陛下的不……不二之臣！”
“朕不要来生！”顾惜抓住他发凉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朕就要此世，只要你活着，回去之后，朕就娶你！”
她，终于承认喜欢他了。
君珩笑了，眸子里是终偿得愿的满足，他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吐出一团暗黑色的血水，人无力地倒在她怀里。
城墙之上，摇曳的火光映着他的脸。
万民敬仰的大将军，横扫沙场如死神的男人，此刻唇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姿态。
那样的人，便是死了，也依旧是人间绝色。
“阿珩！”
她用力将他抱紧，悲鸣如失去伴侣的鸿雁。
“阿珩——”
眼前有亮光闪过，顾惜猛地睁开眼睛。
刺目的光线中，她看到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套奇怪的衣服，黑发剪得短短的，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耳朵。
熟悉到骨子里的轮廓，只是一个侧脸，她依旧一眼就认出他。
那是她的……
“阿珩？”
赤足奔过草地，扑到对方面前，顾惜颤抖着伸出手掌，捧起男人的脸颊。
凝视着那张魂牵梦绕的脸，哪怕是身为一代女帝的顾惜，此时也是激动得难以自恃。
“阿珩？”手指颤巍巍抚过男人的颊，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你真的是……朕的阿珩？”
阿珩？
她认识他？！
君珩从手机上抬起脸。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心也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
莫名其妙地……
心，骤然一阵疼痛。
眼前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为什么会觉得……
好心疼？！
“你是谁？”君衍注视着面前刚刚救上来的落水女孩，满心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顾惜怔了怔，环视四周。
夜色下，陌生的河岸，强光来自不远处，黑色轮子雪亮轮轴似乎是车的东西。
眼前的一切都与她的时代有着明显的不同，尤其是君衍漂亮的手指上，发着莹光的那个方形小东西。
记忆里突然跳出一个词——
手机。
顾惜猛然醒悟，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大楚。
这是……
来生。
她想要的来生！
……
……
排雷：
女主非善类，我行我素狂拽酷，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全文虚构架空，作者历史渣，私设多，一切只为剧情服务；
本文开篇预收11.27号，有后台截图，谢绝借鉴，谢绝碰瓷。
002  女人果然是无法理喻的生物
金枫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鹊桥仙》
……
“头儿？！”
许闻推开车门，看到篝火边“深情相拥”的两人，动作一僵。
这……
他是不是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听到许闻的声音，君珩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将顾惜的手指从脸上扯开，他站起身观察着眼前的年轻女孩。
“你到底是谁？”
如果是他认识的人，以他的记忆力不会没有印象。
“你……”
顾惜眉尖拧起。
男人注视着她的眼神，完全就像个陌生人。
他不记得她了？
说得也是，历经轮回，他恐怕早已经忘记前尘，怎么可能还得记得她？
顾惜心下的惊喜里染上几分苦涩。
深吸口气，她努力控制住心中波澜的情绪。
“没关系，没关系的，阿珩，只要你活着就好。”
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还在，他们就一定能再继前缘。
活着？
大概是把他认成相似的人了。
“你认错人了。”收回握在顾惜腕上的手掌，君珩弯身捡起草地上他的外套递给她，“上车吧，我们送你回去。”
顾惜的目光落在君珩手上的衣服。
那是一件上衣，与他的裤子同色，质地粗硬，绿一块黑一块像是没染好的布料。
她的阿衍，这一世竟然穷得只能穿这种粗糙的衣服？
初夏的天气，夜凉如水。
夜风吹来，顾惜不自觉地打个寒战，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赤着两只脚，头发上还在向下滴水……
对面的君珩也是一样，身上同样是湿漉漉的。
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个画面。
她想起来了，是他把她从河里拉上来的。
前世，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从他救她开始。
这大概就是她和他的缘份。
就算他不记得她又如何？
他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接过君珩手中的衣服披到身上，顾惜掩紧衣襟。
衣服上他的气息，依如多年之前，雪松一般干净清冽。
跟在君珩身侧来到汽车一侧，注意到车身上的反光镜，她停下脚步。
镜子里，映着她的身影。
湿发挥散在肩头，凌乱如女鬼。
顾惜抬手抚开挡住脸的长发，镜子里映出她的脸。
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因为刚刚落水，脸色略显苍白憔悴，却掩不住五官的精致。
那张脸，与她当年无异。
重活一世还是自己的样子，顾惜满意地点点头。
君珩将她的动作收在眼里，顿时一阵无语。
劫后余生还有心情对着镜子臭美，女人果然是无法理喻的生物。
拉开车门，君珩皱眉催促：“还不上车？”
顾惜侧身坐进车子后座，君珩也跟着她坐进来，开车的许闻转过脸：“姑娘，您住哪儿？”
住哪儿？
顾惜想了想，脑子里跳出一个地名。
“月亮湖。”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就是她这个新身体住的地方。
车子右转，拐向通往月亮湖度假村的公路。
顾惜的目光再次落在君珩身上，除了头发、衣饰，眼前的男人和她记忆中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当年那个皑若白雪、皎若明月一般的存在。
那张她当年描绘过无数次的容颜，如西北山颠的雪莲一样，染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003   姑娘果然是个狼人
当然……
这只是表相。
顾惜很清楚，在这个男人凉薄的面孔之下，有着怎么样的放肆与狂热——
敢以下犯下，冒天下之大不韪睡到她这个女帝的榻上，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才敢这样轻狂。
想到那些过往，顾惜唇角微扬。
感觉到她的注视，君珩皱眉转过脸。
路灯的灯光从窗外映进来，将女孩子精致的侧颜，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色光边，说不出来的美艳动人。
刚刚只顾着救人没有细看，眼前的这张脸隐约有些……
似曾相识。
对方注视着他的眼睛里，满是深沉的情绪。
那样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与他初遇，更像是久别重逢。
难道，他们真的认识？
此时，车子已经驶到月亮湖景区大门，许闻减下车速询问：“姑娘，您住月亮湖哪里啊？”
顾惜转脸看向车窗外。
隔着车窗，可以看到月亮湖度假区内的灯光。
不远处的路边，站着一个短发女孩，正焦急地注视着马路的方向，不时抬腕看看手表上的时间。
认出对方是这个身体的助理米瑶，顾惜挺直腰背。
“停。”
许闻刹住车。
米瑶闻声转脸，隔着车窗看到后坐上的顾惜，不确定地开口。
“惜……姐?”
看对方似乎是认识顾惜，许闻主动滑下车窗。
确定是顾惜，米瑶一脸惊喜地小跑过来拉开车门。
“惜姐……”看到从车上下来的顾惜，米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地，“您可算回来了，我都要急死了……”
君珩探出身子关上车门：“开车。”
救人就是举手之劳，人平安无事，他们也是该走的时候了。
“等等！”
看对方要走，顾惜快步绕过车子，来到君珩身侧，许闻很体贴地放下车窗。
刚刚见面就要分开，顾惜自是不舍。
“朕如何与你联系？”
君珩暗暗摇头。
张口朕，闭口朕，是这位古装剧看多了，还是现在的00后都这么说话？
只当是对方想要感谢他相救的事情，君珩语气平淡。
“举手之劳，不用在意。”
君珩按下开关，电动车窗自动升起。
顾惜用手挡住升起来的玻璃，俯下身，对上他的眼睛。
“记住朕的名字——顾惜，眷顾的顾，珍惜的惜。”
顾惜？！
君珩的眉轻轻一跳。
她是顾家孙女顾惜？
顾惜当然不会猜到他的心理变化，凝视着对方的脸，她霸道又温柔地挑起男人漂亮的下巴。
“阿珩，待朕打下江山就来娶你。”
当年，朕答应过你的。
噗哧——
从反光镜里将一切看在眼里，许闻一直努力管理着表情。
听到这一句，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姑娘果然是个狼人，竟然连他们家这位都敢调戏？
君珩抬起右手，不客气地拍开下巴上那只放肆的小爪子。
“开车。”
许闻将车子启动，人还在调侃。
“头儿，这可是未来嫂子，真的不留个电话、加个微信什么的？”
嘭！
君珩一脚踢在他的椅座靠背上。
许闻不敢再开玩笑，轻点油门将车子加速。
君珩下意识地看向反光镜，镜子里映着顾惜的身影。
灯光下，女孩子衣发飞扬，远远地还在凝视着他的方向。
004  朕等你乖乖回来找我！
君珩的外公与顾家老爷子是老战友，顾家老爷子过六十大寿的时候，他刚好学校放假从国外回来，在寿宴上与顾惜见过一面。
顾家老爷子对他一见如归，当时还开玩笑说要让他当孙女婿。
那时的顾惜刚上初中，不过才是十多岁的小姑娘。
所谓婚约也不过就是两老爷子的玩笑，君珩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要不是听她提到这个名字，他都已经忘记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
对方竟然一眼就认出他，似乎还对他一往情深的样子。
有没有搞错？
顾惜注视着渐远的汽车，默默记下车牌上的字符。
按照原主的记忆，这应该叫车牌号码，每辆车都是独一无二的，有这个信息，她应该可以找到他。
惊鸿一瞥，米瑶只隐约看到车上的人影，并没有看清君珩：“惜姐，刚刚那是……”
顾惜从君珩的尾灯上收回目光，并没有解释。
“送朕回寝宫，朕要沐浴更衣。”
朕？
寝宫？！
这是最近背古装戏剧本，背得走火入魔了？
注意到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米瑶疑惑开口：“惜姐，怎么弄成这样？！”
“误落河水，不慎湿身。”
米遥：……
怎么感觉这话有点怪怪的。
注意到远处走动的人影，米遥利落地从小包里摸出口罩戴到顾惜脸上，拉住她的胳膊。
“我们先回酒店再说，别被别人看到。”
现在顾惜已经黑料满天，她这么狼狈的样子，要是被人拍到发到网上，到时候记者不知道又要胡扯乱写什么。
顾惜跟着米瑶身后回到酒店，将路上所见的霓虹、电梯等现代化之物与原主记忆中的功能一一对上号，不由暗暗点头。
这个朝代的科技，果然比自己的大楚进步颇多。
米瑶取房卡开门的时候，她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脸看过去。
斜对面的客房门开着一条缝，一对眼睛正在偷窥，对上她的视线，对方像是烫到一样缩回去闭紧房门。
收回目光，跟在米瑶身后走进客房，顾惜随口下令。
“让厨房帮朕准备一叠金丝米糕，几样清淡小菜，再加一蛊冰糖燕窝。”
“惜姐，”米瑶赔个笑脸，“您看……我去餐厅帮您点些烤串、小龙虾，热个冰糖莲子八宝粥行不行？”
度假村在景区，四周除了酒店就是民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上哪儿弄燕窝去？
更何况，就算有，现在的顾惜也吃不起。
冰糖燕窝降级到冰糖八宝粥。
顾惜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至少还有冰糖。
为了阿珩，朕忍了！
米瑶准备好热水和换洗衣服，将顾惜送进浴室。
顾惜抬着胳膊等待两秒才反应过来，这里可没有宫女为她宽衣解带，以后这种事情只能自己亲自动手。
脱下身上君珩的外套，注意到内袋沉甸甸的，顾惜顺手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黑色的，巴掌大小，里面分层，是一个钱包。
除了用纸做的钱之外，还有一些方方正正的小卡片——记忆告诉她这些是银行卡，类似于她那个时代的银票，不过需要密码。
除了钱包之外，还有一个退役证。
证件上有君珩的照片，男人套着宝蓝色的空军制服，气质铁血中透着坚毅，让顾惜很自然地想到他铁甲银枪纵横沙场的模样。
按照原主的记忆，这个证件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手指轻轻抚过照片里君珩的脸，顾惜唇角微扬。
“朕等你乖乖回来找我！”
005  干啥啥不行，花钱第一名
顾惜洗完澡出来，米瑶还没有回来，她信步行到窗边，挑起窗帘看向窗外的夜色。
片刻，房门被人推开，小助理米瑶提着餐点进来，身后还跟从城里赶过来的经纪人卓一阳。
“朕……”顾惜轻轻咳嗽一声，换上她跟原主的记忆学来的现代词汇，“我要退圈。”
刚刚洗澡的时候，顾惜已经梳理出原主的一些主要情况。
原主与她有一个相同的名字，都叫顾惜，是土生土长的燕京人。
天楚年间，燕京便是都城。
身为皇族的顾氏在燕京城繁衍多年，她这个新身体应该便是顾氏一族的晚辈，职业是一名艺人——类似于她那个时代的伶人。
这个时代的伶人地位比天楚时要高上许多。
只是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沦落到要唱歌跳舞讨好别人，顾惜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最近顾惜黑料缠身，负债累累，卓一阳身为她的经纪人，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接到米瑶的电话，听说顾惜失踪，他急匆匆从城里赶回来，原本就弊着一肚子气，听到顾惜这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以为这圈子是你想退就退的？”
顾惜扬眉转身。
“放肆！”
两个字，声色俱厉。
她为帝时，放眼天下皆为王土。
不要说是王孙贵胄，便是那些一向野蛮的番邦首领，在她面前都要俯首称臣，大气不敢出，这位竟然敢吼她？
一代帝王的威压，瞬间溢开。
对上顾惜的视线，卓一阳只觉一股寒意从尾骨升上来，瞬间凉了后背，两膝都跟着一阵发软。
“阳哥！”米瑶轻轻拉拉卓一阳的胳膊，“惜姐她……最近也挺难的。”
卓一阳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顾惜还有滴水的长发，心下一软。
堂堂顾家大小姐被挤兑出顾家，负债累累不说，又因为与当红小生的绯闻弄得全网黑……
眼下的顾惜确实挺难的。
好端端的怎么会“不慎落水”，这位是去自杀也说不定。
想到这些，卓一阳的语气也柔和下来。
“你想退圈我可以理解，但是眼下咱们已经与节目组签下合同，就算是想退圈，这些合同你也要执行，要不然赔偿金可不是小数目。”
顾惜挑眉：“朕……我很穷吗？”
卓阳：……
你自己卡里还有多少钱你不知道？
因为美貌出众，少女时期就开始拍广告的顾惜，曾经也是顺风顺水。
可惜从小被顾家老爷子宠坏，大手大脚惯了。
干啥啥不行，花钱第一名。
别墅、跑车、衣服、首饰……
哪怕就是吃块蛋糕，喝杯咖啡，也必须是顶级牌子，多少钱经得起她这么折腾？
以前还有顾老爷子宠着，顾老去世之后，顾老太太联合女儿女婿将她赶出顾家。
她屁都不懂学人家投资炒古董，仅有的一点资产也赔得底掉。
“我今天刚刚让财务算过，现在公司各项贷款加起来有五百多万……”想了想，卓一阳又补充一句，“这还不包括你的房贷、车贷……小瑶他们都已经三月没开工资，公司的办公楼也该续租了，这些差不多也要一百万。”
顾惜：……
不仅是个伶人，还穷得叮当响，欠了一屁股债？
她这个小辈，真是连她这个老祖宗千分之一都不及。
006  温柔乡
“惜姐，你也别急，否极泰来，我相信你一定能重新火起来的。”米瑶将托盘放到桌上，“先趁热吃点东西吧，身体要紧。”
“是啊，小惜！”卓一阳也跟着安慰，“谁还没人低谷的时候，只要你好好听话，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多接点工作，先把钱还上。”
听话？
她只喜欢让别人听话。
不过……
几个月没发工资，这些人还跟着她，倒是足够忠心。
千金散去还复来！
一个飘摇欲坠的帝国，她都能扭转乾坤，造一个朗朗盛世，这点小事算什么？
坐到沙发上，顾惜腰背挺直，抬起右臂优雅地搭上沙发扶手，依如在大殿朝见众臣的姿态。
美人下巴微扬，表情不怒自威。
“以后你们好好跟着（朕）……我，自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荣华富贵？
您还是先把我这个月的工资发了吧！
卓一阳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力地坐到沙发上。
“先吃饭吧。”
顾惜靠到沙发背上，伸出右手。
以前的她只要一抬手，自然有人将东西送到手上。
等了几秒，不见卓阳反应。
顾惜侧眸，语气不悦。
“碗。”
手下没点手下的样子，还要朕亲自调教，真是的。
卓阳怔了怔，下意识地抬起两手，将装着粥的小碗送到她手里。
目光落在顾惜手中的碗，顿时一愣。
他吃错药了，竟然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她？
咽下嘴里的粥，顾惜鄙夷地撇撇嘴。
比起御膳房的粥品，这粥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们先去休息，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两人相继离开，顾惜吃下半碗粥，起身行到窗边，注视着窗外的夜色。
阿珩，你真的忘了朕吗？
……
……
君珩又做梦了。
这是多年来，他最常做的梦。
梦里的他身披墨甲，身份是一位古代大将，身披墨甲，最喜欢的兵器是一杆长枪。
他最常梦到的情景，就是在战场上嘶杀拼搏，九死一生。
不过这次不一样。
梦境不是在战场上，而是温柔乡。
月光透过大陛的纱帘投进来，映亮面前女孩子的身影。
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月光下，她青丝如绸，香肩胜雪。
华被半掩，露出纤细腰身。
那么细，似乎只要他稍一用力便可折断。
他半跪在她的面前，如朝臣向女皇臣服的姿态。
女孩子的纤纤细指，从烟雾一般的纱绸袍袖中伸起来，捏住他的下巴。
“镇北将军，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以下犯上？”
他伸手擒住她的细腕，欺身而上，逼近她的眼睛。
暗夜中，她双眸如星。
“所以……皇上要杀了为臣？”
“你以为，朕不敢？”
“不！”他又向她逼近几分，“臣以为，皇上不舍。”
她娇笑，声音放肆而霸道。
“你可愿做朕的阿珩？”
“臣永远是陛下的！”
她的指尖伸过来，掠过他的耳侧，伸进他的发线间，一点点地缠住他的颈。
“那你还等什么？”
她微扬下巴，红唇被月光涂上一层银霜。
他低头，不客气地吻住她。
……
007  绿茶中的“战斗鸡”
风从大殿外掠过来，扬起暗红色的纱帐。
她猛地翻过身，指尖捏住他的下巴。
“以后，你就是朕的阿珩。”
“臣此生都是陛下的。”
她笑着抬起手指，理开遮住脸的乱发。
“不光此生，还有来世，朕要你生生世世都只做朕的阿珩，你可答应？！”
月光映出她的脸，那眉眼，那五官……
那是……
顾惜？！
君珩猛然惊醒。
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猛地坐起身揭开被子，扫一眼自己的内衣，男人的眉猛地拧紧。
该死。
他竟然做。梦。
揭开被子，他大步走进浴室。
打开花洒，任冷水当头淋下，君珩的脑海里却还停留着那个梦境。
女孩子如夜一般的长发，在月光下一荡一荡的，散发着幽蓝色的涟漪。
指下的触觉，她的呼吸掠过他耳侧的感觉，一切都真实的仿佛曾经发生过。
想起梦中顾惜的脸。
操！
低骂一句，君珩一拳击在浴室墙上。
……
……
时值初夏，清晨时分下过一场下雨，天还未晴，显得格外闷热。
马术俱乐部楼下的小广场，剧组的工作人员一边做着拍摄前的准备，一边听着女剧务八卦。
“顾惜自杀你们知道吗？”
“不会吧？”
“你们不知道吗？网上说她炒古董赔了好多钱，欠了一屁股债，幸好被助理发现，要不然……人就没了。”
“她不是顾家大小姐，怎么会缺钱？”
“什么大小姐？”女场务撇撇嘴，“告诉你们吧，顾老爷子一死，人家顾家就把他们赶出来了……现在，这位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有几个与她关系不错的，挤眉弄眼地向她做眼色，示意她快住嘴。
女场务终于注意到气场不对，停下八卦疑惑地转过脸，正对上一双清冷的美眸。
英伦范白色马装，搭配黑色马靴，完美地勾勒出女孩子修长的身姿，帅气又不失贵气。
满头青丝在脑后束成高马尾，精致五官尽露无疑。
眼前的人不是顾惜是谁？
“顾……”八卦时被主人公撞到，女场务一脸尴尬，“惜姐，早！”
敢嚼她的舌头？
顾惜美眸缓缓眯起。
“米瑶。”
“惜姐？”
“掌嘴！”
掌嘴？！
米瑶：……
米瑶一脸迷茫地注视着顾惜，根本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此时，女场务却已经反映过来，忙着赔个笑脸向顾惜解释。
“惜姐，你……你别生气，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没有再吩咐米瑶，顾惜猛地上前一步。
女场务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身后就是喷水池，小腿撞上池沿，她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坐在喷水池的池沿上。
顾惜伸出右手，在女场务摔进水池之前，两指探出扼住对方的咽喉。
女场务身体失控地后倾，悬在池水上方，下意识地想要尖叫，目光对上顾惜的眼睛，瞬间石化。
那是怎么样的眼神？
如女王俯视臣民。
如天神俯视蝼蚁。
直觉告诉女场务，如果她不听话，对方会毫不犹豫地将她的咽喉捏碎。
008   朕玩儿宫斗的时候，你的祖宗还在关外放羊呢！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是错愕地注视着顾惜。
明明还是那个人，明明还是熟悉的脸……
众人却莫名地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气场，与之前似乎已经判若二人。
“谁？！”
顾惜喝问。
“是……是沈姐的助理说的，她……她说昨天晚上和沈姐散步的时候，看到你回来。”
过度紧张，女场务毫不客气地出卖了对方。
此时，套着淡蓝色骑装衬衣的沈思怡，刚好走出大厅。
“小惜。”看到站在水池边的顾惜，沈思怡笑吟吟开口，“听说昨晚你不小心落水，没受伤吧，有没有叫医生过来看看？”
众人看看顾惜，再看看沈思怡，都是默契地沉默着。
顾惜转过身，视线落在沈思怡笑得岁月静好的脸，很快就将她与原主的记忆对上号。
原主的高中同学，沈家大小姐沈思怡。
电影学院学生，年前出演的网剧大火，她因为饰演女一号也随之水涨船高，勉强跻身一线小花的行列——这位应该就是原主记忆中的那位“绿茶中的战斗鸡”。
《挑战不可能》剧组，邀请来自不同行业的明星名流参加节目，二人是剧组里唯“二”的女明星，难道被众人拿来比较。
沈思怡这样的气质型美女，在天生明艳五官出众，美得极俱侵略性的顾惜面前，颜值一路被压得死死的。
二人在高中时就不对盘，现在在一个节目组还要被顾惜压住风头，沈思怡自然不甘，明里暗里没少给顾惜使绊子。
顾惜自杀的事情，也是她让助理故意传出去。
这一句询问，在工作人员面前立人设的同时，也在挑衅顾惜。
她了解顾惜，知道对方的脾气。
说完这句，她笑吟吟地等着顾惜发飙跳脚。
出乎她的意料，那张让她从小嫉妒到大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愤怒的表情，顾盼生辉的眼睛里只有清冷。
“你的助理昨晚看到我回来，还把我自杀的消息传遍整个剧组，你现在才来关心我，不觉得有点晚了？”
和朕玩心机？
朕玩儿宫斗的时候，你的祖宗还在关外放羊呢！
被对方一句话撕破伪善的嘴脸，沈思仪表情一僵，很快又露出无辜单纯的笑容。
“小惜，你这是什么意思？”
“您还好意思问?”米瑶气不过地开口，“要不是你的助理在背后乱嚼舌头，大家怎么乱传惜姐去自杀的事，万一这事传出去，你让惜姐怎么向媒体解释？”
“米瑶。”沈思仪一脸被冤枉的表情，“这种话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我和小惜认识这么久，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顾惜一把将女场务拉起来，扔到沈思仪面前：“是她亲口说的。”
猜到事情败露，沈思仪的助理心虚地向后缩了缩身子。
一向愚蠢冲动如顾惜，竟然这么快就查出是她的助理把消息放出去？
沈思仪心下惊讶，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只好把锅甩到助理身上。
“谁让你乱说的？”不痛不痒地训斥助理一句，沈思仪一脸“真诚”地注视着顾惜，“小惜啊，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
啪！
顾惜抬手就是一计耳光抽过去。
沈思仪抬手捂着脸，一脸错愕。
“你……你怎么打人啊？”
打你算你运气好。
要是在以前，朕早赐你一丈白绫。
009 就这？
“除了你之外，这里谁知道我顾家的私事，如果不是你的授意和安排，她有这个胆子？”顾惜淡淡地甩甩打疼的右手，“以后少在我面前玩这种幼稚的把戏。湿巾！”
接过米瑶递过来的湿巾，擦擦打过沈思仪的手。
顾惜抬起右手，一脸嫌弃地将湿巾投入垃圾桶，走向马场的方向。
一个字未说，却已经表现出十足的鄙夷。
打你？
都嫌手脏。
四周的工作人员，这次却没有丝毫同情沈思仪。
事情真相摆在眼前，这次明显是沈思仪故意针对顾惜。
公共人物最怕的就是丑闻，尤其是现在本就黑料缠身的顾惜。
这一点，圈子里的人自然都明白。
比起娇横都摆在明面上的顾惜，沈思仪这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角色，明显更让人讨厌。
“快走吧，一会儿导演又要骂人。”
不知道是谁嘟囔一句，众人迅速四下散开。
沈思仪捂着被打疼的脸，咬交切齿。
“顾惜，我和你没完！”
骂归骂，沈思仪也只能跟着众人一起去马场。
这是她参加的第一个综艺节目，当然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影响拍摄进度。
马场上，几位男嘉宾和主持人都已经到场。
“惜姐早、思仪……”注意到沈思仪的脸，主持人晓敏疑惑地走过来，“你脸怎么这么红？”
沈思仪只怕顾惜说出她干的“好事”，只能忍着疼装出笑脸：“昨晚没睡好，脸有点浮肿。”
“快，给思仪补补妆。”晓敏向化妆师挥挥手。
几个围观了八卦的工作人员，互相看看，各自心照不宣地一笑。
米瑶站在旁边，也是撇撇嘴。
活该！
片刻，拍摄正式开始。
这次的挑战任务是马术，工作人员牵来马匹，负责教大家马术的导师池家洛也来到现场。
“这位就是我们这次《挑战不可能》的马术老师——全国马术冠军池家洛老师，大家欢迎！”
主持人介绍完池家洛的名字，大家或是鼓掌，或是欢呼起哄。
池家洛笑着向大家打个招呼，晓敏就笑着提议：“让池老师给我们演示一下，好不好？”
“好！”
……
工作人员牵来池家洛的马，他利落地翻身上下。
引导马匹矮身行礼，他策马小跑一段路，提缰加速，骑马跨过护栏，顿时赢得满堂彩。
“大家都看到了，我们这次的挑战不可能任务就是……像池老师一样完成规定马术动作，跨过一米高的障碍栏。”
众人夸张惨叫。
“不会吧？”
“这也太难了！”
……
顾惜：……
就这？！
演示完毕之后，马术老师郑重向大家教授骑行的技巧。
因为是第一天，都是一些最基本的知识。
如何上马，如何控制身体重心……
诸如此类。
“咱们池老师已经讲完……”主持人环视四周的嘉宾，“谁想先试一下？”
“我！”沈思仪第一个举起右手，“我想试试。”
“好，大家鼓励一下思仪。”
众人啪啪地鼓掌叫好，凑到马术场的栏杆前，只有顾惜向后缩了缩，站在树阴下没动。
阴云渐散，太阳已经钻出来。
这样的大太阳，她可不想被晒着。
010  难道，他设置的难度太低了？
工作人员扶住马，沈思仪翻身上马。
“要是我骑得不好，大家别笑我。”
当初为了拍古装戏，她可是特意学过骑马的，这点事情当然是小意思。
这一句，不过就是故意让众人误会，她没有骑过马而已。
拉住马缰，对着镜头摆一个英气的 POSS，沈思仪轻轻打马，在马场上跑了一小圈。
骏马美人，不得不说，还是挺养眼的，男嘉宾们和主持人纷纷鼓掌叫好。
骑马回来，停在众人面前，沈思仪出完风头还不忘卖个乖。
“池老师，您看我的动作还行吗？”
“不错，动作很放松。”马术老师笑着点点头，“还有谁想试一试的？”
沈思仪跳下马，故意看向顾惜的方向。
“小惜，很简单的，你要不要试试？”
刚刚顾惜在众人面前打她，这个仇她当然要报回去。
小时候顾惜学骑马被马摔过，后来就没再敢学。
拍古装戏的时候，顾惜都是骑在绿布上拍马戏。
从开始拍摄到现场，顾惜连马都没有靠近过，很明显是还对马有阴影。
她倒要看看，这个挑战顾惜怎么过？
事实上，沈思仪完全想错了。
顾惜之所以没有靠近马，是对这几匹马根本没兴趣。
顾惜爱马，曾经坐拥天下最好的良驹，工作组这些普通马匹实在是挑不起她的兴趣，站在后面不过就是想在树阴下乘凉而已。
抬脸看看从云层后面露出来的大太阳，她以手做扇轻轻扇了扇风。
“池老师，是不是完成演示的动作，就算挑战成功？”
此时此刻，顾惜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拍摄。
用原主的话来说——
这样的天气，在房间吹空调吃冰淇淋，它不香吗？
不过……
冰淇淋？
记忆中，原主似乎对这种食物玩意情有独钟，她也要去尝尝这种新鲜玩意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没错。”池家洛一笑，“不过，千万别急，今天咱们先从……”
他原本还想要提醒一下安全事项，顾惜已经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马缰，利落地飞身上马。
“驾！”
马靴轻磕马身，枣红马瞬间提速冲出去。
所有人瞪大眼睛，工作人员更是心脏抽紧。
这可是录节目，万一出什么意外，节目剧可是要担责任的。
“快停下！”
“危险！”
“惜姐——”
众人见状，都是担心地大声提醒。
沈思仪坐在马上，也是佯装出担心的样子。
“小惜，你小心啊!”
嘴里喊着，她的眼睛里却是一片冷色。
还以为她学聪明了，原来还是之前那个愣头青。
骑吧，骑得越快越好，最好从马上摔下来……
没有理会众人的呼喊，顾惜坐在马背上，后背挺背如松，转瞬间已经冲到栏杆前，单手提缰轻轻一带。
所有人，瞪大眼睛。
她要……
跨越障碍？！
俊马长嘶，四足发力，扬起的尘烟中，枣红马腾空而起，轻而易举地越过最高的障碍护栏，稳稳地落回草地。
前马术冠军池家洛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月亮湖马术俱乐部可是马术专业训练场地，刚刚顾惜跨越的障碍护栏宽3米，高1.6米，是全场难度最高的一个。
哪怕是他手下的专业运动员都不敢轻易尝试。
她竟然……
这么轻松？！
在众人的错愕之中，顾惜已经打马回来，轻轻带疆，帅气地勒住马。
“老师，我这算挑战成功吗？”
池家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当然！”
“诸位继续，我先去休息。”
顾惜带马从摄影机前奔过，只留下拍摄现场面面相窥的众人。
为了在众多真人秀中脱颖而出，《挑战不可能》主创组也是绞尽脑汁推陈出新。
节目卖点就是刺激新奇，按照节目组的规则，最先完成挑战的就是每期的优胜者，整个节目下来获得挑战者勋章最多的艺人就是本期挑战王。
节目组原本还担心，这个挑战难度太大，一周之后还没人通过挑战。
刚刚第一天，顾惜就挑战完成了？！
导演抹一把额上的汗，欲哭无泪。
难道，他设置的难度太低了？
……
……
开文碎碎念：
开头来来回回修改四五遍，一直拖到现在，让大家久等了。
谢谢所有给公子投票，一直在等我的小可爱，希望没有辜负你们的等待。
PS：第一章有修改，大家记得刷新一下章节。
011   大手大脚顾女王
众里寻他千里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青玉案·元夕》
……
……
“惜姐！”米瑶提着包，一路小跑着追到俱乐部餐厅，“刚刚您那招可太帅了，您是没看到他们震惊的表情……”
视线落在桌上的七八盒冰淇淋，米瑶表情一僵。
“您……买这么多冰淇淋干吗？”
当然是尝尝哪个味道好吃。
坐在靠近露台的椅子上，惬意地吹着空调挖冰淇淋的顾惜，半眯着美眸，咽下嘴里的冰淇淋。
度假村的饭菜比起御膳房是天壤之别，冰淇淋却是极好的。
“我试过了，咖啡味的最合朕……我意，所以我也帮你点了一份。”顾惜将冰淇淋推给她，轻扬下巴，“记得结帐。”
米瑶扫过桌上顾惜用来尝味道的十几个冰淇淋球，再看看不远处冰淇淋柜上的标价，顿时一阵肉疼。
这位都穷得这样了，就不能节约一点？
“拦住它！”
“站住！”
“小少爷，抓紧啦——”
急促的马蹄声传进来，顾惜侧眸看向餐厅楼下。
一匹小白马从楼下狂奔而过，马背上还有一个孩子。
男孩小小的身子随着马匹的急奔而颠簸，随时都有甩下来的可能。
顾惜想都没想就放下手中的银勺，推开玻璃门，箭步冲进露台，右手顺手扯下露台外面挂着的装饰彩灯灯串。
左手在栏杆上轻轻一撑，她人已经跳下二楼，稳稳地落在马背上，一把扯开马缰，她两腿轻轻一磕。
“驾！”
马儿狂奔而起，向着受惊的小白马追过去。
两手将灯带打个活结，顾惜提缰跳过花丛，斜冲过草坡，追到惊马附近。
右手轻扬，手中的彩灯灯串脱手飞去，准确地套在惊马的颈上，惊马被勒住脖子，呼吸受阻，速度明显减慢。
借着这个机会，顾惜的马已经冲到惊马身侧。
“松手。”
右侧身体，抱住小男孩的腰身，顾惜一把将他拉到自己怀里。
一切说来复杂，事实上不过就是几分钟的时间。
身后的众人刚刚追到草坡上，顾惜已经抱着男孩稳稳地跳下马背。
将小家伙放到地上，顾惜上下打量他一眼。
小家伙也就是四五岁的样子，短发下的小脸还有点婴儿肥，一对宝石般湿漉漉的大眼睛，精雕玉琢的可爱。
“姐姐的骑术好厉害！”
小家伙仰着小脸看着顾惜，语气中满是崇拜。
这种时候竟然没有吓哭，这孩子倒是有几分胆色。
顾惜心下很自然地生出几分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嫩声嫩气地答：“我姓江，江舸（GE，三声），姐姐可以叫我舟舟。”
大江之上，百舸争流。
好名字。
管家追到二人身侧，扶住江舸的肩膀，将孩子上下打番一番，感激地看向顾惜，脸上还有余悸：“谢谢您救下舟舟，真的太谢谢您了。”
大小姐尸骨未寒，要是这孩子再出意外，他可怎么向家里交待。
“这是我的管家周爷爷。”江舸主动介绍，注意被工作人员牵着缰绳，还在躁动不安的小白马，他担心地皱起小眉毛，“我的小白龙怎么了，平常它都很乖的。”
012  竟然还懂医术？
小白龙？
顾惜转过脸，看向那匹小白马。
此时，白马正在试图挣脱马缰，四蹄不住地在草地上踢踏着，显得很不安分。
几个工作人员生怕它乱来，都是不敢靠得太近。
顾惜是懂马的人，一眼就看出小白马的异样。
“你们让开！”
走上前来，她拉住马缰，一个箭步冲过来，手臂狠狠勒住小马的颈，猛地拧腰用力。
小白马身子一歪，直接被她摞倒在地。
众人目瞪口呆。
“还等什么？”顾惜沉喝，“按住它！”
几个马场的工作人员回过神来，跑过来帮忙按住小马。
顾惜的目光迅速扫过马身，很快就发现小马的腿窝处，一片明显的红肿，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蜂刺！
顾惜小心地拨掉蜂针，挤出伤口附近染过蜂毒的血水。
从附近草地上拨下几株蒲公英，用花丛里装饰的石头嚼碎，将草泥敷在马腿上，顺手扯过一个餐厅侍者口袋里的装饰手帕包，包裹住马腿上。
“好了，放开它。”
众人松开手指，小白马重新站起身。
蜂针去除，伤口毒液挤出，小白马平静地甩甩尾巴，安安静静地站在草地上。
“哇，COOL!”
江舸瞪着大大的黑眼睛，看顾惜的眼神无异于看到超人。
一众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也是个个都是目光中透着惊讶之色。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马术非凡也就罢了，竟然还懂医术？
几个工作人员重新走过来牵住马，江舸也跑过来，安慰地拍拍小白马的身子。
“小白龙，你别怕，我不生你的气。”
接过周管家递过来的湿巾擦擦手指，顾惜转身行向餐厅的方向。
“姐姐……”江舸迈着小短腿追过来，“我还没向你道谢呢！”
顾惜脚步未停，头也没回：“不必。”
“那可不行……”江舸加快速度，跑到她面前，“妈妈说‘滴水之思，涌泉相报’，姐姐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顾惜停下脚步：“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这个……”江舸歪着小脑袋，认真地思考着，“我……我不知道。”
侧眸注视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家伙，顾惜不由地想到自己早夭的皇弟顾朝，眉眼间染上几分温柔。
“不如……你请我吃冰淇淋，如何？”
江舸开心地扯起唇角。
“好。”
三人一起拐过餐厅墙角，注意到不远处的两个人影，江舸猛地刹车，掉头就跑。
“站住。”
悦耳的男中音，透着不透的清冷。
逃学被抓个现行的江舸，不情不愿地转过脸，臊眉搭眼地用小马靴戳着地面。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惜转过脸，目光落在不远处君珩的脸上，眼底弯起：“阿珩……我们又见面了。”
用鞋铲草的江舸好奇地抬起小脸：“姐姐认识小舅舅？”
小舅舅？
原来如此。
“当然。”顾惜轻扬眉尖，“不过，我和阿珩是同辈，你不应该再叫我姐姐。”
“你和小舅舅同辈，那……”从小在国外长大，中文还学得不太利落的江舸，皱着小眉毛沉思片刻，大眼睛里现出亮芒，“我知道了，我应该叫你……舅妈！”
众人：……
顾惜莞尔。
恩，这个外甥没白救。
013   这丫头还真是……放肆！
他们竟然在一起？
将江舸拉到自己身侧，君珩戒备地打量一眼顾惜:“你怎么和舟舟在一起？”
发现钱包和证件丢失，他一早带着许闻找过来，看到顾惜与江舸在一起，自然是难免吃惊。
管家笑着解释：“刚刚小少爷的马受惊了，多亏顾小姐出手相助，小少爷才没有受伤。”
君珩皱眉蹲下身，扶住江舸的肩膀，将小家伙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语气中，满是关切。
“受伤没有？”
“才没有……”江舸一脸献宝的表情，“小舅舅没看到，舅妈只用一根绳子就把马套住了，骑术好厉害……”
听到那句“舅妈”，君珩的眉骨处，控制不住地突突两下。
“为什么没去上课？”
“我……”江舸耷拉下小脑袋，“我不想去。”
“胡闹！”君珩站起身，“送他去学校。”
周管家赔个笑脸：“小少爷他……”
君珩不客气地打断他：“必须去。”
“我就不！”
江舸转身就要跑，君珩长臂伸过来，从后面拦住他的腰，只用一只手就将小家伙从地上抄起来，递给许闻。
“带他上车。”
人被许闻掐着腰举在半空，江舸伸着小胳膊小腿，拼力挣扎，嘴里还在喊。
“我不要上学，放开我……你们这是kidnap（绑架）……放开，救命啊，有人抓小孩子了……SOS……”
生怕弄伤他，许闻也不敢太过力，一不留神，被小家伙逃脱。
“舟舟！”君珩皱眉沉喝，“马上上车！”
小家伙梗着脖子，“不去不去就不去！”
君珩的眉越发皱紧几分。
在队里时，几千号兵都要听他的，还治不了一个小东西了？
“舟舟！”顾惜抬住按住小家伙的发顶，在他面前蹲下身，“不管发生什么事，学业都不能荒废。你乖乖去上学，等你的马腿伤好了，我教你套马。”
“真的？”小家伙瞬间阴转晴。
顾惜伸过右手：“君子一言。”
江舸将小手击在她的掌心：“驷马难追！”
顾惜收回手掌，轻扬下巴：“上车。”
君珩伸手想要牵他，小家伙傲骄地一扭头，避过他的手掌：“舅妈，再见。”
向顾惜摆摆手，他转身跑向车子的方向。
向顾惜感激地点点头，周管家迈步跟过去。
君珩转过脸，注视着乖乖坐回车上，还在向顾惜摆手道别的江舸，眉尖扬起。
姐姐家这个孩子，个性一向执拗，竟然被顾惜一句话就治服了？
目送江舸的车子离开，君珩收回目光：“谢谢你救了舟舟。”
顾惜淡笑：“我是舅妈，应该的！”
君珩呼吸一窒。
这丫头还真是……
放肆！
小跑过来的米瑶和站在后面的许闻，同时唇角抽了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腮帮子没笑。
压住薄怒，君珩伸过右手：“东西还我。”
附耳低语，吩咐米瑶去客房拿君珩的东西，顾惜转身迈上餐厅台阶。
“跟我来！”
“你去打个电话，让他们等我一下。”
向许闻吩咐一句，君珩跟在她身后迈上台阶。
回到二楼餐桌前，顾惜侧身入坐，重新端起吃到一半的冰淇淋。
“坐。”
014   果然是个心机girl
君珩站着没动。
“不必。”
这家伙，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臭脾气。
顾惜慢条斯理地挖一勺冰淇淋，不气不恼：“如果我告诉你，舟舟的马被人动过手脚呢？”
君珩眯起双眸：“什么意思？”
顾惜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挖自己的冰淇淋。
君珩耐着性子，在她对面坐下。
双人座不大，他又腿长，两腿在桌子上面，不经意地碰到她的膝盖。
他微微僵了僵，坐直身子，将腿向后收了收，目光落在顾惜脸上。
阳光从窗外斜映进来，刚好映在她的唇上。
这会儿，顾惜正伸出舌尖，轻轻舔掉唇上沾着的冰淇淋。
女孩子的唇，粉嫩如樱。
想起梦中的纠缠迷乱，君珩呼吸微乱，垂下长睫毛，压住躁动的心絮。
“你到底想说什么？”
左手掌心微微沙疼，顾惜展开左手看了看。
刚刚救江舸的时候，她的手掌被灯带上划破，掌心上几道明显的划痕。
猜到对方是因为救江舸受伤，君珩伸手扶住桌上纸巾盒，轻轻推到她面前。
这样的小伤，顾惜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看到推到面前的纸巾，她微微一愣。
果然，她的阿珩还是关心她的。
顾惜没接纸巾，而是将那只流血的手掌伸到君珩面前。
“帮我。”
君珩：……
这位还真是得寸进尺！
他泰然不动。
顾惜平静地举着手掌，美眸微眯看着他。
她不信，他真的忍心。
女孩子的手指，修长漂亮，和他梦中的一模一样。
手臂上，似乎还留着她指甲划过时的痛。
掌心里血水凝成血珠，顺着掌纹一点点地向下流淌。
肌肤在光线里呈现出半透明的玉质感，越显得那血色触目惊心。
君珩咬了咬后牙，两指扯出一张纸巾，按在她的掌心。
一男一女的博弈中，到底是她赢了。
顾惜眯眸。
浅笑。
就知道，他舍不得！
许闻打完电话上楼，远远看到君珩正在帮顾惜“擦手”。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许闻坏坏一笑，迈上来的脚，重新缩回楼梯。
斜一眼楼梯的方向，君珩缩回按在纸巾上的手指。
“现在……能说了吗？”
顾惜也没有再为难他，合指用手指压住伤口。
“我在马身上发现一只蜂针。”顾惜向窗外扬扬下巴，“这样的天气，蜜蜂是不会这么早活动的，而且它们也不会轻易去招惹马。”
这样的巧合，怎么看都像是人为的味道。
君珩立刻也想到这一点。
“你是说……人为？”
顾惜轻轻点头。
果然是她的阿珩，依旧聪慧如初。
“惜姐！”
米瑶小跑着进来，手里捧着君珩的钱包。
君珩道谢接过，并没有去检查里面的银行卡和现金，扫一眼米瑶空着的手，他的视线再次落在顾惜脸上。
“我的退役证呢？”
“还有退役证？”顾惜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个谎，“你留个电话和地址，等我找到之后，亲自送回府上。”
米瑶：……
钱包和退役证就放在一起，刚刚她拿钱包的时候还亲眼看到。
自家惜姐果然是个心机girl！
015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卜算子·答施》
……
……
只看米瑶的表情，君珩已经猜到大概。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知道顾惜是故意，君珩在心里气骂一句，将钱包塞进口袋，大步走向楼梯。
“把你电话留下。”
向坐在楼梯一侧的许闻吩咐一句，他大步下楼。
米瑶与许闻互留电话的时候，顾惜捧着冰淇淋走上露台。
注视着楼下正拉开车门的君珩，她微扬声调。
“阿珩，乖乖等我电话，东西我可是要亲自交到你手上的。”
君珩坐进后座，重重地摔上车门。
要不是对方是女人，他一定一拳将她捶爆。
顾惜捧着冰淇淋，挖一口送到嘴里。
咖啡味，入口微苦，然后便是浓香化开。
那感觉，像极她的阿珩。
外表冷硬，看似冷漠不近人情，一旦动了心，便会情深入骨。
上一世，君珩为她出生入死，哪怕她从未表明对他的心意，依旧义无反顾。
那时，她背负江山天下，许多事情身不由已。
这一次，她要好好地宠爱他、补偿他。
“惜姐。”米瑶抓着手机走上露台，“阿姨的电话。”
顾惜捧着冰淇淋转过脸：“那个阿姨？”
电话那头的顾妈妈：……
“小惜，是我，妈妈！”
妈妈？
差点忘了，她还有个妈妈。
“何事？”
“小惜啊……”顾妈妈的语气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小朝和别人打架，不小心把对方打伤，你有时间回来一趟吗？”
顾惜捏着冰淇淋勺的手指僵在半空。
“顾朝？！”
“我知道你们姐弟关系也不太好，可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弟弟。”
难道，这一世，她的弟弟小朝还活着？！
顾惜转身冲向楼梯。
“起驾！”
米瑶：……
……
……
顾家别墅门前。
看热闹的、保安、保洁……
七七八八的人围成一片。
中间轮椅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条腿上打着石膏，吊儿郎当地靠在轮椅靠背上玩着手机。
顾妈妈站在台阶下，脸上满是歉意：“对不起，都是我教子无方……”
“道歉有什么用？”少年的母亲一手叉在腰上，横着眼睛，语气尖锐，“我告诉你，我儿子这腿要是治不好，那可就一辈子都毁了。”
顾妈妈赔着笑：“你们放心，我们一定把孩子的腿治好。”
“治好腿就行了？”少年父亲抬手指住顾妈妈的脸，“我告诉你们，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你们全得赔，一百万少一分也不行！”
“一百万……这……”顾妈妈一脸为难，“这是不是太多了……”
“你什么意思，我儿子的腿难道不值一百万？”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意思，是什么意思？！”
……
夫妻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向恬静的顾妈妈根本没有还嘴之力。
嘭！
客厅门猛地被人推开。
“没完了是吧？”套着黑色卫衣的顾朝，提着棒球棍沉着脸从门内走出来，“宋鸿杰，你为什么被打心里没数，还敢到这里来找我的麻烦？”
016 绝世独立，又美又飒
“这就是打人的顾朝？”
“打了人还这么嚣张，顾家竟然有这样的子孙？”
“亏得顾老爷子死得早，要不然，只怕活着也要被气死……”
……
四周众人，议论纷纷。
顾朝听到耳中，俊脸越发阴沉几分。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少年的母亲撇撇嘴，“你说，人是不是你打的。”
“人是我打的，不过……”顾朝冷哼，“他该打！”
“诸位听听……”少年母亲扬起声调，“这顾家也太嚣张了吧，这不是欺负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老实人吗？”
众人看向顾朝的眼神，越发鄙夷起来。
“顾寄南这样的人，竟然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怪不得顾家要把他们赶出来。”
“谁说不是？”
……
“你们……”顾朝气得全身哆嗦，抬起棒球棍指向对面的一家三口，“马上给我滚蛋，要不然，小爷他妈地废了你们……”
“小朝！”生怕儿子冲动之下闯出大祸，顾妈妈转身拦住儿子，“别胡闹，回去！”
妇人叉着腰，脸上的肉都横起来：“谁怕谁啊，打啊，打啊你！”
“就是，有种打啊，照这儿打！”男人伸着脖子，指着自己的脑袋，“有娘生没爹教的小畜生，我倒要看看你没有这个胆子……”
“艹……”听到这句，顾朝的火瞬间升起来，“今天我和你们拼了。”
拉开母亲的胳膊，他大步冲下台阶，冲向三人的方向。
“小朝！”
顾妈妈尖叫着想要冲过来，一个人却比她更快。
抓着棒球棒的右手被抓住，顾朝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手中棒球棒已经被人夺走，下一秒，他已经被人甩出去，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屁股摔得生疼，他抬脸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挡在他面前的背影。
白衣黑靴，身形纤细挺拨，长发在光影中飞扬。
如电影中的特写镜头。
绝世独立，又美又飒。
那是……
姐姐？！
顾惜的目光威严地扫过众人。
“怎么回事？”
“你就是顾惜对不对？”少年母亲尖着嗓子开口，“你回来的刚好，我告诉你，你弟把我儿子腿打伤，你们得赔钱。”
少年父亲也跟着附和：“要是你们不赔钱，我就去告你们，别以为你们有钱就了不起。”
顾朝爬起身来，还要与二人理论。
顾惜抬起右手，用棒球棒拦住他，侧眸瞪过来。
四目相对，顾朝心脏一哆嗦。
眼前的姐姐，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洞察和犀利。
顾惜的目光缓缓掠过一家三口，落在少年人打着石膏的腿。
少年原本被她的美貌吸引，对上她的视线，心虚地垂下睫毛。
顾惜抬起左手，示意众人安静。
“你们想要多少钱？”
“一百万，少一分也不行！”
“一百万一条腿?可以！”顾惜握在棒球棒上的手指收紧，“我给你们两百万，条件是我要他两条腿。”
“腿”字出口，顾惜一个箭步迈到三人面前，手中棒球棒带风，砸向少年的另一条腿。
017  美少年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饮中八仙歌》
……
……
女孩子绝美的脸上，没有半点多余表情。
那样的淡漠，仿佛轮椅上的少年不过就是一只蚂蚁。
围观的众人全傻了，轮椅上的少年吓得抓着手机，猛地从轮椅上跳起来，惨叫着逃到父母身后。
嘭！
棒球棒重重地砸在轮椅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轮椅扶手上的金属直接被砸成弧形。
要是这一下真砸在腿上，非骨折不可。
棒球棒轻轻拍打着左手掌心，顾惜美眸轻蔑地注视着石膏少年惨白的脸。
“不装了？”
他们骗得了众人，却骗不过她的眼睛。
一家三口，无言以对。
特意打听过，这家人虽然是顾家人，但是在顾家并不讨好，过来装残废想坑对方一笔钱。
哪想到，除了顾朝这个横的，顾家竟然还有一个疯子一样的顾惜。
没有再说话，顾惜提着棒球棒，一步一步走向三人。
少年人也就是个小混混，这对夫妻也不过就是欺软怕硬的滚刀肉，何曾见过这样的狠角色。
她进一步，三人便吓得后退一步。
围观的众人，纷纷四下退开。
腿上打着石膏不方便，装残疾的少年身子一晃，摔倒在地。
顾惜右手抬起，棒棍棒带风挥出。
“别！别打，我是装的，我腿没事……”眼看着棒球棒挥在眼前，少年本能地缩着胳膊抱住头，“啊——”
棒球棒停在距离他的头，不足一厘米之处。
“钱还要吗？”
“不要了，不要了！”
“顾朝为什么打你？”
“我……”少年的声音低下去，“我……我调戏一个女生……”
“大点声。”
“我调戏女学生，他……他是见义勇为！”
顾惜直起身。
“滚！”
中年夫妇扶起儿子，三个人慌慌张张地逃出人群，为了讹钱特意买来的新轮椅也忘了要。
顾惜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众人。
众人自知理亏，一个个臊眉搭脸地转身，买菜的去买菜、散步的去散步……
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几人回到客厅。
“小朝，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一句也不告诉妈妈？”顾妈妈转过脸来看向儿子，眼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校主任打电话说，你已经一周没去上课，是不是和这件事情有关？”
顾朝没出声，抿着薄唇，转身行向楼梯的方向。
“站住。”
顾惜皱眉低喝，大步来到楼梯下，拦住他的去路。
少年人还不到十八岁，个子却比她高出半头。
继承自母亲的精致眉眼间，染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张扬与不羁。
右眼角处一颗小小的淡红色泪痣，与她早夭的幼弟如出一辙。
若是当年，她的皇帝朝儿没有早夭，长大后必然也是这般出众的美少年。
想到早逝的弟弟，顾惜猛地抬起右手，狠狠一巴掌抽在顾朝的脸上。
“对母不尊，是为不孝。”
顾朝僵在当场。
啪！
又一个耳光，这次是左脸。
“少不思学，愚蠢至极。”
顾家子孙从文能提笔安天下，从武能马上定乾坤。
哪怕是她年仅七岁的幼弟顾朝，也是聪慧过人奋发向学的好孩子。
有着与弟弟相同名字的顾朝，这样惹事生非，不知道奋发努力，她绝不允许。
对上顾惜的视线，顾朝莫名地一阵心虚。
眼前的人明明是记忆中的姐姐，可是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
那样的杀伐果断，他是从未在姐姐身上见过的。
018   发型都给我揉乱了
“还等什么？”顾惜挑眉，“去道歉。”
听到身后母亲的抽泣声，顾朝走到沙发前。
“妈……”
顾惜转过身，抬腿一脚蹦在他的膝盖后窝。
顾朝重重跌跪在母亲面前，抬脸看到母亲哭红的眼睛，满脸的泪痕，心头也是一阵愧疚。
顾母曾经与是优秀的演员，与顾家大儿子顾寄南相知相爱。
可惜顾家的身份，容不下一个“戏子”儿媳。
顾寄南为了与爱人相伴，与顾家决裂，夫妻二人相依为命，生下顾惜和顾朝。
可惜好景不长，顾寄南就病倒床上。
为了给丈夫治疗，顾妈妈只好去向顾父求助。
顾爷爷到底是心疼儿子，为儿子付了医药费，将一家四口接回顾家。
顾父病逝，顾母一个人将姐弟二人拉扯大。
顾老爷子在世时，对顾惜姐弟还很疼爱，老人家一死，顾老太太只偏心于自己的儿女，借故将顾惜三人赶出顾家。
这些年，为了这两个孩子，顾母也是受了不少委屈。
顾朝年少叛逆，却也不是不懂事。
“妈……对不起。”
“妈妈刚才态度也不好……”顾妈妈心疼地扶住儿子的肩膀，“你是见义勇为，妈妈不怪你，可是……下次有事情一定要告诉妈妈，知道吗？”
顾朝轻轻点头。
顾惜站在后面，将二人的对话听到耳中，目光也是微微柔和。
这孩子也就是玩劣些，本质还是好的，现在好好教导还来得及。
顾妈妈抹一把脸，站起身:“中午饭还没吃，肯定饿了吧，妈妈去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阿姨，不是有佣人吗？”米瑶笑问。
“哦……简单做个饭收拾个房间什么的，我来就可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顾妈妈一笑，“我把保姆辞了。”
这几个月，顾惜各种赔钱，连自己的车都抵押出去。
当妈妈的也知道她手里拮据，为了节约开支，把家里的保姆都辞退了。
顾惜是聪明人，猜到她的心意，并没有点破。
“你先回去吧，明天早上再来接我。”
向米瑶吩咐一句，她转身上楼，凭着记忆走向自己的卧室。
正准备换掉身上的脏衣服，房门已经被人敲响。
顾朝走进来，将一张银行卡送到她面前。
“这里面有五十万，你先还房贷用吧，密码是六个0。”
这段时间，家里全靠着姐姐支撑，顾朝也知道，她前一段时间投资失败的事情。
顾惜的目光扫过他手上的卡片，落在少年人的脸。
顾朝的表情透着几分傲骄，眼神却还是没有被浸染的清澈。
那眼神，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己早矢的皇弟小朝。
没有去接卡，顾惜抬起手掌，轻轻地揉了一把少年人的短发。
“乖！”
顾惜进入娱乐圈之后，多次想要让弟弟出道，顾朝志不在此，二人因此没少吵架，关系也是日渐疏远。
这几年连好好说话都没有，更不用说这样的姐弟亲近。
感觉着头顶温柔碰触，顾朝怔了怔，有几秒钟的恍惚失神。
不想暴露出自己的情绪，他抬手抓抓头发，语气嫌弃。
“干吗啊你，发型都给我揉乱了。”
说话时牵扯到脸，他疼得轻吸一口凉气。
目光落在他明显肿着的脸，顾惜轻声问：“疼？”
顾朝白眼：“你打得那么狠，能不疼吗？”
顾惜淡淡收回目光，语气中并无怜悯的情绪。
“忍着。”
大丈夫挺天立地，这点小疼算什么？
顾朝：……
就说他姐不会这么温柔，果然还是那个无情的家伙。
019   分明是伺候祖宗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如意娘》
……
……
“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会想办法。”顾惜转身走向浴室的方向，“明天起，每天按时到学校上课，不许迟到早退。”
无论何时何代，读书都是成才的必由之路，学业怎么能荒废？
上一世，皇弟早夭时她年纪尚小。
这一世，上天再给她一次当姐姐的机会，她一定要将这个弟弟培育成才。
没有听到身后的回应声，顾惜在浴室门口停下脚步，转脸看向顾朝。
“你有异议？”
此刻，顾惜的脸上，早已经没有刚才摸头杀的温柔。
一代女帝，朝堂之上威压众臣，战场之上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般的威严，自然不是一个半大少年可以承受。
抬手摸了摸自己还在疼的脸，顾朝吞口口水。
“没有。”
“很好。”顾惜迈进浴室，“饭后随我出门。”
她初来乍到，需要一个熟悉这里又能信任的人当向导。
更何况，要买的东西不少，总要有人提包，顾朝就是不二人选。
弟弟吗？
不就是用来干活的。
等到顾惜洗完澡，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三个菜，顾妈妈正将最后一盘蛋黄豆腐端上来。
顾妈妈的刀功自然比不御膳房里的厨子，菜的口味却不错，尤其是那道蛋黄豆腐，深得顾惜之心。
“比御膳房里做得还好吃。”
顾惜捧着米饭，还不忘赞美，对面顾朝也是吃得很香。
平日里，顾惜忙着拍戏上节目，很少回来吃饭。
偶尔回来，也总是与顾朝吵架，这是几年来，这是第一次一家人这么好好地吃顿饭。
顾妈妈捧着饭碗，注视着桌上的一对儿女，心里一片柔软。
看顾惜喜欢吃豆腐，她笑着用勺子盛到女儿碗里。
“最近你都瘦了，多吃点。”
感觉到对方的温柔触碰，顾惜微微一怔。
顾惜的母亲出身江湖，与当时还是太子的父亲一见如故，生下她的皇弟顾朝之时死于难产。
那时的顾惜才只有两三岁，对母亲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
侧眸，注视着顾妈妈温柔的眼睛，她也是心中微微一软。
如果她的母亲还在，大概也是这般温柔模样。
“好。”
毕竟不是自己的母亲，那声妈还是叫不出来的。
轻声一声，她重新低头吃饭。
注视着女儿优雅的吃相，顾妈妈的目光越发温柔。
要是家里每天都能这么和和睦睦的多好啊！
饭后，俩姐弟一起乘出租车出门。
车子驶出别墅小区的时候，顾惜抬手推推脸上戴着的太阳镜。
在她的时代，为了不显人注目，需要化妆易容。
这个时代就简单许多，口罩、墨镜一戴，亲娘都认出不来，真是打家劫舍——不，居家旅行的必备物品。
两人先到商场为顾惜买了一只新手机，随后又到文化商店买来她需要的文房四宝、朱砂黄纸等物。
凭着原主的记忆，熟悉着手机的操作，走到路边注意到路人手里的冰淇淋，顾惜停下脚步。
“冰淇淋，咖啡味。”
大包小包又背又提的顾朝：……
包他提，钱他付，还要给她买冰淇淋，这哪是陪姐姐逛街，分明是伺候祖宗！
020   赚钱的门路
“不去……”顾朝没好气地回应，对上顾惜凌厉的眉眼，顿时秒怂，“那……绝不可能，姐，你等着啊！”
等待对方回来的时候，顾惜无聊的环顾四周，注意到对面古玩街的牌楼，心中一动。
原主之所以欠下这么多钱，就是因为买古董买到赝品。
按照原主的记忆，炒古董很赚钱，或者这是一个赚钱的门路。
原主不懂，可不代表她也不懂。
走进街口，远远就见古玩大厦人头蹿动，旁边的巨幅海报上写得很清楚——“开业大吉，免费鉴宝”。
安氏拍卖行刚刚落成，特意请专家过来进行举行免费鉴定活动，为古玩城拉人气造势。
顾惜随着人流走过来，只见高台上摆着一排桌子，后面坐着几位专家，四周不少人围观。
在场的大都是古玩爱好者，有的是有收藏品想要让专家鉴定鉴定，有的是想过来看看有没有值得收藏的好东西，还有的则是过来过过眼瘾长长见识……
顾惜刚刚在鉴宝台一侧停下，身侧突然一阵骚动。
“快看，安小姐来了。”
“哪个安小姐？”
“安氏拍卖行你不知道，古董大佬安家大小姐。”
“他们不是有专家，何必来这里鉴定？”
“这你就不懂了，这古玩城就是人家开的，这些东西就是来过来给大家开开眼的。”
……
顾惜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队人马走上鉴定台。
为首的一位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套着一身优雅的米白色夏装，墨发垂肩，大气雍容。
在她身后，跟着保镖和几位工作人员，其中三位手上还捧着锦盒，步伐都透着小心翼翼，不用猜也知道，锦盒里肯定都是价值不匪的古董。
“谢谢诸位光临。”安子意站到展览台上，“今天，安氏拍卖行也来凑凑热闹，这三件器物还请专家们掌掌眼。”
工作人员打开盒盖，将三样东西放到展示台上。
一只明代青花瓷瓶，一只唐三彩香炉，最后一样则是一只卷轴，看样子应该是字画。
几位鉴定专家走上前来，一样一样仔细品鉴。
第一只是明代青花瓷，市价在八百万左右。
第二只是钧窑三彩炉，市价超过千万。
对于第三件藏品，大家也是越发好奇。
前面两样都已经是这样的好东西，这第三件肯定更是至宝。
工作人员戴着手套打开卷轴，安子意微笑着环视四周。
“这一件是女帝顾惜的奔马图。”
四周，顿时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顾惜的画，这可是珍品啊！”
“是啊，听说，她的画市面上根本没有。”
“谁说不是，我记得五年前她的一副梅花图，嘉士德拍出三千万的价格呢。”
“那可是五年前，现在肯定还要贵。”
……
奔马图？
顾惜微微扬眉。
她生怕好马，不仅喜欢养马，也喜欢画马，可是这幅奔马画，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啧啧啧！”一位专家抓着放大镜，观察着画上的图，不住地摇头感叹出声，“女帝顾惜是书画大家，不光自创的顾体流传至今，画马更是一绝，安小姐这画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的？”
安子意淡笑：“是我从国外的一位收藏家里买来的，您看这可是真品？”
021  岂不是富可敌国？
“错不了！”另一位专家抢着说道，“我研究古字画多年，这风格，还有这肆意的笔触，绝对是顾惜的风骨。”
“那……”安子意依旧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依几位之家，这画现在值多少钱？”
“依我看，至少也得八千万，如果是拍卖，破亿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的一幅画，破亿？
如果她把密室里的字画全部拿出来卖掉，岂不是富可敌国？
伸出手指，向下勾了勾墨镜，顾惜仔细看向那幅画。
这画看上去倒是很像她的风格，不过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几分拙劲，没有灵性。
目光落在画的落款“已丑冬月”几个字，顾惜哑然失笑。
呵呵！
画成这样还敢用她的名字，她可不能让这种人毁掉她的声誉。
“这画是赝品。”
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移过来。
看到眼前这个套着T 恤仔裤，戴着口罩的顾惜，安子意轻蔑地眯了眯眼睛，脸上只是不动声色。
不用她开口，自然有人质疑。
“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捏着放大镜的专家指点着画作，“你看这幅骏马图，笔锋凌厉，看似随意中却透着大气，极有顾惜的风骨。”
“是啊，这画买的时候，我们可是用仪器鉴定过的。”站在安子意身后的助理也跟着开口，“纸是老纸，墨也是老墨，时间绝对在千年之上。”
“我看过的古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从来没有看走眼过。”另一位老专家推推老花镜，语气中满是轻蔑之色，“这画绝不可能是假的，年轻人可别不懂装懂。”
不懂？
顾惜上前一步，站出人群。
“这世上，无人比我更懂顾惜！”
“呵呵，好大的口气。”戴着花镜的老专家推推花镜，“那你就倒说说，这画怎么就是赝品了？”
顾惜迈步走上鉴定台，行到那幅画作前。
“没错，这画仿得很像我……咳……我见过的顾惜画作，字也好、风骨也好，都有七八分顾惜的神韵，只是……”顾惜向落款扬扬下巴，“诸位请看，‘已丑冬月’，已丑年应该是大楚四十九年，那一年，西北蛮夷大患，十月时顾惜亲自带兵讨伐，国柱将军君珩为了保护她身中毒箭而亡，那天刚好是冬月初一。”
想到往事，顾惜胸口处又是一阵闷疼。
“你们以为，那种时候的她，有心情画出这么奔放欢快的奔马图？！”
“画上又没写是初一画的，说不定是月中月底呢？”
“你又不是顾惜本人，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心情好的时候？”
“就是，不过就是死一个将军而已……”
鉴定师话音未落，已经被顾惜抓住衣领。
女孩子双眸通红，声色俱厉。
“你说什么？”
一个将军……
而已？！
许洲城一役，君珩一人力挽狂澜，救下北城几十万百姓。
于国，他是国柱之臣。
于她，他是至关重要之人。
对方竟然敢说“一个将军而已”？！
顾朝买了冰淇淋不见人，一路找过来。
“姐！”
看到舞台上的顾朝，他拼力挤过人群。
听到顾朝的声音，顾惜回过神来，松开抓住对方的手指。
“无知的蠢货！”
022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被一个黄毛小丫头这么骂，那位专家哪里受得了，“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诸位，可否让我这个老头儿说两句？”
台侧，想起一个笑呵呵的声音。
众人转过脸，看到那位套着淡灰色绸衫的老者，都是露出恭敬之色。
“赵老!”安子意笑吟吟走上前来扶住他的胳膊，“看您，干吗还亲自跑一趟，您要是喜欢什么，我送到您府上就是。”
这位老人家姓赵，名子胤，是专门研究古玩的专家，在业内素有泰斗之名。
提到赵子胤这个名字，圈内圈外都要竖个拇指。
“安小姐太客气了，最近刚好在研究天楚年间的字画，这位女帝陛下的书画作品极为罕见，听说您这有一卷女帝的真迹，我怎么也要过来看看。”
安子意一笑，“那就请赵老品鉴品鉴，您看……这画是真是假？”
赵子胤走上前来，一旁的专家忙着将手套、放大镜等物主动递过来。
仔仔细细将画卷看了一遍，赵子胤轻轻点头。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姑娘对天楚的历史真是了若指掌。”
赵老赞美顾惜一句，笑着向众人解释。
“如这位小姑娘所说，君珩将军于天楚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与顾惜之间也不仅仅是君臣之谊，更是知己。君珩死的那天是冬月初一的凌晨，为了君珩之死，顾惜血洗西北蛮夷，一夜之间屠敌数万，之后大病一场，直到第二天夏初才渐渐恢复。那样的心情心境之下，是绝对不可能画出这种画的。这位小姐说得没错，这画确实不是出自顾惜之手。”
赵子胤开口，谁敢反驳质疑？
几位鉴定专家的老脸，都有几分讥讥之色。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将众人的表情收在眼里，顾朝注视着顾惜的侧脸，瞬间觉得自家姐姐的身影都高大几分。
这么多专家都看不出来的赝品，她竟然一眼识破。
老姐，牛B！
安意的俏脸上闪过一抹懊恼，不过很快又管理好表情，重新露出微笑。
“看来这次确实是我看走眼了，让大家见笑了。”
“这也难怪，这画仿得确实是好，纸墨也都是老的。”赵子胤一笑，“如果我看得没错，这个应该是后朝仿造，虽说不是真迹，却也有一定的收藏价值，一两百万还是值得的。”
“我安氏拍卖行一向只拍真品。”安子意走上前来，一把夺过那幅画，用力撕成两半，“这种赝品绝不会让它流到市场上，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当场撕画，不过就是给安氏拍卖行挽回几句面子。
安子意脸上微笑，心里却在滴血。
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
玩古玩儿的，买到赝品并不新鲜，几百万她也不放在眼里。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么一个年轻小丫头打了脸，丢的不仅仅是她的脸，还是安氏拍卖行的脸，她怎么也不可能真的咽下这口气。
当然，在众人面前，她还是表现出自己足够的大气。
“小姐看来也是这方面行家，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不等安子意说完，顾惜已经利落地跳下鉴宝台，一把从顾朝手里夺过冰淇淋，“我们走吧。”
再耽误时间，她的冰淇淋都化。
站在鉴定台上，注视着顾惜的背影，安子意唇角抽了抽，差点没有管理好表情。
死丫头片子，别再让我看到你！
023  冤大头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卫风·木瓜》
……
……
从古玩城出来，顾惜并没有离开，而是咬着冰淇淋逛进古玩市场。
一路东看西看，她并没有太多停留。
直到，在一家名叫“慧宝斋”的店里，看到摆在柜台一角装在盒子的陶瓷碎片。
看她弯下身来摆弄瓷片，坐在柜台后面的胖店员笑眯眯走过来。
“哎哟！姑娘可真是好眼力，这些可都是真正的老物件，您看这花纹、这质地，别看是碎的，找人修复一下，至少值五位数。”胖店员神秘兮兮地伸出五根手指，“看你是真的喜欢，我给你打个八折，四千。”
“你骗鬼吧你？”
顾朝一把抓住顾惜的胳膊就要走。
见没有忽悠住对方，胖店员只怕没了这门生意，主动降价。
“五百……五百要不要？”
顾惜停下脚步，一手将盒子端到手里。
“付钱。”
顾朝：……
五百买一堆破瓷片？
顾惜刚刚在他心目中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瞬间分崩瓦解。
之前就是因为炒古董赔得车子都卖了，现在还要掉在同一个坑里？
顾朝没好气地撇撇嘴：“我没带钱包。”
“没事没事。”胖店员一把抓过付款码，“手机扫码也行。”
顾朝还要再说什么，顾惜已经拎着瓷片走出店门。
“姐……”顾朝还要再追，胖店员伸臂拦住他，晃晃二维码，“小兄弟，您钱还没付呢！”
顾朝无奈，只好扫码付了钱。
看着二人走远，胖店员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小姑娘长得真是绝顶漂亮，可惜是个榆木脑袋。
原本准备扔的破瓷片，竟然卖了五百块。
捧起自己的小紫砂壶吸溜一口茶水，他开心地哼起小曲。
一天的摊费，有了！
脚步轻响，两人迈进店门。
走在前面的是慧宝斋的主人收藏家苏文哲，旁边跟着的是古玩大师赵子胤。
“小赵，快，把我上午快递过来的东西，拿给赵老看看。”将赵子胤让到椅子上，苏文哲的语气中还有几分激动，“我看过照片了，很像是天楚年间的东西，一会儿您给掌掌眼。”
二人说话的功夫，胖店员小赵也把几件东西捧过来放到桌上。
苏文哲扫一眼桌上的东西：“还有一包磁器呢？”
“那个都碎成瓷片了。”小赵语气得意，“我原本准备扔掉，您猜怎么着，刚刚来个小姑娘，竟然喜欢那些瓷片，让我五百给卖了。”
“什么？”苏文哲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暴毙当场，“那可是天楚年间的瓷器碎片，你知道有多大的文化价值吗，你竟然给我五百卖了？！”
看苏文哲气到这幅表情，小赵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您……您别着急，我……我马上给你再买回来。”
抓着茶壶，他飞奔追出店门，一路冲到路口也没有发现顾惜和顾朝的身影。
呼哧呼哧喘着气停在路边，此刻的小赵早已经是悔青肠子。
还以为是碰到冤大头。
结果，他才是那个冤大头。
024   错一个字，抽一鞭子
姐弟二人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从出租车上下来，走进别墅客厅，顾惜还在认真地观察着盒子里的瓷片。
顾朝看在眼里，鄙夷地撇撇嘴。
“这种东西你也信，还天楚年间的瓷器，不定是哪个瓷器场丢得垃圾，你还花五百买回来，这些人就爱骗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外行。”
“你懂什么？”顾惜捏起其中一片瓷片，“这可不是寻常的瓷片，这纹饰是我……是女帝顾惜亲创的莲水纹，这可是天楚官窑御用的瓷器。”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顾惜将手中的瓷片放回盒子，拍拍盒子，“修复之后，这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修复瓷器，那可是专业人员才会的。
“你又不会？”
谁说她不会？
顾惜淡淡一笑:“如果我能修复呢？”
“你要是能把这些瓷片修复成瓷器，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干什么。”顾朝在楼梯前停下脚步，“要是你修复不了，以后再也不许碰古董，怎么样？”
“一言为定！”顾惜笑吟吟迈上楼梯，走到拐角又停下脚步，“还不把我的东西拿上来。”
大包小包帮她把东西提上来，顾朝靠在门框上，看着顾惜将里面的笔墨纸砚等物取出来，只是默默摇头。
前些天心血来潮要炒古董，这次不知道要搞什么名堂。
“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顾惜头也没回。
“退下。”
顾朝：……
顾朝关门离开，顾惜将朱砂符纸等物在桌上摆好。
一手结印，一手持笔。
笔尖游走如龙蛇，片刻，一道灵符已经写成。
将整理好的瓷片，整齐地排列在画好的符纸上。
深吸口气，顾惜两手结印在胸前，口中默念灵咒。
随后，她美眸张开，右手虚点在符纸上。
腾!
金芒闪过，符纸化为乌有，碎裂的瓷片重新组合，化为一个完整的花瓶。
顾惜轻吁口气，脱力地跌坐到椅子上。
前世，她自幼随国师研习奇门循甲，符术也是其中。
修复死物，这是最低级的符术。
比起前世，她现在的精神力还差得太远，只是修复这个花瓶，就已经让她疲惫不堪。
拉开门，她提着花瓶出来，来到顾朝的房间。
顾朝正窝在床上打游戏，看到顾惜进来，他惊讶地坐起身，一眼就看到顾惜手上的花瓶。
“这……这是……你修复的?”
顾朝揭被跳下床，拿过顾惜手中的花瓶。
顾父当年学的专业就是修复文物，顾朝多少也了解一些，哪怕是最上等的修复师修复出来也能看出一些痕迹。
手里的花瓶却是完事如新，这简直就是奇迹。
“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你怎么做到的？”
“这个你不用管。愿赌服输，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从现在起，给我好好用功读书。”顾惜伸手抓过他的手机，在书包里翻了翻，抽出一本书丢给他，“背会第一课，明早我检查。错一个字，抽一鞭子。”
顾朝看着手里的《高中文言文详解与阅读》，欲哭无泪。
025   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吗？
江家老宅书房。
君珩正坐在桌前，察看许闻从马术俱乐部找来的监控视频。
从视频上，可以看到江舸马匹受惊的全过程。
从监控上看，马出来的时候一切正常，后来江舸骑上马之后，马就渐渐表现出异常。
随后，一骑冲入镜头，马背上女孩子长发飞扬，英姿飒爽，只有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将江舸平安救下。
注视着屏幕上的顾惜，君珩长睫低垂。
看不出来，她还有这样的身手。
“全都查清楚了。”许闻将手中一沓资料放到他的桌上，“这里有嫂子所有的资料，兴趣爱好三围……”
嫂子？
君珩抬眸瞪过去。
感觉到对方杀人的目光，许闻赔个笑脸。
“一时口误，一时口误。我是说顾惜顾小姐。她呢，原本是顾家大小姐，因为长相出众，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拍广告，后来还组了女团，以前一直挺火的，就是最近有点背……”
君珩轻轻扣扣桌上顾惜的资料，打断许闻的长篇大论。
“我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说重点。”
之所以让许闻去查顾惜，君珩只是想要弄清楚江舸的马出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惜遇到舟舟应该是纯属巧合，这两天，她刚好在那里录节目。”许闻手伸过来，滑一下屏幕，“这是节目组刚刚放出来的花絮视频。”
君珩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屏幕上。
《挑战不可能》节目组为了节目效果，特意剪辑了一期花絮吸引观众。
顾惜今天在马场表现出色，节目组特意将她的镜头剪辑下来，加入花絮之中。
因为节目组设定新奇，再加上嘉宾众多，也是吸引了不少粉线的关注。
短短两分钟不到的花絮，弹幕却是多到几乎满屏，大多数都是质疑顾惜。
【顾惜会骑马，这绝壁是替身。】
【真人秀还用替身，亏你想得出来，我们家惜姐不会学吗？】
【你们以为真人秀就是真的，全是剧本好吗，这肯定是 AI 换脸】
【没错，顾惜要是会骑马，我直播吃翔】
……
“这些人嘴怎么这么毒啊？”许闻一脸义愤填膺，“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看着上面那些各种嘲讽的弹幕，君珩漂亮的眉也跟着皱起。
“把她救舟舟的视频发到网上，记得给小少爷打马赛克。”
许闻坏笑。
刚刚还说不关心，现在就主动帮人家处理丑闻了。
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吗？
感觉到君珩瞪过来的视线，他啪得立正。
“是，保证完成任务。”
看透对方的心思，君珩淡淡解释一句。
“我只是还她人情，你别多想。”
不管怎么说，舟舟都是她救的。
那样的情况，如果摔下来，危险自不用多说。
这样一个人情总是要还的。
“知道啦！”
许闻咧嘴一笑，并不揭穿。
解释就是掩饰。
英雄救美，一见钟情什么的……
他懂！
嗡——
手机震动，看到屏幕上的陌生电话，许闻疑惑地将电话接通。
“喂？”
“我找阿珩。”
许闻证了怔，反应过来，忙着将手机塞给君珩：“头儿，找你的。”
君珩接过手机送到耳边，“哪位？”
电话里，女声慵懒。
“你老婆。”
君珩：……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你是我的，不许和别的女人鬼混。今天我有点累了，我们明天见面再谈。”
君珩刚要说什么，对方已经挂断电话。
026  佛系热搜女王
按照君珩的指示，许闻将监控视频处理之后发布到网上。
为了帮助君珩，他还特别给队里的技术人员打电话，让他们帮着“嫂子”刷一波热度。
听说自家万年冰山，竟然动心看上一个美人儿，众人都是激动无比，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当即马力全开，帮着顾惜造势。
身为经纪人的卓一阳，早就听米瑶说过，顾惜多么多么厉害，正在找时机帮着顾惜洗白。
发现这段视频的时候，正在厕所刷微博的卓一阳，激动地差点把手机掉进马桶。
在娱乐圈多年，他深知这条视频对顾惜意义重大。
没有犹豫，他连拨几个电话，运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和公关上的力量，帮着顾惜推波助澜。
两拨势力加乘的效果，顾惜帅气套马救人的消息，很快就在网上传开，黑粉、白粉、路人纷纷闻风而来。
【一看就是安排好了，这么小的孩子骑马，鬼才信？】
【就是，她救人刚巧有人拍下来，这也太假了】
【上次拿我们哥哥炒热度，这次又换上小孩子，顾惜怎么这么作】
……
所谓黑粉，不过如此，永远都能找到喷的方向和理由。
当然，也有一些顾惜的粉丝和路人持正面态度。
【我就烦你们这些喷子，这明明是监控当下来，怎么就是演好的。】
【以前没发现，顾惜还有这身手】
【惜姐太帅了，粉了粉了】
……
粉丝与黑粉撕得不可开交，自然引来更多的关注。
经过一夜发酵，第二天一早，顾惜的名字顺利登上热搜。
尽管网上的评论，并不全是一边倒的赞美，米瑶却依旧很为顾惜高兴。
“快看快看，惜姐，再差一点，你就能上首页了。”
自从顾老爷子去世之后，顾惜就一直走下坡路，鲜有的新闻也都是负面的。
难得能重新登上热搜，米瑶自然是激动无比。
“我就说吗，您肯定还能火起来……这些黑粉真是讨厌，竟然说你骑马是假的，难道他们瞎吗，真是无脑黑……简直气死我了……”
米瑶看着评论，气得小脸通红，当事人顾惜却是一脸淡漠。
“理会这些做什么？”
顾惜登基之前，从来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
她宣布称帝时，敢明着支持她的只有君珩一个。
朝堂之上，大臣上奏弹骇，甚至有老臣用头撞柱子以死明志，百姓就更不用说，不知道有多少人骂她。
要是每个人的评价她都要在意，她还称什么帝，气都气死了？
对于现在的顾惜来说，这些唇枪舌剑，早已经伤不到她分毫。
听到她的声音，米瑶转脸看向顾惜。
如果是以前的顾惜，早已经大发脾气。
此时此刻，坐在她面前的顾惜却是眼神平静，脸上没有半点异样的情绪。
米瑶捏着手机，一脸错愕。
自家惜姐竟然这么佛系？！
这是……
顿悟了？！
保姆车驶进星鼎大厦，顾惜跟在米瑶身后走进电梯。
“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今天您不是要试境，对了，惜姐，台词您都背会了吧？”
顾惜扬眉：“什么台词？！”
米瑶：……
027   还以为要背一部四书五经
美人如玉剑如虹。
——《夜坐》
……
……
电梯停在八楼，米瑶带着顾惜走向试镜的地方，一只手就伸进自己的背包，将试镜剧本取出来，塞到顾惜手里。
“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您快点背背，这个电影是中视今年的大制作，参演的全是大腕，要是能试镜成功，您的知名度也会大幅提高。”
将顾惜漫不经心的样子收在眼里，米瑶急得小脸都皱成一团。
“这可是正式的试镜，周导可是从来不讲情面的，再不背，时间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后面已经传来一声嗤笑。
“我看，你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不远处的洗手间里，刚刚补完妆的沈思仪带着助理走出来，“周导可不是看脸的导演，台词都背不会还想试戏？”
这一次，顾惜要试镜的戏是中视传媒的重头戏。
以商朝为背影的历史正剧《武丁盛世》，描写的是一代帝王武丁的生平。
因为是历史剧，里面女性角色并不多。
唯一个重要的女性人物就是武丁王后——妇好。
这位王后不仅容貌出众，还是著名的女将军，亲自带兵征战数次，打下大片江山。
大制作、大腕重多，这样的电影便是对于这些年轻的演员来说，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一旦上过大电影，女星的身份就会水涨船高，以后不管是接戏还是上通告，报酬都是翻翻。
万一能得个提名，拿个奖，那就更加提升身份。
因此，这个角色吸引来不及的试镜者，沈思仪也是其中之一。
上次被顾惜打脸，现在的沈思仪在她面前也不必再装小白花，一开口就是嘲讽。
“别理她们！”米瑶帮顾惜翻开剧本，“您快抓紧时间背背。”
因为是历史正剧，台词半白半文，对于大多数年轻演员来说，背起来并不容易。
原主顾惜这种演偶像剧，都要提词的家伙，也难怪米瑶对她没信心。
听米瑶说得无比严重，顾惜接过剧本举到眼前，认真看一遍内容，已经记下七八成。
两页纸的剧情，妇好的台词加起来不超过三百字。
顾惜：……
还以为要背一部四书五经。
试镜室外，环瘦燕瘦，站了不少女演员。
或是化妆，或是在背词，一个个都是显得很紧张。
米瑶原本还想给她讲讲试镜时的注意事项，还没张嘴，一位工作人员已经走出来。
“所有试镜者都把材料交上来，进来等。”
众人纷纷交上表格，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走进试镜室。
试镜室是一个多功能厅，主席台旁边放着几架摄影机，布置得灯火通明。
工作人员按照表格顺序，叫演员们上台试镜。
拿过数次奥斯卡小金人的名导周燕青，微皱着眉坐在桌子后面，脸上的表情明显地透着几分不悦。
试镜过的年轻演员，美则美矣，却是丝毫没有灵气。
要么就是不会演，要么就是演得太过……
特意从片场飞过来试镜，结果没有一个满意的人选，这让这位名导演也显得有点不耐烦。
七八个演员试镜完成之后，工作人员叫出沈思仪的名字。
“沈思仪！”
028   女帝本色
坐在顾惜不远处的沈思仪笑着走到主席台前：“周导好，各位老师好，我叫沈思仪，现在是电影学院三年级的学生。我是一个很擅长团队合作的人，喜欢唱……”
“咳！”周燕青打断她的自我介绍，“开始吧。”
片场还等着他回去导戏，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听对方自我介绍。
“好。”
沈思仪微笑着点点头，转身向前走了几步，酝酿一下情绪，再转过脸时已经换上一代王后的姿态。
“谁说这天下只有男人可以出征？我自幼熟读兵书战法，论起才略不逊于任何人……”上前一步，她抓过道具剑，一把拨出剑身，摆出一个从武侠片里学来的花哨姿势，“或者，哪位将军不服，想要与我一较高下？”
这位要是在朝堂上摆出这样的姿态，满朝文武肯定以为她要自刎。
看着沈思仪怪异地姿态，顾惜哑然失笑。
沈思仪顿时出了戏：“你……你笑什么？”
周燕青的眉，顿时又皱紧几分。
“停！”
演员在片场拍戏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围观。
沈思仪这么简单就受到影响出戏，只能说明她还远远不够专业。
“这……”沈思仪回过神来，“导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她……”
“拍戏时围观的人不知道多少，别把自己的不专业怪到别人头上。”周燕青不客气地打断她，“下一个。”
沈思仪气得快要吐血，却不敢发作。
周燕青可是圈子里的大佬，一个戏没试成不要紧，要是得罪他，以后在圈子里还怎么混？
“谢谢周老师。”
将剑放回原处，从摄影机前走到顾惜面前，她忿忿地恨对方一眼，站到一边。
工作人员翻到下一张表格：“顾惜！”
“惜姐，加油！”米瑶向顾惜握握拳头，小声提醒，“别紧张，放松。”
有什么好紧张的？
顾惜随意地走到摄影机前，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导演和工作人员、主创。
“我可以开始了吗？”
周燕青点点头。
沈思仪站在一旁，冷冷一笑。
台词都没住，我看你怎么演。
没有沈思仪那些多余的动作，顾惜只是淡淡地抬起手臂，抬手虚扶了一下衣袖。
古代宽袍大袖习惯了，哪怕现在穿着现代的衣服，她还是时常会有一些以前的习惯性动作。
看在周燕青眼里，却成了一个点晴的细节。
宋燕青刚刚也看过顾惜的资料，知道她即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进行过表演培训。
唯一的一部戏，还是个卖脸的偶像古装网剧，并没有报什么希望。
看到顾惜的气势和姿态，周燕青却是眼中一亮。
今天试镜的演员，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但是没有一个能够像顾惜这样，只是一个姿态就给人一种古代帝后的感觉。
一直懒洋洋靠在椅子上周燕青，缓缓地坐直身子。
“谁说这天下只有男人可以出征？我自幼熟读兵书战法，论起才略不逊于任何人……”
对于众人来说，顾惜是演戏。
对于顾惜来说，她不过就是本色出演而已。
不经意之间，一代女帝的气势，很自然地流露出来。
不用虚张声势，不必大呼小叫，自有锐气与威严。
宋燕青的脸上，露出试镜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或者……”缓缓拨出长剑，顾惜右手抬起，剑尖斜顶虚空，美眸凌厉地扫过众人，依如在大殿上睨视群臣，“哪位将军不服，想要与我一较高下？”
只是一个眼神，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心脏收紧。
仿佛，此时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代帝后妇好本人。
“好！”宋燕青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妇好！”
顾惜：……
就这？
029  米*惜姐死忠脑残粉*瑶
她那个时代，学戏要从小唱身段、调嗓子。
哪怕是个弹曲的也都要好好练几年琴。
还以为试镜多复杂，结果说说话就完了？
这个时代的演员太好当了。
收回手中的剑，她随手将剑收回剑鞘。
将她帅气的动作收在眼里，宋燕青的目光越发亮了几分。
“你会用剑？”
妇好可是女将军，电影里少不了要有打戏。
如果她做用剑，拍戏的时候自然是事半功倍。
“当然。”
会用剑算什么？
长枪、弓箭、刀法、拳脚……
她哪个不会？
原本想看顾惜笑话的沈思仪，不失时机地拆台。
“周导，您别听她吹牛，她哪会用什么剑啊？”
反正这个试镜，她没戏，顾惜也别想。
呵呵。
还没长记忆，看来上次是打得太轻了。
探手握住剑柄，顾惜一个箭步冲下主席台。
剑在半空中挽一个剑花，长剑带风拍在沈思仪的小腿。
这个时代不比她的天楚，她可以随便生杀予夺。
因此下手时，顾惜也很有分寸。
不会将对方弄伤，却足够让她……
疼。
一剑拍下去，沈思仪只觉得双腿剧疼，仿佛被人抽掉筋骨，双膝一软，人已经跪在顾惜脚下。
剑尖轻挑起沈思仪的下巴，顾惜垂脸俯视着对方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
“沈小姐，还要再说我是吹牛吗？”
沈思仪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僵在原地，差点尿了裤子。
顾惜反手轻轻一抛，长剑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准准地刺入剑鞘。
从出手到收剑，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要不是亲眼看到，所有人都要以为这是吊威亚加特技，才能拍出来的电影效果。
全场震惊。
米瑶捏着剧本，注视着顾惜的双眼直冒粉红泡泡。
帅！
太帅了！
跟在顾惜身后走进电梯的时候，米瑶的小心脏还在咚咚咚地打鼓，整个人还停留在刚才的情绪之中。
注视着眼前的顾惜，她的世界观早已经被颠覆。
谁说自家惜姐记不住台词？
谁说自家惜姐没演技？
……
惜姐不红，天理难容。
从现在起，她就是米*惜姐死忠脑残粉*瑶。
……
……
江家老宅。
黑色轿车停在台阶下，佣人小跑着下来拉开门。
套着西装的君珩钻出车门，目光落在灯火通明的大厅。
君珩钻出车子，小心地将刚刚出院的江老爷子扶出车子。
扫一眼佣人推过来的轮椅，老爷子不悦地皱起眉。
“我还没瘫呢！”
戎马一生，骄傲了一辈子的人物，哪里肯服输坐轮椅？
君珩知道他的脾气，向佣人做个眼力，示意对方将轮椅推开，将老爷子扶进客厅安顿到沙发上。
江老环视四周，“舟舟呢？”
“管家去接他放学，一会儿就到。”佣人笑着解释。
“您先休息一会儿，我去上楼换套衣服。”
接过许闻手里的药包递给佣人，君珩大步上楼，一只手就抬起来，扣住领带。
在部队七八年，突然要穿回正装，他还多少有点不太习惯。
推开卧室的门，他抬手脱下西装外套丢到沙发上，利落地解开衬衣纽扣。
衣襟松散开，露出结实精瘦的胸口。
扯一把袖扣没扯开，男人懊恼地扬了扬眉，右手扣住皮带卡扣，轻轻一扯。
咔嚓！
快门的声音，伴着闪光灯的灯光。
030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君珩捏住快要滑下去的西裤，抬眸看向露台。
竹制藤椅上，顾惜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右手捏着相机。
屏幕上，是她刚刚拍下的照片。
男人衣衫半掩，黑色的衬衣和西裤，越映得他肤色如玉，胸口和腹肌半掩半露，性感撩人的姿态，脸上的表情却是冷的。
明明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难以言喻的诱人。
注视着屏幕上刚刚拍下来的照片，顾惜满意地扬起唇角。
照片可比画画真实多了。
恩。
高科技真香。
有手机在手，她以后可以随时看到他。
或者，下次调成视频模式，应该效果更好。
将军解衣，那可不是谁都能看到的风景。
顾惜？！
这丫头怎么会在他的房间。
君珩扬眉。
“你干什么？”
“拍照。”顾惜将手机屏幕转身君珩的方向，“怎么样，我拍得还不错吧？”
刚刚接触手机，向别人询问又怕穿帮，许多功能都要她自己摸索。
看到手机屏幕上，衬衫半掩西裤松散的自己，君珩抓着在皮带的手指猛地收紧。
“马，上，删，掉！”
“休想。”
好不容易拍到的照片，她才不会删掉。
顾惜站起身，视线停在君珩的腰，语气转为关切。
“你腰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低头看一眼自己侧腹处的疤，君珩一把将衬衣掩紧，随意地扣上两颗纽扣，向她伸过右手。
“与你无关，手机给我。”
将他的动作收在眼里，顾惜不由暗笑。
他什么地方她没看过？
她的阿珩，还是那么脸皮薄。
顾惜抱起胳膊，坏坏扬眉。
“不给。”
君珩上前一步，伸手抓向她的手指。
男人的动伤，迅捷而突然。
可惜他面对的是顾惜，尽管身手还没有练到前世，她的动作却比常人要快得多。
右臂伸直，她利落地避过他的手掌。
恩。
她的阿珩，身手还是那么好。
一抓失手，君珩再次伸过手指，想要抓住她的胳膊。
顾惜拧腰旋身，避过他的大手，将手机塞到裤子后面的口袋，抱起胳膊，挑衅地向他扬扬眉毛。
“想要，来拿啊？”
死丫头！
真以为抓不住她？
君珩挑眉，一个箭步冲过来，为了防止她再逃，他长臂伸过来，缠向她的腰。
顾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君珩手臂一卷，女孩子香软的身子就被他扯到怀里。
身体相偎的瞬间，君珩一怔。
她……
没躲？！
脸贴上他的肩膀，顾惜低垂长睫，将脸倚在他的颈间。
熟悉的气息，男人的怀抱，依如她记忆中一样温暖。
有多久，没有被他抱过了？
轻吸口气，她抬眸，浅笑。
“这么想抱我？”
感觉着胸口处一片柔软，君珩脸上一热。
从她口袋里扯出手机，他迅速松开手臂退后两步，与她拉开距离，手指轻点手机屏幕。
屏幕自动点亮，看到屏幕上他的证件照，君珩眉头皱紧。
她竟然用他的照片做手机壁纸？
他轻滑屏幕，手机提示解锁。
“密码是多少？”
顾惜歪了歪头。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031  你想怎么动？
平生只有双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
——《笛怨辞》
……
……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顾惜微歪着头，如是说。
她了解君珩的性情，知道他肯定是不肯的，这一句不过就是调侃。
曾经的君珩，心中只有苍生天下，似乎再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动容。
顾惜总爱逗他，甚至有时候会故意气他。
她喜欢看他脸上生动的表情。
看他笑，看他生气，看他被她撩得脸红，看他咬牙切齿却拿她没办法，看他明知道她是故意却还是宠溺放纵的样子……
那样的君珩，才不是那个万民敬仰的大将军，异邦蛮夷闻风丧胆的镇北侯，而是只属于她的阿珩。
君珩的眉骨，突突地连跳数下。
视线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停留两秒，他沉着脸，凶巴巴地走过来。
顾惜笑吟吟泰然不动，所有人都怕他，但是她不怕。
不是因为她是他的王，而是因为她知道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不会真的对她动手。
君珩抬起右手，擒住她的下巴，将脸缓缓向她逼近。
四目相对，顾惜微微失神。
他真的要亲她？
这时，君珩已经利落地抬起握着手机的左手，右指微动将她的脸转向手机的方向。
手机识别到她的脸，自然解锁。
原主经常丢三落四，买新手机的时候，顾朝特意帮她开通手机脸面识别解锁的功能。
毕竟是刚刚使用这些高科技产品，顾惜了解得不多。
松开她的脸，君珩斜她一眼，手指轻点屏幕进入相机，选中她刚拍好的照片，手指按向删除键。
“住手！”
顾惜飞身而起，在君珩按下确认删除之前，将手机夺回去。
两次都被她阻止，君珩失去耐性。
伸手抓住她的小胳膊，他只用一只手就将她扔到床上，飞身过来，腿压住她的，大手捉住她的手腕。
将她的细腕抓在一只手里按在头顶，他再次夺过她的手机，解锁进入相册，删掉那张照片。
顾惜抬起右膝，踢在他的膝盖。
失去平衡，君珩失控地跌下来，脸正好跌在她的脸侧。
右颊上，柔柔一触。
君珩错愕地转过脸，正对上顾惜坏笑的眼睛。
“亲到了！”
女孩子的声音，几分霸道，还有几分阴谋得逞的狡黠。
这个死丫头！
君珩抓着她细腕的手指收紧，“你以为，我真不敢动你？”
顾惜丝毫没有被他吓到：“你想怎么动？”
君珩气结。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缠的女人？
房门无声分开，一只小脑袋探进来。
“小舅舅，太爷爷说……”看到床上“亲热”的男女，江舸呆怔一秒，抬起小手捂住自己眼睛，“我什么也没看到。”
退后一步，将门关紧，小家伙转身跑远。
君珩：……
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将她扔下楼的冲动，君珩将手机丢在顾惜身侧，沉着脸站起身。
“出去。”
顾惜懒洋洋地坐起身，慢条斯理地拉拉被他弄歪的衣服。
“退役证我放在桌上了……”抓起手机走到门口，她又停下脚步，“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的手机有云相册。”
这么说，他不是白折腾了？
君珩眉骨处重重地突突两下，两手紧握成拳。
“出去，立刻，马上！”
032  生小宝宝
“我在楼下等你。”
顾惜低笑一声，关上房门。
这些年，君珩执行过的任务不知道有多少，抓过毒枭，救过人质，做过卧底……
再难的任务他也从来没有失过手，再困难的局面他都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一次次地让他接近失控。
简直……
岂有此理！
君珩扯下袖扣，大步走进衣帽间，解开衬衣纽扣又转过身，将门闭紧上锁。
……
……
客厅。
刚刚听佣人说家里来了客人找君珩，还是一位漂亮姑娘。
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担心别人上楼不方便，江老爷子特意吩咐小家伙上去请人。
见江舸独自下楼，老人家一脸疑惑。
“人呢?”
“这个……”小家伙看看楼梯的方向，小跑过来停在江老爷子面前，神秘兮兮地压着小嗓子，“太爷爷，你可不告诉小舅舅，是我告诉你的。”
被小家伙可爱的样子逗笑了，江老爷子笑着点点头。
“放心，太爷爷给你保密。”
抬起两手拢在嘴边，江舸压着声音。
“小舅舅和舅妈在生小宝宝！”
啊？
江老爷子猛地坐直身子：“真的？”
“我亲眼看到的。”小家伙一脸信誓旦旦的表情，“小舅舅把舅妈压在下面，衣服都脱了。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男主角和女主角脱了衣服过一晚上，就会有小宝宝。”
站在旁边的许闻和周管家，都是听到耳朵里，三个人瞬间脑补出一场少儿不宜的大戏。
“咳！”江老爷子咳嗽一声，“舟舟啊，这话不许告诉别人，听到没？”
小家伙点点头。
许闻站在旁边，唇角一抽。
果然是兵贵神速。
老大可以啊，这么快就把嫂子拿下了？
注意到从楼梯上下来的顾惜，顾管家轻轻咳嗽一声。
“江老，顾小姐下来了。”
江家老太爷转过脸，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顾惜，也是眼中一亮。
这几年上了年纪，江老并不常在外面走动。
之前与顾老爷子的婚约也就是玩笑，谁也没当真。
顾老爷子去世的时候，他亲自去给老战友送行，当时远远见过顾惜一面，只记得是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
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顾惜，似乎比他印象中的女孩子还要出众，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几分大气。
老爷子看在眼里，也是喜在心上。
妻子儿女相继离世，只剩下孙女江瑜和外孙君珩这两个孩子。
三周前，江瑜意外身亡，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家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这样的打击，大病一场直到今天才出院。
这些天来，老人家的心情都是无比灰暗。
只是不想让君珩等人担心，每天强颜欢笑。
多年孤身一人的外孙君珩有了意中人，这对于老人家来说，无异于在一片灰暗之中看到几分亮色。
“江老好。”顾惜客气地打声招呼。
“这么客气做什么，以后你就跟着小珩叫我外公吧！”江老爷子拍拍身侧的沙发，“来，快坐下！”
033 顾小姐可真是神了
顾惜笑着入座，小家伙江舸很懂事地将果盘向她推了推：“舅妈吃水果。”
顾惜点点头，“你有没有乖乖上学？”
小家伙郑重地点点头，“妈妈说‘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不能说话不算数。”
顾惜伸手捏捏他的小脸：“真乖！”
“你们认识？”看二人这么亲近，江老爷子好奇地问。
“舅妈是我的救命恩人。”江舸仰着小脸，“她还说，要教我马术呢！”
因为担心老人家着急，江舸惊马的事情，家里人并没有告诉他。
现在听江舸提起，周管家也知道瞒不住，索性就将事情仔细向老人家说明。
听说是顾惜救江舸于危难之中，江老爷子看向顾惜的眼神里，又添上几分感激和欣赏：“小惜啊，这次可是多亏了你。”
自家孙女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要是这孩子有什么事，他怎么向死去的孙女交待。
想到孙女江瑜，江老爷子胸口又是一阵气闷，手掌按住胸口，他喘息着皱起眉。
“太爷爷！”
“江老！”
……
几个人看出他情况不对，都是变了脸色。
许闻转身冲向药箱：“我去拿药，周叔你打120！”
老人家才刚出院，几人只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不用，我没事……”
江老爷子抬手想要阻止，牵动到气息，喘得越发厉害。
小家伙江舸急得扶住他的胳膊，用小手抚着他的胸口。
“太爷爷，你没事吧？”
“我来！”顾惜轻轻将小家伙拉开，抓住江老爷子的胳膊，手掌在他的手臂穴道上点揉几下，“好点吗？”
江老爷子深喘口气，轻轻点头。
“好多了。”
仔细观察一下老人家的脸色，顾惜关切询问：“您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
看老人家似乎没有大碍，许闻和周管家也是稍松口气。
“江老刚刚出院。”周管家接过许闻递过来的药，送到江老爷子手里，“医生说，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病了？
怪不得气色这么差。
顾惜扶住江老的胳膊：“要是您不嫌弃，我帮您把把脉?”
“您还会医术？”江老一脸意外。
顾惜一笑：“略懂一二。”
“我的小白马就是舅妈救的。”江舸一脸献宝儿的表情，“兽医说，幸好舅妈处理及时，要不然小白马可能会过敏死掉。”
“是吗？”江老一笑，“好，那就让小惜给我也看看。”
其实，对顾惜这么一个年轻小姑娘，老人家也并不抱什么希望。
只是对方一番盛情，他也不好驳了这份心意。
顾惜伸过手指，扶住江老的手腕。
只是片刻，已经将老人家的情况了解如胸。
“您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气血郁结……”帮老人家把衣袖整理好，注意到他明显弯曲的手指，她轻轻扬眉，“您这手和胳膊，是不是阴天下雨会疼？”
“顾小姐可真是神了。”周管家一脸意外，“这都能看出来？”
江老爷子呵呵一笑，轻描淡写地摇摇头：“老毛病了，不光胳膊，腿也一样，都习惯了。”
老人家上过战场的，胳膊和腿都受过伤。
那时候医疗条件有限，再加上伤口处理不及时，时间长了难免落下毛病。
每逢阴雨天地，都会暗暗隐痛，死不了人，只是折腾得人难受。
034 小嫂子，真牛B！
“家里可有艾条？”顾惜问。
“我有我有。”女佣端上点心盘，听到这句接过话头，“就是时间有些久了，我去拿来您看看能不能用。”
佣人取来艾条，帮忙点好。
顾惜就指挥着管家把老人家的衣服卷起来，她手持灸条，手法娴熟地帮老人家灸烤几个穴位，不时用手点揉几计。
君珩洗完澡，换上衣服下楼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这是干什么，乌烟瘴气的？”
“顾小姐在帮江老艾灸呢！”女佣笑着解释。
艾灸？
她还懂医术？
君珩的目光，审视地落在顾惜身上。
顾惜已经停下自己的治疗：“您试试动动手指，还疼吗？”
江老爷子舒展一下手指，之前总是疼得伸不直的手指，疼痛明显减轻，一直酸疼的膝盖，似乎也轻松许多。
老人家一脸意外：“真的有好转。”
顾惜波澜不惊：“您再试试，自己能站起来吗？”
江老爷子两手扶住椅子，试探着两腿用力。
以往需要撑拐或者别人搀扶才能站起来的双腿，竟然一点点地支撑起他的身体。
老人家试探着向前迈了几步，脸上满是激动。
一向要强的人，最讨厌别人搀扶，只是无奈腿脚不给力，暗地里不知道生过多少回自己的气。
这一次，竟然能自己站起身，这对于老人家来说无异于新生。
“小惜，你可真是神医，神医啊！”
“这法子只治标不治本，回头我开几副方子，您好好调整一个月，彻底去了病根，以后您就再也不用担心阴雨天气。”
“好，好！”
老人家开心得像个孩子。
许闻凑到君珩身侧，碰碰君珩的胳膊，向顾惜扬扬下巴，竖起拇指，轻声赞叹。
“小嫂子，真牛B！”
君珩一脚将他踢开，来到捏着艾条的顾惜身侧。
“我们谈谈。”
“汤做好了，吃饭吧？”女佣笑着从厨房出来。
“对对对，吃饭。”江老爷子笑着接过话头，“也没准备什么好菜，你可不许嫌外公招待不周。舟舟啊，带舅妈去洗手。”
听到那句舅妈，君珩暗自无语。
江舸是个孩子乱叫，连自家外公也认了她当他媳妇儿了？
小家伙拉住顾惜的胳膊去洗手，许闻和周管家也跟进厨房去帮着收拾碗筷。
“臭小子！”江老爷子暧昧地斜一眼君珩，“好几次催你交女朋友，给我这推三阻四的，原来早就暗渡陈仓了。”
“外公，您别误会，我们没有交往。”
江舸都看到了，他还要耍赖？
“我可告诉你，对人家小姑娘客气点，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江老爷子抬手就是一拐杖，轻敲在他背上，“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照顾客人？”
目光落在老人家明显憔悴的脸，君珩眉皱着，到底还是没有出声。
姐姐的去世，对老人家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医生一再提醒，现在老人家的心脏非常脆弱，绝对不能受刺激。
这一老一小，现在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哪里忍心让老人家生气？
035   真是……好家伙！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
……
……
君珩扶着江老爷子走进餐厅入坐的时候，江舸也带着顾惜洗完手出来。
“我和许叔叔坐，小舅舅和舅妈坐。”
小家伙安排得明明白白，主动将顾惜送到君珩身侧的椅子上，君珩也不好赶人。
“小惜啊，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江老爷子笑吟吟注视着桌边的一对年轻男女，轻轻向管家招招手，附耳低语几句，周管家点点头走出餐厅。
片刻，手里已经摆着一只古香古色的红木匣子回来，放到老人家手中。
认出这是外婆装玉镯的盒子，君珩眉头轻轻一跳。
“小惜啊！”江老爷子抬起手掌，按住木匣，“当初，我和你爷爷还开过玩笑，说是要让你和阿珩订婚，你们能走到一起，这也是缘份，外公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只玉镯是我们江家世代传下来的，今天外公就把它送给你。”
外孙媳妇儿头加上门，总得送点拿得出手的礼物。
毕竟，二人是连“生小宝宝的”事情都做过的人。
“不行！”君珩抬手按住木匣子，“这是外婆的东西，您怎么随便送人？”
“什么叫随便送人，小惜是你朋友，这镯子本来就是外婆留给你媳妇儿的。”
君珩：……
八字没一撇，就媳妇儿？
“您别听江舸瞎说，我们刚刚不是在亲热。”
老人家误会二人谈恋爱也就罢了，现在连外婆留下来的这只传家玉镯也要拿出来，君珩当然要说清楚。
顾惜是聪明人，不用想也能猜到，这必然是江家很贵重的物件，她当然不能随便收。
“外公，您确实是误会了，当时我在露台上玩手机，阿珩一进门就脱衣服，然后……”
顾惜原本是想将自己拍到照片，二人抢夺手机的事情说明。
君珩却是听得眉骨处，突突一阵乱跳。
“咳！”
他重重咳嗽一声，打断顾惜的话，抬手将准备给自己夹的一只虾仁，放到顾惜的盘子。
“吃饭还堵不住嘴？”
有她这样解释的吗？
这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拍了他的半果照。
要是让许闻这小混蛋知道，那不是相当于全世界都知道了。
堂堂空降兵特种击动队大队长，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拍了半果照。
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他这个队长的脸还往哪搁？
顾惜侧眸。
水晶灯下，男人的颊染着一抹淡淡的红。
害羞了？
她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夹起他放过来的虾仁，送到嘴里。
众人听到耳中，却是越发脑补的历害。
听说人家小姑娘在他的房间，进门就脱衣服，这得是多着急？
真是……
好家伙！
君珩扫一眼乖乖吃虾，没有再“胡言乱语”的顾惜，将盒子重新推回江老爷子面前。
“这是外婆留下来的东西，您好好收着，别随便乱送。”
“那我先收着。”江老爷子呵呵一笑，“等你们正式订婚的时候，我再送。”
“好。”
顾惜笑应。
君珩瞪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再这样“解释”下去，谁知道这死丫头还会说出什么？
刚刚捧起饭碗，一只虾仁已经空降在他的碗里。
君珩侧眸，只见顾惜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当着众人的面儿，他也不好拒绝，只好将虾和一口饭全扒到嘴里。
众人看在眼里，目光越发暧昧几分。
吃个饭，还你给我夹，我给你夹，真是……
恩爱啊！
036  怎么感觉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生怕顾惜再给自己夹菜，一向吃相优雅的君珩，三两口就扒下碗里的米饭。
“走吧，我送你回去。”
“急什么急？”江老爷子嗔责地斜他一眼，“你让人家小惜好好吃完饭。”
江舸一脸不满地抬起小脸：“是啊，小舅舅，我还没带舅妈参观我的房间呢，你不能一个人霸占舅妈。”
许闻捧着碗低笑。
一旁站着的管家也是目光暧昧。
君珩：……
怎么感觉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懒得和众人解释，他起身上楼走进书房，先去处理自己的工作。
片刻，手机震动提示，君珩一把抓过手机看向屏幕。
自从江瑜去世之后，江舸就添上梦游的毛病。
看过几个心理医生，都不怎么见起色。
为了保护小家伙的安全，君珩不仅在他的房间加装护拦，还特意装好监控，一旦他的房门开启手机都会有提示，这样就可以随时观察到小家伙睡觉的情况，以防万一。
从监控画面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江舸正带着顾惜在他的房间参观。
注意到桌上的相框，顾惜伸手取过来。
相框的照片上，小家伙抱着一位年轻女子的颈，笑得大眼睛弯弯。
年轻女子生得知性优雅，容貌大气精致，眉眼与江舸有数分神似。
“这是我妈妈。”江舸凑过来，注视着照片上江瑜的脸，“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顾惜点头：“很美？”
这一句，绝不是恭维。
小家伙并没有因为她的赞美开心，而是小嘴一扁：“我真希望妈妈长得丑一点。”
“为什么？”
“书上说，红颜薄命，妈妈要是丑一点，也许……”小家伙眨眨眼睛，努力控制住情绪，“她就不会这么早死了。”
顾惜动容。
吃饭的时候没有看到江舸的父母出现，她并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原因。
注意到小家伙沮丧的表情，她放下手中的相册。
“舟舟很想妈妈对吗？”
小家伙抿着小嘴，用力点头。
明明眼睛都通红通红，即还是努力忍着眼泪。
自幼丧母，对于同样遭遇的江舸，顾惜也难免生出几分怜惜之感。
视线落在小家伙泛红的眼睛，她语气转柔。
“想哭就哭吧！”
“可是妈妈说‘男……男儿有泪不轻弹’！”
“你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下半句吗？”
小家伙摇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顾惜放柔声音，“为母亲流眼泪，不丢人。”
江舸吸吸鼻子，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小手抓住顾惜的衣服，扑到她怀里大哭起来。
从来没有被这么小的孩子抱住，顾惜有些错愕地抬抬胳膊，缓缓地环起手臂将小家伙抱紧，有些笨拙地在他背上拍了拍。
哄孩子这种事，她是真不擅长。
听着手机上小家伙的哭声，君珩握着笔的手指，也是一点点地握紧。
这些天来，除了老人家的身体之外，他最担心的就是江舸的状态。
小家伙每天还是和以前一样，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晚上有时候会看着母亲的照片发一会儿呆，却从来没哭过。
他原本以为，小孩子不懂得什么生死，原来这孩子心里弊着这么大的委屈。
他这个当舅舅的真是笨蛋！
037  似乎……她也没那么讨厌
哭了好一会儿，江舸吸着鼻子从顾惜怀里抬起脸。
“对不起舅妈，我……我把你的衣服都哭湿了。”
小家伙乌亮的大眼睛里还含着泪水，这样的小眼神，铁石心肠也难免会生出怜悯之心。
顾惜扯过一张纸巾，帮他擦擦眼泪。
“记住，现在妈妈不在了，你要更加努力。等你长大之后，做出一番成绩，你就可以骄傲地告诉大家，你是妈妈的儿子。”
小家伙红着眼睛，用力点头。
顾惜环视四周，落在他的书架上。
“你喜欢读书？”
“恩，妈妈说读书让人更聪明。”
“最近在读什么书？”
“《十万个为什么》?”
数周来压仰的情绪释放之后，小家伙的心情也轻松不少，转身从书架上捧过自己正在读的书送到她手上。
“这是妈妈送给我的四周岁生日礼物，妈妈说等我全部读完的时候，她就教我学钓鱼。可惜……”小家伙垂下脸，“妈妈都死了。”
“不是还有舅妈？”顾惜抬手按住他的小脑袋，“舅妈可以教你。”
小家伙抬起小脸，眼睛里重新放出光来。
“真的？”
“恩。”
顾惜刚刚答应，小家伙已经扑过来，亲昵地抱住她的脖子。
这小东西不会把鼻涕蹭到她身上吧？
顾惜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领，想要将小家伙拉开，耳朵却听到小家伙的声音。
“舅妈，我好喜欢你！”
感觉着怀里那软软小小的一团，顾惜的心也莫名地柔软几分。
捏着他衣领的手掌缓缓展开，她皱眉提醒:“先说好，不许把鼻涕蹭到我身上。”
“我才没有!”小家伙吸着鼻子抬起小脸，眼睛里还有泪芒，小脸上却已经露出笑意，“舅妈，可以读书给我听吗？”
顾惜斜他一眼，伸手抓着他的衣领将他从身上拉开:“先把你的鼻涕擦干净。”
小家伙笑着跑进洗手间，片刻干干净净地回来坐到她身边。
顾惜翻开手中的书看了看，对于她来说，这个时代的科技非常有吸引力。
一大一小，紧紧依偎着。
一个读，一个听，莫名得和谐美好。
君珩注视着屏幕上的两个人影，脸上也是露出几许笑容。
自从表姐去世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江舸重新捧起书来读。
视线落在专心为江舸读书的顾惜，君珩的目光也是柔和数分。
似乎……
她也没那么讨厌。
九点来钟的时候，管家准时上楼，推开小家伙的房门：“舟舟，该上床睡觉了哟！”
小家伙恋恋不舍地从顾惜怀里站起身，“舅妈，你什么时候再来我家？”
“这本书我先拿走，等我把书看完的时候，再来向你借新的。”顾惜摸摸小家伙的头，“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
“恩！”小家伙笑着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加油，做妈妈的骄傲。”
管家笑着将小家伙抱起来，又仔细向顾惜说明书房的位置和方向：“少爷就在书房。”
顾惜捧着书来到书房，君珩已经主动迎出来：“我送你回家。”
“等一下。”顾惜大步走进他的书房，“我把药方写给你。”
038   她以为他是来和她约会的？
从笔筒里拿出一只笔，顾惜试着写了一个字，看着那个丑丑的方块字，她皱眉将笔向纸上一丢。
多年用软笔已经成为习惯，突然用硬笔写字，她还不太会用。
“我说，你写！”转身在书房里踱了几步，顾惜一口气说出十几个药名，“川芎两钱，泽兰一钱……加水三碗，煎至一碗，两煎混合，早晚各一剂！”
君珩原本并没有把顾惜所谓的治病放在心下，一一记下她说的药名，心下却是越发疑惑。
这药方看上去似乎还挺像那么回事。
可是，按照许闻调查的资料。
她即不是医科生，又不是世家传承，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怎么会懂医术？
“走吧。”
看君珩将药方记完，顾惜转身走出书房。
君珩将药方塞进抽屉，也跟出来。
两人一起下楼，道别江老之后，坐到君珩的越野车上。
这两天，顾惜已经见识过汽车的厉害，速度比起她的汗血宝马有过之无不及。
模仿着他的样子，扣上安全带，她坐在一旁，好奇地观察着他的动作，结合自己的记忆暗中分析。
方向盘类似于马缰，掌控这匹铁马的方向。
加速时踩油门，减带时减刹车……
注意到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腿上，君珩轻轻咳嗽一声。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我帮什么忙，可以尽管开口。”
两人还是多年前见过一面，事隔七八年见都没见过，对方突然就喜欢上他，君珩怎么可能相信？
结合顾惜眼下的情况，君珩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她有求于他！
将他的话收到耳中，顾惜抬眸一笑。
“好。”
她的阿珩果然最疼她！
君珩暗松口气，把话挑明就好，她想要什么，他帮她就是。
“所以，你到底……”
话未说完，顾惜已经叫了停，君珩将车子在路边停下，顾惜拉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月色这么好，我们散步回去。”
君珩：……
这丫头到底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散步？
她以为他是来和她约会的？
坐在驾驶座上，眼看着顾惜拐进路边的步道，他手指紧了紧，到底还是关掉发动机跟过来。
气归气。
让一个小姑娘大晚上自己走夜路回去，君珩到底是不放心。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离开大路。
月色如霜，将公园里的花木都涂上一层银霜。
因为是别墅区，又是晚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顾惜两手背在身后，抬起脸轻轻嗅了嗅。
“阿珩，你闻到了吗？”
君珩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空气中，有淡淡的甜香味，那是芍药花淡淡的清香。
他挑起挡住视线的树藤，只见月光下，大片大片地雍容妖娆。
顾惜快步行过去，折下一只红瓣银边的花朵别在耳侧，转脸看向他。
“阿珩，好看吗？”
女孩子缓缓转过身，长发被风夜风微微拂起，娇嫩的花瓣越映得五官精致如画。
君珩一直觉得，女孩子戴花太过做作俗气。
可是她，一点也不。
月光下的顾惜，比花更艳更雍容。
她只是淡淡地站在那里，那花、那月、那春夜……便只能成为她的陪衬。
君珩被眼前的美好惊艳，失了神。
眼前女孩子的笑容，瞬间烙在他的心头。
从此之后，便再也无人可以超越。
039  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八六子·倚危亭》
……
……
那片刻，似乎只是须弥一瞬，又似乎有千年一般的漫长。
等到君珩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他的世界已经变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变了模样。
两人继续向前，顾惜背着两手，穿花过径。
眼前的小花园虽然比不上她的御花园，却也是春意峥嵘。
在这样一个暗香浮动的春夜，足以让她眷恋。
毕竟，身边还有一个君珩。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穿过绿植区，顾惜的三层别墅已经近在眼前。
转过身，顾惜含笑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今晚，我很开心。”
他可不是为了让她开心来的。
特意来送她，就是想要和她说清楚。
“你不要看我住在江家，就以为江家的资产会由我继承。入伍之前，我已经将所有的资产都交给姐姐，现在，江家的股权、资产、地产……都与我无关。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她和他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钱。
知道他没钱，这位也应该知难而退了吧？
顾惜消化一下，君珩说的那些“股权”、“资产”之类的新词。
“你是说……你很穷？”
“没错。”
如果许闻也在，一定要在心里好好地吐槽，自家这位说谎不打草稿的前大队长。
他真的很穷，穷得只剩下钱的那种。
江家的资产他确实是没要，但是江家只是他母亲的家族。
他，姓君。
他的母亲嫁给的那个男人，可是拥有着富可敌国的资产。
作为父母唯一的儿子，君珩的财富足够他任何挥霍几辈子。
顾惜抬眸，注视着男人的脸。
眼神中并没有君珩想象中的失望，而是心疼。
怪不得，头一次见他要穿没染好的衣服，今天见面时他脱下来的衬衫袖子都长得不合身——因为出门办事，君珩穿的是正装，法式的倒折袖原本就是长上一截以便系衬扣，此处纯属顾惜误会。
视线落在君珩身上的牛仔裤，顾惜眉头皱紧，裤子都磨白了竟然还在穿。
当年出生名门，坐拥半壁江山的镇北侯，这一辈子竟然穷得连件新衣服都穿不起。
走上前来，顾惜抬手取下耳边的花朵，拉过君珩的手掌放在他的掌心。
“没关系的阿珩，”不想伤到男人的自尊心，她笑着翻出原主记忆里的一句现代词汇，“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君珩：……
他只是哭个穷，想要让她放弃。
她竟然要……
包养他？！
缩回手掌，他沉下脸，寒起语气。
“我对你没兴趣！”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感念着顾惜救过江舸的命，他也一直努力不伤到她的自尊心。
这位这么难缠，他也只好狠一点。
顾惜笑了。
“如果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这句话你一上车就说了。连狠话都不舍得说，你还敢说你不在乎我？”
时代变了，科技发展了……
不变的，是人心。
她见过他的狠戾，如果他不是在意她，他可以更狠更冷更绝情。
君珩无语。
这丫头，竟然软硬都不吃？！
040  在她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
转身，缓缓迈上两阶台阶，顾惜在门廊的灯下光盈盈转身。
“阿珩，你记住……这天下，没有我顾惜办不到的事。”注视着台阶下的君珩，她语气霸道，“我会来娶你的，我说到做到。”
所有人都认为，她一个女人，不可能做上皇帝。
她力排众议，登基为女皇。
所有人都以为，哪怕她登上皇位，也不可能坐稳江山。
她富国强民，开疆拓土，让天下人都来朝拜。
……
在她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
她想做的事，一定会做成。
她想要的人，也一定会追到手。
因为这是她对他的承诺，哪怕他已经不记得。
她娶他？！
君珩暗咬后牙。
他又不是女人，用得着她来娶？
就算是娶，也是他娶她。
不对……
他才不会娶她。
这时，台阶上的顾惜已经敛起霸道之色，笑着向他眨眨眼睛。
“阿珩，记得想我哟！”
推开厅门，她迈步走进去。
君珩扬了扬眉，转身走向停车的地方。
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抬起右手想要启动车子。
指间，细腻的触感，那朵她戴过的芍药花还在他的指间。
人在车上不方便扔，他随手将花丢在在风档玻璃前。
车子回到江家老宅，君珩将车停进车位。
拉开车门时，花瓣被风指动微微晃动，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到她含笑回眸的那个瞬间。
该死！
他竟然又在想她？！
砰！
君珩用力摔上车门。
皱眉走进客厅，男人上楼的时候已经放轻脚步。
二楼小厅里，管家正一手撑着手肘坐在小沙发上，听到声音忙着站直身。
“您回来了，要不要喝点什么？”
君珩轻轻摇头，“舟舟怎么样？”
“睡得挺好的，今天没梦游。”
君珩暗松口气：“您也去休息吧。”
向管家吩咐一句，君珩轻手轻脚地推开江舸的房间。
小家伙抱着母亲送给他的小熊，缩成小小的一团，枕边还躺着装着他和合影的相框。
帮小家伙掖掖被角，君珩捧过相框在桌上摆好。
目光落在相片里笑得温柔的表姐，男人眉头皱紧。
“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把他好好培养成人。”
相片里，女人浅笑无声。
站起身，君珩转身退回儿童床，将门轻轻掩紧，走进书房。
“头儿？”许闻站起身，“这是江瑜姐出事那天的相关飞行记录和资料，我已经查看过，从资料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江瑜死于跳伞意外事故。
二十岁就拿到跳伞执照，这么多年早已经跳伞几百次的她，拥有丰富的跳伞经验。
说她会跳伞意外，君珩怎么也不相信。
直觉告诉他，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直。
从他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暗中调查真相。
接过资料看了看，君珩的目光落在“江天集团蓝天跳伞俱乐部”几个字上。
“安排一下，我过去调查。”将顾惜送回来的退役证递给许闻，他语气深沉，“暗访，不要让他们知道我是谁。”
直接去查肯定查不出什么东西，想要知道真相最好的办法就是暗访。
入伍前一直在国外，后来又特招入伍，江氏集团没几个人认识他，君珩并不担心有人会认出他是谁。
041  简单粗暴
每天的清晨时分，都是顾惜检查顾朝学习的时候。
顾惜对他的要求简单粗暴，就是一个字。
背！
语文，背。
历史，背。
……
甚至连数学，也要背。
“秦以攻取之外，小则获邑，大则……大则……”眼看着顾惜的手又伸向桌上的羽毛掸子，顾朝忙着挺直后背，“大则得城……姐，别打别打，我真的会！较秦之所得，与战胜而得者，其实百倍；诸侯之所亡，与战败而亡者，其实亦百倍……”
顾惜白他一眼，抬起掸子，掸了掸花瓶上的灰尘。
扫一眼四周，她随手扯过用来买菜的环保布袋，将那只古董花瓶装进去。
“以后，除了要背书之外，你还要把每天的课程讲给我听。”
顾朝欲哭无泪：“啊？！”
那他以后还怎么逃课？
顾惜侧眸：“你有异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顾惜放柔表情：“这次月考所有科目及格，我买一辆哈雷给你。”
赏罚分明，严宽并济，才能激励于人。
治臣是这个道理，治人也是一样。
“真的？！”顾朝顿时双目放光，片刻又敛起脸上的向往之色，“不用，我上学也用不着，等我考上大学再说，把花瓶卖了你先还贷款吧！”
“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姐姐说到做到。”顾惜抬手勾住太阳镜，将准备好的符纸两指夹着递给他，“这个……你带在身上。”
顾朝接到手里，好奇地展开。
黄色符纸，用朱砂画着鬼画符一样他看不懂的线条和符号。
“这是什么？”
“清心符，可以让你学习的时候更专心。”
顾朝：……
他可是新时代无神论美少年，谁要戴这种东西？
顾惜眼一横：“恩？”
顾朝忙着将符纸塞进口袋，表忠心似地拍了拍。
顾惜没说话，随手将花瓶丢给他。
姐弟二人一起下楼的时候，保姆车刚好来到楼下。
顾朝帮着顾惜拉开车门，小心地将花瓶递给她。
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顾惜看出他的心思。
“说！”
“那个……”顾朝赔个笑脸，“过几天爷爷周年忌日，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可是……那是爷爷的大日子，咱们怎么也得过去一趟，你记得腾出时间。”
“知道了。”顾惜顺手将花瓶丢给米瑶，“嘉德中心。”
嘉德中心是国际拍卖大公司，士嘉德拍卖行在国内的办事处。
米瑶之前跟着顾惜去过几次，听说她又要去，小丫头顿时警铃大作，抱紧怀里的手包。
“惜姐，您还要去买古董啊？”
“不是买，是卖。”
卖？
米瑶将信将疑地看看顾惜随手丢在车上的买菜布袋，又将装着钱包的手包抱紧几分。
“惜姐，我可事先声明，您的卡里所有钱加起来只有十万块，买不起任何古董。”
这些钱，还是卓一阳厚着脸皮，要来的综艺预付款。
要是这些钱再花掉，明天可就真的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她绝对不能再让顾惜乱花钱。
042 这可比赢一局游戏爽多了
顾惜离开之后，顾朝也坐上母亲的车子赶到学校。
第一节就是化学课，以往这种事对于顾朝来说就是催眠课。
今天却是完全不同，因为被顾惜逼着背过课本，他已经对这部分知识了解不少。
以前看上去如同天书的化学公式，他竟然看懂了。
老师上课的时候，他也听得津津有味。
下课前随堂测，顾朝第一个完成交卷。
倒数第一的学渣竟然第一个交卷？
老师拿过他的作业纸，认认真真从头看到尾，脸上露出笑容。
“好，非常好……简单明了，逻辑清楚，所有的题全都答对了。大家看看……”化学老师笑眯眯举着顾朝的作业纸，“这证明什么，只要努力就没有学不会的知识。顾朝同学，以后可要再接再励啊！”
所有的同学们都向他看过来，眼神里有或是惊讶，或是赞叹，甚至包括班里那几个一向清高的学霸。
这可比赢一局游戏爽多了。
那一刻，顾朝第一次体会到学习的快乐。
与此同时。
保姆车驶进嘉德大厦，在停车场里停下。
顾惜带着抱着花瓶的米瑶一起，走进电梯。
“等等！”
脚步轻响，一位套着藏青色西装的男子小跑着冲过来，挡住快要关闭的电梯门。
“安总，请！”
高跟鞋清脆地踩过地板，安子意扬着下巴带着助理迈进电梯。
“这次与士嘉德谈妥合作的事情，咱们安氏拍卖行就可以顺利跨进国际市场。”西装男笑着按下楼梯，注意到电梯一角的顾惜和米瑶，他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顾小姐？！”
顾惜眯了眯眼睛，认出对方的身份。
安氏拍卖行古玩部经理刘浩然，原主顾惜之前炒古玩儿的时候，曾经与他有过来往。
安子意转过脸，视线也落在顾惜脸上。
“刘经理，这位是？”
“这是顾惜顾小姐。”刘浩然笑得暧昧，“上次拍卖《洛神赋图》的就是她。”
原主顾惜高价收购一套《洛神赋图》，当时惊动整个古玩界。
现在各大博物馆内收藏的《洛神赋图》都是只有摹本，真迹早已经失传多年。
顾惜竟然宣布收购到正本，这个消息几乎轰动整个古玩书画界，为了鉴定真伪安氏拍卖行请了好多专业过来。
结果，拿出来的赝品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洛神武图》几个字。
现在，《洛神武图》这个梗，已经成为安氏和古玩圈子里人尽皆知的笑话。
安子意原本还以为，顾惜是公司的客户，语气很客气。
听到这句，顿时唇角一抽。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米瑶，也是脸上一红，下意识地将手中抱着的瓷瓶向怀里缩了缩。
原因无他，上一次，实在是太丢人了。
只有顾惜，一脸平静。
原主丢的人，与她何干？
电梯到达楼层，顾惜迈步走进电梯间。
刘浩然笑着开口：“顾小姐，这次又准备拍卖什么宝物？”
男人的语气，透着嘲讽。
顾惜从米瑶怀里提过环保袋，随意地摞在前台桌上。
“天楚年间，女帝顾惜登基时的礼器花瓶，官窑牡丹纹瓶。”
噗哧！
这一次，不光刘浩然，连安子意都是失笑出声。
天楚年间是历史上的文化鼎盛时期，顾惜登基时，特制的一套牡丹纹瓶礼器，可谓天楚年瓷器上的巅峰之作。
这种东西连安子意都是听说过没见过，她怎么可能有真的？
043   她也配？
身不得，男儿列。
心却比，男儿烈！
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俗子胸襟谁识我？
——《满江红·小住京华》
……
……
站在接待后后面的接待人员，依旧保持着职业的微笑。
“您稍等，我马上请专业人员帮您鉴定。”
对方过来拍卖就是顾客，自然是不可能也像安子意等人这样冷嘲热讽的。
更何况古董这东西，不经过专业鉴定谁也没有断定真假。
接待人员拿起内线电话，联系相关人员接等顾惜的时候，安子意缓步行到顾惜身侧。
之前在鉴定台上，顾惜带着口罩，安子意并不知道，眼前这位之前打过她脸的人。
从小才华出众，毕业名校，年纪轻轻就掌控着一个不小的商业帝国。
对于顾惜这样不学无术，只能靠家里的富二代小明星，安子意是从骨子里是看不起的。
“古玩儿这东西考不仅仅是眼力，还有文化学识。顾小姐还是知难而退比较好，顾家再有钱，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这一番话，听着似乎是规劝，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子嘲讽和优越感。
顾惜扬眉。
什么东西，也敢对她说教？
“安小姐几百万收购假字画，安家的钱只怕早被你赔光了吧？”
言语如刀，正捅在安子意的心窝子上。
之前假字画的的事情，在台上被顾惜当场点破打脸，这件事情已经是安子意心中最深处的痛。
安子意心脏一抽，俏脸已经气得通红。
刘浩然一心讨好安子意，当即在旁边帮腔：“安总是好意相劝，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顾惜冷哼：“她也配？！”
古代阶级等级，“士、农、工、商”，像安子意这种商人之女，也就是比三教九流高那么一点点。
如果是在顾惜的时代，以安子意低贱的身份，连和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在她面前指手划脚。
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哄着宠着。
安子意气得呼吸一窒，俏脸已经转为苍白。
“安小姐，好巧！”
廊道里，传来爽朗的笑声。
收藏家苏文哲一脸笑容地走进来，身侧还跟着古玩大师赵子胤。
拍卖行在拍卖之前都会进行一次例行的拍品展示，以便让有兴趣的买家近距离地接触到这些拍品，提前决定好是否拍卖。
这次，苏文哲与赵子胤过来，就是想要欣赏一下嘉德拍卖行最近准备拍卖的物品。
二人都是一个圈子的顶部人物，自然也都认识。
“苏先生、赵老！”安子意重新调整好表情，笑吟吟开口，“二位来的刚好，这位顾小姐手里有一只天楚年间的花瓶，二位刚好跟着鉴赏鉴赏。”
哼！
她好心规劝，顾惜不但不领情还反唇相讥。
那就别怪她，找人打她的脸。
听说顾惜有一只天楚年间的花瓶，苏文哲与赵子胤都是双目放光。
这时，拍卖行的陶瓷部门的白经理已经从里面迎出来，听前台说明情况之后，他笑着将安子意等人一起请到鉴定室。
工作人员打开鉴定台的灯，旁边的两位鉴定专家，早已经取出手套和放大镜等鉴定需要的物件。
米瑶将怀里抱着的瓷瓶摆到桌上，看到布袋上“北国超市，物美价廉”的字样，不要说是安子意和刘浩然，连两位鉴定师都是哑然失笑。
044  一百块钱仨儿，要多少我有多少
前来拍卖的客人们，对自己的拍卖品都是小心保护，有的甚至订制专门的恒湿恒湿箱保存。
天楚年间的瓷器，这位就用这么一个买菜的布袋装着？
白经理因为职业涵养，努力保持着微笑，向两位鉴定师做个手势。
一位鉴定师扶住瓶身，另一位鉴定师拉开拉链将布袋展开。
帆布袋自然脱落，露出一只精致无损，光洁如新的花瓶。
天楚年间到现在，已经有上千年的光阴。
瓷器原本就是容易损坏的物伯，哪怕是精心保养，经过这么久的时间，也难免氧化变色刮蹭磨损。
顾惜这只瓶子新的跟刚出窑一样，不要说是刮蹭，连氧化的痕迹都没有，是真的才怪！
“顾小姐！”安子意笑得嘲弄，“您不会把小商品城的工艺品，当成古董买回来了吧？”
“哪用得上去小商品城？”刘浩然自然不会放过在上司面前表忠心的机会，阴阳怪气地接过话头，“这种瓶子，网上一百块钱仨儿，要多少我有多少。”
……
二人一唱一和，极尽嘲讽之能事。
两个鉴定师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出都很微妙——假的太明显，实在是没有鉴定的价值。
收藏家苏文哲，也是眉头微皱。
原本听说天楚年间的花瓶，他还挺激动。
看到这么新的一个瓷瓶，他也是有些意外。
成长在收藏世家，家里还有一个古玩店，从小耳濡目染，苏文哲对于古玩也是情有独钟，收藏过的奇珍不计其数，对古玩当然也很有研究。
眼前这只花瓶看上去很是精致，这纹理也很像是传说中的顾氏牡丹纹，但是这么新的古物，他也确定没有见过。
历经千年，未有半点磨损，这可能吗？
转过脸，他求助地看向赵子胤。
“赵老，您看？”
赵子胤接过随行而来的学生递过来的手套，将胸口挂着的老花镜戴到脸上，围着花瓶仔细查看许久。
从瓷瓶的纹饰，看到瓶口、瓶底的封釉。
古代不能批量生产，都是手工制度，与成批的工艺品有很大区别。
眼前的这只瓷瓶上，那些细致入微的刻画，远比现代工艺品要精湛许多。
花瓶上的牡丹纹饰，大气中不失艺术气息，与史料上记载的顾惜自创的牡丹纹极为吻合。
只是太新了，千年瓷器干净得半点污渍都没有，哪所是这位鉴宝无数的历史学家也从来没见过。
仔细观摩许久之后，赵子胤直起身。
“贵公司的分光仪能否借用一下？”
年轻鉴定师询问地看向白经理，后者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毕竟，对方是古玩价的泰斗，苏文哲又是公司的老客户，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
鉴定师向一旁的助理点点头，助理捧过桌上的瓷瓶，小心地放到分光仪内。
电脑自动扫描分析，十多分钟之后结果已经打印出来，送到老人家手上。
赵子胤接到手里，认真看了看，一直表情深沉的脸上，缓缓地绽开笑纹。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老教授激动的双目放光，“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真是……死而无憾，死而无憾！”
“赵老，这……”苏文哲好奇追问，“真是真品？”
045   一千万几个零来的？！
“这不光是天楚年间的瓷器，还是女帝顾惜登基时的礼器。”老教授指点着瓶身的牡丹纹，“您看这纹饰，这可是女帝顾惜亲创的牡丹龙纹，暗喻女子为帝之意，不光是真的，而且是珍品，绝对的珍品啊！”
“牡丹纹不仅仅暗喻女子为帝……”顾惜注视着桌上的瓷瓶，回忆当年艰辛的称帝之路，也是难免有几分感慨，“瓶身上有八条龙，牡丹花却有九朵，这也是在告诉世人……女人也可以比男人强！”
“原来如此！”赵子胤一脸惊艳地注视着顾惜，“顾小姐真是博学广闻，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在天楚年间的那些织品中，牡丹花总是比龙更多，原来是这个意思，受教，受教！”
历史学教授，古玩界的泰斗……
竟然向一个年轻小姑娘致敬，这是换成别人，只怕要受宠若惊。
顾惜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并不谦虚地淡淡一笑。
一旁，米瑶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
“赵老，那……惜姐这个花瓶值多少钱？”
“这个……”赵教授有点为难，“市场上还没有这样的东西出现过，三年前，我鉴定过一只同期的官瓷花瓶，当时的价格是五百万成交。顾小姐这只是女帝所用过的礼器，数量稀少，又保存的如此完整，光洁如新，实属罕见。以我的经验判断，至少也要千万以上，要是拍卖的话，可能还会更高。”
一千万？
米瑶激动的脸都红了。
这一个瓶子，不仅能帮着顾惜还上所有的债，还有剩余。
如果拍出这样的价格，哪怕是百分之一的提成那也有不少。
白经理和两个鉴定师，顿时堆出笑脸。
“顾小姐，这件拍品就放到我们拍卖行吧，我们一定给你拍个好价钱。”
“是啊，顾小姐，代理费给您打个九折，不……八八折！”
……
安子意站在旁边，心下也是暗暗懊恼。
没想到，这么一件看上去假得不能再假的东西，竟然是如此珍品。
轻轻碰碰刘浩然的胳膊，她暗暗做个眼色。
安氏拍卖行一直希望走上国际舞台，只是鲜有什么珍品供拍卖。
如果能把这只花瓶拿下，拍卖行的声誉肯定会水涨船高。
刘浩然回过神来，主动赔个笑脸凑过来：“顾小姐，不如，您把这件拍卖拿到我们安氏拍卖行，代理费我们分文不收！”
米瑶小嘴一撇：“您刚刚不是还说，这种工艺品，网上一百块钱仨儿吗？”
刘浩然讥讥一笑：“是我眼拙，眼拙。”
“我出一千五百万。”
几个字，掷地有声。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说话苏文哲的脸上。
身为收藏家，看到有这样的好东西在眼里，苏文哲自然也是不甘落后。
“顾小姐直接把瓷器卖给我，不但可以省去拍卖的费用，还可以尽快拿到钱，岂不是两全齐美。”
米瑶的心跳瞬间加快。
乖乖。
一千五百万？
还完五百万的外债还能剩下一千万。
米瑶悄悄掰掰手指，一千万几个零来的？！
046  她现在可是千万富翁的女人……
面对这样的天价数字，顾惜却依旧是淡然如初。
没有理会两个拍卖行的人，没有回应苏文哲，顾惜平静地注视着赵子胤。
“赵老，您是不是还有话说？”
刚刚老人家看着几人争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顾惜都看在眼里。
“这……”赵子胤笑了笑，“实不相瞒，我们研究院最近做的课题就是天楚年间的研究，我准备做一期天楚盛世的展览，所以……想看看能不能借顾小姐的花瓶做个展示。”
对方既然把瓶子拿来鉴定，那肯定是准备拍卖的。
耽误人家赚钱的事情，赵子胤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没问题。”
顾惜答应得极是干脆。
赵子胤动容。
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这个……”对方答应得这么简单，赵子胤越发不好意思起来，“我们这个项目经费不太多，可能给不了您多少费用，最多也就是几千块。”
“不需要。”顾惜一笑，“教授尽管用就是。”
如果没有赵教授慧眼识真，这花瓶也就一文不值。
顾惜希望有更多的人了解天楚时的文化，那个她一手创造出来的天楚盛世，不应该被埋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顾小姐真是……让赵某折服！”学富五车的老教授，愣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赞美之词，双手递过自己的名片，赵子胤激动得就差给顾惜作揖，“以后您有什么需要赵某的，随时开口，赵某一定竭尽全力。”
顾惜双手接过名片，笑着点点头。
“顾小姐！”苏文哲笑着接过话头，“那展览之后，您这瓷器是不是还要出售？”
“当然。”
“太好了。”苏文哲大喜，当场从助理的包里取出支票本来开出一张五百万的支票，“我要再给您加一百万，一共一千六百万，您要是觉得合适，这五百万就算是给您的订金，您看怎么样？”
这样的好东西，苏文哲也是生怕被人抢走。
顾惜对这个时代钱，并没有太多概念。
之前掌握天下，她的国库那可是真金白银以万两计。
钱对她，不过就是一个数字而已。
不过就是一个破花瓶，能卖一千多万，除了还债还有剩余，她已经很满意。
“等赵教授展览完，您补上余款，就可以直接把花瓶拿走。”
接过苏文哲递过来的支票，她看也没看就递给米瑶，美眸流转目光落在安子意的脸上。
“连工艺品和真品都分不出来，我看安小姐还是趁早金盆洗手退出古玩界，省得让人笑掉大牙。”
满意地安子意的脸，由白转脸，又转为铁青色。
顾惜向赵子胤等人点点头，晃着太阳镜的镜腿走向大门。
“米瑶，走了。”
“顾小姐……”赵教授忙着追出来，“我给您写个收条。”
顾惜头都没回：“不必。”
老教授会识物，她会识人。
与赵子胤两次见面，顾惜看得出来对方不是那种贪婪的小人。
更何况，一个破花瓶而已，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米瑶两手捧着那张支票追出来，小心脏还在打鼓。
“还完贷款还能有一千万，那可是七个零，惜姐，我服了，我真是的服了！以后你再买古董，我绝不拦着你。”
顾惜斜她一眼。
“淡定点。”
这么点小钱就激动到如此，怎么能做大事？
“是，惜姐！”
米瑶轻轻咳嗽一声，将支票收进书包，跟着顾惜一起走出电梯。
学着顾惜的样子，将太阳镜戴到脸上，酷酷地绷起小脸，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毕竟，她现在是千万富翁的女人……
咳！
不是……
是千万富翁的助理！
047  小姑奶奶这是疯了？！
只凭纤手，暗抛红豆。
——《贺明朝·忆昔花间相见后》
……
……
顾惜的工作室是一年前开的，写字楼租在CBD商区的金鼎大厦。
跟在米瑶身后走出电梯，顾惜扫一眼墙上金灿灿的“顾惜工作室”门牌，眉微微皱起。
背阳朝阴，廊道曲折……
这风水真是一言难尽。
难怪原主自从开了这个工作室后就事事不顺。
嘭！
不远处，房门被人推开，前来催租金的大厦经理，沉着脸走出来。
“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你以为我这是慈善机构？”转过身，他抬手指着从门内追出来的卓一阳的脸，“卓总，您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今天下班之前租金交不上，周日你们就给我搬出去！”
“孙经理，我们最近的资金周转真的有点难处，您再给我一个面子，最多一周！”
“当初顾小姐怎么说的，她不是大小星，富二代吗，还差这点小钱？！”转过脸，看到站在廊道的顾惜，大厦经理怔了怔，冷冷一哼，“我再给你们最后两天时间……”
“不用了。”
顾惜淡淡地打断他，目光隔着玻璃窗落在街对面那座银色的地标性建筑——江天大厦。
阳光照顾在那座大厦造型简洁的楼体上，如一座朝向天空的利剑，在一片高耸的大厦之间脱颖而出。
坐北朝南，侧倚着护城河水，一道环线架桥巨龙盘绕。
上风上水。
顾惜轻扬下巴：“我要搬到那边的天江大厦。”
“哈……”大厦经理笑得方脸都咧成盘子，“顾小姐，您知道江天大厦的租金多少钱吗？人家可是我们的三倍，您连我们这的租金都付不起，还想搬到天江大厦去？”
顾惜没说话，取出手机，按照对面大厦楼体的招租电话拨过去。
“我要租房子，平米？……我不管平米，我要一整层……”
“现在整层只剩下七层、十九和二十层，二十层面积稍大，总面积三百平米，办公家具一应俱全，您随时可以提包入驻，年租金我们首期八折，大概三百万。”
“好，我就要二十层。”
天江大厦？
整层！
卓一阳的表情一点点地僵硬。
小姑奶奶这是疯了？！
看顾惜将电话挂断，大厦经理依旧是一脸嘲弄的表情。
“那您可尽快搬，晚一天我可要收双倍的租金！”
打个电话装逼谁不会，连他们这边三十万的的租金都付不起，她拿什么钱去租对面的江天大厦一整层？
收起手机，顾惜看也没看那位大厦经理。
“小瑶你去签合同……今天刚好是黄道吉日，现在刚好是吉时，通知大家收拾东西。”
“是，惜姐！”
此时的米瑶，对顾惜已经是言听计从。
卓一阳：……
这才一晚上不见，不光顾惜疯了，米瑶也疯了？
抓住米瑶的胳膊，卓一阳压着声音。
“你怎么也跟着她疯？”
“我没疯啊！”米瑶从包里取出支票夹，将那张写着五百万的支票晃了晃，“阳哥，咱们现在有钱了，这才是五百万的订金，过两天惜姐还有一千万的进帐呢！”
大厦经理的目光扫过那张支票，绿豆眼瞪成核桃。
五百万？！
现金支票！
048 非要让她说破？
看对方现金在握，大厦经理早已经堆出笑脸:“顾小姐，您看，您在这儿也呆了一年了，肯定都习惯了，这搬家多麻烦啊，是不是？”
顾惜他们租的这套房子，户型不好，还在阴面。
好几年都没有人租，好不容易才推销出去，大厦经理当然也不愿意舍掉这个住户。
他故意发脾气，也只是为了催房租而已，可不是真的想赶人。
非要让她说破？
顾惜转过脸，美眸冷冷地落在他的脸上。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是死过人的阴宅？”
精通奇门遁甲如顾惜，早把这里的风水看得透透的。
大厦经理一哆嗦，冷汗差点掉下来。
当初装修的时候，这套房子因为意外电死过一个装修工人。
为了不影响大厦的生意，这件事情一直对外瞒着，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顾小姐，这事您可千万别乱说，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生意人，多少都有点讲究。
要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大厦死过人，以后这出租的生意岂不是更不好做？
卓一阳原本还想劝顾惜，哪怕有钱也不能这么折腾。
听到这句，也是心头一紧。
“赵经理。”卓一阳转过脸，注视着大厦经理，“这种地方你也好意思和我说是上风上水？”
“这……”大厦经理表情一僵，“要不……物业费我给您打个九折，不，八折！”
如果只是顾惜说说，他或者不信，大厦经理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他不是迷信的人，可是想想自己工作的地方曾经死过人，也是有点惨得慌。
自从开了这个工作室，顾惜的名声就每况愈下，说不定真和风水有关。
瞪一眼大厦经理，卓一阳向手下一挥手。
“通知所有人，马上搬家！”
因为有全套的办公家具，这家其实也搬得很容易。
众人只需要把自己的电脑、私人用品和文件之类的抱过来就可以。
从小而阴厌的小办公室搬到宽敞明亮，装饰豪华，有咖啡间、有休息室、有独立卫生间的天江大厦，无异于鸟枪换炮。
工作室上下下下的员工，收拾完东西，走进会议室开会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透着明快。
会议室内，顾惜姿态慵懒地坐在崭新的真皮坐椅上，面前的桌上摆着厚厚的几沓钞票。
见大家进来，顾惜轻扬下巴，出纳笑着将现金一一发到每个人的手上。
“惜姐为了补偿大家，所有人的工资都是双倍。”
大家捏着沉甸甸的钞票，都是心花怒放。
身为打工人，谁不愿意多赚几个钱。
最近工作室不景气，已经有好几个员工辞职离开，能留在现在的都是对顾惜比较忠心的。
忠心换来丰厚的回报，大家的心里也是重新燃起希望。
“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这些钱只是给大家的一点小小补偿，以后所有人工资翻倍。”顾惜抬起左手，示意大家先不要欢呼，美眸威严地扫过众人，“当然，丑话我也说在前头。如果有人想要在我这里混日子，现在就带上钱离开，我顾惜的钱不是用来养废物的！下班之前，所有人准备一份奏（折）……工作报告给我！”
“来了来了来了！”米瑶抓着手机冲过来，“《武丁盛世》导演组刚刚来电话，视镜结果出来了。”
049  果然是高手，高手啊!
最近这些天，已经相继有数个电视剧、节目组拒绝顾惜。
对于眼下的顾惜来说，这个试镜结果无比重要。
米瑶一句话，所有人都是紧张地向她转过脸。
除了顾惜。
在她心里有更大的计划，一个小小的电影，顾惜还真没放在眼里。
“惜姐的试镜……”米瑶深吸口气，“成功了!”
“耶！”
这一次，连一向稳重如卓一阳，都是激动地欢呼出声。
这大半年，受了多少白眼，遇到多少冷遇……
终于翻身了！
大家激动地欢呼着，每一张脸上都带着笑，每一双眼睛里都闪着希望。
那姿态与她手下的将士们，打完一场胜仗时的表情几无二致。
顾惜靠在椅背上，任大家笑闹一阵，手指轻轻地扣扣桌子。
“还不去写报告？！”
“是，惜姐！”
“惜姐，加油！”
……
大家纷纷向她道贺之后离开，会议室内只剩下米瑶和卓一阳。
“惜姐，我们要不要庆祝一下？”
顾惜站起身，将桌上最后的两沓钱推到二人面前。
“这是你们的。”
转身走到落地窗前，顾惜垂眸俯视着这座繁华的现代都市。
“这么一点小事还不至于，一切才刚刚开始！”
不是她的时代又如何？
在这里，她照顾能打造属于她的顾氏帝国。
总有一天，她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她会站在这个世界之巅，让所有人都在她的脚下臣服仰望。
……
……
医科大学，中医科学研究所。
所长商云锦笑着从椅子上站起身，将君珩让到座位上：“小珩，您这位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将带来的礼物放到桌上，君珩礼貌地向对方点点头：“我现在已经退役，今天过来是来看看您，顺利让您帮我看一个药方。”
商云锦是君珩的好友商严的父亲，出身中医世间的他，现在不仅是中医院的院长，还是中医科学研究所的负责人，专门从事中医药的科学研究工作。
听说君珩有个药方，顿时生出兴致。
“什么药方？”
君珩抬起右手，从身上取出顾惜告诉他的药方，送到商云锦手上。
毕竟是入口的东西，君珩哪里敢随便给老人家喝，过来探望好友的父亲，特意把药方带过来让对方看看。
将胸口挂着的老花镜戴到脸上，商云锦取过药方。
“这是治什么的方子？”
“有人给我外公开的方子，说是能根治他的腿疾。”
“哦？”
商云锦越发生出几分好奇。
江老的病他也是看过的，知道是宿疾很难去根，他也开过几副方子，最多就是缓解。
将手中的药方仔仔细细从头看到尾，深思片刻，他抬起右手拍在脑门上。
“妙……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三个药可以这样配伍，这样的话不仅能活血化淤，让药效最大化，而且还能温补，一方三得……果然是高手，高手啊!”
君珩：……
商云锦可是中药界的大拿，竟然连他也对这方子拍案叫绝？
“您真的觉得这药方管用？”
050  此顾惜非彼顾惜！
“这些药方配比奇佳，不仅能活血化淤，而且能够强身健体，药性绵延不伤身，对于江老这样的情况最合适不过。”商云锦轻轻摇头，一脸感叹之色，“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怎么就想不到用这种的搭配方法。快告诉我，您这药方是从哪儿请来的高人开的？”
顾惜从来没有习医的经历，君珩当然不会随便说，这药方是她写的。
万一是她从别人那里求来，到时候岂不是弄巧成拙？
“这是一个……”君珩略一沉吟，“熟人给我的，具体是何人写的方子，我还不太清楚。”
“那你可一定要帮我打听打听，这样的高人我可一定要认识认识。刚好这些药我这里都有，我让他们帮你抓几幅，你让老人家吃吃试试。”商云锦叫来秘书，将药方交给对方去抓药，再次将君珩让到沙发上，“最近一直忙着修撰这部《顾氏医典》，一直也没有时间过去探望，老人家还好吧？”
“还好。”君珩的目光扫过他桌上的古籍照片，“这就是前一段时间出土的《顾氏医典》？”
“不错，不过这是摹本，真本在博物馆，我可是拿不到的。”商云锦注视着书桌上的照片，一脸地感叹，“这位女帝可真是千古奇人，不光文武全双，而且医术过人，当是她写的这部顾氏医典，可是集药典之大成，又结合她的经验写成。按照史书记忆，上面记录了将近一百道药方。可惜年代久远，许多方子都已经失传。我现在就是想要将这部医典补齐，也算是给咱们的医药事业尽一份微薄之力。”
目光落在古籍封面上“顾惜著”这三个字，君珩的脑海中再一次闪过顾惜的脸。
历史上的顾惜，才貌双才。
可惜……
此顾惜非彼顾惜！
“商所长！”秘书提着抓好的药进来，“药准备好了。另外，四点钟您有一个会。”
君珩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好，以后有时间记得多过来坐坐，再过些日子，小严也该回来了。”商云锦笑着将他送出门外，还不忘提醒，“一定记得帮我问问你的熟人，这药方是什么人写的，我可是要上门求师学艺的。”
“好。”
将药交给商云锦，君珩和许闻一起走进电梯。
“看不出来啊，小嫂子可真是有两把刷子，连商所长这样的人都夸她的药方写得好。”
君珩迈出电梯，坐进车子后座。
这药方，真的是顾惜写的吗？
一是受人之托，二来也是心下好奇。
两人一起坐上车子的时候，君珩也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顾惜的电话是多少？”
“您可真的是，嫂子的电话都不存一个。”
许闻正在开车不方便打电话，干脆将手机递过来。
君珩按照上面的号码拨过去，很快电话接通。
“我是君珩……”
“阿珩？”顾惜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笑意，“这么快就想我了？”
你是一个成年男人，不要和一个小丫头片子记较。
君珩按住太阳穴自我催眠一句，正色开口。
“我真的有事问你。”
“我也真的有事问你。”
“什么事？”
“你的三围是多少。”
君珩：……
男人的眉骨，突突地跳了两跳。
这丫头就不能正正经经地和他说句话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