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窗外的春雨,如绢丝般轻又细。 铜镜里的少女,大约在二八年华,容色娇艳,盈盈眼波犹似一泓清水。 安芷从里屋走出,看到桌椅摔得四仰八翻,还有满地的碎瓷片,头便隐隐作痛。 “姑娘,老爷又派人来催了。”丫鬟冰露朝安芷走过来,眉心微拧,细声道,“屋里这些,待会有丫鬟婆子来收拾,咱还是快些过去吧,不然又该让那位拿住话柄了。” “嗯。” 安芷淡淡地应了一声,走在前头,背影挺直,身后的冰露瞧着自家小姐倔强的背影,无声地叹息下,又忙小跑跟上。 “姑娘,待会瞧见裴家哥儿,您可别再搭理他了,为这样的人,不值当。”冰露是从小跟着安芷长大的,情谊深厚,裴钰这次做得过分,为了一个私生女而要退了嫡长女的婚事,让她家姑娘成了满京都的笑柄,一想到此,冰露就恨不得扒了那对狗男女的皮。 安芷冷哼一声,并不在意,“放心吧,你家姑娘还没那么丢面。” 听此,冰露愣在原地诧异了一会,她可是清楚自家姑娘有多钟情裴钰,就昨儿裴钰私下约了姑娘要退婚,为这,姑娘可是头回醉酒,还大闹了酒楼。好在每次出门,姑娘都是扮成小厮模样,不然这事若被老爷知晓,满院子的人都别活了。 这会子,冰露不知道的是,经昨儿那场醉酒,她家姑娘已是十年后重生回来的。 起初醒来,安芷还有一丝茫然,后来是欢喜到激动。上天总算对她不薄,让她有重来的机会。 上辈子,也是同样的一天,裴钰带着父亲的私生女安蓉来安府退婚,当时安芷虽伤心,却以为能用真情感动裴钰,坚持嫁给裴钰。 后来呢? 是五年活寡,还有五年的后院囚禁。 她还记得,在她重生前的那一夜,也是这么一个下雨天,雨点“噼啪”打在她身上,刺骨的凉意让人瑟瑟发抖。 “姐姐真是不懂爱惜自个,瞧瞧,你这般骷髅惨样,若是被夫君瞧见了,他该有多厌恶。”音波渺渺从远处传来,伴随着低吟浅笑,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印入眼帘,安芷艰难抬头,正是安蓉。 裴钰为了给安蓉一个正妻的名分,谋划了十年,先陷害安芷哥哥造反,又设计坏了安芷的名节。 这些,都是那一晚安蓉和安芷说的。 其实,在婚后第二年,安芷就想通要和离,可裴钰却不肯,他要安芷体验被人唾骂的滋味。 后来,安芷确实生不如死。 重新走在安府的长廊里,此时安芷还没嫁给裴钰,她还有机会把握自己的人生,哥哥刚在军营展露头角,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一世,有她在,安蓉和她母亲徐氏就别妄想写进安家族谱,至于裴钰,更是有多远滚多远。 思绪这么一转,当安芷踏进健安堂的门槛时,便看到那一对‘璧人’,碍眼得很。 正厅里,安蓉只坐了一半的椅子,安成邺每说一句话,她便柔声应和一句。乖巧,又温顺。 她曾来过好几次安家,不过都是偷偷的,在安芷不在的时候。 那时候,安蓉就想住进这座富丽宅院,比她和母亲住的小弄堂,敞亮了不知多少。 而今天,她终于能有机会了。 念此,安蓉的余光,不由往她的上首轻轻瞥去。 裴钰一身青衣,面如冠玉,自带诗书隽永的气息,一举一动皆是儒雅贵气。 而如今,裴钰愿意为了安蓉,扯下脸面亲自来退婚。 安蓉心中,得意又欣喜。 安成邺捋着长须,比起高傲的嫡女安芷,他更喜欢温顺贴心的安蓉,反正只要是他安家的女儿,哪个和裴家联姻,他都可以,“蓉儿啊,父亲不是迂腐的人,既然你们自由相爱,那父亲也没什么好说的。待会等你姐姐来了,你跟她赔个礼就行。” 安蓉轻声答了句是,小心翼翼地朝裴钰看了一眼,裴钰给了她一个肯定地点头,让她别太担心,一切有他在。 安芷迈进正厅时,就看到这副琴瑟和谐的画面,眉头微蹙,坐了下来。 听到安蓉喊自己姐姐,安蓉连个余光都没给,直接问安成邺,“父亲急急唤我来,就是想让我看我的未婚夫和一个外室女私通吗?” “你!”安成邺面色僵住,不过这事确实是安蓉和裴钰不对,安芷会生气是正常。他敛了敛神色,慈爱地望向安芷,“芷儿,既然他们两个的事你都知道了,那就把订婚信物拿来,把婚事退了吧。” “退是肯定要退。”安芷哼了声,她背依旧挺直,和对面畏畏缩缩的安蓉一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谁是安家正牌小姐。 光从气度上来讲,安芷就比安蓉好了千万倍,更别提安芷还是京都第一美人,在容貌上胜了又不知多少。 从裴钰看上安家私生女时,就有不少人背地里骂他瞎了眼,还有人说他是中了安蓉的小人,才会迷了心智。 “不过嘛。”安芷目光冷冷,移向裴钰,她想到自己前世十年的痛苦,还有哥哥的死,旧恨涌上心头,让她此时就想扒了裴钰的皮,“裴少爷和私生女有染,害得我成了满京都的笑话,今日退婚连个长辈都没有,想来这事你们裴家老太爷还不知道吧。不过明路的东西,我可不应。” 裴钰被安芷说中心事,嘴唇尴尬地抿了下,但还是保持镇定,“安芷妹妹,安伯父已经打算让蓉儿进族谱,请你以后别再喊她私生女,这样对她不礼貌,也显得你不够大气。还有,只要你现在点头同意退婚,我待会就去请母亲。” “族谱?”安芷目光冷冽如刀,扫向安成邺。 在母亲被徐氏活活气死时,安芷就暗暗发誓,只要她活着一日,就绝不允许徐氏和安蓉上安家族谱,她要她们一辈子无名无份,过成地沟里的老鼠。 安成邺确实是这么打算的,被安芷突然质问,面上挂不住,“芷儿,蓉儿是你亲妹妹,她进安家族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是你父亲,注意你嫡女的教养。” “是啊,我是嫡女,不过子不教父之过,父亲难道没学过吗?”安芷冷漠怼道,“想来父亲是没学过的,不然也不会偷养外室,气死正妻,还教出另一个抢夺别人未婚夫的女儿,想来这就是父亲口中的教养吧。” 安成邺面红耳赤,指着安芷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安蓉瞬间就哭了。 裴钰心疼地站起来怒瞪安芷,“安芷,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因为你傲慢没有教养,不如蓉儿温顺,不如她体贴,更不如她有家教,她是绝对不会忤逆父亲夫君的!” 安芷呵呵笑下。 她和裴钰的婚事,是她母亲在她满月时订下的。所以从小,安芷便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等长大后,裴钰出落得一表人才,她便全心全意备嫁,那时的她也是温顺体贴,事事都依着父亲和裴钰。 至于她眼下的一身戾气,都是那十年血泪中,一日日积累起来的。 安芷乐得看裴钰跳脚,“我猜,我是不如安蓉会服侍男人吧。你和安蓉好了不是一天两天,为何今日按捺不住,急急找上门来,什么原因还要我捅破吗?” 上辈子,在安芷嫁进裴家没多久,裴钰就把安蓉接进裴家,因为安蓉这会已经怀孕了。 未婚男女私通,还有了孩子,这事闹出去,像裴家那种清誉人家,肯定不会让安蓉进门,还会打下安蓉肚子里的孩子。 “怎么不说话了?”安芷见裴钰和安蓉都是一脸土色,她站了起来,走到檐下,伸手抓住一把春雨,冰冰凉的,“你们那点事,我早就知道了,之前想着你不过玩玩,眼下既然你要认真退婚,那就请你家长辈来,同时,你还要负荆请罪,一路从你裴家跪倒安家,这门婚事我才同意退。不然,我就一纸诉状告到天波府去,到时候安蓉的肚子可藏不了咯。” 顿了下,安芷回头冲安蓉微微笑下,“当然,只要父亲敢把你写上族谱,我也去告发你未婚私通。” 在本朝,女子和离、丧夫后改嫁,都是很寻常的事,没人会指摘什么。但律法规定,私通的女子,都要关到贞洁坊,那这后半辈子,会如同坐牢一般苦不堪言。 安蓉脸色瞬间惨白。 她来时的那点窃喜,这会全没了,心慌得坐不住,她明明做的天衣无缝,却不曾想这事会被安芷知道。 裴钰生平,最讨厌被人威胁,“安芷,你别太得寸进尺,我和蓉儿规规矩矩,根本没有你说的那回事。” “那行啊,咱们找个大夫来瞧瞧呗。”安芷有恃无恐笑着,“若是安芷没有怀孕,那我不需要你道歉,立马就退婚,你敢吗?” 裴钰不敢。 他苦求母亲多日都没用,若不是安蓉的肚子等不了,今天也不会冲动上门。 可他绝不可能负荆请罪,“安芷,只要你愿意退婚,不论是黄金万贯,还是玉石玛瑙,随你说个数。”这是他最后的妥协,要是安芷再不同意,他就是被老爷子打死,也要给安蓉一个名分。 安芷不需要钱,更不想要裴钰的钱,张嘴正要否定时,突然听到雨幕里传来清冷的男声。 “裴钰,你胆肥了啊。” 寻声转头看去,安芷见到来人穿过雨幕,一身黑衣,墨色的眉尾稍稍上挑,不拘地扫了她一眼,清冷又有种难以言说地妖媚感。 是裴阙,裴钰的四叔,京都里颇有盛名的权贵子弟,本朝最年轻的状元案首,手段狠戾果决,出了名的牙呲必报,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一人之下的权臣首辅。 而昨晚,安芷在酒楼喝醉时,便调戏了这位未来权臣。 不过她昨晚女扮男装,想来裴阙是认不出她来。因为上辈子她嫁给裴钰后,裴阙一直没提过昨晚的事,反而还在裴家挺过她几次。 她见裴阙和安成邺行了礼,转头刚看向裴钰,裴钰便怕得抖了下肩膀。 第2章 退婚 “裴兄弟,您请上座。”安成邺毕恭毕敬地对裴阙做了个请的手势。 比家世,裴家比安家显赫,比官职,裴阙是从二品,而安成邺只是正四品。 而且裴阙不好相处的名声在外多年,安成邺今日做了亏心事,就怕触了这位爷的怒头。 安芷依礼喊了一声四叔,前世的今日,裴阙是裴家派来带裴钰回去,顺便给安芷道歉,所以安芷乐得看裴阙来。 裴钰却开始犯嘀咕,脸色微白,头压得低低地给裴阙行礼,“四叔。” 安蓉不懂裴阙是谁,但听裴钰喊四叔,想着肯定是裴钰的亲人,讨好地跟着喊四叔。 裴阙却皱起眉头,“这位姑娘,你喊我四叔,不合适吧?” 气氛有些微妙了。 安蓉面上尴尬,张了张嘴,注意到裴阙不喜的目光,紧张地往裴钰的身后躲了躲。 这位四叔的目光像刀子,能扒人的皮。 裴钰注意到安蓉的小动作,往前站了点,既然今天人都来了,不把事情办成,岂不白费功夫。虽说心里惧怕裴阙,但为了安蓉,他鼓起勇气和裴阙介绍,“四叔,这位是安家二小姐,也是我的……” “等等。”裴阙举起茶盏的手停在半空,打断裴钰的话,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裴钰,“我怎么没听说过安家有二小姐,裴钰,你是不是忘了身份,一个外室通房,就不用往叔叔跟前凑了。” 安芷是第二次听到这话了,再次感叹,这位四叔的嘴毒。 见安蓉小脸青白咬红嘴唇,安芷默默在心里给裴阙鼓掌,余光不由打量起裴阙。 裴家世代功勋,历经三朝都是士大夫望门家族。而裴阙是裴老爷子的老来子,自幼得宠,行事乖张,却颇有本事,是这京都里,最横的爷。 不过有一点说来奇怪,裴阙已弱冠两年,却还不曾定亲,这让坊间有不少关于他的流言,有人说裴阙心仪薛家长女,奈何命运弄人,薛梦瑶进宫做了皇妃,裴阙为了她一直守身如玉。也有人说裴阙好龙阳,所以一直未曾定亲。而裴阙是裴家定了的下一任掌家人,寻常族老根本不敢管裴阙的婚事。 许是看得太久,安芷发现裴阙朝她看了过来,忙调转视线但裴钰身上。 裴钰虽比不上裴阙能干,却也是贵公子圈里捧着长大的人。他是长房长子,去年也中了举,这在士大夫间可是少有的,加上他面相姣好,待人又和气斯文,比起裴阙,他反而更受京都女子的喜欢。 本来以安芷的家世,是配不上裴钰的,是因为她母亲与裴钰母亲是闺中密友,所以才定下这门娃娃亲。 所以私生女安蓉,就更配不上裴家了。 安芷心思过了一遍,有了来撑腰的人,便不需要她做主力了,静默不语地喝茶,准备看戏。 “四叔,安伯父,我和蓉儿真心相爱,还请你们能给我们一个机会。”裴阙跪下,安蓉看到后,也跟着跪下,泪眼婆娑地抿着唇,我见犹怜地微微半抬头。 裴阙修长的食指敲着桌面,安蓉是人是鬼,他一眼便瞧了出来,只有他这个蠢侄儿还拿她当宝贝,“裴钰,你要想收个通房丫头,这种小事就不用我成全了。” “不是的叔叔,我想明媒正娶蓉儿,给她一个名分。”裴钰抢话道。 “啪!” 裴阙拍桌,薄唇不带一丝笑意,“你想娶她做正妻可以,不过你得先从裴家离开,我们裴家,丢不起这个人。” 裴钰眼下的声望地位,都是靠裴家才有的,若是离开裴家,他便只是一个穷举人,世人拜高踩低,到时候他只要有心看热闹的,都能来踩他一脚。 安蓉搭上裴钰,就是想后半生能摆脱卑微的外室女身份,而不是和裴钰再过苦日子,她哭着给裴阙磕头,以退为进说,“四叔……不,裴大人,我不要名分了,你别赶他走。啊钰,我不怪你,这婚你还是别退了,我不能连累你。” 安芷适时插话,“安蓉,你用过的男人,我不稀罕,你别扯出这幅可怜模样,婚还是要退的。” 裴阙看了安芷一眼,点头让裴钰起来,“赶紧起来,该道歉的道歉,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里耗,若不是你爹娘气得晕厥,我还真不乐意走这一趟。快点退完,我还有事。” 裴钰抿嘴,想到安芷之前要他负荆请罪,这会小性子上头,不肯道歉,“婚姻本就讲究两情相悦,我没错,我只是不爱他。” 裴阙是真的烦了。他走到裴钰身边,一脚踹在裴钰的小腿肚子上,裴钰应声跪地。 裴阙给安芷行了个礼,“对不住了安小姐,是怎么裴家教子无方,这门婚事实在不是良缘,你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安芷懂得见好就收,毕竟裴阙都给她行了礼,再拿乔便显得不懂人情了,信物她早就准备好了,让冰露拿给裴阙,“裴四叔,这往后咱们两家一别两宽,婚姻各自为主,就不再是姻亲了。” 这话很直白了,安芷不想再和裴家有瓜葛,她希望裴阙能把这话带回去,也好省了以后的麻烦。 听此,裴阙只是微微笑下,没说好与不好,转头语气不善地让裴钰跟他回家。 裴钰没动,他在为裴阙方才的那一脚置气。 “我就在门口等一会,你要不肯自己走,我就让下人绑你回家。”裴阙说。 “我送您吧。”安芷感激裴阙今日过来,不然安成邺不会老实到一句话都不说,她更不可能那么好地羞辱安蓉。 裴阙停住看向安芷,这会雨过天晴,微弱的光屑撒在安芷的脸庞,倒是比这满庭院里的春花还要娇嫩,“那就有劳了。” 安芷是女眷,不好送裴阙到正门,只到屏风处便停了下来,“今日多谢裴四叔,您慢走。” 裴阙突然感觉喉咙痒痒的,他身边不少纨绔朋友,跟着他们厮混,目睹了不少才子佳人的风尘,忍不住好奇,问:“你要谢我,就一句口头感谢,你觉得够?” “啊?”安芷抬头,美眸不解地看向裴阙。 上辈子她不同意退婚,所以没有送裴阙这一段,更没想到裴阙会问这话。 裴阙见小姑娘呆住,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比起方才的强势,多了几分娇憨,有心想再逗两句,又意识到不妥,抿唇收回大部分话,只问,“今年多大了?” 安芷:“去年及笄。” 若不是三年热孝,安芷本该在去年就和裴钰成婚。延了一年的时间,却也物是人非,让她看透很多东西。 安芷不懂裴阙问这话的意思,回答后没有听到裴阙的应声,听到裴阙的脚步声,才抬头。 在裴阙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时,安芷突然听到裴阙自语说了句“可以了”。 第3章 名份 “啊钰,你还是先回家吧。”安蓉劝道,“好歹都是一家人,没必要为了我,让你和家人争吵。” 话虽这么说,安蓉却楚楚含情地哭了起来。她要名分,更不能让裴钰丢了裴家公子的身份。只要留的青山在,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她就能让裴家认她进门。 裴钰听到这话,越发感念安蓉的大度,比起咄咄逼人的安芷,更加喜欢安蓉,“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名分,绝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没名没分。” 安成邺伸长脖子往外瞅着,生怕裴阙会真的派人进来绑人,而且裴钰若是真离开裴家,那他可不会愿意要一个穷举人做女婿,“裴公子,你还是先回家商量下吧,得尽快些,蓉儿的肚子可等不了。” “安伯父放心,就算被打死,我也要娶蓉儿。”裴钰说完,握住安蓉的手,“蓉儿你好生等着我。” 裴钰坚信,父母他们是还不知道安蓉的好才会不同意,而且父母就他一个儿子,是绝不可能抛弃他的,所以这会才敢说前面那些话。 等裴钰走后,安成邺端起茶盏时,发现茶凉了,让丫鬟换了热的来。 安蓉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今儿过来,她不止是为了和裴钰的事,还有一件同样要紧的,“父亲,姐姐若是坚持不肯我进族谱,那要不……就算了吧。” “这个家我做主!”安成邺刚抿了口新茶,听到这话啪地放下茶盏,想到安芷违逆的话,胸口就堵,若不是安芷娘舅实在厉害,他早就想动手教育这个女儿,“蓉儿啊,你一味对她退让,只会让她得寸进尺。你别再多说了,今天你就在家里住下,等明儿我就去安排族老,把你写进族谱。安芷要是多话,我就……” “您就怎么样?”安芷刚回来,便听到这话,她呵了一声,瞄见安蓉还在抹眼泪,不屑笑了下,“我就跟您交个底,您要想认安蓉,除非我死了,不然咱们就鱼死网破,我就去天波府高发你偷养外室,逼死正妻,到时候您这四品典录可都没得做了。” 听安成邺怒拍桌子,安芷丝毫没被影响,继续说,“其实您只是想攀附裴家,并不在意哪个女儿嫁过去。但你不要忘了,裴家是绝对不会让一个外室的女儿做正妻,就算做妾,估计也难。今天您让我退了婚,这裴家啊,您是一辈子都别想高攀了。别看裴钰对安蓉一往情深,可嘴上说说的爱有多不值钱,父亲您应该最清楚吧。” “你!”安成邺嘴唇都在抖,“你给老子滚,滚回你的院子闭门思过!” 从安芷幼时起,安成邺就不喜欢这个女儿,因为他是靠岳家提携才有机会当官,可他觉得正妻白氏太过清高无趣,刚成婚时又不敢纳妾,便偷偷养了个瘦马当外室。而安芷,被白氏养得和她一样孤高,不如安蓉母女来得温顺。两相对比,安成邺便一直忽略了安芷的成长。 安芷被吼,却站着没动,也没一丝惧怕,她已经是重来一次的人,再不会傻乎乎想着安成邺好歹是她父亲不会害她。 “父亲让我滚?”安芷问,“母亲去世三年,您大概是忘了吧,这座府宅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母亲的陪嫁。当年外祖常年征战,身体落下病根,才想着给母亲找个读书人,这才轮到你个穷举人娶将军的女儿。” 这些往事,安成邺从不让人在家里提,因为外头就有不少官员会笑他靠老婆当官。 安芷这会说出来,就是故意刺一刺安成邺,也顺带提醒下他,没她的同意,别妄想把安蓉加进族谱。 “你个不孝女!”安成邺举起巴掌。 “你打啊!”安芷梗着脖颈,“怎么,不敢了?那就老实做你的四品典录,你要再续弦或者纳妾,我都不管你,唯独安蓉母女不许进白家的大门。来人啊,把这会安姑娘,请出去吧,咱们家不留不相干的人吃饭。” 庭院里的仆从听到这话,没一人敢上前。 安芷转身看了冰露一眼,冰露会意,走到安蓉跟前,“请把,安蓉姑娘。” 安蓉眼眶晕着一层水雾,委委屈屈地望着安芷。 她好不容易进了安家的大门,绝不能那么轻易就走。 安蓉给安芷跪下了,“姐姐,我求求你了,就给我一条生路吧,你要现在赶我出去,我活不了的。” 说些,安蓉一边磕头。 安芷嘘了一声,“你可别喊我姐姐,我娘可没给我生妹妹。不管你们说我铁石心肠,还是心狠手辣,但哭哭啼啼在我这是一点用都没有。我数到三,你要自己不走,我就让人绑了你送去天波府。” 安芷竖起手指,“一,二……” “我走。”安蓉咬牙站了起来。 安芷回头冲安成邺杨眉笑说,“明儿起,就让媒人上门吧,父亲要娶十八房小妾,我都不会拦着。” 看着安蓉走后,安芷才满意走了。 她迟早是要收拾安蓉母女,但不能让她们简简单单受了罚,三年前她母亲受到的煎熬与无助,她要安蓉母女都经历一次再死。 与此同时,裴阙把裴钰带回家时,裴首辅已经在正厅里等着,手里还拿了一根拇指粗的藤条。 裴阙进门后,就事不关己地坐到一边。 裴首辅年过花甲,头发胡子白了大半,看到孙子进门,手中的藤条毫不客气地挥了过去,中气十足地吼道:“跪下!” 裴钰挨了一鞭子,外衣都破了,疼得牙齿打颤,但他这会却还想着安蓉的事,“爷爷,您就成全我和蓉儿吧,如今我已经和安芷退了婚,蓉儿怀了我的骨肉,您不能让我的孩儿成为私生子啊。” “退婚?”裴首辅长眉蹙起,转头看向裴阙,“你出门时,我不是让你千万别退的吗?” 说些,裴首辅手里的藤条象征性地举了起来。 裴阙一脸淡定,“是安家小姐要退,您可别事事都怪我啊。” 裴首辅迟疑地看着裴阙,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裴阙在骗人,不过眼下还是教育裴钰要紧。 裴首辅:“裴钰,你也是学过礼义廉耻的人,办事却如此下流没有责任感,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今天我就跟你交个底,那个安蓉,这辈子都别想进裴家的大门,她的孩子,我们裴家也绝对不会认。眼下你父母都还没醒,你就先到祠堂跪着,好好想想你错在哪了,等他们醒了,再处置你。” 对于长孙,裴首辅是寄予厚望的,加上裴钰打小聪慧,裴首辅更是亲自教他诗书策论,可没想到刚弱冠,就为了一个下三流的女人迷了心智。 叹了一口气,裴首辅见裴钰还跪着不动,怒气再次上头,“你还不走?” 裴钰想为自己争取一下,“爷爷,我和蓉儿是真心相爱,我发誓,这辈子,除了蓉儿,我再不会娶其他女人。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体贴温顺,与我心心相印,求爷爷成全孙儿吧。” “你个逆子!”裴首辅是真的忍不住了,“就为了个不爱惜自己的外室女,你竟然再次忤逆祖父,来人啊,把裴钰绑到祠堂,不许给饭,只给水喝,让他好好想想,没了我们裴家,他还算个什么东西!” 裴首辅是真的气急了,他骂完后,坐在椅子上顺了好久的气,见裴阙一副淡定模样,想到昨儿下人的传报,手里的藤条丢了过去,“你昨晚,是不是又喝花酒去了?” 裴阙接住藤条,应声道:“我那是应酬。” “应酬你个鬼!”裴首辅的脾气有一半是被裴阙气出来的,“我问你,前两天你大嫂给你相看的姑娘,你怎么又不满意了?” 裴阙放下藤条,认真看着裴首辅,“徐家姑娘太胖,卫家女儿瘦成猴干,孩儿不喜欢。” “听你放屁!老子又不是没见过她们,都是一顶一的美人,就你多屁话。你老实说,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只要是好人家女孩,家中没有官职也行。”裴首辅已经把底线放得不能再低了。 “和离过的呢?”裴阙问。 裴首辅感觉头顶已经在冒烟了,但还是克制住自己,“不是因为品行问题而和离的,也行。” “这样啊,那我以后把和离过的也放入目标人选。”裴阙微微笑下,站了起来。 等裴阙走到门口,裴首辅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裴阙给忽悠了,拍着桌子大骂,“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 第4章 拜帖 安芷一身畅快回屋,这门婚事退了,算是了却了她一桩心事。 冰露跟在小姐后头,瞧小姐面带微笑,感到奇怪,“小姐,您怎么看着还挺高兴的?” “有好事发生,当然得高兴。”安芷迈过门槛,裙摆拂过石缝间的青苔,沾染了一排水珠,轻快地飞扬着。 “好事?”冰露想不到有什么好事,在京都里,谁家小姐被人退婚,那都是丢人得很的事,怎么到小姐这里就成好事了。 安芷是重生过的人,明白底子比面子重要,进屋后见冰露眉头不展,宽慰她道:“我现在看清裴钰的为人,总比成婚以后再看清他,更好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冰露是怕小姐之后的婚事艰难。 安芷也明白冰露在担忧什么,她没有姐妹,冰露是陪着她一块长大的,上辈子自己被关,身边只有一个冰露不离不弃,光是这份恩情,就足以说明冰露是把她放心尖上重要的人。 安芷笑:“瞧你这眉头皱的,你家小姐样样拔尖,还怕日后找不到夫婿吗。快别愁了,我渴了,你去帮我倒杯茶来。” 冰露点头说好。 这时有小丫鬟送来一张拜帖,说是林家小姐送来的。 安芷之前有个闺中密友,是林尚书家的小女儿林书瑶,两人因一次灯会猜灯谜而结缘,之后一直有来往。 以前安芷是真心和林书瑶来往,不过她前世遭遇裴钰退婚后,才看清林书瑶的真面目。原来林书瑶会和她来往,都是因为安芷日后会成为裴家长媳,可当裴钰上门退婚的消息走露出去,林书瑶背地里暗讽安芷不少话。 前世安芷因为伤心没有去这场宴会,后来安成邺耍手段让安蓉去了,安蓉和林书瑶就是一丘一壑,坏了安芷不少名声。 冰露端来热茶,余光瞥见拜帖上的一个林字,小心翼翼打量小姐的神色,柔声问,“小姐,这次踏春,咱们别去了吧?”她怕去了小姐会受到奚落。 “为何不去。”安芷端起茶盏,吹了吹,抿了一小口,绿茶清爽润喉,正适合刚下过细雨的春日,“咱们不去,她们就不会说我坏话了吗?” 冰露摇头,不去只是掩耳盗铃,堵不住那些太太小姐们的嘴。 “所以我要去,我若不去,就真会被她们传成弃妇。”安芷美眸一瞥,闪动着盈盈波光,不管怎么看,都是一顶一的美人。 打定主意后,安芷冰露派人去悄悄跟着安蓉,她了解安成邺的性格,知道安成邺不会因为她的几句威胁而放弃接安蓉回府。 是夜准备休息时,派去跟踪的人传来消息,说安蓉被老爷又偷偷接回府里,安排住在芙蓉苑里。 “小姐,老爷这么做,不是在打您的脸吗?”冰露不忿道。 安芷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她没有温度地笑了笑,“他这是在打他自己的脸面,把一个私生女当成宝,外头的人指不定怎么笑他。再说了,内宅的管家权在我手中,明儿起咱们就晾着安蓉,帮我私下传话去,谁敢给她送吃的用的,那就想想他们的卖身契在谁手中。” “还是小姐聪明。”冰露夸完,吹灭了里屋的蜡烛,出去传话。 而此时的芙蓉苑,安成邺正在宽慰安蓉。 “你就在这里放心住下,别怕你姐姐。”安成邺回想起白天的事脸都臊,他竟然被女儿给唬住,“这天底下,有哪个女儿敢不听父亲的话,安芷要是敢来闹事,我就罚她去跪祠堂。” 安蓉眼帘沾了一层水雾,一声娇柔的抽泣,晶莹的泪珠就流了下来,“都是女儿不好,连累父亲了。其实父亲大可不必对女儿如此,若是伤了您和姐姐之间的情分,那就不好了。” 安成邺看安蓉哭了,心头立马软了,听到安蓉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和顶嘴的安芷相比,真恨不得安蓉才是他的嫡女,“你放宽心,我才是一家之主,本来我就该给你一个身份,这都是你应得的。” 看了眼安蓉的肚子,安成邺话中有话地问,“裴公子那,可说了什么时候来提亲?” 安蓉对安成邺门儿清,安成邺会半夜接她回来,一来是她确实会讨人喜欢,二来是因为裴钰,“之前裴公子是说和姐姐退了婚,他就会来提亲,可他……” 安蓉说了一半,剩下的就不说了,一手捂住肚子,哭得大声了些。 安成邺怕安蓉动了胎气,忙劝道:“你不用心急,只要一个月内你们能完婚,其他的都不重要。对了,明儿林尚书的女儿办了踏春宴会,你跟着安芷一起去吧。” 既然要认女儿,那就要让别人明白安蓉以后不是私生女,所以安成邺打算让安蓉先融进京都的贵女圈子。 安蓉不哭了,她曾向往无数次参加贵女们的宴会,拳心不由拧紧,心想一定要把安芷给比下去。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一定要活得更好才是! 第5章 赴宴 安芷母亲三年前被徐氏气死后,安家的内宅掌家权,便到了安芷手中。 家里虽说还有两个姨娘,只不过一个是丫鬟抬上来的,另一个是小门户里买来的,都上不了台面管事。加上安芷自个能干,安成邺倒是从没担心过安芷会管不好家。所以安芷屋里的一应俱全,都是按她自个喜好来摆设,没人能管她。 起床洗漱后,安芷画眉时,冰露拿了两套衣裳来,“小姐,这是咱们前一阵子刚做好的新衣,您瞧瞧今天要不要穿它们?” 冰露拿的两件都是娇俏颜色,以前安芷热孝穿不了,现在孝期过了,便不用顾忌了。 安芷回头瞥了一眼,莞尔道:“粉色那件吧,踏春想来多数小姐都想穿青色应景,可同一种颜色多人穿了,那就成绿叶了。” “小姐穿什么都好看。”冰露由衷地夸道。 安芷确实穿什么都好看,她身量高挑玲珑,模样更是无可挑剔。两年前她送哥哥去军营,见到的人都念念不忘,也因此把她传成了京都第一美人。 打扮好后,安芷刚准备出门,有小厮来传,说老爷请她过去一趟。 安芷到了会客厅,刚进门,就瞧见安蓉一身粉色站在安成邺身后。 巧了。 她们想到一起去了。 不过同样的颜色,穿在不同人身上,效果可大大不同。安芷是落落大方的明艳动人,安蓉则畏畏缩缩小家子气,谁主谁仆,一眼便能认出来。 “芷儿你来了,瞧你们姊妹俩想到一起去了,都是仙女。”安成邺有事求安芷,语气柔和不少,他也希望安芷能借坡下驴,别不识抬举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从进门时看到安蓉,安芷便知道安成邺在想什么,“您打了自己的脸面就打了,别拿外室女和我称姐妹,辱了我的面子丢死人。” “安芷!”安成邺拍桌怒目,“你非要闹得那么难看吗?” “是您非要闹得那么难看吗?”安芷眸光一转,化作锋利的刀锋瞪着安成邺,“一个下九流生的外室女,您若私底下当个宝也就算了,非要领到家里来,外头人可都是在笑您不要脸面呢。今儿个您打的什么主意,不用说我也知道,您也别做梦我会带她出门。而且您也别想让她去林家宴会,不然我有一百种办法让她当众流产!” 未婚少女怀孕被人知晓,那可是全家跟着一起丢人,连带家族里的其他女人都会婚姻艰难。安芷是不在意这辈子嫁不嫁人,但她知道安蓉不敢冒这个险。 安芷懒得看安蓉假惺惺,放下话就带着冰露出门。 ~ 林府。 林书瑶今天一身鹅黄迎春镶金边蜀锦裙,在一众贵女中,娇嫩又不失尊贵。今日她是宴会的主角,来人多半会捧她几句。 迎了大部分的宾客后,林书瑶便开始招呼客人赏花品酒。 “林姐姐,今儿怎么不见安家小姐?”问话的是赫典录家女儿赫冬梅,她父亲和安成邺在一个衙门办事,两人互相看不上眼那种,连带着两家女儿也是仇敌。 林书瑶一直在等这个问题,她昨儿听说裴钰去安家退婚,可惜自己之前花费的时间,又急着想踩安芷一脚,她最讨厌安芷那副什么都可以,骨子里却谁也看不上的清高。 林书瑶浅浅笑了下,“估计是有什么事给绊住了。” 赫冬梅哼了一声,眉峰一转,掩嘴笑了起来,“我看她是不敢来了吧。” 这话一出,四周都静了下来,因为裴家是大家族,裴钰又是这些贵女们以前看得到高攀不到的贵公子,所以裴钰去退婚的事,她们昨儿都知道了。 林书瑶详装怒了,“赫妹妹,你可别这么说。安妹妹是有苦衷的。” “她的苦衷就是太自视清高了吧。”赫冬梅说这话是一点不客气,往常因为安芷定了裴家的亲事,她才让着安芷,眼下一个弃妇,同样是四品典录家的女儿,她又凭什么要再相让,“本来就是高攀裴家,结果整天板着一张脸,哪个男人会喜欢!” “那赫妹妹你说说,你是怎么讨男人喜欢的呢?”安芷从廊下走了出来。 她听了有好一会儿,挑着赫冬梅的错处才出来。 赫冬梅嘴巴张了张,又抿紧,脸颊绯红,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别胡说,我才没有去讨……讨好谁!” 安芷先和林书瑶点头笑下,说了声抱歉来迟了,才坐在赫冬梅对面,“那你没有讨好过,又怎知男人喜欢什么样的,林姐姐,你觉得我有说错吗?” 安芷笑眯眯地看着林书瑶。 林书瑶是主人,不好为了帮谁而挑起矛盾,至少在明面上不能,只能转移话题夸安芷今儿穿得好看。 听此,安芷故意站到林书瑶边上,拿自己和林书瑶对比,“姐姐今儿也不错,黄色很适合你,像晚霞一般梦幻呢。” 不知是谁,听到这话时,噗嗤笑了一声。 晚霞是马上要落下的太阳,形容什么年纪的女人都不合适,可安芷却在众人面前拿来夸林书瑶。 林书瑶心中诧异得很,往常安芷虽说不好接触,却也不会像今天一样事事带刺,她放下脸,“安妹妹还是先坐吧,你刚经历了不高兴的事,我能理解的。” 面上笑呵呵,林书瑶在心里已经咒骂安芷一辈子嫁不出去。 而边上的其他小姐,都在默默看戏,特别是安芷和林书瑶站在一起,两相对比,林书瑶就像安芷身边的丫鬟,不论气质还是容貌,没有一样比得过安芷。 安芷没搭林书瑶的话,她保持礼貌笑容,“姐姐说岔了,我昨儿可是遇到了顶好的事情,所以今日见到姐姐格外开心。对了姐姐,我记得你之前还私藏裴钰的诗词,你若是不嫌弃他勾搭外室女,那你可得趁早去提亲。” 话说到这里,安芷见林书瑶脸色完全变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在林书瑶发火前,先告辞离开。 从林府出来,上了马车后,冰露一脸忧色,她觉得小姐变了好多。 “小姐,您不是素来和林小姐交好吗,怎么方才捅她一刀?”冰露想不通。 安芷笑,“我拿人家当朋友,她可不是这样认为。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有些事安芷现在解释不清楚。 她今儿来赴宴,就是想告诉其他人,她还好好的,并没有受到裴钰的影响。但她不愿意和那些人假意奉承,所以只是打个招呼就走了。 眼下她没了裴家做靠山,只是一个四品典录家的女儿,刚才若是林书瑶脑筋转快点发难于她,她还真不好走。 马车摇摇晃晃,安芷打了个哈欠,刚闭上眼睛,马车就停下了,车夫说车轱辘陷进一个坑里。 安芷只好下车。 她刚下来,便有三匹马停在跟前。 是裴阙。 “四叔。”安芷和裴阙行礼。 裴阙下马,今日还是一身黑衣,见安芷穿得娇嫩,凤眼微微眯了些,“需要帮忙吗?” 安芷不想和裴家的人有太多交集,刚想摇头,就听到裴阙让两个随从去推车。 两随从忙去帮推车,其中一个小声嘀咕道,“咱们爷,怎么突然会体贴人了?” 另一个瞪了对方一眼,“估计是因为大公子的事,对安家小姐心里有愧。你别多嘴,小心爷听到了揍你。” 安芷这会有些紧张,没听到两小厮的对话,视线一直放在地面上。若是她抬头,便能发现裴阙在肆无忌惮地欣赏她。 过了会,车轱辘从坑里出来,安芷和裴阙道谢。 刚上马车,便听到裴阙说送她回府。 这是闹哪出? 第6章 徐氏 “多谢四叔,不过不劳烦四叔了,京都是天子脚下,四叔不用担心。”安芷着实不想和裴家再有关联,而且她刚退婚,就让裴钰四叔送她回家,这一路回去,人们看到了指不定怎么说她。 虽说安芷已经不会太在意外界名声,可能少去不必要的麻烦,又何必要惹祸上身。 裴阙骑马在侧,长腿勾住马腹,安芷从帘后望去,就算见过不少公子少爷,还是不由在心里赞叹一句好颜色。 “不用客气,我正好顺路。”裴阙淡定回,偏头见少女含羞隐忍的模样,笑着又道,“还是说安小姐如今退了婚,便不再认我们裴家是旧识,那我大嫂可要伤心坏了。” 安芷哪里有胆子敢和这位爷再顶嘴,只好轻声道了句谢,放下帘子后,心中是十分忐忑。 一路上,安芷不时会借着帘缝往外看去,裴阙一身黑衣,肤色却是偏白的那种,侧颜俊秀如峰,早前她可就听说有花楼娘子为了争陪裴阙喝酒而大打出手,现在看来,这样的消息倒像是真的。 安芷叹息一声,这裴家,到底是她不愿再踏足的地方。好不容易重来一世,她得先把上辈子的仇人都解决了,再谈其他。 马车再次停下,外头车夫说到家了,安芷下了马车,和裴阙道谢,“多谢四叔送我回来,想来四叔还有其他事要忙,我就先进去了。” 裴阙听出安芷话中意思,明显地表示她不想请他进府喝茶。 裴阙薄唇微微勾起。 这么怕他? “我不忙。”裴阙故意道。 “爷,您不是要去天波府送案卷吗?”这时裴阙的一个小厮提醒道。 裴阙回头瞪了眼小厮,小厮立马缩了脑袋,无辜地看着裴阙。 裴阙转头朝安芷笑,“他不懂我的事。昨儿实在抱歉,想来安妹妹还在气恼我们裴家,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安妹妹? 安芷愣了下。 他怎么突然唤她妹妹? 按辈分,他应该唤她侄女才是。 不过安芷眼下想不了那么多,裴阙都主动说要走,她心里巴不得,便对裴阙作揖行了个礼。 目送裴阙上马,刚说了句四叔慢走,就有另一辆马车停下。 马车上下来一位身姿曼妙的妇人,光是背影就够风骚,看着就不像良家子,她拎着一个包袱准备进安府。 安芷见到妇人,立刻带着冰露过去把人拦住。 裴阙见此,停住没走。 “你来做什么?”安芷蹙眉。 徐梦蝶看到安芷,有些紧张,今天是安成邺派人去接她,说安芷出门赴宴不在家,让她趁此机会进府,却没想到会在安府门口遇到安芷。 “小姐,奴是老爷派人接来的。”徐梦蝶回道,见守门的小厮进府去了,只希望安成邺快些来,不然待会这位姑奶奶闹起来,她怕是没好果子吃。 “我呸。”安芷直接朝徐梦蝶啐了一口。 眼前的妇人,就是安蓉的母亲。当初就是徐梦蝶上安家大闹,才会让安芷母亲流产,很快就郁郁寡欢去了。 所以安芷才会这么恨徐梦蝶和安蓉。 这时路过的人开始有停下的,往安芷这指指点点。 冰露在安芷耳边小声提醒,安芷却没动,她绝不能看到徐梦蝶踏进安家的大门。 裴阙大概猜到怎么回事,给两个小厮使了眼色,两个小厮立马去疏散人群,不过还是有人会朝这边看。 安成邺跑了出来,拉了下安芷,“你这是做什么,丢人丢到家门口,你还想做人吗?” 说着,安成邺拉着徐梦蝶进门了。 等安芷转身时,安成邺已经拉着徐梦蝶迈进门槛,眼眶顿时红了。 “别难过,我还在呢。”裴阙递给安芷一方帕子,“进去吧,你不想看那个女人真住下吧?” 安芷听到裴阙这话,心头忽然一暖,本想说她自己可以,可看裴阙已经走上台阶,在等她了,便没拒绝,但也没伸手去接帕子。 两人一起进了安家大门,安芷问了下人,直奔安成邺去。 追上安成邺时,安成邺已经带着徐梦蝶到会客厅,安成邺正在让下人去给徐梦蝶倒茶。 “不许倒!”安芷大吼一声,走进会客厅。 她抓起徐梦蝶的包袱往外丢,这会面子都不想给安成邺留了,“父亲,我母亲并不是不能容人的人,你要纳妾,母亲哪次不同意了?” 安芷步步逼近安成邺,而安成邺本想怒骂安芷,却看到安芷身后站着的裴阙,一时没反应过来裴阙是什么立场出现在这里,所以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徐梦蝶早就见识过安芷的泼辣,这会跟安蓉一个路数,委委屈屈地在一旁低声抹眼泪,“小姐,当初你母亲流产,实在怪不到我头上啊,你也是女人,你以后也会有孩子,我只是想给我的孩子一个名分,让她能光明正大地做人。” “想让她光明正大做人,自己又是那个身份,就别生她。”安芷直接怼,“我母亲早就知道有你的存在,可她从未找过你,也没拦住父亲不让他见你,而且你若是真想要名分,直接让父亲跟我母亲提就好,非要跪到我舅舅家门口去闹,这不是故意的又是因为什么!” 骂完徐梦蝶,安芷又转头看向安成邺,“还有父亲,我真想问问你,母亲到底做错什么,她是拦着你去找女人,还是不给你钱花,你犯得着和一个外室宣扬母亲彪悍恶毒吗?” 在安芷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是人淡如菊,对什么都不争不抢,安成邺要做什么,都不会拦着。母亲的心思都在教养她和哥哥身上,与彪悍恶毒根本不沾边。 安成邺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就是白氏太过于隐士,他才觉得不爽,觉得白氏根本不在乎他,所以才会在醉酒后说些胡话。 安芷:“若是父亲非要接回徐氏,你是不怕舅舅的铁骑踏平你的脑袋了吗?” 安芷的舅舅白骋是一品威远大将军,在边疆打战已经两年未回来,是本朝数一数二的将军。 而安成邺就是因为白骋两年未归,才动了心思要接徐梦蝶回府,这会听到安芷提起白骋,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下,已经在打退堂鼓了。 一边的徐梦蝶看出安成邺的心思,哭声又大了点,“我可怜的蓉儿,这以后,还让我怎么活啊。她若是没有一个名分,又怎么嫁得到好人家。” 徐梦蝶不认识裴阙,不懂安芷身后的人就是裴钰四叔,所以这会才想着拿安蓉的婚事说事。 殊不知裴阙见到徐梦蝶这幅德行,心中打定主意不能让安芷进裴家的门,就是做个妾都不可以。 “咳咳。”安成邺却是注意到裴阙拧眉,出声提醒,“别哭了,这个家我才是当家人。芷儿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干嘛非要把别人往绝路上逼,今天裴兄弟也在,你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安芷呵呵冷笑,“我倒是想把您当父亲,您倒是顶起这个家来啊。您别忘了,眼下您脚下的土地,住的府宅,都是我母亲的陪嫁,您要认徐梦蝶母女可以,那就请您搬出去和她们一起住吧。” 光靠安成邺四品典录的俸禄,是住不起眼下的府宅,更不可能锦衣玉食。 安成邺不说话了。 徐梦蝶也抿嘴不出声,她在快速转动脑子,在想如何在安府住下。 “父亲,我也不是要逼你。”安芷知道把安成邺逼太紧了不好,“我对您没别的要求,唯一一点就是,徐梦蝶母女不能留在安家。您在外头要如何宠她爱她,我都不管,但她们绝对不能和我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裴阙见安芷开始怀柔,适时出声,“安大人,皇上最注重官员的品行,你可要想清楚,若是因为一些不值当的事而被贬斥,那可就亏大了。” 第7章 靠山 安成邺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官职,他是喜欢徐氏,可一个三十多岁的外室,只要他还做官,就能再有其他更好的女人。 “梦蝶。”安成邺唤了一声,犹豫道,“我看你……” 听安成邺顿住,徐梦蝶彻底心凉,明白安成邺的意思了,她径直跪下,“老爷,奴这就离开安府。只不过,求您给蓉儿一个名分,就是要奴立刻去死,奴也愿意,但蓉儿好歹是您亲生闺女啊。” 安成邺到底多情,看徐梦蝶识趣懂得借坡下驴,便点头同意了,见安芷又要开口说话,起身道,“这事就这么定了,蓉儿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二小姐,裴兄弟,今天让你见笑了,我送你出去。” 裴阙没动,“不劳烦安大人,我还有些事要和安小姐说。”转头看了眼安芷。 安芷虽心有不甘,但只好送裴阙出门。 裴阙和安芷并排走着,两人一高一低,走在长廊里,倒是亮丽风景。 “安妹妹今天是不是有些过于刚硬了?”裴阙垂眸,视线里安芷正微微蹙眉,平添三分动人,“这本是你家事,但你母亲与我大嫂是故交,所以才想提点你一二。安大人是你父亲,你拦着徐氏进门本就算是忤逆,不过这是情理之中,别人也能理解。可你拦着不让安蓉进门,那其他人听了只会说你彪悍不懂事,而不理解你的苦衷。” “安妹妹不用急着辩解,你想说的不过是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名声,就是你母亲的名声。”说到这里,裴阙见安芷面色微变,便知道说到点子上了,“俗话说关门打狗,如今安家是你当家,你要想对付安蓉,把人放到你的地盘上教训,岂不是比外头好多了?” 这一点,安芷还真没想到。 徐氏之所以还能兴风作浪,靠的已经不是安成邺对她的情分,而是安蓉肚子里的孩子。 只要安芷把安蓉捏在手中,是踩是杀,那都是她一句话的事。 “多谢四叔。”安芷见马上到大门,不好再送,停住给裴阙行礼,“今日您的提点,等改日有空,我一定登门道谢。” “不用改日,就明天吧。”裴阙笑着道,“正好我大嫂也想见你,既然安妹妹有心上门,那我回去就安排下,明儿一定在家候着你。” “诶……”安芷只是客气一句,结果裴阙当真了。 等她想说再改日时,裴阙已经迈着大步走了。 安芷搞不懂裴阙在想什么,别的人家退了婚,两家人都避之不及,裴阙却一而再来找她。这要是被有心人拿做话柄,岂不是要把她说成荡妇,没了侄儿转头勾搭叔叔。 可登门的话又是安芷自己说出口,覆水难收,她也只能应下。 这天夜里,安成邺为了弥补徐梦蝶,去找了徐梦蝶,两人痴缠一番后,徐梦蝶对自己进安府是暂时歇了指望,只盼着安蓉能快点有出息,到时候别说进安府,就是扶正做太太都可以。 “老爷,裴家少爷都回家一天一夜了,可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是不是他反悔了?”徐梦蝶给安成邺吹枕头风。 安成邺派出去打听的人,一个消息都没带回来,裴家就像密封的酒桶,连只蚊子都进不去。 叹了一口气,“他要敢不娶蓉儿,我就闹到裴家去,他家儿子把我女儿清白毁了,却不想负责任,门都没有。” 徐梦蝶见安成邺脾气上来,指腹在安成邺胸口画圈圈,“可是蓉儿到底是身份差了点,就算裴钰有心,裴家怕是也不肯让蓉儿过门。” 安成邺也明白这一点,与裴家结亲,还是长房长孙,本来就高攀许多,而安蓉却是个外室女身份,连族谱都没上,就是普通人家,大多都不愿意娶安蓉为正妻。 可安芷态度强硬,他还是要顾忌白家。 徐梦蝶了解安成邺的顾虑,“老爷偷偷给蓉儿上了户籍族谱,别大张旗鼓,不让大小姐知道就行了。” “可这样会不会委屈了蓉儿?”安成邺心中是觉得可行。 徐梦蝶做了十几年外室,早就知道虚名比不上底子,“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蓉儿是我养出来的女儿,她性格体贴,绝不会让您为难的。” 这么一想,安成邺确实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怀里徐梦蝶香软得很,安成邺忍不住又来了一回。 ~ 安芷醒来后,说要上裴家一趟。 冰露听了直皱眉,“咱们就不能称病说不去吗?”她担心小姐登门受到冷脸。 “昨儿亲口答应了,今日却说病了,谁信这种话。”安芷经过裴阙提点,发现她重生后确实一路硬刚,可这内宅里弯弯绕绕太多,不是光靠硬气就能解决,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她就只能靠手段,“裴家婶子既然想见我,那说明她还顾念往日情分。眼下舅舅一家都在边疆,我在京都可以说是孤立无援,能有个靠山,总比多个仇人好。” 收拾妥当后,安芷上了马车,出发前有丫鬟来报,说安成邺给安蓉开了小厨房,安芷早就料到会这样,吩咐丫鬟说,“这往后安蓉要吃什么,你们继续别给,但她若是愿意自己花钱去买,也别拦着。” 丫鬟领了命走了,冰露扶着安芷上马车,这回她懂了主子的意思,“小姐是想让安蓉多吃点,这样她肚子就会大得越快?” “聪明。”安芷夸道。 马车到了裴家,让安芷意外的是,下人进去通传后,裴家大嫂李氏亲自出来接她。 安芷是小辈,派个身边贴身伺候的来接便是给她极大脸面,可李氏亲自出来,这可是在和所有人说,他们裴家还是极其看重安芷。 在不远处的茶楼里,林书瑶带着纱帽,看到李氏亲自出来迎安芷时,气得当场摔了茶盏,对身边的丫鬟低吼,“裴家这是做什么,一个被他们家退婚的人,却由当家主母亲自出来接。你去查查,是不是裴家后悔不退婚了?” 林书瑶确实喜欢裴钰,她自认不比安芷差,她父亲官职比安成邺高了不知多少,好不容易盼来裴安两家退婚,她绝不能让这么好的机会错过。至于安蓉,一个外室女而已,她有的是办法收拾。只要她能嫁给裴钰做正妻,一切都好说。 第8章 心思 李氏一直都很喜欢安芷,她前一阵子已经在准备上门提亲商定婚期,可没想到自己儿子不争气,偏要上门闹退婚,还是为了一个外室女。 安芷被李氏拉住手,有些不好意思。 她今天上门,其实有些目的不纯,见到李氏那么亲切,忽然有些愧疚。 两人到了裴家会客厅,李氏让人去煮今年的雨前龙井,拉住安芷的手不肯放,“芷儿,婶子得先给你道个歉,是婶子没养好儿子,才会让他闯祸惹你生气。是婶子没有福气,娶不到你这么好的儿媳妇。” 安芷从没想过迁怒其他人,她和裴钰还有安蓉的仇,那是他们三个人的事。不过心里是这么想的,再和李氏说话,肯定是没有以前的热切。 “婶婶言重了。”安芷接过丫鬟端来的茶,像以前一样给李氏端上,“我和裴公子是缘分不够多,所以才有了今天,但我和婶婶的情感是没有变的,您还是我长辈。” 以前安芷都唤裴钰为裴哥哥,今儿喊的却是裴公子,李氏一听这话便明白安芷的意思。 安芷和李氏寒暄了一会,李氏要留安芷吃饭,“我家没有女孩儿,这样后你就是我亲闺女,等你出嫁时,我一定给你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 “那我先谢谢婶子了。”安芷知道李氏忙,便让她先去干别的,自己在园子里逛。 裴家是世家大族,家里的这座府宅翻新了许多次,一次比一次大,家中的园子更是繁花似锦,让人眼花缭乱。 春日多雨,安芷逛了一会就下了蒙蒙细雨,安芷躲进一个亭子,不曾想裴阙也在。 裴阙其实今天都在家里,只不过早上被其他事情耽搁了,刚得空又下了雨。 “四叔好。”安芷行礼后,坐在裴阙对面,离裴阙最远的位置。 裴阙微微颔首,“安妹妹见完大嫂了?” 安芷点头,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下裴阙,“四叔,你我差了一个辈分在,您唤我妹妹,我得占婶婶便宜了。” 裴阙眯眼看着安芷,他很不喜欢四叔这个称呼,“你唤我四叔,本就是跟着裴钰叫,如今你们婚事没了,按年纪我也才大了你六岁,喊你一声妹妹,不是正常吗?” “四叔此言差矣。”安芷微微侧对裴阙,眼睛是看向别处,“我喊您四叔,不是因为裴公子,而是我母亲与您大嫂是故交,我喊您大嫂一声婶子,到了您这,自然就是四叔了。” 裴阙:……小姑娘今日收起锋芒,怎么更难缠了。 这时雨停了,冰露站在一旁,小声提醒。 安芷起身和裴阙告辞,他们孤男寡女在一起待久了,总归不太好。 可裴阙似乎没有这种意识。 “安妹妹是要去大嫂那吧,我跟你一起。”裴阙追上来。 脚下踩的土地是裴家,安芷没有反客为主的道理,只好由着裴阙一起。 不过,安芷刻意和裴阙隔开一些距离,显得两人关系生疏。 到了李氏那,李氏早已备好午膳。 见到裴阙和安芷一块来,李氏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诧异,“四弟今日没有去府衙吗?” “去了,回来时遇到卖桂花糕的,想着大嫂爱吃,就带了点回来。”裴阙说完,身后的小厮提上食盒。 裴家人丁本来还行,但这两年裴家老二老三都外放去了,家中只留下老大一家和老四裴阙,亲人少了,便显得关系亲厚些,裴阙常会记着家人喜好,带吃的玩的回来。 李氏的饭桌已经摆好了,赶巧来了裴阙,便留他在这边吃饭,听丫鬟说丈夫还在衙门,就只有他们三人吃饭。 安芷全程无声,吃这顿饭本就是为了向李氏表明,她没有心存芥蒂,只是没想到会多一个裴阙,让她拘谨许多。 饭后安芷便要告辞离开,祠堂的人来说裴钰晕过去,李氏只好拜托裴阙送下安芷。 外头又开始下雨,裴阙走在外侧,“安妹妹方才听到裴钰晕厥,不想去看看吗?” 安芷摇头,“他是他,我是我,已经不是一条船上的人,生死各有命,没什么好看的了。倒是四叔,你听到侄儿晕倒,不该担心吗?” “我担心啊,但我这不是要送妹妹吗?”裴阙一双狐狸眼,看着安芷微微笑。 安芷被反将一军,胸口堵住,不想再说话。 一直到大门,裴阙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安芷只好先停下,“但这里就可以了,谢谢您送我。” 裴阙看安芷想和他保持距离,心里就越发痒痒,“不急,既是大嫂的吩咐,我总要送你上马车才好。请吧安妹妹,马车已经备好了呢。” 安芷拗不过裴阙,干脆走快了些,幸好这时裴首辅让小厮来传话,让裴阙赶紧去一趟,安芷才免了尴尬。 裴阙到了裴首辅那,裴首辅正一脸愠色。 “裴钰刚才醒了,还在坚持要娶安家那个外室女。”裴首辅问,“依你看,该怎么做?” 裴钰虽说不是裴家的未来当家人,可也是裴家新一代拔尖的人物,裴首辅是绝不允许安蓉进门,特别是在听完裴阙说安蓉母亲的作为后,但他又不想那么容易就放弃裴钰。 “再熬一熬。”裴阙淡定道,“用参汤吊住裴钰,继续关在祠堂里,什么消息都别传出去。安家那位肚子大了,总会心急按耐不住,这脏名得由她们先传,咱们才能上场。” 裴首辅点点头,表示同意,“论狡猾,这世上还真没人能比得过你。” “我就当父亲夸我了。”裴阙笑,“若是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你和安家大小姐,怎么回事?”裴首辅一双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芒,仿佛能看透这世间一切,“别想敷衍我,你打的什么心思,我一看就知道。” 裴阙不笑了,“父亲既然都知道,又问我做什么?” “砰!” 裴首辅砸碎手中的砚台。 “你个混小子,我看你早就在盘算了吧?”裴首辅走下来,他已经看了,看向裴阙时要仰头望着,“难怪那天你非要给裴钰退婚,感情是你自己看上了。我告诉你,趁早死了这门心思,你做梦都别想!” 裴阙皱眉,他要做的事,还没有人能拦得住,“父亲还是多操心裴钰吧,我的事,您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臭小子,我看你是找打!”裴首辅是真的动气了,握紧拳头,见裴阙愣生生站着不动,又叹气收回拳头,“阙儿,你这样,是在打你大哥大嫂的脸面啊。” 裴阙黑眸转动,眼神坚定,“那就当是我欠他们一次,日后我还他们一个翰林裴钰就是。” 第9章 安氏 安芷从裴家回府,刚到自己的院子,便看到一个圆脸妇人坐在厅里喝茶。 “张姨娘。”安芷进门前先打声招呼,“您别站起来了,坐吧。” 张姨娘是安成邺最早的姨娘,早前跟在白氏身边伺候,后来白氏怀安芷哥哥时,便给她开了脸,做了安成邺的姨娘,早前生过一个女儿,不过养到五岁就夭折了,后来就一直没生养,和安芷关系不错。 “大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呀。”张姨娘叹了一口气,白氏对她宽厚,一直未曾亏待她,在她女儿生病时,还拿了嫁妆里的人参给她,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得,“今儿个你前脚刚出门,老爷就偷偷开了祠堂,把安蓉给记到族谱上了。” 安芷端茶盏的手顿了下,她原以为安成邺心里还是会有些在意她,可现在看来,呵呵,不过是笑话。 “谢谢姨娘来和我说。”事已至此,安芷只能另想它法了。 “大小姐客气了。”张姨娘也算是看着安芷长大,如今年纪大了,早就没了争宠的心思,只是看着安蓉污糟,有些话不吐不快,她又叹了一口气,“这都什么事,你母亲在时,老爷虽说同样风流,可家里从没有这样乱七八糟的事。” 谁说不是呢,安成邺就是个欠收拾的。 安芷和张姨娘又说了一会话,前脚刚送走张姨娘,又来客了。 只不过来的是个万人嫌的。 安芷在屋里听得吵,走出屋子才瞧见是安蓉。 胆儿是真肥。 见门口守着的小丫鬟翠丝正捂着脸,挡着安蓉,安芷眉心一簇,走了出去。 “姐姐,你可算来了。”安蓉今儿上了族谱得了身份,想着自己已经是安家二小姐了,一直藏着的尾巴就想翘一翘,路过这片院子时,瞧见园林精美,却被小丫鬟给拦下,说这里是安芷住的园子,不让她进,当即就打了丫鬟一巴掌。 安芷确认翠丝脸上是个巴掌印时,在安蓉还要开口前,先甩了一巴掌过去。 “啪。” 极其清脆。 一旁伺候的丫鬟们都吓傻了。 特别是安蓉,她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捂着脸,“你……你怎么敢……打我?” “我怎么就不敢?”安芷扬着眉,周身气势冷冽不好接近,“我是安家内宅的管事,你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我的丫鬟,那我打回来也是应该。” 安蓉哭了,脸颊火辣辣地疼,以往安芷虽跋扈,却不曾动过手,“我只不过是想来给姐姐请安,你这丫鬟拦着我,还推我,我恼了才打的她啊。” 安芷最讨厌安蓉这幅假惺惺的模样,裴阙说得对,不喜欢的人就是要放在手底下调教才好,在这安家内宅里,她就是这里的天,“她不让你进,那是我的吩咐。安蓉,你不顾劝阻,非要闯我宅院,我就罚你去祠堂跪一个时辰吧。” “你……你明明知道我?”安蓉下意识后退半步,她就知道安芷对她怀恨在心,可她怀孕了的话,又不能当众说出来,这会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怎么,不想跪啊?”安芷冷笑,“看来你心里也没我这个姐姐嘛,随便你喽,要不你抄佛经百遍吧,也正好适合你现在修养。翠丝送客,我要休息了。” 翠丝刚才挨了一巴掌,小姑娘记仇,清了清嗓子,“安蓉小姐,您是自个走,还是要我拿扫帚呢?” 安蓉当然是自个走,不过她这一巴掌不能白挨,让边上的丫鬟带她去祠堂。 安芷回到屋里后,冰露就替她担心,“小姐,您打了安蓉一巴掌,要是闹到老爷那,怎么办?” 在冰露看来,安成邺毕竟是一家之主,她还是希望主子能和老爷关系好一点。 “你就放心吧,父亲不会责怪我的。”安芷心中早有主意,“父亲因为安蓉的事对我心中愧疚,这会躲着我都来不及,我虽说了抄写佛经也可以,但安蓉为了陷害我,肯定会去跪祠堂。你就看着吧,她这一个时辰的祠堂,是要白跪了。” 方才在和张姨娘聊天时,安芷了解到这几天安成邺都宿在徐氏那,就算安成邺不接徐氏进门,徐氏的日子都过得不错。 想来徐氏心愿得以解决,这会应该很高兴,那她就给徐氏浇一盆冷水好了。 “冰露,我记得再有几天,就是姑母生辰了吧?”安芷问。 冰露给安芷倒茶,点头道,“姑太太是二月十五出生,还有十天就是姑太太生辰。” “你去准备一份厚礼,明儿个我就去拜访下姑母。”安芷抿了一口茶汤,红茶醇香浓郁,醒神最好。 她的这位姑母,是威远侯府的前任主母。本来安家的家世是高攀不到威远侯李家的,只不过李家之前的老太爷命太硬,连着克死三位夫人后,京都里已经没有人敢给他说亲,直到一个道士给李老太爷算了命格,说他是旺火命格,需要一位命格极其柔顺的女人,才能到老。 当时李老太爷都不想再续弦了,可家里六个孩子实在闹腾,最后找到了安芷的姑母。等安氏嫁进侯府后,还真的和李老太爷和顺地过了十几年,直到去年李老太爷病逝。 安氏为人虽刻板些,但在对待李老太爷之前留下的六个孩子,都一视同仁,即使后来自己生了一儿一女,还是一如既往对待继子继女。在李老太爷过世后,安氏立马交出管理权,让袭爵的大儿子媳妇管家,所以在侯府是颇受敬重。 以往安芷不喜欢安氏的古板迂腐,尽管每年两家人都有走动,但关系并不亲厚。 眼下安芷祖辈没人,安芷想替安成邺续弦,她自己出面那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但如果是安氏出面,那是最合适不过。 次日洗漱后,安芷换了一声素雅一点的衣服,出门时翠丝特意过来,说保证不让安蓉进院子。 安芷看着是个机灵的,莞尔和翠丝道,“你要守住了,等我回来给你买和顺堂的点心。” 翠丝刚留头的年纪,对吃的是最感兴趣,笑眯了眼保证说好。 第10章 兰花 威远侯府虽说风头不如往日,可好歹有个世袭的爵位在,进出都比寻常人家要多些规矩。 安芷刚下马车,先由一个体面的嬷嬷领到偏屋喝茶,等主人家准备好了,再由主人跟前伺候的带进园子。 安芷刚坐下,边上伺候的嬷嬷目光就忍不住打量她。 感受到嬷嬷的视线,安芷心中虽有不快,但这里不是自己家,只好静等着。 等安芷走后,嬷嬷才和边上的丫鬟吐槽,“刚被退了婚,就出来招摇,别连带了咱们家的名声都坏了。” “谁说不是呢。”丫鬟点头,“以前她是裴家未来儿媳,金贵得拿鼻孔看人,眼下都成破落户了,家里还出了个不要脸的外室女,真不知道她怎么还有脸面上门。” “估计是来打秋风的吧。”嬷嬷呸了一声。 这会安芷已经到了安氏这里。 安氏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是老太太打扮,平日里挂着一串佛珠,就像个活菩萨,让人看了就不好相处。 安芷给安氏请了安,她是客人,还是安氏的娘家人,所以在安氏这里会比其他地方得到更多一些尊重。 “姑母,再有十天就是您的生辰了,我前儿见到一对东珠耳环,想着您信佛,送给您最合适了。”安芷规矩坐在安氏的下首,她知道安氏喜欢一板一眼的姑娘。 “今儿个若是你没来,我也打算找人去传你。”安氏虽说不怎么出门,对外头发生的事也没多大兴趣,但娘家的事她还是知道的,“那事是真的?” 安芷抿唇,看了眼安氏边上伺候的人,安氏立马会意,只留下一个裴家嬷嬷伺候,其他的都让出去了。 “是真的。”安芷不好在安氏面前说安成邺坏话,她便把罪责都推到了徐氏身上,“这事说来都丢人,其实裴家公子到家来,我一开始以为还能挽回,可谁知徐氏竟然怂恿安蓉和裴公子有了首尾,眼下……眼下安蓉都怀孕了。” 听到这话,安氏坐不住了。她是安家女儿,若是安蓉未婚先孕传出来,不仅她的名声没了,连带着她才十岁的小女儿都要遭殃。 “她怎么敢?”安氏拍着桌子,佛珠也不拿了,世人皆说她信了佛,可若不是侯府生存艰难,迫不得已装与世无争,她才不愿让自己看着和个老太婆一样,“她这是想借着肚子嫁进裴家?做她的青天白日梦吧,说句不好听的,就你这个嫡女都是高攀裴家,更别说外室女。” 安芷适当挤出两滴眼泪,“谁说不是呢,如今父亲已经把安蓉接回家,这都是听了徐氏的话。姑姑,徐氏逼死我母亲,我是恨她入骨,可我却不曾对她做过什么。可她如今让安蓉做出这一件件丢人的事,让我以后还怎么活啊。不仅是我,就是安家以后的女孩,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 “那你和你父亲说啊!”安氏忍不住想骂人。 “我说了的。”安芷委屈,“可父亲只听徐氏的话,我一个做女儿的,也不好指点他该做什么。” 安氏哼了一声,“她徐氏不就仗着安家现在没个女主人就能兴风作浪吗,你母亲已经去了三年,等明儿我就找媒人去找合适的对象给你父亲续弦。” 安芷要的就是这句话,不过续弦是个大问题,别再来一个事精。 “姑母,我也觉得给父亲续弦挺好。”安芷顿了下,“只不过,父亲耳根子软,徐氏又是个会作妖的。我觉得家世清白就好,不需要特别好的门第,主要还是人好,又能震得住父亲。” 安氏明白这个道理,“这事我懂,不过你父亲,难不成真想留着安蓉肚子里的孽种,觉得裴家会派人提亲?” 安芷点头,“我看父亲确实是这个意思。” “他倒是想得好。”说心里话,安氏也想要裴家做亲戚,可也得裴家看得上,“裴家是绝不可能让安蓉进门的,就算是妾室都不可能,所以安蓉想要做安家的女儿,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能留。当然,如果她愿意和安家撇清关系,那她爱生不生都无所谓。芷儿啊,你是姑母看着长大的,虽说眼下艰难了点,但这么点事,姑母相信你能办好。等你解决了安蓉,姑母就替你安排一个好亲事,保管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老狐狸。安芷在心里骂了句。 上辈子安芷就知道她这位姑母是个人精,把最难的活交给她,自己去处理名气好的事。 可她又只能答应。 事情都说完了,安芷和安氏没有其他好寒暄的,安芷便起身告退。 安氏没留安芷,“今儿难得来了,侯府花园里有株兰花开了,姑母知道你最喜欢兰花,去瞧一瞧再走吧。” 安芷不懂安氏为何要提兰花,但长辈发话了,她只好应下。 对侯府,安芷并不陌生,不过安氏还是给她找了个带路的丫鬟,等到了一处假山,丫鬟便走远了。 冰露瞧着没人,才问,“小姐。你让姑太太帮老爷续弦,你就不伤心吗?” “伤心有用吗?”安芷现在觉得,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父亲就是个风流种,想让他替母亲守身一辈子是不可能的。而且父亲正值壮年,确实需要一位正妻来解决徐氏” 话音刚落,安芷就听到假山后传来一声嗤笑。 裴阙微笑着从假山后出来,身后还有一个小厮。不过那小厮一出来,就把冰露拉走。 安芷急了,假山这块没什么人,就算有人,她这会也不能喊,不然被人看到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只好强装镇定,“四叔好。” 裴阙是真不喜欢四叔这个称呼,刚才安芷和冰露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安妹妹,你喊我一声哥哥,或者四哥哥呗,只要你喊一声哥哥,我就让徐氏永远消失,不会再来烦你。” 这次,安芷是确认裴阙在调戏她,顿时就怒了,可她又得罪不起裴阙。 感受到裴阙炽热的目光,安芷脸彻底红了,脑中灵机一动,“四叔,你别闹说笑了。呀,李家表哥来了。” “哪里?”裴阙回头,却什么人都没看到,等他转身时,安芷已经跑了。 第11章 产业 回家路上,安芷让马车绕路去躺和顺堂,她记得翠丝的糕点。 买完糕点后,在经过一家锦缎绸庄时,安芷指着店铺问冰露,“我记得,那家店铺是我母亲嫁妆上的铺子吧?” 白氏是家中独女,自幼得宠,若不是当时白家接连在战场上死了两个儿子,白老太爷也不会想把女儿嫁给文官。在白氏出嫁时,嫁妆单子可是写了八尺长,可见嫁妆的丰厚。后来白氏去了,那些嫁妆便都到了安芷的手上,不过这三年里安芷因为母亲去世,无心打理产业,荒废了不少。 而如今,安家虽说不缺银钱,可从安芷管家后,下头每月供上来的银子,少了三成不止,好几家店铺都说生意不好做,一年有好几个月在亏钱。 可这会,安芷却看到绸缎庄里宾客盈门,不像是会亏本的样子。 冰露应了一声是,“夫人当年陪嫁了六间铺子,这是最大的一间,其余五间里有三家绸缎庄,一家当铺,一家银楼。” 安芷重活一回,对嫁人这事兴致索然,家里是肯定靠不住的,所以她想做些实惠的事,就算以后不嫁人,也能硬气过活。 前世嫁进裴家的第一年,虽说裴钰各方面都苛待了她,可那时她还算有点自由,对京都盛行的事物还有些了解。就她刚才看到的绸缎庄,等今年巴蜀上贡了一批蜀锦后,京都中的妇人们便会开始追捧蜀锦。若是她能拿到蜀锦货源,今年的蜀锦生意肯定能挣到不少。 “待会回家,你派人去和这些掌柜的说,让他们明儿来见我,我有话要问他们。”安芷交代完,想到了裴钰,“裴家那,可曾有消息?他们还是关着裴钰?” 谁家出了这样的不肖子孙,都得关几天。冰露说是,“眼下裴家不肯放裴公子出来,安蓉见不到裴公子,他们没了联系,奴婢怕……”怕夜长梦多,安蓉怀孕被人知道,坏了安家的名声。 安芷勾唇冷笑,她懂裴家眼下的意思,如今安家内里乱成一锅粥,只要安家先忍不住把事情闹出来,而世人对女子又更为严苛,他们若是知道安蓉未婚先孕,并不会去指责裴钰做错了什么,而是指摘安蓉不知羞耻,骂安家没有教养。 “看好了安蓉,别让她出府。”安蓉打了个哈欠,这辈子,谁也不能挡了她的大好前程,“偷偷去开一副打胎药,留着,万一有用到的时候。” 冰露觉得自家小姐经过退婚一事后,成熟了许多,心中颇有感慨,“等明儿府中有了新夫人,徐氏没了枕头风可吹,她们母女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安芷:“那可未必。新夫人刚进门放个三把火是肯定的,但这种火都是光吓人不顶用,你就看着吧,安蓉那贱人,还是要我来收拾。” “那小姐想到法子了吗?”冰露问。 安芷阖上眼睛,她有些困了,应付安氏是真的费心又费神,“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她来来去去就那两招,蹦不了太高。” 接下来路上,安芷不再说话。 等到家后,有小厮说裴四爷送来一盆兰花,问怎么处置。 安芷想到了在假山时裴阙的话。 喊他哥哥?做梦吧! “丢了吧。”安芷没做思考就吩咐道,可转念想到裴阙不好相处的性格,又让小厮摆到她院子里的最角落。 远远看到院门时,安芷便瞧见翠丝坐在门廊下,翠丝瞧见她时,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安芷把买来的糕点递给翠丝,“这是咱们说好的。” 翠丝抱着糕点,笑得合不拢嘴。 进了屋子后,身边伺候的没有其他人了,冰露才敢问,“小姐,裴四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今天在威远侯府时,吓死奴婢了。” 安芷也不懂裴阙想做什么。在她印象里,裴阙就是个弄权很厉害,喜欢逛花楼的浪荡子,从没想过裴阙会出言调戏她。 “估计是脑子坏了。”安芷愤愤道。 冰露看着自家小姐如天仙般的容貌,犹豫道,“小姐,裴四爷该不会看上您了吧?” “怎么可能!我跟他差了一个辈分呢!”安芷听到这个话题,下意识反驳。 她是有些姿色,可裴阙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而且裴家讲究名声,是绝对不会让叔叔娶侄儿的前未婚妻。 这一晚,安芷没怎么睡好。 她梦到自己穿上嫁衣,在一个陌生的环境等待新婚夫君,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听到门开了的声音,紧张到不能呼吸。就在这时,她的盖头被掀开了,看到新郎是裴阙时,立马吓醒了。 外头天才蒙蒙亮,安芷却没了睡意,干脆起床。 她披了件外衣,站在廊下,看着院中的花花草草,想到了以前母亲在时的日子。 那时候父亲还是现在这般风流不可靠,可母亲和哥哥都在,哥哥不喜欢读书,便跟着表兄们一起学武。每天下学回家,哥哥都会带她喜欢的零嘴。母亲是武将家的女儿,女红做饭一概不会,只会教她舞剑耍枪。 记得也是这么这个阴雨连绵的春天,母亲给她缝了一件肚兜,绣的荷花,安芷却没认出来,一开始还猜是彩霞,害得母亲赌气说以后再也不刺绣了。 想着想着,安芷的眼眶便湿了。 她想哥哥,想母亲了。可眼下,这诺大的府宅,处处是他们的回忆,却见不到他们。 “小姐,早晨露水大,您别站太久了。”冰露起床时看到主子倚在栏杆上,便知道主子又想故去的夫人了。 安芷诶了声,和冰露一起进了屋子,“你帮我洗漱吧,待会那些掌柜的就要来了。” 冰露说好,“我去厨房打些热水,小姐先坐一会,奴婢马上就来。” 安芷自己梳头,今儿见掌柜,沉稳些比较好,她挑了件深蓝色百鸟朝凤裙,换上后,冰露便端了水来。 一番洗漱后,安芷正在画眉,翠丝突然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大小姐,喜事,有天大的喜事!” 第12章 离间 “什么喜事这么高兴,规矩都忘了?”冰露提醒翠丝。 翠丝大口喘气,给安芷行礼后,才激动道:“真的是喜事,我方才去厨房领早点时,路过老爷的院子,听到安蓉小姐的哭声,便和老爷跟前的德福打听了一会,你们猜怎么着?” 安芷停下画眉动作,看向翠丝。 冰露催道:“猜什么猜,你想急死人吗?” “昨儿个姑太太派人去了徐氏的院子,打了徐氏二十板子不说,还把她那里给砸了。姑太太警告徐氏,要是以后再兴风作浪,就把她卖去勾栏院里。”翠丝一口气说完,听到这个消息她立马飞奔回来,“哎呀,我早点篮子忘拿了,完了完了,大小姐我先走了。” 安芷见翠丝跑了,笑着道:“这小丫头风风火火,倒是活泼。” “那也是小姐宠的。”冰露听到徐氏被打心里也高兴,不过她年纪比翠丝大了六岁,看的也更远,“小姐,姑太太这么做,不是转头就卖了你吗。老爷若是因此生你的气,那该怎么办?” 安芷继续画眉,“能怎么办,他要来就来,安蓉会哭我也会哭。虽说姑母这事办得过于直接,明面上对我是没好处,可姑母打了徐氏,这是我眼下做不到的。徐氏挨了那二十板子,不死也得脱一层皮,没一两个月好不了,父亲是两天不上姨娘床就会憋死的人,这不就给我们来了机会。” 冰露懂了,不过听到主子编排起老爷床笫之事一点羞涩都没有,她不经多看了主子两眼,“那咱们得快点给老爷找好新夫人。” “这点不用我们操心。”安芷笑,“我那位姑母,人精一样的主,她明白的。” 收拾妥当后,安芷便出去吃了早饭。 她先要来这三年的账本,边看边等人。 等六个掌柜的到时,安芷账本也看了两本。 “请大小姐安。”六个掌柜一起给安芷行礼后,一个最年长的掌柜站了出来,“不知大小姐突然唤我们来,是为了什么事?” 安芷放下账本,看向说话的掌柜,这人她认识,叫王福,是跟着她母亲一起陪嫁过来的人,在几个掌柜中资历最深,“我近来查了最近三年的账目,自从我母亲去世后,咱们家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跟你们说句实话,眼下我已经快入不出敷了,所以想问问你们,生意不好做的缘由。” 当主子说家里没钱了,那基本上就是真的没钱,不然要脸面的人是不会干这种事。 而且王福他们都知道大小姐刚被退婚,他们猜估计是少了裴家的支援,日子才艰难了。 王福叹了一口气,“这两年京都里新开的绸缎庄比较多,抢走了不少生意,当铺运气不好,遇到的死当都亏了,银楼倒是在挣钱,只不过利润微薄。” “那也就是说,所有的铺子加起来,我是在亏钱喽?”安芷问。 王福心里突突的,总感觉今天安芷话里有话,可他眼下只能点头说是。 “那既然这样,我就关了几家铺子吧,把店铺租赁出去,能挣一些是一些,总比亏了好。”安芷的目光不动身色地在六个人脸上转,见其中两个皱了眉,便知道这事和她猜的一样,“不过你们都是安家的老掌柜了,我关了哪间铺子都不好。这样吧,到下个月初五还有十几天的时间,你们从今天回去记账,到时候盈利最少的两间就关了。至于铺子关了的掌柜,要是愿意留下,就继续去其他铺子打杂,要走的话,我就另给一笔辛苦费。” 这些人,早就抱成一团。安芷若要全都换了,那他们肯定会一起闹,可她按盈利的数目来比,就把他们又分成个体。毕竟做掌柜的好处是一直有,而辛苦费只有那么一点,谁也不愿意成为被放弃的人。 “大小姐,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王福还想挣扎下,一开始就是他联络的其他五个人,得到好处最多的也是他,如果要关了两间铺子,他的好处少了不说,日后还会落下把柄在那两位掌柜手中,“咱们都是安府的老人了,生意不好咱们可以想办法,可关了铺子,咱们就没饭吃了啊。” 听此,安芷沉了沉脸,“我刚才看账本,三年前我们的生意就不好了,那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想办法盈利,非要等到我来说才愿意想办法?是你们眼里没有我这个主子,还是说这三年你们都联合起来吃分红?” 这话一出,满室寂静。 王福最先反应过来,带头跪下,“大小姐您误会了,咱们都是您母亲从白家带过来的人,是万万不会欺骗您的啊。” 安芷听王福拿母亲来压她,心里骂了句老狐狸,面上却叹气,“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一时气话。我这也是没办法才下的决定,要是不关铺子,今年你们的工钱我都发不出来。” “冰露,你把今年家里的新茶拿来,给几位掌柜的,一人带一盒回去。”安芷说完站了起来,她看王福还跪着,并没有再说让他起来的话,“几位掌柜的都回去吧,今儿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放心,辛苦费我定会给足,日后你们要去谁家铺子干活,我也可以帮你们推荐。” 说完,安芷便出了大厅,走了。 留下的六位掌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心里想的都是该怎么办,最后目光都望向王福,毕竟当年说大小姐年幼好骗的也是王福。 王福这会心里疯狂在骂安芷,眼前的五个人,都是他拉下水的,这会舍了谁都会有怨言,可要他自己退出,那他更是不愿意。 等出了安府后,王福才和其他五个人道:“大小姐态度坚决,这事我也帮不了你们了,咱们就公平竞争,账就按正常来做,接下来的日子就比谁家铺子挣得更多吧。” “那不行,我们当铺利润是长时间形成,不是十几天就能有的。” “对啊,我管的绸缎庄比王掌柜你的小了一半,利润怎么可能比得过你!” …… 你一言我一语,六个人很快就争论起来。 躲在附近的冰露,听到六个人果然吵了起来,回去给安芷回话时直夸主子聪明,“小姐,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做假账的啊?” 安芷看着手中的账本道:“因为他们太贪心了,偷吃一成利润也就算了,可偷吃了三成甚至五成,钱少了那么多,我却发现铺子门庭若市,这里头就肯定有问题。” 账本安芷已经看完了,她让人收拾走,自己伸个懒腰,正打算去园子里逛逛时,安成邺一脸怒气地冲了进来。 第13章 假哭 “你个孽障,家里的事非要全数抖落出去吗?”安成邺人刚踏进门槛,便迫不及待数落安芷,“我真是白养你这个女儿了,人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偏倒好,非要说得人尽皆知才行。” 安芷腿脚一软,边上的冰露及时扶住她才没倒下,声调带了哭腔,这是她和安蓉学的,“父亲说的什么话,您如果是为了姑母的事来骂女儿,那女儿可真是冤枉死了。裴钰带着安蓉大张旗鼓地来退婚,这事满京都的人谁不知道,怎么用得上我和姑母说。” 而且自己嘴里都说着是家丑,既然是家丑,还当个宝贝似地带回家上了族谱,丢人这事,没有人比安成邺做得更好的。 安成邺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昨天安芷去了威远侯府一趟,他妹妹立马派人去打了徐氏,他方才看了回来,徐氏皮肉伤了一大块,让他好生心疼,认定这里头有安芷在推波助澜,“那你也不该在你姑母面前乱说话。”语气已经缓了点,不如开始的急躁。 “我的老天爷啊,父亲您打死我算了,我何曾乱说话过?”安芷觉得假哭还挺有意思的,而且效果看着还不错,难怪安蓉母女最爱用这招,“不过是姑母逼的紧,我才说了安蓉怀孕的事。父亲您可不单单只有安蓉一个女儿,她的肚子是一天大一天,咱们瞒不住的。您是做梦都想当裴家的老丈人,可人家呢,从带回裴钰起,连个消息都没有,更没让裴钰出来。若是安蓉在安家生了孩子,那您让安氏一族的女孩都别嫁人了吗?” 安成邺渐觉理亏,不再瞪着眉,叹了一声,“我也知道这事艰难,可你姑母派人打了徐氏,这又与她何干?” “怎么就没关系了?”安芷不哭了,擦了擦眼泪,“子不教父之过,安蓉是她养大的,难道安蓉会和裴钰私相授受,这里头就没有徐氏的注意?” “可是……”安成邺心里已经被安蓉说服,可面上就这么走了,又感觉自己不甘心。 安芷最了解安成邺,内里没点主心骨,别人夸他捧他就当对方是个好人,见安成邺态度变了,便说到正事上,“父亲就不必记挂徐氏了,她不过是一点皮外伤,过两个月就好了,倒是您的大事比较要紧。” 今儿个安氏那派人和安成邺说过了,准备给他续弦来着,他自然是双手拍好。不过他当时觉得安芷肯定不同意。 “芷儿你同意父亲续弦?”安成邺诧异地看着安芷。 “当然。”安芷拉安成邺进屋,冰露倒茶,“母亲孝期已经过了,父亲正当壮年,过两年女儿就要出阁,家里两位姨娘又是不顶事的,总是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太太来照顾您。女儿早就说了,并不反对您续弦,但得是清白人家的好姑娘。” 安成邺还有好几年才到不惑,人正壮年,他又是在朝中有官职的,待客送礼,没个正妻照应肯定不行。之前安成邺是跌在徐氏的温柔乡里,又忌惮白家,所以没多想续弦的事。如今安芷主动提了,徐氏最近又不能侍寝,家里两个姨娘他早就腻了,他是迫不及待想迎新人了。 “可你姑母刻板,我怕她……”安成邺不好和女儿说得太具体,点到为止就行,他那个妹妹明明年纪不大,却要做着一副老祖宗的做派,若是也给他找个这样的太太,那他宁可不要。 安芷在心里骂了句色胚,面上却是笑着,“父亲就放心吧,姑母眼光是不错的。再说了,您要找的是太太,那是以后代表咱们家出去会客的体面人物,要是您让徐氏出去见你同僚的太太们,你愿意?” 安成邺当然不愿意。他虽喜欢徐氏,可心中也清楚徐氏上不了台面。 父女两说了一会话,安芷亲自送安成邺到门口,“续弦的事父亲就放心吧,有姑母把关是错不了的。你还是多担心安蓉吧,若是在她显怀时您没能把她嫁了,那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毕竟您也不能养我一辈子不是?” 她和安蓉的仇是早就摆在台面上的,这会假惺惺演戏只会让安成邺更警惕,倒不如给安成邺交个底,让安成邺先卸了对她的戒备心,以后才好办事。 这边安芷送走安成邺,裴府那可不得了了,裴钰借着上茅房的功夫,偷偷跑了。 裴首辅气得笔墨纸砚摔了一地,“孽障啊,真是孽障,我裴家怎么就出了这种不肖子孙!” 裴阙坐在一旁,还是一副淡定。 李氏是急的在屋子里打转,“他这会逃出去,肯定是去找安蓉了。那个狐狸精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就勾得我儿神魂颠倒?”说起安蓉,李氏是恨得牙痒痒,巴不得安蓉今天就死了。 “我带人去找。”裴阙这才站了起来,如今他大哥还在衙门,家中只剩下他知道壮劳力了。 “不行带人去。”李氏顾忌道,“安家到底是官宦人家,你若是直接带人闯上门,一来他们可以告我们,二来闹得不好看也没必要。这次的事咱家本就亏欠了安芷,若是再拉坏她的名声,那我可就更没脸去见我那苦命的姐姐了。” “行,那我自己去。”裴阙拍拍袖子,“大嫂别急,裴钰总是在京都里,人只要没出京都,就没有找不到的。” “你等等。”裴首辅若有所思地叫住裴阙,“找人就找人,尽量别引起安家的注意。家中的小厮都换成寻常百姓的打扮,去街上打听,越早把这小子揪回来越好。” 裴阙说了声是,换了套寻常衣裳去了安家。 在安家后巷,他轻松翻墙进去。 这里他之前来过几次,除了内院没进过,其他地方都比较熟悉,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找到安芷住的院子。 此时天色渐晚,天边的云霞只留了薄薄的一层红晕。 裴阙隐匿在竹林后,看到安芷从屋里走了出来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手里拿着一壶酒,神色似乎有些怅然。 第14章 发誓 安芷喜欢傍晚时候一人小酌一会,毕竟这里是安家,她不用顾忌太多。 半壶酒下肚,安芷脚底有些轻飘飘了。 她打算起身回屋,脚底却被绊了下,往后摔进一个温暖的怀里,笑着道:“冰露,幸好你扶住我了。” “冰露?”裴阙好笑。 听到这个声音,安芷猛然惊醒,转头看到裴阙,吓得手里的酒壶掉在草地上,剩下半壶酒洒了出来,“你……你怎么在这?” “那就要问安蓉了。”裴阙笑,手却不曾松开,“她把裴钰迷的神魂颠倒,眼下裴钰跑了出来,肯定就在你家。” 安芷挣脱开裴阙,“四叔要找人,直接敲门就行,何必做这副打扮?” 裴阙咦了一声,没再说话,而是定定地看着安芷。 安芷本就脸热,这会脚底一点力气都没,见裴阙不走也不说话,她只能先放弃,“四叔还要不要找人了?” “随意。”若不是为了大嫂和父亲,裴阙可不会特意找裴钰。 安芷听了这话就生气,可又不敢真的生气,她撇过头,侧着对裴阙,“那四叔在这里等一会,我让人跟你去找。” “让人?”裴阙板起脸,“不应该由你跟着我一起去找吗?” 安芷无奈了,就算在家里还是有许多堵不住的嘴巴,喝喝酒没事,可带着裴阙这种风云人物在家里走是绝对不行的,“那请四叔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带人找。” 说完,安芷喊来冰露,“冰露你给四叔沏茶。”又小声附耳道,“看好这里,别让别人发现了他。”不然她就要比安蓉的名声还臭了。 安芷回去洗脸换了衣服,带上家丁朝安蓉的园子去,并没有按之前说的去找裴阙一起。 “你们这是做什么?”安蓉跟前的丫鬟佩儿拦住安芷。 安芷给翠丝使了个眼神,翠丝就把佩儿拦住。 安芷直接冲进安蓉的屋子里,没让其他人进来。 安蓉一看到安芷闯进来,吓呆了,回神后立马往后缩,生怕安芷是来打她的,“姐姐,你要干什么?” “家里进了个小贼,我担心你胆小害怕,所以特意带人过来看看。”安芷一边说,一边不客气地在安蓉屋子里找人,裴钰就是惹祸精一个,她现在恨不得立马找到裴钰,让裴阙带回去狠狠教育。 可是安芷在裴钰房间没找到人。 这就不好交代了。 按理来说,裴钰逃出来,第一个找的就是安蓉,而安家守卫一般,并不算严,不然裴阙也不会轻易找到她院子。 但屋子里她查了好几遍,都没看到裴钰。 裴钰真是和窝囊废,怕不是连墙都翻不过来吧? 而另一边的裴阙,喝了一杯茶后就不喝了,他察觉出了不对劲,“你家小姐换个衣裳,怎么去了那么久?” 冰露有些怵这位爷,说话时头低低地,只敢拿余光打量,“小姐让奴婢在这伺候您,她先去找人了。” “呵,我早该知道她会这样。”裴阙冷笑下,站了起来。 冰露得了主子吩咐,只好壮着胆子拦住裴阙,“裴四爷,我们小姐既然答应您帮忙找人,就会尽力的,您还是先在这里候着吧。” “她是会尽力找人,可不见得她会把找到的人给我。”裴阙和安芷接触过那么多次。早就摸透安芷性格,看似刚硬,实际上给人挖的坑也不少,心思也是个弯弯绕绕的。 冰露拦不住裴阙,只好紧紧跟着裴阙去找人。 安芷在安蓉屋子里找不到人,翠丝带着人在院子里也没找到,她叮嘱安蓉,“眼下那个小贼还没找到,今晚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待在房间里。” “姐姐,你是真的抓贼吗?”安蓉已经眼泪婆娑,“还是说你想来羞辱我?” “这你就想多了。”安芷眼下心急找人,没工夫和安蓉演戏,“你就好生待着吧。” 说完安芷便离开了。 出了安蓉的院子,安芷远远瞧见一个人影,暗道不好,忙让翠丝等人继续找,她跑过去把裴阙拉到没人的地方。 “四叔,我不是让你等着吗?”安芷问。 “那你人找到了吗?”看安芷抿着嘴,裴阙便知道没找到人,“既然你找不到,总不能拦着我不找吧。再说了,若是你们安家有心让裴钰和安蓉私奔,那我怎么和长辈交代。” “四叔你说什么呢!”安芷这会是真想撕烂裴阙的嘴,她在其他人面前,就算不能事事自如,可也不会乱了阵脚,可每回到了裴阙这里,安芷好好的思路就会因为他而断了,“我们安家也是要脸面的人,眼下安蓉都记到族谱了,我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今夜迟了,裴公子没在我们府里,想来是去了别处,四叔还是去裴公子的朋友那找找吧,省得被他跑了。” “你说没有,让我怎么信你?”裴阙似笑非笑地看着安芷。 安芷是真的被这位爷给缠烦了,她发誓,“如果眼下藏了裴公子,那就让我日后嫁给我最不想嫁……呜呜。” 裴阙捂住安芷的嘴,“姑娘家的,别发那么狠的誓,我信你就是。” 说完,裴阙就翻墙走了。 安芷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冰露也是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小姐,你说这裴四爷怎么老和咱们过不去,他们裴家丢了人,不正大光明地上门找,非要爬墙,这要让别人瞧见了,指不定要怎么说我们。” “谁说不是。”安芷缓过来后,和冰露从角落走了出来。 不过刚才裴阙给她提了个非常好的建议,她要报复裴钰和安蓉,不是看安蓉和裴钰因为家庭成见而爱得死去活来,是应该让两人看到对方的本质而互相看透。 眼下,安蓉看中的不过是裴钰的家世,并不是裴钰这个人,若是裴钰没了裴家庇佑带着安蓉私奔呢,那将会是辛苦的逃亡。 安芷打算给他们两个一次自由恋爱的机会,若是他们真能守住贫困而不动心,那她就当以后没他们两个,再也不去找他们的麻烦。 “冰露,你另外再派人去找裴钰,一定要悄悄的。”安芷吩咐道,“找到后别说是我的人,就说是徐氏的人,特意去找他,剩下的事,等找到了再说。记得,一定要小心并且快,千万不能让裴阙知道。” 冰露啊了一声,“可小姐方才不是还跟裴四爷发誓来着吗?” “发誓又没有用。”安芷才不信乱力鬼神,“要是发誓有用,那这天底下被天打雷劈的人就多了,你家老爷就是一个。快些去安排吧,别被裴阙抢先一步找到人,不然你家小姐我可要哭死了。” 第15章 打赌 得了主子的吩咐,冰露次日就找到了裴钰。 其实昨晚裴钰就躲在安家,只是还没等他找到安蓉,安芷就先带人冲到安芷的院子,他只好躲在水塘里。 三月的天还是冷的,安芷到柴房时,裴钰正抱着被子打喷嚏。 “冰露,把姜汤拿来。”安芷坐在丫鬟拿来的凳子上,看到裴钰落魄的样子,心里是真高兴,面上自然也是笑得欢,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怎么不喝,怕我下毒?” 裴钰身子没动,眼珠转了下,“安芷,你就是个毒妇,你抓我来想干嘛?” “哟,你真真是伤我心。”安芷记得上辈子裴钰也骂她毒妇,那时候她一心为自己辩解,可当时的她不知道,就算解释再多裴钰都是不会信的,因为裴钰已经认定了她是毒妇,“冰露,裴钰不喝,你们就灌下去。” 人都抓到了,总不能让他死了,不然她可就要被裴家恨死了。 冰露带着两个小厮,把姜汤灌进裴钰的嘴里,为了防止裴钰吐出来,冰露特意抬着裴钰的下巴好一会儿。 等小厮们走后,安芷才道:“既然还没毒死,那就听听我说的话。裴钰,我是真的想把你丢到水塘淹死,但仔细想来,这样太便宜你了,所以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裴钰问。 “我放你和安蓉走,还会安排你们两个离开京都,给你们一个做比翼鸟的机会。如果安蓉愿意跟你归隐山林,那我就不再来找你麻烦,如果安蓉到时候嫌弃你穷困潦倒抛弃了你,那你就要给我做十年的奴隶。裴钰,你敢和我赌安蓉的真心吗?”安芷微微笑着看向裴钰,莞尔笑着,“她现在可是怀着你的骨肉,如果你不要她,她和她的孩子都得死。” 上辈子她被裴钰囚虐十年,她要裴钰也还她十年! “我要!”裴钰大喊一声,迟疑地看着安芷,“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没有在帮你,我是在和你打赌,这口气,我是真的咽不下去。所以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看到的。”安芷站了起来,“既然你要她,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明天晚上我让你们走。” 从柴房出来后,冰露不甘心问,“小姐,要是他们真的双宿双飞,那岂不是遂了他们心意?” “那要如此,我就认命了。”安芷目光拉远,若是裴钰和安蓉真能情比金坚,那她没话好说。 冰露:“可如此,裴四爷那,您该怎么交代?” “就说没找到,他难不成还能吃了我。”安芷就不信裴阙没证据敢来抓她。 ~ 裴家,裴阙院子。 “爷,您猜对了,安家大小姐,果真要让大少爷私奔。咱们是不是该上门要人?”茗烟是裴阙身边最信得过的小厮。 “不用。”裴阙躺在懒椅上,“你们只要跟着大少爷就行,必要的时候,还要帮他们私奔。” “这是为何?”茗烟不解,“老爷子若是知道您暗中做这种事,可是要打断您的腿。” 裴阙淡定道:“一看你就是没在风月场混过的。这人在情场中,都是当局者迷,就是我们现在把裴钰给绑回来,他还是会逃跑,而且还会因为这件事和家里反目。但是如果我们让他逃,以后安蓉再抛弃他,那他就是浴火重生的栋梁。” 茗烟一知半解地点头。 裴阙嫌弃地瞥了眼茗烟,“当初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蠢的?” “您是主子,您选人肯定有您的道理。”茗烟适时拍马屁。 等茗烟走后,裴阙看了眼天色,见天已经微微黑了,那小丫头糊弄他,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 安芷给裴钰准备了五十两银子的银票,还有衣裳,“拿上这些,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劝安蓉跟你私奔。不过你要记得,你不能和安蓉说是我让你们私奔,不然她肯定不会走。明早天不亮,你们就到东城门去,那里有人接应你们。” “安芷。”裴钰拿起包袱,“若来日我逃出京都,我一定到佛祖前保佑你。” “可别,我不信那些,要就拿银票给我。”安芷催,“麻溜点走,省得你那个四叔阴魂不散又来找我麻烦。” 安芷现在最怕看到裴阙,特别是裴阙的一双眼睛,就像鹰鹫一般,仿佛时刻都在盯着猎物。 看着裴钰远去的背影,安芷吩咐边上的冰露,“记得让人一路跟着裴钰,等他们到了第一个落脚点,咱们再安排其他。” 冰露应了一声是,语气颇为不忿,“小姐放心吧,裴公子一心想和安蓉私奔,他不会注意到我们的。” 安芷满意地点下头,从柴房回去后,她洗漱完,听到冰露说裴钰已经到安蓉屋里,打了个哈欠,也要睡下了。 让冰露他们都出去后,安芷刚想上床睡觉,裴阙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啊。”安芷尖叫一声,外头冰露立马问怎么了,她看到裴阙对准脖颈划了一下,只好说没什么,让冰露先睡下,压低嗓子问,“四叔,你怎么在我这里?” 三更半夜,一个成年男人出现在闺阁小姐的房间,安芷想想就害怕,若是待会裴阙想做什么,她拼个玉石俱焚,也要让裴阙死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裴阙笑。“这该问问你啊。” “四叔说笑了,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安芷步步后退,“四叔还是别再靠近了,你出现在这里已经不好,若是离我太近,有损你的清誉。” “无妨,我没有清誉可言。”裴阙唇角的笑意更深了,看安芷吓得脸色都白了,便不再往前,“我今儿来就是想问问你,明面上跟我说帮忙找人,背地里却撺掇裴钰私奔,这是何等用意?” 安芷:……他怎么知道? “不用不承认,这世上只要我想知道的事情,我都能知道。”裴阙坐在软塌上,室内微弱的烛光照在他的深邃的五官上,显得魅惑极了。 安芷是心凉了半截,她原以为在自己家里做事情,还是小心翼翼的那种,肯定不会被人知道,结果裴阙不仅知道,还上门问罪了,这让她怎么办才好? “怎么不说话了?”裴阙饶有兴致问。 “我……我……”安芷不懂说什么好,裴阙实在是太可怕了,感觉这会她说什么谎话都能被裴阙给看穿。 第16章 招惹 “说不出话来了?”裴阙轻笑下。 安芷确实说不出话来了,她现在后悔死了,就不该轻视了裴阙的能力,以至于现在自己留了一个把柄在裴阙那里。 “这事啊,我能不干涉你,不过我有个条件。”裴阙不笑了,认真地看着裴阙,“我要你跟了我。” 什么? 她听错了吗? 安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比登徒子还要无耻,大半夜到她房间,让她跟了她,把她当什么了? “如果我说不呢?”安芷问。 “那也没事。”裴阙朝安芷走了过来,“我不急,总有一天你会答应的,不过你要记得,你在我手中的把柄只会越来越多。” “四叔,您别和我开玩笑了。”安芷这会是真的有点怕了,她在裴阙的眼中看到了欲望,“这偌大的京都,您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执着于我一个。再说了,我也不是最好的。” “你是不是最好的,不用你来说。”裴阙已经贴近安芷,嗅到安芷身上的女儿香,喉结一滚,腹下感觉烧了一团火,“我现在不会动你,我会等你心甘情愿来找我。不过你这称呼以后得改改,以后若是再让我听到四叔这个称呼,那后果自负。” 说完,裴阙就走了。 而安芷的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她坐在床沿,心慌意乱。 实在想不通,裴阙怎么就看上她了? 重生后她并没有去招惹裴阙,两人见面也不算多,她感觉头都大了。 这一晚,安芷彻底失眠。 等天快亮的时候,她不能让自己暴露,只能继续装睡。 早饭过后,安芷像往常一样在自己院子里画画,直到晚上,安成邺才把她叫过去。 “安蓉私奔了,你知道吗?”安成邺打量着安芷,想从安芷的脸上得到一些答案。 “天,她私奔了?”安芷诧异地瞪大眼睛,“和裴钰是吗?那父亲快点派人去找啊,这要是让裴家或者其他人先找到他们,那我们可就完了。” “你真不知道这事?”安成邺的直觉告诉他应该多问几遍安芷。 “父亲说的什么话,我都恨死他们两个了,怎么可能让他们爽快私奔。”安芷拍桌子道,“说句实在话,要是他们路上出点什么意外,那我是拍手叫好。” 这话安成邺信,他也觉得安芷不知道,不然这会他也不会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 “父亲怎么不担心?”安芷问。 “呵呵。”安成邺是巴不得两个人私奔,这样一来,裴家以后不想给名分都不行,不过这话他不能和安芷说,假装叹气道,“我怎么不担心,他们也太不懂事了。既然你不知道,那你就先回去吧。” 安芷张嘴还想问,但是安成邺没让她说。 从安成邺那出来,安芷冷哼一声,“老东西,心里还在指望做裴家老丈人。” “老爷会这么想也没错。”冰露跟在安芷身后,她分析道,“裴公子是裴家长房独子,再怎么说他们都不会不认裴公子。只要安蓉和裴公子在外面待个几年,把儿子一生,指不定裴家人就先服软把人接回去。” 安芷是绝对没这个可能,特别是经历了昨晚裴阙的事,她这会更加确信裴家不会让裴钰和安蓉痛快私奔。 事实和安芷想的一样,三天后她就得到消息,裴家把裴钰逐出族谱了。 收到这个消息时,安芷是笑了好一会儿,而安成邺是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老爷?”冰露给安芷沏茶,“听说已经请了大夫,两位姨娘都过去了。” “先不急,那么多人在那里,不差我这一个。”安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等父亲缓过来了,我再过去。” 安芷现在是通体舒畅,“你快派人把这个消息传给裴钰,特别是安蓉,我迫不及待想知道安蓉的反应。对了,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按照时间算,应该到邓州了,估计还会南下。”冰露说起这个也很有兴趣,“昨儿来的信说,安蓉一路娇气得很,裴公子又是锦衣玉食里长大的,就这么几天的功夫,两人已经用了大半的银钱。” 这点安芷早就料到了。两人都是没吃过苦的,等没钱后,裴钰必定要出门挣钱,可讨生活又岂是那么容易,特别是裴钰这种贵公子,是不会轻易和别人低头恳求的。而安蓉跟着裴钰,就是为了享福,若是跟着裴钰后的生活却比不上做外室女的时候,那她肯定会有怨言。 安芷现在就等着裴钰落魄回京都。 “差不多再过个七八天,就可以让我们的人上场了。”安芷笑道。 “奴婢明白。”冰露也笑。 “走吧,咱们去看一下吧,不然别人要说我们不孝了。”安芷起身,慢悠悠地走出屋子。 到了安成邺那后,张姨娘在一旁伺候,安芷和安成邺打了一声招呼,见安成邺说话没什么力气,便和张姨娘到了外面聊天。 “真是天道好轮回,报应啊。”张姨娘笑得春风得意。 “是啊。”安芷配合道,“安蓉原想着自己能攀龙附凤,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裴家可是言出必行,既然把人逐出族谱,那就不会再让人回去。这以后,裴钰就只是个普通举人了。” 张姨娘知道安芷讨厌裴钰和安蓉,又说了几句诅咒他们不好的话,才小声问,“小姐,我听说姑太太准备给老爷找续弦,可是真的?” “是真的。”安芷知道张姨娘担心新太太进门后会不好相处。“姨娘别太担心,我与姑母说过的,定要找个人好的。你在府中多年,为人忠厚良善,这点父亲也是知道的,你就踏踏实实等着敬茶就行。有我在,一定不会让尖酸刻薄的人进门。” “有你这句话,姨娘就放心了。”张姨娘年纪大了,而且又没有孩子,她对新进门的太太是没有任何威胁,但就怕新来的是个母老虎,就算她想缩着尾巴做人都不行。不过有安芷的保证,她就安心多了,毕竟安芷的火辣性格,她是最了解的。 第17章 孟州 裴钰带着安蓉一路南下,到了一个叫孟州的县城,用仅剩不多的钱租赁了一个小院,打算在这里安家。 “阿钰,这里怎么那么小?”安蓉经过几天的颠簸,脸已经小了一圈,整个人疲乏得很。 裴钰那晚找到她,跟她承诺说以后一定会让她过好日子,只要她愿意跟他走,当时安蓉想的是,只要等她生下孩子,和裴钰感情稳定后,裴家的人迟早是要来接回他们的,毕竟裴家长房就裴钰这么一根独苗苗。 可看着眼下的屋子,小又旧,只有她在京都住的五分之一大,她突然觉得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这里是小了一点,但我已经打听过了,附近有一家私塾,我可以去那里做先生。以后的生活你就不用担心,等手里有钱了,我再去做点生意,肯定能把日子过好。”裴钰是一腔热血,对于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他现在甚至有点感激安芷,等他发达了,一定要带着全家去找安芷,让安芷看看,他们是多么幸福美满。 小院杂草丛生,只有两间屋子,里头桌椅都布满了灰尘,想来是许久没有人住。 好在门院里有一口井,裴钰打了几桶水。经过这几日的赶路,裴钰手上已经磨出了些水泡,但为了以后的日子,他并不觉得辛苦,等他进去后把桌椅都擦拭一遍,“这里我来,眼下天快黑了,你去厨房随便弄点东西吃的吧。” “还要我自己弄?”安蓉一副不敢置信地看着裴钰,撒娇道,“不能出去买点东西吗?我坐了半天马车,已经快累死了。” 裴钰看到安蓉脸色微微泛白,心生愧疚,特别是安蓉现在肚子里又怀着孩子,可他们剩下的钱已经不多,光是一个月买菜买米都要拮据,“那你坐着休息,我去厨房弄。” 安蓉看到裴钰走出去的身影,皱眉踢了下眼前的凳子,却碰疼自己的脚趾。 过了会,安蓉听到厨房那里突然传出来砰砰声,想着自己不好太娇气,便走了出去。她刚走进厨房,就看到锅倒翻在地上,裴钰两手黑成碳,脸颊也黑了一大块。 原本都是捧着养大的人,在家里什么粗活都没有做过,结果到了这里却要自己生火做饭,还要打扫卫生。 裴钰看到安蓉哭了,忙站了起来抱住安蓉,“是我不好,没能让你享福。” 安蓉也抱住裴钰,“你别这样说,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这是院门吱呀一声,一个粗犷的女声在问有没有人。 安蓉和裴钰一起走了出去,看到一个胖妇女,裴钰警惕看着对方,“这位大婶,有事吗?” “我家男人姓王,你们喊我王嫂就行。我就住你们隔壁,是你们的邻居。听到你们这有动静,想着是新搬来的,便给你们送点青团,这是我们自家做的,别嫌弃。”王嫂的手里捧着芭蕉叶,上头是几块青色的点心。 裴钰听是邻居,还来送东西,便笑着道谢,接了过来。 王嫂看到裴钰手上的黑灰,“小伙子,你这手和脸,怎么那么黑?我瞧你们长得白白净净,都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该不会是私奔到这里的吧?” 这话一出,裴钰面色立马顿了下,很快又恢复笑脸,“王嫂说笑了,我们以前确实过了一段时间好日子,可家里生意倒了,又遇上旱灾,一路南下到这里。要真是私奔的,那得躲深山老林里才是。” “也对。”王嫂瞄了眼厨房,“那你们忙,有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们也不用跟我客气。” 说完,王嫂就出了院子,回到家后,屋子里坐了两个黑衣男人,“两位大哥,我都按你们说的做了,他们两个连火都不会生,日子过不下去的。” 她刚说完这话,一个黑衣人就拿出一锭银子,“多谢大哥,这几天你们就放心住这里,有什么吩咐尽管和我说。” ~ 安芷收到裴钰和安蓉定居孟州消息时,已经是两日后,这天也恰好是她姑母生日。 准备出门前,安芷在挑头饰,“用珍珠流苏就行,金的太耀眼,不适合今天。跟派去的人说,小心裴阙的人也在,适当地暗示安蓉就行,别做得太过。” 冰露到现在还不懂那天晚上裴阙找过安芷,“小姐也太谨慎了吧,裴四爷那听说还在找裴公子,他应该没有裴公子的消息才是。” 安芷说不出口那天裴阙的话,可既然裴阙能知道她要让裴钰私奔,肯定会让人跟着。但裴阙一路上都没有阻拦,想来是默许了她的计谋。尽管如此。也不能做得太过,省得给裴阙留下把柄。 “行了,咱们出门吧。今天是姑母生辰,我是安家人,不好去得太迟。”安芷对着镜子看了看,镜中少女眉目如画,朴素的装扮都掩盖不了她的美貌,反而多了几分清丽,安芷很满意这个打扮。 如今裴阙被逐出裴家,是京都里人人都知道的事,可别人并不知道裴钰是为何被逐出安家,这也是安芷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可等她到了威远侯府后,林书瑶却故意提到安蓉。 “安芷妹妹,我听说安伯父前几日认了个女儿回来,长得国色天香,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怎么不见你今日带她一起来?”林书瑶坐在一群贵女中间,看到安芷时,没有寒暄,直接扔了个麻烦问题给安芷。 安成邺给安蓉上族谱,是偷偷上的,安芷原以为没人知道,却没想到会被林书瑶当众提出来,“林姐姐说什么呢,我父亲就我一个女儿,我都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位妹妹,姐姐是怎么知道?” “我是前几日听人说了一嘴,想着我们是好友,便特意记下。”林书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安芷,她就不信了,安芷能蒙混过去。 自从裴钰别逐出裴家后,林书瑶就让人满京都找人,可找来找去任何裴钰的消息都没有。她觉得裴钰肯定是和安蓉私奔了,可又苦于没证据,便想着现在套安芷的话。 安芷淡定坐下,有丫鬟上来沏茶,她看到林书瑶嘴唇一抿,莞尔道:“林姐姐说的,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林姐姐那么关注我家的事,难不成是为了我家最近的大事吗?” 安氏是外嫁女,给弟弟相看续弦不好大张旗鼓地看,所以安成邺准备续弦的事知道人不会太多。 边上的其他姑娘们听到安芷说是大事,她们纷纷来了兴趣,毕竟这几天,她们可是听了安家一个又一个大八卦,安家现在就是她们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便有人问安芷什么大事。 续弦不是丢人的事,虽说摆到明面上会让主家有点难为情,可安芷不一样,她不会因此感到任何不好意思,反而能很好地用来呛林书瑶。 脸面那东西,在安芷这已经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活得舒心才是真的。 视线停在林书瑶脸上,安芷不动声色地笑了下,“近来我父亲准备续弦,是京都媒人圈子都知道的事。我与林姐姐是多年的好朋友,竟没猜到林姐姐还有这一层意思啊。你若早点和我说,我是肯定愿意帮你和我父亲牵线搭桥的。” 第18章 打算 “安芷,你太过分了吧?”林书瑶忍不住了,安芷竟然暗示说她喜欢安成邺,这怎么可能! 安芷冷冷笑下,“林姐姐怎么突然生气了?” “你……你怎么可以污蔑我的名声?”林书瑶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安芷刚才的话她要是不解释清楚,等这些贵女们把流言传出去后,那她就会别人说从小品行不端,日后哪里还嫁得到好人家。 “林姐姐,我没有啊。我就是问你是不是因为仰慕我的父亲,所以才和我做朋友的。”安芷一脸无辜,她这段时间,从安蓉和徐氏身上学到了好多东西,实践起来确实很好用。 像眼下这种时刻,安芷不用去肯定一句话,只要抛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疑问,加上一点点根据,就能给这些贵女们带来无限的想象。而女人之间,一个传一个,事情的真相就不那么重要了。 “怎么可能!”林书瑶快气疯了,大喊了一声,吸引了边上更多人的注意力,又只好压低声音,朝安芷走过去,“安芷,你今天太过分了,亏我之前还觉得你可怜,才和你来往,结果你却当众污蔑我。今天这事你要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去找威远侯夫人,让她给我一个公道。” “那你去啊。”安芷无所谓地重新坐下,“你说因为我可怜才和我来往,可我并不可怜啊。我的父亲虽说不是大官,可好歹是四品,在场人的父亲,至少有三成不如我父亲,而我姑母是侯府夫人,舅舅是二品骠骑大将军。如果这种都算可怜,那林姐姐又让其他人如何自处?” 安芷这话没错,她虽说不是拔尖那一块,可绝对不是差到要让人可怜,所以林书瑶刚才那话一出来就错了,甚至现在得罪了不少人,其中也包括安氏。 “算了,我不和你争,毕竟今天是我姑母生日宴。不过你既然说你没那个心思,那就别整天在我家打探,不然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哦。”安芷笑着说完,不管林书瑶铁青的脸色,昂着头从亭子走了。 等她一走,那些贵女们脸上的表情那件一个精彩,看向林书瑶的眼神都很耐人寻味。 人多的地方肯定就会有口角,她说教训了一个林书瑶已经累了,不想再浪费口舌,便往人少的花园去。 威远侯府早年显赫时,受到过不少赏赐,所以家里的园子算是京都里能数得上号的。 在边上没人时,冰露再次替安芷操心起来,“小姐,你方才那么说林小姐,是出了气,可这样也会连带着把你的名声弄不好啊。” 最让冰露担心的是,她家小姐被退婚过,若是再传出尖酸刻薄的名声,那时候谁敢来求娶。而且小姐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寻常人家的小姐到了十六岁,不是嫁人了,就是定好婚事。眼下家里没有主母,还不懂新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不可能让小姐自己去给自己说婚事,真是愁死冰露了。 其实安芷要的就是一个不太好的名声,她现在是完全没心思嫁人,所以才会有刚才那一出。 经过上辈子的事,安芷现在就只想挣钱,等哥哥建功立业回来后,她给哥哥相看一位满意的嫂嫂,她就带着私产游历去,相夫教子这种事,她这辈子是不想了,没得又遇上一位负心汉,被锁在深宅后院白白浪费一生。 “冰露,你也才比我大几个月,怎么就那么爱操心呢?”安芷笑着看向冰露,“你就别再愁着一张脸了,你家小姐又不急着嫁人,干嘛在意那么多。” “可您以前不这样的啊?”冰露不解。 “以前那是指望着嫁到裴家,所以才克己复礼,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可现在呢,我对裴钰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结果裴钰不是还变了心。你再看看我父亲,他现在可有一丝一毫记挂我母亲?”安芷哼了一声,“所以啊,男人这东西都不能信,跟你透个底,我已经不期待嫁人了。这往后就随缘吧,要是没有可心的人,我就周游天下去。你就别苦哈哈地天天替我担心嫁人了。笑一个嘛,你再皱眉都不好看了哟。” 安芷逗了下冰露,见冰露笑了,她也跟着笑了,两人一起往假山处走。 而她不知道,自己和冰露的话,都被竹林后的裴阙给听到。 裴阙边上还站着一位穿蟒袍的男人,男人方脸剑眉,是当朝五皇子李达。 李达听到脚步声走远,低低笑了声,“这姑娘倒是挺有意思,我早就听说安家大小姐是京都第一美人,但没想到还是个这么有趣的主。” 裴阙目光幽幽瞥到李达脸上,“她是有趣,可也和殿下无关。” “怎么无关?”李达不笑了,意味深长地看着裴阙,“她如今和裴家退婚,做不了正妃,做个侧妃肯定可以。” 他刚说完这话,就看到裴阙目光瞬时冷了下来。 “她是我的。”裴阙冰冷表明态度,“殿下还是想想怎么选正妃吧,皇后和丞相那,可有的让你头疼。” 放下这句话后,裴阙就朝着安芷离开的方向找去。 第19章 引荐 安芷以前就不喜欢宴会,这就是个你来我往,互相计较算计的场合,真能说上话看顺眼的没几个,还不如自个在一旁待着。 而她不得不说威远侯府的园子真的很不错,假山高低错落,还养了两只仙鹤,听说每月园子的修缮费用就要上百量银子。 安芷走得累了,便在凉亭休息。 “小姐,差不多快开席了,咱们坐一会就能走了。”冰露在一旁提醒。 安芷点下头,倚在栏杆上,看着池塘里刚露出尖尖的荷叶玩。 “表姐,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一个十岁左右的姑娘,扑到安芷怀里。 姑娘叫李思慧,是安氏的女儿,也是侯府里同辈中最小的孩子。因为同胞的只有哥哥,其他姐姐都大她太多,有些都做祖母了,跟她根本玩不到一块去,所以常会去找安芷玩,两人关系比较好。 安芷一手揽过李思慧,捏了捏李思慧的圆脸,“思慧,我瞧你脸小了,怎么瘦了?” “哎,还不是我那些哥哥嫂嫂们吗,我母亲如今还在,就算是继室,却闹着要分家。”李思慧叹了一口气。 安氏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比最大的威远侯还要小上七八岁,二房三房和安氏年纪也差不多。 一般人家,公婆在是不分家的,但李家不一样,安氏是继室,不是那三位爷的亲妈。若要等安氏死了再分家,恐怕威远侯他们兄弟会死在前头。 所以最近李家二房三房就在闹着分家。 其实老威远侯早就分好了财产,如今只不过三房人都还住在侯府里而已,事实上他们已经是各过各的日子。但在一个屋檐下,就免不了要和大哥大嫂和安氏请安,谁都想自己当家做主,故而二房三房便很想分家。 可眼下分家,对李家其他人都没有害处,唯独会让安氏名声略有些不好。 安氏是想等一儿一女都成婚后再分家,到时候名声好不好都无所谓了,可眼下二房三房却不想等了,所以两边僵持起来。 “你才多大,就操心那么多?”安芷揉了揉李思慧的脸,“这事有你母亲安排,你又帮不上忙。而且今儿个你母亲生辰,你跑这里来躲着,不怕被人骂吗?”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哪里是躲着,我是特意来叫你的。”李思慧冲安芷神秘一笑,“今儿个来了好几位夫人,其中工部侍郎王夫人也来了,她一直提起你,想让你过去见见。” 安芷明白了,安氏这是想帮她引荐一些夫人太太。 “表姐,你快点起来吧,待会去迟了,母亲又要骂我了。”李思慧拉着安芷。 安芷不情愿起来,她记得王家大儿子已经成婚,剩下一嫡一庶两个儿子,都比安芷大三岁。要说工部侍郎是二品大官,和安芷的家世比起来,是高了些,就是不知道那位王夫人是为了那个儿子来看她。 不管哪个,她都没啥心思,但安氏帮忙牵线,她不好拒绝,还是要过去看一下。 从亭子出来后,转过池塘,安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边上的李思慧先和裴阙行礼。 安芷也行礼,想喊四叔,却又想到那天裴阙说的话,到底是把这个称呼给咽了下去,低声喊了句裴四爷,可裴阙对这个称呼好像也不太满意,脸上看不到有笑意。 和李思慧绕过假山后,李思慧长舒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我了,那位裴四爷脸色真难看,我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 安芷笑了笑,“他天生就那张脸,你不用太在意。” 说完,安芷看到亭榭楼阁,里头笑声说话声不断,拉着李思慧的手,笑盈盈地走了进去。 刚到李家时,安芷就来和安氏拜过寿,这是今天第二次过来了。 安氏坐在上首,一群太太们左右分开坐下下首,看到安芷进来,皆停下口上的话,朝安芷看过来,很快就有人开始夸安芷漂亮。 安芷瞧见安氏边上的丫鬟正端来新茶,走上前接过茶,亲自递给安氏,“姑母这里好生热闹,方才我在外头,光听笑声,就知道太太们都来了。” “是啊,今日你姑母生辰,我们这些做姐妹的自然是要来。”说话的是王夫人,比起其他夫人,她看安芷的眼神便更多一些打量。 安芷见过几次王夫人,但都没有说过话,今儿还是头一回见她。 王夫人圆脸丰腴,但看着比守寡的安氏要年轻着,她渐渐露出嘉许的目光,但眼下还有许多夫人在,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便又扯到其他话题。 安芷来了就不好走,在一旁伺候安氏,不时插嘴说两句笑话,很快就到宴席开场,她才得了自由。 宴席上,安芷自然是不能和这些太太们一桌,她得去和那些小姐姑娘们坐。 在今天之前,大家都以为她和林书瑶是好姐妹,所以便把她们的位置分到了一起。 等安芷坐下没多久,就看到林书瑶一脸愠色坐到她边上。 “林姐姐,刚才我细细想来,那些话真是唐突了。”安芷端起酒杯,先发制人,“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小小的猜测,不曾想会惹得林姐姐生气。真的对不起,这杯酒敬你,姐姐应该不会记恨我不喝吧?” 装婊暗讽,这也是安芷从徐氏身上学来的。以前她以为自己是裴家未婚妻,所以身份格外高贵些,确实会端着一点。可眼下不一样了。她只是个四品典录的女儿,没了强大的靠山,那就只能多学学其他技能。 林书瑶恨不得拿酒泼安芷,可她不能这样做,本来家里在为她议亲,后来因为裴钰退婚,她以为自己来了机会,便推了之前的提亲的人,可现在裴钰被逐出裴家。她虽然喜欢裴钰,但不会嫁给没有裴家做支撑的裴钰,所以又要开始议亲,便需要一个好名声。 安芷看到林书瑶端起酒杯,桌上的其他人看着各自在干其他事,实际上都在关注她们两个。安芷冲林书瑶盈盈一笑,一饮而尽后,她凑到林书瑶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音量道:“林姐姐,如今裴钰被逐出裴家,你就立马开始议亲,这也太现实了吧?” “安芷!”林书瑶没忍住大吼一声,隔壁两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而安芷先她一步,委屈红了眼眶。 第20章 门第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书瑶不敢生气,只好换上笑脸,说安芷别闹了,让人看着她们还像好朋友一样。 安芷不好在这会闹,见好就收。 她这顿饭,是吃得还蛮开心的。 等午宴结束后,园子里就开始搭戏台子。 安氏去换衣裳时,把安芷一起叫了去,李思慧也要一起跟着。 “我这几日帮你父亲相看人家,顺便也帮你看看,今儿那个王夫人,她就有意娶你做儿媳。不过我是觉得她家你不用看了,一开始我以为她是为了嫡幼子来找我,没想到是为了庶子。若是庶子上进有用倒也还能看看,可偏偏又是个吃喝玩乐,被嫡母养坏了的玩意。”安氏虽说和安芷关系一般,但她人不坏,安芷又是她娘家唯一的外甥女,当然,安蓉她是不认的,所以在这方面是真心替安芷在寻找。 “我呸。”李思慧哼了一声,“就表姐这般姿色,他们王家真是没长眼睛。” “你这是什么话?”安氏瞪了李思慧一眼,又看向安芷,“官宦人家找正妻人品是第一位,又不找妾。芷儿,姑母说句不好听的,你品行确实出众,人也标致得没话说,可你父亲到底是那么个官职。我不寄托你去巴结侯门望族,但也不想你去低嫁,你能明白姑母的意思吗?” 安氏自己去高嫁,她懂门不当户不对的苦。以前老侯爷在的时候,对她算是恩宠有佳,可那时她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在这侯府里小心处事,谁也不敢得罪,不然也不会在眼下侯爷的夫人刚进门,就把管家之权交出去。 “我明白的。”安芷听得出安氏是真心替她着想,“多谢姑母记挂,不过眼下还是父亲的事要紧,麻烦姑母多替父亲操心些。这几日,因为安蓉和裴钰私奔,父亲连日消瘦,实在是需要一位贴心伺候的人。” “这是自然,人选我已经差不多看好了三位,我知道你主意大,待会等你回家,我就派人把三位姑娘的名帖送到你府上,你后儿给我个回话,咱们再继续往下谈。”安氏换好衣裳,见女儿瘪着嘴坐在一旁明显不服气,拉过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道,“思慧啊,今儿你表姐也在,这话你认真听好了。咱们做女人的,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要是没投好,那这辈子就毁了。所以你一定要看清自己,别自负,也别妄自菲薄。” 在品行上,安氏是很满意安芷的,她对之前的嫂嫂白氏也挺满意,不然也不会替安芷着想婚事。 李思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三人在仆从的拥护下走了出去。 外头戏台子已经搭好了,安芷坐下后便认真看戏。 另一边男人那,酒足饭饱后,看戏的有,投壶的也有。 裴阙站在亭子里,四周只有李达一人。 “怎么这幅脸色,方才追上去后,没和佳人说上话?”李达笑问。 裴阙啧了一声,他是李达伴读,两人关系极好,“殿下,你要真那么关心我婚事,不如亲自去帮我提亲呗?” “你当我傻啊!”李达瞥了裴阙一眼,“像你这么见不得沙子的人,却迟迟没去提亲,要么是你家老爷子不同意,要么是人家姑娘不同意。我若是硬帮你提亲,到时候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说到这,李达看裴阙眉心微拧,“真被我说中了啊,来,快说说,是不是人家姑娘嫌弃你花楼逛太多,名声不好,不要你?” “殿下还是多担心下你自己的婚事吧。”裴阙说完,往亭子外走,李达跟了上去。 两人没走一会,就听到有个醉汉说到了安芷。 “你们别不信,我母亲已经和威远侯老夫人说了,老夫人可满意我家了。” 裴阙拐过去,看到两个男人搀扶着喝醉了的王文浩。 王文浩脸色通红,醉的不清,“这以后啊,京都第一美人就是我夫人了。不过说来,还是她高攀了我家,一个被退了婚的女人,以后等她嫁到我家,我定要……呜,谁他么打我?” 李达看了眼一边的两位男人,利用身份压他们,“你们该干嘛就干嘛,这里的事就当做不知道。” “诶,够了吧。”李达拉住裴阙,“你这几下,够他养半个月了,好歹是工部侍郎家的庶子,还是在威远侯府里,好歹给他们一点面子。” 地上的李达已经不省人事,脸上破了好几块,身上的伤不知道有多少。 见裴阙不动手了,李达对身后小厮使了眼色,“麻溜点,把人悄悄丢外头去,别让人看到了。” 等安芷知道王文浩被打时,已经是在回家的马车上,听车夫说的。 “奴才听说,王公子被发现时,那叫一个惨啊,脸都破相了。” 冰露有点害怕,“按理说,王公子今日应该也在威远侯府赴宴才是,怎么会被人打,还丢在树林里呢。小姐!是不是宴会上的人……” “别乱猜。”安芷截住冰露的话头,“王公子的事与咱们无关,就不要多管,若是他们王家觉得这事过不去,自己会去天波府报案。若是咱们去打听,或者说太多,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冰露捂着嘴,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到家后,翠丝说姑太太送了三张名帖,已经放在书桌上了。 安芷打开三个,放在一排,一个一个看了起来。 冰露识字不多,好奇问,“小姐,姑太太为咱们老爷选的,都有哪几家小姐啊?” 安芷笑,“我就说我这位姑母是位精明的,她挑人是真有意思。这三位啊,分别是孟将军家因为守孝而把年纪拖大了的嫡长女,四品司礼云家庶女,还有成国公家前年守寡的嫡女。” 第21章 成婳 安家底蕴薄,安成邺自己官职又不高,而且前一阵子安蓉的事爆了出来,还有个风流的花名在外,安氏能找来眼下的三位女子已经算不错了。 不过这三位,每个都挺有意思。 冰露给安芷端来桂花茶,茶盖一开,甜香扑鼻,“小姐,我知道成国公家这位嫡女,听说是出了名的不羁,在夫君过世后,是她自己提出留下一半嫁妆给婆家,然后回了娘家。” “成婳是成国公唯一嫡女,他们家兄弟多,成婳打小就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男人,所以不羁些是正常。”安芷曾见过成婳几次,但两人没有说过话。其实她还蛮喜欢成婳的性格,豁得出去,自己逍遥就行。 冰露见烛光闪了闪,拿剪刀剃了灰烬,“小姐觉得,这三位谁嫁过来最好?” “成婳吧。”安芷分析了下,“云家那位嫡母不是个省油的灯,家里的几个庶女不是给贵人做妾,就是做续弦,结亲讲究的是两姓之好,不关关是两个人的事。而孟家我听舅母说过,嫡子和长女岁数差太多,以后难免要帮扶幼弟。还是成婳好,看得开又彪悍,最适合父亲这种人。” 安成邺耳根子软,又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小门户出来的人震不住他,大门户的寻常姑娘看不上他,所以成婳比较适合。 冰露是小姐说谁好,她就觉得谁好,次日把话传给安氏后,又领了话回来,说安氏会安排两边见见,让安芷先和安成邺说说。 安成邺自从破了做裴家公子的丈人梦,整个人都萎靡得很,这几日大多歇在张姨娘这,另一位姨娘因为照顾幼子,来的时间就比较少。 “小姐来了。”张姨娘刚和安成邺吃了午饭,见安芷来了,忙起身让丫鬟给安芷加碗筷。 “姨娘不用麻烦,我是吃了过来的。”安芷坐在一旁,看安成邺脸瘦了一圈,心里是挺满意,“父亲这几日好像消瘦了一些,待会等听了女儿的好消息,应该能多吃两碗饭。” 张姨娘一听这话,便知道安芷为了什么来,识趣地找了借口先出去。 安成邺放下碗筷,低声道,“能有什么好消息?”他现在吃饭,感觉嘴里都是苦苦的。 “当然是好消息,姑母为您寻了三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做续弦,您马上就要有新夫人了,这还不是好事吗?”安芷笑到。 听此,安成邺面上果然来了点喜色,“你姑母都找了哪家姑娘?” 安芷说了三位姑娘的家世门第,“她们三位我都见过,都是美人儿,等父亲见了就知道。” “云家和孟家倒是可以,可成家那个寡妇,你姑母是怎么想的?”安成邺忘了自己是个鳏夫,嫌弃道。 若不是这会想着让安成邺转移对徐氏的宠爱,安芷就要脱口骂人了,“成婳虽说是个寡妇,可她是成国公府的嫡长女,很得成国公的喜欢。您若是娶了她,日后的前程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 “不行,成婳不行。”听到安芷说娶成婳能得到事业上帮助,他更不要了,前半生他为了事业家族娶了白氏,导致自己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喘,好不容易有机会娶新夫人,他只要年轻貌美,家世最好和他一样,或者比他低一些都行。 安芷在心里骂了句目光短浅,嘴上却只能劝道,“父亲就算不愿意,也去见见吧,毕竟姑母已经安排好了,若是不去见,得罪了成国公不说,还会伤了姑母的心。等见完后,父亲私下再和姑母说想法就行。” 安成邺嗯了一声,想到什么,刚张口,又摇摇头说算了。 ~ 成国公府 成婳对着铜镜描眉,边上的丫鬟蕊儿端着胭脂由成婳选。 “你都打听清楚了吗,那个安成邺真的养外室?”成婳今年不过二十有一的年纪,五官明艳动人,算是个大美人。 “是真的。”蕊儿弯着腰,小声道,“前一阵子安裴两家退婚的事在京都里闹得沸沸扬扬,而勾引裴公子的就是安老爷外室生的女儿。听说安老爷之前的原配,就是被那位外室给气死的。” 蕊儿为小姐抱不平,“您好歹是国公家的嫡小姐,夫人怎么就给您找了这么一个人。” 成婳无所谓地笑了下,“母亲会看上安成邺,自然有她的道理。安家没有婆母,人口简单,安成邺虽说风流,可我也不是吃素的,母亲是觉得我能降服安成邺,等我嫁过去后儿子一生,关起门过自己日子就行。娘家现在还能留我护我,那是因为父亲还健在,若是以后哥哥嫂嫂当家,他们肯定又是另一张嘴角。” 成婳把一切都看得清,嫁过一次人后,对情情爱爱的就看得不是那么重,反而更关心实际上的利益。不过就算嘴上分析得头头是道,可心里也还是有一丝落寞。 “小姐,那你真的要去见安老爷吗?”蕊儿懂自己小姐的心里还藏得有其他人,只不过对方已经成了婚,“奴婢听闻,张家最近一直在寻名医,估计……” “蕊儿!”成婳厉声呵住蕊儿的话头,“这话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再提,他张家日后不管如何,都与我无关。当初第一次他不娶我,就别想再有第二次机会。” 说完,成婳就拂袖离开。 蕊儿自知说错话了,忙抿嘴跟上。 成婳刚出了院子,就看到自家哥哥和裴阙在一块钓鱼,眉心一拧,刚想掉头走,就被她哥哥叫了过去。 “三哥好,裴四爷好。”成婳不喜欢裴阙,准确地来说是讨厌裴阙,因为打从她三哥和裴阙成了朋友,她三哥就不再带她出去玩了。 打完招呼,成婳转身就走,便没听到两人的对话。 裴阙目光望向远处,“你母亲真想把女儿嫁给安成邺?” “是啊,我不懂母亲怎么想的,安成邺名声不好,还没作为,我妹妹那么明珠一样的人,她竟然也舍得。”成毅想到这事,就想吐槽,可长辈的意思,他又不能违逆。 “这样啊。”裴阙丢下手里的鱼竿。 “你去哪啊,鱼都还没上钩呢?”成毅朝裴阙的背影喊。 裴阙回头应了一声,“不告诉你。” 第22章 许诺 安芷再次在房间里看到裴阙时,已经能淡定些了,但还是浑身紧绷。 “裴四爷。”她瞥了眼门的方向,这会可不能有人进来。 “听说你们家,准备给你父亲续弦?”裴阙熟门熟路坐在软榻上,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是的。”安芷站得里裴阙很远,“这么点小事,就不用裴四爷操心了。” “这可不是小事。”裴阙意味深长地看着安芷,像是在暗示什么,“你父亲的婚事与我还是有挺大关系的。不过成婳不行,成国公府是高门望族,成婳又是个不好相处的性格,她若是嫁过来,对你不好。” 安芷觉得裴阙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她父亲续弦,关他屁事。 “多谢裴四爷关心,但这事不由我做主,父亲和姑母看中了谁,那就是谁。”安芷说完看到裴阙下了软榻,浑身绷紧,生怕裴阙做些出阁的动作。 “行,这事你管不到。但我听说,王家正在和你议亲,有吗?”裴阙朝安芷走近,他低头看着安芷,美眸流转,明明很害怕却又倔着嘴,他就知道她这一点,“怎么不说话了?” “这事也和裴四爷无关吧?”安芷是真的生气了,若不是自己打不过裴阙,家里又奈何不了裴阙,她一定要送裴阙去天波府。 “怎么就和我无关?”裴阙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上回我就和你说了,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谁想和我争你,都得死。” 安芷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墙上。 她眼眶微湿,看着眼前发怒的裴阙,委屈打从心底来,“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一个玩意,还是能和你苟且的女人?” 裴阙:“我……” “裴阙,什么叫我是你的?”安芷是真的忍很久,爆发了,“你是喜欢我,还是只想占有我?我看都不是吧,就是你可怜的虚荣心,才会有那么龌鹾的心思。” 安芷是什么都不管了,裴阙一次次地上门,让她倍感羞辱。若真会因此而得罪裴阙,那就得罪了吧,反正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大不了再死一次。 裴阙呆住了,胸口堵得慌。他并没有把安芷当玩意,他会偷偷上门,是为了安芷的安全,可他没想到安芷会这么想他。 看到安芷在哭,裴阙的心在抽抽的疼,伸手想安抚下安芷,却看到安芷抖了下,半空中的手又缩了回来,“我没轻视你的意思。你要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出现。但有一点你要知道,我不是想玩你,总有一天,我会八抬大轿来娶你做正妻。” 说完,裴阙就走了。 等安芷擦完眼泪,屋子里又只有她一个人。 她刚才没听错吧?裴阙说要娶她做正妻? 这怎么可能! 别说门第不适合,就是身份也不行,她之前可是裴钰的未婚妻,要喊裴阙一声四叔的。光这一层,别说安芷心里上过不去,就是裴家也不会答应。 安芷恍惚了很久,回想起和裴阙的几次见面,每一次她都是循规蹈矩,并没有任何逾越,怎么就让裴阙给看上了? 这一晚,安芷又没睡好。 之后三天里,安芷为了想这个问题,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不过安成邺的婚事定下来了,定的是孟家姑娘。 孟洁因为连着守了六年的孝,拖到现在二十有一,加上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家中做官的只有叔叔,官职也不高,所以在出嫁方面只有一个祖母操持,祖母又上了年纪,孟家便有些着急。 安芷对孟洁没啥印象,主要是她和孟洁差了太多岁,等她长大出席各种宴会时,孟洁因为守孝只能待在家中。 不过在受到安氏的名帖后,安芷就查了查孟洁。 孟家是武将世家,听其他人评价,孟家算是比较爽快的姑娘,家中只有一位六岁的幼弟。 爽快的姑娘好,安芷最讨厌扭扭捏捏,像林书瑶那样的表里不一的女人。 两家人都希望能早点定下婚事,婚期便定在四月底,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安芷现在负责管家,聘礼便要由她来准备,把单子拟好后再给安成邺过目。 “你办事一向稳妥,父亲相信你。”在能力上,安成邺从没怀疑过安芷,“等新夫人进门后,父亲会帮你寻门好的亲事。” 安芷想说不用了,但这会她不好说,便说好,反正日后她要不满意,可以想办法搅黄了 眼下安孟两家已经过了明路,连请帖都送了出去,只要不出意外,这门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 可偏偏,就出了个意外。 孟家祖母身体不好,一直在家里修养,不懂安成邺有养外室,所以在得知徐氏的存在,当即气到晕厥。 安芷为了这事,不得不亲自上孟家一趟。 她到孟家时,孟老太太还躺在床上,招待她的是孟洁的婶婶李氏。 李氏长相圆润,她是威远侯府的旁支出身,和安芷是七拐八拐的亲戚,所以看到安芷时,并没有太刁难,而且她原先就知道安成邺有外室,心里反倒觉得老太太大惊小怪,怕影响了这门婚事。 “你家这门婚事,是老太太先看上的,等我知道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很满意了,我就不好说你父亲外室的事。”李氏说,“本想着老太太常年在家里,也没有人会傻到和她说这种事,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眼下人是醒来了,就是一直在哭,说是她害了我家大姑娘。” 对李氏来说,孟洁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越早嫁出去越好,不然把孟洁一直留着,她自己的两个女儿就不好说亲了。所以啊,在老太太问她安成邺如何时,她便故意没说外室的事,还不让别人说。 这点闺门里的事,安芷是懂的,“那眼下老太太的意思是?” “哎,老太太那其实还好,她就是觉得愧对了大姑娘。安小姐今天既然来了,就见见我家大姑娘吧,只要你把她说好了,那老太太那就不是事。”李氏说着便让人去请孟洁。 也好,来都来了,先见见未来继母,也不是不可以。 安芷点头端坐,过了一会,便看到一位素衣鹅蛋脸的姐姐走了进来。 第23章 孟姨 李氏为了方便她们说话,找了个理由出去了。 安芷站起来和孟洁微微行礼,按年纪她该喊一声姐姐,不过眼下得按辈分来,“孟姨好。” 孟杰声音不高不低,不似徐氏的娇柔妩媚,更铿锵有力些,她听到安芷那声孟姨时着实恍惚了一会,“坐吧,我家老太太病得有些严重,不好再请你过去,待会我会和老太太传达你的心意。” “那就劳烦孟姨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儿个来除了来看老太太,还有一桩事想问问孟姨。”安芷看着孟洁,见她手背青筋微起,但面上并没有显出愠怒,想来是个有能耐的。 “你父亲的事,我之前都知道。”孟杰端起茶盏,又慢慢放下,“这门婚事我家不会反悔,你大可放心。” “孟姨误解我的意思了。”安芷笑,“我今儿个来,不是想劝你别悔婚,只是想着你们之前可能被隐瞒了些什么,所以特意过来解释。” 听到孟洁说不会悔婚时,安芷便知道孟洁是非常迫切想要出嫁,估计是孟家有人给了她压力。 安芷看孟洁露出疑问,继续道,“外头的人传我父亲养外室,又风流,这都是真的。他是多情,但也专情,这么多年过去,他枕边也有新人进门,可对那个外室却依然照拂。我说这个不是为了夸他,而是想说凡事可以往多方面看。” 安芷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咱们女人,嫁人就等于第二次投胎,若是夫婿没选好,那后半辈子活着不如死了。我们两家以后要结的两姓之好,不是结仇家。所以孟姨得想清楚,你要真心实意嫁到我家就行,眼下你有疑问也可以问,若是想退婚我也可以让我父亲去退。” “安小姐能做你父亲的主?”孟洁歪头问。 安芷听出孟洁的意思,“自然是不能,父亲最恨别人要挟威逼,但你软言为他着想,他自然是会听,只不过看你方法用得对不对。关于我,孟姨也不用太担心,用不了两年,我就不会在家里,我家没有祖母需要侍奉,更没有兄弟来争家产,我父亲膝下只有我哥哥一个嫡子,和一个庶子。我哥哥自然是用不到你操心,庶子虽年幼,却也正好能让你培养。等你生了自己的孩子,再好生教养就是。” 说话时,安芷一直在看孟洁,她是想结亲,所以先说了好话,但不好的也是要提前说的,“不过我父亲性子软弱,又胸无大志,这辈子四品典录已经是巅峰。那个外室不是个省油的灯,连我母亲都被算计了,孟姨若是想过好日子,一来是要解决外室,二是管住我父亲的裤腰带。好话坏话我都说了,日子是自己过的,孟姨可以再考虑考虑。你嫁到我家,不敢说过多好的日子,但至少会比你现在好。” 眼下孟洁已经过了孝期,可还是素衣旧布,这说明当家的李氏并没有太照顾孟洁,而唯一对她上心的祖母又年迈,有心又无力。 该说的都说了,安芷起身告辞,“我家庶弟喜欢青团糕点,孟姨若是不嫌弃明儿就做点送来,他会很高兴的。” 最后的话,安芷说得含蓄了一点。走出孟家时,日头不错,连绵下了半个月的春雨,她骨肉都快酥了。 她让车夫去她名下的六间铺子转转,“冰露,后儿就是初五了吧?” 冰露点头,把帘子掀开一条缝隙,看到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问:“小姐,你到时候真的要关闭两家店铺吗?” “那是自然,话都说出去了,便没有后悔的道理。”安芷知道冰露在担心什么,“你是怕剩下四家留下的掌柜,以后会再贪钱吧。但我和你说,做生意的就没有不贪钱的,他要弄点蝇头小利没问题,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他们还想和以前一样,不用等我们去查,被淘汰的两个掌柜就会先来举报。” 安芷不可能自己抛头露面去谈生意,她名下总是需要有得力的人帮忙,虽说剩下的四个肯定不好,但先能替她挣钱就行,日后再慢慢培养自己称心的人。 在街上逛了一圈,安芷回家后,便收到孟州的来信,信上说安蓉已经有了外心,和她安排好的富商有了来往,只等着安蓉自己喝打胎药了。 “小姐,你说她这是为了什么呢?”冰露想不通,“裴公子为了她放下一切,这得多喜欢她才做得到啊,就算裴公子眼下潦倒些,但毕竟是个举人,不管怎么样日子都过得下去的。” “她以前是想要荣华富贵呗,现在发现二者不能兼得,便选了富贵。”安芷拿笔写信给边疆的哥哥,父亲要续弦,总得告知他们一声,“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日后如何,那都怪不了别人,我已经给了她一条活路,是她自己不珍惜。” 冰露在一旁直叹气,“要是裴公子不悔婚就好了。” 安芷写完信,用蜜蜡封好,“他就是悔了才好,若是等我和他成婚后发现不是良人,那我才是真真后悔死了。咱们就等着瞧吧,裴钰可是发过誓的,若是有一天被安蓉抛弃了,他是要回来给我为奴为仆的。” 第24章 提亲 安芷在第二天就收到了孟洁做的青团,不过孟洁给她送了两份,她拿出一份让人给安成邺送去。 这门婚事,算是彻底定好了。 初五这天,王福带着其余五个掌柜来了,并带来这半个月的新账。 “小姐,您请看。”王福笑着捧上账本。 安芷看了一下,六家店铺生意都有增长,其中银楼的盈利比王福的绸缎庄还要高一点,想来是把之前吃的吐了一点出来,而当铺和一家绸缎庄的生意最差,按照之前说的,她要关了这两家店铺。 “这里有四份赏钱。”冰露捧着托盘,上面有四个钱袋,“小姐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们四位了,这以后还请继续保持现在的生意,小姐每个月都要查账的。” “啊?”其中一人惊了一声,反应过来不对,立马低头捂住嘴。 这六本账本,他们每个人都有往里面贴钱,若是以后还按这个利润来,那他们往后每个月都要再贴钱,那和他们本来想留下的目的就背道而论了。 “小姐。”还是王福代表出声,“咱们做生意您是知道的,起起伏伏是常有的,每个月不可能都有这么好利润的。” “我知道,所以我并不要求你们每个月都这么好,但总不能差了太多,是不?”安芷笑着回到,“王掌柜要是没事,就回去忙吧,我还要给剩下两位掌柜安置遣散费。” 王福看了一眼边上颓废的两个掌柜,“他们和我到底是一起共事多年……” “王掌柜,我说了让你先回,你要是年纪大耳朵不好使,可以让你儿子来顶替你的位置。”安芷云淡风轻地说到,她早就看出来王福是他们六个的头头,也是坏点子最多的一个。 等王福走后,她让安芷拿了遣散费给剩下的两位掌柜,“这么些年,你们辛苦了,如果现在有想好去路,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们引荐。” 两个掌柜听此,表情都不太好,似乎有什么想说,最后都摇头说不用。 “冰露,派人盯着他们两个。不到快活不下去了,不用来和我说。”安芷张嘴打了个哈欠,她今年春困得厉害,到了中午就想睡觉。 冰露近来渐渐跟上安芷的思路,懂小姐这是准备雪中送炭,“小姐若是困了就先睡一会,待会等到饭点,奴婢再来叫您。” “不用饭点,就半个时辰。”安芷不敢睡太久,不然夜里就睡不着。 冰露说了声是,出去时替安芷关了门,刚走出廊下,就看到翠丝急冲冲跑了进来,呵了一声,“你个毛躁的小丫头,小姐在午睡,你要吵醒了她,小心挨板子。” “姐姐快去喊小姐起来吧,王家上门提亲了!”翠丝急得很,又不敢大声说,“王家大公子刚才带人上门,老爷正和他说话。” “什么王家大公子?”冰露一边往回走,一边皱眉问。 “就是工部侍郎王家。”翠丝等不及冰露,自己先敲门。 安芷在屋里听到冰露和翠丝说话,但没听清,说了进之后,冰露急急进来说了王大公子来提亲的事。 王大公子成婚五年,自然是不可能为他自己来的,上次安氏就说了,王太太是为了家里那个吃喝玩乐的庶子打听。 “快替我更衣。”安芷生怕安成邺这会已经答应了,的时候想退婚就难了,毕竟王家老爷是工部侍郎,是正二品,比安成邺高了不知多少。 换好衣裳后,安芷从侧门进了会客厅。 她躲在内室,听外头的两人说话。 “安大人还要考虑,是对我弟弟哪里不满吗?”王文轩这话问得直接,因为他心里是看不上安芷,更不想走这一趟,可谁让他弟弟不争气,打听了多家姑娘都没有愿意的。这会听到安成邺还要考虑,挤压久了的火气,便快按耐不住了。 对安成邺来说,他也看不上王家庶子。他确实不太喜欢安芷这个女儿,可安芷从品行到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他之前就想着靠安芷攀龙附凤,这会也还是这个想法。但庶子不能继承家业,王文浩自己又没有功名,安成邺若是把安芷嫁过去,那就等于白嫁一个女儿。 听王文轩口气不好,安成邺心里也不高兴,“你弟弟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有几次我遇到万花楼老板娘催你弟弟要酒钱,我官职虽说不高,可女儿养得好。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我就直说了,若是你嫡亲弟弟,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可你那个庶弟,下九流都玩了一个遍,没有好人家女孩愿意嫁过去的。” “福禄,送客。”安成邺看王文轩气到喘气,心知自己又多嘴得罪人了,在王文轩发火前,先走了。 “小姐,老爷还挺替您着想的。”冰露感慨道。 安芷哼了一声,没说话,安成邺才不是为她想,而是觉得让她嫁给王家庶子,他没有好处。 听到外头王文轩骂了句什么人啊,安芷便去找安成邺。 安成邺在书房里大口喘气,他这人嘴巴快,耳根软,很容易被人利用,也很容易把人得罪了。 “父亲。”安芷走进书房时,看到安成邺额头都是汗珠,知道他这是怕了,“王家来提亲的事我知道了。” “我已经帮你拒绝了,那个庶子无才无德,不是个好东西。”安成邺大口饮茶。 “谢谢您为我着想。”安芷坐在安成邺下首,主动给安成邺添茶,“上回我去姑母生日宴,姑母就回绝了王太太,不曾想他家竟然还来。” “王家庶子是没人要了,这才一而再来。”安成邺看着女儿如花似玉的脸蛋,这会有些后悔当初答应让裴钰悔婚,不然他还是裴家长孙的老丈人,委屈安蓉做个妾,也比他丢了裴钰这个女婿好。 安成邺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叮嘱安芷,“女儿啊,你千万不能因为裴家退婚的事就妄自菲薄,就你的才貌,找个好人家不是问题。等你继母进门,我就让她帮你一起找,我待会就写信给你舅母,要是军中有合适的,也行。” 自从裴钰被逐出裴家后,安成邺连带着对安蓉的喜欢都少了一半,前几日他又偷偷把安蓉给踢出族谱了。眼下他就指望安芷嫁个富贵人家,让自己后半生继续享福。 安芷是把安成邺猜得透透的,不过这样也好,安成邺想把她高嫁,可这京中高门定都会嫌弃她被退过婚,所以在婚事上必定艰难。但经过今天这事,她觉得要在安成邺屋里放人了,今天若不是翠丝消息快,她去的就迟了。 和安成邺寒暄两句后,安芷便往自己院子走,等她刚到院子时,管家领了个十几岁的小厮在等她。 管家:“小姐,这是今天买的小厮,叫福生,您看下若是顺眼,就补了您院里跑腿的缺。” 福生头垂得低低的,一双眼睛黑又亮,瞧着十三四岁的年纪,模样挺好。 “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吧?”安芷皱眉问管家,“我不是说了别买罪臣家的孩子吗?” 管家笑着道:“不是罪臣家的,您吩咐过了,小的自然不会忘记。这是南边商人家的孩子,因为家里生意没了,一家逃难到廊坊,家里养不下去了,想着卖了至少能活着。小的是瞧他面相好,人也不爱说话,想着小姐可能会喜欢,才买来。” “那行吧,冰露你给福生安排下。”安芷看着冰露把福生带走后,小声交代管家,“过两天,你给父亲院里也安排两个人。” 管家:“小的明白,您放心,小的一定办好。” 第25章 有孕 安芷观察了福生几天,许是家中突遭变故的原因,他不爱怎么说话,倒是翠丝不时回去逗下他,但福生大多没有反应。 “冰露,你去找块料子,给福生做两件新衣裳吧,既然进了我的院子,就别再穿破衣服了。”安芷坐在廊下,手里拿着《诗经》。 “小姐这是决定把人留下了?”冰露问。 安芷嗯了一声,冰露便走到天底下,带上福生去挑料子。 安芷的院子里,管事说话的丫鬟是冰露,其余十三四岁的丫鬟还有春夏秋冬四兰,像翠丝这重刚留头的有两个,婆子粗使四到六个不等,以前是没有小厮,现在是多了一个跑腿的福生。 福生是因为眼下年纪小,所以才留在院里跑腿,等再大一点,到十三四岁时,便会安排到外院听候调遣。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是白氏在世时替安芷安排好的,个个精挑细选,准备日后给安芷做陪嫁。 特别是那四朵兰,虽说不如安芷貌美,却也是各有特色。 白氏在买了这些丫鬟时,就有交代安芷,她以后嫁的是世家,那样的人家妻妾不少,她得要有自己的人,所以她要学会利用好自己的人。 可如今,白氏替她准备的这些,都用不上了。 重活一世,她早把那些情情爱爱看透,这辈子大概是婚姻无望,像裴阙说的要娶她的豪言壮语,她是不信的,不过是男人一时的征服欲一样。就像上辈子,在她看透裴钰要和离时,裴钰却以为她是红杏出墙。 想到裴钰,安芷看到冰露回来,把人叫进屋子,“孟州来消息了吗?” “还没。”冰露站在一旁,眉心微蹙,“不过应该快了。小姐,张姨娘那传来话,说张姨娘有孕了。” “怎么会?”安芷看着冰露,“从二妹死了后,都有8九年了,这么些时间里她都没怀孕,怎么眼下突然怀孕了?” 张姨娘今年三十有二,在后宅院里年纪算是大的,寻常人家在这个年纪还生孩子的就比较少,更别说这么多年都没有怀孕,偏偏在这个时候怀孕。 其实张姨娘怀孕也没什么,不是国丧,也不是外室,属于正常怀孕,就是安家马上要续弦,她这时候怀孕有些尴尬。 冰露在一旁分析,“从二小姐去了后,老爷就很少在张姨娘那休息,不是去徐氏那,就是外面花楼里。而最近徐氏受伤,老爷因为安蓉的事没心思出去玩,连着一段时间都是睡在张姨娘那。大抵是这个原因让张姨娘怀孕了。” 安芷:“你去找点补品,我们去看看张姨娘吧。” 等安芷到的时候,另一位姨娘成姨娘也在,还带着她六岁的儿子安靖。 “姨娘不用起来,我就是来看看你。”安芷先和床上的张姨娘打完招呼,再和成姨娘问了好。 成姨娘是外面买来的,人比较娴静,白氏在的时候就按例出来给白氏请安问好,平常几乎都是待在自己的院子,连带着安靖也被她养成沉默寡言的性格。 安芷和成姨娘关系一般,属于在一个宅子里生活,却没有什么来往的人。 “既然小姐来了,那妾身先走了。”成姨娘站了起来,轻轻把安靖往前面推了点,“靖儿,和姐姐说再见。” 安靖怯生生地看了安芷一眼,声音像蚊子一样。 安芷听了在心里直叹气,怎么说都是个男孩,被成姨娘养得这般胆怯,以后还怎么立得起一个家。毕竟是自己的弟弟,成姨娘又不是坏人,有心帮扶一下,“姨娘,你先别急着走,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 成姨娘睫毛闪了闪,似乎是在紧张。 “靖儿如今已经六岁了,父亲呢……你也懂,没给靖儿怎么启蒙,等到了明年他就要去学堂了。你若是不嫌弃我水平一般,日后可以把他送到我院子里家,我替他启蒙。”安芷笑到。 有些话,安芷不方便明说。等孟洁进门后,安靖就是孟洁继子,安成邺是个不管事的,到时候要不要给安靖启蒙,要送去什么学堂,大抵都是由孟洁决定。自古继母十个里有半数不好,剩下半数不是好,而是漠视继子。可如果安芷在孟洁还没进门前,就先安排好安靖,那孟洁进门后也没什么话好说。 道理成姨娘是懂,但她有点舍不得,儿子打从出生起就养在她身边,安芷办事雷厉风行,她倒不是怕安芷会苛待儿子,就是怕儿子吃苦。 床上的张姨娘是白氏陪嫁丫头,从小在高门里伺候白氏眼界比成姨娘这种小门户出来的要高一点,她知道这是安芷在抬举成姨娘,忙出声帮话道:“妹妹,你还不快谢谢小姐,她的才华可是夫人请了先生教的,对靖儿是有好处的。” 安芷看成姨娘还抿着嘴不说话,也只好算了,她都主动提了,但成姨娘不舍得儿子吃苦,那她也不好强求,便笑笑让成姨娘走,结果安靖拉了拉成姨娘袖子说他想学认字。 “靖儿,你真的想学认字吗?”成姨娘没想到儿子会突然这么说,便没顾忌到这话当着安芷的面说出来,有多不妥。 安靖点头,“父亲常会和姨娘说诗文,可是姨娘都不懂。” 稚子言语无忌,但说的却是真话。 以前白氏倒是能说上几句诗词,可性子和安成邺合不来,两人喜欢的诗句自然不一样。 所以安成邺才会找了个专会春花秋月的瘦马徐氏,而冷落了家里的妻妾。 成姨娘涨红着脸,给安芷行礼道,“靖儿被妾身养得有些胆小,以后就麻烦大小姐了。” 听到这话的语气,安芷都能感觉到成姨娘在割肉,“男孩儿还是大胆些好,等舅舅和哥哥回来,让他们带他多去骑骑马,练练胆子。” 成姨娘又是一番道谢,才带着安靖走了。 “你别怪她小心,老爷常年不在我们屋里住,她是十分难得才有了这么个孩子,自然跟宝一样看着。”张姨娘叹了口气,让丫鬟给安芷沏茶。 安芷笑,“我懂的,只不过我看着安靖实在在怯弱了些,眼下若是不扶起来,日后等这家里只有你们和新进门的太太,那他们母子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说到孟洁,张姨娘忍不住了,“小姐,你跟我交个底行吗,那位新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第26章 请帖 “放心,不是厉害到不能容人的人。”安芷知道张姨娘要问这个,早就想好了措辞,“但也不是软柿子,毕竟父母都相继去了,只剩下她和年幼的弟弟,能在环境活着的人手段肯定是有的。但孟家我打听过了,没有特别乱的家风。姨娘就安心养胎,等新太太进门后,表明自己的态度就行,这往后各自过各自的日子。” 张姨娘连连叹气,安芷这话让她稍微有了点底。以前没孩子时,她是无所谓新太太如何,可如今又有了孩子,枯燥乏味的人生突然来了希望,让她如何能不担心。 “我就怕再小心谨慎都没用。”张姨娘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这点姨娘放心,我是见过新太太的,龌鹾手段她是不会来的。”安芷安抚道,“不过姨娘小心点总是没错,你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再说句不孝的话,我父亲就是个不靠谱的。你有了孩子,这后半生不说有个依靠,但总能给你带来一些乐趣。” “是啊,我就是这样想的。”张姨娘摸着肚子,她怀孕才一个月,是最危险的时候,“劳烦小姐记挂了,我希望肚子里能是为姑娘就好,若是像小姐一样美丽聪慧,我这辈子就知足了。” “姑娘才不好呢。”安芷是自己吃够了做女孩的苦,张姨娘是妾室,若生个庶女,往后只能低嫁,若是安成邺没良心,甚至可能送给权贵做妾,而且做女人限制那么多,要是能让她自己选,她一定要做男人,“还是儿子好,这个世道对女人不公平得很,若我生为男子,早就游历天下,或者建功立业了。” 张姨娘懂安芷的意思,可她若是生了儿子,岂不是刺新太太的眼。为人妾室,便是这般难啊。 安芷又和张姨娘说了几句话,让张姨娘好生休息后,便告辞回去。 之后的半个月,安成邺每天都会去看看张姨娘。 虽说安成邺风流,可在子嗣上却是寻常,就连他最宠爱的徐氏,也就只有安蓉一个女儿。 这天风和日丽,离孟洁过门只有九天。 安芷是忙得热火朝天。 天气渐渐热了,安芷在外头指挥了一会,便满头是汗,她进屋子休息时,冰露送来舅舅的信。 信上舅舅报了平安,还说她哥哥生了千户,他们眼下回不来,便让镖局送了礼物来给安成邺道喜。信的末尾,舅舅大骂特骂了裴钰,说一定会替她找个比裴钰更好的夫婿。 “小姐,舅老爷除了送来贺礼,还给您带了许多西北的玩意,奴婢瞧着都很新奇有趣。”冰露手里拿了个泥偶娃娃,“您瞧这娃娃胖乎乎的,多可爱。” 安芷接过泥偶娃娃,看着笑道,“确实有趣。你去收拾下出三份,两份送到两位姨娘那,另一份送到孟家。孟洁的弟弟今年不过七岁,想来也会喜欢这些玩意。” 冰露:“小姐想得真是周到。” 安芷抿了口茶,从和孟家定亲后,她就想到了孟洁的弟弟,只希望以后不是个纨绔就行。 等定好茶点果子那些,安芷又让下人开始去确认请帖,一般是不会遗漏的,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确认一次。 管家领了命去确认,最后回来时,把安芷叫到一边。 “小姐,您漏了裴家。”管家知道小姐不喜欢裴家,但出于礼貌,他这会只能小心提醒。 管家不说,安芷还真没发现。第一次对请帖时,她好像是有听到要不要请裴家,可当时她大概太累,心里也不想见到裴家,便说了不要。 虽说裴家如今和她没了关系,但裴家长房太太是她母亲的挚友,不管再怎么样,她都是要请裴家的。 可现在,她却不小心漏了裴家。 没办法,安芷只能亲自上门去送请帖。 她到裴家的时候,恰好李氏在家。 “我原本还以为,你不想和我家来往了。”李氏玩笑道。 “婶婶说笑了,您的请帖,我得亲自来送的,还有我姑母的,我待会也是要亲自送去。”安氏的的请帖早有人送去,安芷这会不过是拿来打个圆场,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那么不识相非要去拆穿。 “你既这么看中我,那我一定去。”李氏看着安芷似乎瘦了点,脸颊轮廓更加精致了,心中不由叹息错失了这样的好儿媳,“我听说,前不久,工部侍郎王家去给你提亲了?” 京都说大不大,只要有心打听,便有九成的事情能打听出来,安芷笑着回了句是的,“当时我并没有在,是王家大公子来替他庶弟提亲,但我父亲拒绝了。” “拒绝得好,那王二就不是个好人,屋里的丫鬟全都睡了一遍不说,还在外面养了许多姘.头。”李氏提起王家,自然不是单纯八卦,一来是她自己有些担心安芷婚事,二来是她公公有交代,说他们家对不起安芷,让李氏帮忙操心留意下,“芷儿啊,咱们这辈子是无缘做婆媳了,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裴钰不争气,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唯独对你,我是真心觉得亏欠太多。你要是放心婶婶,婶婶便帮你留意下婚事,你觉得呢?” 安芷头有些大,怎么人人都想替她安排嫁人,但她谁都不想嫁啊。 可李氏主动提了,她就不好打李氏的脸,“婶婶不用太在意的,我瞧婶婶才是瘦了不少,您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我的事不用着急,婶婶随缘留意就行。” “那行,若是有合适的,我就派人去喊你。”李氏拍了拍安芷的手,说了几句话后,知道安芷家里还很多事要忙,便不留安芷了。 裴家院子大,长廊需要走好一会儿才能到门口,安芷怕遇上裴阙,便走得有些快,却没想到真的遇到裴阙回府。 两人在长廊中相遇,安芷先行礼喊了句裴四爷。 裴阙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便挡住来送安芷的婆子,给裴阙和安芷留出说话的空间。 “你今儿个来,是送请帖的吗?”裴阙问。 安芷点头嗯了一声,来送她的是李氏院子里的婆子,若是她和裴阙多说话,李氏肯定知道,到时候就麻烦了。 “那我的呢?”裴阙伸出手,朝安芷要请帖。 安芷没想到裴阙拦下她就是为了要请帖,抬头看了眼裴阙,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又很快移开视线,“我已经送到裴大婶婶那了,等婚礼那日,你们一同来就行。” “哦。”裴阙盯着她瞧,突然嗔道,“敷衍。” 安芷不知为何,听到裴阙这语气,刷地红了脸。 第27章 赢了 从裴家出来出来后,安芷还是有些脸热,之后去了威远侯府问候了一下安氏,做足了场面后,才乘马车回府。 而这次,就连冰露都看出不对劲。 因为还在马车上,冰露不敢太大声,小小声问,“小姐,你有没有觉得裴四爷对您好像有点不一样?” “你觉得哪里不一样?”安芷想到冰露都看出来了,更别提李氏了,心里又慌又堵,她不想兜兜转转再和裴家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就感觉……”冰露看着主子愁眉思索的样子,犹豫着不知道能不能说,“小姐,奴婢能说吗?” “你就直说吧。”安芷说。 “就感觉裴四爷喜欢您,并且和您关系比较暧昧。”若不是冰露每天都伺候安芷,她会真的怀疑安芷和裴阙是不是看对眼了,那会吓死她的。 安芷叹了一口气,说了句没有的事,便看向街道,幽幽地叹气。 她在想,该如何做,才能打消裴阙的念头呢? 若是裴阙再这般纠缠下去,别说李氏他们,就是京都的人都会知道,那她可就冤枉死了。 其实以前裴阙从未对她有过逾越的行为,都是从她和裴钰退婚开始。 要另寻一个未婚夫吗? 安芷为难了。 她重生后的经营筹划,就是不想再过上辈子笼中鸟的生活,若是再嫁人生子,若是运气好遇到一个不错的夫婿还好,可若是遇到人品不行的,那她还重生干嘛。 安芷一路愁着眉回到院子。 桌上有孟州送来的信,说安蓉自己喝了堕胎药,已经跟富商走了。 “小姐,你说安蓉就那么信她没了孩子,富商就会要她吗?”冰露不能理解这种行为,在她看来,安蓉若是跟了富商,就是没了贞洁的女人,一般男人都不会要这样的女人。 “她不是坚信自己有能力拿下富商。”安芷笑,“她是觉得只有堕胎这条路了,跟着裴钰粗茶淡饭过了一个月,这种日子她肯定过腻了,若是孩子真的生下来,那她这辈子是真的跑不了了,干脆在这个时候不要孩子,赌一赌。” “那她赌输了。”冰露想到安蓉会结局悲惨,心中颇为高兴,面上笑容也不带掩饰,“那我们要把裴公子接回来吗,他和小姐还有赌约呢。” “不用。”安芷把密信烧了,“如果裴钰是个男人,他就会记得赌约,自己走回京都来找我。如果他不回来,那这样的人也没必要留意了。把孟州的人撤了,以后的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安芷知道裴阙的人一定会在裴钰身边保护,有裴阙在,她就杀不了裴钰。而安蓉的结局,很快就会来了,因为那个富商就是她安排的人。 其实每一次,安芷都给了选择的,只是裴钰和安蓉都选了错的那个,裴钰是太天真看不清世人的险恶,安蓉是太贪心吃着碗里又看着锅里,因此他们才会有眼下的结果。 平心而论,如果现在有个男人,能做到像裴钰一样为她放弃一切荣华富贵,她可以考虑要不要再一次付出真心。 毕竟能为了一个人放下而放下一切,太难得了。 “对了,父亲昨儿,是不是去了徐氏那里?”安芷算了算日子,徐氏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张姨娘又怀孕了,成姨娘胆小怯弱不得安成邺喜欢,家中眼下马上要来新主母,安成邺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寻花问柳,所以猜他是去找徐氏了。 说起这个冰露就气,“何止是昨日,从张姨娘怀孕后,老爷便一直宿在徐氏那。小姐,咱们好不容易打压了一次徐氏,可不能再让她起来啊。” “不急。”安芷对于徐氏的复宠,一点都不担心,“父亲去徐氏那,孟家肯定会知道,眼下咱们先忍几天,等孟洁嫁过来后,看她们两个怎么斗吧。” 若是孟洁连个徐氏都解决不了,那她之前和孟洁说的那些话,便白浪费口舌了。 在婚礼前两天,安芷已经安排好所有的事,总算能休息了,便睡了个懒觉,等她醒来时,便看到安靖已经坐在书桌上练字了,她昨晚睡觉时,都忘记有这回事了。 “大姐早。”安靖放下毛笔,从凳子上跳下来,规规矩矩和安芷行礼。 他来这里有几天了,对着安芷虽说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但还是会紧张。 “你先练着,待会我来找你。”安芷打了个哈欠,走到客厅。 这样的日子舒适又安心,也就现在才有,像上辈子她刚嫁到裴家,虽说和李氏关系好,不用她在边上伺候吃饭洗漱,可到底还是要每天请安,陪笑脸说话,还要注意二房三房的婶子们会不会给她使绑子。就算裴家锦衣玉食,可安芷还是更喜欢现在做姑娘的日子。 一番洗漱吃饭后,等安芷回到书房,安靖已经临摹了两张字帖。 看到安芷进来,安靖立刻挺直了身板。 “靖儿,姐姐要你身型挺直,不单单是为了规矩,也是为了你的身体,若是你每日弯腰缩脖子,等你长大后可就要成小老人了。”安芷指点了安靖几日,虽说摆正了安靖不少规矩,可从小就养到骨髓的怯弱,是一时半会改不掉的。 “我知道了,大姐。”安靖声音还是小小的。 安芷叹了一口气,让安靖先别临摹,“靖儿,你跟姐姐说说,等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安靖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姨娘只让他小心做事别多说话,他们在府中人微言轻,若是被害了也没人帮忙撑腰。至于以后的事情,他从来没想过。 安芷能理解成姨娘的心思,可成姨娘的叮嘱过犹不及了,一味退让胆怯,只会把安靖给养成没脾气的怂包,日后根本撑不起一个家。 太怯弱的人,就是一块面团,被人揉搓到死,都不敢骂出怨言,这种人是不可能有作为的。 她把安靖叫到跟前,“你姨娘交代你的那些话,确实有道理,可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这个府里的主子。既然是主子,就比很多人的命要好多了,你不会随意被打被卖,有部分能力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靖儿,你是男孩,虽然是庶子,以后能得到的家业很少,但你可以自己去外头拼搏。这话你现在可能不太懂,你就记住,以后走路腰背要挺直,人前可示弱,人后要拼命。知道吗?” 安靖似懂非懂地看着安芷,然后点了点头,他确实不太理解大姐的话,但他记住一个意思,他要想过好以后,就要努力学习。 第28章 婚礼 婚礼这天,安芷在后院招呼夫人小姐们,前院请了本家的两个堂兄过来帮忙。 郝冬梅因为她父亲和安成邺同是典录,今日不得不过来,不过她前几日刚说好婚事,是三品翰林吴家的次子,对她来说算是一门很不错的婚事,故而今日来还带了炫耀的意思。 对郝冬梅定亲的事,安芷之前并不知道,直到其他几位小姐打趣郝冬梅时,她才知道。不过她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和郝冬梅就是纯粹的互相看不顺眼,并不像和林书瑶一样有龌鹾在,所以她祝福不了,也不会诅咒。 等安氏来了后,安芷便尊她为上座,一来是她身份够,二来在安家算是女性里辈分最高的。 李思慧一来就跟在安芷身后,安氏也没拦着,说让她跟着安芷学学怎么招待宾客。 “表姐,我母亲最近老夸你。”李思慧站在安芷边上,她脸颊圆乎乎的,更多的还是稚气,“真的,你别不信,她说你能干,才貌又出众,就是可惜没遇上一个靠谱的爹。” “我的小姑奶奶,后面的话今儿可不能说。”冰露忙过去小声提醒。 “哎呀,我知道啦。”李思慧啧了一声,吐下舌头,“我就随口说说,没人听得到。” 安芷倒是不介意这话,她带着李思慧在廊下迎完客人,便进去热场。 这样的活,她做起来是得心应手,可心里却总是累得慌。迎来送往的,个个小姐夫人都要陪着笑脸说上两句话,累到晚上回房间时,脸都僵了。 她刚回房间就躺下了,“冰露,今儿我不洗脸了。” 冰露知道主子辛苦,但脸上的胭脂若是不洗了,就会沾的枕头上,弄得一床都是,“小姐躺着,奴婢去打水来帮你洗。” 安芷应了一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的酒楼里。裴阙正和李达在喝酒说话。 “今儿个我听人说,安家大小姐是能干又漂亮。这天底下,替自己父亲保持婚事的还真是少见,她却能做到行云如流水,一点都不怯场。按我说,你那侄儿就是个缺心眼,为了个只会哼哼撒娇的,放弃这么一个能干美人,可惜了哟。”李达说完,连连叹气,压根就没顾忌裴阙上次说了看上安芷。 裴阙闷了一杯酒,“我昨儿听说了,皇后娘娘已经替您定了镇国公家的女儿,那家姑娘也听说很能干来着。” 李达的母妃地位卑微,在李达七岁时,就因病去世了,刚好那时候皇后的次子病死,皇上为了排解皇后的丧子之痛,便让皇后收养了李达。所以在朝堂上的人,都是把李达归于皇后和太子那一派。 镇国公是掌管京都禁军,如果皇后能把镇国公收入麾下,也就是把京都掌控在手中。只不过镇国公家的嫡女兰星月那可是出了名的善妒跋扈,之前有过一个未婚夫,只因为未婚夫去花楼吃了一次酒,就把未婚夫给打成残疾。 这样的婚事落在李达身上,他是愁的昨儿一晚没睡。 而裴阙现在说起这个,就是故意拿来回怼李达。 李达哼了一声,“你先别急着笑我,兰星月就算再跋扈,我好歹是个皇子,养在王府里十天半个月见一次就行。而且我要纳妾选妃,她都管不着。你可就不一样了,我可是打听到了,你家老太爷是坚决不同意你娶安芷。你能为了安芷,做下一个裴钰?” “你又怎知我不能?”裴阙看着李达,墨色的眸子如深渊一般。 李达举起酒杯,他了解裴阙,知道裴阙这是下了死心要娶安芷,“那我先敬你一杯酒,祝你能心想事成。” 裴阙拿酒杯和李达轻轻碰下,“谢了。” “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李达给自己倒酒,“眼下穆王和蜀王都在盯着太子,他们在想什么,你肯定知道。而人人都知道我是保太子的人,而你又跟我有来往,这个时候你若是真心想对人家姑娘好,就安排好一点的人手,别等出了事,再后悔一次。” “嗯。”裴阙听到这个,微微皱眉,然后起身说了句先告辞,便离开了。 出了酒楼后,小厮问他是不是要回府,裴阙抬头看了眼天空中的月牙,摇头让小厮别跟着。 他熟门熟路来到安家,翻过围墙。他是答应过安芷不再去她房间打扰她,所以他不进房间,就远远看一眼。 这会安芷的屋里已经熄了灯,想来是已经睡觉了。 裴阙站在角落里,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正准备离开时,见到了一个少年正在看着他。 福生和裴阙微微行礼。 在月色下,裴阙看到福生用手势比了个一切安好。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转头看了眼安芷的屋子,才迟迟离开。 次日安芷醒来后,按照规矩,她得去给孟洁和安成邺敬茶。 在她化妆时,孟洁的丫鬟喜儿端着礼物送来安芷这。 喜儿杏眼鹅蛋脸,姿容算上乘,安芷看到她时,不由眯了眯眼睛。 喜儿:“大小姐,这是太太给您准备的一点礼物,是特意感谢您之前送的西北小玩意,我们小少爷很喜欢。” 安芷看了眼,是些寻常的锦囊、福娃娃那些,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想来是孟洁用来表示亲近的,“我很喜欢,谢谢母亲特意为我准备了这些,冰露,你去拿点银子,给喜儿姑娘讨个好彩头。” 冰露早就准备好了银子,喜儿笑着客气推托一会才接下,等她出了院子悄悄掂量起安芷给的银子时,心中颇为诧异,手中的银子估计有半两之多,这可抵得上她之前在孟家半个月的月例,不由在心中感叹安家果然比孟家好,至少更有钱。 第29章 家业 安芷是最后一个到会客厅的,等她到了,才开始按辈分给孟洁敬茶。 孟洁今儿绫红锻边绣牡丹长裙,略微有些显老气。 安芷敬茶后,得了的封包,随手捏了下,很是单薄。她有看过孟洁的嫁妆单子,比她母亲的十分之一都不如,孟家本就不如安家富有,孟洁估计又把大部分留给弟弟,这才带了那么点嫁妆。 不过嫁妆多少,安芷都不在意。 “今儿个你们都在,我就跟你说一声,新太太刚进门,别看人家年轻,就欺负她。”安成邺面色红润,笑嘻嘻地看着孟洁。他新得了年轻妻子,昨晚一番舒服下来,今儿是身心愉悦。 家里的两位姨娘都不是爱争风吃醋的人,站在一旁,低眉顺眼,连大气都没出。 唯有安芷淡定自若,“父亲都这么说了,我们肯定事事都听太太的。我也有一事要说,如今太太进门,便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我再管家就不好了。听闻太太在娘家时就是个贤惠的,父亲,我想把管家权交给太太,您看如何?” 安芷迟早是要离开安家的,霸着管家权并没有用,还不如早点交给孟洁,也好卖她一个人情。 安成邺是巴不得安芷交出管家权,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连连点头说好。 故而在众人散去时,安芷跟着孟洁走去了正屋。 孟洁没有安成邺脸皮厚,倒是和安芷推迟几句,“芷儿,我刚到安家,还有很多事情不懂,管家的事你今日就交给我,我怕有许多事我做不好。” “怎么会做不好。”安芷笑,“咱们两家差不多的府宅,太太跟着婶子肯定学了不少。您不用怕错了啥,横竖您是府里的女主人,您想怎么当家都可以。待会我跟您讲几件重要的事,若是再有其他,随时打发人来问我就行。太太既然嫁到我家,咱们就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的。” 孟洁被安芷说得有些感动,嫁来之前她是做了许多心理准备的,特别是知道安成邺风流,怕府中妻妾成群,她会没有好日子过。结果今早一看,才两位姨娘,一位庶子,排除掉外室徐氏,这样的人家在京都里算是简单的了。而安芷不曾为难她,反而主动交出管家权,让她又更觉得贴心。 两人一起进了正屋,早有人把账本抬来,足足有三个箱子。 安芷指着箱子说,“这里有两箱是往年旧账,太太不用急着看它们,主要是这箱新账。在我说之前,太太可曾知道眼下安家的产业是如何来的吗?” 孟洁自然是知道的,来之前她祖母就和她说了,让她别太贪心,安芷兄妹都是能干的,她不一定能算计得过安芷,守着自己的产业过日子就行,“我知道,夫君早年只是个普通举人,因为得了你外公家的青睐,所以才能置办眼下的这些家业。” 安芷笑着点头说是,亲兄弟明算账,眼下若是不说清楚,日后就再有问题就不好说了,“当初父亲与我母亲成婚时,我外祖担心父亲太过于穷苦,便拿他的私产替父亲先置办了房屋田地,这些都是算在公中的,也就是太太日后需要管理的。而我母亲出嫁时,外祖又给了丰厚陪嫁,从我母亲过世后,便到了我手中,这一部分,便是我和哥哥的私产。” 具体白氏有多少陪嫁,安芷就不说了。 她拿出新账本,分类摆好说给孟洁听,“咱们家的水田、庄园、山林的供奉是半年一次,除去灾年,每年的供奉不会相差太多,具体数额太太可以参考往年收成。京都里的店铺一共有五间,他们的银两是每月上交。每年收成的钱,除了供应府里的日用,还有族里修缮、盖学堂等费用。这些便是主要的开支,还有一些细小的……” 安芷前后花了一个时辰,才和孟洁交代完安家的家产,最后再说到家里的人员安排,“咱们家里的丫鬟小厮,之前都是有定数的,像姨娘身边能有一位一等丫鬟,三位二等丫鬟,太太是两位一等,六位二等。像您陪嫁了两位丫鬟过来,还可以再找管家挑六位过来。当然,若是您觉得不够,也还可以再加。” “够了够了。”孟洁有些坐不住了,安家看着和孟家差不多大,可这内里太不一样了。她父母早逝,她对经营产业上又着实一般,叔叔用钱是个不省心的,婶婶总爱帮扶娘家,所以就李氏身边,也才三个丫鬟,哪里用得起八个丫鬟。 “太太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安芷笑,“其实咱们家这几年也不如以前了,从我母亲去世后,我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疏忽了对产业的管理,恐怕有许多问题,需要您去担待了。” “你才是客气了。”孟洁听安芷说话温和有礼,不由放松了些,“跟你说句实话,我从没经营过这么大的产业,很多事情真的需要和芷儿学习。” 在出嫁前,孟老太太拉着孟洁讲了一晚上,老人家虽然身体不好没怎么出门,可听到外头的评价,差不多就懂安芷是个什么样的人。孟老太太让孟洁务必好生待安芷,女孩家都十六了,在家里留不了几年,等安芷日后嫁了人,就是她的一大助力。” 在深宅大院过日子,是绝不可能关起门不靠别人。 安芷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就和孟洁告辞了,关于如何对待府里姨娘她们,安芷没有刻意去提,因为她觉得孟洁不会蠢到给自己找不痛快。 从正屋出来后,安芷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家她管了那么久,眼下可以抛下杂物,是真的太爽了。 “小姐,这往后您能好好休息了。”冰露看着小姐管家三年,知道这是件很辛苦的事。 “是啊,这样我就有时间替你找个如意夫婿了。”安芷笑言,冰露比她还大一岁,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你跟我说说,眼下有没有中意的,若是有,我这就去帮你打听人品如何。” 冰露是安芷最亲近的丫鬟,也是最会为她操心的人,就连安成邺都没冰露关心她。所以安芷一定要给冰露找个好夫婿,不妄冰露跟着她那么多年。 “小姐,你说什么啊!”冰露鼓着脸,耳根子都红了,“奴婢从来没想过嫁人,而且小姐没嫁人,奴婢是绝对不会嫁人的。” “你傻啊,要是我这辈子都不嫁人了,那你也不嫁人吗?”安芷问。 “小姐怎么可能不嫁人,您是京都第一美人,那些贵公子看到您,眼睛都移不开。”在冰露眼中,自家小姐是天下第一好的人,完全不可能嫁不出去。 听到这话,安芷笑着叹了口气,冰露不懂,但她懂。那些贵公子看她是因为她的美色,并不是想娶她。若是她真的很抢手,又怎么会在退婚后的一个多月里,只有一个臭名昭著的王家庶子来提亲呢? 不过这也正好顺了安芷的意,若是太多人来提亲,她才不好办了。 第30章 情丝 从孟洁嫁进安家后,安芷得了许多空闲,她能有更多的时间来安置自己的产业。 之前关闭的两家店铺,眼下她都出租出去了,不过光靠出租,得到的银钱还是有限的。 安芷想到了之前提到的蜀锦生意,让冰露去联系了一个巴蜀商人吴征。 这天,她女扮男装出去与吴征见面,两人约在春风楼见面。 安芷到时,吴征已经到了。 “安公子,您可真年轻啊。”吴征打量了安芷几眼。 安芷笑了下,“就是因为年轻,所以要和吴老板多学学。” 吴征今年三十有二,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算是老手了。 安芷是第一次见吴征,一开始她还有点客气,不过吴征能说会道,很快就把气氛炒热了。 而不知何时,两人也越坐越近。 “来,安公子,我们再喝一杯。”吴征笑到,“咱们做生意的都讲究一个豪爽,我是真觉得你不错,只要你跟我喝完这瓶酒,我就把仓库里的蜀锦都卖给你。” 说些,吴征的手就放到安芷肩膀上。 来之前,安芷以为就是吃饭正经谈生意,不曾想过自己都扮成男人了,还会被人动手动脚,瞬间推开吴征。 “安公子,你这什么意思?”吴征放下酒杯,不爽地看着安芷。 到这会,安芷才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她一个没人脉,没经验的新人,人家凭什么轻松把蜀锦卖给自己。 “不好意思,这笔生意我不做了。”安芷给冰露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起往外走,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被吴征的人给挡住。 安芷回头,“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我不想做什么,本来我确实是想和安公子做生意,不过看到你的模样,我更想和你谈谈其他的。”吴征拍拍凳子,“安公子,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还是别想抵抗了,只要你跟了我,多少蜀锦我都卖给你。” “你做梦!”冰露挡在安芷前面。 吴征哼了一声,走过来,一把扯开冰露,抬头想去摸安芷时,门口突然飞进一个人。 是他的手下。 安芷跑过去抱住冰露,等她看到进来的是裴阙,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低声喊了句裴四爷。 裴阙转头对身后的随从吩咐,“把人都丢出去,怎么处理你知道的。” 很快,裴阙的随从把吴征几人堵住嘴,给带了出去。 包间里只剩下安芷三人。 安芷微微低着头,不敢去看裴阙,生怕被裴阙认出她,毕竟她曾调戏女扮男装调戏过裴阙,“今日多谢裴四爷出手相助,您今日的酒水,我都包了。” 说完,安芷就想带着冰露离开。 可裴阙却喊了她的名字,“安芷,我帮你这么大忙,你就请我一桌酒水?” 安芷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怎么那么容易就被认出来? 那第一次岂不是也被认出来了? 一旁的冰露见小姐急得说不出话来,忙帮忙说,“裴四爷,我们今天是特意打扮了出来,您若是嫌一桌酒水不够,我们可以多准备一些。” 裴阙看着冰露,“你觉得爷是向缺酒水钱的人吗?” 冰露摇头,裴家比安家有钱多了,光是宅院就比安家大三四倍。 安芷抿着唇,抬头看向裴阙,“那……裴四爷需要我怎么报答您?” “哈哈。”裴阙突然大笑,看着安芷不说话。 安芷脸瞬间热了,看了眼一旁迷茫的冰露,让冰露先去外头等她。 “可是小姐……”冰露想到之前自己的猜测,不敢放小姐一个人在这里。 “放心,裴四爷是正人君子,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安芷拍了拍冰露的手。 等屋里只剩下安芷和裴阙,裴阙才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安芷,“话我可要先说,在你这,我可不是正人君子。” 安芷坐在裴阙的对面,心绪这会已经乱了,“裴四爷,您别开玩笑了,我跟您,不搭的。” “搭不搭的,得试试才知道。”裴阙说,“安芷,我有个问题很好奇,这满京都的闺阁女子,哪个不想嫁给我,为什么偏偏就你不愿意?别说是因为裴钰,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裴钰没了感情,不然你也不会给他下那么大的狠手。” 安芷知道躲不过去了,干脆反问,“哪我也想问问裴四爷,除了我,其他闺阁女子都愿意嫁给你,为何你又偏偏看中我呢?而且以我们两个的身份家世,你说想娶我做正妻,你觉得有可能吗?” “我说过我可以就是可以。”裴阙认真看着安芷,“安芷,你不相信我一次,又怎么知道我不可以?” 这话把安芷问住了。 她确实不曾相信过裴阙。 过了好一会儿,安芷才答,“可是裴四爷,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你可以,我就要选你的。” “那请你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裴阙在安芷身上,花了足够的时间的和耐心,他已经等了那么久,不想再次错过。 “因为……因为我不想成婚。”安芷回答,“不是您好与不好,我这辈子,已经不想成婚了。您是男人,您不知道这世道对女子有多不公平。就像今天我想出门做生意,都不能用自己的身份。若是日后我成婚嫁人,只能待在后宅大院,和一群女人无休止地争斗,还要防着丈夫变心。那样的生活,真的太累了,我想要更广阔的天地,你懂吗?” 安芷觉得裴阙不懂的,毕竟这个世道男子为尊,像裴阙这种高高在上,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天之骄子,又怎么可能换位思考感受她这样的人生。 “我懂。”裴阙郑重地看着安芷,“我懂你没有母亲后的艰难委屈,我也懂你在后宅院里应付夫人小姐的疲倦。安芷,我可以跟你保证,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你看到不同于世俗的我。我不敢保证这辈子都能让你平平安安,顺风顺水,但你不想要的,我一定竭尽所能替你排除。所以,你愿意吗?” 第31章 好人 前几日,收到安蓉为了富商抛弃裴钰的消息时,安芷还曾想过如果有这么一个男人为了她撇下一切,她说不定会愿意再爱一次。 看着眼前的裴阙,安芷目光渐渐收拢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是真的不知道答案。 不管前世,还是这辈子,她对裴阙都没有太关注,对他的了解就是花楼常客,手段狠厉,千万不要得罪他。可裴阙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却是不知道的。 裴阙见识的人多了,安芷虽说尽力掩饰本真,但在他眼前就是白纸,一眼就看穿安芷在纠结,“我懂了,你现在还是对我没有信心。安芷,我会做给你看的,直到你愿意自己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风雨同行时。” 说完,裴阙站了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府。” 安芷回家后好久,都是懵的。 冰露看着小姐发呆好久,都怕了,“小姐,您可别吓我,您跟我说句话行吗?是不是裴四爷对您做了什么?”冰露已经做了最坏的想法,和最坏的打算,就是拼了命,她也要替主子报仇。 安芷望着窗外看了许久,她一直在想裴阙的话,这会她才想起来裴阙还没回答她的问题,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她的。 “小姐?”冰露哭了。 安芷回神听到冰露哽咽,哎了声,“你哭什么,裴四爷没对我做什么,就是说想娶我,以后会努力给我看。”她没想忙着冰露,这个世界上,冰露是她唯一能说贴心话的人了。 冰露惊呆了,“他……他……竟然想让小姐做妾?” “不是,是正妻。”安芷起身往屋外走去,“很震惊吧,我也很惊讶,真不懂他看上我什么了。” “小姐聪颖漂亮,裴四爷看上您很正常。”冰露立刻分析到,她想到如果主子能嫁给裴阙,那就是在狠狠打林书瑶她们的脸,想想就带劲,“那小姐,你同意了吗?” 安芷回头看向冰露,“看你这笑的,怎么,你希望我同意?” “难道小姐不同意吗?”冰露的想法和安芷不一样,“裴四爷有才有貌,还很有才干,是京都里大家闺秀都愿意嫁的公子。” 安芷叹了一口气,她的那些理论,和冰露说不到一起去,“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事你谁都不能说哦。” “奴婢明白的。”冰露保证完,看到从远处匆匆走来的喜儿,提醒到,“小姐,太太跟前的喜儿来了。” 过去的半个月,孟洁已经熟悉了安家事物,已经不怎么派人过来了。 安芷瞧喜儿行色匆匆,往外走了几步。 冰露问:“喜儿姐姐,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 喜儿给安芷行礼,眉心一直蹙着,“小姐,您快去帮帮我家太太吧,那个徐氏闹上门来了。” 听到徐氏两个字,安芷心情顿时变差,“怎么回事?” “一开始徐氏在大门哭着,说太太善妒不能容人,要害死她。太太得到消息时,外头已经围了一群人,太太只好把人先带了进来这会正在会客厅哭呢。”喜儿都快哭了。 又来这招。安芷心想。 不过这次,她不打算做恶人了,当初让安氏帮忙给安成邺续弦,一方面是想递出管家权,另一方面就是想找人收拾徐氏。 “这是父亲与外室的事,我就不好去参与了。”安芷说着看到喜儿要跪下,忙让冰露扶住,“喜儿,真不是我不愿意去帮太太,只不过之前因为徐氏,我和父亲已经吵了好几次,若我再插手,父亲就要不认我这个女儿了。但有句话,我可以提点下太太,徐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最会弄些小手段,让男人觉得她单纯漂亮。太太应付徐氏,不用太过刚硬,可以做个假好人。” “可是……”喜儿是得了主子吩咐来喊小姐,若是小姐不去,她就为难了。 “你就放心去说吧,太太那么聪慧,听到我的话,肯定懂的。”安芷让翠丝送喜儿过去。 目送喜儿走远后,冰露才开口问安芷,“小姐,咱们不过去看看吗?”她真的想看徐氏遭到报应。 “过去就要我出面了。”安芷笑着往屋里走,“经过之前的几次,以前的我就是太傻了,什么都硬碰硬,反而给了徐氏机会。眼下新太太都进门了,于情于理,这事都不该我这个未出阁的女孩去管。我们就等着看热闹就行。” 关于这点,还是裴阙提醒的她。 这么一想,裴阙好像真的教了她许多东西。 与此同时,会客厅里,喜儿回去后和孟洁说了安芷的话。 孟洁明白,安芷这是把事情完全推给她了,难怪祖母都夸安芷机敏。 看到堂下还在抹眼泪的徐氏,孟洁得知安成邺回来了,立马让人去把安成邺叫来,然后亲自去扶起徐氏,“姐姐可别哭了,你和老爷的情分我都知道,我是女人,我也懂姐姐的苦。待会等老爷来了,我就安排你进门。” 妾室是上不了族谱的,所以是能由主母定的。 徐氏没想到孟洁会真的答应让她进门,可既然打算答应,刚才又为何要让她哭那么久? 徐氏面上不显,面上抽泣着夸孟洁心地善良,是她见过最好的太太。 等安成邺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孟洁在和徐氏热切聊天,得知孟洁愿意让徐氏进门,安成邺是嘴巴都笑歪了,直夸孟洁贤惠大度。 “不过徐氏今天来的突然,我什么也没收拾,太亏待徐氏了。”孟洁扶安成邺坐下,柔声说出她的安排,“我是想啊,让徐氏先回去住两天,等我整理好院子,安排了人,再派人去接徐氏进门。” 安成邺是听得心里高兴,连连说好。 徐氏做梦都想有个名分,根本不在意接不接,反而怕夜长梦多,“太太,我不在意那些的,只要你能让我留下,我就感激不尽了。” 孟洁笑了下,“这话你就说岔了,不是你要不要,而是我们安家要脸面,日后不能留个刻薄妾室的名声,老爷您说是吧?” 安成邺努力十几年都没能徐氏进门,本来都放弃这个想法了,结果孟洁刚进门就处处替他着想,他还有什么好说不的呢,便让徐氏回去收拾东西。 翠丝送喜儿回来,便一直留在角落偷听,她等徐氏走后,忙跑回去和安芷说了孟洁的打算。 “这……太太怎么想的啊?”冰露气得差点摔了手里的花盆。 安芷却一副淡定,“你急什么,太太是不可能让徐氏进门的,眼下徐氏还没进门就让她头疼不已,所以她啊,听懂了我的话,演戏给父亲看呢。” 冰露:“小姐是说?” “等着吧。”安芷放下毛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山水画,“就这两天,就是徐氏的死期了。” 第32章 蜀锦 在徐氏上门的第二日,冰露就带来消息,说徐氏死了,“是昨儿夜里起的火,听说烧了足足三个时辰。小姐,您说这火,是不是太太那?” 剩下的,冰露就不敢说了。 “是不是都不重要。”安芷在插花,“徐氏死了是真的就行。咱们无凭无据,不好乱猜测。只是你要知道,咱们这位太太下手很辣,日后别太近了,也别太远了。” 安芷说完,花也插完了。她抱起花瓶,放到窗前,听到外头有知了声,细细算起来,时间过得还真快。 这时福生拿了信封进来。 冰露接了过去,问:“是谁送来的?” 福生:“回姐姐,不清楚,是门房送来的。” 安芷拆了信封,是裴阙送来的,说蜀锦明儿就会到京都的码头,让安芷准备好仓库和人手。 “送信的人呢?”安芷问福生。 “已经走了。”福生低着头,“不过他说了,如果小姐有疑问,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人。” 信是裴阙送来的,安芷两次乔装打扮都是在春风楼遇到裴阙。裴阙这是在暗示她,去春风楼就行。 但安芷不打算接受裴阙的帮助,蜀锦生意对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并不是她必须要做成这项生意。 不过为了裴阙乱来,她还是让福生去春风楼送个口信,婉拒裴阙。 她原以为这样裴阙就会放弃,可福生回来时又带了另一个消息,裴阙说如果安芷不要,那他明儿就亲自送上门,到时候十几车的蜀锦送上安家,那裴阙对她的心意,就人尽皆知了。 “纨绔!”安芷呸了声,只好让人去准备仓库。 次日等她去接货时,是真的被惊到了,不是数量上的,而是品质上的。 “公子,这些蜀锦快比得上贡品的成色了。”冰露在一旁惊叹道。 安芷今儿还是男装打扮,她不想用安芷的身份做生意,不然日后不好跑路。 “挑几匹颜色鲜嫩的,带回去。”安芷看工人们搬完蜀锦,转身走时和冰露说。 她先走出仓库,不曾想看到了裴阙。 裴阙今儿简单打扮,放在寻常人中,就是个颜色出众点的人,不会像是贵公子。 “裴四爷。”安芷对裴阙抱拳行礼,“今日你供我这些蜀锦,等来日我卖了后,会连本带利还给你。” “随你。”裴阙眉眼带笑,往仓库里看了一眼,“弄来这些蜀锦,可是费了我好大功夫,钱不钱的无所谓,你若是有点良心,今年端午龙舟船会,你陪我吧?” 眼下离端午只有半个月了,裴阙这要求若是放寻常人身上,自然是不过分。 可安芷不一样,她知道裴阙别有目的,“裴四爷,端午佳节,我父亲不会让我出门的。” “那没事,我自有办法带你出来。”不给安芷再找理由的机会,裴阙就先走了。 等冰露抱着布匹出来时,便看到自家小姐皱眉看向远方,“小姐,您怎么了?” “没什么。”安芷不好和冰露说刚才的事,先上了马车。 既然蜀锦有了,她就该想办法去卖了它们。 “冰露,等回府后,你去找两个最好的裁衣师傅,我要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给我做几套衣服。”安芷闭着眼睛,在养神。 如今蜀锦还没在京都就行起来,一来是巴蜀远,能运来京都售卖的蜀锦有限,能买到的太太小姐们又比较少穿出来,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安芷知道,等下个月的一场宫宴,就能让蜀锦大热起来,她眼下要做的,就是先在贵女圈子里露露眼,让她们知道哪里有蜀锦卖,等日后流行起来了,便不用敲锣打鼓说她家有蜀锦卖。 冰露办事效率高,回府后次日就找到了裁缝。 安芷量完腰身后,也给院里的下人们也做一套新衣。 等她院里热闹完,正院传来一件有意思的消息,说安成邺收用了喜儿。 “小姐,您说太太不是刚进门吗,怎么那么快就让老爷收了身边的丫鬟?”冰露问。 “心虚了呗。”安芷一开始还以为孟洁能稳得住,这才两天,就撑不住了。不过孟洁这样也算聪明,这天底下的事都禁不住查,若是安成邺太过伤心而去彻查,那孟洁就彻底失了和安成邺的夫妻情分,到不如拿个美婢分散安成邺的难过。 但如果要安芷来做,她一开始就不会放火烧死徐氏,毕竟徐氏刚求上门,外头人难免会猜疑,倒不如去找安氏借刀杀人,或者下药慢慢磨死徐氏。 只能说,安芷之前高估了孟洁。 “去准备一份礼物,悄悄的,就说是你送的,给喜儿送去。”安芷说。 冰露说了声是,便出去准备了。 等冰露刚走,张姨娘就来了。 “姨娘小心路滑。”安芷出门扶了张姨娘,“您最近不是不出门吗,怎么走那么远来我这了?” 张姨娘怀孕还差几天才三个月,按大夫说的,这胎眼下还没做稳。 “我在屋子里待得闷,便想来你这走走。”张姨娘笑着看丫鬟上完茶,她抿了口,感叹道,“还是小姐你这里的茶好啊。” “姨娘说胡话了,我这里的茶和你们那的,都是一样的呀。”安芷听出张姨娘似乎话中有话,但不想参加上一辈太太姨娘们的争斗中,故意扯开了话题。 张姨娘一听这话,便知道安芷的意思了,不再多说其他,只谈一些关于养孩子的事。 送走张姨娘后,安芷让翠丝去打听下孟洁最近是不是立了新家规。 翠丝人小嘴巴却好用,很快就回来了,“小姐,昨儿太太裁剪了两位姨娘身边的人,除了咱们院子的,府中其他人的月例都少了一成。” 第33章 身契 “既然如此,那咱们院里的月例也减少一成。”安芷面色不愉地看着远方,“还有,你亲自去正屋那一趟,跟太太说明,咱们院里不用特殊对待,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多厉害,连太太都要听我的话。” “等等。”安芷指了院子里的一株兰花,“你把那花抱去送给太太,兰花喜静,想来太太能喜欢。” 安芷并不反对,也不排斥孟洁在府中树立威信,但拿她做靶子就不行了。 她好歹是安府里的大小姐,谁要是不想让她好过,那她就让对方不好过,毕竟这安府,不管是谁在当家,那都是她的天下。 又过了十余日,到了五月天气渐渐热起来时,门房说有个乞丐来找安芷,怎么赶都赶不走,说曾和安芷赌输了,来完成赌约的。 一听这话,安芷便知道来的是谁,让门房带到偏屋替裴钰洗漱下,再带来见她。 安芷则是和冰露去会客厅。 “小姐,裴公子真的来了啊,他怎么不先回裴家?”冰露问。 “他已经被裴家逐出家谱,那就不是裴家的人,就是他父母有心再帮他,他这会也不会回去。像他那么高傲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回去求他父母的。”安芷笑着说完时,走到了会客厅。 不一会儿,门房就带着裴钰来了。 同样的地点,不一样的时间,安芷还是安家大小姐,裴钰却面容消瘦,眼窝深陷,有家回不得。 “裴钰,你来做什么?”安芷看到裴钰落魄,心里爽快,故意问。 “我来完成赌约。”裴钰站得笔直,视线看着地板。 安芷笑了,“裴钰,我记得你当时说了,如果你输了,你是要给我为为奴为仆的,可你见过哪个仆人第一回见主子是挺直腰板呢?” “行,我跪。”裴钰说完就跪下。 “你回京都,可曾回过家?”安芷又问。 “我已没有家。”说这话时,裴钰唇角微颤,死水一般的眼里才有了几分情绪。 “你有家,是你不要它。”安芷让边上人扶起裴钰,“裴钰,在你进安家之前,有个事我先跟你说明,勾引安蓉的富商是我安排的。” 这话安芷得先说,若是裴钰记恨此事,那她现在就把人打晕送到裴家,以后裴钰的事就再和她没关系。 她看到裴钰的瞳孔突然瞪大,准备听裴钰骂她时,过了会却听到裴钰叹了口气,然后匐在地上抽泣起来。 “这张身契我放在这里了,若是你还想留下就签了它,若是想走就随时。”安芷边说边往外走,“这人啊,不能光用眼睛看人,得用心去看。裴钰你可要看清楚那身契,一旦签下,之后的十年里,我让你生你才能生,让你死你就得死。” 说完这一段,安芷已走出会客厅。 “小姐,你让裴公子签了身契,裴家那要是怪罪你怎么办?”冰露操心最多。 “能怎么办,感激下我呗,一棒子打醒他们的不孝儿子,还愿意花十年来帮他们教育,这么好的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安芷笑。 冰露:这真是好事吗? 这会,正屋孟洁那,也收到了裴钰上门的消息。 喜儿虽说被收了房,但还是在孟洁跟前伺候,她替孟洁轻轻扇风,“太太,方才来回话的说,大小姐要让裴公子签身契,卖给咱们家十年呢,这不是明摆着要得罪裴家吗?” 裴家老太爷是当朝首辅,在朝堂上是一人之下的权臣,让他的孙子到安家做下人,喜儿想想就担心自己脖子上的脑袋。 孟洁也不理解安芷此举,“按理说裴公子浪子回头,她应该给裴家卖一个面子才是,怎么真的和裴家签了身契!” “还没签呢。”喜儿提醒到,“大小姐只是让裴公子签,裴公子眼下还在会客厅里,并没有真的签下。太太,裴家那位四爷,可是京都里脾气最不好的主,咱们若是因此得罪裴家,那......咱们可怎么办啊?” 身契虽是安芷让裴钰签的,可同样是安家的人,一人犯错,全家牵连,这是谁都逃不掉的定理。 孟洁担心的也是这个,她才刚嫁进安家,刚坐稳主母的位置,不想那么快就过上孟家的苦日子,“你派人去裴家走一趟,把这个消息告知裴家,同时表达这都是安芷的意思,若是裴家想接回裴钰,那我们随时把裴钰送回去。” 在孟洁刚派人出去,安芷就收到消息了。 冰露对此颇为不忿,“小姐,您说太太这是为什么啊,她要觉得此时不妥,直接来找您说便是,干什么要偷偷摸摸派人去裴家?” 从孟洁缩减月例时,安芷就懂了孟洁的心思,“冰露,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宅心仁厚的继母吗?” 冰露摇头,“我没见过,可太太一进门,您就把管家权交给她了,您都如此了,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因为觉得还不够呗。”安芷淡定道,“她从一个更穷的家庭嫁了过来,尝到了当家拿钱的滋味,自然想要更多。家里的两位姨娘,她是不放在眼里,唯一忌惮的也就只有我。可想绕过我得到更多,那是不可能的,但她又奈何不了我什么,长此以往,心中就会有怨恨。所以老天给了她一个机会,她就要好好利用下。” 早在安氏给安成邺挑选续弦时,安芷就没看上孟洁,当时她就怕孟洁的眼界会太小了,后来和孟洁聊了聊,虽说感觉一般,但她也不好要求太多,毕竟自家爹更不行。 之前月例的事,安芷并不在意,可背着她去打小报告,那就算是给两人之间彻底划了界线。 “可小姐过两年就出阁了,她何必如此等不及!”冰露还是很气。 安芷笑了,“你怎么就知道我过两年会出阁,万一我一直不嫁,在家里做老姑娘呢?” “呸呸呸,这种不吉利的话可不能说。”冰露一副坚信安芷能嫁人的模样,“凭借小姐的人才和样貌,怎么可能嫁不出去。” 安芷呵呵笑着没说话。 “小姐,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要是裴家真的因此生气了,那咱们怎么办啊?”冰露觉得自己头发又要掉几根了。 安芷宽慰她,“你就放心吧,若是裴钰签了身契,那就是我们安家的人,若是裴家想动安家,那裴钰是要跟我们一起连诛的。有我在,你脑袋安全得很,没人能摘得掉。倒是裴钰那,怎么还没信来?一个大男人磨磨蹭蹭,你让福生去催下,要签就签,不签就拉到滚蛋!” 第34章 逆子 安芷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丫鬟拿着裴钰的身契回来,说裴钰签了,问接下来怎么安排裴钰。 “既然签了十年身契,那就就是我们安家......不,是我安芷的下人了。门房的下人怎么住,他就怎么住,不用特殊对待,等明儿我去躺裴家,再安排他的事。”安芷说完后,打了个哈欠。 裴家她还是要去一趟的,孟洁都上门告状了,她总得把事情摊开说。 而这会,裴家那,正是接连叹气。 李氏跪在厅中,“父亲,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既然他知错回京,那咱们就把他接回来吧?” 李氏爱子心切,之前能忍着不发,已经是对这件事的最后忍耐,可如今裴钰都回了京都,她怎么可能愿意再看儿子吃苦。 裴首辅面对的是儿媳,不好发声训斥,看了眼边上坐着的大儿子,他拍了拍桌子,“老大,你还不扶你媳妇起来?” 裴铮叹了一口气,反而跟着李氏一起跪下,“父亲,您就松松口,让钰儿回来吧。” 裴铮这房,孩子只有裴钰一个,连个庶子庶女都没有,他们夫妻是把全部心血都放在裴钰的身上。 “糊涂!”裴首辅呵了一声,“你们真以为他知错,看清自己了吗?” 李氏还在哭,“如今安蓉为了别人舍弃他,他若是没看开,又怎么会回京都?” 其实论当家人的位置,应该留给嫡长子才对,裴首辅早年也是这么想的,可经过几年的悉心栽培,他发现长子想一个月都想不通的问题,四子一刻钟就能明白。实在是一个太平庸,一个太聪敏,他才会另做选择。 裴首辅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他若是看开,就会当他和安芷的打赌只是一场玩笑,会回来跪宗祠,而不是赌气去安家签身契。他若是知错了,便会明白百善孝为先,应该先给含幸茹苦养大他的你们磕头。他若是真想悔改,就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在安家门口打我们裴家的脸面!” 一连三条理由,打在裴铮夫妇的脸上,让他们如梦初醒。 裴铮:“可咱们也不能让钰儿真和安芷签了身契啊,一旦为奴为仆,那以后就是贱籍啊!” “就算贱籍又如何?”裴首辅咳了几声,说话没之前那么有中气了,“谁让你们从小就只让他读书,人伦理常一概忽略了,正好让安芷好好教教他人情冷暖。既然出了咱们裴家的门户,那他想要再回来,就得站得更高才能回来。钰儿本是个好苗子,希望他此番能有个造化吧。都别跪了,就算我点头让他回来,他也不会回来。一身无用傲骨,不信你们就自己去试试。” 裴首辅说完累了,让裴铮夫妇自己想想,他先走了。 等他回房后,发现裴阙正在等他。 “你来做什么?”裴首辅颇有嫌弃地意思。 “我看看看父亲是否安好。”裴阙笑着给裴首辅奉茶。 “还死不了。”裴首辅抿了一口茶,长长地说了声可惜,“像安芷这种有谋有略的女人,若是钰儿一开始眼睛能擦亮些,两人互相扶持,以后未必会比你差。只怪你大哥大嫂把他护得太好,一点人间险恶都不知。” 裴阙:“安芷确实好,是裴钰这辈子没那个福气。” “你也没有!”裴首辅重重放下茶盏,“我把话放在这里,你要想娶安芷,等我死了再说。” 裴阙面色不动,已经保持微微笑,并没有把裴首辅的威胁放在眼里,“我的婚事父亲还是少操心些吧,你要不同意,我也愿意离开裴家,到时候你可得再活二十年,再培养一位接班人。” “逆子!”裴首辅举起手,要打裴阙时,看裴阙笑嘻嘻看着他,又打不下去了,“罢了罢了,你如今大了,我管不了你。日后你大哥大嫂那,也你自己去解决,我老了,有心无力喽。” 裴阙笑着说好,只要他父亲不掺和,他以后做事就能放开手脚。 等裴阙从裴首辅这出来时,裴铮夫妇也刚从书房离开。 裴阙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 安芷起来后,就让人给裴家送了拜帖,但是李氏回了话,说病了见不了客,还给安芷回了一封信。 “小姐,裴太太信上说了什么?”冰露很紧张,就怕裴太太是写信来责问他们。 “信上说裴钰已经不是裴家人,裴钰日后有所为,还是有所不为,都和裴家没有关系。但她作为一位母亲,希望我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别太为难裴钰。”安芷说完叹了一口气。 她能理解李氏的心思,李氏能做到如此,是非常难得了。 安芷:“去把裴钰带来吧。” 冰露领了话出去,半个时辰后带来裴钰。 裴钰一身粗布棉衣,穿着和安家的下人一样,就算眼下瘦骨嶙峋,可周身的气势看着就不像是一个下人。 安芷让冰露把李氏的信拿给裴钰看,“都说百善孝为先,你的父母生你养你一场,花费了不少的心血,可你却为了一段所谓的爱情,不惜抛弃他们,伤害他们。裴钰,昨天我问你有没有回家过,并不是想让你回去做裴公子,而是完成你一个人该有的道义。” 她看到裴钰眼眶红了,又道:“裴钰,看完这封信,我再问你一次,你知道在你和安蓉的这段感情里,犯了什么错吗?” “不该轻信安蓉。”裴钰回答。 “这是其一,还有呢?”安芷看着裴钰。 “不该违逆父母。”裴钰又答。 “这点不尽然都是错。”安芷以前觉得裴钰清风霁月,是人间仙君,觉得他什么都好,这会她却觉得裴钰什么都不好,“你再仔细想想,不用急,我有的是时间。” 第35章 局势 裴钰犹犹豫豫,皱眉想了小半天,仍旧说不出个所以然。 为了以后裴钰少给自己闯祸,这错处,安芷得提前点出来,“你错就错在过于自负,全然只信你自己的判断,把你父母和身边人的劝诫都当成是有色意见。就刚才你说的两点,那都是浅显原因,你并没有从自身去找问题。怎么皱眉,不服?” 安芷看裴钰张嘴要反驳,笑了下,“行了,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对你说教。这往后十年,你就是我的仆人,没我的允许,你就不能出仕,不能行商。你要记得,你的命不再由你说了算。眼下我刚进了一匹蜀锦,缺个账房,你就先去那顶上吧。” 裴钰皱眉不解,“你让我去当账房,你不羞辱我?” “裴钰,你也太小瞧我了。”安芷哼了一声,“从我安芷出生时,就不是小气没度量的人。别以为账房是个轻松活,干不好,可比让你倒夜壶更丢人。” 说完,安芷就让福生把裴钰带走。 她没得心思再和他多说。 安芷刚开始做生意,手里没有能用的人,而账房是个很重要的位置,随便找个新人去管,安芷信任不了。正好裴钰来了,像裴钰这种自负傲气的人,最不屑的就是搞小动作出卖人,所以眼下能为安芷用用。 等裴钰走后,冰露伺候安芷研磨时,担心道:“小姐,孟州来信,说安蓉也在来京都的路上。” “如今徐氏已死,她来京都没了能出主意的人,唯一能找的就是父亲了。”安芷手腕顿了下,唇瓣弯出丝丝笑意,“你觉得,太太会让安蓉进到家里,搅乱她好不容易安稳的人生吗?” 冰露摇头说不会,“这样我就放心了,或者我们也可以让安蓉永远到不了京都。” “她到不到得了,那是她自己的造化。”安芷知道半路杀了安蓉可以永除祸患,可她心里更想让安蓉来京都,痛打落水狗才有意思。 十年啊。安芷在心里叹了句。 她上辈子被冷落囚虐了十年,到最后家破人亡,死得惨不忍睹。 老天有眼,让她再来一次,简单让裴钰和安蓉死了,又怎么解得了她的心头之恨。 写完信件后,安芷把信封用蜜蜡封好,“这是给哥哥的平安信,你让人送出去吧。” 安芷的哥哥安辰,两年前随着他们舅舅一起去了边关,如今升了千户,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候。但安芷记挂哥哥的安危,战场上刀剑无眼,随时就会丢了性命。按安芷记的,在今年秋天,哥哥就会立功回来,到时候皇上便会给哥哥封官了。 她这辈子,不会再让哥哥被冤入狱,她一定会护好身边所有人。 冰露送完信回来,正准备给安芷安排午饭时,安成邺突然派人来叫安芷去一趟会客厅。 如果安芷没记错,这会应该是朝中开始站派最激烈的时候。 安芷到会客厅时,孟洁和两位姨娘都在了。 “见过父亲、太太。”安芷行礼后,才坐下。 “伺候的人都出去。”安成邺沉着脸,等丫鬟们都退了出去,他才开口说话,“今儿早朝,皇上封了穆王、蜀王为亲王,你们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 孟洁最先开口,“是皇上想让这两位王爷去番地了?” “不是。”安成邺摇头,“是太子病重了啊。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都记到心里去,谁要犯了,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如今太子病情不定,皇上新封了两位亲王,很有可能会出现夺嫡情况。我安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不错了。我不想趁此上位,也不想因为站错队伍而被抄家灭族。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你们不管出门去哪家,都要记得一点,别掺和进夺嫡里头。脑袋只有一个,掉了就没了,知道吗?” 最后一声,安成邺拔高了音量。 安芷上辈子这会,已经嫁到裴家,并没有听到安成邺的这段话。眼下听起来,她这位平常碌碌无为的父亲,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懂得在这个时候明哲保身。 “那如果有高官命妇主动来结交呢?”孟洁似乎有点不甘心。 “婉拒啊!”安成邺瞪着孟洁道,他刚才那话,主要就是说给孟洁和安芷听的,两位姨娘他是一点不担心,就怕孟洁心气浮躁,安芷意气用事,“我刚才的话可不是说说而已,你们别不当回事,不然到时候被我赶出家门,再哭求就没用了。” 安芷点头应了声是,“父亲放心吧,女儿肯定听话。” 两位姨娘也跟着说懂了。 孟洁这才点头说好。 “你们听懂了就好。”安成邺叹了一口气,“还有一事,芷儿啊,你和你哥哥年纪都不小了,我已经让太太帮你们相看人家。你哥哥刚升了千户倒是不太急,你对自己的婚事,有没有想法?” “婚姻大事,女儿自然是听父亲太太的,不过......”安芷刻意顿了下,“方才我听父亲说的,眼下朝局未定,还是不急给女儿说婚才是,九族里头,姻亲也算的。若是这会没摸清,结了个不好的亲家,日后被连累就不好了。”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那太太就先多看看,若是有合适的,就再查清楚。”安成邺是很想嫁了安芷的,毕竟都十六岁的女儿了,别人家的女儿十六岁不是已嫁人,就是定好亲事,只有他女儿,明明样样都好,却还待字闺中。 “那就麻烦太太了。”安芷和孟洁笑了笑。 孟洁也和安芷笑了下。 “话已经说完,大家散了吧。”安成邺站了起来,走到张姨娘边上,问她肚里孩儿怎么样。 安芷却不急着走,她还有话要和孟洁说,“太太,我送您回去吧。” “那就有劳你了。”孟洁起身时,看了眼安成邺和张姨娘远去的背影,想到安芷还在边上,赶忙收回目光。 但已经被安芷看在眼里,“太太到安家,有一个月了吧?” “嗯,快一个半月了。”孟洁跨过门槛,叹道,“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这日子一天天过去,再回头看时,就觉得光阴似箭。”安芷跟着孟洁走进长廊,稍稍落了一点孟洁,“我今儿个啊,是有事特意要求太太的。” 第36章 孩子 “你一向聪慧能干,怎么还有事求我?”孟洁面露惊讶,笑着调侃,“你可别拿天一般大的事来求我哦。” “太太放心,我求的是我的婚事,太太能办得到,也只有您能帮我。”安芷跟着孟洁一起走进正屋,立马有伺候的丫鬟上茶,“太太是知道我被裴家退婚过的,如今许多人也因为这事而嫌弃我。刚才那么多人,我不好意思多说,眼下有几句心事想和太太说说,希望太太别觉得我烦才是。” 孟洁笑了,“你我同为一家人,眼下就是母女,你的事我自然不会烦。” “我知道太太为我婚事操心不少,为此很是感激。”安芷说话时一直看着孟洁,“自从被退婚后,我是有好长一段时间在以泪洗面,我也因此看清了许多。门第家世我是不讲究了的,只求对我好就行。所以我知求太太日后帮我说亲时,在父亲中意前,先让我和对方见见。” “这?”孟洁为难道,“让你远远见上一面是可以的,但说话恐怕不行。” 眼下大家族议亲,其实都会私底下让男女双方相看下,但都是隔着屏风偷偷看一眼,或远远看,近距离相亲,还是没有的。 “能远远看上一眼就行。”安芷求这个,并不是真的要相看对方人品,就是提前知道有这件事而已,这样她才能提前想办法应对,不然等安成邺把婚事定下来再和她说,那到时候她只有逃婚了,“我在此先谢过太太了。我给太太准备了一点阿胶,是美容养颜,对女人最好的。太太如今嫁了过来,我就指望太太能给我生个弟弟呢。” 安芷话音刚落,冰露就把一直捧着的盒子递给喜儿。 孟洁脸颊微红,“你这丫头,连我都打趣。” “那是太太人好,我才敢这么说。”安芷看出孟洁羡慕张姨娘的眼神,这可不是好事,“张姨娘不过是个姨娘,生的不管是儿是女,日后都难有出息。若是太太生的孩子,那就是我嫡亲弟弟,以后我得靠嫡兄弟才是。” “都一样的。”孟洁大度道,“张姨娘的孩子,日后要喊我一声母亲,我也是要教养的,与我生的一般无二。” 安芷笑着说了句哪能一样,又和孟洁闲聊几句,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坐在软榻上,长长吐了一口气,“冰露,等夜里没人时,你偷偷去张姨娘那一趟,今儿我在正屋说的话,很快就会传到她那里。你带上一支山参,让张姨娘日后注意饮食,她能明白的。” “小姐是觉得太太要害张姨娘的孩子?”冰露在正屋时就觉得奇怪,主子和张姨娘一向交好,突然看不起张姨娘,肯定事出有因。 “就是以防万一。”安芷现在信不过孟洁,“张姨娘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那就是她下半辈子的指望,若是孩子出了事,她就活不下去了。太太这人,以前看着心思还好,可到底眼皮子浅,心气容易浮躁。” 大宅院里,正房太太想害一个姨娘的孩子,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安芷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只能先防着了。 另一边,正屋那,孟洁正在喝药。 喜儿站在一旁伺候,如今她虽被开了脸,但名义上还是孟洁的大丫鬟,安成邺并没有给她名分,所以之前怎么过,现在还是一样,只是有时晚上多一个人睡觉而已,“太太,您才嫁过来一个半月,不用那么急喝坐胎药吧?” “你不懂。”孟洁叹了口气。 她每次看到张姨娘的肚子,就会心急如焚。 若是她不是续弦,夫君和她一样青春年少,她自然是不急,可安成邺大了她十几岁,安家这么多年子嗣少得可怜,她又怎么能不急。 只要她生了自己的孩子,那以后这安家产业,才会和她有关,不然等安成邺死了,她就要仰人鼻息,看安辰的脸色过日子。 眼下孟洁还没见过安辰,但不用想她就知道她和安辰合不来,从安芷身上就能看出来,别看安芷面上敬她捧她,可每一回安芷的话都在试探和敲打,手段高到她无招架之力,想来安辰也不是一位笨拙好糊弄的,不然也不会在两年里就升到千户。 喜儿听到主子又叹气,不敢再说坐胎药的事,话题转到裴家,“太太,你说裴家是什么意思,我们给他们报信,他们却当不知道一样,难不成他们真愿意看裴公子在我们家做下人吗?” 这点孟洁也想不通,“做父母的肯定舍不得自己孩子这般被作践,可裴家不仅没来要人,也没派人职责安芷,我是真的看不懂了。但裴家肯定不吃我们的面子,这事是我们办砸了。” 在孟洁看来,安芷和裴家就算面上还维持着友好,可心里应该都有了芥蒂,她才敢给裴家却告密。可裴家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说明此举让裴家不喜,她想攀裴家这棵大树,是不能够了。 从嫁到安家起,孟洁见识到越来越多的富贵人家,吃的穿的,都比孟家、安家要好上许多,让她不由动了心思。可安成邺又是个没有上进心的,凭她一个没家世的女人再跳,也挣不出一份滔天富贵来。 所以细细想来,还是先把儿子生了才好。 “对了太太,今儿老爷谈到大小姐的婚事,您怎么不提咱家公子的事?”喜儿问。 孟洁的婶婶李氏打听到孟洁在替安芷物色夫婿时,便荐上了李氏的儿子,孟洁的堂弟。 “你糊涂了不成,安芷若是嫁到孟家,那我和安芷岂不是乱了辈分。”孟洁沉声道,“再说了,就我那堂弟游手好闲,安芷和老爷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若是方才提这事,那这会我就不能坐在这喝茶了。喜儿,你要记得,你如今是我身边的丫鬟,不再是孟家的人了。” 听此,喜儿立马跪下,“奴婢清楚,以后再也不敢了。” 孟洁扶起喜儿,“你莫怪我把话说重了,以前在孟家是婶婶管家,你可能要受制于她,可如今你随我到了安家,我就你这么一个贴心丫鬟,你可不能再有二心,知道吗?” “奴婢明白。”喜儿这会后襟都湿了,她是收了李氏一点好处,但孟洁这会说得对,她都到了安家,身契是在孟洁手中,孟洁打她卖她,都是一嘴的事。 第37章 提议 安芷的蜀锦衣裳做好后,裁缝店的掌柜便亲自送到安家。 “安小姐您先试试,若是有哪儿觉得不好,或者不合身的地方,我们再帮你改。”张兰笑得和顺,她就指望着手里的活养活全家。 安芷试了试,三套衣裳剪裁流畅,线条也好,在市面上算是一等一的好收益,“挺好的,冰露,你去把我准备好的银钱拿来,再加二两赏钱给张掌柜的,她这活做得不错。” 张兰听到有赏钱,笑得更开心,“安小姐人真好,多谢您赏赐了。” “不用客气,是你活做得好,我才有赏赐。”安芷笑道,“不过有个事我想和张掌柜问问,当然,如果你不方便,不说也可以。” 张兰:“您说。” “向您这种好手艺的掌柜,替人打工一年能有多少银钱啊?”安芷真心觉得张兰手艺不错,她看到张兰布满老茧的手后,不由想到其他心思。 张兰笑笑:“一般是五到十两银钱不等,要看店里生意的好坏。”所以安芷给的二两赏钱,对她来说是很丰厚了。 寻常百姓家的妇人,做做活计卖卖菜,也就得几十个大钱,张兰一个月能挣那么多钱,算是很不错的了。 “那张掌柜,还想多挣一点吗?”安芷有打听过张兰的家世,一个寡妇,带着重病的老母,还有家中四个孩子,家里的开销全靠她一人,特别是长子上学堂要花掉家里一般的银子,更别说等次子长大后还要上学堂,所以张兰的手才会那么多伤口。 张兰自然是想多挣的,全家都等着她挣钱吃饭,她又要钱,培养子女肯花钱,老母每天都要喝药,这一比比都是不小的开支,“安小姐的意思是?” “我名下有两家绸缎庄,最近又新购了一批蜀锦,你是这里头行家,光靠卖绸缎肯定没有做成衣的利润高,特别是像张掌柜这种专门为小姐太太做衣裳的。”安芷已经收回了一家店铺,准备另行改造成店铺,“我有钱,有料子,有店铺,但是我没手艺,没经验。所以想问问张掌柜有没有意愿跟我合作,你用技术入股我的成衣店,第一家店铺,我给你三成的利润,之后若是生意好再开分店,便五五分,如何?” 这些年,张兰也存的有一点钱,想着能有自己的店铺,可她存得太慢,别说买店铺,就是租赁都不够。 眼下安芷突然抛给她一个馅饼,不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而是为什么要选她,会不会是耍她玩。 “我知道张掌柜有诸多疑虑,我们可以签字据的,白字黑字,到了衙门都跑不掉。”安芷看出张兰在犹豫,“张掌柜不用急着回答我,先回去思考思考,想想等过几年,你四个孩子娶妻嫁人时,你的聘礼和嫁妆在哪里呢?” 安芷让冰露送张兰出门。 她要挣钱,挣很多的钱,等她有钱了,再去养官,等她有钱有势,便没人再能拘束住她。 之后几天,她都在等张兰的消息。不过在张兰回复她之前,裴钰那先出了乱子,裴钰把蜀锦等级登记错了。 等商号的人来传消息时,安芷听了一点惊讶都没有,她看了裴钰做得账本后,拿着账本去了躺仓库。 裴钰穿着朴素的棉布衣,站在一群下人中,还是看不出他像个下人。 安芷让裴钰跟她一起在仓库查看,一边说,“仓库里的蜀锦,一共有三大类别,没个类别又分了三个等级,你却把这九种蜀锦打乱了等级,是你记性好,还是你没有逻辑?” 裴暻咬着牙,他以前从没做过记账这类事,刚到仓库时,又不想和其他人说话,觉得都是一群粗鄙之人,跟他们讲话都污了他的耳朵,所以只靠自己摸索。 “怎么不说话了?”安芷转头看裴钰,“瞧你不服气的样子,连个账本都记得乱七八糟,有什么理由不服气?” “我没有。”裴钰沉着脸道。 “没有?”安芷抬高音量,“没有不服气,现在又为何甩脸色给我看?裴钰,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个下人,你见过哪个下人敢给主子甩脸色看的?” 安芷哼了一声,把账本摔到裴钰脸上,“行了,这账目我也不需要你了,别的技术活你也不会,你跟我回去做个跑腿的吧。” 说完,不等裴钰再开口,安芷就转身走了,同时幽幽地叹了句,“人要有自知之明啊,不耻下问,这都不懂,还好意思说自己读过书吗?” 停在她身后的裴钰,面色涨得通红,拳头攥紧,一动不动。 安芷并不关心裴钰有没有跟上来,她自个出了仓库,刚准备上马车,就看到了裴阙站在马车边上,看他模样,想是在等她。 “裴四爷。”安芷行礼道。 “安小姐如今生意不错啊。”裴阙笑了下,目光一直望着仓库里。 “那也是承了裴四爷的福。”安芷每次都看不透裴阙的心思,“您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我为何要兴师问罪?”裴阙看着她,目光带了打趣。 “不是因为裴钰?”安芷反问。 裴阙低低笑了两声,“你帮我们裴家教育不肖子孙,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说些,裴阙走近了点,小声道,“只要你不对他旧情复燃,你要怎么对他,我都无所谓。” 安芷听了脸一热,没忍住骂了声疯子,余光看到裴钰从仓库出来,她先上了马车。 裴钰看到裴阙,低声喊了句四叔。 “如今可还行?”裴阙敛去笑意,这是裴钰回京都后,他们第一回见面。 裴钰有很多话想和裴阙说,可话到了嘴边,兜兜转转又咽了回去,只留下还行两个字。 “还行?呵呵。”裴阙讥讽地笑下,“既然你说还行,那就还行吧,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那就别轻易放弃,这世道,用眼睛是看不透的。” “我知道。”裴钰已经明白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道理,“四叔,我父亲母亲,还有祖父,他们可好?” “你觉得他们能好吗?我原以为我就够惹是生非了,没想到你更不孝。”裴阙这话说得有点重,因为他心里着实对裴钰的不懂事感到不满。 他看裴钰不说话了,啧了一声,“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就别再回头看,听到了吗?” “嗯,听到了。”裴钰眼眶已经湿了,他看到亲人的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他错了很多东西,之前是他太混账了。 第38章 买卖 在五月初十这天,张兰亲自来了安府,和安芷说愿意入股。 “裁衣是门技术活,光靠我一个是不行的。”张兰在成衣行业待了二十几年,最懂里头的行情,“干这行的,没学个两三年,是上不了手。所以我有个提议,我名下徒弟现还有联系的,有那么十几个人,若是安小姐觉得可以,我就不用再去找新人。” “这当然好。”安芷没有意见,是张兰教出来的人,自然会更听张兰的话。 “那行,不过她们如今都各自有了安稳的营生,若是让她们放弃眼下,恐怕需要一点甜头才行。”张兰说完抬头看了眼安芷。 “这你放心,只要她们愿意来,我会在头三个月发双倍的钱,之后就看各自本事。”安芷早就想好了,“不过有一点,我希望她们是自愿来,张姐懂吧?” 安芷不喊张掌柜,而是转口喊姐,这是把张兰当自己人了。 张兰初听不是很习惯,但心里是很受用,“我明白的。” 安芷为了让张兰放心,当天就和张兰签了字据。 再过两天,她的店铺会装修好,到时候就能营业开门了。 日子算是一点点在变好,除了一些专自找没趣的人。 安芷原以为林书瑶这辈子不会再来她家,可林书瑶不进来了,还没提前打招呼。 人都到了家门口,还先去孟洁那请了安,安芷不得不去见她。 等安芷到正屋时,林书瑶正掩嘴轻笑,上座的孟洁也是微微笑。 “什么事那么好笑,也说来给我听听呗?”安芷进门后,先给孟洁行礼问安,才笑道。 林书瑶看到安芷,眼神颇为亲昵,就像她们没有闹矛盾,还是好姐妹一样,“我们在说国公府家的成小姐。” “哦,她怎么了?”安芷记得成婳,那可是差点成了她嫡母的人,只能怪安成邺有眼无珠。 “她订婚了。”林书瑶说,“妹妹肯定猜不到她定的是谁。”不等安芷问,她先解答道,“是工部侍郎家的那位庶子。” “怎么会?”安芷有些吃惊,王文浩那种人,比她父亲可还不如许多,按她听说的,成国公对成婳很是宠爱,不然也不可能把当了寡妇的女儿接回家,怎么会让女儿再嫁一位众所周知不靠谱的人。 安芷不由替成婳感到惋惜。 “我听说是成婳自己去求的,因为见过那王公子一面,觉得王公子面如冠玉,心悦上了。”林书瑶越说越起劲。 这点安芷可不信,王文浩就是中人之姿,根本不可能让成婳这种见多识广的女子一见钟情。 不过她和成婳没交情,这会太过于打听不太好,便不再问了。 孟洁适时出声,“你们姊妹俩许久没见,芷儿你带林小姐去院子里逛逛吧,我有些乏了。” 安芷说了声是,便带着林书瑶走出正屋。 等到了园子,只有她和林书瑶时,安芷直接问了,“林姐姐,你今儿个,是特意来和我说成小姐的八卦吗?” “自然不是。”林书瑶是听说安芷让裴钰签了身契,想要辨个真假,才特意上门,若不是为了裴钰,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安家,“我今儿个,是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想问妹妹,如今外头传得可难听了。” “哦,什么事?”安芷并不觉得林书瑶是真的来关心她,她走到亭子里,坐下了。 “外头有人传,你逼裴钰签了身契,做了你的面首。”林书瑶说话时,一直盯着安芷的脸。 安芷听了哈哈大笑下,“就这事?林姐姐觉得可信吗?我是让裴钰签了身契不错,可他害我丢尽颜面,我还找他做面首,是我贱,还是传这话的人贱?” 面对林书瑶这种造谣生事的人,安芷是一点礼仪文明都不讲了,因为没那个必要。 林书瑶尴尬了一下,这话外头没什么人说,是她特意拿来套安芷话的,“是造谣人不对。可我实在想不通,按理说妹妹应该恨裴钰才是,怎么还让他每天在眼皮子底下晃?” 林书瑶做过安芷的闺中密友,知道安芷以前有多沉迷裴钰,眼下安芷说恨裴钰,她相信,可她也信安芷放不下裴钰。 “因为要折磨他啊。”安芷说得坦荡荡,并不怕林书瑶出去造谣这话。 听此,林书瑶的眉心飞快蹙了下,很快又恢复正常,她越发不信安芷说的了,若是真要折磨一个人,不会只让他干普通的活,而不去刁难他,“安妹妹这又是何必呢,把裴钰留在身边,别人只会说你旧情难忘,影响你定亲啊。” “那按林姐姐这么说,我该怎么做才好?”安芷微笑看着林书瑶,从林书瑶开口提到裴钰,她就懂了林书瑶的意思,“如今裴钰已经是我家奴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啊。” “不如……安妹妹把他卖给我?”林书瑶说这话时,轻轻咬了下嘴唇,她虽在议亲了,可万一呢,若是还能和裴钰有机会,她又怎么能放过。 安芷以前不懂林书瑶对裴钰的心思,但重生后她明白了很多,这林书瑶对裴钰还真是痴情,为了裴钰竟然能来求她。 “行啊,林姐姐都开口了,那我不好继续夺人所爱了。”安芷院子成全林书瑶,“我用一段惨痛的经历买了裴钰十年,你若是要他,便用十万两来买吧。” “十万两?”林书瑶不敢置信地瞪着安芷,“就是买个识文断字的丫鬟也就十两银子而已。” “瞧林姐姐说的,裴钰能和那些寻常丫鬟小厮一样吗?”安芷花了那么多心血才逼裴钰走到今天,不多要点,还真当她是随便玩玩,“裴钰可是举人才子,长得比楚馆里的头牌都要好,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干什么都不会,但他就是要这个价啊。本来我是不想卖的,毕竟裴家的人一直盯着,但林姐姐那么喜欢他,我不好让你相思成疾,才愿意卖给你。怎么,林姐姐觉得裴钰不值得这个价吗?” “你?”林书瑶坐不住了,今天她来安家本就是胆大妄为,眼下却被安芷堂而皇之点出心思,是又羞又怒,“你说什么,我何时对裴钰相思了,我不过是看他可怜而已。”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这时,不懂何时到了的裴钰,突然冷脸说道。 林书瑶的脸瞬间变了,青了又白,最后涨得通红。 第39章 身份 “不是,我不是那个……不是可怜的意思。”林书瑶站了起来,急着辩解。 可裴钰却不想听她说话,给安芷行了礼,看都没看林书瑶,“小姐,方才威远侯府的表少爷送了一箱子礼物来,已经放到了园子里。” 安芷点头说知道,李思慧兄妹和她关系都不错,时常会互相送点小玩意。 回完这话,裴钰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芷把目光从裴钰的背影上收了回来,“林姐姐,刚才我说的十万两,你还买吗?只要你愿意出钱,我可以把裴钰打包送到你府上。” 十万两,林书瑶是没有这个钱的,她父亲一年的俸禄不过才几百家两银子,若是一次拿出十万两银钱去买裴钰,那她家恐怕立马就会被御史给告到御前。 经历了刚才裴钰的冷脸,林书瑶这会是恨死安芷了,她觉得安芷是故意安排裴钰在那个时候过来的,不然裴钰怎么会来得那么巧。像裴钰那么高傲的人,她竟然说可怜他? “林姐姐,买不买,你到底是给我一句胡呀?”安芷笑问。 “不……不了。”林书瑶起身,“我今儿个身子不太爽利,就先回去了。” “那我送送你。”安芷起身走到林书瑶边上。 林书瑶刚想说不用了,安芷就扶住她的手腕,显得亲昵得很。 两人一起走出安家大门。 “林姐姐,有空常来玩啊,你若真喜欢裴钰,以后我都让他来见你。”安芷嗓音不小,引得不少路人都看了过来。 林书瑶听到这话,片刻都不敢停留,上了轿子,让轿夫立刻走了,手机的绢帕被她卷出皱痕,“安芷,我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另一边,安芷回了府里后,吩咐冰露道,“你去把今儿林书瑶来了我们府上,还特意开口要买裴钰的事,悄悄传出去。”看到冰露露出疑问的目光,解释道,“今儿个林书瑶没在我这里讨到好处,肯定会添油加醋抹黑我,说我和裴钰有什么。咱们得先下手为强,她上门是事实,要买裴钰也是事实,一旦这事传了出去,她再说我和裴钰的坏话,别人就不会那么容易轻信了。” “小姐真聪明,奴婢这就去办。”冰露笑着去找人。 安芷应付完林书瑶,有些累了。 回到院子时,发现裴钰也在。 “有事?”安芷问。 裴钰嗯了一声,问:“今儿个,若是林书瑶真的愿意出十万两白银,你真要卖我?” “当然,那可是十万两!”安芷有了十万两,还做什么生意,直接去逍遥快活,“诶你怎么这幅表情,你现在是我仆人,我是打是卖,都是可以的。再说了,若是真卖出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这天底下没有人更值钱。” “安芷,你没底线!”裴钰气道。 “大胆!”翠丝站了出来,“小姐名讳可是你能喊的?”她才不管裴钰以前是不是公子哥,现在就是和她一样的人。 听此,裴钰眉心一皱,露出不悦,却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安芷眯起眼睛,看着裴钰好一会儿,“裴钰,你又忘了你的身份了。自己去领罚吧,今天的饭别吃了。” 看裴钰不动,安芷心情也渐渐不好了,“怎么,觉得不服气?你先是不是觉得凭什么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顿了下,“因为这个世道就是不公,以前你高高在上时肯定不了解做下人的感受。你还记得吗,那年你过生辰,一个丫鬟不小心弄湿了你的衣裳,就被你罚了三天不许吃饭,扣了半个月的月例。怎么,宁可州官放火,不许我来点灯了吗?” 说完,安芷就转身往屋子里走去,同时大声道,“他若是再不走,就让人拖走,到时候再打十个板子。” 过了会,翠丝进来说裴钰走了。 “小姐,我看他不服气得很。”翠丝是家生子,从生下来起就被大人告知要伺候人过一辈子的,所以在她的脑中,想不通裴钰为什么会有大逆不道喊主子名讳的想法。 “不服气也只能憋着。”安芷爽的就是这点,上辈子她要做贤妻良母,一味忍让和替裴钰着想,所以才温柔体贴,从不顶撞裴钰,但那不代表她是个孬的。 翠丝在一旁点点头,笑着给安芷倒茶,“反正小姐最厉害,不管怎么说,他进了咱们安家,就是要干活的。” 安芷嗯了一声,便去午休了。 等她醒来时,冰露已经回来了,她看冰露面色不太好,便问怎么了。 “不是我的事,是成姨娘。”冰露心地好,和家里的两个姨娘都还挺好,“她家哥哥又来了。” 成姨娘是外头买来的,家里是个小门户,因她父亲会点手艺,早年间家里日子过得不错,可后来父亲去了,剩下一个游手好闲的哥哥成毅,把家里日子越过越差,到最后把成姨娘卖了换钱过日子。 这些年,成毅没少来安家打秋风,成姨娘耳根子软,心也软,每次被哥哥哭一哭,就把自己不多的体己都给了。 以前白氏当家时,并不会说什么,因为白氏待人宽厚,每次都当做没看见。 可如今是孟洁当家,上个月成毅来安家时,孟洁就有敲打过成姨娘,让她别拿安家的钱去贴补娘家,毕竟她都卖到安家了,和成家没有关系了。 其实孟洁这么说也没错,因为成毅就是个无底洞。 “方才我回来时,听到成家那位又哭上了,闹出那么大动静,太太那肯定能知道。”冰露对脾气好、身世惨的人,会格外同情些,“若是成姨娘这次再给她哥哥钱,太太恐怕要罚成姨娘了。” 安芷对于成姨娘这点,也不是很喜欢,但她矮一辈的不好说什么。其实孟洁罚一罚成姨娘,能让成姨娘醒过来,她倒觉得是件好事。 “成姨娘那个哥哥,就是个吸血虫。”安芷叹了口气,“若是太太能让她不再贴钱,我是支持太太的。” 然而,就在她刚说完,就听到安靖的哭声。 安芷起身走到门口,看到安靖哭着跑了进来,跪在安芷跟前,“姐姐,求求你去救救姨娘吧,太太要打死我姨娘。” 第40章 真相 “什么回事?”安芷眉头紧锁,只是拿钱贴补下娘家,不至于到打死这么夸张吧? 安靖抽泣着,说得断断续续,“今儿个舅舅走了后,太太就派人来了,说她少了一个玉镯,是母亲偷了给舅舅。” 偷窃在内宅算的上大事了。 但安芷觉得奇怪,成姨娘平日里小心又胆小,根本不可能偷东西,更别提去偷孟洁的东西。就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安芷怕去迟了真处事,忙带着人快步去正院。 等她到正院时,成姨娘已经挨了两板子,张姨娘跪在一旁哭着求情。 “太太。”安芷先和孟洁行礼,行刑的两个婆子看到安芷来了,停住犹豫要不要继续打,“女儿听说成姨娘偷了太太的镯子,是吗?” 孟洁点头,冷着脸,“我那镯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陪嫁,虽说不是很贵重,可对我意义不一样,今儿个若不是成毅上门,我得知成姨娘偷偷塞给成毅东西,我还不知我们家里竟然出了贼!” 说完,孟洁目光落在安芷身上,颇有较量的意思。 安芷:“成姨娘经常做些女工贴补娘家,这我是知道的,可她素来胆子小,是不会偷太太镯子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安靖也跪在哭,在一旁发誓他姨娘绝对没偷东西。 “误会?”孟洁刚出声,她身后的喜儿就拿了一张典当契约给安芷看,“芷儿你看清楚了,白纸黑字写的,是成毅典当了我的镯子。” 安芷看了契约,确实没有错,她想到成毅为人,“既然是成毅典当太太的镯子,应该派人去抓成毅才是。” 对于成毅的死活,安芷是一点都不关心。 孟洁哼了一声,“用得着找成毅吗,这镯子肯定是成毅给成姨娘的,不然成毅一个外男,我又没见过成毅,他怎么可能偷了我的镯子?” 听孟洁这么说,安芷便知道孟洁是想拿成姨娘这事立立威风。其实这事她是真的不好出头,可她若是不帮成姨娘,以成姨娘的性格肯定不会推给成毅,到时候真有可能被打死或者打残卖了,可安靖还那么小,安芷于心不忍。 “太太此言差矣。”安芷还是出声帮成姨娘说话,“那成毅一贯偷鸡摸狗,他并不一定要在安家偷东西。成姨娘毕竟给父亲生了一个儿子,等父亲回来,他是最了解成姨娘的,太太不如把成毅带来,问清楚才好,若是误伤了人,对您名声不好啊。” 安芷这话,不仅搬出安成邺,还带上了孟洁,可以说是直接和孟洁打起擂台。 她知道,如果不说严重点,孟洁肯定不会同意那么麻烦。既然帮成姨娘就代表得罪孟洁,那她干脆得罪得彻底一点好了,反正经过孟洁去裴家打小报告的事之后,她就没再把孟洁当自家人。 而孟洁一听安芷这话,脸色瞬间变了,拿茶盏的手也有些抖,余光瞥了眼边上的喜儿,见喜儿微微摇头没主意,只好咬牙答应了。本来今天她是想给府里的人来个下马威,成姨娘的死活她并不关心,因为她发现府中的人还是更听安芷的话,所以想借此立威。 安芷看孟洁点头,立马让福生去找人抓成毅,“先去京都里的赌坊酒楼找人,若是找到人直接堵上嘴绑来,别给他说话的机会。” 吩咐完后,安芷笑着夸孟洁,“太太真是体贴大方,您放心,这事我一定帮您讨回公道。” 说完,安芷转身先扶了张姨娘起来,又去看成姨娘的伤势。 “小姐,我没偷。”成姨娘哭得胖子都哑了,可来来去去也就是这一句话,安芷没问出其他有用的。 安芷只好在院子里一起等人。 她今儿替成姨娘出了头,眼下院子里的人又对她颇为敬服,只怕孟洁会因此记恨她,想让她离开安家了。毕竟谁也不想当着家,手下的人却想着另一个主子。 可这也不是安芷愿意看到的啊。 从交出管家权的第一刻,她就希望孟洁能撑起一个家,可孟洁却偏偏能力不足,眼皮子还浅。她又不可能上门说“太太你这样不行,你应该这样,那样。”,所以说,做人真难啊。 众人等了快一个时辰,下人们才把成毅带来。 成毅瘦得颧骨高起,眼窝深陷。 安芷拿下成毅嘴里的布条,“我问你,我家太太的镯子是你偷的吗?” “不是,我怎么可能近得了太太的身!”成毅大喊冤枉,“妹子,你可要帮我说句话啊,我来安家,可没去见过太太。” 是了,这点安芷一开始就有想过,“你在安家没见过,可不代表你在外头没见过。” 成毅慌了,眼神闪了闪,安芷看出蹊跷,“怎么,还不说?” 她冷冷笑了笑,“既然你不说,那咱们就去见官吧,想来你是不怕天波府的,不过最近天波府新来的老爷,听说下手可狠了,审讯一次就能让人皮开肉绽。” “我说!”成毅转了下头,最后定在成姨娘身上,“是我妹妹给我的,对,是她给我的。” 成姨娘听到这话,立马呆住,转而哭着指着成毅,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芷回头看了眼孟洁,见她面带了一点笑意,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继续问成毅,“那你说说,成姨娘是哪天把镯子给你,又是怎么给你,你典当了镯子后,今天应该是来给成姨娘送钱的吧。冰露,带人去成姨娘屋里看看有没有赃款,若是没有,咱们就把成毅送去报官,到时候我一定请里头审讯老爷多喝几盏茶,肯定能问出真话。” 安芷说完,让人继续堵住成毅的嘴,她转身给孟洁回话,“太太,若是待会找出赃款,剩下的事,就请太太定夺。” 孟洁喉咙一梗,她这会胸口堵得闷闷的,没想到安芷会那么聪明,知道把事情引到赃款上。她其实知道不是成姨娘偷的,因为那天她去裁缝店,看到成毅鬼鬼祟祟跟着她,故意把镯子留下给成毅捡走。 见安芷一直盯着她,孟洁感觉这丫头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让她不由心慌。 这时安成邺回来了,他看到院子里的情形,皱眉问孟洁,“这是怎么回事?” 孟洁说成姨娘有可能偷了镯子,瞬间得到安成邺反驳。 “不可能的事。”安成邺风流多年有个好处,就是懂女人,“成姨娘那么胆小如鼠,你就是给她,她也不敢要你那么贵重的东西。肯定不是她偷的。” 第41章 角度 安成邺这么一说,孟洁脸色瞬间变了。 安芷注意到这一点,趁机说,“父亲,要女儿看就直接送官吧,反正最后谁清白谁偷了东西,自有官老爷来判。” 安成邺最怕麻烦,也最讨厌那些争来争去的,立马点头说可以。 成毅听到这话,立马呜呜摇头,要是真的送到官府,那他就要坐牢的。 孟洁也想报官,她今天打了成姨娘,能感觉到安成邺看她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她刚想起安芷最开始和她说过的一句话,安成邺多情又专情,这意思是安成邺会同时喜欢很多人,但每个都会放心上。 她走下来道:“还是别了,这事闹出去不大好听。如今我镯子已经找到了,既然老爷都信成姨娘,那就把成毅丢出去,以后不准再来我们家了。” “这样也成。”安成邺只要有个结果就行,“来人啊,把成毅打二十板子再丢出去。芷儿你送成姨娘回去吧。” 安芷知道安成邺是想让她劝劝成姨娘,便说了声是。 她让婆子抬着成姨娘回去,自个牵着安靖的手。 成姨娘住在张姨娘隔壁,明明是一样的院子,一样的月例,成姨娘这却简陋得多。 等到了屋子里后,冰露也拿来了上药,成姨娘的丫鬟给她涂完药后,安芷才进里屋和成姨娘说话。 “小姐,我哥哥……他不会有事吧?”成姨娘刚被打了几板子,疼得说话都没力气,想到哥哥要被打二十板子,便忍不住担心。 “姨娘现在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安芷坐在成姨娘对面,她和成姨娘感情不如张姨娘好,这会面色便没那么好,“今儿个你以为太太是真的要抓贼吗?” “那不然呢?”成姨娘想不到那么多。 “她是要拿你立威,可最终却没成,你在太太那,今儿便扎了一根刺。等日后你再被她抓到把柄,而我又不在,你自己立不起来,又如何护着安靖?”安芷这话有点重,可不说重一点,成姨娘根本听不进去。 想到儿子,成姨娘才哽咽又哭了起来,“我苦命的靖儿啊。” 安芷皱眉,“姨娘,安靖的命可不苦,从你怀他起,我母亲就没有苛待过你们,等我当家时,更是有添无减。就算现在的太太减了一点月例,可也还是够用。他和街头的乞儿、农庄里吃不饱的比,日子可是好多了。姨娘,今儿父亲有意让我劝劝你,我就多说几句,你若是整天自怨自怜,觉得自个儿可怜如蝼蚁,那您这往后日子只会越发难。你要想过好日子,那就要自己有本事。” 这些,安芷觉得成姨娘这会是听不进去的,毕竟之前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在脑海中了。 她现在要说说最主要的矛盾,“再说说你那位哥哥,赌场输了就买亲妹妹还债,一年到头没个正经事,只知道靠老婆靠妹妹,这样的哥哥,你不恨他是你的事。可等以后,安靖长大了,开始奔前程了,成毅普通缠你一样缠安靖,坏了他的前程,你也愿意?” “怎么会……”成姨娘还在纠缠,“那是他亲舅舅啊,不会害他的。” “怎么不会!”安芷拔高音量,“他今天连亲妹子都能卖,更何况隔了一层的外甥。再说了,安靖的舅舅是白家,是孟家,不是成家。成姨娘,我说了这么多,你要是再一味想着你那位哥哥,我就让父亲放你出去,以后你就跟他过吧。” 说些,安芷站了起来。 她不是一个好耐性的人,费了这么些口舌,是为了安靖,和过往与成姨娘的一点情分上。最后那话,并不只是唬成姨娘用的,若是成姨娘依旧看不开,她真的做得到。 这边安芷出了成姨娘的屋子,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张姨娘的丫鬟在等着。 安芷又进了张姨娘的屋子。 “小姐快坐。”张姨娘面色不大好看,今儿哭了又跪了,眼下精神都不太好。 “姨娘找我来,是想问太太的事吗?”对张姨娘,安芷就不拐弯抹角了。 张姨娘点点头,她以前是白家的丫鬟,虽说白家内宅比较安稳,可她也跟着见识过不少太太夫人争斗的事,“我知道太太是想借着今日的事给府里的人一个下马威,可她今儿没成,想来日后肯定会再想其他法子。姨娘愚笨,这辈子又只能在这深宅大院里讨生活,想求小姐给个法子,只求平安度日。” 安芷叹了口气,缓缓道:“太太今儿罚了成姨娘,说到底还是成姨娘自己想不开,不然太太也罚不到她头上。姨娘想过平稳日子,小心为上,然后门前雪一定要扫干净,姨娘懂得吧?” “我懂的。”张姨娘一直都是避着太太的风头过日子。 “但也不必一味委曲求全,父亲这人虽说对你们不算多好,可骨子里是个念旧情的。”安芷说,“不过一次两次可以,多了父亲就烦了。” 这点张姨娘也懂,她到成家二十年,她又是个细心的,早就把安成邺看得透透的。 “要我说,姨娘趁眼下还年轻,多备一些产业吧。”安芷觉得钱才是最靠谱的,只要有安成邺在,孟洁就不敢做得太过分,而且两位姨娘的身契,在白氏病重时,都已经很还给她们了,“不管姨娘日后是生儿生女,等再过五年十年,孟洁有了自己的孩子,父亲老了,你和成姨娘就分出去过日子。你和成姨娘关系好,她会愿意的和你一起的。” 安靖如今六岁了,等他娶妻生子后,肯定是要分出去的,孟洁是不可能留庶子在家里的。 张姨娘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亮了,“多谢小姐提点,我和成姨娘能遇到你和太太这样的好人,真的是我们命好。” 安芷知道张姨娘这会说的太太是她母亲,笑着说了句应该的,又宽慰她几句,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想到两个姨娘,真的是态度决定人生,张姨娘觉得遇到好的主子是她运气好,成姨娘觉得给人做妾命不好,两个人的想法都没错。但既然改变不了现实,倒不如多想想好的,何必为难自己整天不快乐。 安芷走到园子时,有些累了,便停下休息一会,遇到管家拿了几封拜帖。 安芷看了几眼,都是一些贵女小姐们办诗会或者生辰的帖子,她眼下正好需要从贵女圈打开蜀锦生意,可以出去参加。 不过让她最意外的是,成婳也给她送了帖子,不是诗会和生辰,就是想来找她玩。 可她们之前,并没有交集啊。 第42章 暗示 冰露看主子一直拿着成家的帖子看,问:“小姐,您和成家小姐一直没有来往,如今她定亲了,还是王家庶子,您是不是不见为好?” 成婳在京中有泼辣的名声,冰露怕自家小姐会吃亏。 “见见吧。”安芷总觉得成婳和王文浩的定亲不太对,这里头的缘故兜兜转转,她很好奇,特别是这会成婳想见她,更让她好奇了。而且她对敢爱敢恨的成婳,素来很有好感。 主子都说见了,冰露便没有声音。 安芷派人去回了话,第二天成婳就上门了。 两人本就没说过两句话,坐在屋子里,一时都没开口。 安芷为显主人热情,先开口,“成姐姐近来,是不是瘦了?”她看成婳面色憔悴,一点定亲的喜悦都感受不到。 成婳摸了摸自己的脸,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阴狠,“是瘦了许多,这都怪王家那群不要脸的东西!” 安芷一听这话,心里的的好奇到了顶点,同时又地按耐住性子,不敢让成婳发现她看热闹的心思,咦了一声,“王家,莫不是成姐姐订婚的工部侍郎王家?” “不是他家,还能是谁!”成婳今儿来就是特意为了和安芷打听王家的事,“不怕你笑话,我今儿过来,就是有些关于王家的事想问问你。我知道我们以前没有关系,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理解。” “姐姐请问,如果我知道的,我肯定说。”安芷想到王文浩就讨厌。 “我听说之前王家曾和你提过亲,你为何拒绝呢?”成婳问。 安芷看了边上的冰露一眼,冰露立马给成婳倒茶,“王文浩好吃懒做,还风流成性,还一个,我父亲看不上他庶子的身份。” 这些成婳都有听过,她抿了下唇,犹豫了一会,“我听说王文浩从你家离开后,曾被狠狠打了一顿,半个月没下来床,是你们做得吗?” “有这回事?”安芷摇头,打量着成婳的神色问,“我父亲……不是个喊打喊杀的人,他不会做这种事。成姐姐,如果你信得过我,就直说了吧,当初我听说你家去王家提亲,我颇为震惊,以你的为人,不应该看上王文浩才是。” 成婳苦涩笑了下,她确实看不上王文浩,可提亲的缘由,她不好和安芷说,“安妹妹,不是我信不过你,是这话我说不出口,若不是为了我父母哥哥的名声,我宁愿死了,也不会答应嫁到王家。” 从听成婳第一句话时,安芷就知道成婳是个爽快人,可连成婳都说不出口的话,安芷大概猜到应该是关于名节的事,心里骂了句王文浩真不是人。 成婳骂了几声,叹了口气,“我就不打扰你了,今儿个谢谢你,改日你所有事,随时可以找我。” “成姐姐太客气了,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安芷真的很喜欢成婳这种爽朗的性格,同为女人,她知道一段不幸的婚姻会毁了一个女人的一辈子,心思转了转,想到一个主意,暗示道,“成姐姐,我知道你肯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才会和王文浩定亲,但这是介于你们两个还能结婚的份上。” 说到这里,安芷就不说了。 只要是有点脑子的,就能明白她说的话。 “你是说?”成婳看向安芷,眼睛渐渐瞪大了。 “我什么也没说啊。”安芷忙撇清自己,她就是一个暗示,并不想因此惹上王家。 “对对对,安妹妹什么也没说。”成婳笑了,“我先回去了,改日我一定重重谢你。” 成婳来得快,走得也快。 等成婳走后,冰露才敢问安芷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成婳杀了王文浩的意思。”安芷说得云淡风轻。 “小姐,你太大胆了吧!”冰露吓到了,张大嘴巴看着安芷。 “这是王文浩活该,刚才成婳吞吞吐吐不肯说定亲理由,多半是王家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暗地里坏了成婳的名节,成家才不得不去提亲。”安芷愤愤道。 成家的实力虽说比王家要好一点,但太明着杀王文浩肯定不行,毕竟王家老爷是二品官员。 不过王文浩常年流连花楼酒馆,这些地方又是最容易得病的,只要成家人聪明点,能想到这一点,就能让王文浩的死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等王文浩死了,这门婚事自然就算了,到时候王家也没什么好威胁成家的。 冰露:“坏人名节确实该死,但这么一来,成小姐估计得落个克夫的名声了。” “克夫怕什么,就算去做姑子,也比嫁给王文浩那种货色好。”安芷不屑道。 冰露说了句这倒也是,便不再关心成家的事,话题转到她今天听到的一些流言上,“小姐,明儿咱们出门赴宴,要带裴钰吗?” 如今裴钰是安芷的小厮,若是安芷出门,裴钰理因跟随伺候跑腿。 可冰露今儿听到还是有人在说主子和裴钰纠缠不清,她怕影响主子的名节。 “带,怎么能不带!”被人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安芷并不在意,“不过明儿个给裴钰戴个面具。” 她并不是怕得罪裴钰,而是怕做得太过伤了李氏的心。反正她要虐的是裴钰,等她带了裴钰出去后,裴钰便会看到别人是怎么在背后议论他,省得他还在潜意识里以为自己是个贵公子。 与此同时,成婳在家和母亲说了心中所想后,搂着许氏的胳膊,“母亲,我现在想到那一日就恶心,若是真让我嫁给王文浩,我定吊死在他们王家。” 许氏就成婳一个女儿,从小千宠万宠护着长大,听到女儿要寻死,瞬间泪目了,“都怪母亲不好,那日就不该让你独自去赏花。这事我得和你父亲商量商量。”毕竟是要弄死一个二品大员的儿子,得从长计议,“不过这真的是安芷和你说的法子吗?” “她没直接说,但她的话就是那么个意思。”成婳激动道,“只要我能真的不嫁给王文浩,日后安芷有什么困难,就是刀山火海我都帮她!” 第43章 宣传 安芷穿了最新做的蜀锦衣裳,水烟色荷花绣面群,她要去威远侯府做客,今儿个是李思慧大哥的嫡长女李婉,也就是安氏名义上孙女的生辰。 她穿了蜀锦,好出去宣传宣传。 冰露给主子递上珍珠耳环,在一旁夸奖,“小姐真是越发漂亮了,蜀锦贵而不华,很好地体现小姐的气质呢。” 安芷也很满意身上的衣裳,漂亮,而且看着就贵,却不俗气,最时候那些爱附庸风雅的小姐太太们。 京都里的贵女们吃饱喝足,除去内宅那些管家事,一般都有大把时间需要消磨,有看戏的,也有学女工手艺的,更多的还是谈论吃的穿的,富贵人家难免爱比较一番。 “走吧,去太太那请安了。”安芷戴好耳环后,看着铜镜里挑不出错处的妆容,满意地起身往外走。 到了正屋时,喜儿正在给孟洁扇风,眼下刚入暑期,屋子里其实不太热的。 “李婉的帖子我也收到了。”孟洁一手揉着太阳穴,“但我今儿有些头疼,就不跟你去了,麻烦你帮我把贺礼带去吧。” 本就是小女儿家过的寻常生日,并没有摆席大肆请客,不过是借着生辰的名头让大家聚一聚,所以孟洁去不去并没有太大关系。 安芷说了声好,又关切道:“太太若是不舒服,就去请个大夫看看,不然父亲可要心疼了。” 孟洁哂笑,“哪就那么娇贵了。你快些出门吧,去迟了可不好。” 安芷道了声是,便带着冰露出了正屋。 等她快到门口时,裴钰已经带着面具在等她了。 上了马车后,安芷不急着走,先交代裴钰,“等到了威远侯府后,你就跟着车夫,他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别擅自走动。” 隔着一张黑面具,安芷只能看到裴钰的的一双眼睛微微狰狞,这是不愿意吧,可自作孽,不可活啊。 她这会不知道,裴钰刚才愣住,是被她今儿的打扮惊艳到了,并没有想到他到了侯府会不会被刁难。 马车里,安芷靠着软垫,闭目休息。待会到了威远侯府,她可得留吴精神和她们斗。 其实她和李婉关系就一般,甚至可以说有点点两看相厌,只是看到安氏的份上,两家才有来往,走的都是场面。 到了威远侯府后,安芷先去给安氏请了安,见过李家大房太太云氏后,才去会客厅见李婉。 今儿个李婉一身水红色,她像她母亲,瓜子脸,樱桃小嘴,是个俏丽美人,边上的小姐们都在夸她好看。 十四岁的姑娘家,自然爱听好话,李婉被夸得心情颇好,客气说了两句哪里有的话,便听到不知是谁啊了一声,众人纷纷四下转头寻人,最后都停在进来的安芷身上。 “她今日好美啊。”站在李婉身边的一位小姐夸道。 李婉也看着安芷,她这位表姑确实漂亮,手里的绢帕不由紧了紧。 而在不远处亭子里的林书瑶和郝冬梅,两个都瞪着安芷。 “林姐姐,她今日打扮得那么好,这不是喧宾夺主吗?”郝冬梅故意挑话,音量不小,相让边上的人都听到。 林书瑶并不接郝冬梅的话,她可不想被郝冬梅当枪使,可心里也在骂安芷是狐狸精。 安芷要的就是大家都注意到她的打扮,她笑眯眯地和李婉问好,“婉婉你今儿好生漂亮啊。” “比不上表姑呢。”李婉客气道,“你今儿的这身衣裳,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种布料和款式?” 安芷心道了一句来了。 “是偶然发现的一家新店做的,我也觉得漂亮,用的是蜀锦,巴蜀那边特产的锦缎。我瞧着好看,就做了两套新衣裳,也给婉婉你拿了点当生辰礼物。”安芷说起场面话,是熟稔得很。 李婉听到安芷给她也准备了一份,心里一开始的不愉快,也少了大半,拉着安芷说了几句话,看到李思慧来了便不再说了。 李思慧是李婉小姑,比李婉要小四岁,却在大多时候要让着李婉,因为李婉父亲继承爵位,她只是个隔了一层肚皮的小姑。 “姑姑好。”李婉和李思慧笑了下,却没行礼,“既然姑姑来了,那你和表姑就多说说话,我去招呼其他客人。” 李思慧嗯了一声,等李婉走后,她小声骂了句假模假样,便被安芷给拍了下肩膀。 安芷看到四周不少人还在打量她,怕李思慧的话被人听去,忙提醒这位祖宗别乱说。 李思慧瘪瘪嘴,她就是看不顺眼李婉假假的样子,不过今天那么多人来,她不好真的闹事,转而也夸安芷漂亮,“表姐,你这衣裳好美啊,而且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绸缎,肯定花了不少钱吧?” “还行吧。”安芷做绸缎生意并不是以她自己的名字,而是安公子的身份,这会就是李思慧她也不能说明真相,照着和李婉说的那些重复了一便,又道,“我给你准备了两匹蜀锦,颜色都是你喜欢的,你可以让人去裁剪做新衣。” 光靠安芷一个人穿出来宣传肯定是不够的,所以送给李思慧和李婉,都是为了让她们帮忙宣传。 “那我就谢过表姐了。”李思慧笑盈盈地看着安芷,顿了下,“不过,你这衣裳剪裁也好,是在哪家店啊?” “是一家新店,叫水云间。”安芷的水云间已经挂了牌匾,只等着两日后正式开业,“你可以过几日再去,眼下他们刚装修好,许多事情还没准备好。” “那行,我到时候就去水云间做新衣,刚好进了夏天我母亲也要给我做衣裳。”李思慧笑着说。 这时又有其他几位姑娘过来打听安芷的衣裳,安芷为了店铺业绩,都耐着性子和气宣传了一遍又一遍。 等中午入席时,她嗓子都有些不舒服了。 用过午饭,安芷便被李思慧拉到她的院子里了。 到了安静的小院,李思慧拍拍自己的脸,“真是累,我脸都快笑僵了,若不是母亲让我一定要去前头坐坐,我才不想给李婉撑场面。” “她毕竟是你侄女,你们闹脾气,姑母容易被人说闲话。”安芷叹了口气,都说后母难当,就是这么个道理,安氏比现在的威远侯年纪都要小,又如何能让继子继女真心服气。 李思慧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忍着不喜去了,“你今儿也看到了,李婉虽唤我一声姑姑,可半点礼都没行。以前就是个眼睛里看不到别人的,眼下更是傲气了。” “为何?”安芷问。 第44章 破鞋 李思慧哼了一声,不屑道:“因为快要成皇子妃了呗。” 李婉是威远侯嫡长女,身份显赫,今年已经十四了,明年就要及笄了,许氏早就帮她想看人家了。 眼下前头四位皇子,都已成婚,剩下适龄的有五、六、七、八,四位皇子。这四位皇子中,因母妃不同,身份也不同,其中八皇子穆王是最得宠的一个,也是夺嫡中比较热门的一位。五皇子李达是最不得宠的一个。 别看都是皇子,可嫁给不同皇子,那命数可是完全不同。 “真的吗?说的哪位皇子?”安芷好奇了,难怪她今儿看李婉颇为得意,原来是有这层缘故在。 “说的五皇子。”李思慧虽然有被安氏提醒过不许乱传这话,毕竟还没有坐实消息,但她在安芷面前,就没有秘密,“我听母亲说,前一阵子皇后娘娘和丞相都在为五皇子选妃,大概是两边一直僵持着,五皇子谁都不想得罪,才看上李婉。” “按李婉的身份,配五皇子确实可以。”安芷说。 如今威远候虽有一份爵位在,可领着的不过是一般的护军差事,吃的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老本,实权没多少,最适合五皇子这种明哲保身的皇子。 “这事基本上是要定下来的了,我大哥那是没什么意见的。”李思慧说完叹了口气,她想到了自己和安芷的婚事,“表姐,你说咱们女儿家,为什么就一定要嫁人呢?” 听到这话,安芷有些惊讶,“那你觉得如果不嫁人,女子还能做什么?” “可多了,女子也可以行商,前朝的胡玉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女商人。还有,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做官?”李思慧两手撑着脑袋,愁着脸,“我启蒙那会,比我哥可聪明多了,连夫子都夸我有读书的天分,可自从那日被夸后,母亲就再也不让我去读书了,说做女子不需要那么多学问。” 安芷听此被惊呆了,她原本以为她的想法就够离经叛道了,可没想到李思慧想的比她还偏离世俗,可她细细回想,又很赞同李思慧的话。 “哎,算了,这世道就这样。”李思慧撇下嘴,“对了表姐,你家那位新太太如何?好相处吗?” “就那样吧,目光比较短浅,但能治我父亲。”安芷回答后,看到外头有小丫鬟匆匆进来,得知裴钰在马房和人打架,忙带着冰露告辞走了。 马房是下人们休息的地方,里头都是外男,安芷不好进去,便让李家的小厮把裴钰和车夫带出来。 过了一刻钟左右,安芷看到裴钰戴着的面具碎了一般,露出姣好的半张脸,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先回家。” 对着裴钰冷着一张脸,可上了马车后,安芷立刻换上笑脸。 打吧打吧,反正疼的不是她,只要裴钰面具还在,她都无所谓。但回家后,该罚的,还是要罚。 到了安家后,安芷直接在院子里训裴钰,“在别人家打架,很威风吗?” 裴钰抿着嘴不说话,的唇角青了一大块,身上也有不少伤痕。 “说说吧,为什么打架?”安芷问完后,见裴钰还是不说话,拿了棍子是真的想打过去。她这是买了个仆人,还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这时冰露回来了,她替裴钰回答了为什么打架,“因为那些车夫小厮……说您是破鞋,裴……钰才和他们打起来。” 开始裴钰被说不争气,被小厮们笑了许多的话,冰露这会并没有说,只是说了打架的缘由。 听到破鞋两个字,安芷面色一顿,朝裴钰甩甩手,“行了,这里没你的事,走吧。”等裴钰走了几步,又道,“去药房看看,别落个残疾,下次又打输了就丢人了。” 这回,安芷听到裴钰嗯了一声。 “小姐,您别太生气,那些人都是嘴烂的粗人。”冰露听到车夫的回话时,恨不得冲回李家把那些车夫都骂一遍。 说不生气,是假的。安芷这会也很想去和那些人争执一番,可那又有什么用,她堵不住这全京都的嘴,所以只能过得好好的,让他们羡慕嫉妒去。 “冰露,我没那么小心眼。”安芷冲冰露笑了笑,“今儿天热,我想吃绿豆汤,有吗?” “有的。”冰露听到主子想吃东西,就知道没什么事了,“厨房一直用冰备着,奴婢这就去拿。” 看着冰露小跑离开的背影,安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想到了今儿李思慧的话。 她再一次,感到到了世道不公。 所以她得靠自己,在这所有人都瞧不起女子的年代里,让自己变强。 与此同时,裴阙那也收到了裴钰今儿和人打架的消息。 他和李达正在下棋。 李达两指夹着一枚白棋,探究地看着裴阙,“你知道吗,现在全京都的人,都在谈论你们裴家怎么想的?” 裴钰自愿签身契到安家做仆人的事,从林书瑶上门那天后,就不再是秘密了。 裴阙瞥了眼李达手中的棋子,没有回答,“快些落子。” “诶,我说你没听懂我的话是吧?”李达把白棋放进棋缸里,干脆不下了,“我问你话呢?你们裴家就不觉得丢人吗?” 裴钰往后一靠,“裴钰早就不是我们裴家人了,丢的是他自己的人,与我们何干?” “真那么狠心不认他了?”李达不太信。 “嗯。”裴阙起身看了眼窗外的假山,想到自己送给安芷的兰花被她转手送了,心里就不太舒服,便也不想让李达太舒服,“殿下还是想想,要不要换个未婚妻吧。” “你什么意思?”李达站到裴阙边上,“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我查到李婉的母亲许氏,似乎有在和穆王接洽,具体打的什么主意我没打听到,但对殿下来说,肯定不是好事。”裴阙拍了下李达的肩膀。 眼下穆王也在物色正妃,若是李婉能嫁给受宠的穆王,在李家看来,肯定比嫁给不受关注的李达好。而且说不定穆王夺嫡成功,那李婉日后可是无限可能。 李达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了,他在夹缝中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合适的正妃人选,李家也暗示了愿意和他结亲,结果是拿他当备用的。 而且这消息,他还是在别人口中听到。 李达越想越气,过了会突然冷笑道,“既然她家这么看不上我,那我就帮他们和八弟搭个桥好了。” 第45章 贺礼 安芷连着参加了两日的宴会,穿的便是新做的三套蜀锦衣裳,等水云间开业的这天,她一早就换上男儿装,还贴上假胡子,在店铺的二楼看来往的客人。 冰露今儿个穿了墨绿色长衫,福生安静地在门口守着。 “福生啊,你把门关了就是,你也过来吃点东西。”安芷招呼道,“别看着那门了,这里又不是客栈茶楼,没人会到二楼来的。” 福生回头看了一下,没有动。 安芷没再多说,让冰露拿了两块糕点给福生,小小年纪就一板一眼的,一点都不像商户出身,反而像古板老头教出来的。 她看到有不少熟面孔进了铺子,想来都是前三日宣传的结果,眼下有张兰他们在招呼客人,她就在楼上听着人来迎往就行。 “小姐,我刚刚偷瞧了一眼,来的人还是挺多的。”冰露面露欣喜,主子能挣到钱,她比谁都高兴。 “来得多,不见得生意好。”安芷的蜀锦并不便宜,就是最次的那等,寻常人家也买不起,更别提其他五等蜀锦,而张兰那些裁衣师傅,个个都是顶好手艺,价格更不便宜,“今儿个他们大多是来看看,买的并不会多。”得等宫里蜀锦火了后,这些小姐太太们,才会虚荣来买。 等眼下手里的蜀锦挣了钱,安芷便会推出平价一点,能让寻常富户也买的上的衣裳,毕竟店铺开在闹市里,不能白瞎了这么好的地段。 安芷拿了一块糕点,刚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很是好吃,“冰露,今儿这糕点不错,咱们待会回去,给太太姨娘们也带一点。” “你喜欢就好。” 听到裴阙的声音,安芷猛然回头,冰露已经站到她跟前,福生被裴阙的小厮按着。 “咳咳。”安芷被嘴里的糕点噎了下,脸颊绯红,“你……你怎么在这?”紧张得连招呼都忘记打了。 “我自然是来庆贺你开业大吉啊。”裴阙笑着走了进来,淡定地坐在安芷对面,拿起桌上的糕点,“这是芙蓉糕,我府上厨子的拿手点心。我本想着给你送点其他贺礼,但你肯定不会收,所以就送了一旁点心,看来你还挺满意的。只不过外头可买不到哦。” 最后一声,裴阙不知是不是故意尾音上翘,听得安芷像被撩拨了一下。 “那还多谢裴四爷了。”安芷这会已经冷静下来,放下手中剩下的半块糕点,这会是不敢再吃了,“不知裴四爷今儿来,可是来做衣裳?” 裴阙摇头,“我就是来看你,顺便贺喜。” 裴阙一双墨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安芷,一点回避或者委婉的意思都没有。 安芷的脸瞬间热了。 登徒子!她想大骂一声,却又不敢开口,下唇咬到疼了才松开。 一旁的冰露听到这话,更是惊得不行,“裴四爷,还请您慎言,我家小……公子,还没定亲呢。” 裴阙瞥了冰露一眼,这丫头倒是护主得很,就是用来对他就不好了,他啧了一声,“冰露,我不曾出言冒犯你家小姐呀。你们整个水云间的蜀锦,都是我提供的,这会我过来看看,不行吗?” 冰露哑口,看到裴阙目光里透露出来的一丝微笑,瞬间低头噤口不敢说话了,一只手悄悄拉了下安芷的衣裳。 安芷心里也是慌得很,每次遇到裴阙,虽说不会被欺负,可裴阙那些话,总是明里暗里占她便宜,偏偏她还不是他的对手。 哎。她在心里直叹气。 “裴四爷,等蜀锦卖了后,我会连本带利还给你的。”安芷说。 “可以,但我要你还的,可不是银票的利息。”裴阙看安芷越发绷紧的模样,就越想逗逗她,“好了,不和你说笑了,我今儿来,是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安芷看裴阙突然正经,心都提了起来,总感觉不是好事。 “下回再有这种事,记得给我送张请帖。”裴阙说完转头看向门口的小厮,“顺子,你回家再拿四份芙蓉糕来,给安小姐带回去。” “不,不用了。”安芷刚说完,顺子就跑了,转头看裴阙时,只好咬牙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我应该的。”裴阙笑道,“方才我说的话,要记得。” 说完,裴阙才起身,他公务繁忙,来水云间已经落下许多事了。 看着裴阙走后,安芷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这裴四爷不会真的想娶您吧?”冰露想到主子曾和裴钰订婚,如果再嫁给裴钰叔叔,那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指不定还有人会谣传一些流言祸害主子。 “我也不知道啊。”安芷叹了口气,她哪能猜得出裴阙的心思,她眼下既然还在京都,就只能由着裴阙。只希望能快点离开这里,最好是等年底哥哥回来,她跟哥哥一起走。 安芷今儿的好心情,因为裴阙的出现,差了很多。 过了一个时辰,顺子就来送糕点了,不等安芷说什么,顺子拔腿就跑。 顺子从水云间出来后,便去府衙找裴阙。 “东西都送到了?”裴阙正在看公文。 顺子嗯了一声,“爷,您就那么喜欢安小姐吗?今儿个我突然让厨子做芙蓉糕,大太太那还问我您是不是要送给同僚,我想着不要给安小姐带去麻烦,就回了一声是。” “大嫂是个聪明的,一次两次她看不出来,可眼下,她大概也能猜出我的心思。”裴阙放下公文,“以后大嫂再这么问,你也就敷衍着,只要她不直说,咱也别挑明。” 顺子听到这话,便知道主子自动忽略掉他前面的问题。不过主子的事,他问一次是两人亲厚,再多问就是捷越了,“爷放心,小的明白。” “嗯,这里没你事了,你去把安典录叫进来。”裴阙刚才看的公文,就是有人状告安成邺的,毕竟是未来岳父,虽说不怎么聪明,也不会做人,但他还是要提点一下。 顺子应了一声好,便出去喊人。 过了会,安成邺就进来了。 以前两家是亲家时,安成邺就怵裴阙,眼下他闺女把裴钰当仆人用,他就更怵了,进门起就头低低的等裴阙说话。 裴阙瞧着安成邺那么怕他,面色一顿,思索了良久才开口,“安典录,坐吧。” 听到裴阙喊坐,安成邺身形一晃,甚至有些微颤,“不了不了,有什么话,大人您就直说吧。” 裴阙扶额,他是看不上安成邺,可他想娶人家女儿,就不能是现在这样的模式,怎么说也要能平和说话才是。 哎,和未来岳父相处,真难。 第46章 两个 到了下午天气热时,街上人少了大半,铺子里的客人也没几个,张兰便到楼上和安芷回明今日的收益情况。 “今儿个问的多,真下了订单的,只有三户人家。”张兰干这行多年,知道刚开业只有三单生意比较不行,愁眉问,“咱们真的不让讲价吗?” 安芷摇了摇头,分析道:“三单生意听着不多,可咱们利润高,也算够一天的本钱,不会亏钱。咱们这生意,挣得主要是名气,那些太太小姐们,其实都不差钱,只是以前没买过那么贵的东西,所以一时下不了决定。等日后别人有了,她们却没有,便自然会来买了。” “可等过段时间,别家看我们生意好了,说不定就会跟风卖蜀锦。”张兰担心的是这个。 “张姐姐,我问你,你做这行二十几年,对蜀锦很了解吗?”安芷上辈子等蜀锦火了后,才知道蜀锦制作复杂,一年的产量,也就比她仓库里的多一点,也不知道裴阙是怎么弄来那么多蜀锦的。 张兰摇头,她还是跟她师傅学艺时,师傅非常宝贝地拿出一条蜀锦裙,才见过一次蜀锦。 “这蜀锦难得,且今年采桑已过,他们就算想跟风做蜀锦生意,也跟不了。在原材料上,咱们的生意就是独一份的,这点张姐姐可以不用操心。”安芷笑,“不过,在衣裳的裁剪款式上,就麻烦张姐姐多用心些,等过了这个月,我就会拓展平民些的业务,到时候靠的就是张姐姐的手艺了。” 不管是蜀锦还是张兰的手艺,这两样东西,都是别人学不去的,所以安芷根本就不怕别人来撬生意。 张兰听完安芷说的,心里便轻松些,听到有管事的来说有人要订衣裳,张兰忙告辞下楼招呼客人。 安芷宽慰完张兰,便要回家了。 临走前,她打算忽视了顺子带来的芙蓉糕,可等到了家,福生却把芙蓉糕拿了出来。 “你怎么带回来了?”安芷问? “难道不能带吗?”福生一脸天真。 “算了,既然带回来就拿去给各房都分了吧,我这里就不留了,给太太那送两份去。”安芷见福生不懂她的意思,便让冰露跟着一起去送,顺便提点下福生。 安芷则是自己回了院子。 她悄悄回屋子换了衣裳,刚从屋子出来院子,就看到假山边上多了一盆上品兰花,叫来翠丝问怎么回事。 “是裴四爷派人送来的。”翠丝年纪小,没有想太多,“他家小厮并没有多说,若是小姐觉得不妥,奴婢去喊人把它还回去?” “不用了。”安芷若是让人把兰花送回去,裴阙肯定还会再送,来来往往,不懂要吸引多少耳目。 她叹息一声,抬头见天色不早,便让翠丝去厨房说一声,她今日疲乏得很,想吃清淡一点。 翠丝做事风风火火,得了吩咐,立马就走了。 安芷站在廊下,有细风拂面,稍稍缓解了一些躁闷。 “小姐,您怎么站在外头?”冰露带着福生回来,她已经交代过福生,以后没有主子首肯,不要随便带东西回来,“奴婢方才送芙蓉糕到张姨娘那时,老爷也在,他让您过去一趟,说有话和您说。” “有说是什么事吗?”安芷问。 “没有,但奴婢看老爷面色不大好。”冰露提醒道。 安芷想了想能让安成邺不高兴的事,还要特意叫她,难不成安蓉这么快就到了京都?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不过眼下家里都有了孟洁,就算真的是安蓉回来了,她再推给孟洁就行。 走了一刻钟多一点,她到了张姨娘的院子。 如今张姨娘已经显怀了,她在和安成邺说话,看到安芷到了,便出声提醒安成邺。 安成邺抬头时,便听到安芷喊他父亲,“进来吧,我有事和你说。”说完看了张姨娘一眼,张姨娘便没跟着进里屋。 “父亲脸色看着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安芷问的有些敷衍。 “我身体无碍。”安成邺皱着眉头,“今儿个裴阙特意把我叫了去,问东问西说了好些话,你不知道,以前他可见到我就是客气笑下,今天突然那么多话,差点没把我吓死。最后还拿出一份公文,说看在以前的情分,帮我挡了,让我以后办事注意点。芷儿啊,你说他这是不是在记恨你让裴钰卖身给我们家?你就不能放了裴钰吗?” 安芷听完眉头皱得更紧,安成邺以为裴阙是在敲打他,可她清楚这是裴阙在帮安成邺。可她不需要裴阙出手帮安成邺啊,而且如果让安成邺领悟过来这里头的意思,安成邺会立马让裴阙来提亲。 回来那么久,若不是安成邺刚才的话,她都忘了安成邺在裴阙手下做事。 真真是不走运。 “裴钰是他自己要来的,就算我现在放他走,他也不会走。”安芷了解裴钰,在哪里做什么都是靠傲气撑着,“既然父亲觉得裴阙在威胁你,那你就花点银子,换个事情做呗。” “你说的容易,换位置得要有空缺才是,平白无故的,谁愿意把轻松差事让给你?”安成邺做惯了典录的活,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换的。 可安芷不想让安成邺继续在裴阙手下干了,但安成邺说的在理,想要换职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安成邺看女儿沉默了,他早就不是很能做安芷的主,在除了婚姻上的事他也不想多管,不然安芷闹起来他就有苦头吃了。 唉了一声,安成邺摆手道,“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以后裴家你也少去,指不定人家多恨我们。接下来的时间,你就在家里准备嫁妆吧,我已经让太太帮你相看了两户人家,等明儿太太就会找你说了。” “这什么时候看的?”安芷惊了。 “就这两天谈的,具体的太太会和你说,我今天被裴阙弄得有些头疼,你就先回去吧。”安成邺又摆了摆手,但面色好看了一些,毕竟那两家人,他都觉得可以。 但安芷看安成邺露出一丝欣喜,心里就突突的,总觉得前头有两个坑在等她。 第47章 相亲 安芷从张姨娘院里出来时忧心忡忡,冰露一眼就瞧出来了,“小姐,老爷是不是为难您了?” 安芷摇头,没有为难,“是太太帮我相看了两门亲事。” 说到这个,安芷就忍不住叹气,世人皆以为婚姻子孙能防老,可却看不透那些婚后变脸、成年分家的伤心事,周而复始,一代又一代。 这是她重生后,对婚姻上,比较悲观的念头,但她却不想改变,也可以说是没有人能让她改变。裴阙虽说对她好,嘴里说着要娶她,可那也只是说说而已。她早就知道,男人的嘴,不可信。 “冰露,你待会去偷偷打听下,太太最近都和谁家来往。”就算孟洁会提前告知安芷,但她不能偏信孟洁说的,还是要自己去查的才放心。 冰露应了一声是,心里忐忑得很,主子就是她的命,若是主子没能嫁到好人家,她这辈子也就坏了。 安芷回到院子后,一脸郁色。 她靠在软榻上,看了眼桌上的食物,只喝了一碗汤,便不再吃了。 直到冰露回来,她才有了点精神,“怎么样了?” “打听到了。”冰露喘着气,怕主子等的急,就匆匆跑了回来,“太太近来回了趟娘家,还去了成家二房那,还有许家,张家,都有来往。” “可曾打听到具体些的?”安芷又问。 “这个不知,这几家人里头,只有成家二房只有一个儿子,其他人家都有好几个儿子,具体说的哪个,恐怕要等明儿太太和小姐说了。”冰露为了打听消息,都花了一两银子,那些人却还是说不知道,那便是真的不知道了,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行吧,辛苦你了。”安芷恹恹回了句,摆手进屋休息。 这一晚,她到底是没睡好。 等次日孟洁见她时,都看出她眼底微青。 “芷儿,昨儿你父亲应该跟你说了吧?”孟洁说着看了喜儿一眼,喜儿便带着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安芷点下头,柔声道:“父亲说太太替我相看了两户人家,辛苦太太了。” “你客气了。”孟洁自然是希望安芷能早点嫁人,留在家里她总是施展不开,且安芷若是高嫁了,对她的名声也是有好处的,所以在帮安芷相看时,有三四分的真心在,“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明说了。” 安芷嗯了一声,微微低下头,假装害羞。 “之前你和我说过,我就先来问问你,若是可以,我再安排。”孟洁笑道,“我相看的这两户人家,一个是成家二房,也就是成国公的嫡亲弟弟家的嫡子,他家虽说不能继承爵位,但二房老爷是三品官员,又有个国公爷哥哥,在京都里算是不错的,而且二房只有一个嫡子,前头三个姐姐已经出嫁,等你嫁过去,不用担心有人分家产。还一个是我娘家的亲戚,他家是眼下最有名的何记漕帮,家里钱财无数,我给你说的是他家小儿子,去年刚中了举人,前途不可限量。” 安芷听得认真,毕竟事关她的未来,一个字都不敢落下。 那成家二房她是有听说过的,家世算是显赫,成文轩又是独子,能看上她自然是有缘由,因为成文轩是早产儿,身体估计不太好。至于何家,她只知道何记漕帮很厉害,并没有太多了解。 光听孟洁的这些话,这两段婚事配她,虽说比不上以前的裴钰,可也是不错的。 孟洁看安芷一直不说话,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笑着道:“这两家太太我都见过了,人都不错,她们也透露出愿意和你相看的意思,你若是觉得可以,我就去安排?” 明年上挑不出错处的婚事,安芷便不能直接回绝了,“都听太太安排。”只能等再查清楚点,再做打算。 从正屋出来后,安芷立刻让人去细细打听这两家人,若是能挑出一些不好,便能推了这两门婚事。 哎,她到底还是有太多身不由己。 又过了一日,派出去打听的人才回来说,成文轩身体确实不好,常年需要喝药;何旭就只知道中了举人,平时也没有什么恶习传出。 无法,打听不出来,那安芷只能去见见他们了。 孟洁先安排她与成文轩见。 安芷跟着孟洁去了成家二房,二房太太元氏吊眉凤眼,看着就是个颇会算计的人。 “安太太,你可算来了。”元氏嘴上是在和孟洁说话,眼珠子却一直在打量安芷,收回目光时,轻轻蹙了下眉,“你快坐。” 孟洁道了声好,和元氏客套两句,元氏便让安芷去园子里逛逛。 安芷是头一回来成家,她无心逛园子,只想快些看完成文轩,找出破绽,再快点推了这门婚事。方才元氏打量她时,一点收敛都没有,甚至还没有掩饰地露出不喜,这么一看,成家提出相亲的并不是元氏。 有成家丫鬟在前面带路,安芷很快就走到一座凉亭,但凉亭的四周都放了纱帘挡风,里头坐着一个人影。需如此保护,想来成文轩的身体是差得很了。 进了凉亭后,她便看到一张苍白的脸,眼底浮着一抹青色,又看边上侍立的两个丫鬟颇有姿色,她心里便什么都懂了。 成文轩看到安芷第一眼,眼睛就挪不开了,早前他有在宴会上见过安芷几次,那时候就觉得惊为天人,可当时安芷有婚约在身,她肖想不得,眼下却是可以。 “咳咳。”成文轩突然咳嗽,边上的丫鬟忙拍他的背,他摆手道,“无事。” 又抬头朝安芷笑了下,“安小姐,请坐吧。” 安芷被成文轩笑得毛骨悚然,因为成文轩太瘦,本来就干巴巴的脸,这会因为笑容而褶在一起,让她想拔腿就走,可她这会只能忍住。 因为她知道,孟洁和安成邺并不会因为成文轩身体差,就放弃这段亲事,在他们看来,成家是高门,她嫁过来后,还能和成国公府搭上关系,只要她日后掌控了成家二房,那日后她便可以随意帮扶娘家。 所以啊,对于这次相看,安芷得从成家下手。 她坐在成文轩对面,朝他莞尔一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第48章 美貌 美貌,是安芷最大的利器。 上辈子安芷有婚约在身,对于她的美貌,安芷在外头都是尽量掩饰,就是她母亲白氏也常和她说高门主母若是得了个祸水名声,那日后婆家定是不喜的。 而眼下,安芷不指望自己再嫁高门,就是嫁人她都不报希望,只要别影响她母亲和哥哥的名声,其他的都无所谓。 见成文轩两颗眼珠子一直盯着自己,安芷微微颔首,娇声喊了一句,“成公子。” 这句成公子百转千回,千娇百媚直中成文轩的心头。饶是他见过许多女子,却都不如安芷半分娇媚。 顿时,整个人就酥了。 安芷盈盈笑起,有这么一会便够了,她起身说了句打扰,便听到成文轩说等等。 安芷回头,如春带水般地看着成文轩。 “安妹妹怎走得这么急?”成文轩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潮红,却是不健康的那种,让人看了颇为怪异。 “我家太太在等我,成公子再见。”安芷说完依依行礼,转身出了凉亭。 冰露跟在主子身后,已经急得深呼吸了,可边上还有成家丫鬟在,并不敢多说。 等安芷回了正厅,孟洁便带着她告辞了。 两人上了马车后,孟洁面色愉悦,“怎么样?” 安芷在心里哼了一声,可面上却露出一抹忧伤,“成公子身子看着很不好。” “这是他娘胎带出来的弱症。”孟洁并不觉得有什么,“大夫说了,只要好生养着,不会有大问题。像成家那样的人家,家底殷实,并不需要成公子操心生计。” “可他身边丫鬟,大多俏丽。”安芷虽没明说成文轩好色,但暗示够明显了。 孟洁还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好色是男人本性,他常年在家,出不了家门,有这点习惯是正常。再说了,这也说明他身体还行,你若是嫁过去,便能有子嗣。芷儿啊,这可是国公府的二房,多少人求着想嫁都嫁不进去的门户呢。”见安芷还是低着脸,她话头便转到何旭身上,“咱也不急着回成家,你把我那表弟先见了,两个比较比较,再下决定。” 和成家比起来,孟洁更愿意安芷和自己的远房表弟何旭成亲,不仅是为了她那表婶送的一箱银元宝,更为了以后源源不断的钱财。而成家,那是安成邺更喜欢的,她也没什么意见,反正不管安芷嫁给谁,聘礼都会很丰厚。 安芷心里沉了沉,对孟洁彻底不报希望了。 也罢,一个后母,能找来成家的婚事,不算苛刻的了。 她到底,还是要靠自己。 也不知道何家那位,是不是也好色还是好赌,只要有缺陷,她就能让安成邺夫妻不能如愿。 想来现在成家已经因为她,在大吵了吧。 事实上,还真如安芷想的一样,成文轩和他母亲元氏,为了安芷吵红了脸。 元氏看着床上病容满脸的儿子,却还在和她争执,心痛得叹气流泪,“文轩,你就为了一个狐狸精,如此忤逆母亲吗?” “母亲说的是什么话,安芷是正经人家的小姐,怎么就成……成狐狸精了?”成文轩说到最后,又是一阵咳嗽。 “她怎么就不是狐狸精了?”元氏自诩活了四十几年,有丰富的看人经验,“若不是她勾引你,你怎么会想要求娶她?还有她那个父亲,养外室抢嫡女婚事的事,整个京都谁人不知,就你还把这种狐狸精当个宝贝?再说了,今日你们才见了不到一刻钟,你就死心塌地想娶她,这不是狐狸精又是什么?” 元氏一口气说完一大段,尤不解气,想到她幸幸苦苦养大的儿子,却为了一个女人和她吵架,她心都碎了。若不是儿子非要娶安芷,她才看不上安芷这种被退婚过的女人,但又耐不过儿子央求,才打算见见安芷,结果见面第一眼就觉得安芷长得太漂亮,儿子本就好色,若是再被这种狐狸精给缠上,岂不是活不了几年。 成文轩却不这么认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安芷的脸和身段,还有安芷的声音,那是他从没体验过的美人,更不是家里随便花几十两银子就能买到的女人。安芷除了漂亮,还有一种独有的气质,仿佛仙女一般,让他迫不及待地想占有安芷。 “母亲,你若真为我好,就让我娶安芷。”成文轩见元氏还在流泪,头便很疼,“你也别哭了,若是你不同意,就当没我这个儿子,让我死了算了。” 元氏怎么舍得让成文轩死,她生了两个女儿,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后面却不能再生育,为了防止有优秀庶子来抢儿子的家产,她偷着给自家男人下药,让这府里只有成文轩成为独子。 她真的费心费力,捧在手心里的儿子,这会却为了安芷以死威胁她,元氏越发恨安芷。 但她这会缓过来了,知道不能再激怒儿子,便转口道:“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你父亲也点头才行。” 成文轩听母亲松口了,眼睛瞬间亮了,想到能和安芷那般尤物颠鸾倒凤,他都有点迫不及待了,“求母亲帮帮我,我日后一定孝顺母亲,再没他求!” 元氏见儿子着了魔一般,心里越发恨安芷。 一开始,她就不该答应让两家相看! 元氏越想越后悔,她绝对不能让安芷嫁到成家祸害她儿子,走出儿子的屋子后,她目光渐渐透露出一丝狠绝,低声吩咐了贴身丫鬟几句,“就按着我说的去办。” 而另一边,裴家,裴阙书房。 顺子进门后,把今儿安芷去成家的事,说了一遍,“听探子说,元氏从成文轩屋子出来后,脸非常黑,似乎想对安小姐不利。” 想到安芷是自家主子看上的人,顺子说完后,不由替成家母子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他主子可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裴阙握笔的手顿了下,像是自问地说了一句,“她竟然敢背着我相看人家?” 顺子没听清,抬起眉毛正打算问什么事,便听到主子发狠话了。 裴阙放下笔,冷笑道:“派人盯死元氏的人,若是他们真想做什么,直接打死丢山里喂狼。至于成文轩,他不是好色吗,那我让他一次好个够!” 说完,裴阙就走出书桌。 “爷,您这是要去哪?”顺子看主子大步离开,忙追了上去。 裴阙头都没回,掷地有声地应了一句,“振夫纲!” 第49章 何旭 安芷从马车上下来,她今儿是和孟洁一起出门,理应把孟洁送到正厅后,再回屋。 她后了孟洁半步走着。 刚进正屋院子,喜儿便笑盈盈地迎了出来,“太太,大小姐,何太太带着表少爷来了。” 孟洁回头和安芷笑了下,“今儿巧,咱们一起见了。” 人都到了家里,安芷就算不想见,也得应声好,先见了再说。 等进门后,她便看到一位鹅蛋脸的妇人,身后站着一位青年,面如白玉,微微低着头,耳根子都红透了,并不敢抬眼看她。 “表婶快请坐,您是客人,怎么还站着。”孟洁热情招呼道,又让喜儿快些备好茶,目光移到何旭身上,“这是旭哥儿吧,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 施氏听孟洁刻意点到她儿子,忙推出儿子,“旭儿,快和你表姐打声招呼,还有安家……妹妹。” 按辈分,何旭应该是大安芷一辈,可眼下两家人要相看,那就不能错开辈分。故而施氏方才顿了顿,是在想如何称呼安芷才好。 安芷应声朝施氏笑了笑,让她意外的是,施氏雍容大度,谈吐有礼,一点都不像商户出身的妇人。 那何旭被亲娘喊了出来,却只是快速抬头看了下安芷,说了声安妹妹好,又立马退了回去,老实站在施氏背后。 安芷看了到觉得有意思,她都没害羞,怎么何旭就羞成这样,耳根的工作一直不曾褪去。 厅里的两位长辈,都把安芷和何旭的神情看在眼里。 孟洁适时出声,“表婶,我哪里得了两匹新缎子,今儿个正好你来,就省得我再送去你家,不如你跟我去看看?” 施氏家财万贯,什么样的缎子她都见过,但这会她知道是孟洁为了制造儿子和安芷说话的空间,便笑着说好。 孟洁走时,只把喜儿留下伺候,其他多余的人,她都带走了。 安芷坐着喝茶,见何旭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她忍不住掩嘴笑了声,这才看到何旭抬头,倒是一表人才,清俊秀气,像个读书人,“何公子,我家地板是有钉子吗?” “啊?”何旭一时没反应过来安芷是在和他说话,过了会看清这屋里就他一个男的,不是和他说话又是和谁,脸又热了几分,“不……不是。”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安芷又娇娇地笑了声,甚是悦耳。这么一来,他感觉脸像被火烧了一般。 “那何公子就别拘谨了,你是客人,理应坐下用茶。”安芷对这位何旭的印象还挺好的,看着斯文有礼,除了害羞一点,她倒是没看出其他不好,“冰露,给何公子倒茶。” 好歹是客人,该做得礼数还是要的。 见何旭慢吞吞坐下后,安芷回头看了眼里屋,想来里头的人没那么快聊完,她就自己喝茶。礼貌已经到了,她就不必刻意再找何旭搭话。 他不说,她也不开口。 此时里屋的孟洁和施氏,也在喝茶。 缎子就那几匹,一会的功夫就看完了,两人不过是为了让厅里的安芷他们多聊一会。 “表婶,咱们是亲戚,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觉得我这继女如何?”孟洁笑眯眯地看着施氏,这门婚事是施氏派人主动来提的,所以施氏肯定不介意安芷被退婚过,眼下就看施氏中不中意安芷这个人。 “举止有礼,目不斜视,是个大家闺秀。”施氏对于安芷还是挺满意的,“模样也标志,但……会不会太标致了一点?” 施氏不是深宅里的妇人,她跟着丈夫走南闯北多年,不管是南方瘦马,还是北方小姐,都不如今日她瞧见的安芷漂亮。 这些年何家生意已经做到顶峰,但商人在这个时代还是末流,所以何家花了大功夫培养出何旭去读书。眼下何旭中了举人,何家自然不可能让何旭去娶商户之女,可有名望的官家小姐看不上他们商户出身,末流穷酸小官,他们又不满意。挑来选去,施氏正好听说孟洁在为继女选亲,安家家底又还算不错,便给孟洁递了一盒银元宝,让她帮忙牵线搭桥下。 对于安芷被退婚过,施氏并不是太在意,虽说安芷也端庄大方,但那模样太过俏丽,她突然有些怕儿子娶了这种媳妇,会沉迷美色而耽误前程。 孟洁知道她这位表婶挑剔,心气也高,可何家门第在那,又如何够施氏这般挑挑拣拣,她淡淡道,“芷儿确实漂亮,这满京都里,比她再出挑的,我是没见过第二个。表婶,咱们说句实在话,像芷儿这般出色的名门贵女,她母亲是往高门大户培养她的,若不是出了那档子事,我家门槛眼下是要被踏破的。但就算是眼下,来求娶的人也不少。” 施氏一听孟洁这话,敛了敛神色,她本是想拿乔说两句,免得真定亲了一直被安家拿捏,但孟洁这话又是句句真实,她便不好再多挑,转移话题道:“哎,不过这婚事如何,也还得看他们两个小的怎么样。” “确实是。”孟洁叫来身边的丫鬟,让她出去偷偷看一眼。 过了会,丫鬟进来回话,“回太太,小姐和何公子各自在喝茶,奴婢看了好一会儿,他们都没有在说话。” “哈哈。”孟洁忍不住笑了声,“表婶,你把表弟也拘得太紧了吧。” 施氏讪讪笑了下,她为了不让女人耽误儿子学习,在儿子屋里就只留了一个姿色平庸的通房,其他亲戚家女孩,是不让她们与儿子一起玩的,“他是第一次面生。” 孟洁低笑不语,何家的事她早有听说,眼下就是不懂安芷看何旭如何了,“走吧表婶,时间也差不多了。” 安芷听到有脚步声时,特意看了何旭一眼,见何旭松了一口气,不由抬了下眉。 等孟洁和施氏出来后,两人没在多说,很快施氏就带着何旭走了,说改天再来。 安芷也起身想告辞,却被孟洁叫住。 “芷儿,你刚才也瞧了,我家这位表弟,长得不错,家底更是没话说。他虽腼腆些,这也说明他老实。”孟洁期待地看着安芷,即使施氏没给她个准话,但她就不信施氏还能在京都里挑出比安芷更好的人选。 “他是挺好,不过我瞧他不大乐意来着。”安芷是真的希望何旭不乐意。 孟洁笑意一收,“他有什么好不满意的,不过是我那些表婶管的严,想再挑一挑。但你等着,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再上门。” 孟洁现在已经是过来人,方才她瞧见何旭一直红着的耳根就明白了,再说了,这世上哪个男人不爱美人。想到有可能和何家结亲,成家那里,她愿意再拖一下。 何家是孟洁亲戚,安芷不好说何家不好,但听出施氏想拖,她不用那么快下决定,可算是送了一口气。 只要还有时间,就能解决问题。 从正屋走后,安芷回到自己院子,整个人松散地躺在软榻上,不想再起来了。 吩咐冰露也去休息后,安芷正打算眯一会,就听到沉沉的一声冷哼,立马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等她从软榻上跳起来时,果然看到裴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第50章 约定 “你不是说不来了吗?”安芷大惊,压着嗓子,两眼瞪着裴阙的同时,还要不时转头去盯门口,生怕有人闯进来。 裴阙脸黑如铁,想来他上回是白说了那么多,这女人一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安芷吓得往软榻里缩,便停住了脚步,“我说不来,是让你给我时间,你会乖乖等我。可你如今连男人都相看了,我要再不来,岂不是要等你下一次订婚了?” 安芷有些无语,“裴四爷,我和你什么都没有,就算我先订婚了,那也是你……是你本事不够嘛。” 说到最后,安芷声如细蚊,看都不敢看裴阙。 而裴阙听到这话,瞬间俯身逼近安芷,两手撑在软榻的把手上,把安芷箍在中间,“安芷,你也太小瞧我了吧,让你订婚,想都别想!” “你……你也太霸道了吧!”安芷抬头瞪着裴阙,虽说她确实不想订婚,可她想不想,和裴阙允不允许是两回事,“裴四爷,你要娶我,都是你在一厢情愿,你有没有问我愿不愿意?你这样,和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这些话,安芷忍了许久。眼下情绪上头,便不管不顾地全说了。 她两眼渐渐浮上一层水雾,从母亲去世后,她还没有这么一刻那么委屈。 明明她也是大家闺秀,可裴阙三番两次拿喜欢她来威逼她,这不就是强买强卖,还不让她反驳。 越想,安芷越发难受,豆大的泪珠立马滚落下来。 “你……”裴阙慌了,他从没想过安芷会在他跟前这般哭,安芷每抽泣一声,他的心头就会随之一紧,可他平日黑脸怼人不少,宽慰人却是没有的,这会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别哭啊,我又没碰你。” “你是想碰不敢!”安芷这会气急了,觉得在裴阙面前哭丢死人了,可她就是忍不住。 “安芷,你别再低估我了,什么叫我不敢?”裴阙下意识就回了这句话,可说完,安芷眼眶更红了,他整个人都酥了,忙直起身子,“你……算了,这样吧,我们定个协议如何?” “什么协议?”安芷抬头看他。 “以一年为期,我不会再强求你什么,但你不能躲我,也不能和别人定亲。如果一年后,你还是不想嫁给我,或者我没能八抬大轿来娶你,到时候定会给你选一门上好的婚事。”裴阙算了算时间,再有一年,他应该能掌权了。 听此,安芷不哭了,“你是说,如果一年后我不想嫁给你,也可以?” “嗯。”裴阙面上答应了,但心里想的却是一年不行,就再来一年,“不过我刚才说的条件,你也要遵守。” 安芷迟疑地看着裴阙,这个条件对她来说好得不能再好,有裴阙在,她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定亲,但如果一年后裴阙反悔了,还是要娶她呢? 应该不会的。 安芷觉得一年后裴阙估计都不耐烦了,她还没见过有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那么费尽心思。 “那行,但我也有条件。”安芷说,“这一年里,你不许再……调戏我。还有我父亲一直想拿我攀高枝,今儿个就让我相看了两户人家,就算这两户我想办法退了,但他还是会找来其他家公子。你得想个法子,让他们在这一年里,不再给我相看婚事。当然,如果你要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是趁早放弃才是。” 最后一句话,安芷是为了激裴阙。 裴阙自然是没在怕的,他就在等安芷答应他,只要上了他的这条船,保管没有机会让安芷再下去,“行,我同意。” 顿了下,裴阙突然笑了下,“不管是成家还是何家,我都能帮你解决。不过你要记得你的话,不许躲着我。” 说完,裴阙就转身走了。 安芷愣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裴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答应不躲着裴阙,那就意味着以后裴阙可以时常来她这院子找她,她还不能拒绝。 她这是何德何能,让裴阙这般费心费力对她。 安芷无力地往后躺下,她看着天花板,感觉思绪很乱。在发愁的同时,又隐约能感受到一丝窃喜,毕竟裴阙愿意追她捧她,重点是裴阙今天竟然能说一年后若她不喜就不强求的话。 不过那一丝窃喜并不能改变安芷的想法,眼下的她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要她再去喜欢一个人,太难了。 安芷躺在软榻上,不知睡了多久,再次睁眼时,屋里已经微微暗。 揉了揉眼睛,安芷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正好看到冰露进来。 “小姐,你醒了洗把脸就吃饭吧?”冰露过来把安芷身上盖的毯子拿开。 安芷摸了下肚子,确实饿了。 起身洗脸后,安芷便让人传饭。 她刚吃完饭,外头翠丝便急急来报,说太太有孕了。 “你没听错?”冰露蹙眉问,在她内心里,并不想看到孟洁有孩子,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一直保佑能等主子出嫁后,太太再怀孕。 “真的!”翠丝从兜里拿出一块糕点,“方才我路过正院时,听到里头热热闹闹,老爷在开心大笑,我就问了出来倒水的喜儿姐姐怎么了,喜儿姐姐亲口说太太怀孕了,还拿了块糕点给我。” 冰露回头看向主子,“小姐,这?” “太太怀孕是喜事,你去准备一份厚礼,现在就送过去。”安芷早就想到会有这种结果,正好孟洁怀孕了,她也能用此做借口,让孟洁注意休息,别操心她婚事。 但看着冰露远去的背影,安芷还是感到了一丝惆怅。 她想到了母亲在时,若是到了现在的季节,便会带着她和哥哥出城避暑。 在那个山花烂漫下的农庄里,她能不那么拘束,偶尔还能光着脚坐在河边钓鱼,听着蝉鸣鸟叫。 “哎。”叹息一声,安芷拉回思绪。 看着物是人非的屋子,她转身走到书桌前,上次给哥哥写的信没得到回复,她打算再写一封。 夏日草长,是边疆比较乱的时候,不收到哥哥的回信,她总是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