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辜的扫把 “乖女,醒醒,起来吃点鸡蛋羹。” 柳瑜被吵的的头疼,只能逼着自己睁开眼睛。 然后,就看到一个干瘦的妇人,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眼睛还有些微微的红肿。 “娘?”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往上躺点,我喂你。” 柳瑜本能的照做。 妇人把自己扶正后,边喂边碎碎念,“让你不要跟那群野小子们玩,就是不听,这下得了风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咱家可就你一个独苗苗,娘还要靠你养老,你不能出事啊。” 闻言,柳瑜下意识摸摸腹下。 空荡荡的,很好! 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出某种不可言明的东西后,轻呼一口气。 幸好,没变成男的。 虽说做女人各种麻烦,她自己也活的粗糙,可这么多年过来,真的没办法适应某种器官。 妇人依旧没有发现异常,继续喋喋不休,“你奶也是抠索,遭这么大罪,却只肯拿两个鸡蛋,还骗我说没有,我明明看到陶罐里还有五个! 如果多点,娘也能......” 妇人说着,停下喂食的动作,陶醉的嗅一下碗,眼神迷离中透着渴望,眼泪不争气地从嘴巴里流出来。 见状,柳瑜嫌弃地捂住眼睛。 “娘,”然后,难以直视地开口,“我已经吃不下,剩下的你吃吧。” 这话说完,她立刻看到,某人看着蛋羹的眼眸骤然凝出绿光,如一头打到猎物的野兽,“真的?” “当然。” 刚说完,铺面而来的压迫陡然消散。 “乖女,”妇人边大口吃蛋羹边流泪,“你才十岁就这么懂事,长大了肯定能让我天天吃肉。” 大口吃肉的日子终于能盼了! 呜呜呜~ 她错了! 她再也不会认为自家乖女只会忽悠亲娘。 闻言,柳瑜垂下眼眸,轻咳一声,“快吃,蛋羹冷了会腥。” 说完抬头,就发现碗里已是空荡荡,一点残渣都不剩。 顿时,无语地抬头望天。 这是几天没吃饭? 哪怕已经知道亲娘不靠谱,还是觉得有点觉得破碎三观。 轻咳一声,心累地闭上眼,“娘,我有些累,想睡会儿。” “放心睡,”妇人拍着胸脯保证,“娘一定好好守着你。” 这可是后半辈子的肉,一定好好护着! “不,不用。” “怎么不用,你死了可没人给我养老,不能大意。” 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柳瑜干脆蒙着头钻进被子里。 少顷,一道高喊响起。 “不好,你奶叫我!”妇人慌张地站起来,“娘先去应付下,马上回来,你继续睡。” 说着,顾不得女儿的反应,急匆匆推门出去。 等门闭合后,柳瑜才放松心中一直绷紧的弦,放空心神躺在床上,梳理冲撞脑海的记忆。 然而还没多久,就被门外的争执吵醒。 “三弟妹,”徐氏气的胸口疼,“你连自家闺女的东西都抢,还要不要脸?” 一直都知道这个弟媳妇儿贪嘴,徐氏却没想到她连自个闺女补身体的蛋羹都不放过,怎么没被雷劈死! 小周氏抹抹嘴,挺直胸膛,骄傲地开口,“我闺女孝敬的,想吃让你闺女孝敬你!” 怕是这辈子都难! 整了三家营只有自家闺女才能招婿,独独一份,别人羡慕也没用! “我呸,”徐氏轻啐一声,“我还不知道你,盯着好东西移不开眼,哈喇子都能流进碗里,小鱼儿心软才看不过眼,丁点大的萝卜头都要指望,丢人不?” 徐氏一直嫌弃这个弟媳丢人现眼。 好吃懒做、偷奸耍滑、没脸没皮……从头发丝都指甲盖,找不到一点能夸的。 还跟蚂蟥似的,逮着谁吸谁。 偏偏,赖在自己家怎么也不肯改嫁,天天嚷嚷要姑娘养老。 碘着老脸对刚刚十岁的小不点说这话,也不怕天打雷劈! “放屁,大嫂嫉妒我就直说,”小周氏支着脖子反驳,“你有儿有女,想吃蛋羹找他们,别酸我。” 两人的对话让厨房的周氏听到,顿时,脸黑成锅底,“老三媳妇,你把我给小鱼儿炖的蛋羹吃了?” 小周氏很怵婆婆,闻言,讨好地辩解,“娘,我真的没抢,是乖女孝敬我的。” “吃了多少?”周氏直接问。 她太了解这个儿媳妇,奸馋懒滑样样精通,吃苦受累门门不行。 如果不是自己娘家侄女,还是孙女亲娘,早把人赶走。 “没多少。” “全吃了?” “没有没有。”小周氏怕挨揍,连连摆手。 “一半?” “多一点点。” 闻言,周氏再也忍不住火气,拿着扫把抽过去,“你还是不是人?小鱼儿两天没吃东西,我给炖两个鸡蛋,你还抢了大半!” “我没事,”柳瑜有些虚弱,靠在墙上借力,“奶,你别打娘,蛋羹真的是我给的。” “还不是你娘那馋样勾的,”周氏脸色虽然缓和,却依旧不肯放过小儿媳,“往常胡闹也就算了,你都病了两天她还这样,不打不长记性!” 说着,周氏扬起扫把挥过去。 即使知道小周氏一直都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也没有停手。 除了打她也没别的办法,说教没用,挨骂人家也是一个耳朵出一个耳朵进。 让干活吧,死活不肯,逼急了直接躺地上打滚,一点脸都不要的滚刀肉,把人气的恨不得弄死她。 “哎哟喂,打死人了,”刚挨两下,小周氏已经开始坐在地上哭嚎,“相公啊,你等等,我这就去找……” 小周氏的声音悲戚、身形狼狈,甚至鼻涕眼泪一起流,真的让人非常嫌弃。 老周氏气的要死。 每次都是这样,还没挨打就扯着嗓子嚎,自己的名声就是被这个杀千刀的祸害的! 小鱼儿只剩这么一个娘,不能宰,千万不能宰。 再三提醒自己,堪堪压住邪火后,挥着扫把呵斥,“闭嘴,还嫌不够丢人?老柳家做了什么孽才摊上你这个讨债鬼!” 小周氏转溜下眼睛,立刻开口,“娘,只要你别打,儿媳立刻闭嘴。” “滚远点,别让老娘看到你!” 闻言,小周氏蹭一下起身,呲溜一下窜出去,出门前还不忘记安抚柳瑜,“乖女,娘先出去躲躲。” 见状,老周氏怒火蹭蹭往上升,啪一下把扫把摔在地上。 无辜的扫把顿时成了两半。 第2章 辣么丑 见状,徐氏弱弱地提醒,“娘,家里只剩这么一个完整的扫把……” “你也给我闭嘴,”周氏愤愤咒骂,“一个个全是讨债鬼,搅家精,老柳家得罪了哪路神仙,才摊上你们这些个孽障!” 话音一转,面色悲戚,“可怜我家小鱼儿,遇到这么不靠谱的亲娘,也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奶,别气,”柳瑜连忙上前安抚老人,“我娘犯起混来六亲不认,咱可不能因为她把自己气倒。” 说这话的时候,柳瑜一点都不心虚。 完全忘记记忆中的娘俩,其实半斤八两,一样混不吝色。 “这话没错,老婆子可不能跟那不着调的一般见识,”老周氏听到这贴心的话,脸上浮出笑意,“等着,奶再去给你炖两个蛋羹。” “谢谢奶,还是奶最疼我。” “没良心的丫头,”徐氏酸了,“大娘对你不好?” “大娘也疼我,只比奶差一点点。” 说着,柳瑜特意用手指比划一点指甲盖,讨好地冲她笑笑。 “就你机灵,”徐氏撸一把柳瑜毛茸茸的头发才满足,“快去床上歇着。” “嗯嗯,大娘,我先回房了。” 院子角落,一个黑瘦的男孩,阴沉地看着这一抹,不屑地勾起嘴角。 机械、麻木,又带着一丝丝凉薄。 相亲相爱?不过是笑话,也就那傻子不知道! 柳瑜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快速把记忆梳理一遍,然后确定自己来到了平行世界。 后背的胎记,脚底的红痣,左手小拇指的疤痕,就连后脑勺坑都一样,绝对是自己没错! 然而,一下缩水到十岁,还真是让人不太习惯。 “人生的小船啊,果然说翻就翻!” 假装惆怅地唏嘘几声,柳瑜把这事彻底抛到脑后。 甭管怎么说,这笔买卖都稳赚不赔。 穷是穷了点,落后是落后了点,然,只要年轻就有无限可能。 没有渣爹的迫害,自己定然能茁壮成长! 呵…… 再也不用经历渣爹所谓的磨练……这是,自由的感觉! 自我陶醉的柳瑜,突然怀疑鼻子出了问题,“什么味儿?” 谁在房间放了生化武器? 说完,连忙跑到窗边推开窗户。 “哎,别开。”周氏看到后,赶紧过去阻止,“风寒还没好,不能吹风。” 柳瑜眨眨眼,装作没听到。 打开窗户后,无辜地看着周氏,“奶,刚刚走了一下神儿,你说什么?” “没什么,先吃蛋羹。” “好。” 顺从地接过碗,乖巧的吃蛋羹,又软又滑又香,极为好吃。 周氏见孙女吃的香甜,眉头不由得松开,然后走到窗边关上窗户。 “奶,”柳瑜可怜巴巴地转过头,“屋里好难闻。” “先忍忍,过几天洗个澡就好。” 闻言,柳瑜神色一僵,下意识嗅嗅自己,顿时,脸皱成包子,“我几天没洗澡?” “半个月前刚洗过,也没多久。” 半个月前,也没多久? 柳瑜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确定祖母没有开玩笑后,忍不住撒娇,“奶,我要洗澡~” 半个月不洗澡,破纪录的节奏啊! “不行,风寒入体,不能着凉。” “已经好了,”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氏,委屈地说,“太臭了,忍不下去。” 周氏有一瞬间的不忍,最终狠心拒绝,“不行,过两天再说。” 说完,怕自己后悔,连忙走出房间。 知道周氏这里行不通后,柳瑜也没过多纠缠,等院子没有动静后,探着脑袋推开门。 猫着腰踮着脚偷偷往外走。 “你想做什么?” 荀逸看到柳瑜的动作后,眼目浮现波澜,很淡,且一闪而过。 纵然觉得柳瑜又蠢又笨,可毕竟是自己名义的妻子,自己还是赘夫,她出事,绝对好不了哪里去。 更何况,这人现在还得了风寒。 闻言,柳瑜动作一滞,僵硬地转头,抬眸,讶异地问,“猴子?” 闻言,荀逸怔然一下,幽幽地开口,“你在说我?” “抱歉,眼疾犯了。” 面不改色地说出丝毫没有诚意的道歉,暗自打量起眼前的人。 又黑又瘦又矮,活像非洲逃难出来的,辣么丑…… 从脑海中扒拉出这人,顿时,惊得瞪大眼睛,“荀逸?未来夫君?” 谁选的人,她保证不打死……才怪! 身为根正苗红的颜狗,在这鸟不生蛋的旮旯,没有美人洗眼已经很难受,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小夫婿,晴天霹雳啊! 老天爷,敢不敢再残忍点? 荀逸没有接话,眼眸却浮现羞恼,以及掩藏瞳孔深处的幽暗。 死胖子,我记住了! 须臾,恢复平静。 他早该习惯的,又不是第一天被嫌弃。 面无波澜,荀逸狠狠给未来娘子记了一笔。 装作伤心地低下头,气息都变得哀怨。 “算我怕了你,”无奈地咬咬牙,柳瑜伸出小拇指,眉头打结地勾住小夫婿的手,“一起去。” 闻言,荀逸诧异地瞪大眼睛,湿漉漉的瞳孔满是不可思议,“真的?” “再废话你就留在这。” 语气非常恶劣,荀逸却丝毫不在意,垂下头暂时脸上的震惊。 他真的非常吃惊。 柳瑜一向不喜欢自己,从来不会带自己一起…… 这一刻,荀逸仿佛悟到了什么,气息都变得柔和,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算计…… 见状,柳瑜忍不住翘起嘴角。 小夫君颜值虽然低的可怜,性格却难得乖软,勉强凑合吧。 主要是柳瑜心虚。 以前的自己不懂事,又颜狗属性,一万个不中意黑丑夫君,明明白白的嫌弃,她……也是。 然而,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总不能真的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恶意深深,即使真的很嫌弃…… 柳瑜的想法,荀逸并不清楚,他机械地跟在柳瑜后面,脑袋飞快地转动。 “小鱼儿,”突然,一道凄厉地声音响起,“你居然牵小崽子的手?” “娘?”柳瑜差点没被这道声音送走,“你没走?” “走哪去?”小周氏不高兴地撇嘴,“你奶就一会儿脾气,我可不想来回遛!” 傻狗似的! 第3章 蠢鱼 自家婆婆什么脾气她还不清楚,脾气臭的要死,现在回去就是找揍。 “没走你就躲在大门口?”柳瑜真的很无语,“就不怕奶出门看到?” “这会儿她要拌猪食,才没有功夫出来。” 小周氏说的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不帮忙干活有什么不对。 柳瑜并不意外这态度,以前的自己也是这想法:凭本事偷的懒,为什么心虚? “娘,你继续躲着吧,我们先走了。” “等等,我也要跟你去。” 闻言,柳瑜顿住脚步,转过头,无奈地问,“你躲得好好的,跟着我干嘛?不怕走路磨脚?” 曾经老周氏让她去镇上卖菜,她就用这个借口推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上山找吃的,”小周氏眉眼间全是嘚瑟,“别想丢下我。” 柳瑜:... 好吧,真的被说中了! “小鱼儿,”小周氏有些生气,“你真的是亲生的?这种好事都不叫上娘,真的会给我养老?” 一直深信不疑的信念,在此时产生动摇。 闻言,柳瑜很心虚。 暂时还没习惯这个不靠谱的娘,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事。 轻咳一声掩饰后,一本正经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是担心你受累,想把东西直接给你带回来。” “真的?” 小周氏对这话很是怀疑。 “害,若是不信,就在家等着看我表现,怎么样?” 此时的柳瑜,依旧没有放弃摆脱小周氏。 “我才不上当,”小周氏委屈地控诉,“每次都这样忽悠人,老是骗我,你那苦命的爹……” 小周氏说着,摇摇欲坠的泪马上就滴下来。 哪怕知道亲娘一贯作风如此,柳瑜依旧忍不住捂住眼睛,“跟着可以,要听话,不然休怪我不顾念母女之情……告状。” “放心,你让往东娘绝不往西!” 说完,喜滋滋地跟在柳瑜身后往山上走。 一路上,荀逸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以前自己那样被对待,莫非真是自己态度不对? 然后,陷入深深的纠结中。 理智上觉得某种做法对自己最好,心里又觉得太委屈自己。 进山的路越走越深,很快超出了平日打柴的范围,小周氏忍不住出声,“闺女,不能再往里走,太危险!” “不走。” 她又不是铁憨憨,自己小胳膊小腿,还要带两个累赘,遇到稍微大点的野兽都跑不掉。 柳瑜说着,带着两人左拐,来到一处少有人驻足的水潭旁。 “我去找吃的,崽崽你去捡柴,至于娘,”柳瑜嫌弃地皱皱眉,“坐着等吃吧。” 记忆中,亲娘不是躲懒就是在躲懒的路上,除了端碗吃饭,似乎没有干过别的活。 真的不能怨两位伯娘嫌弃,实在是亲娘太气人。 当然,以前的自己也不遑多让,只是多了层小孩的身份,又沾去世亲爹的光,家人自带滤镜,才没有人计较。 崽崽?他么? 荀逸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对,也不是不计较,只是计较的对象不是她们娘俩。 想到这,柳瑜偷暼一眼荀逸,补偿地揉揉他的脑袋,“我会对你负责的!” 对我负责?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的荀逸升出一股委屈。 蠢鱼,终于认识到自己身份了? 可是…… 听到小周氏闷哼一声,荀逸才回过神来。 当即搬过来一个石块,“娘,你坐这,我马上就把柴捡回来。” “快点,都饿坏了。” 还没走远的柳瑜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抽搐了。 眼睁睁看着两个小孩忙活,整个三家村也只有亲娘好意思。 摇头甩开脑海的想法,柳瑜找一个棍子,磨出尖头,对着一个地方挖下去。 翻看记忆后,她就打上这片山药的主意。 “这是啥?”小周氏坐在一旁小声嘀咕,“真的能吃?” “不能,我挖出来给你看看而已。” “又骗我,”小周氏很不开心,“就会欺负我。” 呵呵…… 柳瑜没说话,继续吭吭哧哧挖山药,直到荀逸背着两捆柴回来,才停下动作。 “小鱼儿,”荀逸装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捡好柴了。” “你生火,我去洗东西。” “我陪你一起。” 羞涩中带着坚持的声音,让柳瑜不由得放缓语气,“水潭危险,你留下生火。” 说完,抱着足够三人吃的山药,头也不回地离开。 “就知道骗我,”小周氏很不满,“难道怕我偷吃?真是的,东西挖出来难道不是给人吃的?” 撇撇嘴,小周氏把视线转向生火的荀逸,“小崽子,等会儿不准……” 小周氏的话还没说完,荀逸立刻领悟,“娘放心,我不吃。” “说什么呢?”小周氏感觉丢了面子,“我是那种人?再丑也是我女婿,饿死你谁干活?” 闻言,荀逸垂下头,没说话。 这话说的,天天抢自己食物的不是她似的... 小周氏不知道他的想法,只觉得小女婿可怜巴巴的,“你这崽子,憨傻憨傻的,不交代你都不知道抢食,等会不准留肚子,听到没?” 呵呵~ 真的不是被戳破心思不好意思? 荀逸装作惊喜地问,“娘,你,你说真的?” “废话,”小周氏非常不屑,“我还用对你说假话?” 看不起谁呢? “谢,谢,”他红着眼睛保证,“我以后肯定好好干活。” “记住你说的话,”这话让小周氏来了精神,立刻上杆爬,“以后家里活都是你的,别想我和小鱼儿帮忙。” 荀逸还想说什么,察觉到柳瑜越来越近的身影,果断沉默下来。 他总觉得现在的柳瑜没以前那么蠢了。 柳瑜把自己洗干净才回来,拿出干净的山药,直接扔进火里。 “小鱼儿,这是什么?” 荀逸也很好奇,他从来没见人吃过这种东西。 “山药,能吃。”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不是柳瑜不想多说,实在是没多少力气,刚刚在水潭旁边,若不是觉得吃独食不好,她已经生啃。 小周氏有些怀疑,“村里怎么没有人知道?” 闻言,柳瑜没好气地开口,“若是他们知道,还有你的份?” “也是!” 听到柳瑜的话,小周氏没有生气,反而有种捡到钱的窃喜,嘴角都翘得高高的。 见状,柳瑜偷偷松口气。 幸好,没有人问自己怎么知道山药,否则还要浪费脑细胞编借口。 第4章 青铜? 若是用一个词概括三家村,柳瑜会一贫如洗。 这里是真穷,家家户户都在勒着裤腰带过,吃饱穿暖只是个奢望。 造成这样的原因很多,最核心的是战乱,新朝刚成立十年,之前一直在打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国力倒退几十年。 所以,缺胳膊断腿的人很寻常,没有人会大惊小怪,三家村就有。 而且,当朝天子非常狗! 因为自己被商人痛宰过,极其憎恨这个阶层,不仅层层刮油,还各种打压,从身份到待遇,从身体到心理...全方位不留死角的那种。 柳瑜的认知中,历朝历代商人都是肥羊一样的存在,而在大昭,或许用奶牛形容更为恰当。 这个决策,极大的束缚了物质流通,以至于大昭从上到下都非常重视种田。 故而,农业不仅成为国之根本,更是有着超乎想象的地位,而且前途极其光明,不仅受人尊崇,甚至能加官晋爵。 种得千金粟,自得黄金屋,娶得美娇娘,走上人生巅峰。 然而,生产力落后也是真的。 不管是周氏还是荀逸,都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柳瑜因为受宠,待遇稍微好一些,老周氏经常给开小灶。 吃七成饱后,柳瑜制止两人,“都别吃了。” “还有好多呢,”小周氏很不乐意,“怎么就不能吃?乖女,娘的肚子已经很久没有饱过,你真要这么狠心?” “狠心?”柳瑜黑着脸解释,“我是为你好!” “嗯?”小周氏有些不大相信。 只要事关口粮,她就会变得多疑而精明。 “长时间吃不饱的人不能暴饮暴食,不然会撑着肚子。” 闻言,小周氏满脸不高兴,“撑着才好呢,有些人想要还没这个福分呢!” 额…… 柳瑜彻底服气。 “反正不能再吃,”柳瑜干脆威胁,“否则,下次来不带你。” 自己小胳膊小腿忙的跟狗似的,旁边却有个人大爷一样坐着等吃就行,真的很让人不平衡。 听到这话,小周氏才不舍地放下山药,“有东西都不能吃,娘的命太苦了~” 语气无比哀怨,满满都是不情愿。 小周氏知道自己是泼皮,难缠的紧,却依旧有点怕自己闺女。 自己闺女不仅性格混,还有靠山,根本比不过。 闻言,柳瑜生气不是不生气也不是,对比旁边乖巧又柔顺的小夫婿,心情简直难以描述。 还没个孩子懂事,柳瑜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此时的她,彻底体会到两位伯娘的心情。 想到这是自己亲娘,不能丢,只好放缓声音,“今天先养养胃,过几天一定让你吃饱。”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能吃肉不?”小周氏兴奋起来,“我都大半年没吃肉了!” 吃屁! 柳瑜很想直接喷过去,最终默认下来。 前世渣爹虽然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却只把自己看成继承祖业的工具人,除了各种压迫剥削外,并没有什么亲情。 现在的小周氏虽然不靠谱,却真的把自己看的很重。 少顷,柳瑜脱下外衣把山药裹好,挑着不大可能碰到人的小路下山。 不是她过于谨慎,而是口粮这种东西,必须要保护好。 快到家门口时,小周氏笑嘻嘻凑过来,“乖女,你准备把山药藏在哪?要不要娘帮忙?” “干嘛藏起来?”柳瑜没反应过来,“家里好多人都空着肚子,带回去给他们吃。” 闻言,小周氏立刻皱起脸,“真的要给?” “不然我会费这么大力气抱回来?” 小周氏不大不情愿,“给他们吃也落不到好,他们全都嫌弃我。” “感情您老知道这事?”柳瑜惊讶地挑挑眉毛,“既然知道,为何没伸把手帮忙?”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周氏有些嘚瑟,“被嫌弃最多挨点挤兑,口粮又不少,干嘛累自己?活就在那,我不做自然有人做。” 这鬼才逻辑柳瑜给满分。 只是,家里人听到,会不会气到吐血? “娘既然知道他们对你好,为何还要把山药藏起来?” 本以为亲娘是青铜,不懂人情往来才敢这么作,感情她自己才是…… “还不是怕饿到你,”小周氏不开心地撇撇嘴,“这么多,够咱们一家三口吃好久。” 额…… 信你的邪! 分明是怕饿到自己~ 抿抿嘴唇,柳瑜无奈保证,“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饿肚子。” 说完,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连忙补充,“也不会让崽崽饿肚子。” 之前的柳瑜,对荀逸的称呼,更多是一种后世习惯,此时此刻,倒是真的决定好好养了。 “我信你!” 羞答答地说完这话,荀逸又一次垂下头,心里怎么想的一点没表现出来。 “乖女,”小周氏很感动,“娘一定好好记住这话,吃饭都不忘。” “行!” 咬着牙吐出这个字,柳瑜加快脚步回家。 “奶,我回来了!” “小鱼儿?”老周氏疑惑地声音响起,“你没在房间?又上山了?” 最后这句,因为激动,声音已经变得尖锐。 闻言,柳瑜全身都僵硬了。 差点忘记,自己是偷跑出去的。 吐吐舌头,脸上堆起甜笑,抱着山药小跑过去,撅着屁股,献宝似地开口,“奶,看孙女找到什么?山药,能吃呦,特意为奶找的。” 卖萌装可怜表孝心,绝对是逃避责罚的不二法宝。 闻言,老周氏训斥的话立刻咽到肚子里,点点柳瑜地小脑袋埋怨,“你病还没好,怎么又去山上,家里又不缺……” 周氏说不下去。 她没办法违心地说家里不缺吃的。 而孙女慕濡又软糯的身影,也让她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 良久,轻叹一声,“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赚口粮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想那么多。” “我不想奶饿肚子。” 察觉到老周氏态度软化,柳瑜立刻添一把火。 “小人精,奶不饿,谁跟你说奶饿了?” 刚说完,老周氏的肚子就咕咕的响不停,顿时窘迫不已,“奶这是肠胃不好,人老了就这样,不信去问村口的春婆婆。” 听到这话,柳瑜的眼眸泛起雾气。 然后,咯噔咯噔跑向厨房,“奶,我去给你煮山药。” “慢点,小心摔倒!” 老周氏本想拦着人,话出口却变成了嘱咐,她舍不得拂了孙女的孝心。 见状,小周氏觉得来了机会,“娘,我也去厨房看看。” 闻言,老周氏刷一下板起脸,“老娘差点把你忘了,荀逸,关着大门,今儿一定要好好管教你娘。” 太闹心了! 第5章 不安 老周氏的曝脾气真的要忍不住了。 本想放小儿媳一马,结果这个不着调的,竟然纵着闺女上山都不拦,真的欠修理。 “娘,我错了,”小周氏边跑边讨饶,“你别打,下次上山一定跟你说。” “竟然还想着下次!”这话,成功地让老周爆发了,“混账,往常欺负荀逸也就算了,竟然连小鱼儿都不放过,老娘打死你!” 为了一口吃的,竟然不顾闺女生命?老周家少了她口粮? 越想越气,老周氏的动作也更加狠戾。 疾速关完门回来的荀逸,看到小周氏被婆婆追着满院子打之后,忍不住勾起嘴角,全身都升起愉快的泡泡。 “奶,你别怪娘,她也是怕小鱼儿饿到。” “对对对,”小周氏连忙应下来,“我只是怕小鱼儿饿。” 这样一说,老周氏更气,“孽障!要不是你把她蛋羹抢了,小鱼儿怎么会饿肚子?” 说完,下手越发狠戾。 小周氏今天的做法,真的触及到老周氏的逆鳞。 小儿子年纪轻轻去世,只留下这么一根独苗苗,若是出意外,杀了儿媳都不解恨。 心里发了狠,任凭小周氏怎么撒泼都没用。 察觉到越发乱的场面,柳瑜果断开口,“奶,火要灭了。” 柳瑜会烧灶,且经验丰富,这么做只是想找个借口别让老太太揪着小周氏别放。 虽然亲娘各种不靠谱,但毕竟是亲的,总要护着点才行。 “小鱼儿,别动,放着我来。” 老周氏说完,狠狠剜一眼儿媳才离开,满满都是等下再算账的意味。 “娘,”人走后,荀逸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还活着,”小周氏靠在门板喘气,有些不解,“你奶今天吃了炮仗?平时也没这么大反应!” 闻言,荀逸无害地笑了笑,“娘应该渴了吧,我去给你端碗水。” “去吧,”小周氏摆摆手,有些不耐烦,须臾,咧着嘴嘀咕,“兔崽子,都不知道给老娘搬个凳子过来,疼得走不了路了!” 柳瑜完全不知道后续,老太太进厨房后,看到她把所有山药都煮了,吓得立刻灭了本就摇摇欲坠的火苗。 “乖乖,你怎么全给煮了?省着点加在野菜糊糊里,至少也能撑两三天呢。” “奶,本来也没多少,家里那么多人,一人几口就没了。” “不成,煮两根,不一根就好。” “这样多浪费柴,”柳瑜真的很无奈,“奶放心,山上还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挖,不用省,再说了,爷和大伯他们下地干活,老是吃不饱也不行。” “真的还有?” “嗯,”柳瑜很确定,“山上有好几片,在地下埋着,村里人不认识才被我捡个便宜。” “什么叫被你捡便宜?”老周氏很不满意这说辞,“东西就在山上,咱们又没有拦着不让他们挖。” 说着,眯着眼打量下周围,压低声音嘱咐,“小鱼儿,你可别乱说话,这种东西没人见过,谁知道会不会有毒,咱们先为大家伙试试,确定没毒再告诉他们。” 这番诱骗孙女,老周氏心里没有一丝愧疚。 在她看来,自家发现的东西就该进自家锅里,至于那些外人,先等他们吃饱吧。 “奶放心,保证不乱说。” 柳瑜心里觉得好笑,却也没有较真,很顺从的答应了。 “乖鱼儿!”老周氏满意地眯起眼睛,慈爱地摸了摸孙女毛茸茸的脑袋。 日渐黄昏,老柳家的男人们陆陆续续回来,原本略显宽阔的农家小院,一下子拥挤起来。 “老婆子,小鱼儿病好了些没?”柳老爹沧桑中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爷爷,”柳瑜惊喜望着门口,“你们终于回来了!” “嗯?”柳老爹有些不太明白这话,“我天天都是这个时候回来,怎么突然这么说?” “她想跟你显摆呢,”老周氏笑着解释,“小鱼儿今天去山上挖了一些吃的,早早就煮好,只等你们回来。” “才不是,”柳瑜很不满意这说辞,“我想让奶先垫垫肚子,是你一定要等爷。” 柳瑜有点难受,本来说好的给老太太煮山药,结果煮好了她却死活不肯吃,非要等家里人全回来。 “小鱼儿又上山了?”柳老爹听到这话,眉毛立刻紧紧拧起来,“病还没好,乱跑什么?老婆子,你怎么不好好看着?” 对于小儿子留下来的唯一子嗣,老爷子恨不得走到哪都放兜里揣着,生怕磕着碰着半路夭折。 “跟皮猴似的,根本看不住,”老周氏也很无奈,“下次干脆拿根绳子拴脖子上,省的又乱跑。” “脖子?”长孙柳时不可思议地惊叹,“那岂不是栓狗?” 闻言,柳大伯没好气地给儿子一脑壳,“胡说什么呢?敢把小鱼儿说成狗,想挨揍不是?” “爹,这话又不是我说的……” “都赶紧进屋,”老周氏轻咳一声打断孙子的话,“今儿煮的吃食多,都能吃饱。” 说完,老太太却发现大家并没有多少喜意。 心里一个咯噔,不安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闻言,人群顿时静默起来。 须臾,柳老爹沉着脸开口,“明天开始,小鱼儿一起下地,跟着我学种田!” “凭啥?”老周氏声音陡然尖锐,“老头子,小鱼儿才十岁,路都走不稳,你让她跟你种地?亏不亏心?” 悲从中来,她忍不住哀嚎道,“娘苦命的三儿啊,娘对不起你啊,没让你投个好胎,年纪轻轻就去了,留下孤儿寡母还被老子兄弟欺负,可怜小鱼儿……” 似曾相识的画面,柳瑜隐约认识到亲娘跟谁学的~ “别嚎了,”柳老爹很头疼,“家里谁不疼小鱼儿?还不是被逼的?” “谁敢?”老周氏恶狠狠地转过头,“敢糟践小鱼儿,老娘跟他们拼命!” “爷,”柳瑜看着脸色惨白的大堂嫂,若有所思,“可是大堂嫂有了身孕?” 因为连年征战,大昭人口和税收锐减,朝廷不得不采取各种措施,强制早婚、鼓励寡妇再嫁之外还会强制分户,明令禁止四代同堂。 违反者,收缴家产,徙一千里。 第6章 舍我其谁? “没错,”柳老爹的心情很复杂,“再过不久,这个家就散了!”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真来了,还是觉得很不是滋味。 早年因为征兵,跟着太祖到处跑,把妻儿老小抛在家里,日子安稳才十来年而已,好好一个家又要散了。 然而,好不容易才盼过来重孙,也不能不要。 酸涩,在柳老爹心里蔓延,且越发浓郁厚重。 这条律法自开国就施行,不少人用血淋淋的教训证明,妄图挑战规矩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因此,整个老柳家都对这事有准备。 然而真的遇到,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这糟心世道,活大半辈子就没过几天好日子! 老太太觉得嘴巴很苦,像吃了黄连似的,“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大概估摸一下,日子安稳下来也不过七八年的光景,却这么快又遇到事。 “都是孙媳不好,”孙氏害怕又惶恐,再没有孕育子嗣的喜悦和欢喜,“都是因为我,好好一个家才会散,孙媳是罪人。” 孙氏期期艾艾说完,流着泪跪下来。 见状,长孙柳时同妻子一起跪下来,吸一口气,咬着牙建议,“爷奶、爹娘,二叔二婶,你们把我们夫妻分出去吧。” 他不想背负拆散全家的罪名。 与其为了他们两口子让一家人受牵连,倒不如直接把他们分出去。 “胡说什么呢,”柳老爹很不高兴,“你爹是长子,你是长孙,分谁也不可能分你们!” 柳老爹自诩讲究人,即使明知道钻这种漏洞能让家里多几年平静,也做不出这么没规矩的事。 闻言,柳时瞬间松口气。 不是他自私,而是一个刚刚十六岁的人真的没信心承担起一个家,不说别的,单单徭役和兵役就不是他一个人就行的。 “不管你想怎么处理,我只有一个要求,”老周氏沉默半晌开口,“老三是为老柳家服役没的,不能把小鱼儿他们娘仨分出去!” 老太太知道儿子儿媳都有些小心思,她能理解,但是儿子是为老柳家服役没得,说什么都不能把孙女赶出去,这个家也必须有小儿子的一份。 柳瑜敏感地察觉,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后,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稍微想一下,她就明白了原因所在。 说句不客气的话,三房在这家就是个拖累,还是个能压死人的拖累。 未来当家人柳瑜刚刚十岁,招来的小相公也不过半大小子一个,老娘更是懒得没边,任谁都不甘心被扒着吸血。 于是,立刻笑着打圆场,“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饱再说。” “小鱼儿,”老太太有些后悔把孙女养的太单纯,看着她软糯又无辜的脸,责备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算了,先吃饭吧。” 老柳家能上桌吃犯的人只有八个,除了老周氏和柳瑜,家里男丁全在,荀逸除外。 柳瑜上桌,不仅因为受宠,还因为作为招婿之人,她才是一家之主,老周氏则是因为辈分够高。 其他人包括一直不着调的小周氏都只能缩在厨房坐在小凳上吃。 饭菜做的很足,加上山药,足够人吃饱,但也仅此而已。 没有一点油水,而且放的盐也很少,没滋没味,柳瑜不是很饿,把自己食物都拨到了老周氏碗里。 “乖孙,”老周氏不太高兴,“怎么又给我,你自己吃就行!” “奶不吃我也不吃,”柳瑜很无赖,“这顿不吃下顿也不吃。” 老周氏虽然一直上桌吃饭,但是,她给自己分的饭与三个儿媳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五成饱的那种。 即使今天多加了点山药,她也只是给自己多分一成。 或许其他人觉得老太太抠门又刻薄强势,她却很理解,若是不这么做,老爷子不在那些年,孤儿寡母早被人生撕了。 而且,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别家老太太作威作福,对儿媳喝五吆六、各种逼着干活,老太太也一样,但她自己干更多,吃的更少,两位伯娘根本不敢有意见,就是家里人也个个服气。 “你这丫头……”老周氏蠕动下嘴唇,最终没把矫情的话说出来。 孙女是她一把屎一把你尿拉扯大的,比谁都跟自己亲,这是自己的福气。 只是……想到以后,老周氏心情不由得沉下来。 见状,其他人心思各异,沉默着快速往嘴里扒饭。 饭后,老爷子坐在院子里不停叹气。 “爷,”柳瑜殷勤地端着水过来,“渴不渴?” “不渴,”柳老爹摆摆手,“你自己喝吧。” “哦!” 柳瑜没客气,咕噜咕噜一下全喝光了。 见状,柳老爹只觉愁的脑门疼,“小鱼儿,你爹没了,家也要分了,你要立起来了!” 如果可以,柳老爹也不想跟十岁萝卜头谈论这种话题,但是不谈不行。 两个儿子都是厚道人,但是,再厚道的人也不是傻子,能养三房三年五年,不可能养一辈子,孙女作为家主,早晚都要挑起大梁。 “我明白的,”柳瑜伸出自己的小手,拍着胸膛保证,“爷放心,孙女一定能把你们养的白白胖胖的。” 哪怕只有十岁,柳瑜依旧有蜜汁自信。 呵呵...... 老爷子忍不住嘴角抽搐。 他觉得孙女并没有明白。 “算了,大道理跟你说也不懂,打明儿起跟着我种地,手把手教你两三年,好赖饿不死。” 总归能把小儿子这根独苗留住。 “种地?” 柳瑜满脸抗拒。 不是不愿意,事实上,种花家人对土地有着执着而固执的热爱,柳瑜也一样。 然而,无可奈何! 作为渣爹的唯一子嗣,板上钉钉的家族继承人,无论他怎么不待见自己,都不会放松对自己的培养与训练。 自出生开始,就一直用家族实验室产出的各种药剂熬练身体: 口服的,药浴的、涂抹的…… 提升潜力的、刺激脑域的、淬炼身体的…… 身体也因此产生变异,别说种庄稼,就是路边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杂草,经常接触一样枯死. 行走的百草枯舍我其谁? 第7章 迅速升温 “咋地?你还不乐意?”柳老爹抓狂,“种地哪里不好?庄稼收成高,到哪都有牌面,县太爷都要敬着几分,说不定还能领到赏银,再说了,不种地你吃什么?一家老小怎么办?” 老爷子并没有孙女是姑娘就口下留情。 自从决定招婿,他就已经把柳瑜当小子养,一点没客气。 “爷,”柳瑜郁闷,“不是我不想种,而是不能。” “有啥不能?”老爷子严肃起来,“若是跟你娘那样懒骨头,别怪我用鞭子抽!” 老爷子入伍多年,能完好无损的回来,不可能单纯无害,煞气在平时收敛显不出来,认真起来却非常有气势。 “你抽个试试?” 突然,老太太尖锐地声音响起,“小鱼儿才十岁,还是个孩子,锄头都扛不动,你让她怎么跟你种地?” “十岁,也不小了吧。” 老爷子讪讪开口。 对于这个亏欠多年的妻子,他一直没什么底气。 “哪里不小?”老太太气的胸口疼,“你放眼看看满村的小丫头,谁家十岁跟着大人种地?最刻薄的人也只是让姑娘打点猪草挖挖野菜,你倒好.......” 老周氏说着,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 小儿子在世时,把小鱼儿当成眼珠子疼,走到哪抱到哪,这才几年的光景?竟然被自家老头子逼着种地。 想想都觉得心酸! “这哪能一样,她们是嫁出去,咱们小鱼儿是招赘的一家之主。” 看到老太太还想再说什么,柳瑜连忙拉住她,“爷,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不能,你没发现咱们院子没有一颗杂草吗?” “多正常的事,”柳老爹不以为意,“院子地实,长不出来正常。” “踩实的地长不出来正常,”柳瑜摇头,“但是墙角都没有就不正常了。” 说话间,还特意用手指了指。 闻言,老爷子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后,脸色陡然一冷,“这跟你有关系?” “如果没有意外,”柳瑜摊手,“就是因为我!” “呸呸呸,”老太太一个纵步上身捂住柳瑜的嘴,“胡说什么呢,咱们家勤快拔的干净,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着,不顾老伴儿反应,直接拽着人离开。 走到柳瑜房间,老周氏伸着脑袋打量一番,确定没有人后,啪一下关上门。 “小鱼儿,下次不许再说这些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太太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却经历了诸多风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立刻想到封口两个字。 按理说,姑娘家不会种地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地里活吃力,老爷们做起来更方便,但是小鱼儿不一样,她是一家之主。 自家孙女若是拿不出足够的本事压制夫婿,肯定少不了各种闲言碎语,保不齐就让荀逸生出什么想法,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奶,你不信?” 柳瑜有些郁闷。 她也很想见证植物在自己手中播种、发芽、成长、收获的历程,然而,不可能。 这是提升自己的代价。 有些遗憾却谈不上不后悔,柳瑜很明白,即使再来一次,她依旧会选择接受药剂。 只有强大自身,才能不受制于人,更古都是这个道理,大昭亦是如此。 “我信不信不重要,关键是不能让别人信,”老太太小声嘱咐,“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要死死瞒在肚子里,听奶的话,搞特殊没啥好处,现在这世道,越普通越好,最好扔在人堆都找不出来。” 这是老太太用大半辈子总结的教训。 闻言,柳瑜摊手,“爷已经知道了呢。” “先别管他,你爷不傻,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再说了,还有我呢。” 老太太的偏心,从来不曾掩饰,并且理直气壮。 柳瑜沉默了。 她一直都知道老太太对自己很好,却没想到会如此无原则的偏袒。 良久,沉着脸开口,“奶,这次分家把我也分出去!” “不行!”老太太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你才十岁,你娘又指望不上,荀逸那小崽子也是个拖累,把你们分出去饿死啊?” 本来就不放心,孙女还是个不能种地的,这就更不行了。 “奶,你听我解释,”柳瑜认真分析,“大堂嫂有身孕了,这家肯定要分,把一家分出去肯定不行,爷必然已经打定主意彻底分家。” “分家他们也不敢把三房扫地出门,”老太太冷哼一声,“不管咋样,都是他们欠你爹的,至少也要把你养大才行,不然村里人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话不能这样说,”柳瑜很无奈,“如今大堂嫂有身孕,二堂哥三堂哥也老大不小,两位堂姐还要成亲,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趁着没有伤情份赶紧分开最好。” 一大家子生活起来,肯定有磕磕绊绊,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现在不显,以后矛盾定然越来越激烈。 柳瑜可没有忘记,柳时夫妻下跪的时候,自家大伯母一直欲言又止。 分家的律法已经施行十年,不靠谱的亲娘都心里门清,更别说两位精明能干的伯娘。 老太太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更明白分出去后自家小鱼儿会受多少苦,坚决不同意这事。 “奶,到时候你和爷跟我们住,”柳瑜不管,直接拍板,“我爹虽然不在,还有我,我给你们养老送终,一定让你们好好养看,天天吃肉,顿顿精粮!” “傻丫头,”老周氏忍不住笑了,“地主家也不敢这么造败!” 柳瑜仰头,认真承诺,“奶放心,我能养活一家人,也能让你和爷过上好日子。” 稚嫩的脸蛋,乌黑的瞳孔,诚挚的语气,暖的人心都化了。 老周氏很欣慰,“奶没有白疼你。” 不亏是老儿子的崽,父女俩一样一样的。 两人又说了一阵贴心话,怕耽误孙女睡觉,祖孙俩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柳瑜:淦,这奶奶也太好了吧?爱了爱了! 老周氏:小孙女这棉袄也太暖和了吧? 一次深入交流,祖孙俩的感情迅速升温,黏糊地让趴在墙角的小周氏后牙槽都酸了。 第8章 晴天霹雳 确定老周氏走后,小周氏猫着腰,掐着嗓子叫,“喵~” “娘,”柳瑜头疼地按住眉心,“你要进来就进来,做什么瞎嚎?” 门又没上栓! “你不懂,”小周氏鬼鬼祟祟地打量一圈,才关上门压低声音解释,“家里人精着呢,有点动静就听得清,娘不得不小心。” 闻言,柳瑜嘴脸抽搐,“娘有什么需要小心的事要说?” “那可不!” 小周氏贼眉鼠眼地又一次扫视,确定没人像自己一样趴墙角偷听后,解开腰带。 见状,柳瑜立刻抱住双手,警惕地看着小周氏,“娘,你想做什么?” 防备的小眼神,看色批似的。 小周氏没注意这些,解开腰带后,露出胖了一圈的腰围。 柳瑜定睛一看,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哪来的钱?” 不是怀疑亲娘的人格,而是她没有来钱的渠道,尤其这种缠的满满当当的铜钱腰带。 闻言,小周氏乐滋滋地解释,“我跟你爹偷偷攒的,家里人都不知道。” “你们攒的?” 柳瑜蹭一下站起来。 刺激有点大,她十岁的小身板有点承受不住。 察觉到女儿的吃惊,小周氏忍不住得瑟起来,“这是我平常揣在腰上的,猪圈里还埋了一个陶罐,那里还有东西!” “你平常一直揣着钱串子?” “那可不,”小周氏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就说交给我指定不会丢,十来年了,一个铜板都没丢过!” 人不可貌相,绝对是人不可貌相! 柳瑜真的没想到,自家这个四处讨人嫌的娘,竟然不声不响干出这么一件大事。 没有犹豫,直接接过钱串子,趴在床上认真数起来。 “乖女,是不是好多好多钱?” 小周氏浑身都是快来夸我的表情,眉毛都洋溢着得意。 “不是!” 柳瑜数完钱,原本的兴奋一下消了。 总共三千六百五十八文,换成银子三两六钱多一点。 也没多少! “怎么会?”小周氏瞪大眼睛,拿起钱串子比划,“这么长这么多……” “总共三两六钱多点,买粮食都不一定够吃一年!” “这么少?”小周氏傻眼,“那怎么办?咱们怎么盖房子?” 说着,她急出了眼泪。 这些年好吃懒做被家里嫌弃,好几次被罚不准吃饭她都不敢花钱,结果却得知这个消息。 晴天霹雳! 闻言,柳瑜顿住,转过头诧异地问,“娘早就打算分家?” “是啊,”小周氏委屈地把头塞到柳瑜幼小的胸膛,“你爹让我攒钱分家后用,娘以为已经……已经够了。” 小周氏哭的很伤心。 她感觉现在的好日子要一去不返了。 “没事,”柳瑜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宝宝一样,“已经不少钱,分家还有段时间,我再想办法赚点,一定让你住上新房子。” 柳瑜其实很惊讶亲娘能存这么多钱。 贪吃到连孩子的口粮都不放过,讲真,她并不对亲娘的节操抱多少希望。 “乖女,你别安慰我,”小周氏越想越伤心,“是娘没用,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 “那你继续哭吧!” “坏鱼儿,”小周氏起身,止住眼泪,控诉道,“你又欺负我!” “没有,”柳瑜无奈,“我只是看娘心里难受,想让你发泄出来。” 短短接触中,她已经摸清亲娘的脾气:不能惯! 越惯越矫情,也越让人头疼。 “你就是欺负我!” 小周氏很相信自己的感觉,可她又拿自己女儿没办法,努努嘴,沮丧地趴到床上,“乖女,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求求你爷奶,让咱们继续扒着?” 自从四代不同堂的律法出来后,长子养老的做法已经不再符合利益,老人们可选择与未成婚的子女或者幺子一户,但更多的却选择自成一户延长下次的分户时间。 小周氏觉得,虽然公婆确实偏心他们这一房,却不会跟着他们一起上户,否则大房和二房不好做人。 小周氏的算盘打的哗啦哗啦的想,柳瑜也没反对。 老爷子是上过战场杀敌的人,老太太一个人在乱世拉扯大三个孩子,两人都不简单,简直是两座宝藏。 “行,我尽量争取。” “乖女,你可一定要做到,他们不答应你就撒泼打滚,娘后半辈子只能靠你了。” 小周氏又想哭。 她真的太难了! 原以为攒了那么多钱,分出去不用再受气,谁知才这么点…… 小周氏已经气得自闭。 哪怕这个时候,她也没想过自食其力。 干活,永远不可能滴,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放心,”柳瑜很无奈,“不会让你饿肚子。” 说完,把钱串子整理好,然后收起来。 见状,小周氏急了,“你不准备把钱还给我?” “还给你?”柳瑜无辜地看着小周氏,“不是娘要给我?” “我只是让你看看。” 小周氏说的很委屈。 “已经看过了,当然要收起来,娘放心,不会丢钱的。” “可是……” “没有可是,乖~” 三两句把小周氏忽悠走后,柳瑜忍不住翘起嘴脸。 日子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却也没预料中那么凄惨。 刚准备睡觉,院子里传来细碎的低泣。 打开门出去看,果不其然,荀逸如同小兽般缩在一个角落。 “怎么不进来?” “我……”荀逸吞吞吐吐解释,“不敢。” 失落的语气中满满的小心翼翼。 柳瑜:…… 奇怪,怎么总觉得自己是辜负良家妇女的狗男人? 她好像也没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吧?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她一个手指头都没动过未来小相公,怎么就…… 皱皱眉,不耐烦地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下次直接进来。” 进屋后,盯着他红肿的眼,压住怒气问,“谁欺负你了?” 亲娘? 应该没时间。 几个堂兄?今晚也没这个心情的。 见状,荀逸身形颤抖一瞬,随即摇头,“没人欺负,我只是太害怕。” “害怕什么?” 柳瑜有些不太明白。 “害怕被分出去。” 发颤的声音,让人很容易察觉他的不安和恐惧。 第9章 有什么不一样了 柳瑜很理解他的感受。 举目无依、前途未卜的茫然,只有经历过才知道。 所有的美好都不复存在,世界宛如一头吞噬人心的巨兽,好似下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忧伤地叹口气,柳瑜安慰地拍拍小相公的手,“你放心,分出去我也有办法让咱们吃饱穿暖。” “找山药?” 试探中带着警惕,却被荀逸隐藏的很好。 “那只能暂时过度,没办法长久的,山上好东西多的是,山药算不得什么。” “真的?” 荀逸说完,故意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眸。 “不骗你!” 柳瑜说的很笃定,她怕不安的小崽崽会哭哭啼啼。 一个亲娘就让人受不了,再来一个会让人发疯。 “我信你。” 荀逸松一口气,递给柳瑜大大的笑容,软萌又讨好,柳瑜没忍住,戳了一下他的酒窝。 软软的,糯糯的,果冻似的。 就是太瘦了,手感不太好,还要养才行。 回到自己住的柴房后,荀逸脸上笑意陡然消散。 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蠢鱼!笨鱼!呆鱼!” 居然敢戳他的脸。 想到方才的一幕,荀逸有羞又气。 荀逸是一个非常小心眼的人,别人只是骂了一句狗崽子,都能坏心眼把人引到马蜂窝边蛰的满头包。 他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背后干了许多事,在老柳家依旧是懦弱木讷的形象。 好像天生的,他就明白怎么伪装对自己更好,心也凉薄的厉害,除非事关自己利益,一直都冷眼旁观。 然而今日被轻薄,心中却泛起了与往日不同的波澜。 说不出具体感受,却又感觉有什么不同了。 想不通荀逸便不在想,抿抿嘴,用手把已经乱的稻草铺好躺下来。 “分家啊,终于等到了么。” 起初刚被买回来的时候,荀逸对柳家特别是自己未来的娘子有过期盼的。 然而,这些期盼在了解到柳家的各种极品以及一次又一次被漠视和欺负中消失了。 本来都已经找好后路,却突然发现,自己小娘子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于是,他决定再留下一段日子观察。 自己小相公的想法,柳瑜并不知道,确定分家后,她立刻美美的睡上一觉,还梦到了当家做主的美好生活。 直到…… 咚!咚!咚! 三声急促的敲门声,让柳瑜不得不睁开眼睛,“谁啊?” “你爷我,”老爷子听着房间内郁闷的声音,不满的冷哼一声,“快点起来,要下地了!” 闻言,柳瑜一个机灵坐起来。 “爷,你来真的?” 她是十岁吧?是吧? “快点,你堂哥他们都起了,就差你。” “成吧!” 拍拍脸,柳瑜穿上衣服走出去。 定睛一看,天刚蒙蒙亮,顿时无语,“爷,这么早就下地?” “你懂什么,八月天日头大着呢,趁着太阳没晒起来干活,还能少受点罪。” “我只是没想到。” 以前她为了躲避老头子,甚至跑到了大山深处不知名村落过活,经常跟那些种地的叔伯婶娘打交道。 除了收粮食,还真没见过谁这么积极干农活。 “这辈子,啥都不会都要会种地,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啥时候都是正理。” “可孙女真的不能……” “闭嘴,”老爷子做贼似的看看周围,然后训斥,“挺大的姑娘,该知道好赖了,有些事烂在肚子里都不能说!” “哦!” 看来还是不信。 撇撇嘴,柳瑜蔫哒哒跟在老爷子身后走。 不到黄河心不死,等会儿就让老爷子知道行走百草枯的威力。 一路上,老柳家的男人们都心情微妙。 他们看的很清楚,老两口非常看中小儿子,小儿子去世后,把这份感情转嫁到小鱼儿身上,看的比小儿子还重。 虽然老爷子已经尽力掩饰,却依旧能让人察觉那种发自灵魂的亲昵和重视。 然而今天,老爷子居然真的把十岁小丫头拎到地里干活,还真让人…… “爹,小鱼儿现在还小,要不再等一段时间?”柳大伯小心建议。 闻言,老爷子淡淡瞥儿子一眼,“不种地你养她?” 听到这话,柳大伯讪笑两声,不敢再接话。 养一张嘴容易,三张嘴就难了,更何况家里要添丁进口,花销越来越大。 即使老爷子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依旧心中失望。 三年前服徭役,原本不该是小儿子去的,他只是不忍心自己这个做爹的一大把年纪受累,谁知…… 原本还以为,小儿子纵然走了,有这个做爹的,还有一大家子,怎么着也能养活孤儿寡母。 然而,昨天晚上一宿没睡,都没等来一个人跟自己说话,哪怕只是口头保证不亏待小儿子一家都没有。 活大半辈子的人,什么事没见过?只是想想就明白两儿子的心思,理解归理解,却没那么容易接受。 三年,才三年就这样,人心易变呐! 柳瑜早感觉到气氛的微妙。 事实上,从昨天之后,老柳家的气氛就变了,一股无形的隔阂横穿在众人心中。 不就是分家,多大点事啊! 人都趋利避害,能够养三个拖油瓶三年,好言好语没给脸色,已经够意思,没什么好指责的。 “我需要别人养?爷,不是吹,把我丢在火星都能活蹦乱跳回来。” 还不是吹! 老爷子心中吐槽,脸色也不大好看,“就你能耐!” 地都不会种,到哪都一样饿死。 “火星是哪?”柳岁好奇地问。 “三哥,这个不重要,重点是我能养活自己,养活一家人。” 吹吧! 众人看傻子一样看着柳瑜。 柳大伯蠕动下嘴唇,想说什么,顾忌老爷子没敢开口。 因为分家,老爷子已经对他相当不满,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保不齐又被骂。 挺大一老爷们,都要做爷爷,还要被自己老子骂,很没面子的。 经柳瑜这么一打岔,气氛稍微好了点,就这么一路走到田地。 老柳家有三十亩地,乍一听很多,其实还不够一家子吃喝。 “小鱼儿,”老爷子指着地头交代,“家里准备在这块种黑豆,你先薅干净草。” 第10章 柳暗花明 虽然不相信不能种地这么玄乎的事,老爷子到底不敢拿自家口粮冒险,随便给个地头让柳瑜折腾。 “爷放心,”柳瑜笑得很开心,“保证一根绿草都找不到。” 闻言,柳老爹脸一下黑了。 老爷子走后,柳瑜找个视野宽阔的地方坐下来,还心情很好的拿起一片树叶吹曲。 顿时,欢快悦耳的曲子飘荡在乡间。 地里,柳岁很是羡慕,“回头我也要跟小鱼儿学吹曲。” “果然还是个孩子,”柳夏长叹一声,“爹,要不让小鱼儿回去歇着吧。” 影响心情! 以前不觉得,现在他们在这撅着屁股提桶浇水,人家慢悠悠地坐在地上吹曲,简直了。 “闭嘴,干你的活!” 柳老爹也很心塞。 有心说教小孙女,又怕别人发现异常,索性不再管,闷着头干活。 两个时辰后,日头越来越晒,肚子也咕咕作响,柳老爹招呼儿子停下来收拾东西,自己去找小孙女。 彼时的柳瑜,正躺在地上睡的香甜,嘴脸上扬,呼吸平稳,还时不时咯吱咯吱笑。 “柳瑜!” 老爷子低吼着咆哮。 让她来干活,还体谅她年纪小,特意找个轻快的活,结果这死丫头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还睡的这么香。 “下雨了?” 感受到脸上的湿润,柳瑜连忙起身,然后,就看到老爷子瞪成铜铃的眼。 顿时,心虚不已,小声地试探,“爷,是不是要回家吃饭了?” 老爷子的注意力并不在柳瑜身上,而是她身后的草地。 这块地头一直慌着,地力不够肥,种绿豆都收不了多少,才拿给柳瑜练手,顺便看看她有没有说瞎话。 看到她身后泛黄的草,顿时皱起眉头。 “跟我回家!” 心里装着事,老爷子没管几个儿子,直接把柳瑜提溜了回去。 “老婆子,赶紧关门。” “出啥事了?”老周氏警惕地看着门外,“快进屋里,这会儿都在忙着洗手、装饭,不会有人来。” “嗯!” 老爷子点点头,眯着眼看向柳瑜,一言不发,深沉而古怪。 柳瑜坐在床上,无辜地看着两人,老爷子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一点不虚。 这让想拿乔的老爷子肝疼。 “小鱼儿,”老太太看气氛不对,连忙跟孙女打眼色,“头回下地干活,是不是累坏了?” “累个锤子,”老爷子冷哼一声,“我们在那撅着屁股浇水,她倒好,躺在草席子上睡的香的很,哈喇子都流了下来。” “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她睡觉确实不太老实,却不可能流哈喇子,那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对,污蔑,”老太太也不信,“小鱼儿还小,正是缺觉的时候,你那么早叫她下地,睡会儿怎么了?” “她那是从头睡到尾!” 柳老爹很心累。 自家老婆子蛮不讲理护崽,他就是有心教训一下孙女都不成。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太太非常替自家孙女委屈,“要不是你逼着,小鱼儿用得着躺地上?” “不讲道理!” “哪里不讲道理,不就是分家,咱们两个老不死又不是干不动活,还养不活小鱼儿他们娘仨?何必非要逼小鱼儿下地?” “对对,”柳瑜领悟到老太太的意思后,连忙点头附和,“爷奶跟着我过,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拉倒吧,”柳老爹淡淡地暼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开口,“你连地都不能种,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活我们?” “啥?”老周氏紧张起来,“小鱼儿真不能种地?” “嗯,”老爷子一脸严肃,“就她睡觉那块地,本来青愣愣的草都开始泛黄,我估摸着过不了几天就会枯死。” “这可咋办?”老太太咚一下坐下来,“小鱼儿连地都不能种,以后怎么养活一大家子?” 此时此刻,老太太有些后悔给孙女招赘了。 这种富贵病,就该找了不需要种地的人家养着,搁在他们老柳家这种泥腿子家里,以后怕是要受不少委屈。 这样一想,老太太不自觉地面容愁苦起来。 “爷奶,你忘记山药了?” 以前也不能种地,还被渣爹逼到鸟不拉屎的山窝窝里,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山药还能吃一辈子不成?”老爷子冷哼一声,“山里的东西确实不少,到底不是粮食,不顶饱,咱们也没有打野兽的本事,还是种田踏实。” “就是啊,”老周氏头疼的不行,“靠山吃山这句话,也只能在灾年应付应付,不拘什么东西,好歹能糊弄肚皮,正经过日子却不成,要不然咱们村也不会没人干。” 三家村的人少,有主意有本事的却不少,好几个都是跟着太祖打过天下的人,结果还不是回来守着地过日子。 身体破败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不现实。 “奶,山药是一种药材。” 此时的大昭,还没有人工种植药材,只能去山上采,非常贵。 闻言,老两口顿时重视起来。 柳老爹板着脸问,“你怎么知道?确定没有认错?药材可是大事,马虎不得,会出人命的。” “肯定没有认错,退一步,”柳瑜摊手,“就是我认错药铺也不会认错,问问就知道。” 不得不说,太祖虽然对商人狗了点,对底层百姓还是相当爱护,老百姓不管打猎还是采药去卖,都不会被压价。 否则,只要告到官府,至少也是没收一半家产。 狠是真狠,有效也是真的有效,这套律法实行下来,除了灾年,大昭的物价一直都非常稳定,商家也非常诚信。 “你还认识不认识其他药材?” 柳老爹的呼吸有一丝炙热。 采药人苦是苦,但是赚钱,而且不像种地掏大力器,有手有脚懂门道就行。 如果多这么一条路,自家小鱼儿也不是完全没救。 “认识,人参、三七、重楼、白芷、黄芪、党参……好多,一时说不清。” “这就好,这就好。”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老爷子阴翳的心情,顿时变得晴朗,嘴角也忍不住咧开。 然而,笑还没展开,立刻想到一件事,“小鱼儿,你会不会把山上药材也给弄死?” 第11章 分家上 “爷也太看得起我了,”柳瑜尴尬地摸摸鼻子,“短暂性的接触不会有事,我又不是毒药。” 呵…… 老爷子睥睨她一眼。 草死的何其无辜? 说这话确定对的起它们? 虽然心里不断吐槽,老爷子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开口,“纵然你有些本事,也不过十岁稚子,分家的事不要再管,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 在老爷子眼中,孙女到底还是太小了些,不明白世道艰难。 他倒是想一直护着自己孙女,但是以前受过不少伤,根本活不了几年。 若是这时候让两个儿子有意见,自家孙女没个帮扶的人,指不定要遭多少难。 “爷,你没得选择的,”柳瑜摊手,“把我扔在大伯家不合适,大堂哥以后的孩子越来越多,大房的花销也越来越大,根本负担不起三个拖油瓶。 至于二伯,他家其实也差不多,何况也要一碗水端平,不给大伯添麻烦自然也不能给她家添。” “这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 “就是,这事听你爷的,小孩子家家别想这么多。”顿一下,老太太语重心长嘱咐道: “你该跟你娘多学学,有时候人就得没脸没皮些,骂几句打几下都不当紧,好处到手就行。” 没人乐意一直养拖油瓶,哪怕是亲兄弟的独苗苗都不行。 但是不乐意又怎么样? 只要她活着一天,就不会让自家孙女吃亏。 至于另外两个儿子,拉扯他们那么大,还给娶了媳妇,置办了家业,做父母的也不欠啥了。 “胡说什么呢,”老爷子轻咳一声,“做人还是要踏踏实实才行,没脸没皮的平白让人厌烦。” 老爷子极其看不惯小儿媳的疲懒,只是不忍心苛责小儿子留下的遗孀,才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人也只是懒馋了点,不是什么大坏大恶,才这么一直迁就下来。 闻言,柳瑜在心里叹息。 看来要出大招了。 “爷奶,我知道你们一番好意,但是如果真的跟大伯或者二伯一起过,我采药的本事,到底教还是不教?” 闻言,两人顿时愣住。 按理说孙女吃饭的本事是不能教的,毕竟她只有这一条出路,然而这样做,俩儿子心里肯定会有疙瘩。 实实在在的好处搁在眼前,谁能忍住? “分,必须分!” 只犹豫一睡觉,老太太立刻做出决定。 “怎么分?”柳瑜乘胜追击。 “就按你说的,”老太太激动到拍大腿,“我们两个老不死又不是不能动,总能拉扯大你,大不了艰难点。” 辛苦点也总好过孙女连活命的营生都被夺走好。 “爷,你怎么说?” “就这样办吧,”老爷子揉揉眉心,“这事总要有个了断才行。” 闻言,柳瑜偷偷在心里比个耶。 她以为说服两位老人家还要一些功夫,没想到这么简单。 看来两位老人家真的把自己看的很重。 这样一想,柳瑜突然感觉肩膀多了股沉沉的压力。 老爷子一直都是果断利落的人,做出决定后,根本没拖,中午吃过饭就直接宣布。 “既然大时媳妇有了身子,分家的事也不拖了,今天下午整理下东西,明天就把村正请过来分家。” “这么突然?”柳二伯惊的下巴都掉了,“爹,大时媳妇才刚有身子,七八个月才生下来,怎么这么着急分家?” 柳二伯的心情很微妙,总觉得自己老子迫不及待把他们兄弟扫地出门,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就是啊,”柳大伯很纳闷,“爹,若是外人知道,还以为你对孙媳妇不满意呢。” 柳冬其实很心虚。 因为四代不同堂的律法,大部分小年轻都会拖一两年再要孩子,像他们家刚娶媳妇半年就有身子的也有,不过很少。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怎么处理。 而此刻老爷子的做法,简直故意下自家儿子儿媳脸面,这是柳冬怎么都没预料到的。 “就是啊,”大伯娘徐氏的脸色有些难堪,“爹娘,再拖一段时间吧,别家都恨不得一辈子不分家,哪有孙媳妇刚有身子……” “还是别了,”老太太摆摆手,“早晚都要分,趁现在不忙分完,省的到头来手忙脚乱,也就前后半年时间,差不了几天。” “可这样,人家会怎么看大时他们两口子?” “这有啥,”老太太不以为意,“就说我们两个老不死想清静几年,干脆早点分家。” 谁信啊? 徐氏在心里腹诽不已,却不敢说更多。 她很清楚,自家婆婆这次真恼了。 老太太对大儿子自家确实有意见。 当时大孙子娶媳妇的时候,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这么快闹出人命,结果才半年孙媳妇就有了身子,老太太觉得这是大儿子一家商量好的。 本来也没啥,人都有私心,大儿媳忍小儿媳也够久了,然而你事情做的不地道,还想留下好名声,这就让人隔应了。 以前打算忍,是怕自己小孙女没人养活,现在没了这层顾虑,老太太干脆有着自己性子来。 “爹,”柳二伯没管这些机锋,直接问出最关键的,“你准备怎么分?” 虽然很舍不得父母,柳二伯却也清楚自己不适合跟二老一户,原因很简单,自家儿子也快要娶媳妇了。 大昭这地方,老人是真不大受欢迎。 柳瑜明摆地给老两口养老,二老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高兴的不行。 虽然知道重孙更重要,真被舍弃,心里终究会有几分不甘。 “按照规矩来,老大是长子,得四成家产,剩下的平分,二房两成三房两成,剩下两成我们自己养老。” 确实中规中矩,柳大伯柳二伯同时松一口气。 “这么说来咱家分成四户?” 徐氏的语气有些急迫。 她着急确认某件事情。 “不是,只分成三户!” “大娘,”柳瑜适时插话,“爷跟我一户,我给他们养老送终。” “胡说什么呢,”闻言,柳二伯立刻训斥,“我跟你大伯活的好好的,你一个小孩子养什么老?” 第12章 分家下 确定不是故意打脸? 律法确实不让四代同堂,也不代表他们就扔了亲爹亲娘彻底不管啊! “我是孩子不错,也是三房的家主,不能因为年纪小就忽视我,”柳瑜据理力争,“以前爹在的时候就说二老跟他过,我是爹的闺女,自然要继承他的遗志。” 这话一出,所有人心情复杂。 老太太很感动,“乖孙,奶没白疼你。” 自家小鱼儿跟老儿子一样一样的,又孝顺又懂事,还特别有担当。 “娘,你先别添乱。” 柳大伯很头疼。 侄女一个小孩子不知道轻重,怎么娘也跟着添乱,他们两个儿子在却让一个孩子养老,确定不是故意让人看笑话? “老大,怎么跟你娘说话呢,”老爷子不高兴了,“这是我决定的,有意见冲我使。” “爹!” “大伯二伯,”柳瑜轻咳一声开口,“如果村里人误会,我会替你们解释,不会有人怪罪的。” “不行,真这样,我们成了什么人?连父母都不顾的畜牲?” “不这样小鱼儿怎么办?”老爷子眯起眼睛,“还是说你们俩要养活他们娘仨?” 只一句话,立刻让两兄弟沉默。 “我可以养小鱼儿。” “我也可以养小鱼儿。” 至于其他两人,两兄弟谁也不想承担。 “呵,”老爷子气笑了,“另外两个怎么办?活生生饿死?还是赶出家门?” “我……” 柳大伯想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 对于自己不能照顾弟弟留下的孤儿寡母他是愧疚的,但也只是愧疚,活着的人终究要生活。 “就这样决定了,谁要是不服气,咱们接着掰扯!” 老爷子的声音已经有些发寒。 他对两个儿子意见很大。 几个意思?合着他们老两口把儿子养大还不配落个好下场,非要孤苦伶仃自个儿过才行? 他们面子重要,老子自个儿就不重要? 什么玩意! 老爷子发威,煞气涌现,当即就把柳大伯、二伯给镇住了,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就当众人以为这事就这么处理时,柳瑜开口,“我给爷奶养老,并不是说着玩的,二老那份家产三房不要,只要他们两个人过来就成。” “这怎么行,”老太太率先不同意,“不要家产,你拿什么给我们养老?” “没事,我还有别的法子。” 柳瑜冲老太太眨眨眼睛。 她其实是想借机会还掉两位伯父抚养自己三年的恩情。 “这……”徐氏有些心动。 连忙用手捅了一下自己丈夫。 “不成,”柳大伯思考后,决定拒绝,“让孩子养老已经够丢人,若是连家产都不给,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 “是我自动放弃的,跟大伯二伯没关系,”说着,柳瑜装作害羞地低下头,“不敢瞒大伯二伯,我之前乱跑跟人学过一些怎么认药材,可以上山采药,三房人又少花销不大,东西多分给你们一些更合适。” “你还认识药材?”徐氏大惊,“跟谁学的?” “一个老大夫。” 柳瑜没有多解释。 “爹娘,你们看……” “就按小鱼儿说的,”老爷子稍微考虑后,便明白孙女的意图,“老大五成,老二三成,小鱼儿两成,谁不想要可以自己让出来,这次我替小鱼儿做主,绝对不会退回去。” 柳大伯张张嘴巴,想说什么,腰间却被狠狠掐一下,当即低着头默认下来。 柳二伯这边,虽然觉得对不起弟弟,想着自家的一双儿女,也没有拒绝。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众人离开后,老太太再也忍不住脾气,冲着柳老爹一通锤打,“死老头子,你到底安的什么心?白白让出这么多东西,让小鱼儿怎么办?” “你不懂别乱说,这样处理才最好。” “要啥没啥,好在哪里?”老太太咬着牙问,“这么大亏你都让小鱼儿背,亏不亏心?” “东西确实多,但是老大老二养活小鱼儿三年,若是不这么做,可要背一辈子恩情,还不如舍弃点东西划个干净。” “怎么是他们养的?”老太太一点不认,“先不说咱们老两口一直没停下干活,就是老三一直赚的钱,别说三年,养他们娘仨五年都还有剩。” 老太太心里自有一笔账。 大儿子二儿子都过了不少年安生日子,只有小儿子,还没几岁亲爹就被征去打仗,打小就苦。 可就这,也就他最懂事孝顺,半大的孩子,为了给家里找吃食就敢跟土匪拼命。 为了让一家人活下去,提着一把砍柴刀就敢去深山老林晃荡。 若是没有自家三儿子,大孙子出生连口奶都没得喝,活不活的下来都不知道,更别说娶媳妇生孩子。 虽然知道开枝散叶是好事,老太太心里还是觉得怄的厉害,认为大房一家都薄情。 “这种事只有自家知道,外人是不认的,现在吃点亏以后能省不少麻烦,挺好的。” 老爷子原本是不会这么做的,然而这两天的观察让他发现,孙女并不是池中之物。 只要遇到机会,早晚都能飞。 既然这样,肯定要提前把一些隐患处理好。 “你就偏心吧,看老儿子会不会半夜找你算账!” 老太太依旧不能释怀,冷哼一声,不再搭理老爷子。 “头发长见识短!” 老爷子不敢真的跟老太太计较,咕哝一句后,背着手离开。 这件事,在老柳家引起轩然大波。 东厢。 “爹娘,”柳时很不安,“爷真同意这么做?” 他怎么觉得这么玄乎呢? 两位老人家把堂妹当眼珠子疼,怎么会让她吃那么大亏? “同意了。” 柳冬的表情很沉重,也很纠结。 觉得这个便宜烫手,却舍不得丢,非常挣扎。 “娘,”柳时真的很疑惑,“爷奶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肯让咱们占这么大便宜?” 真是想破头都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会不会偷偷给小鱼儿留下东西?” 孙氏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句话,让大房一家都凝住了。 良久,柳大伯沉着脸开口,“明面上的房子地瞒不住,最多一点私房钱,应该不多。” 第13章 趴墙角 闻言,徐氏紧皱眉头,“爹可是在死人堆里混了七八年,你确定没多少?” 跟他一批入伍的人,九成九的人坟头草都已经三尺深,他却能手脚全活退下来,这就是本事。 大道理徐氏也不懂,她却明白这种能耐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爹拼命得来的银子你好意思要?” “怎么不好意思,你这儿子又不是抱养的,还要……”养老送终。 话说到一半,想到老两口分到三房,徐氏把剩下四个字吞到肚子里。 “当家的,”徐氏还是不甘心,“要不再劝劝爹娘,干脆分四个户头,咱们三家一起奉养怎么样?” “差不多行了,”柳大伯有些不耐烦,“咱爹娘都是比候还精的人,你那点小心思他们动动脑子就知道,不管谁奉养,该藏的私房他们也不会露出来,咱家已经占很多便宜,再过分就被人戳脊梁骨了。” 柳大伯很清楚,自己虽然是老大,却真的比不过弟弟。 以前二老就觉得对小儿子有亏欠,三年前他们兄弟不吭声老三却二话不说替老人服徭役后,他们的心就彻底偏了。 更别说老三还为此丢了命。 柳冬虽然有点私心,却也不是那种全然不顾兄弟的人。 “娘,你听爹的,别计较这么多,”察觉到亲娘还想在说什么,柳时连忙阻止,“这次的事说起来,也是咱们不厚道。” 原本说好的晚两年再要孩子的,只是…… 柳时心情发闷。 早知道好好的家弄成这样,当初就不该听娘的。 他有感觉,这次的事,两位老人家对自己有意见了。 “什么叫别计较这么多,咱们这房可是长房,多得点东西不应该?” “你可拉倒吧,”柳大伯听不下去了,“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还扯着这个借口,以前长房负责老人家生养死葬,多得点东西应该,现在呢?” 顿一下,狠狠吐一口气,“要东西的时候想到长房,养老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还是心里明白不划算! 那么乱的年代,能留一条全乎命已经够不容易,能攒多少私房? 更别说盖房子、娶媳妇、养孩子这些花销。 这些年天灾人祸就没停过,全靠以前的积蓄支撑,还能剩下多少? 说不得一场大病都熬不过去! 想到这,柳大伯心里发堵。 他不是个好儿子,甚至还不如一个十岁毛丫头有担当。 一番话,说的徐氏难堪不已,“你当我愿意这样亏心?孙子都顾不好,怎么顾老人?” 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 “懒得跟你吵。” 柳大伯也明白这个道理,烦闷之极,索性干脆出门透气。 见状,徐氏气得眼红,全身都在发抖,“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娘,你跟爹相互体谅一些,这次本来就是咱们理亏,你继续闹,只会让他更难受。” “哼!” 墙角,小周氏捅了捅荀逸,“听到没?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 没错,小周氏又趴墙角了,这次还拉着被归到自己人范围内的荀逸。 “听到了。” 荀逸垂着眉头,脑袋飞快转动,把听到的信息归纳整理。 柳家要分家,老爷子老太太与三房一户,三房负责养老送终,而只得两成家产。 “你大娘这人,就是人家说的面善心黑,”小周氏不屑地撇撇嘴,“每次打照面就数道我,不就是觉得咱们娘仨一直吃白饭要看她脸色?我呸! 咱们娘仨吃白饭又咋样?他们大房花的最多赚的最少,也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舔着脸说我。” 小周氏心里,柳家兄弟俩绑一起也比不过自己相公一个小拇指。 跟自己男人比,不管大伯哥还是二伯哥,都是弟弟! 荀逸没接话,小周氏继续自顾自的说,“分家了也好,她再敢对着我鼻孔朝天,我让你奶收拾她! 别看你奶对我凶,其实她当闺女一样疼我,当初我和你爹攒钱,还是她提……” 小周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连忙捂住嘴巴,转溜下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乖女婿,你刚刚没听到什么吧?” 见状,荀逸眼眸掠过幽芒,随即无辜地仰头,迷茫地问,“方才在想事,娘说了什么?” “没什么,什么都没说,”小周氏拍拍胸口,轻呼一口气,“我啥都没说。” “真的?” “比金子还真,对了,你继续干活,我去找小鱼儿。” 话音刚落地,人已经不见了。 荀逸看着小周氏消失的背影,瞳孔逐渐变得幽深。 他以前怎么会顾忌这么个二百五?还被她抢了那么多口粮? 小周氏不知道好女婿的腹诽,找到自家闺女后,嘴巴一直叭叭不停,活灵活现地再现了大房一家子的谈话。 末了,得意地扬起眉毛,“幸好我早就知道他们靠不住,一直都防着。” “娘,”柳瑜无奈扶额,“你又去趴墙角?” “乖女,”小周氏神色有些兴奋,“我跟你说,有事没事多出墙根赚赚,保不齐就能知道什么事,你大娘那人老早我就知道啥样,就是因为墙根溜达多了。” 闻言,柳瑜嘴脸抽搐不停。 “娘,你这样会教坏我。” “这有啥,”小周氏得意洋洋,“也就是我亲闺女,别人我还不告诉这法子呢,一点不带骄傲,我连你大娘的私房钱放哪、有多少都知道。” 柳瑜:为大娘默哀三秒钟。 被这么个人盯着,时不时趴墙角,怕是两口子什么时候打架都被亲娘摸的清清楚楚! “娘,”柳瑜吞吞口水,艰难地劝说,“以后别做这种事,太欠了。” “干啥不做,”小周氏努努嘴,“他们跟咱们不是一条心,肯定得防着,盯紧点才好。” 虽然趴墙角,小周氏还有最后一丝节操,她不会把听到的跟别人说。 当然,仅限别人。 对于婆婆和闺女。她从不隐瞒这些,除非某些话婆婆特意交代不准说。 “分家就是两家人,各扫门前瓦上霜,没什么好防的。” “才不是,你大娘就不是安分人!” 第14章 后续 感受到闺女怀疑的眼神,小周氏连连忙解释,“这话不是我说的,你奶亲口告诉我的,你爹在世时我让我别跟你大娘走太近,说她太精了,怕我被欺负。” “这就是你一直怕大娘的原因?” 闻言,小周氏身形一顿,脸都开始不自在起来,“也不能这么说,我就是不想跟她计较。” 其实还是发怵! 两个最大的靠山都让自己远着的人,小周氏嘴巴再硬,心里也发虚。 “切!” 柳瑜一个鄙视的小眼神抛过去,充分表达自己的怀疑和不屑。 “乖女,你大娘肯定还要折腾幺蛾子,咱们咋办呀?”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柳瑜不以为意,懒懒地在自己床上滚一圈,“放心吧,老柳家好几座大山呢,大伯娘哪怕是长媳,也只有听话的份儿。” “真的?” “不信走着瞧!” 柳瑜说的很笃定。 两位老人家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可能应付不了这些小场面。 果如柳瑜所料,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做法,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当然,这是后话。 彼时,柳老爹已经来到村正家里,说了下自己要分家的事。 村正得知消息,差点没有一口水把自己呛死。 “柳叔,你确定现在分家?” “嗯呐,大时媳妇已经有身子,早晚都要分,趁现在有空闲把东西理清楚,省的到头来乱糟糟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白村正的表情一言难尽,“别家都是拖的越久越好,恨不得孩子长到七八岁再分,你们这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人多了闹腾,”柳老爹轻笑一声解释,“我跟你婶子都喜欢清净,干脆早点分了。” 骗鬼呢! 白兴宗虽然不信这借口,却也没点破,直接笑着答应,“今年的徭役已经过去,确实没太大差别,若是确定了时间,叔你招呼一声,我这就过去。” “成,明天我让人过来请你。” “好,我把时间空出来。” “那就这么说了,我去你柳二叔家一趟,回见,不用送。” 柳老爹说着,摆摆手直接离开。 “当家的,老柳家真要分家?” “看来是要动真格了。” “有没有说怎么分?”村正媳妇来了精神,“老柳家跟别家可不一样,柳鸣替他爹服徭役没了,只留下一个招赘的毛丫头,他们这一分家,小鱼儿怎么办?” “这个就不用咱们操心了,老两口把小鱼儿看的比眼珠子都重,肯定不会让她吃亏。” “孤儿寡母的,还要靠着另外两房,想不吃亏,”村正媳妇摇头,“怕是难了。” “柳叔可是打过仗的人,什么事没见过,心里有成算着呢,根本不需要咱们这些外人操心。” 白村正是真的这么以为的,直到得知分家内容。 “柳叔,”听到分家内容后,他的脸有些发沉,“这么分是不是不大合适?” “就是啊,大哥,只给三房两成,你们还要让小鱼儿养老,未免有失公允吧?” 柳老爹的弟弟柳申也忍不住插话。 此时分家,柳申本就不是很赞同,然而长兄为父,大哥柳辰做出的决定,他也只能听。 心里终归有点意见,只是碍于长兄威严不敢多说。 可得知把养老放在三房,还只给了两成家产后,彻底憋不住了。 “这个分法,是全家商量出来的,没人有怨言,放心吧。” 砸吧一下嘴,柳申直接把头转向柳瑜,“小鱼儿,你跟二爷爷说实话,是不是谁逼你了?” “二叔,”柳大伯坐不住了,“小鱼儿是我们兄弟的亲侄女,若是连她都算计,我们也太不是人。” “二爷爷别担心,没人逼我,”柳瑜戳着手指解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已经霸着爷奶这两尊宝贝,其他地方可不能让大伯二伯吃亏。” 一句话,说的在场所有人都心思复杂。 柳老太眼底更是闪烁着泪花。 还是那句话,这个孙女没白疼! 白村正审视地打量一遍柳瑜后,感慨地出声,“柳叔养了个好孙女啊!” 就冲这句话,这孩子以后就不可能普通。 “其实也没啥,”柳老爹得意地勾起嘴角,“小孩子不懂事,指不定在哪听到学过来说的。” “那也不错了,”柳申有些羡慕,“能说出这些话就说明有这个心,把爷奶看的比家底还重,这孩子重情啊。” 柳申没意识到,他说完这句话后,厅堂的气氛一下变了。 柳大伯和柳二伯的脸跟调色盘似的,红了白,白了青,青了又黑。 他们很想反驳,却不敢。 生怕一句话把到手的东西再白白送出去。 柳老爹看到俩儿子憋屈的脸,心情越发好,摆摆手装作不在意地开口,“小孩子经不得夸,咱们心里知道就好。” 所以说,养儿子有什么用? 关键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猪圈里的猪! “大伯二伯也很好,”柳瑜瞥一眼两人发黑的脸,连忙打圆场,“自打我爹去世就没少照顾我,侄女拜谢大伯二伯。” 说完,郑重地对着他们鞠躬作揖。 “应该的,”柳二伯缓缓心神,勉强扯出一抹笑,“就算分家,我们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本就该相互扶持,日后若是许多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这个二伯。” “没错,”柳大伯不甘落后,连忙跟着附和,“咱们一家人,即使分家,关系也不会变。” 见状,白村正满意地点点头,“既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分,柳叔,你可有什么话要交代?” “别的都在明面上,做不了假,直接分就行,我说说存银吧,”老爷子叹息一声继续说,“当初我退伍回来,总共带回来一百二十两的饷银,这些年花了些,剩下的全在这,总共还有六十三两多点。” 说完,老爷子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陶罐,把银子哗啦啦的倒出来, 然后还一边解释花在什么地方。 “当初盖房子花了三十六两,后来遇到灾年买粮食又花了十二两,给大时娶媳妇用了五两,还有………” 第15章 后续 不紧不慢的,柳老爹竟然真的把账目对上,还让人无法反驳、哑口无言。 “柳叔果然是个有成算的,”白村正很敬重老爷子,“别家不给儿孙拉饥荒就已经不错,您老还能留下这么大的家底,肯定没少用心思谋划。”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老爷子不以为意,“反正我这个做爹已经尽力,对的起自己良心。” 这轻描淡写的话,让众人很是无语。 柳冬两兄弟看到银子的时候,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生怕一个不注意银子就飞了。 他们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顶多卖粮食的三五两。 “不对呀,”徐氏凝住眉头,“相公他们一直干活赚钱呢,家里怎么可能没有进项?” “老大媳妇,”听到这话,老周氏忍不住嘲讽,“你们家只管搂银子不用花?” 说着,老太太从十年前开始,把每年赚了多少钱,谁赚的,又花在哪,一项一项说出来。 结果就是,大房二房赚的根本不够一大家子嚼用,以前靠着柳鸣进山打猎贴补还有点剩余,他去世后家里一直啃老本。 尤其大房,人最多,花销最大。 顿时,徐氏被臊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奶的记性可真好!” 十来年的数据,竟然能一项一项说出来,甚至包括鸡鸭鹅卖了多少钱,柳瑜真的很服气。 “老娘早就防着这么一天,”老太太冷哼一声,“就怕有些人拎不清,占尽了便宜还觉得自个儿委屈的不行,呸,自个儿心里坏就把别人想的跟她一样!” 这话就差指名道姓直接开骂了。 徐氏脸黑的跟墨水似的,却不敢反驳一个字。 “柳冬,”柳申很看不惯徐氏,撇撇嘴直接开口,“你这媳妇该管教了,人,人品不行,心,心眼不大,还不如十岁孩子!” 躺枪的柳瑜:…… 心里一群羊驼狂奔。 她算是发现了,这位二爷爷跟亲娘有的一拼,两人都是那种没什么脑子还贼能拉仇恨的人。 这次之后,大伯娘怕是要恨死这位二爷爷。 连带着,自己也会被迁怒。 当然,这点不重要。 柳瑜就是觉得,以这位老人家的口才,应该在三家村没什么朋友。 果不其然,徐氏的脸成功的从黑变绿了。 她想撒泼打滚,想掐腰大骂甚至上前撕打,然而,只是想想。 分家这等场合,由不得她胡闹。 只能隐秘地用眼神发泄自己的怨恨,连带着,看柳瑜的眼神也充斥着恼怒。 “二叔说的是,妇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回头我好好说她。” 紧要关头,柳冬不愿意节外生枝,因此答应的格外爽快。 这让原本就气得不行的徐氏更加怄。 指甲攒的紧紧的,甚至抓破了皮,依旧不解气,干脆捂着胸口离开堂屋。 徐氏前脚刚出去,柳申就高兴地说,“碍眼的人走了,感觉屋里都好闻不少。” “爹,你少说几句,正事要紧。” 柳申的大儿子柳春很尴尬。 他爹这嘴,是真的不中听,一句话就能把人往死里得罪,偏偏还不自知! 他都担心一个看不住,自家老爹被人半夜套麻袋打。 “对,正事当紧,哥,你继续办事,我闭嘴。” 柳申意识到自己做的事不大合适后,连忙冲柳老爹讨好地笑了笑。 “该说的都说清楚了,直接选东西吧,老大先选,然后老二,你们挑剩下的才是小鱼儿的。” 柳老爹打定主意给孙女铺路,方方面面都不准备落人口舌,下定决心把自家孙女重情轻财、尊敬长辈的名声打出去。 意图没怎么遮掩,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能察觉一些,却没人敢多嘴。 柳家兄弟俩是舍不得家资,白村正是看好柳瑜的未来,其他人根本没人想那么长远。 于是,就这么各有心思的默认了。 最终的最终,三房分到九两七钱银子、六亩地、两间屋,三把镰刀、一个斧子、半扇猪…… 交接的很清楚,当天,白村正就那些分家文书去衙门换了户籍回来。 只用了一天,老柳家就散了。 别说当事人,外人都觉得唏嘘。 白村正回家后,他妻子立刻跑过来,“当家的,老柳家分好了?” “好了,柳叔两公婆跟着小鱼儿过,小鱼儿按了指印,要给他们养老送终。” “柳冬柳夏呢?他们怎么说?就没啥表示?” “能有啥表示,”白村正忍不住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四代不能同堂,那两家孩子都大了,想留老人家也留不几年,倒不如干脆别开口,省的以后扯皮。” “可小鱼儿才十岁,还是丫头,哪怕招赘,也没啥底气,何况她将来也要孩子啊。” “那都是十来年以后的事,谁知道老人家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放心吧,柳瑜那丫头虽然才十来岁,却是个有成算的,别看这次分家吃不少亏,我看呐,三房以后的日子,绝对比大房二房好。” “吃亏?”村正媳妇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男人的,闻言,立刻上心了,“吃什么亏?” “也没啥,就是只分了两成家产罢了。” “不是吧,”村正媳妇闻言,蹭一下站起来,“小鱼儿要奉养长辈,还只得两成家产,谁家敢这样办事?” “要不怎么说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是表面而已,老两口那么疼小鱼儿,怎么可能真让她吃亏。” 闻言,村正媳妇冷静下来,然后开始琢磨,“当家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事?” “你可别往外说,”白村正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推测,“柳瑜那丫头不简单,小小年纪就进退有度不怯场,是个有前途的,柳叔大约也看出来了这个,才想着用点家产还掉这三年的情分,免得孙女出息却被人拿这三年要挟一辈子。” “不可能吧,”村正媳妇忍不住咋舌,“十岁的小丫头,能看出什么?再说了,我也算看着小鱼儿长大的,她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脑袋里除了玩还是玩,哪里不简单?” 第16章 太丑 “你懂什么,平常玩玩闹闹能看出啥,关键看能不能担住事,才十岁大的毛丫头就敢夸下海口给两个老人家养老,换成你敢不?” “小孩子不懂事,说的话不作数。” “胡说什么呢,这可是白纸黑字按了指印的,还要去官府备案,怎么不作数?” 说着,白村正忍不住再次叹口气,有点羡慕柳家二老。 他们夫妻年纪也不小了,没几年的光景也要分家,也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一个人,会像小鱼儿这样不嫌弃老人。 白村正的感慨,柳瑜并不知道。 此刻的她,不要钱的好话往外说了一箩筐,安慰好哭包亲娘和心情复杂的爷奶后,背着手走出门。 “柳瑜~”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荀逸的声音。 柳瑜想干脆装没听到,听着这含着恐惧和迷茫的声音,最终无奈转头。 “怎么了?” “你要去哪?” “我准备……” 不等柳瑜说完,荀逸直接开口,“带我一起去。” 氤氲的眸光中,如同受惊的小鹿搬充斥着惊惧,让人心疼……才怪! 主要是又黑又丑的,做什么动作都无法赏心悦目,反而有些辣眼睛。 所谓的媚眼抛给瞎子,不外如是。 “你在家好好歇着,我去办正事,不上山!” 摆摆手,柳瑜扭头就走。 上次带他上山是因为没吃的,迫不得已,现在添什么乱。 小孩子家家的,不能乱跑! 看着柳瑜三两步消失的背影,荀逸咬牙冷笑,“这就是你说的负责?” 难道是自己装的不够娇弱? 还是…… 正在思索中荀逸,突然感觉肩膀一沉。 “乖女婿,”小周氏一副我什么都看到的表情,“是不是被小鱼儿丢下了?” 荀逸没搭理她,只是淡淡的瞥一眼。 小周氏没生气,反而得意地把眉毛挑起来,“想不想知道她为啥把你丢下?” “你知道?” “当然,小鱼儿可是我生的,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说着,突然感觉脊背发凉。 回过头,就看到婆婆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立刻求生欲极强的大声辩解,“她奶除外!” “算你识相!” 老周氏冷哼一声,甩手离开。 因为这句话,本来想盯着两人的老太太顿时改了主意。 嗤! 荀逸眼眸一闪而过幸灾乐祸。 “你笑话我?” 小周氏敏感地察觉到了女婿的森森恶意。 “娘是长辈,”荀逸面色不变,“我该敬重长辈才是。” “那就好!” 小周氏并没有听出话里深意,听到这个解释后,立刻放下怀疑,继续方才的话题。 “想不想知道小鱼儿为何不愿意带你?” “为何?” 荀逸真的有点疑惑。 分明之前的态度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变了? “因为你太丑!” 小周氏笃定地开口。 内心里,她也有些嫌弃这个丑女婿,但她不会说出来。 原因很简单,怕人跑了没人干活。 “丑?” 荀逸的表情有些龟裂,语气中也有惊疑。 他想起来了,前天柳瑜还称呼自己为猴子。 深深地吸一口气,荀逸劝说自己不要生气,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 然后,咬着牙挤出一句话,“娘,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他是黑了点,却也没有“太丑”吧? 比成天在山上上窜下跳鼻涕都耷拉在袖子上的熊孩子好多了吧? “啥误会?”小周氏不解,“你不黑?还是不丑?” 扎心了! 这话,让荀逸有羞又恼,悲愤异常,心里不停地用小鞭子打某条鱼。 “放心吧,”小周氏察觉到一点异常,良心发现安慰道,“即使你丑的跟猴子似的,我也不会嫌弃的,只要好好干活就成。” 说这话的时候,小周氏的算盘打的啪啪响。 分家了,还有六亩地,自己和小鱼儿肯定不能干活,婆婆做家事,女婿和公公干地里活。 完美! 我可太聪明了! 小周氏忍不住夸奖自己。 荀逸:我还要谢谢你不嫌弃? 有一瞬间,荀逸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想了想,干脆找借口离开,“娘,我去掐辫子。” “掐什么辫子,”小周氏拉住人,“你是不是傻,还没掰扯清楚,现在干什么活,留点力气给自家干活不好?” “那我去帮爷收拾东西!” 荀逸打定主意不在搭理小周氏这个二百五,每次跟她说话,都气的人喘不过气。 总算明白蠢鱼为何这么惹人嫌,原来根子在这! “你不想讨小鱼儿欢心?” 这…… 荀逸顿住脚步。 说实话,他还真不想讨一个熊孩子欢心,但是想了想,也没有其他办法。 自己才十一岁,到哪都是拖累,跑到深山也是喂野兽的命,虽然有后路,却未必可靠。 反观柳瑜,虽然有时候气人了点,却对自己没什么恶意。 现在又分了家,也不用再受欺负…… 抿抿嘴,荀逸不自在地开口,“怎么讨?” “嘻嘻,”小周氏笑得特别欠揍,“求我,就告诉你!” 小周氏的地位,在老柳家比较尴尬。 她自己比较懒,吃白饭,又没有丈夫撑腰,虽然柳冬和柳夏不计较,他们媳妇却免不了各种酸言酸语。 连带着,大房二房的孩子们也看不上好吃懒做的小婶婶。 身为老柳家底层人物,她也只在更底层的荀逸这里占占便宜,找找存在感。 “求你!” 荀逸生无可恋的说出这两个字后,小周氏顿时满意。 “很简单,换头,”她拍拍荀逸的肩膀,语重心长开口,“为娘年轻时是村里一枝花,小鱼儿也是美人坯子,只有你……” 绞尽脑汁,小周氏终于想到合适的话,“丑的那么认真!” “这样可不行,看起来就不是一家人,太丑,拿不出去。” 荀逸:…… 他感觉自己杀人灭口的心蠢蠢欲动。 丑怎么了? 吃你家米了? 还真吃了! “娘,”荀逸很受伤,“你嫌弃我?” 虽然心里恨不得把母女俩大卸八块,面上却委屈又伤心。 “是挺……”嫌弃的。 本想实话实话的小周氏,在女婿控诉的眼神下,不情不愿改了口,“只有一点点。” 第17章 优缺 小周氏之所以对自己姑娘的德性了如指掌,不仅因为母女天性,还因为她自己也一样。 家里丑一点的人,她看都不多看一眼,比如两位嫂子。 老柳家的根比较好,不管老周氏还是老爷子,都长的很周正,生出的三个儿子也各有特点,都不难看,其中以老三柳鸣最白净,也最为俊俏。 从看到柳鸣第一眼,小周氏就赖着他没撒手过,这才有了后来的柳瑜。 小周氏和柳瑜的性子,大半都是被柳鸣宠出来的,她与柳鸣的感情很深,哪怕人已经去世三年,依旧坚定地认为自己丈夫没走远,就在某个角落默默守着她们娘俩。 当然,这些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过,更没有表现出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小周氏其人虽然各种缺点,却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 小周氏的话,让荀逸憋火的不行,说话都开始阴阳怪气起来,“别人都丑,就娘最美!” “算你有眼光,”小周氏被夸的心花怒放,心里感慨自家女婿会说话,“不是我自夸,村里大婆娘小媳妇,就没一个比我更好看,就因长的好看,不少婆娘把我当贼一样防,生怕把她们家老爷们勾走。” 说完,小周氏骄傲地挺挺颇为壮观胸脯。 你还挺骄傲? 荀逸被这些虎狼之词吓得满脸通红,耳朵尖都如染血一样。 他是知道自己岳母不太靠谱,却没想到这人如此不靠谱,当着他一个孩子的面…… 简直,过分! 荀逸有些恼怒,狠狠登大眼睛,想用眼神杀死人。 “不用惊讶,”女婿的反应极大满足了小周氏的虚荣心,“谁让你娘我长的漂亮,你太丑了不知道,是人都看脸,长的漂亮就是占便宜,要不小鱼儿也不会每次遇到白轩小子就流口水。” …… 荀逸深吸一口气,才强忍住沙死丈母娘的心。 他怀疑这人跟自己有八代掘坟之仇! 一字字一句句,不是骂自己丑,就是拐着弯骂自己更丑! 现在又主动往自己头上带帽子…… 原本就心眼不大的荀逸,气得想自闭。 “娘,”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说完,不管小周氏反应,磨着牙握着拳头离开。 见状,小周氏有些惋惜,“好好的怎么就走了,我还没说完呢!”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炫耀的对象,还能认真听自己说,小周氏并不想就这么结束吹水。 可惜,女婿不配合。 撇撇嘴,只能一脸遗憾离开。 此时的柳瑜,并不知道已经被小相公记在了黑本本上。 她正在勘测三家村的地形。 三房老老小小加起来五口人,却只分得两间房,实在住不开,柳瑜也不想跟一大家子挤在一起,所以想找个位置起房子。 当然,盖新房面对的问题很多,比如说钱~ 然而这些并不能动摇柳瑜的决定,本质上,她是一个比较霸道的人,某些事可以退让,某些事却打破头流尽血都要坚持。 比如房子。 绕着整个村子走了一圈,柳瑜将目光放到远离村子的山脚。 那里有一片空地,转一下就能进山,距离最近的人家也有两百米,偏僻又宽阔。 而且,她还发现石壁有青苔生长,不出意外有水经过。 “这么好的地方,怎么没人选?” 柳瑜惬喜的同时忍不住升起疑惑。 老爷子得知这个消息后,正在喝水,闻言,直接喷出来。 “你想盖房子,还选了西南山脚那片空地?” “对啊,”柳瑜乐滋滋解释,“那里地方大,盖五间房还能留三分地种菜,进山也方便,离村里人远,不用担心招惹是非。” 越说,柳瑜越激动,甚至升出一种这地方就是为自家量身打造的错觉。 闻言,老爷子嘴角不停抽搐,看傻子一样看自己孙女。 “你都没发现,那么好的地,连菜苗都没有一颗?” “是啊,”柳瑜愣住了,“连颗竹子都没栽,村里人怎么想的?” “傻丫头!” 终归是年纪小,只看得到表面。 老爷子心里叹口气。 “这块地在山根,容易遇到野兽,栽什么都留不住,而且距离村子太偏,遇到事连个支应的人都没有,谁敢种?” 柳瑜眼中的优点,在老爷子眼里全是缺点。 “野兽?”柳瑜疑惑地问,“咱们这片山头还有狼和老虎?” 说着,踮着脚尖往山上瞅过去。 “狼和老虎除非饿极,否则不会下山,咱们这片山头还没听过它们的消息,主要是野猪。” 顿一下,老爷子郁闷地继续说道: “咱们这片山头有好几窝,年年杀年年有,每年都下山糟蹋庄稼,跟泼皮似的,彻底赖上了!” “没有进山清缴干净?” “没用的,”老爷子摇头,“山连着山,野猪撒欢地跑,找都找不到,别说杀干净了。” “那也没事,把墙建高些,四处都围住,再在旁边设陷阱,总归,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不行,这里离村里太远,现在天下还没太平,不能住这么偏。” “啥意思?” 柳瑜眨眨眼睛,有一瞬间的茫然。 老爷子不想让孙女太早接触黑暗,含含糊糊地说,“总之听我的就成。” “爷爷怕劫匪入村?” 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五年前隔壁村就遭了难,粮食和钱被搜刮出去不说,还有不少人被糟蹋,现在还一直有人时不时提起这事。 才建国十年而已,太祖屁股底下的龙椅都没有坐稳,地方混乱很正常,三家村之所以没遭难,还是多亏了解甲归田的四位老爷子坐镇。 “嗯!” 老爷子沉默地点点头,眼目浮现一抹惘然。 哪怕太祖登位,天下还是没太平,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才是个头! “爷,你说是一条鱼引人注意,还是一堆鱼更让人觊觎?” “当然是一堆鱼!” 老爷子想也不想回答。 柳瑜摊手,“这样来看,住在偏僻的地方或许会更好些。” 闻言,老爷子浑身一僵。 “也不能这么说,抱团取暖总比打单独斗要好。” “你这是自我安慰!” 第18章 艰难 “一条鱼好宰一群鱼难杀,鱼尾巴都能抽死你!” 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谁也说服不了谁,更没人想退让。 沉默一会儿,柳瑜继续开口,“村里再好,人多了也会是非多,若是大家一起穷也就算了,有人起来后肯定会眼红。” 柳瑜一直都不是能委屈自己的主,要不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把自己作死。 老柳家的日子,在别人眼里或许已经让人羡慕,在她这里却只有嫌弃~ “这……” 老爷子其实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要不然也不会捏着银子却跟村里人过一个日子。 察觉到老爷子态度软化,柳瑜连忙加把劲: “想不想顿顿白面精米?” “想不想大碗喝酒?” “想不想大口吃肉?” “想!” 只是听孙女这么说,老爷子已经馋了。 入伍的时候还好,虽然危险,却能吃饱喝足,还时不时喝杯小酒吃顿肉。 回到家后,人一天比一天多,负担也一天比一天重,吃顿干饭都要等农忙下大力气的时候,更别说吃肉喝酒了。 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解解馋。 “这就对了,”柳瑜诱惑道,“只要爷同意把房子建到那里,孙女保证让您老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听到这话,老爷子可耻的犹豫了。 村里没有人认识药,几座山都是自家的药园子,药又那么贵,喝酒吃肉可能是个奢想,顿顿吃干饭应该没啥问题, 只是…… 老爷子还是担心不够太平。 最终,提出一个要求,“房子盖那里可以,不过你得答应老宅这边的屋子要一直留着,不准卖给你两位伯伯。” 闻言,柳瑜尴尬地摸摸鼻子。 老爷子怎么知道她的想法? “行!”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以后让老爷子回来都不愿意呢。 祖孙俩最终达成一致意见,并昭告全家。 “怎么选西南角那里?”老太太的脸拉的跟驴子似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出事扯着嗓子嚎都不一定有人听得清。” 三家村的人,是十年前建国时被安置在这里的,原本就不熟悉,磕磕绊绊用了十年,勉强能相处。 “奶,咱家吃肉,又不给别人留汤,一直让人闻味儿也太缺德了!” “吃什么肉?小鱼儿想吃肉?”老太太没听太明白。 “差不多吧,”老爷子轻咳一声,“房子的事我们爷俩已经商量好了,老宅这边的屋子一直留着,实在不行再搬回来。” 闻言,老太太额头青筋直跳,“小鱼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离村里那么远,脑袋被驴踢了?” “不是还有我,那把刀从到家就一直埋在地下,也该出来见见人了。” “可是……” “别可是了,”老爷子摆摆手,“村里人才相处十来年,是人是鬼都没看清呢,远着点也好。 再说了,两间屋子确实住不开,咱俩也不能总赖在主屋不走,老大媳妇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忍不了几年的。” 虽然不至于直接撵人,好脸色是肯定没有的。 这个儿媳干活是一把好手,也能吃苦,就是心眼太多,一肚子小九九。 以往没分家,她想多分东西,憋了不少委屈,现在没银子吊着,怕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好说话。 “那成吧!” 两个当家人都决定的事,老太太反对也没用,只能妥协。 “小鱼儿,”小周氏一直都想搬出去,听到这消息后,笑得牙不见眼,“咱们要盖什么房子?什么时候能好?” “秋收后才盖房子,准备盖五间,用石头做,这个才结实。” 确定好地方后,柳瑜就已经把未来规划的清清楚楚,只是好多东西没法解释,暂时没对别人说。 “用石头?”老爷子诧异地抬头,“你怎么想到用石头,咱们这虽然山多,盖房子的石头却不好弄。” 条件确实艰难,柳瑜叹口气开口,“弄不到再说,实在不行再用青砖,勉强凑合吧。” 实在不行再用青砖? 有这么勉强? 荀逸嘴角颤抖。 村里的青砖瓦房,总共也才四家,它有这么讨人嫌? 抿抿嘴,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钱够不?” 一间青砖瓦房至少也要二两银子,更别说柳瑜那压根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定然什么东西都挑最好的。 “不够,”柳瑜摊手,“按照我的预算,至少需要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老太太震惊不已,“你盖的金疙瘩啊,这么多钱!” 老柳家当初盖了八间青砖大瓦房,所有东西都是现买的,也不过三十六两银子。 自家孙女只是盖五间房就要五十两,怎么可能? “房子是几辈子的事,马虎不得,那些大户人家起宅子,一根木料就要几十上百两,”老爷子倒是很能理解,“主要是没钱!” “这个不怕,你们全跟我上山,一个秋天就赚得差不多。” 或许是因为没人认识,柳瑜发现山上药材挺多的,之前没在意,却不想反而成了顶梁柱。 “你们娘几个去,我带着逸小子下地干活,地里活已经耽误两天,再不浇水,今年怕是收不到多少粮。” “爷,”听到老爷子的话,柳瑜突然想起来一直压在心里的疑惑,“咱们村不是有木匠,怎么不做辆水车?提着桶浇水又累又没效率,这不是瞎折腾人?” 闻言,老爷子挑眉,“你从哪听到的水车?” “没,没有么?” “有是有,咱们村没这本事造出来,”老爷子叹口气,“这种东西都掌握在大户人家手里,普通人见都没见过,更别说造!” 三家村的人,老爷子看的清清楚楚的,唯一的能耐人就是村正了,读书人有见识,其他人真的很一般。 村里的木匠打个凳子都能四条腿不一样长,更别说让他造什么水车。 “水车很难?” “还用说?”老爷子冷冷地瞥一眼孙女,“咱们这地根本不缺水,为啥没人种稻谷,不就是水太难弄,只能换成耐旱的黄豆、栗米!” 三家村虽然靠着山,地势却难得平整,好处有,田整整齐齐的,好收拾也好管理。 坏处嘛,浇水特别艰难。 第19章 箴言 风跳雨顺的年景尚且还好,若是连着两个月不下雨,光是浇水,都能把人腰累断。 “这样么?” “你以为呢?”老爷子满腹心酸,“若是有人能把水车造出来,老头子我一天三顿给他上香!” 比上战场还累,简直折磨人! 可惜,当初没多长个心眼,问问人家大户人家的水车是怎么回事。 虽这样嘀咕,老爷子也明白问也没用,大户人家根本不可能让外人知道,这可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不比别人多打粮食,他们拿什么赚钱? “上香就不必了,我可不想挂这么快,”柳瑜挺直腰板,“爷,你帮我把木匠的家伙什借过来,我给你造水车。” “什么?” 柳瑜的话,让屋内四人齐齐瞪大眼睛。 老爷子更是激动地直接站起来,“小鱼儿,你没骗人?” “当然没有,又不难!” 当初被老头子逼到山旮旯,除了钱啥都没有,什么事不要靠自己? 别说水车,凭借一人之力,硬生生让原始村落通电她骄傲了么? “真的?”老爷子又一次确定。 “真真的。” 又一次确认后,见惯大风大浪的老爷子翻一个白眼倒了下去。 “爷!” 柳瑜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 “别弄他,”老太太神情有些恍惚,“让你爷躺一会儿,不行了,我也要躺一会儿。” 说着,头一歪也倒在地上。 额…… 这是什么情况? 柳瑜一脸懵逼,下意识看向亲娘。 “他们太激动了,不用管,躺一会儿就好,当年你出生你爹就这样,我有经验!” “是么?” “绝对没错,”说着,小周氏兴奋地问,“乖女,你怎么会造水车?” 即使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看公婆激动的样子,小周氏也明白它是好东西。 “一个道士教的。” 万年不变的理由,柳瑜打算用到下下辈子。 “道士还懂这些?” 荀逸很怀疑。 若是道士真这么有本事,到哪不能混口饭,凭什么教蠢鱼? 该不会被骗了吧? 柳瑜还没接话,小周氏就直接抢话,“怎么可能!小鱼儿可是你爹的崽子,最是聪明,能骗到她的人现在还没落地呢。” 小周氏眼里,丈夫是个无所不能英雄,连带着对女儿也带了十九层滤镜。 “没错,”晕乎着坐起来的老周氏,还没清醒就连忙跟着附和,“小鱼儿最聪明。” 柳瑜正想解释,就听到老爷子含含糊糊的声音,“我孙女最聪明。” 柳瑜:…… 她长到现在还没彻底歪,也真是不容易。 若是心稍微没那么强大,说不定就飘的不知道西北方在哪。 不过,亲娘也真是有够了解两位老人家,人果然没事。 荀逸围观了全过程后,很是无语。 以前二老就护崽,偏袒蠢鱼,现在分了家没有顾忌,已经没有一点遮掩。 这样下去,自己真的还有未来? 忧愁充斥于心,荀逸离开的想法,又蠢蠢欲动起来。 柳瑜并不清楚小相公的想法,她死的时候刚刚十八岁,十八年的青春全贡献再与渣爹斗智斗勇身上,压根没有恋爱这根弦。 为了让全家尽快跟她一起行动,说完事就怂恿着老爷子去借木匠的家伙什,找好木料就开始埋头吭吭哧哧干活。 认真中的柳瑜全身散发着王八之气,把全家都指挥的团团转,除了小周氏。 小周氏箴言之一:能干的活不干,不能干的活更不能干。 哪怕全家都忙的团团转,她依旧没事人一样,搬个小板凳,托着下巴,笑眯眯看着别人忙,一点不虚心。 “老三媳妇,”徐氏又看不下去了,“不是当大嫂的不待见你,小鱼儿不懂事,你也不当人?爹娘都在忙着搬木料递锤子,就你一个坐在阴凉地儿吃零嘴,要不要脸?” 徐氏是眼红的、嫉妒的、不甘的、甚至愤恨的。 同样都是女人,她就要吃喝拉撒伺候一大家子,自己这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弟媳妇却能死乞白赖逃避劳动。 更让人生气的是,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竟然全把她当成三岁小孩一样惯着! “大嫂,我又没碍着你,”小周氏非常疑惑,皱着脸,苦巴巴地问道,“你怎么还是跟我过不去?” 自家爹娘闺女女婿都没开口,一个外人多嘴什么? 徐氏被这话噎的不轻,顿时不高兴了,“什么叫跟你过不去,还不是你做的太过分,爹娘忙着,小鱼儿也热的满头大汗,你这样啥都不干还在旁边磕花生,还有没有良心?” “大嫂有就好,”小周氏一脸无辜,“正好,我等着你帮我干活呢。” 徐氏:…… 她感觉自己有点不长记性,明知道这人是啥人,竟然还想着说几句落她面皮。 “算了,跟你这种四六不通的货色说不通,反正也分家了,跟我没关系。” 明明奚落人,还怕人听不懂说的直白又粗浅,结果却没有想象的效果。 就像一根钉子插在地上,结果崩了自己一脸血,说不出的心堵。 不是自己段位太浅,是某人不当人。 徐氏甩甩手,转头就打算走。 刚迈两步,就发现腰带被扯住。 “大嫂,你还没说要不要帮我干活呢?” 挨两句骂不掉皮,也不打紧,若是能骗过来干活…… 小周氏心里的小算盘响的噼里哗啦。 这个棒槌! 徐氏又气又恼。 她表现的不够明显? 自家那摊子事还不想做的,怎么可能帮别人家干活? “三弟妹啊,”徐氏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笑,“现在不太方便,我就不添乱了,下次吧。”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添乱,干活就行。” 小周氏眨眨眼,无辜又真诚。 你没意见我有啊! 徐氏额头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了,脸也板起来,“都已经分家,各家做各家的事,你家的活凭什么让我做?” “大嫂刚刚数道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已经分家?” 小周氏很委屈。 她都已经挨骂,这人竟然不愿意干活,过份! “我……” 徐氏竟然解释不出来。 她能说自己骂习惯了? 或是说看到弟媳妇一身懒骨头就不舒服? 第20章 贫穷 虽然已经分家,她可没胆肥儿到缺心眼。 两位老人家最是护犊子,三房的烧火棍儿都比别人白,更别说孙女的亲娘了。 徐氏其实很不服气。 她觉得自己哪里都比小周氏强,偏偏老两口偏心的厉害,恨不得吸干净大儿子的血养活老儿子一辈子。 那一家三口老的懒小的滑,招婿得女婿也不像个能顶住事的,有啥好的? 还不如把希望放在大房! “懒得跟你说!” 冷哼一声,徐氏扭头就走。 见状,老周氏忍不住摇头,“你这个大伯母啊,怕是日后有的难受了!” 这个儿媳的心思她知道,要强的狠。 做闺女是就是老大,娘家又要靠她干活,习惯了对下面小的喝五吆六。 然而嫁到老柳家,上面有他们两座老不死的压着,下面又有兄弟媳妇比着,侄女和小鱼儿的待遇又确实让人眼馋,心气不平也正常。 但是,过日子不是这么过的,总想着处处压别人一头,你也得压的住。 很明显,自家孙女根本不是她能压的住的人,以后她看不上眼的侄女也会过的越过越好。 啧啧~ 老周氏已经预见大儿媳眼红又嫉妒气得跳脚,却木得办法的场景。 “讲真,”柳瑜停下手中的动作,“我很理解大伯母。” 亲娘那个德性,就连他们这些带了十九层滤镜的亲人都能看出不妥,更何况外人,人家那个表现才正常好伐。 亲娘那种日子才是人过的,她就...... 小小年纪就背负养家糊口的重担,想想就觉得心酸。 柳瑜心里嚎两嗓子后,继续吭吭哧哧干活。 不酸,一点不酸,那可是亲娘,不能酸~ 老周氏被这话噎一下,良久,抿着嘴出声,“你娘那是不着调,没脸没皮的,也就是家里没人计较,换一家试试?你可千万别跟她学!” 换别家,早求爷爷告奶奶把人撵出去了。 也就是自己亲侄女,还是老儿子真心诚意过日子的人,不然她也忍不下去。 “放心吧,想学也学不了,”柳瑜无奈,“我可不想跟她一起饿死。” 曾经羡慕这种咸鱼又无所顾忌的生活,后来……年芳十八的她挂了~ 渣爹有相当大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作死。 明明有智力有能力,却自欺欺人地把自己关在山旮旯,然后被人找到机会…… 一旁,荀逸正在干活的手顿了一下,眼眸中浮现茫然。 小周氏虽然无赖,却活的自在。 不管是柳瑜还是两位老人家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呢? 以前,只想着无所不用其极的活下去,现在发现,活下去已经没有那么难。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荀逸,小心!” 柳瑜刚抬头转下伯子,就看到堆在墙角的木料晃动,连忙把人拉过来。 刚定住脚步,就听到噼里啪啦地倒地声。 见状,荀逸愣了。 看着柳瑜的眼神复杂且夹杂着幽深。 “谢,谢谢!” “不用,干活的时候别走神。” “我……” 荀逸想解释,就看到自己未来娘子拍拍屁股走人,压根不搭理自己。 “蠢鱼,”他咬着唇吐出一句话,“怎么还这么欠打!” 明明比以前变好了不少,却让人更生气更暴虐,更想动手。 简直要气炸! 这人总有一种本事,在自己刚对她改观的时候,让人更加失望! 不对! 她没打没骂还没不给饭吃,自己为什么会失望? 想到这,荀逸整个人都警惕起来,手上的动作虽然没停,看着老柳家四口的眼眸却很是淡漠。 且,下意识缩在另一侧,把自己与柳家人分的清清楚楚。 这一切,柳瑜一无所知,转头对着二老嘱咐,“爷奶,等会儿你们放木料的时候平稳点,刚刚差点砸到人。” “是我的错,”老周氏很虚心,“想着少走几步就全给堆在一起,幸亏没砸着人。” “不,我也有,”柳瑜看看自己的小身板,有些丧气,“我力气太小,拿不起木料。”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只要有些疼,她还没下定决心。 十岁之前,幼童的骨骼比较脆弱,不适合淬炼,之后变可以慢慢开始。 然而,不仅淬炼身体的药难配,还特别疼,扒皮一样的疼。 经历过一次后,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潜意识就排斥。 然而现在,似乎真的不能再逃避。 “说什么傻话呢,”老周氏被这话逗笑了,“你还小呢,急啥?荀逸都十一了,也只能负担半背篓重,更何况你。” 老周氏可不是心软的人,花钱买人那天就想着物尽其用。 然而,孩子瘦的跟麻杆似的,连桶水都提不起,只能安排些掐辫子、割猪草、砍柴这种轻省活。 也因为荀逸干不了什么活,才一直默认小周氏抢女婿口粮,分家后觉得人家大了会记仇才不敢再继续。 当然,跟柳瑜画的大饼也有很大关系。 听老爷子嘀咕多了,她也盲目地相信自家孙女有大出息,不用愁以后。 “他,”柳瑜想到荀逸麻杆一样的身材,不由得嘀咕,“又瘦又矮,该补补了!” 柳瑜说着,眼睛情不自禁地转向猪圈。 那里,一头油汪汪的大肥猪哼哼唧唧供食,看着就想让人咬一口。 看着孙女盯着猪发绿的眼,老太太心酸不已,“想吃肉了?我让你爷去隔壁村割半斤,今儿好好解解馋。” 老三没走时,小孙女隔三差五的吃肉,什么时候露过这副馋象? 老天爷可真没长眼,自己老儿子天下第一好,却早早丢了命! “肉?” 柳瑜还真想吃。 思考片刻,忍着心痛摇头,“不了,等以后有钱再买。” 一分钱没赚,还要盖房子,她可没脸吃肉。 大不了等她忙完手里的活,去山上抓不花钱的。 贫穷不止限制消费,还限制嘴巴,哭~ “没事,”老太太也心疼钱,听这么说,果断降低要求,“买二两尝尝味,花不了几个铜板。” 老柳家逢年过节才吃肉,一年也就两三次,也不是所有人能吃饭的。 老太太即使自己吃饭,也最多夹一筷子尝尝,大多都进了家里男丁的肚子里。 往常习惯粗茶淡饭,这会儿说起来,也馋肉了。 第21章 夸奖 这年头,除了杀猪的屠户,怕是没多少人不馋肉。 “今天先不了,”柳瑜起身,拍拍手,“买了也没时间吃,水车要紧。” “我有时间,我有时间!” 小周氏自从听到肉字,就转溜着眼睛把耳朵竖起来。 听到闺女的拒绝,顿时急了。 “你有时间吃,还是有时间做?” 柳瑜对这点非常好奇。 况且,家里劳动力少,亲娘是不是也该活动下筋骨? “都有!” 声音洪亮坚决,爆发力一点与她瘦弱的身板不相符,柳瑜都被吓了一跳。 “不行!” 老周氏听到后,面色大变,“算了,今天不吃了。” 与其被儿媳妇糟践顶顶金贵的肉,她宁愿不买。 “奶?”柳瑜很疑惑,“娘难得干一次活,你怎么还拦着?” “你娘天生金贵命,”老周氏一脸丧气,阴阳怪气开口,“哪里敢让她干活啊!” “嗯?” 柳瑜懵逼地眨眨眼睛。 “算了,心累,我进屋歇会儿。” 老周氏不想多说,擦擦泪,落寞地迈脚进屋。 她好嫉妒。 自己怎么没这么好的命? “爷,怎么回事?” 柳瑜好奇地把头探向正在搬东西的老爷子。 闻言,老爷子脚顿住,一脸古怪,“不愧是亲娘俩,身上的毛病都差不多。” “什么?” 这话说的让柳瑜更加迷茫。 “你娘跟你一样,不能干活,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没人敢指使她?” “做个饭而已,她还能把厨房烧了不成?” “这倒不是,”老爷子瞥一眼孙女后,幽幽地开口,“她差点把全家给烧了!” 嗯??? 柳瑜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有这么夸张?” “呵呵……” 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给了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做饭有什么难的,他一个大男人都能做熟,偏偏儿媳妇能在人眼皮子底下把窝棚烧了。 也幸好方面刚搬过来没来得及盖房子,不然烧的那么厉害,几十年的家底都搭进去。 “爹,”小周氏很心虚,“我不是故意的。” 她再不靠谱,也没想过一把火送全家归西,别人就算了,自己相公还在呢。 “娘,”柳瑜来了兴趣,双瞳都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魂,“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没啥,”小周氏小心地瞥一眼四周,压低声音开口,“我跟你爹刚成亲那会儿,你奶怕你大娘二娘有意见,压着我干活,我做饭时不小心把窝棚点了,一家子差点没出来。” 咳咳……咳咳…… 柳瑜被自己呛到了。 然后,下意识的打量起亲娘,瞪大眼睛惊奇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只要有手有脚,智商正常,怎么也不可能把房点了吧? 不过就是做顿饭,又不是点炸弹! “我也很奇怪啊,”小周氏一脸懵懂,“你奶就在跟前看着,手把手教我,突然一下,就着火了,差点没把我烧死。” 小周氏也觉得很委屈。 她虽然懒,对自己的肚子却相当重视,如果能去厨房做饭,这个偿一点那个偷一点就能饱肚子,怎么会像现在这样饿得惨兮兮? “啊……这?” 柳瑜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不能种地,还能找到原因,亲娘这种情况,怕是只能归结于玄学吧? 抿抿嘴,柳瑜好奇地问,“娘,有什么你能做的事没?” “当然有,你把娘看成草包了?”小周氏很不开心,“娘可会吃东西了,你大伯娘少放几粒盐都能偿出来。” “还有呢?” “还有啥?” “除了吃您老人家还能做别的事不?” “会吃就行了,你是不是傻?” 小周氏看女儿的眼神,除了不理解之外,还有几分警惕。 闺女看着很正常,脑袋却好像不太聪明。 你是猪么? 柳瑜并不知道亲娘的想法,还是被她理所当然的态度惊掉了下巴。 沉默一会儿,一言难尽地开口,“娘,下次别贬低草包了。” 这可能是草包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人草包只是脑袋不好用,也没说只会吃啊? “什么意思?” 小周氏一脸迷茫,根本不理解女儿说的话。 见状,荀逸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娘俩这么有意思? 有些蠢,却让人不讨厌,甚至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触感。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觉得怪可爱的。 如果柳瑜知道她的想法,会用蠢萌两个字解释。 不过此时的她并不知道。 听到荀逸的笑声,柳瑜转头,就看到他眼眸细细碎碎的光,很漂亮也很耀眼。 “你虽然丑了点,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闻言,荀逸的笑容戛然而止,脸刷一下黑了。 丑怎么了? 又没碍着谁! 喜欢漂亮的买别人去,买他干嘛? 当他稀罕老柳家? 柳瑜没看出小相公脸变黑了,自以为夸了人,心情也变的很好,“以后多笑笑,这才更讨喜。” 一旁,小周氏煞有其事的点头,“确实,人丑就该多笑。” 母女俩的话,让荀逸周身冷气嗖嗖的往外冒。 他气得不行,还要压着脾气,“多谢夸奖!” 夸奖那两个字,咬的特别重,生怕两人听不懂自己说反话。 然而,柳瑜和小周氏还真没多想。 “不客气,”柳瑜用小手拍拍荀逸的肩膀,“别人丑是一辈子,你丑只是一时,我看你骨相挺好的,以后多吃饭,肯定能长的高高壮壮,气宇轩昂。” “真的?” “当然,我的眼光不会错!” “我以后,尽量多吃饭。” 红着脸说完这句,荀逸逃般离开。 人走后,小周氏凑到闺女旁边咬耳朵,“乖女,荀逸以后真的会好看?” “嗯,他骨相很好,就是瘦的脱相,如果没长歪,未来应该不至于很难看。” “有白轩好看不?” 柳瑜从记忆中找出这个人后,笃定地摇头,“应该没有!” 白轩作为白村正的幺子,是三家口唯一的读书人,不仅有读书人的高傲,还有些令三家口姑娘痴迷的容貌。 身材高挑,眉眼如画,光风霁月,虽明眸皓齿,却非男生女象。 第22章 防着 “我也觉得,”小周氏很认同,“三家村,就属那孩子最好看,可惜白家条件好,不然买回来给你做郎君多好?” 小周氏对荀逸没什么不满,却更喜欢长的好看的白轩。 “是挺可惜的。” 柳瑜非常认同这话。 之前没想起来这个人,现在只觉得心痛。 虽然这人是高岭之花,可长的好看,对她这种三观跟着五官跑的人,简直是致命的吸引力。 “没事,”小周氏突然想起一件事,“真说起来,你爹长的也就比白轩差一点点,你娘我也是大美人,你以后肯定不会比谁差!” 呵呵…… 对于亲娘的话,柳瑜选择自动过滤。 亲娘虽然比两位伯娘好看,也顶多算清秀,再加上养的白白胖胖的,看着显年轻。 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 “你不信?” 小周氏不高兴了,“我跟你说,你爹的相貌,十里八村的小姑娘都馋的厉害,也就是我是你奶养大的,才没有落到外人手里。” “相信,怎么不信,”柳瑜无奈开口,“你可是我亲娘,不信你信谁?” “这倒是。” 小周氏高兴了,然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相公的好,哪怕嗓子干也没停下来歇息。 刚开始,柳瑜听的兴致勃勃,后来就…… 最终,实在不耐烦的她,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把人打发。 吭吭哧哧两天半,就在老爷子实在心里打鼓准备去浇地时,柳瑜开始敲敲打打组装。 人小,水车又长又圆,还没多少力气,若不是老爷子在一旁帮忙,都不一定能组装完整。 装好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用了整整一下午。 老爷子看到一个转盘挂着三十六个竹筒,很是惊奇,“小鱼儿,这车能浇水?” 怎么跟他以前在大户人家那里看的不太一样? “放到水急的地方,再接个水槽到咱家地里就成,浇好了就把水槽撤下来。” 柳瑜说着,指了指堆在墙角、已经装好的水槽。 “真的不需要人?” “也不是,”柳瑜摇头,“沟渠还是要挖的,不然流的不均匀。” “那点活不是事,我抽空就能搂好水道儿,”老爷子不以为意,“能浇水就好!” 三十亩地,自家孙女只分了六亩,家里却有五口人,半饱都不够吃。 若是浇水省力气,还能接着开荒,头五年不用交税,产的粮食都是自家的,精打细算的,也能够吃了。 哪怕只能孙女认识药材,老爷子也没想过全指望孙女,更没想过要她养家糊口。 反而一直暗搓搓琢磨怎么给孙女攒下更多家底! “浇水肯定能浇,不过,”柳瑜有些遗憾,“用的材料不是很好,用不了几年就会沤坏,而且我不是木匠,没那么精细,勉强凑合用吧。” 木工这种手艺活,得一天天的磨练,不下苦功夫不行,她当初无聊学了一段时间,却只是当做消遣,肯定比不过专业人员。 不过,也不是不能见人。 而且,她用各种公式算了一下,确实能够最大程度的汲水,功能是有,就是不耐用。 “你可别得瑟了,”老爷子把孙女看的透透的,“在家就算了,出去可千万别这样,免得遭打。” 孙女原本在村里就不大受大媳妇小姑娘喜欢,若是再这么招恨,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套了麻袋。 “我还是个孩子,”柳瑜眨眨眼睛,“不至于吧?” “天真,”老爷子轻哼一声,“人心隔肚皮,咱们村儿这些人才相处十来年,还没怎么打交道呢,能看出什么?以前的日子不太平,能带着一家老小安顿下来,多多少少都有点压箱底的东西。” 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拼杀后,老爷子比谁都清楚不能小看任何人这个道理,更不敢对外人放心。 要不也不会凭孙女三言两句就真的答应把新房盖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谁都防着呢! “爷说的是。” 柳瑜对三家口的感官不好不坏。 她是村里唯一招赘的人,又是独苗苗,村里妇人多少有点意见,怕摊上事,还嘱咐家里孩子别跟她一起玩。 这也是人之常情,谈不上大坏大恶,而且,村里的孩子也没因几句唠叨疏离她,犯不着计较这种小事。 不过,老爷子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传销之所以那么多受害者,不就是利用了人们不对熟悉之人设防? 少顷,安装好后,柳瑜忍不住拍自己一巴掌,“忘记在河边组装了!” 她就是个棒槌,这么大的物件,竟然在家里弄。 自己帮不上忙,老爷子只有一个人,怕是搬不出去。 “这有啥的,我去叫你两个伯伯过来。” 这事老爷子早就想到,一直没出声提醒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年头,一张菜谱都恨不得捂到死,传个十代八代,更别说水车这么实用的东西。 在河边干活是方便,万一被别人偷师怎么办? “爷在这等着,我去就好。” 柳瑜说完,咯噔咯噔地跑过去叫人。 柳瑜折腾水车的事,全家都知道,除了两位老人家和小周氏,其余人都看白痴一样。 徐氏还私下里让自己男人劝着人别折腾,赶紧浇水免得地里庄稼旱死还要他们补贴粮食。 徐老大怕老爷子,也因为分家心虚的厉害,没敢说。 虽然这样,心里却担心的不行,害怕老爷子交不上税粮。 听到侄女说帮忙搬东西,当即满口答应,“行,我吃完饭就过去,你二伯那不用去通知,我直接叫他一起过去。” “行,谢谢大伯。” “客气啥,都是一家人。” 徐老大摆摆手,示意侄女离开。 但不是他不想留饭,而是刚刚好的份量,多一张嘴都不成。 徐老大以前觉得自己娘已经够算计,分家之后才发现自己婆娘更会算计,每顿饭都清汤寡水,还可丁可卯,多半碗都没有,就连青菜叶子都没多做。 原本徐老大很乐意分家。 后来却发现日子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虽然分家后自己当家做主,没人压着,但是操心的事也多了。 第23章 挣命 大到儿女亲事,小到掏锅底灰,一天下来,忙的焦头烂额、脚不沾地,还是有事没做好。 哪里像以前,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听老太太安排做事,什么都不用管。 虽然日子没有分家前舒坦,柳冬却依旧不怎么后悔,他自个儿但是无所谓,还有妻小顾虑,总不能一辈子不为小家打算。 柳瑜并不知道柳冬的想法,听到他答应后就直接回去了。 分家之后,三家虽然还住在一起,却已经用篱笆隔离起来,就连做饭,也是用陶罐随便对付的。 听到柳瑜的脚步声,老爷子立刻抬头,“怎么样?” “大伯说吃过饭就来。” “成,咱们也吃饭吧。” 老爷子是想找搬完东西再吃饭,只是,到底分家了,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已经不是一句话就能让儿子从床上爬起来干活的人。 心里虽然微微失落,却也能理解。 “快过来吃饭!” 两人话音刚落地,就听到老太太的喊声。 柳瑜凑近临时用木板拼凑的凳子旁,定睛一看,立刻皱起脸,“又是野菜山药汤?” 顿顿都吃这个,柳瑜已经快自闭了! “乖女,你不喜欢?”小周氏疑惑地望过来,“这已经让你奶心疼的睡不着了,往常可是不会加山药呢!” 说着,啊呜一下,乐滋滋的咬上一口山药。 又糯又甜的,好吃! “粮食啊,我想吃粮食,”柳瑜非常郁闷,“天天吃野菜,脸都绿了。” 以前白米饭都吃腻,现在连个杂面馒头都吃不起,太惨了~ “小鱼儿想吃粮食,”老爷子若有所思,“老婆子,家里不是还分了两碗豆面,你去给她擀点面条吃。” “豆面面条?这是什么鬼?” 柳瑜一脸懵逼。 她也算吃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豆面还能做面条? 不是都是炒熟磨成粉团驴打滚? “豆面面条呀,”小周氏有些馋了,“我也好久没吃了。” 小周氏虽然不挑食,只要吃饱就行,但是听到好吃的,还是会惦记。 “你多大小鱼儿多大?”老周氏不高兴地拉起脸,“又不是没让你吃饱,非要跟自己亲闺女挣这点东西?” “我不吃,”柳瑜很坚决,“就两碗豆面,做出面条来也该爷奶你们俩吃。” 虽然没吃过,柳瑜却有预感,自己并不会喜欢。 她本人是比较挑的,哪怕被渣爹断了经济,也没有亏待过自己的嘴,喜欢吃豆腐,也喜欢喝豆浆,别的就算了。 豆面面条这种听起来就不靠谱的东西,她拒绝接受。 “豆面面条你都不吃?”小周氏瞪大眼睛,瞳孔满满的不可置信,“乖女,是不是太久没吃忘了味道?它也就比白面面条差一点点而已,咱们一年也就吃两三次而已。” 老柳家每年都要种十来亩黄豆,一来养地,二来不费事。 然而,豆面在老柳家却是个奢侈品,主要是卖了换钱补贴家用的,自家也就留百来斤。 听着不少,还要磨豆腐,走人情,给家里畜牲填补点营养,一大家子又十几口人,吃不了几次的。 “这日子也太难了!” 柳瑜听亲娘说完,歪着头认真地回想一下这个家的情况,心头顿时浮现凄凄惨惨四个字。 老柳家的条件已经算三家口的中上水平,一年之中依旧有四五个月吃野菜,已经成为惯例。 没错,就是惯例。 近二十年来,天灾人祸不断,今年大旱明年大涝后年又各种动荡,家里没粮不敢吃,有粮又担心以后,故而,哪里没差到那个那个份上,老太太依旧按照以前老爷子没回来的水平掌勺。 “这才到哪?”老太太忍不住摇头,“你是运道好,没赶上苦日子。 太祖没登位前,那才是真苦,种了一年的庄稼,刚结穗就被人偷割,大白天就有人直接进来抢东西,好多人都被逼的抹脖子上吊。 要不是有你爹,全家早在十三年前饿死了,当时就剩几个红薯,家里人全用绳子勒着肚子躺床上,是你爹拿着一个斧头冲进山里拖回来一头干巴瘦的傻狍子救命。” 每次想到以前,老太太就不大高兴,甚至怨恨儿子儿媳的狼心狗肺。 老儿子从十来岁开始就往家里捣鼓吃食,一大家子都没少吃他拿命挣出来的东西,结果才去了三年,什么小心思小算计都升出来了。 人走茶凉也没这么快! 她能理解儿子儿媳的不容易,却始终无法释怀。 说她偏心也好,不讲理也罢,反正,她就记得,自己一次次绝望地哭不出来想抹脖子的时候,是老儿子一次又一次的带着她撑下去,至于另外两个…… 从小到大就窝囊,只会装怂舍着弟弟上,要不是亲生的,早断个干净。 “乱世就这样,”老爷子叹口气,“都在挣命啊!” “没错,”柳瑜很赞同,“不择手段的活着,是人的本能。” 她瞬间理解亲爹的选择,换成她也是一样。 不拼就是死,拼还有一线可能。 至于让哥嫂占便宜这事,他心里肯定有数,要不然也不会藏下那么多的私房。 虽然还没有去猪圈扒东西,柳瑜却有预感,那里藏的东西才是大头,亲娘这里的,可能零头都算不上。 不过,她并不打算动用。 因为,在柳瑜的眼中,那些埋葬在猪圈的钱财,是一个英雄的勋章。 他生在乱世,却顶天地立,用瘦弱的肩膀为家人撑起一片净土,留下最后的依仗。 受小周氏的影响,原本只是支离破碎的画面,逐渐拼凑在一起,勾勒出一个虽单薄却伟岸的身姿。 并,切切实实扎根在柳瑜的脑海。 相比较渣爹而言,柳鸣才是柳瑜认可的父亲。 “不择手段的活着?” 荀逸低声喃喃。 他被这话触动,心神掀起惊天巨浪。 虽然从未宣之出口,他却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从头发丝都脚趾头都是算计,只是为了活着,为了好好的活着。 “这话好,”老爷子觉得这句总结很精辟,“上到皇帝老爷下到咱们这些泥腿子,想要的就是这个!” 第24章 多心? “吃饭,都吃饭,”老太太心情不太好,“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啥?说再多,肚子里也不会多一粒米!” 若不是话赶话,她是绝对不会提以前的事。 太沉重了,压的人喘不过气,只是回忆,就觉得后怕,仿佛又回到那段胆战心惊、夙夜不寐的日子。 “嗯,吃饭。” 柳瑜发泄搬把山药塞进嘴里,心里决定装好水车就进山。 一刻钟后,柳大伯和柳二伯相约而来。 看着倒在地上的圆盘,一脸惊奇。 “爹,这是什么?” 柳大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侄女折腾这个做什么,更不明白自己心中深不可测的父亲为何一直任由侄女胡闹。 “水车,浇地用的,趁没人赶紧抬出去,有事以后再说!” 老爷子并不想让人看见,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浇地之前,他并不想孙女出风头。 “浇地?就这?”柳大伯一脸惊奇,“爹,我瞧着您也不老啊?” 怎么就糊涂了? 后一句柳大伯没敢说出声,他脸上的表情却一点没遮掩,老爷子又是个善于观察的人,刷一下脸就黑了。 “让你搬个东西磨磨唧唧啥,扯这些有的没的干啥?我乐意你管的着么?我是你老子还是你是我老子?” 老爷子本就对儿子有所不满,只是一直忍着,这会儿彻底发飙了。 “是儿子说错话了。” 柳大伯果断认怂。 虽然老爷子很少发火,柳冬却极其怕他,觉得他一个斜眼就让人受不了。 直勾勾的,带着压迫,似乎能看到隐藏在最心底的盘算和肮脏。 闻言,老爷子只冷哼一声。 父子三人把东西抬到河水湍急的地方,按照柳瑜的指挥安放,果不其然,水车在流水的冲击下滚动,装满水的竹筒在最高处倾斜,把水洒落在水槽中。 速度不算很快,却也非人力所及。 “有水了,真的有水了!”老爷子很高兴,也很骄傲,“我孙女就是聪明!” 他其实一直都忐忑的厉害,虽然盲目信任孙女,却不觉得她一次能成功,甚至连安慰的说辞都想好了…… “真的做出来了?” 柳大伯和柳二伯对望一眼,满脸震惊。 他们以为自家三弟就够聪明,没想到他闺女比他还聪明。 两人心中都很复杂,这种情绪,比得知柳瑜会采药的时候来的还要浓烈。 “咋滴?眼睛长到后脑勺了?看不到?” 看着俩儿子不可置信的眼神,老爷子说不出的痛快。 儿子大了有私心,连侄女都不顾,他气得不行,偏偏为了孙女以后多点人帮着撑腰不敢明着说出来。 可算找到机会发泄。 “爹,儿子不是质疑,就是觉得这么大点的孩子就会造水车,有点不可思议!” 三弟十岁时也不过在山外围打转,哪里像小鱼儿这么妖孽? “对,”柳二伯跟着附和,“小鱼儿能造出水车,我们高兴还来不及,这是咱家的大好事,儿子可不敢有什么坏心思。” “量你们也不敢。” 本就有意敲打,老爷子也没揪住不放,快速疏通沟渠后,看着水一点点流进自家地里,老爷子才扯着嘴巴离开。 老爷子离开后,兄弟俩蹲在水边,欲言又止。 良久,柳大伯率先开口,“老二,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侄女这么小就有这么多本事,必然是大能耐之人,然而,分家的时候把情分也一起分了,再也不是一家人。 “说这些做什么,”柳二伯忍不住摇头,“已经晚了。” 他作为老二,上有大下有小,哪怕老柳家仅有三个孩子,也不怎么受重视。 即使爹娘该给的东西都给了,也没亏待,可心中就是不平。 也因为这股不平,虽然表现的不明显,其实他与家里一直都有隔阂。 “确实有点晚了,”柳大伯一脸懊恼,“早知道不该分那么早的。” 以前总觉得分家后赚的钱不用再交公,能够给儿孙多划拉点银子,现在…… 当初怎么犯浑呢? 老三这么能耐的人,生出来的崽子怎么可能寻常? 闻言,柳二伯转头,淡淡地陈述,“柳时媳妇已经有了身子!” 除非落掉孩子,否则必须分。 才一个多月,按理说没多少动静,老大一家却立刻确定怀孕,想必早就心里有数。 而且,仔细回想一下,从进门开始,孙氏虽然一直跟着大家伙下地,干的全是轻省活,有时候甚至只是在一旁陪着说话,比在家做家务还轻松。 当初以为小姑娘刚嫁过来,侄子心疼的紧,现在想想,说不定老大早就做好了打算。 “我……” 柳老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的规划并不是这样的,是老爷子没按照预计的做法来。 如果儿媳妇肚子里是男娃还好,若是女娃…… 柳冬只是稍微想那么一下,就觉得胸闷的厉害。 女娃再好也是别人家的,为了她跟父母离心,又白白丢了一个出息侄女,他绝对没办法接受。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咱们以后对小鱼儿好一些,”柳二伯忍不住摇头,“说不定,她还真能把老柳家撑起来!” 柳二伯对家里养着三房没意见,毕竟,他们一家也作为累赘拖了弟弟十几年。 他不是一点不记恩的人,多多少少顾念一些情分。 然而,死的人走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 柳大伯提分家这种对他有利的事,也不会拒绝。 “撑起老柳家?” 柳大伯对此表示怀疑。 他当初就不同意侄女招赘,二老固执,怎么劝都不听,才不得不妥协。 内心里,始终对侄女没什么信心。 不说别的,就她那个娘就等硬生生把人拖死,要不然老三也不会拼那么多年依旧跟他们兄弟俩一样。 “对,”柳二伯很认真,“以前娘就经常这样说,我以为她怕我们嫌弃小鱼儿。” 老周氏:还真是这样! “到底是老三的独苗苗,”柳大伯苦笑一声,“哪怕真的是累赘,咱们又能说什么?爹娘他们多心了。” 多心么? 未必吧! 要不怎么会有后来这一出出的? 第25章 纳闷 “不说了,”叹口气,柳二伯站起来,“已经很晚了,该回去了。” 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不管爹娘还是侄女都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跟以前一样,他们这些做伯伯的,也只是伯伯而已。 若不是怕小鱼儿以后没人帮衬,按照他们兄弟的做法,爹娘早翻脸了。 现在还有便宜占就偷着乐吧,也得亏当初没彻底翻脸。 虽这样自我安慰,柳二伯心里依旧有些不大舒服。 他在得知侄女采药的那刻就有点后悔把事情做太绝,此时此刻,这种后悔的情绪更是差点把他吞没。 侄女怎么就没开窍早一点呢? 说完,柳二伯根本没看老大反应,匆匆忙离开。 唯恐晚一步会做出让自己颜面尽失的事。 见状,柳大伯看看黑乎乎的天,忍不住打一个哆嗦,而后,拔腿跟在弟弟身后跑。 院子里,老爷子高兴地哼曲,早一步回来的柳瑜已经洗好澡,正拿着毛巾认真擦头发。 “小鱼儿,明天给你割肉吃!” 孙女这么聪明,必须要犒劳,还要跟老婆子说一下,以后多做点干饭,她年纪这么小,还在长个儿,回头饿坏身子骨就不好了。 “不用。” 柳瑜拒绝了。 她已经打定主意,靠自己吃肉。 闻言,老爷子纳闷起来,“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肉?” 柳瑜实话实说,“那时候见识少,以为肉最好吃。” 其实,老太太做的肉香是香,但是…… 平时扣扣索索的人,做肉时加大把的盐,咸的齁人。 半斤肉,一家十几口,却能吃两三顿,可想而知有多咸。 “咋滴?”老爷子被这话逗笑了,“还有比肉更好吃的?” 他也活了大半辈子,怎么就没遇到过啥东西比肉更好吃? “你不懂!” 柳瑜做四十五度忧伤状,感觉太平洋都装不下自己的悲哀。 她的奶茶、小蛋糕、双皮奶、香草冰淇淋…… “做怪!” 老爷子没忍住,给了孙女一脑壳。 内心里,并没相信这话。 肉是人生的意义,不接受反驳。 “不信?”柳瑜撅起嘴,“爷以后就知道了!” “我等着!” 老爷子虽然依旧怀疑,却也没打击孙女,只觉得她人小鬼大。 见状,本来想趁着晚上进山倒腾东西的柳瑜,非常不服气,不说二话,直接钻进新搭的厨房。 “你要做什么?” 荀逸一边问,一边微不可察地摸摸肚子。 虽然晚饭已经吃饱,这时候仍旧觉得饿。 “做点东西吃,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顿一下,柳瑜补充,“肉除外!” “都有什么?”荀逸小心翼翼地试探。 以他的观察,此时的柳瑜并不高兴,隐隐要爆发的状态,只差最后一点火星子。 “都有什么啊?” 这问题把柳瑜难住了。 家里大面积粮食都在橱柜里锁着,外面也只有零零碎碎的东西。 突然,她想到刚过来的那天的蛋羹。 立刻把厨房翻一遍,最终在案板下面的坛子后面陶罐里找出八个鸡蛋。 “你去后院拔点葱和胡萝卜,我来做一个你们都没吃过的东西。” “好。” 荀逸翘起嘴角,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还是个孩子啊!”柳瑜感叹。 心里有些羡慕荀逸年少不知事的单纯。 主卧,老爷子老太太并不知道孙女要折腾厨房。 “老婆子,”老爷子的声音里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小鱼儿真把水车弄出来了,我盯着好一会儿,水车真的能浇地,不用人就能自己放水到地里。” “这么神?”老太太眼睛瞪的浑圆,“就一个大轮子,几个竹筒,这就能浇地?” “对吧,”老爷子忍不住嘚瑟起来,“我瞧着,比大户人家弄的出水还快呢。” “真的?” “当然,”老爷子挺挺胸膛,让自己看起来更令人信服,“我啥时候骗过你?” 老爷子说的笃定,其实心里很虚。 他确实看过大户人家的水车,但只是远远瞥一眼就跟着大部队走了。 然而,这不重要,他对自己孙女充满信心。 老太太没多想,信了这话,当即笑了出来,促狭道,“老大老二两个,是不是脸都绿了?” “可不是,”老爷子咧开嘴,很是得意,“得亏我提前把尾巴处理干净,以后,咱们小鱼儿过的再好,也跟他们没关系!” 后悔不? 那就对了! 自己亲侄女都容不下,对着亲老子娘都敢耍心眼,这种人,能指望他们什么? 反正,他是不敢把命交给这兄弟俩。 “对,”老太太的声音干脆又果决,“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俩兔崽子更好,把良心也给丢了,老三对他们多好啊,结果呢? 这才三年就容不下小鱼儿,合着只能他们占老三便宜,不能吃一点亏?狼心狗肺的东西,一点都对不起老三对他们的好!” 老太太始终对两儿子嫌弃孙女的事耿耿于怀,甚至把儿媳给彻底恨上了。 虽然俩儿子的为人她清楚,却依旧恨两儿媳的挑拨鼓动。 “说就说怎么还骂上了,”老爷子有些无奈,“到底是亲生的,他们是兔崽子,咱们岂不是兔子?” “我就是看不过眼,”老太太依旧不顺气,“但凡顾念一点兄弟情份,都不该把事做的这么绝,不养爹娘就算了,还把咱们那份家产拿走,哪来那么大的脸?” “这不是报应来了,”老爷子幽幽地开口,“瞧着吧,以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自家孙女越能耐,越显的老大老二眼皮子浅且凉薄! “别回头又粘上来!” “那也要有机会才行,”老爷子摇头叹气,“从分家那天起,理就不在他们那边,何况咱们还活着,哪里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那就成。” 老太太听老伴解释后,立刻放下心,一点没察觉到他言语间的感伤。 老爷子对两个儿子终究是有感情的,只是相比于孙女,这点感情有些微不足道。 而且,这股伤感没持续多久。 “什么味?老婆子,你闻到没?” 老太太点头,非常纳闷,“都半夜了,哪个败家子造败鸡蛋?肚子是金子做的?” 第26章 油啊! 老爷子嗅嗅鼻子,忍不住砸吧两下嘴,“真香,比肉还香!” “确实香,”老太太以掌厨几十年的经验判断,“至少放了二两油,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半夜瞎折腾。”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 老爷子是馋,哪怕已经吃饱,还是想流口水。 老太太是羡慕又心疼,一边觉得人糟蹋东西,一边又觉得好东西要出炉。 随着香味越来越浓,老太太陡然回过神,“老头子,我怎么闻着是咱们家的?” “咱们家?” 老爷子的神情有些古怪,心虚中带着丝丝期盼,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肯定是!” 撂下这句话,老太太拍拍大腿,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厨房,小周氏闻着味找过来,很是惊喜,“好浓的蛋香,乖女,现在能吃么??” 半夜吃鸡蛋,要不要这么幸福? 小周氏本来已经睡着,又被香味给引诱醒了,到厨房的时候眼睛还在半眯着,但直勾勾的目光一直都没离开过锅。 “还要等一会儿,你先坐旁边,好了叫你。” “行!” 小周氏一口答应后,乖巧地坐在烧火的荀逸旁边,像小学生一样。 柳瑜没回头,把煎好的鸡蛋拢在一起后,倒入最后的鸡蛋液,然后裹在一起。 眨眼的功夫,一份夹杂着胡萝卜和小葱的简易版厚蛋烧就做好了。 没有牛奶,没有胡椒粉,只加了一点盐。 然而,霸道的香味,依旧让人口水直流。 柳瑜把蛋铲出来,切成十等份装盘,“娘,你去叫爷奶过来,已经好了。” “好好好,”小周氏激动地站起来,“我这就去,你们别吃,等我回来啊!” 说完,路都没看,一头莽过去。 然后……撞到了一样莽的老太太。 “娘?”她揉揉脑袋,心虚地低下头,“你没事吧?” 小周氏很担心自己把婆婆撞出问题。 “我没事,你这兴冲冲的,干啥去?” “叫你们吃东西,小鱼儿已经做好了。” “还真是咱家的?”老爷子忍不住咧开嘴,“小鱼儿啥时候会做饭了?是炒鸡蛋么?” “是吧,”小周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跟娘炒的不太一样,香的狠。” “这样啊!” 听到这话,老爷子忍不住翘起嘴角。 老太太并没心思管两人,一阵风似的窜进厨房,立刻去扒拉藏的严严实实的油罐子。 看到中间那黑黝黝的大洞后,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尖锐地叫出声,“我的油啊!” 然后,转过头,控诉地看着孙女,“小鱼儿,你放了多少油?” “不多,”柳瑜回忆了一下,“就挖了三勺。” 听到这话,一旁的荀逸眼神变得微妙。 哪怕他没进过厨房,也知道三勺油能让十几口用十来天,却被蠢鱼一顿用完,也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气得晕过去。 柳老太倒是不气,她无法对最疼爱的孙女生气,可是心疼,滴血一样的心疼。 听到这话,顿时抽了气,“乖乖,你居然放了三勺!” 真不愧三儿子的种,就是有魄力。 她过年都不敢这样干! “有点少,”柳瑜不太满意,“家里油不多,没敢多放。” 有点少? 老周氏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一顿饭用了全家半个月的油,竟然还有点少? 孙女这手,怕不是专门漏油的吧? 责骂的话说不出,老太太半晌憋了一句,“你以后别再进厨房!” “嗯?”柳瑜眨眨眼眸,“奶是不是怕我掉锅里?不会的,我很小心的,踩着板凳刚刚好。” “娘,你放心,”闻言,小周氏眼神一动,立刻保证,“小鱼儿下次做饭,我来盯着,绝对不让她掉锅里!” “不是,我是觉得……” “我看成,”老爷子很了解自己妻子,没等老太太说话,立刻答应,“我孙女这么聪明,做的饭肯定好吃。” 老爷子粗略地估算一下,自己已经连着四五天吃水煮野菜山药,一点油星子都没见着,肠子都青了。 想到这,立刻忍不住腹诽:还以为家里没油了,原来是老婆子不舍得用! 家里啥时候穷的一点油都吃不起了? 越想,老爷子越委屈。 怎么解甲回来后日子过得更苦了? “合着就我是坏人?”老太太气笑了,“我也没说什么吧?” “哪能啊,”老爷子摸摸鼻子,讨好地解释,“这不是怕鸡蛋凉了腥,不好吃!” 驴唇不对马嘴的话,老太太不置可否,冷哼一声,习惯性地去分东西。 走近案板后,却发现五个装的一样的碗,每个两块鸡蛋,一小块烧熟的山药。 当即,皱起眉头,“饭不能这样分的。” “哦?”柳瑜作迷茫样,“每个人都一样?不是刚刚好么?” “你和你爷多吃点,我们偿一口就成。” 说完,老太太抬手拿起筷子,准备重新分。 见状,柳瑜机灵地按住人。 “奶,现在这样挺好的,一家人,没必要分个三六九等!” “你还小,不懂,”老太太叹口气,“不管哪家都这样,好东西肯定要紧着家里顶梁柱。” 她也不是黑心肝,就乐意磨搓儿媳和女娃,粮食太少,真没办法。 “这事以后再说,”老爷子并不想孙女小小年纪就认清血淋淋的现实,“都吃吧,再拖下去,天都亮了。” 说完,不客气地拿起一个碗,夹上一块鸡蛋就往嘴里送。 一口下肚,忍不住睁开眼,“香!这不是炒鸡蛋?” 紧实又香浓,也不腻味,比老婆子做的肉还好吃。 “什么鸡蛋能用二两油炒,”老太太郁闷地开口,“这是煎的,白花花的肥油煎的,能不香?” 她活了大半辈子,也就是老头子刚回来那阵,家里条件好,负担不重,才狠心煎了几次饼。 就这,用的油也没孙女多! “这油用的值,奶尝尝就知道。” 柳瑜笑嘻嘻的开口,半句不提以后的事。 这几天顿顿清汤寡水,她真的够够的,要不是鸡蛋只剩八个,绝对让每个人都吃鸡蛋到饱。 “必须得尝尝!” 二两油呢! 老太太依旧止不住心里的疼。 她决定了,以后都把油罐锁在柜子里,谁都不让碰。 第27章 较真 然后,老太太纠结了。 真特么香,比肉还香,这二两油值! 意识到自己想什么后,老太太脸刷一下黑了。 不能惯着,绝对不能惯着,家里又不是地主老财,吃不起大鱼大肉! 少顷,吃完鸡蛋的老太太,不自在的开口,“也不怎么样,白瞎了二两油!” “是么?”小周氏泛起嘀咕,“我怎么觉得比肉还好吃?” 闻言,柳瑜忍不住弯起嘴角,“爷,你觉得呢?” “还可以,跟肉差不多吧。” 老爷子早把之前的事忘记了,心里满意的不得了,却顾忌老太太的脸面,不敢说的太满。 这话,让柳瑜不开心了。 她半夜折腾这么多,不就是想让老爷子心服口服? “爷,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不好吃,我下次不做了。” 赤裸裸的威胁。 老爷子砸吧一下嘴,忍不住回味。 刚打算张开嘴巴改说词,就听到老太太尖锐的声音,“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下次别做了,油钱都能包一顿饺子了!” 四两肥油才能熬二两油,换成肉加两斤荠菜,够全家吃饺子到饱。 想到这,老太太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跑到灶台旁,提着油等往锅里瞅,看到油汪汪的大陶罐,立刻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今儿不许刷锅,锅里还有好多油,正好明天炒菜吃!” 汗! 柳瑜以前就听说有人留着锅不洗,就怕浪费那点油,本以为是传说,没想到身旁就有这么一个一毛不拔的人。 “那敢情好,”老爷子很高兴,“好些天没吃炒菜了,煮的菜没滋味。” “怎么?”老太太眼神变得危险,“委屈你了?” “也不是,”老爷子有点心虚,“就是觉得水煮菜不挡饱,刚吃一会儿就饿了。” 闻言,老太太愣住了。 她虽然知道这个问题,却总是不以为意,毕竟,能吃饱就不错了,还这要求那要求的,也太矫情。 然而,此时的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家老头子已经年纪已经不小,还因为打仗受了不少伤。 平常阴天下雨就腿脚酸痛,天气冷一点更是咳嗽不停。 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还没有好东西养着,再继续下去,又能撑几年? 想到这,老太太陡然升出一股冷汗,稍作犹豫后,咬着牙开口,“以后都炒菜吃,不煮了!” “这么好?” 老爷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刚回家时,他就这么说,让自家老伴不用这么省,她却找各种理由推脱,若是惹急了还会抹眼泪。 最终,老爷子妥协了。 小儿子在时,还会时不时的从山上带肉回家,虽然十次有八九次都会卖掉换钱,却依旧能时不时吃顿荤腥。 他走后,也只有逢年过节买一斤肉塞牙缝。 至于油这种东西,老爷子虽然一直都听自己老妻嚷嚷不够吃,还真不知道都用在哪里。 反正,绝大部分日子都是水煮野菜。 “瞧你那点出息,”老太太斜了老爷子一眼,“又不是没吃过炒菜,至于么?” 她又不是那种抠起来不要命的人,干活掏力气时肯定要让家里老少爷们过点油水。 一年下来,差不多四个多月能吃上炒菜吧? 这也不少啊! 别人家恨不得一两油用一年,她就比较大方,才两个月就没了~ “不至于,当然不至于。” 老爷子虽然这么说,心中却腹诽不已。 家里明明有钱,却连熬油的肥肉都不舍得一个月割一次,也是没谁了! 老儿子见天的往山里跑,不会就因为家里伙食太差了吧? 老爷子不知道的是,他真的猜到某个真相! 老太太对老爷子的识相很满意,“这还差不多!” 眼看着楼歪到河底,柳瑜实在忍不住了,装作不高兴地开口,“说来说去,还是没肉好吃,又贼费油,我以后不折腾了,省的你们以后再吵架。” “别呀,”老爷子急了,“确实费油,可它比肉好吃,偶尔做一次……也还行。” 老爷子倒是想天天吃,他却不敢直接说出来,准备帮着孙女上山采药卖钱,争取让老妻松口多买点肥肉炼油。 “爷之前还说天底下再没比肉更好吃的东西呢?” 柳瑜小心眼地开口。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这个问题格外在意。 也不知道介意的是问题,还是那个再也回不去的繁华世界。 果然,年龄变小了,人也变幼稚了,芝麻大点的事,都值得这么较真。 “那是爷没见识,”老爷子并不知道孙女的想法,闻言,立刻笑着解释,“以为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啥都吃过,哪能想到我孙女这么能耐!” 老爷子是骄傲的,也是自豪的。 老儿子唯一的独苗苗,打从出生后他就放在心尖上疼,不求大富大贵,能够和和顺顺平平安安就好。 当初顶着两个儿子的埋怨让柳瑜招婿时,老爷子就做好了帮衬孙女到死的打算,直到孙女能撑起一个家。 他其实心里很明白,让孙女招赘的决定有点自私。 别家小姑娘只需要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就好,孙女就要跟男人一样养家糊口,太辛苦了。 然而,孙女比自己想的聪慧,也比自己了解的更有本事,虽然还小,却已经把整个家揽在自己肩上。 比自己强! 老爷子很欣慰,一点不认为自己对孙女妥协丢人。 “咳咳……”柳瑜没想到会受到老爷子如此直白的夸奖,脸有些红,磕磕巴巴地开口,“我会的还多着呢,等采药换了钱,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柳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 酸酸的,麻麻的,像一根羽毛轻挠心尖,让人晕乎乎的,还有些压抑不住的开心。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男性长辈的认可和夸赞。 以前与渣爹见面,不是找茬就是挑刺,没错都没把人贬的一无是处,嘴巴刻薄的恨不得让人拿刀砍掉。 家族的其他人也个比个精明,知道渣爹不待见自己,更是不肯对自己释放一丁点善意,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骂到自闭都没人解围。 内心里,柳瑜虽然没表现过,她对于男性角色的长辈,一直有些排斥! 第28章 提前埋伏 “成,我等着!” 这次老爷子没再随意,把这话真真切切地记在心里。 孙女是个较真的人,虽然今天的结果是好的,然而,还是不可为。 为了一口气就在家里折腾油和鸡蛋,虽然好吃,但是,太浪费了,不能这么干! 一家人吃完垫好肚子后,稍微收拾下东西离开厨房。 一个篱笆之隔的大房,徐氏恼怒不已。 “半夜弄这么香的鸡蛋,是不是想招贼?小鱼儿以前挺懂事,怎么分家后这么不着调?爹娘也是,这么惯着,都不怕把人惯坏?” “都分家了,说这些做什么,”柳大伯顿一下,突然问道,“咱家还有多少鸡蛋?” “只有二十多个,当初分家咱们要了母鸡,没分多少鸡蛋,我准备下集就去镇上换钱买点盐回来。” “别换了,明儿炒了吃,自从分家后,还没沾过荤腥。” 之前也没沾,可老娘心疼儿子,每次都给吃饱饱的。 媳妇管家后,今天心疼粮食明天心疼柴,每次做饭都是对付,简直了! 柳冬细细想了一下,分家之后的日子还不如之前的,而且,明年徭役没有人顶在前头,孩子也还小,只能硬着头皮自个儿上! 此时此刻,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任凭妻子先斩后奏折腾分家,是一件无比愚蠢的事。 当家做主,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成,”徐氏虽然心疼鸡蛋,也没多说什么,“明儿炒四个鸡蛋,给你们爷几个填补填补。” “太少了,炒十个,大时媳妇有了身子,也要吃点好的,丫头也瘦巴巴的,用好东西多养养,争取跟小鱼儿一样胖乎。” “小鱼儿是爹娘花了老鼻子好东西养胖的,咱家丫头可没这福气,左右不过一个丫头,又不指望她干什么体力活,瘦点就瘦点吧,饿不死就成。” 徐氏对柳瑜优待,是因为公婆重视,而且柳瑜还已经确定招赘,根上说还是老柳家人。 对于自个儿闺女,她就没这么好的耐心。 虽然不打不骂不磨搓,却也没照顾什么,除了平常给口饭不让饿死,几乎不怎么搭理。 “话不能这么说,”柳大伯有别的想法,“咱家闺女也是老柳家的血脉,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别的造化?当年的老三,现在的小鱼儿,哪一个不令人眼馋?咱家丫头有这两人的三分本事就能帮扶娘家!” 柳大伯心里很清楚,老柳家已经分了。 不管爹娘以前对自己如何,在二老让侄女养老的时候,都注定了他们会处处以侄女为重。 心里虽然酸溜溜的,却也不敢有什么异议,毕竟,是他不厚道在先,自己作的。 “拉倒吧,”徐氏感觉很好笑,“你自己的种自己还不知道,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天天缩的跟鹌鹑似的,既没有我的爽利,又没你的主意,指望她,倒还真不如指望小鱼儿!” 虽然平时忽略的厉害,到底是亲生的,徐氏还是比较理解自己闺女的为人。 因此,才觉得一点不靠谱。 “你这话什么意思?”柳大伯听到后,脸拉的跟驴子似的,“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埋汰人?” 自己虽然不算大能耐人,在三家村也能说的上话,哪怕村正都要给几分脸面,怎么在自家媳妇眼里,就跟屎壳郎一样? 有这么孬? “是不是埋汰人你还不清楚,”徐氏来气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咱们就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若是真心疼闺女,就把自个儿的鸡蛋让给她,就炒五个,多了没有!” 分家两三天,徐氏就后悔了。 天天柴米油盐,又没个长辈在上面撑着,连带儿媳肚子里的孩子七张嘴要填,每天都愁的脑仁疼。 更何况,过不了几年,小儿子也要娶媳妇,又是一大笔花销! 以前,总觉得自家劳力多吃亏,现在才发现,这么大的消耗,不是所有人都能担起来的。 家里现在有分家的东西撑着,一时半会儿饿不着,却也别想存什么钱,跟村里别的人家没啥差别的。 只是,脚上的泡都是自己磨的,她没法怪别人,就这么一直憋着火。 柳冬今天,属于主动往枪口撞。 “你看你,”他讪讪地摸摸鼻子,“我不就是这样随口一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最终,大房唯一的姑娘柳芽还是没吃上鸡蛋,全家也只有她没吃。 大早上,蛋香馋的人流口水,却没她的份儿。 柳瑜出门后,看到自家堂姐呆呆地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手里捧一个野菜团子,边吃边流泪。 “大姐,”她心中古怪不已,“你怎么了?” “没啥,”柳芽咬咬嘴巴,随意找个借口,“我就是噎着了!” 还能噎哭人? 柳瑜眼神变得微妙。 “要不要我去给你端碗水?” “不用,过会儿我自己回家喝。” “那行,有事记得叫我一声。” 柳瑜虽然不介意帮人,却也不会上赶着,听到这么说,转身离开。 “闺女,我知道柳芽为啥哭!” 突然而出的声音,吓得柳瑜一个踉跄,“娘,你从哪冒出来的?” “那边,”小周氏指了指墙角,很嘚瑟,“是不是没发现?” 机灵如她,刚放下碗就在墙角等着。 “我今天进山采药,办正经事的,你别添乱了好不?” “你爹以前也经常拿这个借口忽悠你大伯二伯他们,”小周氏傲娇地冷哼一声,“我才没那么傻!” 柳瑜:…… “娘,”她小心地试探,“爹以前是不是经常带你进山?” 想想上次,亲娘虽然没干活,对山上的环境却很熟悉,自顾自的坐在石头上,没有一点意外。 “没错,”小周氏解释,“你爹知道我不爱干活,怕家里人看不惯,每次进山都带着我。” 以前的小周氏喜欢进山,那意味着填饱肚子,甚至能吃肉打牙祭。 柳鸣走后她就没这个兴趣了。 上次跟着柳瑜上山后,突然发现,进山的快乐又回来了。 于是,看出柳瑜要上山后,她果断提前埋伏。 第29章 喝饱了水? “你还真是机灵!” 柳瑜嘴脸抽搐。 她发现亲娘在某些事情上,特别灵活没节操且固执。 比如扒墙角! “一般般啦,”听到夸奖后,小周氏忍不住翘起嘴巴,“要不是我聪明,哪能生出这么聪慧的你!” 果然,上梁正下梁不歪,种豆也能得大甜瓜。 还嘚瑟上了? 柳瑜很无语,干脆转移话题,“四姐怎么哭的这么惨?谁欺负她了?” “还能有谁?”小周氏悄悄瞥一眼周围,才压低声音解释,“昨儿咱家的鸡蛋太香了,今儿一早,你大娘二娘都弄了鸡蛋,大房炒二房煮。 柳絮还好一些,分到半个鸡蛋,柳芽一个鸡蛋沫子都没吃到,能不委屈? 外头都说你大娘对柳芽好,不打不骂不磨搓,其实呢?刻薄着呢!” “不至于吧?”柳瑜瞪大眼睛,“四姐是大娘的亲闺女,母女连心,多少都有点感情吧?” “你别不信,”小周氏不屑地翻个白眼,“按照你爹说的,你大娘那人,眼里只有好处,没好处,爹娘老子都靠边儿。 你别以为她对你好就是好人,这是她欠的,除非他们两口子想被人指着鼻子骂,不然这辈子都要把面子功夫做足。” “没有不信,”柳瑜摇头,“就是真没看出来这些。” “你能看出来才奇怪,”小周氏挺直胸膛,“全村也只有你爹这么聪明!” 柳瑜:…… 自家爹即使已经离开人世,她依旧躲不开甜的齁人的狗粮! 有些自闭的柳瑜,拒绝再跟亲娘说话,提着背篓往山上走。 然而,正说的起兴的小周氏并没有放过亲闺女的耳朵。 “你四姐这人,打小就不受待见,以前没分家,她是老柳家的孙女,你大娘多多少少要顾及两位老人,不能做太过。 现在没人在头上压着,你瞧着看吧,往后的苦日子还多着呢!” “要我说,你大娘这人脑袋有病,不管男女都是自个儿亲生的,嫌弃闺女是泼出去的水还可以招婿,她到好,直愣愣地认定了柳芽是累赘。 还有,柳芽也是真笨,受什么委屈都憋心里,自个儿都不计较,别人肯定会更加不在意。 不过话说回来,大房一家人品都不怎么行。 以前,你奶即使给你开小灶,多数要分一小半给别人,大房一家人吃鸡蛋,却让最小的姑娘眼巴巴看着,也只有他们家做的出来……” 柳瑜一直沉默,小周氏一直说不停,直到山腰,嫂子沙哑,她才意犹未尽的停下嘴巴。 “娘,喝点水!” 柳瑜无奈把给自己准备的凉白开递给她。 她严重怀疑,亲娘憋了太久,才逮着机会使劲说,听得人耳朵都嗡嗡作响。 柳瑜真相了! 小周氏在三家村的人缘,差到离谱,毫不夸张地说,没一个朋友。 以前柳鸣在世,她整天对着自己男人叭叭,柳鸣去世后,柳瑜又整天野的不着家,小周氏完全找不到机会说话。 然而,她又是一个习惯扒墙角的人,知道的事情很多很多,这种想说又不能说的感觉伴随她三年。 于是,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还真有些渴了,”小周氏接过水就往肚子里灌,“等我喝完,继续跟你说。” “不用了,”柳瑜连忙摆手,“到地方了,你在这休息,我去采药。” 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嘱咐,“你在这别走,深一点可能会遇到野猪,我就在旁边挖山药,有事喊一声就过来,等我弄好,编网给你抓鱼吃!” “行,”小周氏听到鱼,两眼放光,“你快去吧,我绝对不乱跑,早点回来抓鱼。” “嗯!” 柳瑜确定小周氏把话放在心上后,才快速离开。 没错,今天挖的还是山药。 压秤,处理起来也简单,只需要用水浸透后削皮晒干就好,优点多多! 本来也能让其他人一起来的,老太太怕引起别人注意,宁愿少赚一些都不愿意引起别人注意。 柳瑜在山药挖山药,小周氏自在地坐在一旁,时不时往嘴巴里送一粒炒豆,惬意又舒服,眼睛都忍不住眯起来了。 与山上的宁静相比,三家村却非同往常的喧嚣。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水车! 老爷子是有成算的人,哪怕已经确定水车能用,在没把自家地教好之前,也不会大声嚷嚷自家有水车。 而柳冬兄弟俩也没这个心情,毕竟,他们要脸。 但,凡事都有一个意外。 老爷子好几天没下地浇水,村里不少人在背后讲究,白村正以为他被分家的事气得厉害没心情侍弄庄稼。 于是,嘱咐大儿子去看看地里情况,若是旱的太严重,他亲自下场劝人。 毕竟,种地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白谦按照亲爹的嘱咐去老柳家的地头时,意外地发现情况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一半又软有蔫,另一半却非常精神。 就跟,喝饱了水似的! 然而,这怎么可能? 浇地要透,需要的水也多,一家人撅着屁股一下午,能浇一亩地就偷着笑吧。 自家的庄稼,现在还有一块蔫的让人心疼,然而老柳家…… 于是,泛起嘀咕的白谦仔仔细细瞅了一盏茶。 接着,整个三家村都沸腾了! 老柳家竟然有水车?谁弄出来的? 说好的一起撅屁股提水呢,怎么老柳家非要独树一格? 迫不及待地求证之后,全村的老少爷们都挤到老柳家,甚至连隔开三家的篱笆都挤塌了。 “怎么了这是?” 老爷子没有反应过来。 他刚从河里捡回来一块石头,准备凿个石臼家用。 “柳叔,”走在最前头的白村正很激动,“你们家用水车浇水?” “你怎么知道?” 这话,白村正没有回答。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深吸一口气,压着迫切问,“柳叔,你家的水车在哪打的?花了多少钱?能不能介绍给村里人?” “这个……” 老爷子垂下头仔细考虑起来。 这会儿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些人全为了自家的大水车来的。 也是,对于庄稼人来说,水车在重要性上,并不比牛差在哪。 第30章 担心 见状,白村正心里一个咯噔,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是不是不方便说?” “不方便倒也不是。” 老爷子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多少有经验的老木匠都做不出来水车,却被自己十岁大的孙女做出来,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大合适。 “那叔顾忌什么?” 白村正不解了。 以他的理解,老爷子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不至于对这事藏着掖着。 老爷子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柳冬率先开口,“水车是小鱼儿做的!” “老大!” 老爷子听到这话,脸立刻黑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就被大儿子抖落出来,嘴咋那么贱呢? “爹,”柳大伯听到呵斥,有一瞬间的心虚,随即挺直腰板,“这又不是啥坏事,有啥好瞒着的?” “我有说要瞒?” 老爷子真的生气了,恨不得拿鞭子抽死这个棒槌儿子。 抖落出消息就已经够过分,还说自己要瞒着,这是生怕自己老子在村里落的好? 柳冬被突然涌现的煞气,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开口,“没,没有!” 见状,柳老爹冷哼一声,不再搭理棒槌儿子。 “让乡亲们见笑了。” 这会儿的功夫,来人已经反应过来,顿时,议论纷纷。 “柳叔,水车是小鱼儿造出来的?真的假的?” “她也是喜欢瞎折腾,”老爷子干笑两声解释,“小孩子家家的,精神足,什么都想折腾,我当初也没想过她真的能折腾出来。” 这话,没几个人信的。 娃娃再聪明,也就十岁,两人高的水车,哪里是她小胳膊小腿能弄出来的? 肯定有大人帮忙! 不过,村里木匠折腾几十年也没折腾出水车,老柳家也没这种人,想必跟小鱼儿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毕竟,这丫头虽然是姑娘,却一直被当成小子养,比男娃娃都淘,谁知道碰到了什么人。 “柳叔,”白村正很激动,“小鱼儿还能造出来第二辆不?” 三家村两百多亩地,每户平均二十亩,一辆肯定不够用。 “造出这辆是运道好,能不能有第二辆我也不知道,”老爷子摇头叹气,“若是真这么简单,也不会那么多木匠下苦功夫都没成功,小鱼儿还小,啥都不懂,我那么大时还在玩泥巴,并不想她小小年纪就承担不该承受的。” “这倒也是啊!” 白村正摸着鼻子讪笑两声。 “让小鱼儿再试试呗,”有人不甘心的扯着嗓子嚎,“她一个小孩子整天乱窜也没事,试试看,万一弄出来,这可是大家伙的喜事。” “放屁!” 听到这话的老太太气得不行,“我家小鱼儿有本事那是老柳家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你们家孩子到处撒欢,她就要待在家里弄水车?” “一个个七八尺的汉子,自己做不到却来逼孩子,还要不要脸?” “你说随便弄就随便弄?不要材料?不要干活?不耽误正事?” “我们家地没浇水也没见你们谁搭把手,碰到好处就上赶着来,那里有那么好的事?” “滚,全给老娘滚!” 说着,老太太不管不顾,直接彪悍地拿着扫把把人轰出去,连带着白村正都不例外。 等最后一个人出去,啪一下,重重地把大门关上,震的一众人目惊口呆。 “村正,柳婶也太过火了吧,好歹是一个村的,有必要这么绝?” “咱们有错在先,上门逼人,”白村正一脸尴尬,“被人赶出来也是应该。” 此时白村正后悔不已。 看到水车后,脑袋都不顾转动了,才这样不管不顾找上门,白白惹人厌烦。 真想求人家办事,也该好声好气地上门商量,而不是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上门逼。 谁遇到这事都一样不乐意,换个脾气暴躁的,说不定直接大嘴巴子呼上去。 毕竟,天下还没彻底定下来,越善良越容易被欺负。 “这怎么叫上门逼人?还不是看不起人!” “这话说的,”白村正也来气了,“人家的方子,非亲非故的,凭什么给你用?平常不帮忙,有好处就上来,凭什么看的起你?” 闻言,那人脸皮再厚,也不敢再叭叭。 老柳家。 处理好外部的事之后,老太太恼怒地看着大儿子,没说一句话,抄起扫把就打,“黑心肝的狗东西,就看不得老子亲娘好是吧?养个狗该知道摇着尾巴叫,你就只会胳膊肘往外拐! 坏心眼的狗东西,见到三房好就眼红是吧?你可对的起小鱼儿叫的这声大伯?” 说完,用进全身的力气使劲抽,直把人打的抱头乱窜。 见状,徐氏很不满。 “娘,当家的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你有必要下死手?” “老娘又不是哑巴,用的着他嘴贱?怎么滴?看着侄女过安稳日子不高兴,非要搅黄不是? 我告诉你们夫妻俩,老娘吃过的盐比你们喝的水多,那点花花心思能瞒过谁?之前分家让你们占尽便宜,现在还不要脸的欺负侄女,你当我们是死的?” 她孙女碍着谁了? 心疼爷爷干活累,吭哧好几天弄一辆水车,还没把自家的地浇透,就被大伯卖了! 想做好人,可以啊,拿自己顶啊,舍着侄女上是什么意思? “娘,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放屁,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老三一直压的你喘不过,看到小鱼儿有本事就害怕? 什么玩意?自己窝囊还怪上别人有能耐?谁欠你的?” “我……” “算了,”老爷子打断两人的话,“现在扯这些也晚了,老大,老大媳妇,你们走吧,看着你们就烦!” 老爷子的话,让柳冬夫妻很不高兴。 然而,盛怒中的二老,没人敢惹。 最终,徐氏扶着丈夫,灰溜溜地回房缩着。 两人走后,老周氏愤愤地开口,“得亏没让他们养老,不然还真要担心咱们老的动不了,被他们暗搓搓弄死!” 没一点良心的狗东西,白瞎她浪费那么多粮食养活大。 “他们没杀人的胆子,”老爷子摆手,“不过,对咱们太好也不可能。” 第31章 不中用 “可不是,”老太太很赞同这话,“我算是看的透透的,老大两口子,又蠢又自私,还特别小心眼,也不知世道太艰难逼得还是被咱们保护的太好?” 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这个问题。 她这人有些偏心,却也不会不顾大面儿,自个儿男人更是个顶天地立的爷们,怎么两个儿子这么孬? “都有吧,”老爷子沉思片刻回答,“世道把人逼得恨不得所有东西都扒拉进口袋里,他们两个又占惯了便宜,哪怕老三没了,也改不过来。” 老爷子对大儿子不满,对二儿子更不满。 家里吵成这样都没出来看一眼,倒是躲得清净! 幸好没指着他帮忙什么的,不然真的会气死。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两人这么不中用呢? 对了,那是因为老儿子在前面顶着,遇到啥事都护着一家子,老大老二即使不中用,也没人在意。 这样想来,老爷子郁闷起来。 总觉得自己亏大了,好吃好喝的伺候出俩白眼狼,别说养老,不坑爹就是占大便宜。 “当时我就跟老三说过这事,”老太太叹一口气,“他总觉得是一家人,哥哥嫂子负担重,养家不容易,结果呢…… 早知道,说什么我也要把人给劝住,多给咱们小鱼儿留一些东西多好。” “那时候没分家,这么做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啊,”老太太冷嗤一声,“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攒私房!” 老柳家没分家前,三个儿子都有私房,这是老太太默认的。 虽然,初心是想小儿子别这么吃亏,多给小家划拉点家底,但是,三人都占了便宜也是真的。 “知道是知道,只是……唉,算了,不说这些了,我算算家里还有多少钱。” “算这个做什么?” “盖房子,这事不能拖了,谁知道继续下去还会出什么事!” “现在?”老太太惊讶地起身,“没砖没料的,咋盖?钱也不够啊?” “够不够都要盖,”老爷子的态度很坚决,“我去趟县城,水车的事,拖不了太多时间,与其让外人占便宜,倒不如给咱们个儿,说不准盖房子的钱就够了。” “真的?”老太太不大相信,“官府有那么好?” “早年不是跟你提过带我的伍长是县上人,他识文断字,又有功劳,在县衙做师爷,为人也实在,肯定不会让咱家吃亏。” “能行?”老太太还是很担心,“咱们家是泥腿子,他是顶顶金贵的师爷,万一看不上咋办?” “也就你们娘们才会这么想,”老爷子忍不住摇头,“跟你说不明白,给我点银子,我去县城走一趟。” “成,早点回来,事办不成没事,人好好的就行,世道乱着呢。” “嗯,放心吧,那些小贼躲我还来不及!” 虽然话说的满,老爷子走的时候,还是偷偷把家里唯一的菜刀给带走了。 山上。 挖一会儿山药后,柳瑜立刻编出一个粗糙的网兜放在水里。 大约半个时辰,捉到一条巴掌大的鱼。 她也没嫌弃,直接生火给小周氏烤了,继续把网兜放在水里。 “娘,趁热吃,冷了会腥。” 出来时没带调料,柳瑜只扯了一把野葱涂抹全身,啥都没加。 “咱们一起吃。” “你吃吧,我不饿!” 柳瑜拒绝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非要吃这一口不可,而且还在下网,就不信运气那么差,一条都打不到。 “嗯,下条我不跟你抢。” 小周氏说完,欢欢喜喜的开动。 柳瑜:…… 为什么感觉辣么心塞?说好的母女情呢? 最终,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总共得到三条鱼,加起来也不过两斤。 柳瑜下山时全部带回家,准备亲自掌勺。 回村之后,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不少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隐晦的打量,还有些想搭话,被旁边人拉住了。 “乖女,”小周氏瞧瞧凑过来,压低声音嘀咕,“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很奇怪?” “是有点,”柳瑜甩甩头,“咱们赶紧回家,不管他们。” 两人回来时,老太太正搬了个小凳子,就坐在门口等人,旁边,还有安安静静掐辫子的荀逸。 祖孙俩有说有笑的,在夕阳的余晖下映衬下,格外祥和。 “娘,你们坐在大门口干啥?等我吗?” “脸咋这么大,”老太太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一边去,别影响我心情。” 不用说,这儿媳又跟着孙女上山了,而且吃了个肚圆儿。 这性子……还不如孩子。 真是愁死人! “哦,”小周氏丝毫不介意,“我先回屋了,吃饭记得叫我。” “叫个屁,怎么不饿死你。” 老太太的心情并不好,听到小周氏这句话,立刻开骂。 闻言,小周氏脚步没停下,讪笑着跑回房。 “奶,先回去,还要处理山药呢。” 闻言,荀逸立刻跑过去接过背篓。 而后,嗅嗅鼻子,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闻到一股鱼腥?” “我也闻到了,”老太太下意识抬头,“小鱼儿,你下水捉的?” “不是,”柳瑜察觉到老太太蠢蠢欲动的手后,忙不迭解释,“我用草藤子编了个小网兜,兜上来的,没有下水。” 闻言,老太太脸色果然缓和许多,“那就好,病刚好,不能下水,想吃鱼让你爷捉。” “没事,顺手为之,正好打发无聊。” 顺手为之? 荀逸不着痕迹地琢磨起这四个字,总觉得有些不明觉厉。 “肯定又是你娘闹得!” 这个锅,小周氏不得不背,柳瑜并没有替她解释。 进家门后,老周氏立刻把柳瑜拉进屋子,把发生的事简述一边。 听到不少人来家里,她当时脸就黑了。 “爷奶,你们俩没事吧?” “我们倒是没事,要不是你大伯那个白眼狼,早就把人打发走了,也因这个,你爷打定主意盖房子搬走,不跟那两个棒槌一起过活!” 以前竟然还想着让俩儿子看顾孙女,她当时绝对脑子抽了。 这种人,不踩小鱼儿两脚已经不错。 第32章 凑巧? 不对,这会儿脚已经踩上了。 “爷去县城?”柳瑜紧张起来,“他一个人去的?” “别担心,”老太太摸了摸孙女的脑袋安抚,“你爷可是从战场下来的人,咱家离县城也就八里地,不会出事。” “嗯,”柳瑜微微放心,而后升起好奇,“爷去县城找人盖房子么?家里钱不太够吧?” “你爷想把水车献上去换银子,他当初的伍长在县衙做师爷,好些年没联系,也不知道会不会顺利。” “这么巧?” “不然你以为咱们家怎么会分到这么好的地?”老太太笑了,“别看三家村人少,那是因为没关系的挤不进来,依山靠水的,往西八里是县城,往东十里是镇子,还有这么多良田,可不是谁都能摊上的! 也就是你爷混了点功劳,又有人家伍长帮忙,才能摊到这么好的事。” 听到这些话,柳瑜脑海立刻浮现四个字:地理优势! “爷什么时候去的?今天回的来不?” “不清楚,”老太太沉思后回答,“你爷要脸面,怕被人说占便宜,好些年没跟人联系,可能没那么快回来。” 虽然没联系,老太太却能感受到自家受了不少的照顾。 别家每年交税粮都被搜刮几十斤,只有自家,每次都平斗,一点没多。 “原来这样。” 柳瑜托托下巴,陷入沉思。 之前还奇怪老爷子好歹从战场全手全脚下来,怎么混的这么惨? 看来,他把功劳用在别的地方了。 老爷子,有秘密呀! 推测出这点,不知道为什么,柳瑜有些兴奋,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恨不得现在就找人问清楚。 “盖房子也好,”老太太并不知道孙女的想法,轻声叹口气,“以前没分家不方便,起好房子,正好把你干爷爷接过来养老。” “干爷爷?”柳瑜睫毛颤动,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干爷爷?我的?” “嗯呐,”老太太神情复杂,“你爹认得亲,也是跟他学的本事,那人打猎伤到了身子,没儿没女的,说好的,咱家给他养老。” “我怎么不知道?”柳瑜惊讶地问。 她对这位干爷爷,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一丁点都没有。 “你怎么可能有印象?”老太太被孙女的话逗笑了,“你干爷爷在临县呢,距离咱们这远着呢,七八十里地,来回不方便,你爹在的时候,也就是年前走一趟,他走的时候,报丧去了一趟,然后就再也没去过。” “干爷爷怎么没来过咱家?身体不好?” “嗯,听说早年受了内伤,不方便远行,”老太太很不好受,“之前就说把人接过来,你干爷爷觉得不合适,没过来。” 而他们老两口,也顾忌着儿子,只托人捎带几两银子,别人还没要。 每次想到这个,老太太脸就发烧。 这事,老柳家做的不地道。 “嗯,”柳瑜垂下眼眸,消化听到的消息,“也别等盖好房子了,等爷回来,咱们就商量下把人接回来,别拖了。” “行,等你爷回来就说!” 老太太虽然觉得时机不是很好,却没有反驳。 毕竟这事,确实是老柳家理亏。 这波插曲并没有影响柳瑜吃鱼的心情。 在老太太百拦无果下,柳瑜还是心满意足的掌勺了。 先把鱼煎的焦香,又加了葱姜豆腐嫩野菜,奶白色的鱼汤出锅时,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股鲜香。 大房。 徐氏的脸像刷了黑漆似的。 “三房怎么回事?咱们吃野菜他们吃鸡蛋,好不容易吃上鸡蛋了,他们又吃鱼,几个意思?故意跟咱们作对是不是?” 怎么感觉分家后,日子不仅没过好,反而越发憋屈了呢? 柳大伯原本并没有多想,听到自己媳妇这样说,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说不定是碰巧,以前小鱼儿也不是没拿过鱼回家。” “哪能回回这么巧!”徐氏愤愤,“有了好吃的也不给送过来一点,分了家也是亲儿子,让咱们这房眼巴巴看着都不分一口汤,亏心不?” 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若不是下午刚被收拾一顿,说不准已经跑到老太太面前阴阳怪气。 “又不是吃不起,明儿买两尾鱼回来做不就行了,”柳大伯听烦了,“整天叨叨来叨叨去有啥用?有本事你去跟他们说!” “我要是敢说还冲你叨叨?”徐氏没忍住拍了男人一巴掌,“都怪你,不得父母心,老两口心心念念全是老儿子小孙女!” “我再不得也比你强,”这戳心窝子的话让柳大伯彻底恼了,“就值两斤白面,还不如荀逸那小子!” 一句话,说的徐氏脸都白了。 这是她最忌讳的事,本来都快忘了,一把年纪却被自个儿男人揭了老脸。 顿时,没忍住,直接扑上去撕扯,两口子大打出手。 二房。 袁氏有些奇怪,“好好的,大哥大嫂怎么突然打起来?” “不清楚,”柳二伯摇头,“我估摸着,被爹娘敲打好一顿,两人都不顺气呢。” “他们俩怎么还没看清?”袁氏面色古怪,“爹娘偏心老三偏心小鱼儿,这辈子都不会改的,明知道还非往上凑,这不是找虐吗?” “谁知道呢,”柳二伯也百思不得其解,“该占的便宜已经占了,爹娘偏不偏心重要?他们偏心小鱼儿又怎么样?还不是没分多少东西!” “不管他们了,”袁氏也想不通,索性不再钻牛角尖,“好些日子没尝过肉味,当家的,明儿抽个空,下河摸几条鱼吧?” “买吧,地还要浇呢,大哥犯了蠢,爹娘正在气头上,怕是不会让咱们用水车。” “不至于吧,”袁氏眯起眼睛,“他们不怕被人在背后说道?” “都分家了,有啥好怕的,”柳二伯肯定地开口,“他们是做老的,论理是我们该孝顺,三房又老的老小的小,只要闹得不是很过,村里没这么多管闲事的人!” “他们就不怕咱们不帮扶小鱼儿?” “以前怕,现在……” 第33章 不算晚 柳二伯长呼一口气,“或许,老两口可能更怕咱们黏上小鱼儿!” “黏上谁?小鱼儿?”袁氏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讲笑话吗?她一个毛丫头,黏上能得啥好处?” 柳二伯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最终没开口。 虽然老人家一直都说小鱼儿会有大出息,听的人耳朵都起茧了,但是,柳夏还是不怎么相信的,觉得老两口为了拿捏他们帮扶侄女故意编的。 然而现在,他却不敢肯定。 见状,袁氏蹙眉,语气都变得忐忑起来,“当家的,你该不会认真的吧?小鱼儿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她要真有本事,咱们能不知道?” “你忘了?”柳二伯语气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心思,“她会采药,还能造水车,单单这两样本事,就能一辈子吃喝不愁。” “那又怎么样,”袁氏不以为意,“爹娘年纪大,老三媳妇又不干活,荀逸这个半大小子也吃的多,一个人养四个,再大本事也早晚被拖垮。” “嗯,”柳二伯默认了这话,“大嫂眼皮子浅看不清,你别跟她学,咱们努力干活赚钱,等明年把二和送学堂去。” “送学堂?”袁氏被这话惊呆了,“咱儿子都十四了,还能去学堂?我都准备给他相看媳妇了。” “你懂什么,”柳二伯轻叹一声,“娶媳妇不怕晚,前程却耽误不得,去学堂认点字,到时候进县城做工,不比在乡下种地强?” “也是啊!” 虽然最终被说服,袁氏想到读书的花费,心里依旧沉甸甸的。 另一边。 老太太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大快朵颐。 “又是鱼又是豆腐,还费了那么多油,不年不节的,造孽啊!” 闻言,柳瑜给了一个灵魂的白眼。 如果老太太吃饭的速度没那么快,或许更有说服力。 “娘,你若是不想吃,我替你吃啊!”小周氏笑嘻嘻地凑过来。 “滚犊子,吃吃吃就知道吃,干活怎么没见你替我?” “那算了!” 小周氏缩缩肩膀,赶紧把头埋在碗里。 “不争气的东西,”老太太气结,“你怎么不干脆托生成猪啊!” 一个个的,就没一个让她不操心的,这是什么命啊! “奶,别气,”柳瑜给老太太夹了鱼腹的肉,“气坏身体,爷又该心疼了,赶紧吃点鱼,鲜着呢。” “咱们在这吃鱼,也不知道你爷在县城怎么样了?别回头给饿着!” “您这个就是想多了,爷不是小孩子,还带了银子,怎么会把自己饿着。” 柳瑜说的没错,老太太确实想多了。 老爷子不仅没饿着,还在正经的酒楼吃席面。 时间回到三个时辰前,老哥俩再度相逢,眼眶含泪,相视无言。 好一会儿,高师爷才反应过来,连忙把人带回家。 “小辰子,你特娘的总算舍得从王八壳出来了!” 高师爷卸甲当师爷后,就很少再说脏话,觉得太粗鲁影响形象,今天也是实在激动。 “伍长,”柳老爹热泪盈眶,“我对不住你,就差不到十里地,一直都没来看过。” 这些年,老爷子轻易不来县城,哪怕来了,也是偷偷的来悄悄的走,做贼似的。 高师爷很了解自家兄弟,除了偶尔吓唬下人,并没有强逼。 “自家兄弟,不说这个,”高师爷摆摆手,“来了就好,十年八年的也不算晚,别等我两腿一蹬就好。” 这话说的,老爷子心虚极了。 立刻讪笑着赔罪,“伍长,我真的知错了。” “下次再敢躲,看我不收拾你!” 高师爷说完,让几个儿子见世叔。 两人的渊源很深,不比亲兄弟差,高师爷带那么多人,也只活下来他们俩。 当初卸甲时,高师爷就想把人安排在县衙,打算兄弟俩相互帮扶,老爷子不想让高师爷为自己浪费人情,没同意。 然而,他一直都没死心,吓得老爷子不得不躲在乡下。 两兄弟又叙旧好一会儿,高师爷把两儿子叫过来认亲。 老大高仁,老二高义。 “这就是你们柳叔,救了爹好几次命的人,你们以后对他就跟对我一样。” “柳叔,爹这些年可没少念叨你,终于把您老给盼过来了。”老二高义机灵的开口。 两兄弟一个从文一个从武,老大预备着接替师爷,老二被塞进了衙门做捕头。 老爷子很不好意思,“伍长也救了我好些次,真计较起来也是我欠的更多些。” “这话就错了,”高师爷说的很感慨,“若不是你先救我,哪来的种种后来?” 大恩成仇在普通百姓中,很少会发生,反而会因为彼此纠葛,更加紧密的报团。 高师爷一直希望兄弟齐心,只是柳老爹不肯出来。 “爹,柳叔,你们别抬杠,”高义笑嘻嘻地开口,“家事算不清的,自家人也不用计较这么多,现在天已经不早,有什么话,咱们去酒楼边吃边说。” “对,去酒楼!” 进了酒楼,几人又说了好一会儿,酒过半晌,老爷子才进去正题。 “伍长,我这次来县城是想求你帮个忙。” “你个犟驴,”高师爷笑骂一声,“若不是有事相求,怕是还不会登门!” 闻言,老爷子尴尬地咳嗽两声,继续之前的话题,“我家三小子去世后,留下一个独苗苗闺女,我厚着脸做主给招了婿,后来才发现,小孙女是个聪慧的,丝毫不比男孩差,这次来也是因为她。” “柳鸣去了?”高师爷很震惊,“我记得你家就这小子最机灵。” “嗯,”柳老爹不想多说,“天灾人祸躲不过,都是命。” “咱家小孙女又是怎么回事?哪里需要帮忙?” “她啊,”老爷子连连摇头,“这几天捣鼓了一辆水车,我看着比以前见过的出水都快,村里人看到后一窝蜂上门,我想了想,干脆献给官府得了,省的被人一直烦。” “水车?真的假的?”高师爷张大嘴巴,“咱家小孙女好像也没几岁吧?” “正好十岁,我回来那年出生的,”提起孙女,老爷子就忍不住勾起嘴角,“调皮是调皮了些,可这孩子打小跟我亲,也孝顺。” 第34章 差异 “这么厉害?”高师爷很讶异,“听起来比她爹还强一些!” 闻言,老爷子没忍住,又把分家那天的事眉飞色舞讲述一遍。 这下,高师爷真的羡慕了。 “聪明伶俐、乖巧懂事、明理孝顺!” 高家已经分家,高师爷老两口自己住,因为有下人伺候,也算自在。 只是,跟儿女分开,心里终究有些不是滋味,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分家。 “当不得这样夸,”老爷子谦虚地摆摆手,“也就比村里其他孩子机灵一点,还是比不过城里孩子。” “柳叔,”高仁忍不住插话,“侄女那个水车,真的像你说的那样?” 闻言,高师爷沉声开口,“今年入秋以来,咱们乐章县都缺少雨水,有些壮劳力少的人家,庄稼近乎枯死,县太爷前年考核末等,若是今年收不够税粮,明年怕是……” 流水的县太爷铁打的师爷,高师爷入职以来,经历了三位县太爷,就现任这位最倒霉。 上任半途遇到劫匪被抢个精光,一众主仆近乎要饭过来。 上任第一年就遇到雪灾,死伤两百多。 上任第二年,连续大雨,水位上涨冲跨河堤,整年欠收。 上任第三年,庄稼是没啥事,税粮也足够,却得罪了上官,差点丢了乌纱帽,然后,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过,现任县太爷上任后,是高师爷最舒心的日子,没有之一。 别的地方,官吏斗的不可开交,恨不得摁死对方,只有乐章县,一起抱团取暖,相互依靠。 高师爷的话虽然没说完,老爷子却听的明白,水车对县太爷有大用! 顿时,眯起眼睛琢磨起来。 “爹,”高义纳闷地开口,“按理说县太爷也不是没背景,怎么就这么惨呢?” 上任四年,不是被苛责,就是在被苛责的路上。 “运道的问题,”高师爷忍不住摇头,“他这种运气,放在战场,早死了几百次!” 高师爷有些可惜,现任县太爷为人不错,性格也平和,偏偏倒霉的厉害,就连他不敢靠太近。 “怎么回事?”老爷子升起好奇。 闻言,高师爷把事简单的说一遍。 本来这些该瞒着的,他对自家兄弟绝对信任。 听完后,老爷子嘴巴一张再张,终是出声,“幸好他投个好胎,不用跟咱们一样打仗。” 否则,墙头草都能埋人了。 “县太爷这人有些古怪,虽然倒霉,却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一飞冲天,运道这东西玄而又玄,谁也说不准。” 高师爷很看好县太爷的。 虽然这人倒霉,性格却温吞吞,也能体谅人,还不霸着权不松手,吉祥物做的非常合格。 “如此看来,”老爷子沉思着说,“上交水车算做对了。” “对的不能再对,”高义插话,“柳叔没怎么进城不知道,咱们乐章县尚且还好,才一个月没下雨,隔壁快两个月没水了,整个西江都缺水。” 说到这,高义的态度已经变得郑重。 之前没多想,觉得水车没啥用,仔细考虑后却发现其中的好处…… “可不是,”高师爷依旧老神定定,“县太爷上午还在跟我抱怨。” “爹,”高仁也变得迫切,“咱们去看看小鱼儿做的水车怎么样?”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送上门的功劳。 如果是假的,跑一趟而已也没啥损失,就当走亲戚了。 “急什么,”高师爷瞪儿子一眼而已,“今天晚了,明儿再说。” 一个个的,一点都沉不住气,不类父! “也不算太晚,”老爷子急着把事敲定下来,“要不先去看看吧?” 此时的老爷子,已经完全没有吃席的心思。 “这事听我的,”高师爷给老爷子一个安抚的眼神,“急不来。” 哪怕好东西,冒失之下就拿出来,也不见得是好事。 “成吧!” 柳老爹虽然不理解,却也信任自己兄弟,思忖后满口答应。 翌日,三家村。 临近中午,被家里婆娘坚持赶去捞鱼的柳冬柳夏种地俩终于回来。 “怎么这么少?” 徐氏不满地看着丈夫手里巴掌大的四条鱼。 “你当河里鱼好抓?”柳冬气笑了,“就这点,还是我猫半天才捉到的,老二比我还少一条。” 不花钱的东西哪有这么好拿! “行吧,我现在就收拾,中午喝鱼汤。” “嗯!” 两夫妻的话,引起了柳时小夫妻的注意。 孙氏现在怀孕,嘴巴比较馋,听到有鱼吃,忍不住流口水,“相公,咱们家要吃鱼呢。” “正好给你补补身子,等会儿多吃点。” “放心吧,你不说我也会的,”孙氏满脸笑意,“昨天才刚吃过鸡蛋,今天就有鱼,真好!” “被爷奶刺激的,”柳时忍不住叹息,“娘性子最要强,刚分家,大房还得了那么多东西,她肯定不愿意把日子过得比三房差。” 这样也好,他们夫妻能多吃点好东西。 “这样么?”孙氏愣一下,随即笑着开口,“希望爷奶多刺激刺激爹娘,让咱们多吃点好的。” “你啊……” 这边,小两口打情骂俏。 另外一边,老爷子一行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 柳瑜还没进山,起的太晚了。 近些日子,每晚等人睡着后,她都用自己配的药泡澡,打熬身体。 昨晚改了一味药,因为是替代物,量放多了些,人进去后疼得直哆嗦,过后精疲力尽,睡得跟死猪似的。 起床后,没洗漱就搬了个椅子,半躺着,翘起二郎腿,晃晃悠悠地晒太阳。 老爷子刚到门口就看到披头散发翘腿打哈欠的孙女,活脱脱的二流子,顿时,脸刷一下黑了。 跟想象的有些差异啊! “柳辰,”高师爷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此时的心情,“这就是咱们小孙女?” “爷,”柳瑜听到声音,立刻抬头,“你回来了!” 小心地瞄一眼黑脸老爷子,立刻乖巧收起腿起身,还不忘用黑溜溜的眼眸表示自己的无辜。 “赶紧回去收拾下自己,”老爷子很心塞,“十岁的大姑娘了,怎么一点不讲究!” 第35章 怨念 “我这就去,”柳瑜借机溜走,走之前还不忘打招呼,“爷爷、伯伯们再见。” “果然机灵,浑身都冒着灵气,”高师爷眼含笑意,“小辰子,你这孙女养的不错,圆乎乎的,我都眼馋了!” 高家有姑娘的,高仁嫡女,已经出嫁。 高家自高师爷回来后,家底日渐殷实,哪怕女孩子也受到很好的教导,温婉柔和,明理识大体。 与调皮机灵的柳瑜是完全相反的两个类型。 “这还瘦了些,”老爷子对此事很得意,“先前要不是病了一场,比现在还胖乎。” 说说笑笑间,老爷子把人引进院子。 见状,孙氏和丈夫对视一眼,“相公,这些人是谁?衣服是绸做的吧?” “不知道,”柳时很纳闷,“家里的亲戚我都见过,没见过这三个,不知道爷从哪请来的,看着派头很大呢。” “大包小包的,是不是带了好多吃的?” “应该……吧!” 柳时纠结了。 他有预感,亲娘想靠鱼压三房一头的打算破灭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默默低下头。 柳瑜并不清楚这些,她回房给自己扎了两个包包头,洗把脸,就快速回来见客。 彼时,老太太已经准备做饭招待客人。 “小鱼儿,过来,”老爷子很和蔼,仿佛已经忘记方才的不快,“这是你高爷爷,爷爷以前的伍长,旁边两位是高爷爷的长子、次子。” “给高爷爷、高大伯、高二伯问安。” 柳瑜说着,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 “好孩子,”高师爷捋着胡子微笑,“爷爷第一次见你,拿去玩吧!” 说着,扔过来一个小元宝。 “伍长,这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高师爷说完,招呼两个儿子,“你们也赶快给见面礼。” “是!” 高仁高义的见面礼比不过亲爹的,每人二两的碎银子,即使这样,也收获满满。 一下子进账九两,两间屋子的钱够了。 柳瑜高兴地眯起眼睛,为拍马屁……不对,更好的招待客人,欢欢喜喜地进了厨房,准备大显身手。 老柳家已经没油,全被柳瑜霍霍完了,幸好,老爷子回来时特意带的肉能榨油。 一时间,肥油的浓香传遍整个院子。 正在煮鱼汤的徐氏手一抖,差点被烧火棍烫到。 “柳冬,你给我过来!” 怒急攻心下,徐氏直接连名带姓称呼丈夫。 “什么事?” 柳大伯的声音有些不情愿,他正打算去隔壁看看,顺便……蹭点饭吃。 “不怪爹娘偏老三,”徐氏从头到尾,挑剔地把自个儿男人打量一遍,“一个娘胎出来的,人家本事比你大,面皮比你好,嘴巴也比你甜,甚至种子都……” 说着,不由得皱眉,“是我也偏心老三。”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柳冬脸都绿了,“老三再好,也不是你男人,我才是!” 啥意思? 合着他就没一样比过自己弟弟的? 这人咋这么讨厌? 活的时候压的兄弟喘不过气,死了三年还是逃不过? 他是魔鬼么? “那又怎么样,”徐氏皱起眉头,“现在可跟前朝不一样了,女人可以和离,也可以改嫁。” “你去啊,”柳冬真的生气了,“一把年纪的老太婆,除了满脸褶子啥都没有,哪个傻子会要你?还以为自己跟娇花似的人见人爱,做梦都没这么美!” 柳冬很鄙视自己妻子。 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把自己说的一文不值,自己还不是一个熊样,仨妯娌中,就她最孬。 徐氏不知道柳冬的想法,还是被气的颤抖,“什么叫除了满脸褶子啥都没有?老娘有这么难看?” 无论古今,女人对自己的相貌都格外在意,更何况满脸褶子这种虎狼之词。 柳冬没说话,眼神却表达出妻子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意味。 徐氏气得发抖,啪一下扔掉锅铲,“不做了,你们一家子吃屁去吧!” 辛辛苦苦为一家子操劳,却被人这么说,泥人都忍不住脾气。 “爱做不做,”柳冬一脸淡定,“反正我也不在家吃。” 丢下这句火上浇油的话,柳冬傲娇地冷哼一声,渡步去隔壁。 徐氏:…… 狗男人,早晚让你知道厉害! 柳瑜对大房夫妻俩的相互伤害一无所知,此时的她,决定用尽所有力气做一顿好菜,最好能让客人惊艳,以后多多的来,多多的送银子。 “小鱼儿,”老周氏很纠结,“一份菜就行,不用做两份的,肉全都用完明天就不能吃荤腥。” “不行,”柳瑜莫得感情地拒绝了,“等会儿你们三个不能上桌,必须另留一份才行。” 多放点材料的事,又不是很麻烦。 “我跟你娘吃那么好做什么,多浪费,”老周氏听到后,立刻摆手,“你们这些顶梁柱吃就好。” 这思想……确实很周氏。 柳瑜无奈停住动作,无辜地开口,“奶,你怎么能这么想,肉被你们吃进肚子,正好让猪死得其所,怎么能叫浪费?是它们的福气才对!” 闻言,老周氏懵逼地看着孙女,“你这话让杀猪的听到,肯定很高兴。” 烧火的荀逸听到这一本正经的胡扯后,眼睛满是细碎的笑意,肩膀都情不自禁抖动起来。 笨鱼虽然蠢了点,劝人的本事却实打实的,怕是没几个人抵挡的住。 “杀猪的高兴关我什么事?”柳瑜故作茫然,“我只想奶高兴。” “乖孙,”老周氏听到这话,笑意止都止不住,“奶高兴,奶很高兴。” 嘴这么甜,是不是抹了蜜? 小周氏托着下巴腹诽,扁着嘴,心里满满的委屈。 她发现自己亲生的闺女,从来没有这么哄过自己,每次都是随口应付打发,好不走心。 凭!什!么! 怨念,无限的怨念。 然而,屋子里的人,压根没接受到她的怨念,依旧各自忙活自己的事。 老爷子带回只有猪肉,整个的猪后腿,骨头肉蹄膀都有,把肥肉剔出来炼油后,柳瑜就把肉该煮的煮该炸的炸。 在老周氏肉痛的视线下,用的不剩一丝~ 第36章 赶回去 与之相反,小周氏两眼巴巴地盯着锅移不开眼,就差流口水了。 “奶,荤菜好了,你想吃什么青菜?拍黄瓜可以吗?” “都行,我去后院摘。” 老太太说完立刻走人,怕自己多待一分钟都忍不住把肉昧下来。 另一边,四人叙旧了一会儿,老爷子就带人去看水车。 期间,还遇到几个村里人打了招呼。 “这真的是柳瑜那孩子做的?” 高师爷的眼眸充满震惊,甚至不可思议地用手揉了揉眼睛。 眼前挂满竹筒的水车比龙骨水车出水快多了。 而且,他还看出来,转盘上的竹筒还可以往上继续加,加的越多,出水也越多。 “是啊,我亲眼看着她一点点打出来的,木工用的工具都还没还给人家,”顿一下,老爷子得意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用? 当时我也以为小鱼儿只是随口一说,不过孩子还小,好不容易想自己做点事,我琢磨一下就答应了。” “你也是个宠孩子的!” 高师爷很无语。 换成他就不敢。 这和信不信任没关系,纯粹就是不信任。 丁点大的萝卜头,若是跟自己说要造水车,别说答应,不揍的下不来床枉为他关爱小辈。 “只是一般宠,”老爷子一点没听出话中深意,“小鱼儿懂事又机灵,大多情况下,都是我唱黑脸她奶唱红脸,孩子是好孩子,总不能就因为她是好孩子就一直惯着吧?” 呵呵哒…… 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这么刺耳? “柳叔,”高义好奇地问,“你真能对侄女黑起脸?” 他真的很怀疑。 “这个,”老爷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家丫头特别乖,暂时还没啥能让人黑脸的,就连这个水车,也是心疼我浇地太累,特意造出来的,敲敲打打五六天呢,手都磨红了。” 你够了! 高师爷想咆哮。 他现在已经成功的从羡慕变成嫉妒。 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孙女呢? 好想拐到自己家去。 “柳叔,”高仁很激动,他已经预测出水车引起的轰动,“有此物在,章乐县今年定然能翻身,不止县太爷,咱们也能得到不小的好处。” 此刻的他,恨不得立刻冲回县衙上报消息。 “急个什么劲儿,”高师爷最见不得儿子沉不住气,“为父自有打算。” 说着,转过头,笑着开口,“小辰子,咱家孙女婿就定下了?要不要换一个?你几个侄孙都挺懂事的,还读了书,识文断字。” 汗! 听到亲爹毫不犹豫卖孙子,高义很无语,“爹,你就算不待见自己孙子,也要尊重柳家吧,小鱼儿的小相公买来都一年多,换了他,人家半大的孩子怎么办?” “我再给他找一户不就行了!” “事情没这么办的,”老爷子哭笑不得,“别看我吹的厉害,其实心里明白着呢,小鱼儿再好也只是乡下泥腿子,配不上几位侄孙的。 而且,荀逸那孩子看着挺通透的,也没犯啥大错,咱也不能做不厚道的事不是?” 虽然觉得高师爷在说笑,柳老爹还是认真解释了一遍。 笑话! 买来的孙女婿势弱,有他看着,指定不敢欺负自己孙女,换成高家的……他怎么做主? 万一欺负小鱼儿,打还是捶? 到时候老兄弟都没得做! 孙女面前,即使生死兄弟也得退让,就是这么现实。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不用放在心上,”高师爷不以为意的笑了,“你孙女好,我孙子也不差。” 话虽然说的漂亮,然而究竟怎么想,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感情好!” 老爷子笑着接一句,心里一直提着的气总算松了。 然后,打定主意,日后给孙女多灌输点防范意识,万不能被别人家拐跑。 说完闲话,高师爷父子三人仔仔细细围着水车转一圈,把结构记得清清楚楚,又一次确定真的是柳瑜做的后,才回柳家吃饭。 彼时,柳冬两兄弟已经坐在院子好久,就等开饭。 “老大,”老周氏很不爽,“你就这样空着肚子等吃?” “娘,”柳冬迷茫,“有什么不妥?” 他还不能来亲爹娘家吃饭? “老大,”老周氏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咱们已经分家,你也拿到该拿的,不养我们就算了,竟然还抢我们老两口的口粮?良心呢?被狗吃了么?” “娘,你这话什么意思?”柳大伯不高兴了,“我不就是看到来了客人,作陪一下,怎么就抢你们老两口的口粮?人家上门带了这么多礼,儿子可一点没要!” “嗯?”老周氏愣一下才反应过来,“照你这意思,人家上门带的东西,还要给你送上一份?” “难道不是?”柳冬理直气壮的让人想动手。 “对个锤子! 给你送?凭你脸大还是没良心?”老周氏真的生气了,唾沫星子直接对着柳冬喷,“老娘养你三十多年,给你娶媳妇养儿子,到了要养老却被赶出来,我都还没说什么,你还委屈上了,凭啥?” “怎么是儿子赶人?”柳冬不认这罪名,“律法规定的,我有什么办法?哪怕老三在,也拦不住分家。” “分家是一回事,抛弃老子娘是另外一回事,”老周氏一点没对亲儿子客气,“虽说不用你养老,你也不用让你亲老子娘一粒米的便宜都沾不到吧?” 老太太真的很想骂人。 两房煮鱼汤都没送过来让人尝尝,凭什么带着一张嘴巴就上门? 狗东西! “我这不是看你们啥都不缺……” 在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柳大伯终究说不下去了。 “娘,”柳二伯也很尴尬,“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去吧,快吃饭了,我就不留你。” “嗯……” 柳二伯低下头掩住思绪。 他觉得自己高估了在爹娘心中的地位。 别说跟老三、侄女比,怕是连上门入赘的荀逸都比不过。 “那我也回去。”柳大伯憋屈地开口。 面上不显,心里去叫苦。 刚得罪完媳妇,又被亲娘赶回去,还能吃上饭么? 第37章 越丑越好 两人走后,柳瑜好奇地探出头,“大伯二伯走了,谁来陪客?” “我去叫你二爷爷过来,那边多的是人,不缺他们俩,随随便便就能拉一桌。” “也行!” 反正不尴尬就好。 柳瑜觉得两位伯伯蛮有意思的,尤其是大伯柳冬。 每次还没窜起来,就被老爷子和老太太一巴掌呼到地底下,偏偏还不长记性,屡败屡战。 说实话,单调的日子里有这个活宝,其实,也……蛮新奇的。 对于两位伯伯的选择,她能理解,毕竟,谁家过日子都不容易,顾下顾不住上的也正常。 只是理解归理解,还是觉得三观有些不太相合,不准备深入打交道。 就冲他们对两位老人家的态度,柳瑜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自家崽子被欺负的不舒服。 可能是一种没有道理可讲的护短。 话说回来,就算她肯打交道,两位护犊子的老人家也不会让的。 “我去,”小周氏率先开口,“小鱼儿,你赶紧把饭盛好,我跑着去叫人。” 小周氏迫切吃肉的心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让荀逸去,你给我好好待着别动,”老周氏连忙拦人,“他也该出去跟人打交道。” 荀逸以前的待遇,老太太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要是觉得买来的人跟自家不是一条心,必须打压。 而现在,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孩子还正是记仇的时候,必要的拉拢还是需要的。 至于荀逸心中的怨愤,她并不在意。 他跟别人不一样,除了老柳家,再没有别的地方能容身。 “嗯。” 清润的声音有些沙哑,让人分辨不出真正的想法。 荀逸周后,老太太冷冷地瞥一眼儿媳,“以后不许再抢荀逸的东西,不管是口粮还是其他的,都不许。” 孩子是好孩子,再好的孩子也有脾气,离心了就不好了。 “娘,我哪有,”小周氏很委屈,“分家后就再也没抢过他的粮食。” 她有那么不懂事? 饿着女婿,家里的活谁来干? “你还想让我夸不是?”老周氏很无语,“净天的吃白饭不干活,懒死你算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小周氏微不可查地哔哔。 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就跟地里的小白菜似的,没人疼没人爱,以前还能欺负欺负女婿,现在连女婿都欺负不得。 柳瑜对这种事一向不沾手的,家庭大战中,自保才是王道。 递给亲娘一个同情的眼神后,立刻转身烫碗装饭。 隔壁。 柳冬灰溜溜地回来后,一言不发地坐在凳子上装死。 “爹,”柳时小心地问,“你怎么惹到奶了?” 方才的动静,这边可是听的一清二楚,柳时对亲爹报以同情的同时,又分外不解。 完全不明白,嫡亲的母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哪有!” 柳冬很悲愤。 “我算是发现,分家之后你爷奶就彻底变了。 以前虽然偏心小鱼儿,多多少少还会顾全大面儿,现在完全不管不顾,把我这摔盆抗蕃的儿子都直接当成讨人嫌的牛粪。 这才多久,连顿饭都不让上门吃,来了客宁愿找外人都不愿意让一家人作陪,他们想干什么? 跟亲儿子结仇?” 说到最后,柳冬情绪激动,声音洪亮,还特意转向老太太的位置。 似是想趁机诘问老太太。 老太太听到了。 不仅她听到了,整个老柳家就没人听不到。 大多数人都支起耳朵,等老太太的反应。 “奶,我出去看看大伯。” “你别管,我去,”老太太面色不虞,“我倒要看看,这瘪犊子究竟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作死啊! 柳瑜有预感,自家这位大伯,又要被修理。 老太太怒气冲冲走到儿子面前,才意识到不对。 “我扫把呢?” “对了,之前好像一直都是荀逸递过来的。” “别说,平常不显眼,关键时刻,那孩子还是很有机灵劲儿的。” 碎碎念的老太太回头拿上扫把,又冲了过去。 二话不说,先揍为敬。 “娘,你干什么?” 徐氏不满意了。 她可以嫌弃自己男人没出息,别人说一句坏话都不成。 亲娘教训孩子她拦不住,但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那就不成了。 “教训我儿子,怎么,你有意见?” 老太太的声音还淡,这极淡的声音却让徐氏忍不住哆嗦一下。 徐氏敢在小家里逞威风,是觉得能拿捏住家里人,可面对老太太就不敢如此胆大包天。 “娘,你教训儿子我没意见,可这话不明不白的就打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言语间,态度已经软了下来。 “什么叫不明白不白?你耳聋了没听到他刚刚说什?”老周氏非常非常不满,“不过一顿饭不让吃,就给彻底记恨上了,果真是白眼狼,见不得老娘一点好。” 老太太说着,下手的动作越发很,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眼睛都是红的。 柳冬疼得大哭,却没人敢拦。 没办法,实在是老太太太凶残。 旁边,袁氏非常庆幸。 “当家的,幸好你没有像大哥那样大大咧咧抱怨出来。” “我跟他可不一样,”柳二伯的声音有些苦涩,“大哥到底是爹娘第一个孩子,哪里能不疼着,这么多年,他们纵然偏心老三,也没有亏待过大哥。 大哥现在接受不了的落差,却是我之前一直承受的。 说白了,就是被惯的,知道老太太不会计较才敢一次次作,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谁让他自己胡闹,瞎折腾分家这出事。 真那么想抱孙子? 呵……才不是! 说白了,只是想甩开爹娘而已。” 柳二伯总觉得自己大哥是脑残,智障一样。 心里没一点数,家产要了,二老也踢了,还觉得爹娘会像以前那样疼他,使劲儿的作死! 也不想想,换成自己辛辛苦苦几十年落得这个下场是什么心情。 想到这,柳二伯本来想给儿子相看媳妇的心,一下冷了下来。 他决定了,等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再给儿子说亲,人选也不能太好看的,越丑越好。 第38章 侮辱谁呢? 柳冬并不知道自己弟弟把他看的这么清。 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他以为随意抱怨几句,亲娘最多不搭理,谁知道打起来没完没了。 旧伤未好,又增新伤,整个人都不好了。 “娘,别打了,你真想谋杀亲儿子啊!” 从小到大,还没有挨过这么狠。 以前犯天大的错,老娘都只是不轻不重拍两下,老三再劝几句就完事了,哪里会像现在。 头一次,柳冬在弟弟去世后怀念他。 “我倒是想,可惜皇帝老爷不让!” 老太太满脸惋惜扔掉扫把。 其实,她是想到出去的客人快要回来,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柳冬:…… 这绝对不是亲娘! 彼时,荀逸还在找人的路上。 柳二爷的家,与老柳家离的并不近,几乎成对角线,这是两位老爷子的主意。 老周氏与妯娌吴氏不合,宿敌那种级别的,为了一家和睦,两位当家老爷子不约而同地距离对方最远的地方。 当然,两位女主人的不合,并没有怎么影响男人们,私底下该怎么来样依旧怎么来样。 不过,柳鸣的去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柳冬和柳夏一直对叔叔占自家的便宜不满,态度上难免倨傲了些,以前有柳鸣调和,现在少了粘合剂,两家交情虽然还在,私底下的来往比以前少了很多。 此时,天已经近正午,家家户户都飘起炊烟,偶尔一阵风吹来,还能闻到浓浓的饭香。 以前的荀逸,是绝对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出门。 本就不受重视,再错过饭时,肯定要饿整整一下午。 即使现在每顿都能吃饱,他也摆脱不了这种担心,下意识的加快脚步,想尽快回去。 突然,草丛里传来一声鸡叫。 随即,三长三短的声音响起。 荀逸警惕地打量下周围,确定没人后,小心地靠近草丛,“你们怎么来了?” 话音落地,草丛突然冒出三个人头,每一个都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逸哥,我们商量好了,跟着你出去要饭。” “这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有事没时间,你们去老地方,我在那藏了山药,你们先吃,我晚上找个时间过去。” 匆匆交代完,荀逸扫视下四周,没察觉到人后,猫着腰偷偷离开。 “狗蛋,逸哥忙啥呢?怎么这么急?”左边最高的男童问。 “不清楚,”被挤在中间稍黑的男童摇头,“可能是老柳家又折腾,逸哥走不开。” “这黑心的老柳家,竟然那样对咱逸哥,等小爷长大,第一件事就是揍他们,”最右边的男童愤愤道,“逸哥说的对,哪怕去当个要饭的小叫花子,也比留在这被磨搓死好。” “咱们几个谁家不是这样?半斤八两,大哥笑不了二哥,”黑瘦男童面有郁色,“我二婶已经把我撵到柴房,饭也只有清汤,你们呢?” “我半夜起床小解,听到爹娘商量要把我卖了给大哥娶媳妇,他们俩要把我卖到西边,那里要人挖矿,给钱多,狗剩你呢?” “我跟你们差不多,”最右边的男童小声开口,“大哥大嫂给我找了人家做上门女婿,我打听了下,那家比老柳家还缺德,之前买的那个被磨搓死了,我不敢去。” 说完,三人对视一眼,全都沉默。 良久,狗根开口,“狗蛋、狗剩,你们发现没,全天下的黑心事,全让咱们兄弟遇到了。” “这就是戏文说的缘分吧?” “缘份是讲好事的,咱们这种,只能叫一同倒霉!” 狗根的话,让人无语凝噎。 少顷,几人肚子咕咕作响,狗蛋紧了紧腰带开口,“先走吧,别让人看见给逸哥添麻烦,去老地方吃点东西再说。” “还是逸哥够义气,可惜了,鲜花插在老柳家这坨牛粪上。” “侮辱谁呢,”狗根忍不住给了自家兄弟一脑壳,“还牛粪,老柳家配么?人牛粪还能晒干当柴烧,老柳家晒干只会糟蹋地!” “也是哈!” 三人说说笑笑间,往三家村外走去。 也只有此时,被生活压迫的他们,才会有几分少年人的肆意。 柳二叔家,吴氏送走荀逸后,呆愣在原地。 “当家的,我刚才没听错吧?大嫂叫你们去吃饭?还是吃肉,这娘们今天是不是撞到门了?” “胡说什么呢?”柳二爷很不高兴,“长嫂如母,不求你敬着她,也不能张口这娘们闭口那女人吧,难怪大嫂看不上你。” “她那种眼睛长大天上的人看的上谁?就是你们爷几个,她也不待见,”吴氏一点听不得这话,“明明是你们爷几个不争气,一直拖后腿,连带着我也被埋怨。” 呸! 一个被窝睡了几十年,竟然让自己婆娘背锅,什么男人? 徐氏对柳二爷非常不满。 要不是男人不争气,自己怎么会被妯娌打压几十年? 这会儿又来怪自己,脸呢? 不合归不合,吴氏也只是嘴巴上占小便宜,对老周氏她是发怵的,自觉没人家的心眼多。 年轻的那会儿不甘心掐过几次,最闹腾那会儿一根葱都能斗起来,然而,打打不过,骂骂不过,也只能翻脸不认人。 “你这婆娘一惯不讲理,”柳二爷冷哼一声,“以前我就跟你说大嫂比你会做人,也没嫌弃咱们家,这次信了吧,不跟你掰扯了,我吃肉去。” “怎么不吃死你个蠢驴!” 吴氏被自个儿男人的话气得半死。 什么叫大嫂比自己会做人?分明是那人会装会拿乔会做作。 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防都防不住,也只有自家这几个蠢蛋觉得她是好人! 太蠢了,气人。 吴氏一边气得叉腰,一边暗自琢磨老周氏的算盘,咬牙切齿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想躲。 柳二爷父子几人见状,连忙加快脚步离开。 远离妻子后,柳二爷语重心长嘱咐儿子,“别听你娘叨叨,她就自己心眼不好觉得别人也坏。 你们大爷出去打仗还记挂给我娶媳妇,你们大娘也刀子嘴豆腐心,要不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咱家占便宜,我可没本事养活几十口人!” 第39章 形势 路上,柳二爷的大儿子柳春好奇地问出声,“爹,娘和大娘为什么不对付?明明大伯家帮咱们挺多的,怎么娘这么不待见大娘?” “这个……”柳二爷无措起来,脸都开始发烫,吞吞吐吐地解释,“你娘自己小心眼,就觉得别人也是。” “是么?” 柳春很怀疑。 他总觉得自己爹没说实话。 “别磨蹭了,”柳二爷清清喉咙催促道,“赶紧的,别让你大娘等急了。” 老柳家。 饭菜已经准备好,客人也已经回来,到处弥漫的香味,让高家父子三人有些迫不及待。 高义笑嘻嘻地开口,“没想到婶子手艺这么好,今儿可有口福了。” “你婶子哪有什么手艺啊,”老爷子连忙摆手,“她饭做了几十年都没长进,今儿是小鱼儿掌勺,你婶儿只是打个下手。” “小鱼儿还会做饭?” “农家孩子,里里外外的活计都要做,更别说小鱼儿是招赘作家主的,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说闲话。” 说完,老爷子叹口气。 他是心疼孙女的,但,世道如此,心疼也没办法,手脚勤快顶多累点,被人指着鼻子说懒馋滑,脊梁骨都直不起。 脑海浮现这个想法的时候,他下意识忽略了小周氏。 潜意识中,老爷子虽然不太看得上小周氏,却跟老周氏一样护短。 “既然如此,还要女婿做什么?”高师爷冷哼一声,“少个累赘,还更好做安排。” 上过战场,还做了师爷,高师爷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今儿能说出这番话,也是把柳瑜真的当成可以培养的子侄。 “也不能这样说,”老爷子很有自知之明,“荀逸这孩子也聪明,只是家里条件在这,没法送去读书。” 老爷子经历的事情很多,曾想过把孙子都送去读书,仔细思考一番后放弃了。 首先,最近的学堂都在五里开外,没人接送不安全,占一个劳力又不划算。 其次,开销承受不住。只送一个肯定不行,家都要搅和散,全都送一年十几两,老底掏光也撑不住几年。 “要送也该送我侄女,送他做什么?”高义很不赞同,“侄女出息对咱家一定有好处,至于别人……” 未尽之意,所有人都能明白。 “话是这样没错,”老爷子有些犹豫,“小鱼儿毕竟是姑娘,肯定没有男孩子方便。” “所以说你早该来县城,”高师爷恨铁不成钢的开口,“乡下待太久,形势都看不清了,都没算过以前打仗死了多少人。 当今圣上恨不得把女人当成男人用,把男人当成畜牲用,巴不得人人如龙,只要有才有德,别说姑娘,就是太监、奶娃娃都照样重用。” “这……” 老爷子咋舌,心里非常震惊。 虽然已经隐隐意识到世道变了,却没想过如此之大。 毕竟,乡下完全没有什么体会。 “今时不同往日,”高师爷叹息不止,“战场太残酷,收割了太多的鲜血、人命,太祖建朝已经十年,天下依旧没有完全太平,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硝烟四起。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谁能挽狂澜于即倒,谁就是英雄!” 柳瑜的聪慧,让高师爷有些后悔把孙女嫁出去,感慨也变得格外多。 他的一番话,让老爷子陷入沉思。 “等我好好琢磨一番。” “考虑好了告诉我一声,我来安排。” “成!” 说完,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柳瑜洗干净手走进厅堂,立刻意识到气氛的微妙。 有些沉重,也有些迫切,甚至还夹杂了期待。 她走进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眸齐刷刷盯过来。 “众位爷爷、伯伯,”柳瑜下意识的整理下衣服,“可是我有哪里不妥?” “没有,”老爷子干笑两声,“他们就是觉得你做这么多菜稀奇。” “小鱼儿,”高师爷笑呵呵地开口,“这些菜都没怎么见过,闻起来都让人食欲大开,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下?” 考较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柳瑜面色不显,心中却腹诽不已。 然后,抬起眼眸,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一道道介绍,“从我手边开始,分别是酿豆腐、红烧肉、小炒肉,四喜丸子、蒜香排骨、豆香蹄膀、鱼香肉丝,刀拍黄瓜,爆炒虹豆,还有最后一道翡翠白玉汤,正好凑成十全十美。” 看起来挺唬人的,用料都很普通,很家常的菜色。 “四喜丸子?”高师爷饶有兴趣地问,“人生四喜?” “没错!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人生四喜。” 闻言,高师爷煞有其事地点头,“这说法倒是新奇。” “何止新奇,还很贴切,”高义笑着附和,“确实说尽了人生大喜,名字不错,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包您满意!” 柳瑜挑挑眉头,自信又张扬,看的众人稀奇不已。 确实如她说的那样,所有人都吃很满意。 高师爷本来还准备按照往日的习惯点评一番,吃了一口后,就把这事彻底抛在脑后。 等再次想到时,已经在喝柳瑜端过来的茶消食。 “好……茶!” 本来想说好菜的高师爷,意识到场合后,立刻改口。 “伍长,”老爷子很纳闷,“你不是一向不耐烦喝茶,说它不解渴,只是文人雅士装模作样的工具?” “额……” 听到这话的高师爷浑身一僵,虽面无其事,心中却尴尬不已。 “柳叔,人都是会变的,”高义虽然对老爹吃瘪暗笑,却也记得帮忙解围,“以前要打仗,保命还来不及,当然没心思喝茶,现在有了空闲,自然……” 自然,也不喜欢喝。 比起茶来,还是酒更有味道。 一想到这,高师爷就有些遗憾,“老大,下次咱们再来,记得把我埋了五年的那坛竹叶青一起带过来。” “那坛酒娘已经送人,早没了。” “没了?”闻言,高师爷眼睛瞪的浑圆,声音凄厉,“什么时候的事?送给谁了?喝了没?能不能要回来?” 第40章 一枝独秀 事关自己珍藏的酒,高师爷稳不住了。 见状,柳瑜似乎明白了什么,笑嘻嘻地开口,“今儿太匆忙没准备,等下次来,打点好酒给你们喝。”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爷子惯会装模作样,他的伍长也不逞多让。 其实吧,装的挺好的。 可惜,来自兄弟的背刺,泄露了所有…… “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纵然脸皮很厚,被兄弟当着小辈面揭短,高师爷依旧有些不自在。 喝完茶,随意寒暄几句,三人就打道回府。 高师爷走后,一直不敢说话的柳二爷出声,“大哥,这些人是什么身份?怎么看着比地主老财还有气势?” “他们在县衙当差,自己知道就好,嘴巴严点,别跟人说,尤其是家里女人。” “这是为什么?”柳二爷挠挠头,“咱家有这关系,谁不高看一眼?” “风光倒是风光,”老爷子没好气地开口,“找你办事怎么办? 再好的情分也是有数的,给外人用了自家就用不到,你愿意?” “不愿意不愿意,”柳二爷连忙摇头,“不说,我谁都不说。” 想一下,又嘱咐柳瑜,“小鱼儿,你也别跟人说,不然打屁股。” 柳瑜:…… 她总觉得这个二爷爷有点憨。 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柳瑜把视线转向老爷子,“爷,高爷爷他们来做什么?刚刚你带他们去哪了?” “以后你就会知道。” 高深莫测地说出这句后,老爷子捋着胡子微笑。 “装神秘!” 柳瑜小声嘀咕。 越发觉得亲爷爷有事瞒着自己。 隔壁大房。 柳冬觉得亲爹不待见自己,非常生气,“不就是肉,好像谁吃不起似的,媳妇,你让大时去割几斤,今天吃点好的。” 徐氏本来不想搭理,然而,柳冬鼻青脸肿的模样,到底让她动容几分,“成,割五斤好好吃一顿,咱们自己吃,只给老两口闻闻味儿。” “就该这样,早晚让他们后悔。” 柳冬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他完全不明白,爹娘怎么说变就变,一点都心疼亲儿子。 见状,二房也很无奈。 “当家的,”袁氏扶着额头开口,“三家人只有咱家不吃肉也不行,要不咱们也割点?” 说这话的时候,袁氏心在滴血。 两口子商量好的,攒钱送儿子读书,花钱吃肉怎么想怎么不值。 然而,另外两家都吃肉,自家若是不吃总觉得低人一头。 “割吧,一斤就好,尝尝味儿就行。” 两家做好饭后,却发现嘴里的肉,并没有自己想的滋味好。 尤其这时还从隔壁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诱人香味。 顿时,柳冬暴躁了。 “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肉都在跟我作对?” 说完,砰一下,把碗筷摔在桌子上。 明明半年没吃过肉,怎么就觉得越吃越上火呢? 好像不是吃肉,是吃炮仗。 见状,徐氏不乐意了,“柳冬,你什么意思?老娘辛辛苦苦做一桌子饭菜,你有啥资格挑挑拣拣? 我忙了一个时辰,你跟个大爷似的做小凳子乘凉,连指头都没动一个,凭什么猖狂?” 徐氏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 分家以后,诸事不顺。 男人立不起来,儿子不贴心,闺女也阴阴沉沉的,看着就让人心烦。 还有最让她介意的,隔壁的三房,没有大房二房的帮扶,日子竟然越来越红火。 跟之前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我……” 柳冬想硬气,考虑了一下,悻悻地低下头。 他已经得罪爹娘,不敢连媳妇一起得罪。 少顷,果断转移话题,“媳妇,你说今天来的那三个是什么人,这么富贵,爹怎么认识的?” “你打小就在柳家都不知道,”徐氏没好气地开口,“我一个外来媳妇怎么会知道?你问我,我问谁?” “你看你,我说一句你怼十句,凶的跟母大虫似的?” “你说谁是母大虫?” 闻言,柳夏和袁氏对视一眼。 “相公,你怎么看?” “不管是什么人,肯定是爹为小鱼儿谋划来的。” “爹可真是偏心,亲孙子不疼,就疼小鱼儿,姑娘家家的,再看重又怎么样?还不是给爷们洗衣做饭生孩子?我可不信她真能给爹娘养老,到头来还不是靠咱们?” 袁氏对公婆怨念已久,说起来也喋喋不休。 恰巧,柳夏也是这样想的。 “爹娘固执的紧,不撞南墙不回头,咱们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当务之急,先搞清楚他们给小鱼儿谋算什么好处,能不能让二和顶上去。” “怕是有些难。” “别急,先让絮儿找小鱼儿套套话,小孩子家家的,没大人那么多心眼。” “也成!” 于是,柳瑜诧异地发现,再次出门,身后三条尾巴甩都甩不开。 荀逸、柳絮和柳芽。 柳瑜受父母嘱咐过来套话,柳芽下意识跟着堂妹,荀逸另有打算。 至于小周氏,已经吃饱喝足的她,并不想动弹。 “两位堂姐,”柳瑜很奇怪,“今天你们都不用干活?” 老柳家,能吃白饭不干活的,除了她们母女外,没有第三人。 柳瑜已经改邪归正,只剩小周氏一枝独秀。 “我就出去一会儿,回来就干活,”柳芽怯怯地央求,“柳絮,小鱼儿,你们别告诉我娘好不好?” “大娘也真是的,”柳絮很同情堂姐,“你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能疼堂哥他们俩,怎么不心疼心疼你?” 柳絮觉得整个老柳家,柳芽是最可怜的人,没有之一。 荀逸被欺负是没人护着,堂姐有爹娘却依旧是小白菜一颗。 “我是姑娘,”柳芽心情很沉重,“不能顶立门户,当然比不过大哥二哥。” “你可真傻,”柳絮忍不住撇嘴,酸溜溜地开口,“姑娘招赘照样顶立门户,还能分家产呢。” 说完,特意挑挑眉毛,向柳瑜那边点点下巴,示意现成的例子。 柳瑜很是无语。 这位吃了柠檬吧? 酸味,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 “二姐,”轻咳一声,柳瑜开口,“听你这话,二伯母打算让你招赘?” 第41章 弯了腰 “招……招赘?”柳芽惊讶地瞪大眼睛,“絮儿,二伯母不会真这么打算吧?” 老柳家总共三个姑娘,若是两个妹妹都能招赘,她是不是,是不是也能…… “当然不是,”听到这话的柳絮脸都绿了,恼怒地瞥一眼柳瑜才解释,“招赘若是真这么简单,咱们村儿怎么会只有小鱼儿一个,我娘怎么可能同意!” 柳絮非常清楚,爹娘待自己好,是因为家里孩子少,只有两个。 即使这样,她也比不过哥哥。 招赘这种分哥哥家产的事,爹娘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原来不是啊。” 柳芽心中说不出的失望,再没有之前的兴奋。 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精神。 心里那股迫切和压抑,更是压抑不住。 “不说这些了,”柳瑜咳嗽一声,“我今天要进后山,你们确定要跟着?” “去后山做什么?”柳絮紧张地问,“可是今天来的贵人嘱咐了什么?” “跟他们没关系,外围没什么药材,我去后山挖。” 事实上,柳瑜淬体用的药材要换药,只能去后山,当然,也有甩人的意思。 “是么?”柳瑜未置可否,转动眼眸后继续小心试探,“小鱼儿,你挖的药是不是卖给今天来的那三位贵客?” “不是,我卖给药铺,”柳瑜不耐烦了,“大姐二姐,来不及了,我真要走了,你们要跟就跟,丑话先说到前面,万一被山里的野狼叼走,别怪我没提醒。” “真去深山?” “废话!” 柳瑜说完,直接背着小背篓抬脚离开。 走一段路回头看,人果然没跟过来。 “你真要去后山?”荀逸的神情有些纠结。 这本来是他打算去的地方。 “当然是骗她们的,你该不会真信了吧,”柳瑜表情微妙,“这么蠢,不会被人随便一根棒棒糖拐了卖掉吧?” 自家这小夫婿,乖软是乖软,就是脑袋不太灵光。 这么蠢? 荀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瑜小傻子一个竟然说自己蠢,有没有搞错? 当即,激动地眼睛都红了,身体也开始颤抖。 这情景被柳瑜看在眼里就是……小白兔受惊了。 当即,无奈地叹息一声,“放心,就算你蠢得跟猪一样,我也会负责到底,好好看着你,保证你不让坏人抓走。” “那可真谢谢你了!” 荀逸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 气得把头直接扭到一边。 柳瑜以为他比较害羞,并没有在意,“没事,谁让你是我家的,不养着护着怎么行?” “对了,”柳瑜拍一下自己,突然想起一件事,“给你零花钱买糖吃。” 说完,掏出几个铜板。 数了一下后,又从中抽出四个,把剩下的递给荀逸。 荀逸接住带着体温的铜板,脸色怔然,“给我钱?” “嗯。” 沉甸甸的九两银子,只从老太太那换来九个铜板,本来就已经够惨,还被人分去大半。 柳瑜已经郁闷的不想说话。 从来没有为钱发愁的高傲鱼,终究还是为九文钱弯了腰。 “我真的收了?” 荀逸依旧不放心的试探。 “收吧收吧,你慢慢收,我走了。” 说完,柳瑜拔腿就跑。 实在不忍心面对残酷的现实。 她一定要多多采药。 然后…… 暴富!暴富!暴富! 荀逸并没有追,得知柳瑜不去后山后,他就完全放下了心。 此时的他,手里紧紧握着铜板,心情复杂。 此生第一次摸到铜板,竟然是自己未来娘子给的。 莫不是他真的天生吃软饭命? 不过,到手的铜板撒出去,也绝对不可能。 “算了,”荀逸哼唧一声,“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勉强收了。” 说的跟自己多不情愿似的,其实手指头一直抓的死死的,掰都掰不开。 珍惜地把铜板贴身塞在怀里,荀逸勾着嘴角往山里走去。 半个时辰后。 “逸哥,你怎么就来了?” “后山这里野兽众多,晚上不安全,我怕你们出事,对了,你们吃山药没?” 荀逸此时所待的洞口,是偶然发现的,洞口隐蔽,里面宽敞、安全,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后路之一,也是四人聚头的地方。 “吃了,好几天没这么饱,滋味也好,脆生生的,有点粘还有点甜,逸哥,你从哪弄来的?” “你们生吃的?” “对啊,洞里没柴火,肚子又饿,干脆生吃了。” “没事吧?”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 荀逸松了一口气。 家里一直煮熟吃山药,他就以为只能吃熟的,原来还能生吃。 “不说这个了,咱们讲正事,”狗蛋迫不及待地问,“逸哥,你之前不是说要离开章乐县去北边要饭,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对,”狗根附和,“我们商量好了,跟你一起出去,等长大打过人再回来。” “这个,”荀逸垂下眼眸,“我暂时不打算出去。” “不打算出去?”狗根一脸问好,“为啥?留在老柳家有啥好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饿死了。” “老柳家已经分家,现在跟之前不太一样。” 闻言,狗蛋立刻眯着眼,把人打量一番,惊讶地问,“狗剩、狗根,我觉得咱们逸哥胖了点,你们呢?” “胖了点?”狗剩不确定地回答,“好像是,是吧?” “比以前有精神,”狗根确定地开口,“没有那种差一口气饿死的感觉了。” 似乎也少了许多仇恨。 这话狗根下意识的没说出来,总觉得一旦说开就会挨揍。 “是么?”荀逸下意识摸摸自己脸,茫然道,“有这么明显?” “特别明显,”狗蛋笑嘻嘻地说,“逸哥这几天是不是吃了什么好东西?” “也没什么,”荀逸回忆后,不疾不徐开口,“也就一些山药、鸡蛋、鱼汤、肉吧!” 滋溜! 听荀逸说完,三人口水都流下来了。 “逸哥,”狗根激动地抓住荀逸的胳膊,“肉是啥滋味?能说一下不?” 可怜的孩子,到现在还没吃过肉。 “香!” 荀逸绞尽脑汁描述肉的味道,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字最适合。 第42章 憨批 “多香?”狗剩眼巴巴地问,“能让人吞掉舌头不?” “吞掉舌头还怎么吃肉,你是不是傻?” “狗蛋说的对。” “俩二傻子,”狗剩很无语,“我这是随便说说,你们竟然以为真能香的吞掉舌头?谁舍得咬” 仨傻狍子! 荀逸忍不住捂眼,不忍心再看下去。 这三只到现在都没啥长进,也不知道怎么能在那么凶残的环境中活下来? “别吵了,说正事。” “对,正事要紧,”狗蛋认真起来,“逸哥,你真不准备离开?” “嗯,暂时不准备走,”荀逸脸庞浮现一丝笑意,“以前是我太蠢了,后来才发现,老柳家的人虽然各有小算盘,却也没把我当外人。” 可怜他到现在才看清,要不然也不会被抢了那么多口粮差点饿死。 “逸哥,”狗蛋犹疑地问,“我们怎么办?” 四个人的小团体,主心骨一直都是荀逸。 之前荀逸提出离开时,三人各有牵挂,一直犹豫不决,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却得知…… 一时间,三人纷纷纠结不已。 这个问题,荀逸早就想过,但是,他也在犹豫,不确定能不能把宝压在柳家身上。 顿时,整个山洞都静默起来。 另外一边,柳瑜挖好山药后,把东西放在隐蔽的地方,一点点往深山靠近挖药材。 深山肯定要进的,她不准备不会跟任何人说。 毕竟,有些事还是瞒着比较好,让人知道越多,漏洞也越多,与其费劲心思找借口,倒不如刚开始就不让别人知道。 在溪边洗了把脸,用叶子折成勺子喝足甘冽的山泉水,柳瑜抬头,就看到一只狍子直愣愣冲到溪中,还恰恰好撞到中间那块又尖又礼的石头上。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 柳瑜揉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不亏是傻狍子,这操作,也是让人服气!” 柳瑜以前经常跟着村里的老爷子们打猎,用自己造的土枪和弓弩。 然而,因为从前过分猎杀动物,山上已经没什么野物,都是些野鸡野兔,野猪都很少见。 再加上柳瑜并不是很喜欢吃野味,狍子的图片看过,肉还真没吃过。 柳瑜个人觉得,人工养殖的动物能够优化基因,无论是口感还是营养都比野生的好,但,那是以前。 现在…… 有的吃就不错,有什么资格挑? 于是,反应过来后,柳瑜果断又给奄奄一息的狍子补一刀。 麻利地把血放干净后,用藤条编成网兜,直接拖着走。 搬,是搬不动的,只能拖。 甚至走一段路还要停下来歇歇脚。 半个时辰后,柳瑜已经累成狗,终于走到后山边缘。 然后,就看到一个洞口在冒烟。 “竟然有人?”柳瑜很无语,“哪个憨批在后山住?村里那么大地方不够折腾?也不怕睡着睡着就到了野狼嘴里。” 不过,对自己没啥坏处。 还能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人帮忙。 想到这,柳瑜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喃喃自语后,拖着狍子往山洞走。 山洞中,一行人正在烤山药,荀逸犹豫良久,说出自己的建议,“我觉得,你们可以先从家里分出来,然后搬到三家村,这样咱们才能相互照顾。” “逸哥,我们仨真能跟你一起在三家村?” “落户可能不大行,只是打两间茅屋相互照应,村正应该不会为难,就是……” 荀逸揉揉眉头,很是头疼,“没地没钱的,口粮是大问题,除非真的去讨饭。” “那就讨呗,”狗蛋并不在意,“外面好心人可能比家里某些人还好呢,这可说不准。” “要不我也去当上门女婿?”狗剩眼睛乌溜溜转不停,“说不定能和逸哥一样,先苦后甜呢。” “做梦呢,”狗根忍不住踢兄弟一脚,“你以为谁都有逸哥这么好的运道?没人护着,人家肯定把你当牛用,还不给吃东西,连打带骂的,一直让你干活!” 狗根想到以前的荀逸,忍不住哆嗦起来。 逸哥是命硬,换成别人可能早就化成灰。 “不会吧?” 狗剩害怕地缩缩脖子。 “你说呢?” “不提这些了,”荀逸摇头,“山药熟了,赶紧吃,吃完立刻下山,天要黑了。” “嗯。” “那个,”柳瑜尴尬地举起手,“能给我也来一根不?” 绝壁不是她要听墙角,绝壁不是。 这几人说的太投入,自己大大咧咧进来都没人看一眼。 “柳,柳瑜!” 荀逸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整个人都僵硬,“你,你不是说不来后山?” “害,计划赶不上变化,走着走着就到了这,我也很无奈。” 信你个鬼! 说好的不来后山呢?大骗子! 竟然把自己跟那两人一起骗,荀逸真的生气了。 脸色涨红,呼吸急促,眼目也充斥着熊熊烈火。 柳瑜心虚,真的很心虚。 她真没想到洞里的憨批会是荀逸,还在这商量这么大的事。 “那什么,”她尴尬地摸摸鼻子,“我不是故意的。” “嫂子,”狗蛋机灵地拉扯荀逸的衣袖,讨好地冲柳瑜笑道,“你坐这,我给你拿东西吃。” “嫂子,不关逸哥的事,是我们一直缠着他的,你可千万别赶他走……” 狗根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狗蛋死死捂住嘴巴。 哪壶不开提哪壶,躲着这个话题还来不及,这个傻子直愣愣冲上去。 见状,荀逸都怔愣了。 他感觉有些无力,小伙伴这智商,吃多少猪脑子都补不过来。 有点着急! 柳瑜被“嫂子”这个称呼吓得一言难尽。 万恶的旧社会,她才十岁,仅仅十岁! 良久,有气无力地开口,“你们的私事,没必要跟我说,自己看着办就行。” “这……” 三人惴惴不安地看着荀逸,用眼神不断示意他认错。 蠢货! 荀逸气得想骂人,少顷,缓和下脸色,僵硬地开口,“吃东西吧,要凉了。” “嗯!” 柳瑜没客气,捡起一个就吃。 不管这些山药是从家里拿的还是这些人挖的,都跟自己离不开关系,吃一根的资格还是有的。 第43章 负责 老柳家。 高师爷三人走后,一波又一波的人过来打探消息,试图探听与老柳家的关系。 甚至,多了一堆小朋友。 老太太很头疼。 她能叉着腰对老太太小媳妇破口大骂,对这些萝卜头却不行。 挤兑大人丝毫不觉得不合适,欺负孩子就那什么~ “刚娃,这都天黑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吃饭?回头错过饭,又要挨揍。” “大奶奶别担心,爹娘不会揍我,是他们让我来找小鱼儿玩。” “这不是小鱼儿一直没回来,我也要做饭,没法招呼你们。” “不用招呼,”机灵小娃娃小大人似的摆摆手,“咱们这关系,不用这么见外,我们自己玩就行。” 老周氏:…… 这帮熊孩子,分明浑身都透着机灵,却跟自己装傻,真欠! “刚娃啊,小鱼儿还没回来,今儿太晚了,你们明天再来吧,我就不留你们了。” “这个……”白嫩男娃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委屈,“大奶奶,我们都好久没跟小鱼儿玩了。” “明早让她去找你们怎么样?今天先家去,乖哈~” “一定要让她找我们哦!” 萝卜头说完,才带着人依依不舍的离开。 “可算走了,”小周氏从房间钻出来,不满地抱怨,“叽叽喳喳的,吵得睡不着。” “呵,”老周氏感觉很堵心,“说这话之前,先把脸上的眼屎擦干净!” 这糟心孩子,就没有比她更会享福的,她一个老太婆一下午应付人,嘴皮子都快磨破,嗓子也快哑的说不出话。 然而,小儿媳却睡得香甜,脸都压出了好几个褶子。 “这样么,”小周氏干笑两声,“可能是我早上忘记洗脸,我去洗洗。” 说完,脚下像抹了油似的,一阵风样的溜走。 “倒霉玩意,真是八辈子欠了她的!” “欠了谁的?”把打听消息的人打发走的老爷子,刚回家就听到妻子咬牙切齿的话,顿时问出声。 “还能有谁?老!三!媳!妇!” 老太太想想就来气,“今儿村里人大大小小的,一波接一波来,一直没见她人影,我还以为跟着小鱼儿进山了。” “结果呢?” “躺床上睡了一下午,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都蒙了,估计刚吃完饭就睡了。” 说到这,老太太越发地不平,“不是吃就是睡,看把她能耐的?怎么不干脆住到猪圈去!” “你跟她计较啥,”老爷子哭笑不得,“她一直都是这样,除了懒点,也没啥大毛病。” 这话,老太太倒是认同,只是还是生气。 “以前一大家子人,她又不是个能干活的,多她少她没啥差别,现在家里就五口,再让她闲下去……” 闻言,老爷子托住下巴,认真点头,“这倒也是哈。” 好好一个人,手脚全乎,上有老下有小的,怎么能不奋斗养家呢? 不过,小儿媳这种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人,又做的了什么? “老婆子,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啥打算,”老太太满脸沮丧,“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干活?” 怎么可能! 她在三家口的名声,本来就是老虔婆那种级别的,若是再这样干,那可真要恭喜自己晋级了,成为十里八乡第一恶婆婆。 “等小鱼儿回来问问她吧,”老爷子忧伤地叹一口气,“她娘,肯定要她来想办法。” 没人知道,此时的老爷子心中升起一股庆幸,自个亲娘比较正常,虽然没大本事,至少没把他们两兄弟饿死。 “也对,”老太太煞有其事地顺着这话捋一遍,“谁家老娘谁操心,这事让小鱼儿来。” “这么晚了,小鱼儿怎么还不回来?”老爷子突然意识到什么,“这孩子该不会进了深山吧?” 嘶! “又去深山?”老太太忍不住吸一口凉气,“这丫头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准去?” “看来,”老爷子若有所思,“上回还是揍轻了。” 或许,这次该下手重点! “你可拉倒吧,”老太太很不满,“小鱼儿又不是故意进深山的,你把人打的爬床上半个月,这回可不能再这样,咱们要讲道理!” “讲道理?”老爷子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啥时候成了讲道理的人?” 自己打人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老婆子这是,脸皮越发厚了! “听听,这是人话么?”老太太很激动,面红耳赤的,声音也尖锐的厉害,“老娘啥时候不讲道理?全村还有比我更讲道理的老太太?” 噗哈哈……哈哈! 刚准备推门,柳瑜就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喷。 就连跟在后面的荀逸四人,脸也颤动的厉害,想笑又不敢笑。 “小鱼儿,你可算回来!” 老爷子看到孙女,跟看到救星似的。 “爷,我没进后山,你可别冤枉人。” 一本正经地说完瞎话,柳瑜把身后的傻狍子拖出来,“要不是有这个累赘,早就到家了。” “狍子?” 老太太看到后,整个人上了发条,用最快的速度啪一下关上大门,然后小跑着把狍子放到屋子,之后才喘着大气出来。 “奶,”柳瑜被老太太一系列的行动惊的怔愣,“你这也太熟练了吧?” 麻利又行云流水,老太太以前肯定没少干。 “一般般吧,”老太太风轻云淡的挥挥手,“好些日子没见过野物,都手生了,手脚也没以前灵活。” 这排场装的,必须给101分,多一分都不怕她骄傲。 “小鱼儿,”一直沉默的老爷子出声,“你真没去后山?” “没去啊,”柳瑜面色不变,“我还要采药,哪有别的时间。” 见状,狗蛋忍不住养荀逸身边靠近,压低声音吐槽,“逸,逸哥,大嫂这,有点强啊。” 就这理直气壮的样子,若不是他在现场,还真的信了她没进深山。 “别乱说,好好看着。” “嗯!” 两人声音很小,老爷子并没有听到。 不过,即使孙女看起来很让人信服,他依旧忍不住质疑,“狍子怎么来的?这东西只有深山才有!” 第44章 离谱 “您老还说野猪在深山,还不是时不时下山霍霍庄稼,多正常的事啊!” 柳瑜的声音很是漫不经心,一点没有慌乱。 见状,荀逸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以后绝对不能轻易相信她。 “也对,”老爷子的笑还没扯出来,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啊,你啥时候有打狍子的能耐?” “不是打的,”柳瑜耸肩,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解释,“我刚喝完水,就看到它直愣愣地往石头上撞,我看还差一口气没挂,又给补了一刀,今天真的是纯粹捡漏。” “肯定是后面有东西追,”老爷子眼神微妙,神情也古怪,“你运道比你爹好多了。” “我爹?”柳瑜怔然,“他怎么了?” “你爹当年第一次进深山,也跟你一样遇到个傻狍子,他就随手给捡了起来,还傻乐呵半天,以为天上掉馅饼,结果,还没一盏茶,就被一群野住追着跑,差点没栽里面。” “还有这事?”历史如此惊人的相似,让柳瑜很惊奇,“怎么没听你们提过?” “多少年的事了,提这些做什么,”老太太叹口气,“今儿跟你说,也是让你长长记性,这次运气好把肉带了回来,下次指不定什么结果,你是家里的独苗苗,做啥事都要想想家里。” 话说到最后,她的态度明显认真起来。 “嗯嗯,我会哒。” 歪着头卖个萌,乖软地依在老太太怀里顺毛。 果不其然,这样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老太太脸彻底绷不住,还换了个姿势让她靠的更舒服。 “今天的事就算了,”老爷子对老太太的溺爱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只能黑着脸,“以后不要去后山,涯子口那边都不许去。” “好哒,一定不去。” “好了老头子,”老太太有些不满意,“咱们小鱼儿今儿立了大功,你怎么跟审犯人似的,赶紧的,给小鱼儿泡点糖水喝。” “你这人……” 老爷子很委屈。 他感觉跟自家老妻完全没法沟通。 按理说家里一个红脸一个黑脸也正常,然而现在是,黑脸白脸自家老婆子唱完,还要踩着自己卖好孙女…… 这就离谱了! 合着他就是个工具人,有用的时候拿来溜溜,没用的时候还要废物利用? “怎么?”老太太眉头一挑,整个人都看起来很凶悍,“你不想去?” “我……去!” 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后,老爷子一步一顿离开,背影看起来萧瑟又落寞。 “逸哥,”这出大戏,狗蛋看的目不转睛,“这老柳家,怎么跟你说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老柳家是虎狼窝,里面都是黑心又恶毒的坏人,尖酸又刻薄,比山上吃人的大虫还可怕。 然而,现在却发现,一家子沙雕。 不太正常,却非常有爱,跟外人格格不入,却不显得突兀,自然而和谐。 “我也想知道答案。” 荀逸勉强扯出一个笑。 心中忍不住吐槽:说出来可能没人信,我还有个更二百五的沙雕岳母。 整个老柳家,也只有他这个外人最正常。 分家之后,老柳家的画风,彻底崩了! “他们以前不这样?” “嗯,”荀逸眼眸幽深地望着远方,茫然道,“人可真奇怪,说变就变,昨天还凶神恶煞,今天就和善慈爱,反复无常的,比天上的云还多变。” 就如,他的亲生父母。 明明对自己厌烦不已,却能挂着笑关心自己,甚至努力攒钱送自己读书,好不容易接受这略显别扭的亲情,还没适应,就被卖了…… 人生在世,也唯有自己最为可靠,其他人,父母也好,妻子也罢,都是水中月。 映照出来的东西美好,底下潜藏的龌龊与肮脏,谁又能预料的到? 想到这,荀逸原本放松的心情又提了起来。 虽然脸上的笑越发柔和无害,心思却越发阴沉。 “是这样么?” 狗蛋挠挠头,越想越迷茫。 本来觉得自己挺聪明的,然而这句话完全听不懂。 “唉,你们四个,什么时候来家里的?” 喜大普奔,老太太终于注意到站在墙角的四人。 柳瑜哭笑不得,小声解释,“奶,他们跟我一起来的,好一会儿了。” 她以为老太太傲娇,完全没把人放在心里。 谁知道比自己想的还离谱,不仅没放在心里,更没有放在眼里。 “啊?”老太太张大嘴巴,板起脸质问,“你们这几个崽子,来到家里,连声招呼都不打,怎么回事?” “是我们不好,”荀逸歉意地看着老太太,态度诚恳,“下次再来,一定先跟您老说。” “这还差不多,”老太太扬起下巴,冷哼一声,“荀逸,他们不是三家村的?” 该不会是荀逸以前认识的人吧? 想到这,老太太有些生气。 当时买人回来时,签了契书,荀逸与那边的人断的干干净净,这辈子就当陌路人,生养死葬都不用负责。 这还不到两年呢! “不是,”荀逸神色不变,语气越发软,“奶,他们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今儿恰巧遇到。” “奶,要不是他们帮忙抬狍子,你可就吃不了这些肉了。” 柳瑜倒不是特意给荀逸解围,而是觉得事实就是这样。 这些人有没有私心先不管,确实帮忙把肉抬下山。 “原来这样啊,”听到柳瑜的解释,老周氏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笑吟吟地拉住狗蛋的手,和善地说,“小鱼儿这孩子,真是不靠谱,害我差点误会你们,好孩子,走了一路累了吧。” 说完转头冲里面喊,“老头子,再准备四碗糖水,给孩子们解解渴,我去给他们弄点吃的。” 接着,摸了摸狗蛋的脑袋转脚离开,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 “逸,逸哥,”狗蛋懵逼,缩着胳膊,怕怕地开口,“我有点明白你刚才的话了,人真的会变来变去。” 有点……吓人! 方才还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一句话的功夫,就…… 戏文里都不敢这么演吧? “习惯了就好!” 第45章 没生气? 荀逸并不意外老太太变脸,太正常了。 越老越精的人,这人总是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少顷,荀逸还是喝上了糖水。 进来老柳家之后第一次得知糖的味道,甜甜的,有点粘,喝到嘴里,似乎无论多苦的生活,都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只一口,他就爱上了这个滋味。 小口的吸入嘴巴,在舌尖短暂的停留后咽下去,整个口腔都甜滋滋的,滋味太过美好,荀逸表情都变得肃穆,认真而虔诚。 柳瑜注意到后,顿时皱起眉头。 自家崽崽腮帮鼓鼓的,像仓鼠似的,慢吞吞的。 别人一碗水咕嘟完了,他还剩大半。 “不喜欢喝就别喝了,不需要勉强自己。” 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小? 一碗水而已,不想喝就不喝,有必要非逼着自己咽下去? “我……” “逸哥,你不喜欢喝?”狗根压低声音抱怨,“早说啊,我喜欢,我替你喝!” 说完,没等荀逸反应,接过碗,一饮而尽。 然后还拍拍肚子,一脸满足,“真甜!” 荀逸:…… 确定是兄弟? 还是说兄弟就是用来插刀的? 看着空荡荡的手,荀逸难得暴躁了,整个人的气息都冷了几分。 “我的也给你,不用客气。” 柳瑜说完,把自己只喝了一口的糖水递给狗根。 她不喜欢糖水那种粘嘴的口感,这方面,蜂蜜似乎好一些。 然而,这种金贵的东西,并不是普通人家能消瘦的,除非亲自冒险采。 “谢谢大嫂。” 狗根说完,立刻接过碗,滋溜一下大口喝起来。 见状,狗蛋和狗剩对视一眼,瞳孔都是对狗根不讲义气的谴责。 以及,哥嫂偏心的委屈。 荀逸不止委屈,还生气。 他觉得自己跟柳瑜八辈子世仇,还是不共戴天的那种。 要不然,这家伙怎么会次次让自己吃瘪? 抿抿嘴,荀逸垂下眼眸,清冷地开口,“我去柴房整理床铺,不然不够睡。” 说完,没管众人反应,直接离开。 见状,狗根很忐忑,“狗蛋哥,逸哥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柳瑜很惊讶,“为什么?” “该不会因为我劫了他糖水吧?大嫂,我真不是故意的,”狗根欲哭无泪,“我看他磨磨唧唧一脸痛苦,以为他不喜欢,不然……” “你想太多,”柳瑜摇头,“肯定不是因为糖水,他确实不太喜欢。” 如果真喜欢,还能跟喝农药似的? “那就好!” “二傻子!” 狗蛋心中默默吐槽。 他敢肯定,自家逸哥一定生气了,还能隐隐猜测出原因。 只是,并不敢说。 柳瑜并不知道这些,她没耐心陪着几位萝卜头,没一会儿就借口找小周氏离开。 此时的小周氏,正揣着一把地瓜干满村乱逛。 这种小零食,以前是柳瑜专属的,分家之后变成了她的专属。 小周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哪怕顿顿吃饱,也习惯性地把兜里塞的鼓鼓的,是不是打牙祭。 三家口的人并不多,且不是同宗,各家的情况并不一样。 其中,白姓和柳姓的条件稍微好一些。 白姓是因为人多,青壮也多,抱团取暖,而柳姓则是因为柳老爹带来的积蓄。 周姓就比较惨。 人少,家底也薄弱,再加上当年打点用了不少钱~ 即使没人刻意打压,也穷的撞大墙,房子四面漏风不说,有时还能在闭眼的刹那看星星。 小周氏就这么漫无目的的乱转,每走一家,还会特意留出一小段时间听墙角。 机灵中透着猥琐,嘴脸还勾起迷之笑意。 看起来就像不怀好意! 彼时,她正停在周家,不是因为同姓同宗。 事实上,两者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纯粹凑热闹。 周家很乱,乱的超乎想象,一地鸡毛这个词都算褒义的那种。 墙外,小周氏小心翼翼的侧着耳朵冒着腰,满脸潮红。 墙内,打砸声哭泣声交织,一片动荡。 “周强,你要是我儿子,就把这婆娘休了,真是反天了,不下蛋的老母鸡,我都还没说什么,却整天挑唆事,咋滴?巴不得老娘早点死?” “娘,要不多少让她吃点东西,已经两天了,再不吃人都撑不下去。” “不给,饿死正好,”周老太眉眼狠戾,让人看着都心惊胆战,“老娘一天没死,就是当家人,她算个屁!别说粮食,连口水都别想喝,我老周家的东西,跟她有什么关系?” “成,那就不给她吃,娘你别生气。” “这还差不多,你给我记住了,老娘才是当家人。” 周老太太说完,倨傲又不屑地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妇人一眼,冷哼一声离开。 “爹,”周燕看着眼前黝黑到看不出人样的男人,恨意滔天,“娘跟你过了二十年,你真忍着活生生饿死她?” “燕儿,”周强苦笑一声,“你奶是爹的亲娘,她的话我哪能不听。” 周强虽然对妻子愧疚,却始终不敢忤逆母亲,哪怕,明知道自己妻子两天没吃饭。 “借口,全是借口,”周燕泪流满面,眼眸猩红,脖颈也因为激动起了青筋,“就因为我和大姐不是男娃,老周家就变了法子磨搓我们母女三个,明明姑娘也能招赘传香火,凭什么柳瑜那个死胖子可以我就不行?” “柳瑜那是她爷爷和爹有本事,你爹我除了种地啥都不会,全身搜刮一遍都找不到两个铜板,你拿什么跟她比?” 周强也是生气了。 没有儿子传宗接代,是他一生的痛。 私心里,他是埋怨妻子不争气,连带着也不待见两个亲生闺女。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实在穷的不行,他真不介意换个媳妇。 然而,即使心里这么想,他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这种没良心的做法,被人知道戳脊梁骨。 “你……”为什么不能像他们那样争气? 周燕跟想问出来,却没有勇气。 低下头看着白着脸无倒地的亲娘,只觉得全身抽不出一丝力气。 她这是,要彻底失去母亲了? 墙外,小周氏拼命捂住嘴巴,害怕自己忍不住叫出声。 第46章 谁给的勇气? “谋杀,赤裸裸的谋杀啊!” 小周氏真的被吓到了。 她不敢相信三家村真有人敢这么做。 “什么谋杀?” 柳瑜突然出声,吓了小周氏一个机灵,差点瘫在地上。 “乖女,怎么是你?” “不是我是谁?”柳瑜不满地抱怨,“娘,不是说让你尽量别扒墙角?” 幸好天黑没人,不然……绝对会被人追着打! “还不是闲的!”小周氏悻悻地摸摸鼻子,“睡了一下午不困,又没啥事,只能在村里溜达。” 闻言,柳瑜很无语。 老柳家就五个人,连她这个最小的孩子都要进山谋生,可…… 这丧尽天良的话,也只有亲娘说得出。 “溜达也要看看时间,天都黑透了还不赶紧回去,不饿?” “一直吃着呢,不饿。” 说完,小周氏尤其诚实地拍了拍扁一半的荷包。 吃完就睡,睡醒了接着吃,她还真的不饿。 柳瑜:…… 怎么总是觉得跟亲娘沟通艰难? “回家了,”柳瑜无力地晃动亲娘的肩膀,“不然等奶找你算账,别怪我不念母女之情落井下石。” “这……”小周氏很为难,闷闷地开口,“他们刚刚说了你不少怀话,我还没去算账呢。” “爱说说,我又不会掉一块肉,”话音一转,柳瑜阴沉沉的问,“娘,都是谁说的?” 看她不找机会阴死这人! “周燕和周强,这两人都不是好东西,”小周氏告起状,格外精神,终于有人分享八卦的那种感觉,“周强她媳妇,被婆婆饿了两天,撑不住想要点吃的,老太太不肯,还说什么死了正好,啧啧,这不是谋杀是啥?” 额…… 母上大人的兴奋来的是不是有些奇葩? 柳瑜总觉得亲娘的着重点不对。 为啥说起谋杀这么兴奋?不应该赶紧去救人? 还没捋好思绪,就听到院内一声凄厉惨叫。 “娘,你醒醒,醒醒!” “看吧,”小周氏嘚瑟地冲女儿挑挑眉头,“我说的没错吧。”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情……” 柳瑜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完,柳瑜就想进去看看。 “乖女,不要管闲事!” 小周氏拉住柳瑜的胳膊,不让她走,“你爹说狗拿耗子多了,只会被猫咬,周家人都不管,你也不要管。” “这个道理放在平时没错,可现在人命关天。” 柳瑜没多解释,说完这句,直接爬墙。 踹门是个力气活,她的小身板暂时做不到。 院子里,周强被周燕的话吸引过来,当即皱起眉头,“我又没粮食,你叫我也没用,厨房有水,要不打碗喂你娘。” “爹,求你了,”周燕直接跪下来,声音颤抖,“让奶拿点粮食给娘吃,一点点就好,把我的那份给娘。” “想屁吃呢!” 周燕的话音刚落地,一个木块从房间飞过来,直直地砸在她脸上。 “老周家的粮食,凭什么便宜一个外姓贱人,周燕,别忘了你姓周不姓刘,再胳膊肘往外拐,老娘连你一起收拾。” “燕儿,你也听到了,你奶不让。” “窝囊废!” 柳瑜真的看不下去。 这么窝囊的男人,怎么不干脆早点抹脖子吊死自己? 婆娘都饿晕了,还叽叽歪歪,换成她,早提着刀砍过去。 什么人啊? “谁?”周强神色慌乱,冲着声音抬头,就看到趴在墙上的柳瑜,“小鱼儿,你来我家做什么?” “不好意思,纠正一下,我还在墙头,尚且没有到家的程度。” “小鱼儿,”周燕看到柳瑜,双眸迸发出灼热而可怕的光,“你救救我娘,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之前还挨了打,再拖下去,人真没了。” “周燕,胡说什么呢,想挨打?” 周强说着,顺手拿起一个拇指粗的木棍,就冲着闺女走过去。 “好大的口气,”柳瑜忍不住吹一个口哨,“都快进大牢了,还这么嚣张,谁给的勇气?” “什么进大牢?”周强有些心虚,外强中干般问,“我教训下自个儿闺女,官府还管这个?” “官府不管你管教闺女,却管谋杀他人,”柳瑜指了指地上的刘氏,啧啧两声,“朗朗乾坤下,活生生把人饿死,赤裸裸的谋杀,你们还真敢!” 法盲就算了,还视人命如草芥。 也不知无知无畏还是胆大包天。 “胡说什么?”屋内的周家老太听到柳瑜的话,气冲冲跑出来,“柳家小丫头,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往我家扣这么大屎盆子?怎么滴,这年头还不许婆婆给媳妇立规矩?” “你当自己是皇太后啊,”柳瑜忍不住笑了,“大乾早亡了,现在是大昭,每个人都是不可浪费的宝贵资源,你说这是立规矩,官府同意不?” “这是家事,跟官府有什么关系?” 周家老太脸色很难看。 她压根没想过自家这偏僻嘎啦还有人注意,还恰恰好看到自家虐待媳妇。 “这话你跟官府说,”柳瑜傲娇地冷哼一声,“今儿的事我可看的真真切切,但凡出人命,肯定是你们故意谋害的,等官府来问,我肯定有什么说什么。” “死丫头,你别太过分,”周家老太狠戾地看着柳瑜,恶狠狠警告,“老娘不是吓大的,少管闲事,不然别怪老娘替你爹娘教训你。” “我好怕怕,”柳瑜冲周家老太太做一个鬼脸,“刚好,我奶的菜刀已经饥渴难耐,就差自己送过来的人头。” 老周氏的战斗力,不用怀疑,三家村永远的神。 跟人吵架,能端着饭碗坐到别人家门口骂一天,还不带重样,跟人打架,更是能提着菜刀追三里地。 周家老太太在家厉害,其实只是窝里横。 又穷又单薄的周家,哪户都不敢惹,更别说老周氏。 “牙尖嘴利,早晚要你好看,”说完,恼怒地看周强一眼,“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别人都说咱们谋害人命,还不赶紧把你媳妇背回去喂点东西,丧门星,便宜她了!” 周家老太太也并不是真想要人命,她还没这个胆子也娶不起新媳妇。 只是想彻底打断儿媳的脊骨,让她像猫狗那样听话。 第47章 庆幸 简而言之,就是不当人。 周家在三家口的处境憋屈的厉害,周家老太太又是个掐尖要强的。 在外面受了多少气,就在家里变本加厉的发泄。 故而,处于最底层的刘氏,则成了最直接的受害者。 “我这就去。” 周强说完,慌慌张张地离开。 周燕神情很复杂,刚刚还在骂柳瑜,转眼就被她帮了大忙。 高兴归高兴,这其中却夹杂着自己都无法形容的别扭。 良久,她低下头道谢,“柳瑜,今天的事,我记下了。” 额…… 柳瑜挠挠头,无言以对。 这是结恩还是结仇? 周燕好像很讨厌自己呀? “不用放在心上,我就说了几句话,也没做什么。” 这话,让周燕神色越发的复杂。 咬咬嘴唇,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柳瑜完全没想这么多,看周强端着一碗粥过来,一点点喂到刘氏嘴里,就直接离开了。 “乖女,”小周氏惴惴不安,“这样就行了?” “对啊,不然还能怎么样?”柳瑜无奈摊手,“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咱们也不能管太多。” “也对,”小周氏下意识的捂住荷包,“我还以为要掏粮食,只说几句话就能救一条命,挺划算的。” “所以,主要是不舍得你荷包里的地瓜干是吧?” “这……” 小周氏讨好地笑了笑,“好饿,走,咱们赶紧回家。” 柳瑜:…… 就知道是这样。 娘俩回家后,柳瑜特意把事情跟老周氏讲述一遍,避免周家找茬,老太太应付起来被动。 “造孽呀,”老周氏忍不住叹息,“都是爹生娘养的,老周家这样糟践人,也不怕遭报应。” 顿一下,老太太反应过来,“不对,应该已经糟了报应,别人家越过越红火,老周家却越过越穷,说不定就是孽障太多,老天爷看不下去。” “别人怎么做咱们又管不着,”老爷子不以为意,“只要咱们对得起良心就行。” 柳老爹经历过的事情很多,更残酷恶毒的都见识过,老周家的事,根本不放在眼里。 “我知道是这个理,”老太太还是有些放不下,“就是觉得有些可惜,当年刚到三家村时,周强媳妇白白嫩嫩水水灵灵的,这会瘦的不成人样,真不知道她受了什么磨搓。” 以前没多想,只觉得周家太穷,吃不饱肚子才把媳妇饿的不成人样。 现在越想越不对劲。 老周家虽然大部分瘦的跟人干似的,但是,当家的老头老太却胖乎着呢。 啧啧~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真没想到,周家老头老太,人前软和的跟面团似的,人后竟然这么阴损。 “主要是她们自己立不起来,”柳瑜托着下巴,蔫蔫地开口,“现在跟前朝不一样,对女人宽松的不是一点半点,能和离也能改嫁,只要够硬气,反过来拿捏都不是问题。” 柳瑜觉得老周家确实黑心,刘氏母女也有很大问题。 人都快饿死了还不知道反抗,绵羊都不会这么没用。 说好听点叫柔顺,其实就是懦弱。 柳瑜挺想不明白的,这人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大不了鱼死网破,硬刚就是! 柳瑜的话刚说完,就被二老狠狠瞪了一眼。 “胡说什么呢,”老太太忍不住敲一下孙女的头,“有道是好女不嫁二男,男人没了改嫁也无可厚非,毕竟女人家没力气,弄不够填饱肚子的口粮,若是因为一点小不自在就跟夫家闹翻,有理也变成没理。” “什么叫一点小不自在?”柳瑜瞪大眼睛,“难不成没命后再去阎王殿追究?” “也不是这样,”老太太梳理下思绪,才用惆怅的语气解释,“只是吧,世道就是这样,女人到底比不得男人,太过出格,总归不招人待见,再加上还有孩子,能忍便忍,凑合着过吧。” 这也是老太太坚持给柳瑜招婿的原因。 她舍不得这么好的孙女,去别人家当牛做马,还被人挑三拣四。 “幸好,”小周氏很庆幸,“咱家小鱼儿是招赘,不用去别人家。 娘,你是不知道,周强有多窝囊,媳妇都快饿死了,还巴巴地说老娘不让拿粮食,我差点以为他想换个新媳妇了。” “确实狗,”柳瑜想到周强的表现,立刻眉头紧锁,“媳妇在地上躺着,亲闺女跪在地上求都不敢拿吃的,既不配做父亲,也不配做丈夫。” “行了,”老太太见孙女越说越离谱,立刻打住,“别人家的事跟咱们没关系,小孩子家家的,少在背后嚼舌根,赶紧睡觉去。” 说完,连推带轰的,把柳瑜连带小周氏一起拖到娘俩的房间。 “周家那里,明天我让村正敲打下,”老爷子叹口气,“总不能因为他们一家,败坏整个村子的名声。” 以前,老爷子多多少少有些嫌弃自家老伴性子太强、霸道又泼辣不讲理,没有别家的柔顺温婉。 现在,心中却庆幸不已。 还是自家老婆子这种性格好,不用受人欺负,换成周强媳妇那种扶不起来的,自己受苦,还连累孩子。 另一边,柴房,荀逸四人挤在一起说话。 “逸哥,你怎么还住在柴房?老柳家究竟怎么想的?是不是……” “别乱想,”荀逸轻声解释,“家里没那么多房间,分家后,就连柳瑜都和岳母挤在一个房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狗蛋,你能不能别给自己加戏?”狗剩躺在稻草堆上,翘着二郎腿,幽幽地开口,“我们在家连柴房都没得睡,怎么没见你为自己抱屈?” 今天的经历,让狗剩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说出的话也不过脑子,又冲又直白。 不过心里,也确实觉得狗蛋对老柳家过于偏见。 以前怎么样不清楚,单从今天的接触来看,他发现柳家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怖。 “没错,”一旁的狗根连忙附和,“逸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瞧着柳奶奶和婶子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以前怎么那样对你?” 说完,狗根意识到措辞不合适,立刻补充,“别误会,我不是说你做了什么错事。” 第48章 憨憨? 还不如别解释,越描越黑。 荀逸的脸都快绿成汁了。 “以前是以前,人都是会变得,我不是他们,并不知道原因。” 荀逸自己对这种变化也很纠结。 虽然对自己没什么坏处,却让人感觉很不踏实,做梦似的,让人特别害怕天亮。 “管以前做什么,活在当下才好,”狗蛋察觉到荀逸心情不好,立刻打圆场,“兄弟们,都睡觉了。” 说完,两腿一伸,拉起被子蒙头睡。 “行吧行吧,以后再说。” 然后,老柳家一片静谧,直到天亮。 翌日清晨,县城。 一大早,高师爷就迫不及待离开。 “老爷,夫人让您吃完饭再走!” “我到府衙吃,让她不用担心。” 说完,急匆匆离开。 走到门口,恰巧碰到两个儿子。 “爹,”高义笑嘻嘻开口,“您老不是说不急?怎么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当差?” 咳咳…… 儿子的话,让高师爷十分不自在,板起脸,不轻不重斥责,“在外叫我师爷,说了多少次都不长记性,是不是想挨板子?” “这不是还没到外面!” 高义说完,无辜地指了指被自己无情踩住的门槛。 还没出大门,确实不能算外面。 高师爷紧紧拳头,警告地看儿子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 “爹,”高仁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儿子昨天特意查阅了许多资料,发现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章乐县翻身的机会来了!” 不等高师爷反应,高仁继续解释,“自太祖登基以来,朝廷就极其重视农桑,因为农课不过关被罢官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个,就连咱们县太爷连番被难为,也是用不事农桑这个借口。” “此时全国大旱,大部分地区都缺水,若是操作得当,凭借一辆水车,章乐县就能一步登天。” “拉倒吧,”听儿子越说越离谱,高师爷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年纪还这么天真,脑子呢?这事你们两不许插手,等我跟县太爷商量完再说。” “爹你快点,时间不等人,”高义催促道,“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下次再想遇到,怕是千难万难。” “放心,老子吃过的盐,比你们喝的水都多。” 在儿子面前,高师爷稳如老狗,一副胸有成竹样,到了县衙关上门,彻底现出原型。 门一关,嘴巴立刻控制不住的咧开,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压不住笑意,反而因为扭曲的动作,脸开始抽搐起来。 听到脚步声传来,一边一拳捶脸后,才顺利把脸板起来。 “师爷,”吴县令进门,就看到高师爷黑眼圈浓厚,脸颊也微肿,顿时好奇不已,“你昨天告假,可是跟人去打架?” “打架?老夫这把年纪怎么可能如此冲动?”高师爷哭笑不得,“大人为何这么认为?” “师爷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吴县令的神情很微妙,“本官自任职后,受你帮助良多,回报一二也是应该。” 两眼青黑,脸颊红肿,还说没挨揍? 老人家爱面子,能理解。 但是吧,完全没必要为了面子死撑吧? 就算打不过,也要报仇啊! 突然间,吴县令觉得自己一向倚重的师爷有些憨憨。 “真不是,”高师爷很无奈,“老夫并非不懂变通,若真的力有不殆,定然要人帮忙的,昨日告假是因为拜访故人。” “哦?哪位故人?” 吴县令并不是什么心思深沉的人,相反,因为是家里幺子,备受宠爱,为人十分跳脱。 本身也不是什么功利性格,若不是被家里塞了一个县令,还躺在院子里混吃等死。 除了倒霉,并没有遇到过什么重大挫折,因此,虽然年近三十,依旧没什么城府。 当然,这些只有熟悉的人知道。 面对外人,他总是冷着脸,面无表情,架子端的足足的。 “十几年的袍泽,”说到老爷子,高师爷神情都变得柔和,眼角也泛起细碎的笑意,“过命的生死之交!” “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 “他那人倔脾气,怕给老夫添麻烦,一直都缩在乡下不出来,这次若不是有事,怕是也不会登门。” 闻言,吴县令没有再问下去。 好奇也有个界限,再问下去,就过了这个线。 这就上高师爷很失望了。 他正想找机会把孙女夸上天,腹稿都打好了,县太爷却单方鸣金硒鼓…… 兴奋还没来得及发泄,就遇到一盆冷水! 跟喉咙里噎了东西似的,不上不下。 山不就人我就山,眼眸转动后,高师爷轻笑着开口,“说起来,昨天倒是遇到一件稀奇事。” “什么稀奇事?”吴县令来了兴趣。 “我兄弟家那小孙女,才十岁大,敲敲打打的,竟然造出来一辆水车!” “真的?”吴县令忍不住笑了,“能不能汲水?” 吴县令觉得十岁娃娃造的水车,跟泥娃娃差不多,能汲水就已经算的上精巧。 “能,速度还不慢,”高师爷不确定地开口,“一夜能浇两亩吧,可能还多一点,待的时间太短,看的不真切。” “两,两亩?”吴县令懵逼了,“你在说什么?小孩子做出来的玩具,怎么能跟真正的水车比?” “不是玩具,就是水车,能用来浇地的水车。” 高师爷一脸无辜。 完全不知道自己抛出的炸弹威力多大。 想了一下,觉得不充分,接着补充,“用寻常木料和竹子做的,没什么稀奇物件。” 吴县令听完,久久没有言语。 他被吓呆了。 良久,深吸一口气,压住震惊问,“十岁大的孩子就能制造水车?这也太有天份了,你那兄弟算是后继有人,怕是没少费心思教吧。” “大人别误会,我兄弟并不是匠户,根本不会木工活,水车是我孙女自己捣鼓出来的,她以前到处乱跑,遇到一个老道,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本事。” “原来这样,”吴县令心里啧啧称奇,“水车虽然不稀奇,却也不是寻常人懂的门道,你这孙女也是好造化,恰好遇到一个不藏私的老道。” 第49章 背负了所有 此时的吴县令还没有往更深层次考虑。 内心里,他并不觉得一个孩子能搅合出什么大事。 “我那孙女的运道确实不错,人也机灵,我已经预备把她送进县学了。” “送哪里?县学?”吴县令怀疑地问,“你说的孙子还是孙女?” “孙女,虽然是姑娘,却比那几个不争气的小子聪明十倍,早晚出息!” “可是县学不收姑娘啊!” 吴县令真心觉得自己师爷异想天开。 虽说大昭对女子越来越宽松,却也没有到让她们登堂入室的程度。 “十岁大的娃娃能看出啥,又不是想让她考状元,学个两三年知礼明事就行。” 高师爷身在府衙,对某些信息很敏感,他隐隐感觉朝廷有意抬高女子地位。 只是这种猜测太过不靠谱,高师爷对谁都没说。 “你的意思是女扮男装?”吴县令张大嘴巴,“师爷,你是不是戏园子去多了?” 竟想这些天方夜谭的事! “老夫没在说笑,大人你认真点,”高师爷板着脸解释,“有的人,懂得越多,做出的事也越大,无关男女,我那孙女就恰好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不干脆吹上天? 要不是不想辱没祖宗,吴县令直接骂出声。 别人看自家孙女,只是镶一层金,师爷这是直接看成了纯金吧? 再三努力后,吴县令勉强扯出一个笑,“这事我倒是不反对,只要林教谕同意就行。” “他啊,肯定会同意!” 高师爷很了解林教谕,这人古板酸腐不假,却是个官迷,虽然本身学问不上不下,但是自被人推举成教谕后就想着更进一步。 只是,哪怕花出的银子如流水,也没什用,一直原地踏步。 若是能进一步,别说收个女学生,哪怕把人当成祖宗供起来都不成问题。 “这么自信?” 吴县令摇摇头,忍不住笑了。 师爷今天抽疯,确定无疑! “县太爷若是不信,可以随我一试真假。” “还较真了!”吴县令咋舌,想了想没什么急事,索性答应,“也罢,今儿就跟你见见这位旷世奇才。” 三家村。 又是美好的一天,柳瑜对着初升的太阳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大嫂,你这是做啥呢?” 狗跟正在喝水,看到柳瑜稀奇古怪的动作,直接喷了。 人也咳嗽好一会儿。 “有氧体操,锻炼身体呢,你要不要一起?” “有痒体操?” 越想越古怪,狗蛋连连摆手,“我不想痒,大嫂自己玩吧。” “好叭!” 不识货。 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叉,柳瑜继续做操。 “小鱼儿,”老周氏突然想到一件事,拿着锅铲急匆匆过来,“忘跟你说,昨儿和刚娃说好的,你们今天一起玩,别乱跑,也别乱应承哈。” “刚娃?”柳瑜有些不情愿,“那群小屁孩幼稚的要死,不想理!” 一群不讲义气的家伙。 自己生病那么久,没一个人过来看一眼,塑料兄弟实锤了。 “你也别怨他们不来看你,”老周氏叹口气,“你是女娃,到底跟他们不一样,你奶我又名声在外,那些娃娃不清楚,他们父母精明,防着呢。” “防啥?” “讹诈,”不紧不慢地吐出这两个字,老周氏依旧稳如狗,“实话实说,要不是被分家牵扯住经历,他们这些人有一户算一户,一家都别想逃。” “您老还真想讹?” 柳瑜瞪大眼睛,一眨不眨,有些不敢相信。 “我是那种人么?”老周氏发出灵魂的拷问,冷哼一声才解释,“我只是想给他们一点教训。 你好好的跟他们出去,回来却生病,还那么凶,吃药还躺了两天。 不让他们长点记性,下次再带你胡闹怎么办?” “是么?” 柳瑜狐疑。 她觉得祖母不似这么深明大义,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危险。 “当然,”老周氏说的肯定,心里却有点发虚,找个借口开溜,“你慢慢玩,我继续炒菜!” “你要去找刚娃?” 这个人荀逸知道,柳瑜的狗腿子,走到哪跟到哪的那种。 因为嘴巴欠,被他暗地里整了好几次。 “嗯呐。” 荀逸努努嘴,有些不开心,“家里的山药怎么办?” “还没泡好,继续泡着就行。” “狗蛋他们呢?” “他们不是你的朋友,找我做什么?”柳瑜觉得奇怪,“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根本不符合小相公的性格。 “没有,”荀逸有些慌乱,“就是有些好奇。” “哦,听说好奇心害死猫,你也注意点。” 我也……注意点? 是戒备还是警告? 只一句话,荀逸又开始发散思维,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两人的对话,狗蛋听的真真切切,也相当无语。 “逸哥,你想跟着一起去,跟嫂子直说啊,管弯抹角的,谁能一下想这么多?” “不,我没想一起去。” 只是,不想自己娘子跟那些流着鼻涕的熊孩子,有什么接触。 “哦,原来是我误会,”狗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啊逸哥,我想太多了。” 难怪有人说自己是屎就把所有人看成屎,果然,他自个心思阴暗,就把逸哥当成跟他一样的人。 太不应该! 想想也是,逸哥那种剩半个窝窝头都舍得给别人的续命的人,心怎么会跟自己一样黑。 神色复杂地看一眼荀逸,狗蛋默默地退场了。 见状,在无人察觉的角度,荀逸一脸遗憾。 总觉得自家兄弟越来越不懂自己。 孤独的阴影笼罩心头,整个人都开始发闷,狠狠地看一眼还在扭来扭去的柳瑜,咬咬嘴唇,一步一顿离开。 背影,说不出的可怜落寞。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终是一个人背负了所有! 老柳家,除了荀逸,没人想这么多,也没人有这么多心眼。 吃过饭,老爷子准备赶集卖肉,“小鱼儿,你喜欢吃哪个部位,我给你留下。” “爷,别卖,这么点肉,还不够自己吃,等会儿还要给二爷爷他们送去一些,能留下多少?” 第50章 爆发 “不卖多可惜,”老爷子纠结起来,“这么多肉,咱家也吃不完啊!” “吃不完就腌起来,多大点事啊。” “行…吧!” 老爷子不太情愿,又想着肉确实难得,下次学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勉为其难妥协了。 “娘,”小周氏有点纠结,“大嫂二嫂那边也要送?” 她不舍得! 这两人都看不起自己,不配吃自己的肉。 是的。 在小周氏眼中,家里的肉都是柳瑜弄回来的,约等于她的。 “不送,”老周氏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刚刚吵完架就送,他们还以为咱们上赶着服软呢。” 就知道这样! 柳瑜吐槽。 她早发现了,老太太尤其能记仇,这两家若是不认错,真的会半点便宜都占不到。 院子就这么大,两个篱笆完全没什么用,有点动静一家人就知道的清清楚楚。 再加上肉香格外霸道,想不知道都难。 大房。 又是奢侈的炒鸡蛋。 然而众人吃的没一点滋味。 “娘,我们能不能去爷奶那边吃饭?你孙子还小,正需要好东西填补呢。” 柳时笑嘻嘻地开口,一边说还一边安抚地拍拍妻子。 原本能吃饱就很让人满足,毕竟,这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做到的。 然而,凡事就怕对比。 他们吃个鸡蛋还心疼半天,隔壁却顿顿肉香不断,这谁受的了? 分家之前一起吃喝干活,分家后却天差地别,这落差,还真不是普通人能接受。 “美死你,”徐氏冷哼一声,“你奶什么性子不知道?咱们刚得罪她,那些肉就是拿去喂狗都不会便宜咱们。” 徐氏有些胸疼,憋屈的。 以前没分家,被婆婆压的死死的,一点不给自己这个长媳面子。 若都是这样,她也认命了,毕竟婆媳天生成仇。 然而,婆婆竟然偏心那个辣鸡草包废物弟媳,而不是自己这个能吃苦干活多的长媳。 这就…… 伤害性极大,侮辱性极强~ 她怎么可能接受自己比不过一个辣鸡! “娘,奶性格这样,你们赶紧低头服软啊,这么犟着有什么用?肉又不会主动飞到嘴巴里。” “吃吃吃,就知道吃,昨天不是刚吃过肉,怎么又馋了?” 徐氏气得不行。 这儿子是来讨债的吧? 明知道自己跟婆婆不对付,还要让自己去服软,就为了他那张嘴? 凭什么? 老娘生养崽子一场,还要赔上自己脸面? “就那点,塞牙缝都不够,也不是狍子肉……” “你还有脸提这事,”柳冬忍不住插话,“小鱼儿十岁你十六,她能从山上带回狍子,你怎么连个兔子都带不回来?” 让人绝望的崽儿! 自己这个做爹的,比不上老三,至少还能拼一下。 自家这个兔崽子则直接被堂妹碾到泥巴里压,好没用。 此时此刻,柳冬无比嫌弃儿子的不争气。 “怎么能怪我,”柳时很委屈,“您老比我大那么多岁,也没带回来一只兔子啊!” 扎心了! 柳冬听到这话的一瞬,全身都僵硬,脑袋气得冒青烟。 “兔崽子,你什么意思?嫌弃老子没本事?” “当然不是,”闻言,柳时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妥,“爹,我就是话对话胡乱说,你别放在心上,绝对没有指责您老没用的意思。” “这话又没错,”徐氏冷哼一声,“别说兔子,你连个野鸡蛋都没带回来过,山上都没去过几次。” 以前徐氏还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毕竟,家里吃喝不愁,也没有断柴。 听儿子说完,徐氏默默算了一下,惊讶地发现自己相公上山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清。 除了挑水下地,这人竟然没分担过别的活计。 顿时,心跟泼了冰似的,哇凉哇凉的。 “一个个的怎么回事,”柳冬很不耐烦,“没完没了是吧?大早上还让不让人吃饭? 觉得我没用?我再没用,也有爹娘留得几十两银子,也有能干的兄弟和侄女,你们呢? 没有我,算什么?” 柳冬在二老那里各种矫情各种作,在自己小家里却很少这样。 他很清楚跟自己过后半辈子的是妻子和儿孙,而不是父母。 趋利避害之下,自然会有所偏颇。 不过,从这些作为也可以看的出,柳冬此人,其实有点自私。 分家之后一件又一件的事冲击,妻子和儿子又不如想象的那样美好,他忍不住爆发了。 “说句实话都不让,”徐氏蹭一下站起来,“柳冬,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不想过不过,老子有钱有房,能用两斤白面换你,也能换别人!” 父母不疼他,婆娘儿子也不疼,憋闷之下,柳冬彻底爆发。 “你,你……” 徐氏气得捂住胸口。 然后,两口子又打起来。 下死手的那种打,恨不得摁死对方。 柳时第一时间把有了身孕的媳妇护好,安置在角落不被波及的地方后才去拉架。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每次阻止的都恰恰好是亲爹。 “奶,要不要去看看?”柳瑜正准备出门,就听到隔壁动静惊天动力,忍不住扶额,“大伯和大伯母好像又在打架。” “不去,爱打打,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别回头好心没好报,白惹一身骚。” 老周氏对大儿子大儿媳,早就有意见。 尤其是大儿子。 跟爹娘闹的时候恨不得一蹦三丈,猖狂的不行。 在自己小家,狗熊秒变哈巴狗,处处被拿捏,好似长了近三十年的脑袋里全装了草。 “哦,那我走了,”柳瑜挥挥手,笑得甜甜的,“奶奶再见。” “再见再见!” 看着孙女娇俏灵动的模样,老周氏忍不住跟着挥手。 “笑得那么开心,”荀逸咬着牙喃喃,“就这么想跟刚娃他们玩?” 荀逸的声音很低,只是嘴唇蠕动两下,并没有人听到。 况且,狗蛋的心思也不在这。 “逸哥,我们也该回家了。” 他的神色很不舍。 在老柳家没人打骂,还能吃饱,不想走。 然而,这里终究不是自己家,且,吃白饭太遭人嫌弃,不可能一直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