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穿进了自己的书里
那两个自称时空管理局的人出现在老庄面前时，老庄正在为新书发愁。
作为一个十年老扑街，他怀疑自己是未红先老，是和这个江湖说再见的时候了。
所以当那两个人一本正经的说，他那本《策行三国》照进了现实，影响了历史进程，必须刺杀那本书的男主角——吴大帝孙策，让历史有机会恢复时，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没笑出声来。
果然骗子才是这个时代最努力的人，只要有1%的可能，就付出100%的努力。
将一笔堪称巨款的酬劳转到父母的账户后，老庄愉快的接受了要求，坐进那个据说是时空穿梭机的奇怪机器。
他不担心会被人卖器官，他刚刚体检过，清楚自己那些器官值不了那么多钱。
一阵轻微的恍惚后，他出现在一个大厅里，四周是古色古香的桌椅书架，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一些年轻学子正徜徉在书架之间，对面坐着一个少年，面带愠怒的看着他，手里握着一卷书。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敢睡觉。”少年低声说道。
老庄摇了摇头，有点发愣。
这是催眠吗？
“不是催眠，是穿越。”脑海里想起一个声音。“记住，你只有十天时间。完不成任务，你会被时空潮汐撕碎，在两个时空点同时消失。”
老庄觉得手臂有点痒，他撸起袖子，看到了一排跳动的蓝色数字。
“9：23：59：57……”
他笑了。“操！不是说六十天吗，怎么变成十天了？”
没有人回应，透着高冷。
老庄嘀咕了一声，站了起来。他决定出去看看。不管这是游戏还是催眠，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毕竟是自己创造的世界，身为造物主，他还是有点小骄傲的。
走了两步，他突然又转回头，看向那个神情不忿的少年。
他知道，这个少年叫刘冯，是汉献帝刘协的儿子。
他自己叫刘禅，小名阿斗，是刘备的儿子。
原本的历史上，刘禅、刘冯应该还没成年，可是在他的作品里，他们都提前出生了好几年。
当然，刘备又被他写死了，汉献帝也英年早逝。
刘禅和刘冯成了同学？
老庄有些后悔，他应该选择一下穿越的身份才对，不应该由那些人决定。
刘禅太笨了，虽然凭借着身份在太学里读书，却是拖车尾的那种。以他的身份，想见到那位英明神武的吴大帝孙策，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但刘冯有可能，他的姑姑刘和是吴大帝的十二夫人之一。
“那个……公寄。”老庄想了一会儿，才从刘禅的记忆里找到刘冯的字。“你最近进宫了没有？”
“进宫干什么？既不过年，又不过节，总往宫里跑，影响不好。”刘冯撇了撇嘴，目光落回眼前的书上。“还是抓紧时间温书吧，马上就期末考试了。你要是能考到年级前三，自然有机会见到宫里的夫人们，还有例行赏赐呢。”
老庄没理刘冯，转身走了出去。期末考试还有半个月呢，他等不及。
出了门，老庄环顾四周，心里有些小得意。
这是我创造的世界啊，多么美好！
看，阳光多么灿烂，大街多么宽敞，建筑多么巍峨，学子们多么英武。
咦，那几个人怎么杀气腾腾？这样不好。
念头一起，老庄忽然意识到这是真的不好，因为那几个人是冲着他——刘禅来的。就在不久之前，刘禅自称能搞到月考的卷子，骗了他们一大笔钱。
“臭阿斗，总算逮着你了！”为首的少年从背后抽出一根棍子，高高扬起，加快脚步冲了过来，如乳虎出柙，雏鹰展翅。
老庄转身就跑。
这一切顺其自然，完全出于本能。不是他的本能，而是刘禅的本能。
刘禅平时没少干这样的事，逃跑已经成了融入血液的习惯。
不愧是长跑冠军刘备的儿子。
老庄像风一样的奔跑，越跑越快，越跑越轻松。他从未觉得如此痛快。码字十年，他早就成了三高土肥圆，根本不可能像这样奔跑。
年轻真好！
少年们大呼小叫的追了过来。
刘冯听到声音，从图书馆里赶出来，只看到少年们的背影，刘禅早就跑得没影了。他摇摇头，少年老成的叹了一口气，回去继续温书。
他很清楚刘禅的实力，学习虽不怎么在行，却是连续三年的太学运动会长跑冠军，一般人是追不上他的。
老庄轻松的甩掉了尾随的债主们，冲出了太学的大门。大门口的卫士们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哂笑几句，也没人出来阻拦。
老庄一路跑上了大街，意犹未尽，正打算要不要在这城里跑上一圈，亲眼看看自己创造出来的新帝国，前面忽然传来清脆的铜铃声，大街中央的人群纷纷散开，让出一条路。
老庄也本能的停住了脚步，退到路边，看着一匹快马飞奔而过。马上一名骑士，背后插着三面三角彩旗，手里高高举着一个圆棒状的东西，从老庄面前飞驰而去。
“八百里加急——”
“爪哇军书——”
老庄忽然一愣。爪哇军书？这段故事不在正文里，只是在《尾声》里提了一下，所以即使是他这个作者也不知道这段故事的细节。但他有个粗略的构想，安东大都督甘宁因杀戮过重，导致被征服的土著强烈反抗，在交战中阵亡。这件事在国内引起了争议，被称为爪哇大议，涉及很广。
或许，这是一个接近男主角，完成任务的机会？
“臭阿斗，抓住你了。”一个少年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揪住老庄的衣袖，同时高高扬起手里的棍子，气喘吁吁的说道：“说，是痛痛快快的还钱，还是揍一顿再还钱？”
老庄扬扬下巴。“看到刚才过去的那匹驿马没有？”
“没看到，驿马和我有什么关系？”少年恶声恶气的说道。
“八百里加急，爪哇军书。”
“爪哇？”少年一愣，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早已消失的驿马。
身为甘宁之子，甘瓌对这些规矩并不陌生。八百里加急，肯定是有重大消息，要么大胜，要么大败。至于爪哇，是他父亲甘宁的战区，更和他息息相关，他不能不关心。
“你爸死了。”老庄说道。
“你爸才死了呢！”甘瓌破口大骂，见“刘禅”面不改色，才想起来刘禅的父亲刘备早就死了，这样的反击对刘禅没有任何意义。
况且，他心里也有些不安。八百里加急，不是大吉就是大凶，一半对一半。如果考虑到爪哇战场的情况，似乎大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你怎么知道？”甘瓌有些气短。
老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嘀咕道：“我是作者嘛，我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第2章 历史的惯性
太学在洛阳城南，在汉代的旧址上重建，风格也大体延续汉代建筑，端庄大气。
老庄看得津津有味。写了那么久的网文，他只在书上看过汉代建筑，如今有机会“亲眼”看一看，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当然，作为考据癖爱好者，他也想看看那些人模拟出来的建筑究竟对不对，有没有明显的BUG。
从几个NPC的逼真反应来看，技术是足够的。
看着周围的行人，老庄忽然有些不安。这些人太逼真了，真的不能再真，让人很难相信他们是计算机模拟出来的。
不会真是穿越了吧？
老庄打了个激灵，随即又摇摇头，自哂地笑笑。哪有穿越这种事。相比于穿越时空，他更愿意相信高超的虚拟现实技术。
老庄沿着宽敞的大街向前走，一边欣赏着沿街壮观的建筑，一边欣赏往来的俊男靓女。男女平等是他比较得意的一个点，推行得还算顺利，现在看起来，效果也不错，这吴国的太学有点后世重点大学的感觉了。
逛了半天，老庄有些渴了，看到一旁有茶楼，便信步走了进去。
茶楼不算大，人却不少，而且绝大多数是短衣帮，不少人就蹲在门口，扔下一枚五铢钱，捧着粗陶碗畅饮。刘禅似乎很少到这边来，不太清楚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但老庄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这些都是附近工地上的工人。
吴国刚从建邺迁都至此没几年，除了一些重要工程如太学之外，还有大量的工程待建，建筑业是目前是热闹的行业。
“你们是哪个工地的？”老庄端了一碗茶，凑到短衣帮身边。
短衣帮们打量了老庄一眼，见是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胸口还有太学的校徽，连忙起身行礼，伸手一指远处，客客气气的回答道：“俺们是那边太学新校区工地上的，刚下班，来喝口茶水。”
“新校区？”老庄有些奇怪。他刚刚一路走过来，觉得太学的校区很大，容得下三五万人。以现在的人口规模，似乎没有扩建的必要。
短衣帮嗯啊了几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憋得黑脸泛红。老庄没有再问，喝完茶，放下一枚五铢钱，向工地晃了过去。
工地的规模很大，工人也不少，忙忙碌碌，热火朝天。
老庄看了一会，渐渐觉得无趣，便转身回太学。
在太学门口，正好遇到挟着一堆书出来的刘冯，连忙上前帮忙。目光一扫，便看到几本原版的西域地理书，不禁咋舌。
“你什么时候去西域？”
“快了。”刘冯说道，看起来有些怏怏。
“你不想去吗？”老庄问道。他为刘冯安排的命运是去西域重建刘汉，光荣而伟大，自认为对得起刘冯，更对得起他那英年早逝的父亲汉献帝。
刘冯眼神微闪，避开了话题，问起了老庄刚才的行程。老庄大致说了一下，随即问道：“太学规模这么大，足够用了，为什么还要建新校区？”
刘冯看了老庄一眼，露出几分惊讶。“公嗣，你平时可不关心这些事。”
老庄一惊，随即笑道：“随便问问。这不是天天和你在一起，近朱者赤了嘛。”
刘冯笑了两声，又道：“不会是姊姊和你说什么了吧？你可别误会，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毕竟你和我不一样，没那么大的责任，大可以在中原悠闲度日。”
老庄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刘禅和刘冯走得近，不仅因为他们都姓刘，还因为他们是连襟。他的未婚妻是张飞的大女儿，刘冯的未婚妻是张飞的小女儿。
这可不是他之前设计的情节，所以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刘禅的记忆里才有。
这……算什么？历史的惯性？
见“刘禅”不说话，刘冯有些不安，白晳的面皮泛起了红。“那个……公嗣，我不该饶舌，背后论人长短。”
“饶舌，你还rap呢。”老庄哈哈一笑，拉起刘冯说道：“走，看看张绍去。”
张绍是张飞的次子，也是刘禅和刘冯的内弟，经常在一起玩的。刘冯也没多想，只是看了看怀里的书，有些为难的说道：“我托了蔡祭酒的面子，才借了这么多原版书，可不能有闪失。”
“放心吧，有我在呢，不会有闪失。吃完饭，我护送你回去。”
老庄说着，拉着刘冯就走。刘冯无奈，只得跟上，原版书大多在“刘禅”怀里，他也不放心。
两人重新回到校园，找到张绍的班级。张绍正托着腮走神，摊在桌上的作业本比他的脸还干净，一个字没写。看到“刘禅”和刘冯，顿时来了精神。
“公嗣兄，去哪儿玩？”
“去你家，找你姐。”
“找我姊？”张绍顿时没了兴趣。“公嗣兄，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和蛮子似的，粗俗得很。”
“可不是么，我也觉得他今天不对劲。”刘冯附和道。
老庄没理他们。大吴包容四海，太学里有不少四夷留学生，民族融合正在加速，爸爸、姐姐这样的称呼很快就会代替阿翁、姊姊。
“出大事了，要和你姐商量商量，听听她的意见。”
“出什么大事？”刘冯和张绍同声问道。
“我刚刚在路边看到爪哇来的军书，八百里加急。”老庄说道。他想来想去，张飞是禁军骑兵将领，在禁军中有很多人脉，或许可以通过张氏姐妹接触到吴大帝孙策。
听说爪哇来的军书，又是八百里加急，刘冯和张绍立刻收起笑容，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走！”
第3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见到刘禅的未婚妻张云英时，张云英正骑在一个少年的身上，抡拳暴击。一旁围着几十个男女学生，有的拍手叫好，有的撇嘴以示不屑，却没人敢跳出来阻止。
“谁说女子不如男？！谁说女子不如男？！”张云英一边打一边喝骂。“今天不让你长点记性，学姊就不姓张。”
老庄的脸抽搐了一下，为刘禅感到一些悲哀。张飞的女儿就是张飞的女儿，这脾气可不太好。
看到张绍、刘冯，张云英神情淡定，只是收手起身。看到“刘禅”时，她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想了想，随即又道：“是不是甘瓌找你麻烦了？这竖子，记吃不记打，我去找他！”
“别！”张绍张开双臂，拦住了张云英。“阿姊，公嗣来找你，是有事要商量。”
“他？”张云英诧异地看着“刘禅”，神色不悦。“又是成亲的事？不是说好了么，等我实习完再说。这次机会难得，我可不想错过。”
“不是成亲。”张绍凑在张云英耳边，嘀咕了几句。张云英再次看了“刘禅”一眼，眼中充满惊讶。她点点头，从一旁的同学手中接过书包，挎在身上。“一边走一边说。”
老庄跟着走，心里却有些嘀咕。张云英接连看了他几眼，分明觉察到他与往日不同。这可不是好事，万一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被人当作中了邪，可就不妙了。
张云英问了事情的经过，立刻发现了疑点。“公嗣，你怎么能断定爪哇军书不是捷报？”
“我猜的。”老庄弱弱的说道。
“这种事也能乱猜？”张云英斥责道：“不知道现在形势敏感吗？你虽然无所谓，我家却不能随便表态。这要是传了出去，会被人误会的。”
老庄没吭声，他真没觉得张家有多重要。在这个时空里，张飞只是中军的一个骑兵将领而已。
“退一步说，军情未明，岂能信口胜负？”张云英接着说道，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教训意味。她比“刘禅”大两岁，即将毕业，下半年就要赴军中实习，素来以姊姊自居的。“军心士气，干系重大，马虎不得。”
虽然不喜欢张云英的态度，但老庄依然觉得张云英说得有理，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个“姊姊未婚妻”，心里颇有些得意。短短二十年，男女平等的风气已成气候，甚好。
到了马厩，牵了马，张云英又吩咐道：“公寄，你和继先去枢密院看看。如果看不到，就留意一下甘家的动静，是吉是凶，反应肯定是不同的。”
刘冯应了一声，和张绍翻身上马，转身走了。
张云英牵着马，与“刘禅”并肩而行，却沉默起来，半天也没说一句话。两人出了太学，上了马，沿着大街缓缓而行。不时有人与张云英打招呼，却没几个人理睬她身边的“刘禅”，老庄开始有些诧异，随即便从“刘禅”的记忆中得到了答案，不禁哂然，随即又莫名的惆怅起来。
刘禅的处境有点尴尬啊，就连这门亲事都有高攀的味道。张云英心里是怨气的，只是无法宣诸于口。一再推辞婚期，未必没有逃避的意思。
见“刘禅”不说话，张云英有些自责，主动开口说道：“公嗣，继先说是你提议来找我的，怎么见着了，反倒没话说？”
“你都安排好了嘛，就不用我多说了。”老庄说道。
“我不是说你不该这么做，只是希望你能沉稳些……”
“我知道。”老庄打断了张云英，笑眯眯地说道。“你说得对，我是有些冒失了。”
张云英点点头，放缓了语气。“继先说，你刚刚去看了附近的工地？”
“是啊，闲着没事，随便逛逛。”
“你可知道太学为什么要扩建？”
老庄来了精神。他正想问呢，只是担心露出破绽，不敢主动提起。
“陛下迁都洛阳之前，太学便已经建好了，校舍足够。可是有人说，如今的太学诸科皆备，却无主次，儒学只是诸科中的一科，有志于学者甚少，圣人之学有荒废的可能。太平之世当兴学，尤其是圣人之学，所以力主扩大儒学的招生规模。招生规模扩大了，自然要新建学舍。”
老庄心中一惊。他在那本书里想尽办法削弱儒学的比重，怎么才十几年的功夫，儒学又卷土重来了。孙策也不管吗？还是说，他如今身份变了，成了皇帝，对儒学的态度有了变化？
“陛下……是什么态度？”
“陛下是什么态度，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如果爪哇军书传来的真是坏消息，只怕影响很大，那些人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大谈与民休息之类的屁话，这新工地的规模说不得又要扩大几倍，军费则面临缩减的可能。”
张云英叹了一口气。“真要是这样，我们的实习可能会首先遭殃。错过了这次机会，或许这辈子都见不着三将军了。”
听到“三将军”孙尚香的称呼，老庄暗自得意一笑。这可是他最为满意的角色之一。如今她不仅摆脱了原来的悲剧命运，还成了千万女子的偶像，都应该归功于他的塑造。
“应该不会吧。”老庄尽可能扮出刘禅的不自信。“陛下英明神武，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陛下的确英明神武，可是陛下也有陛下的难处。”张云英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远处。“法不责众。这天下能说会道的毕竟还是儒生多，如果不同的声音太大了，他也不能不有所让步。万一再有几个热血上头，为了圣人之学不惜尸谏，他更不能一意孤行，违背了兼听则明的原则。”
“尸谏？有这么夸张？”
张云英转头看了一眼“刘禅”，苦笑一声：“你不喜欢读书，自然不知道那些读书人有多少怨气。读了一辈子圣人书，最后却只能教授几个蒙童，勉强糊口，换了谁也不甘心。现在机会送到面前，搏上一搏，成了名利双收，败了也能博个不畏权势的美名，何乐而不为？如果再有人从背后蛊惑几句，肯定会有人发发少年狂的。”
老庄愣了片刻，这才想起大吴立国还不到二十年，儒学的影响虽然遭到削弱，儒生却大有人在。能在新王朝找到自己位置的人毕竟有限，大多数儒生都是失意者，对新王朝的态度好不到哪儿去，如果有机会重回尊崇儒学的旧轨，他们是不遗余力的。
张云英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历史的倒车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第4章 残剑
刘禅家在洛阳城南，张云英家在城里。刘禅先到，两人在路边分手道别。
老庄没有邀张云英去家里坐坐，倒不是因为礼仪，而是“刘禅”知道张云英非常不喜欢他的母亲毛夫人，能不见尽量不见。
下了马，老庄一边牵着马向前走，一边翻捡着刘禅的记忆。他对刘禅的印象不深，毕竟这不是什么主要人物，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大多数时候也就是一带而过。
但他依稀记得，孙策对刘禅是有安排的，应该不至于落到眼下这个田地。
刘禅的记忆里也有一些糊涂的线索，其中一条就是毛夫人曾经改嫁过，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回来了。为了这件事，好像还闹了一阵。
刘禅当时还小，印象不是很深，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也不清楚。
“谁说作者就什么事都知道？”他暗自叹了一口气。
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不需要你什么都知道，只要你杀了孙策，完成任务就行。”
老庄吓了一跳，腿一软，差点摔进一旁的水沟。他看着身边那个冷着一张脸的年轻人。“你……你是谁？”
“你觉得我们会只送你一个人过来？”年轻人冷笑道：“还不到一天，你就露出了那么多破绽。照你这个样子，恐怕还没见到孙策，就被人杀了。”
“杀了孙策，历史就能恢复？”老庄恼羞成怒地反问道，语气却不是很坚定。
“这个不用你担心，完成你的任务就行。”年轻人冷冷的说了一句，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老庄冲着年轻人的背影咒骂了几句。他搞不清这是虚拟现实还是穿越，但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这让他很不安。
“嘿！”老庄忽然大声叫道，同时翻身上马，猛踢马腹，向年轻人追去。
年轻人听到了老庄的叫喊，放慢了速度。老庄追到他的身边，斜睨着年轻人。“既然不是我一个人，为什么要我动手？我就是一个码字的，只会编故事，不会杀人。”
“你现在不是码字的，你是刘禅。”年轻人说道：“你难道没发现这个身体很不错吗？”
老庄愣了一下，意识到刘禅的骑术的确很不错，而且自己也适应得很好。
“刘禅就有刺杀孙策的能力？孙策可是九交不泄的高手。”老庄不服气的反问道。“你们既然有那么强的技术能力，穿越都不是问题，为什么不弄杆大狙，八百里之外，一枪毙了他？”
年轻人没接老庄的烂梗，神情依然严肃。“你收了我们的钱，就做好我们交待的事，别总问些不该问的。”他抬起手，准备离开，抖缰之前，他又说道：“其实你编的故事还不如神剧，神剧至少有人看。”说完，他用力一抖马缰，轻踢马腹，扬长而去。
老庄气得无语，翻了半天白眼，最后只能竖起中指。
——
不爽归不爽，老庄还是觉得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身体的实力。
但他很快发现，刘禅的记忆似乎被人动了手脚，他的检索如泥牛入海，一片空白。除了跑得快、骑术娴熟这些已经知道的，他竟找不到任何与武艺有关的记忆。
那些人的技术这么强吗，居然能选择性的屏蔽宿主的记忆？
老庄不得不怀疑，这或许真的不是一场游戏，而是货真价实的穿越。
虽然穿到自己的书里很无厘头。
老庄想了想，决定先回“家”再说。
好在他还记得回家的路，没费什么心思就回到了家。母亲毛夫人正在门口与人闲聊，面色潮红，嘴角全是白沫，看到刘禅回来，立刻舍下同伴，快步迎了过来。
“公嗣，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没去走犬？”
老庄愣了一下，敷衍了几句，将马缰递给迎上来的苍头。这是他家唯一的一匹好马，专供他上学、习武用的，价值不菲，可以算是最值钱的家产，比房子还要贵。
见“刘禅”情绪不佳，毛夫人脸上的笑容散了，阴着脸，嘀嘀咕咕的骂了起来。老庄略听了一会，知道她是抱怨自己的命不好，没有嫁到好男人。好容易成了中山王妃，刘备却不识时务，非与孙策作对，结果战死了。
怨言很流畅，一看就是平时说惯了的。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了上来，老庄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站在房间里，他仔细观望，希望能找出一些线索。
房间很朴素，一床一案，床上有褥，案上有书。
老庄先将案上的书一一翻过。书是常见的书，都是学校里的教材，里面很干净，平时翻看得不多。床上的褥子有些单薄，老庄仔细捏过，也没找到什么线索。他趴在地上，低头向床下看，发现了一个扁箱子。
箱子上有锁，却没有钥匙，老庄也没多想，出去找了个工具，直接撬开了箱子。
箱子里有一对剑，一柄完好，一柄半残。
老庄几乎没费什么心思，就认出了这对剑。这是黄彦直奉命为刘备打造的青云、赤霞双剑，刘备临死之前的激战中，青云剑断为两截。
剑静静的躺在箱子里，一尘不染。
“公嗣……”毛夫人推门进来，一眼看到箱子里的双剑，愣住了。“这是从哪儿来的？”
老庄看着毛夫人，不动声色的问道：“阿母还记得这对剑？”
毛夫人眉毛轻扬，激动起来。“当然记得，你父王的青云、赤霞嘛，当年在涿郡可是赫赫有名。偃月刀，丈八矛，青云赤霞左右摇，人人传唱。可惜你父王不识时务，偏偏要与陛下做对，自己身死名灭，我们母子也被他连累了，在这里受苦。唉，当初若不是……”
见毛夫人又开始习惯性的抱怨，老庄暗自欢喜。他正想从毛夫人嘴中打听一点消息，毛夫人这么祥林嫂，倒免了他打听。
只是毛夫人的抱怨的重点是她的命运，老庄耐着性子听了半天，竟是找不到几句与刘禅有关的，不禁无语。
这女人是怎么做妈的？她心里就只有她自己吗？
无奈之下，老庄只得主动出击。“你这么后悔，不如改嫁好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
毛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瞪圆了眼睛，像炸了毛的野猫。
“嘿——你这不孝子，怎么说话呢？你知不知道，为了你这不孝子，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我容易么？”毛夫人尖声叫道：“你是不是只记得你那姓杜的阿母，不想认我了？我告诉你，想都别想，要不然，我就去朝廷告你不孝。”
老庄大喜，连忙打断了毛夫人。“什么姓杜的？”
“什么姓杜的？当然是你那养母，汉寿亭侯夫人。”
第5章 有母不如无
刘禅没印象，老庄却想起来了。
中山王刘备战死后不久，毛夫人就趁关羽出征的机会偷偷改嫁了，扔下刘禅不管不问。张飞闻讯赶去，接回刘禅，禀报了孙策后，将刘禅交给关羽的妻子杜夫人抚养。
那时候刘禅的日子应该很滋润，至少比现在强。
都是这女人害的。
看着咆哮的毛夫人，老庄替刘禅不值，伸手拿起箱子里的剑，眼睛一瞪。
“闭嘴！再吵吵，砍了你！”
毛夫人的叫声戛然而止。她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刘禅，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伸出手，指着老庄，却像抽风似的，晃个不停。
闻声而来的苍头看见“刘禅”持剑怒目，瞪着毛夫人，也吓了一跳，连忙闯了进来，一把抱住“刘禅”，连声说道：“君侯，君侯，万万不可，夫人可是你的生母啊。”随即又冲着毛夫人大叫：“夫人，还不快跑，真要逼得君侯弑母吗？”
毛夫人如梦初醒，夺门而回。
院子里响起她尖厉的哭喊。“杀人啦，阿斗要杀亲生母亲啊……”
苍头大急，松开“刘禅”，冲了出去，一把捂住毛夫人的嘴，连声央求。“夫人，不能喊，不能喊啊，这要是传出去，君侯的爵位就保不住啦。”
毛夫人一听，顿时像是被扼住脖子的鸡，一声也不敢吭。
老庄在屋里听得真切，也想了起来，刘禅是有爵位的人。他是关内侯。能入太学读书，和他的爵位有直接关系，以他的读书成绩，根本不可能考进太学。
从毛夫人的反应来看，她之所以回来，夺回刘禅的抚养权，很可能也和刘禅的爵位有关。
这女人就是个势利眼。
刘禅命真苦，有这样的母亲，还不如没有。这事也怪我，什么好事都给了孙策，连刘备的几个夫人都抢走了，包括刘禅本来的生母甘夫人在内，一点机会也没留。
老庄叹了一口气，掩上门，将剑握在手中，比划了两下。
没什么感觉。看来刘禅没练过剑，或者没用过这口剑。
老庄将剑放了回去，又将箱子盖上，推回床下。他坐在床边，仔细回想杜夫人那条线索。刘禅当时可能还小，对寄养在关羽家没什么印象，但他对关羽和杜夫人并不陌生。
虽然不像张飞一样经常见面，但关羽对刘禅却一直很关心，经常有书信来。可惜刘禅没有留下那些信，看完就扔了，有些甚至没看就扔了。
刘禅对关羽的印象并不好，隐约还有些怨气，似乎认为刘备的败亡与关羽有关系，是关羽一而再，再而三的恃勇任性毁了刘备的事业，间接地导致了他如今的窘境。
杜夫人的这条线索收获甚少，老庄只得另想他法。
他随即想到了毛夫人之前提过的走犬。刘禅对这件事的记忆还在，老庄稍微回忆了一下，就起身走了出去。
“我出去一趟，不回来吃饭了。”
毛夫人不安的看着“刘禅”，没敢吭声，倒是苍头走了过来，递过一个半凉的胡饼。老庄接过，咬了一口，出了门。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他向走犬场走去。
——
走犬场在洛阳城南的伊水北岸，这里可以算是普通百姓的娱乐场所，鱼龙混杂。既有城里来猎奇的权贵，也有普通庶民，其中不乏行走在灰色地带的人，甚至有罪犯隐藏其中。
刘禅是这里的常客，还没进门，就有不少人冲他打招呼。
离门口还有百余步时，老庄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连忙停住了脚步。
甘瓌。
没等老庄考虑好要不要逃，甘瓌已经发现了他，站了过来。他似乎担心刘禅逃跑，走得很慢，还张着双手，转了一个圈，以示身上没带武器。
老庄看看四周，也没发现有其他人埋伏的迹象，这才走了过去。
“你在等我？”
“啊，有件事想问问你。”甘瓌神情沮丧，眼角耷拉着，一副随时可能哭出来的模样。
“问我？”
“你之前说的作者，是什么意思？”甘瓌眼巴巴地盯着老庄。“是始作俑者的意思吗？”
老庄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甘瓌。甘瓌误打误撞，却猜个正着，他的确可以算得上始作俑者，甘宁战死就是他信笔而写。可是这些话，他肯定不能对甘瓌说，甘瓌不能信，真要信了，后果更不堪设想。
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你究竟想问我什么？”
“家父……真的是会死吗？”
“你听到什么了？”
“爪哇军书不是报捷的，家父应该是受挫了。”甘瓌的眼圈红了，眼神也有些慌乱。“如果只是战败，也就罢了，大不了夺爵免职。如果……那我们甘家肯定就完了。那些人早就看不惯家父，视家父为穷兵黩武的典型。现在出了事，肯定会扑上来撕咬。周大都督远在天竺，太史大都督在安南，朝廷里连个为家父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庄眉头紧皱。“那你来找我也没用啊，我也没这本事替你家说话。”
“我不是求你为我家说话，我就是想问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庄眼珠转了两转，还没想好说辞，突然发现甘瓌神色有异，眼睛不停偷瞄他的身后。他向后看了一眼，见几个侍从打扮的人正快步走来，知道意识到形势不妙，正准备逃跑，肩膀已经被甘瓌死死摁住。
“臭阿斗，还想跑？”甘瓌咬牙切齿的说道：“今天不把人交出来，老子宰了你。”
“什么人？”老庄大惊失色。
“哼！还想骗我？若无内应，你怎么可能抢在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前收到消息？快说，是谁给你传的消息，是不是他暗中搞鬼，在家父背后捅刀子？”
老庄听了，顿时头皮发麻。这可是杀父之仇啊，怎么扣到我头上了。果然祸从口出，乱说话是要遭报应的。他顾不得多想，突然挥动手臂，从下方插入甘瓖双臂之间，一手去托甘瓌的下巴，一手去扯甘瓌的腰带。
甘瓌猝不及防，被托得往后一仰，咬着了自己的舌头，疼得一哆嗦。随即下身一凉，感觉裤子掉了，下意识地松开了“刘禅”的肩膀，去抓自己的裤子。
趁此机会，老庄转身就跑。
“抓住他——”甘瓌一手捂着嘴，一手提着裤子，气得大叫。
第6章 郑重声明：作者≠始作俑者
老庄又找到了追风少年的感觉，在走犬场里左冲右突，屡屡在间不容隙之际突破甘瓌等人的阻击，逃之夭夭，还能游刃有余的施以还击。
这一幕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也激起了一片叫好声，看客们竟比看走犬比赛还要兴奋，甚至有人开始下注，让老庄很是无语。
刘禅真是不上进，堂堂的侯爵，混迹于走犬场也就罢了，怎么成了被人下注的赛犬？
一走神之间，老庄没留意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了几步，虽然没摔倒，却耽误了不少时间，被甘瓌赶上，一脚踹在屁股上，扑倒在地。
几个少年随即赶了过来，将老庄死死摁住。
“臭阿斗，挺能跑啊。”甘瓌叉着腰，吐着舌头，呼哧呼哧的喘气。他伸手一指，得意洋洋。“你再能跑，还能逃出我的伏击圈？”
老庄费力的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甘瓌带来的手下真不少，足足有二三十人，隐隐还分出了内外两圈，他想逃出去绝非易事。
“你找我作甚？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老庄苦笑道。
“讲义气，不肯说？”甘瓌冷笑着，拔出了腰间的拍髀，贴在老庄的脸上。“你不是始作俑者吗？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现在跟我说不知道，你以为我傻？老实点，要不别怪我手抖，伤了你这俊俏的小白脸。”
老庄叹了一口气。“我郑重申明一下：作者不等于始作俑者，这是完全不同的意思。另外，作者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废什么话？”甘瓌厉声喝道：“快说，谁在后面搞事？欺负我们甘家没人说话是吧？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家父不在，我就是甘家家主。谁想搞甘家，先问问我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老庄怜悯地看了一眼甘瓌。“你这铁憨憨，旁边那吃奶的小狗都比你聪明些。你也不想想，真有这么重要的事，他们会告诉我？搞倒你们甘家，对我刘禅有什么好处？”
甘瓌愣了片刻，随即又说道：“那你说，你怎么知道家父要死了？”
“我猜的。”
“猜？”甘瓌转了转眼珠。“那你再猜一个我看看，要是猜准了，我就放了你。”
“你先让我起来，地上好脏的。”
甘瓌还在犹豫，一旁的犬舍里传来低吼声，转头一看，见一头形状威猛、满脸伤疤的斗犬正看着他，露出尖利的牙，低吼着示威。
他打了个寒颤，又看看“刘禅”，一晃脑袋，命人架起“刘禅”，出了走犬场。
老庄回头看了一眼那头猛犬，心情说不出的诡异。从刘禅的记忆中，他知道这头猛犬有个名字：云长，是刘禅私下里取的，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刘禅这是有多恨关羽，居然为一头斗犬取名云长？
出了走犬场，更多的人围了过来，足足有七八十人。老庄越发无语，甘瓌下了这么大的功夫伏击他，这是认定他和幕后黑手有关了。
说来说去，也怪自己不严谨，装逼装过了头，惹祸上身。
那个年轻人说得对，自己的破绽太多了。
老庄自怨自艾了一番，勉强沉下心来，应对眼前的局势。今天不给甘瓌一个交待，他大概是不会放自己走的。甘家孤立无掾，这几乎是甘瓌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只要能证明这是一桩阴谋，将个人胜负引申到政治阴谋，甚至是文武之争，不仅甘宁能脱罪，还能博得一些军中将领的同情。
甘瓌虽说莽了一些，却并非毫无章法。
老庄反复考虑了一番，又在刘禅的记忆里搜索了一下与甘瓌交往的经历，诚恳地对甘瓌说道：“老甘，你动动你这笨脑壳，仔细的想一想，如果真有什么针对安东大都督的阴谋，会有人告诉我吗？”
甘瓌没好气的说道：“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别跟我说猜。你真这么能猜，就不会欠这走犬场一大笔钱，还要来坑老子了。”
说起坑钱的事，甘瓌又激动起来，一把拽住“刘禅“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害得老子多惨？以为你能弄到卷子，老子根本没复习，结果考成那样，挨了好一顿打，生生在家趴了半个月。”
老庄恍然，怪不得甘瓌现在才来找刘禅算账，原来是被打的。
“尊臀好了吗？”
“好了。”甘瓌随即反应过来，瞪眼骂道：“快说，要不也让你的尊臀开花。”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庄可不想惹翻了甘瓌，平白挨一顿打。“既然我们都同意不会有人告诉我这样的事，那就取得了第一个共识。现在，我们谈第二个共识：我们都认为，这件事背后不简单，对不对？”
“对对对！”甘瓌连声附和。“这件事太诡异了，家父战无不胜，怎么可能受挫呢。”
老庄唾了一口唾沫，见甘瓌眼神不对，连忙指碰上自己的嘴巴说道：“嘴里有土，有土。”
甘瓌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别废话，快说正事。”
“嗯，说正事。”老庄接着说道。“安东大都督威震天下，战无不胜，敢对他动心思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想谋取的肯定也不是什么蝇头小利。对不对？”
“对啊。”甘瓌一拍大腿，又亲热地拍拍“刘禅”的手臂。“阿斗，我就说嘛，找你商量准没错。你要是能帮我解决了这件事，之前的债一笔勾销。要是你敢骗我……”
甘瓌换了一副凶样。“旧账新债一起算，剁了你喂狗。”
老庄揉了揉手臂，咧了咧嘴巴。这甘瓌真是个夯货，手上没轻没重。
他倒不反对帮甘瓌，爪哇大议势在必行，他本来没有机会参与其中，现在扯上甘瓌这个当事人，机会送到了门前，他岂能放过。
身为作者，忽悠就是他的本命技。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老庄一脸诚恳的看着甘瓌。“老甘，你说说，谁这么大胆，敢对安东大都督下黑手？”
第7章 作者的本命技
作者的本命技当然不仅是忽悠。
作品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人物也是他塑造出来的，纵使不清楚所有的细节，人物性格总是清楚的。
甘瓌和他的父亲甘宁一样，好勇斗狠，却没什么政治头脑。
当然也可以说，甘宁未必不懂政治，但他不屑于背后搞人的权谋，宁愿在战场上拼杀。
五大都督中，甘宁最好战，走得最远，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倒在战场上。
这和他的性格有关。性格决定命运，这件事本身并没什么稀奇。甚至对甘宁本人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带点浪漫色彩的结局。
只不过对其他人来说，这件事成了一个可利用的话题，因此引发了爪哇大议。
老庄当时只是在《尾声》里提了一笔，没有展开，所以细节如何发展，他无从把握，哪些人会兴风作浪，他也不清楚，只能借势而行。
势，他是清楚的，这才是他最大的优势。
至于细节，忽悠别人有难度，忽悠甘瓌还有难度吗？
作为十年老作者，他的成绩虽然惨不忍睹，智商还是在线的，绝不会出现百万大军无后勤作战那样的奇葩情节。
老庄用诚恳的眼神看着甘瓌，一步步地诱导他开动脑筋，猜想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
作为京城纨绔圈的一份子，甘瓌虽然和刘禅一样是边缘人，终究要比刘禅了解的情况多一些。没费老庄多少心思，他就逼近了目标，只是脸色也跟着跟着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老庄循循善诱。
甘瓌的嘴角抽搐着，脸色有点泛白，无力的争辩道：“家父……家父向来不问朝中事务，又没得罪过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干，在家父背后捅刀子？”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不共戴天。”老庄含糊其辞的说道。
甘瓌瞥了“刘禅”一眼，转身就走。老庄连忙叫住他。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愿错过。“老甘，你准备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甘瓌气急败坏。
“认怂？”
甘瓌咬着嘴唇，不说话，眼中闪着不甘的光芒，却又有些犹豫。
“想报仇吗？”
甘瓌瞅瞅“刘禅”，语气有所松动。“公嗣，你有办法？”
“办法肯定有，只是不敢保证有用。万一没用，你可别怨我。”
“那当然，那当然。”甘瓌连声说道：“你快说。如果有用，我必有重金相谢。就算没用，我也不怨你。”
“好，一言为定。”老庄举起手。
甘瓌不假思索的举起手，与“刘禅”击掌为誓。“一言为定。若有食言，死全家。”
老庄暗自撇了撇嘴，自动忽略了这句毒誓。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能解脱罪名，甘家的下场也比死全家好不到哪儿去。至于他“刘禅”，全家一共两口人，其中一个还不能算人。
“你仔细想想，谁能镇得住那些人？”
甘瓌眨了半天眼睛，用力地摇摇头。“那些人最喜欢抱团，又能说会道，宫里还有皇后和几位夫人呼应，谁能震得住他们？”
“陛下也不行？”
“陛下……”甘瓌迟疑着，半天没说话，眼里却闪起一丝希冀的光芒。
老庄接着说道：“你真以为这些人是冲着安东大都督来的？才不是呢。他们是冲着陛下开拓四海的方针来的，安东大都督只不过是牺牲品。”
甘瓌目光闪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老庄再接再厉，又浇了一大勺油。“不过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堂堂的安东大都督，他们也敢下黑手。如果不严惩，以后岂不是要对陛下动手？陛下那么英明，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绝不会坐以待毙。有陛下撑腰，你有什么好怕的？”
“好像是这样。”甘瓌再次点头，用力拍着大腿。“这可是叛逆的大罪啊，要诛连三族的。”
“对啊，诛他们三族，为安东大都督报仇，够不够本，解不解气？”
“就这么干！”甘瓌激动起来，起身又要走。老庄连忙一把拉住他。“你着什么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你还没说完？”甘瓌惊讶的看着“刘禅”。
老庄暗自警醒，好像是有点太兴奋了，一开口就习惯性的灌水。不过这件事真不能不说，让甘瓌这么莽撞地去告，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你说有人害安东大都督，有证据吗？”老庄提醒道：“诬告可是要反坐的哦。”
甘瓌眨着眼睛，也愣住了，连忙又坐了回去，一脸讨好地看着“刘禅”。“公嗣，你说，我该怎么办？爪哇远在万里，我就算想去找证据，也来不及啊。”
“所以说，你不能去告，要让陛下觉得其中有问题，主动派人去查。”
甘瓌一头雾水。“你刚才不是也说了，陛下英明，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吗？”
老庄鄙视地看了一眼甘瓌。“可是陛下不能自己说，需要一个由头。”
“什么由头？”
“这样，你别的什么也不要做，回去之后，让你阿母上书请罪。就说安东大都督兵败爪哇，不仅葬送了将士的性命，有损国威，更让人有机会以偏概全，质疑陛下开拓四海的国策，影响甚大。请陛下彻查安东大都督兵败之过，引以为鉴。”
“什么，请陛下查家父？”甘瓌眼睛瞪得溜圆，叫了起来。
“你懂个屁。”老庄忍不住抬手敲了甘瓌一记。“不查，怎么知道有人捣鬼？再说了，爪哇万里，一来一去，没半年不会有结果。结果出来之前，谁敢说这肯定是安东大都督的责任，就是别有用心，欲加之罪，明白吗？再说了，你家都主动请罪了，他们那些正人君子，还好意思痛打落水狗？”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甘瓌连连点头，拱拱手，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眉头微皱。“公嗣，你刚才说谁是落水狗？”
老庄微怔，随即跳了起来。“比喻啊，比喻懂不懂？夫子还说自己是丧家之犬呢，你当一回落水狗怎么了？这件事扳不回来，你可就真成了落水狗了，那些人不拍死你，我跟你姓。”
见“刘禅”理直气壮，甘瓌莫名的弱了几分，讪讪地笑了两声，翻身上马，带着侍从们飞奔而去。
老庄松了一口气，坐了回去。
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站在老庄身后，幽幽地说道：“看不出，你还真能……”
话音未落，老庄突然跳起，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抽得那年轻人眼冒金星，抬腿又是一脚，将年轻人踹倒在地。
“干你娘，能不能别在老子背后突然出现。人吓人，吓死人啊！”
第8章 是真是假，傻傻分不清
年轻人一跃而起，怒目而视。
“怎么着，还想打我？”老庄向后退了两步，做好逃跑的准备，嘴上却不肯示弱。从年轻人刚才的反应来看，这货是个练家子，武艺不在甘瓌之下。
年轻人咬咬牙，抬手指着老庄。“你等着，回去之后，看我不弄死你。”
“有种你现在就弄死我，反正我也不想回去。”老庄坐了回去，有意无意地保持着安全距离，随时准备开溜。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觉得这儿挺好的。”老庄嘿嘿笑道：“你看，我现在又年轻，又多金，还是个侯爷，马上就要娶媳妇儿，为啥要回去做扑街写手？”
年轻人愣住了，随即说道：“可是你别忘了，你只有十天时间。”
“不到十天了。”老庄亮出手腕上的字。“但是这样的日子，只要过一天，我就觉得值。”他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土。“对了，我待会儿去看我媳妇儿，不陪你扯淡了。还剩九天多，我要好好珍惜，不能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
年轻人目瞪口呆，看着老庄离开，不如如何是好。
老庄重新走进走犬场，迅速闪到角落里，偷看年轻人的反应。见年轻人呆立原处，不禁暗笑一声。“蠢货，在我的书里和我斗，弄不死你。”
看着年轻人耷拉着脑袋离开，老庄背着手，走到犬舍前，蹲了下来，看着那头猛犬，吹了一声口哨。
“云长！”
猛犬伸出长长的舌头，发出像笑一样的声音，尾巴也跟着甩了起来。
老庄笑了，环顾四周，找来一块肉，扔进犬舍。猛犬叨住肉，晃了两下脑袋，就吞了下去，又眼巴巴的看着老庄。老庄哈哈一笑，又扔了一块肉，这才哼着小曲，起身走了。
虽然没有一个叫云长的猛将兄弟，却有一头叫云长的猛犬朋友，也不错啊。可惜只有十天，要不然真想把这狗买下来当宠物。
老庄在走犬场上晃了一会儿，赌了两场，输了一些钱，蹭了一顿晚饭，又抓了一把枣，晃晃悠悠的离开了走犬场。一出门，就看那年轻人抱着手臂，倚墙而立，歪头看着他。
老庄咧嘴笑笑，视若未见，将一枚枣扔进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从年轻人面前走过。他没看年轻人一眼，耳朵却凝神倾听，防着年轻人突然出手。
年轻人没有出手，却跟了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向前走了百余步，离开了走犬场的范围。
年轻人赶上两步，张开双臂，拦住老庄去路。“我有话要说。”
老庄瞅了他一眼，呸了一声，吐出一颗枣核。
年轻人咬咬牙。“我们合作吧。完成任务，对你我都有好处。”
“什么好处？”
“你之前收的钱只是预付款。如果能完成任务，至少还有那么多。”
“你确定完成任务之后，世界还是那样？”
年轻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老庄无声地笑了起来。“这不是什么穿越，是个游戏吧？技术不错，挺逼真的。”
年轻人想了一会。“我和你一样，分不清是穿越还是游戏。对我来说就是一个任务而已。完成任务，收到尾款，是我唯一需要考虑的事。”
“我的任务是刺杀孙策，你的任务是什么？”
“协助你，监视你。”
老庄打量了一眼年轻人。“你的武功怎么样？”
“弄死你没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去刺杀孙策？”
“不知道，任务就是这么安排的。”年轻人抬起手，打断了老庄。“你也别拐弯抹角的问了，我就知道这么多，问也白问。你要是坚决不肯执行任务，我只好采取备用方案。”
老庄心中一紧。“备用方案是什么？杀了我？”
年轻人缓缓拔出一把短刀，反握在手中。“时间就是生命，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老庄转了转眼珠。“你杀了我，然后是不是一起回到现实？”
“那不是我关心的事。”年轻人迈步走了过来，眼神锐利如刀。
老庄向后退了两步，背靠着墙，举手示意。“等等，我接受任务。”
年轻人停住脚步，眼神中多了几分轻蔑。
没等他露出笑容，老庄突然一扬手，从墙头抓下一把土，撒向年轻人。年轻人脸色一变，抬手挡住面门。趁着这个机会，老庄操起一块砖，扑了上去，照着年轻人的脑门就拍。
年轻人冷笑一声，不退反进，拳脚齐出，攻向老庄胸腹。
老庄来不得多想，侧身闪避，与年轻人打在一起。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年轻人的武功很好，不过数合，年轻人一拳打在老庄小腹处，趁着老庄吃痛的机会，控制住他的手臂，将他押在墙上，短刀架在了老庄的脖子上。
“我接受任务。”老庄叫道：“我说了，我接受任务。”
“你神经病啊？”年轻人气急败坏的怒骂道。
“我试试身手。”老庄一边挣扎，一边嘿嘿笑道：“既然要做刺客，当然要先知道自己的身手。孙策可是高手，刺杀他，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你放手。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是弄伤了我，十天可好不了。”
年轻人将信将疑，却还是松开了老庄，警惕地看着老庄，同时堵住了他逃跑的路线。
老庄一边晃着胳膊，一边笑道：“你武功不错啊，警察还是特种兵？”
年轻人没理老庄，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他狠狠的瞪了老庄一眼。“不要再耍花样，我不保证每次都能及时收手。”
“行，我不偷袭你。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的武功，不，刘禅的武功很一般，恐怕担负不起这样的任务。要不你教我两手绝活？”
“刺客靠的不是武功，是头脑。”年轻人没好气的说道。
“说得轻巧，你又没给我弄把枪，我拿什么行刺，送人头吗？”
“那是你的事。”年轻人摇摇头，转身就走。“记住，别再耍小心眼。时间一到，你不杀孙策，我就杀你。”
老庄扬声叫道：“美女，你叫啥？我怎么联系你？”
年轻人身形一滞，缓缓转身看着老庄，一字一句地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男人，不是女人。”
“是，你现在的身体是男人，但你原本应该是个女人。”老庄嘿嘿笑道：“刚才肉搏时，你下意识的会避让敏感部位。”
年轻人眼中露出见了鬼般的惊愕之色。片刻之后，他低声骂了一句“老色坯”，匆匆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9章 逃学吧，不能浪费时间
老庄靠着墙蹲了下来，脸苦成了瓜。年轻人刚才那一拳出手很重，肠子都快被他打断了。
刘禅虽然有些武艺，和真正的高手相比，终究还是差得太远。
这次大意了。被那笔巨款晃花了眼，也没细看合同，被人坑了。
这可怎么办？
老庄蹲在墙角，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站了起来，扶着墙，慢慢往回走，走出百余步远，突然回头。
身后有人影一闪，紧接着“噗哧”一声，像是有人踩进了什么东西。老庄嘿嘿一笑，撒腿就跑，化身追风少年，一转眼就不见了。
片刻之后，年轻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看看老庄消失的方向，再看看粘在脚底的马粪，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捏着鼻子，忍着恶心，小心翼翼在墙角蹭。
回到家，毛夫人已经睡了，房间里黑漆漆的。老苍头还在门房等着，问明“刘禅”已经吃过晚饭，端来热水，侍候着“刘禅”洗漱，看着“刘禅”进了房间，这才带上房门离开。
老庄躺在床上，听着老苍头的叹息声，一时无法入睡。
他想不明白那些人的目的，他甚至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穿越？还是游戏？
花了这么大代价，他们图什么？
如果十天之内不能完成刺杀孙策的任务，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想到年轻人当时出手的决绝，老庄打了个寒战。他摸了摸脖子，还能感觉到刀刃的锋利。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喊得慢了，年轻人真会割断他的脖子。
走犬场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
刘禅为什么会去这种地方？仅仅是因为遗传吗？
老庄很挠头。他当时可没考虑过这些，现在一头雾水，无处下手。
翻来覆去地烙了半夜饼，老庄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被老苍头叫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老苍头一脸担心的看着“刘禅”。“君侯，是不是念书太辛苦了？老奴听你翻了半夜。其实考得差一点也没关系。张将军答应过的，等你毕了业，成了亲，就举荐你入仕。不说大富大贵，衣食总是无忧的。”
听着老苍头的安慰，老庄心里涌过一阵似曾相识的温暖，刚想和老苍头说点什么，又隔着门，看见毛夫人在院子里偷偷地向这边看，一见“刘禅”看过去，随即像做贼似的避开了。
老庄暗自叹息，起身洗漱，简单的吃了点早饭后，便出门上学。
老苍头已经将坐骑准备好了，洗刷得很是干净。马伸过头，在老庄的掌心蹭了蹭，甩着尾巴，又打了个两个喷鼻。
老庄牵着马，出了里门，刚准备翻身上马，眼睛余光一扫，便看到了牵着马站在路边的年轻人。他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年轻人牵着马走了过来。“还不快点，上学要迟到了。”
“你也是太学的学生？”
“是啊，我姓杜名宇，字子腾，河东人，和你同级，不过不在一个班。”
“肚子疼？是痛经吗？”老庄差点笑出声来。他翻身上马。“本名叫什么？”
杜宇也上了马。“那个你不必知道，反正以后也见不着。”他板着脸，也觉得这个宿主的名字有点尴尬，却不想和老庄牵扯这个问题。“从现在开始，我会贴身监视你。”
“上课也跟着？”
“当然。”
“上厕所也跟着？”
杜宇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当然。”
“那我们逃学吧，我们去游泳，顺便商量一下行动计划。”
杜宇白晳的面皮涨得通红。他狠狠的瞪着老庄，突然扬起手中的马鞭，抽在老庄的坐骑身上。坐骑往前一窜，老庄猝不及防，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他紧紧的夹着马背，身体随着战马的起伏摇晃了几下，迅速恢复了平衡。
这让杜宇很意外。他策马追了过来，打量着老庄。“骑术不错。”
老庄嘿嘿笑道。“这个身体好，我很喜欢。”说着，又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杜宇，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杜宇板着脸，又扬起了手中的马鞭。老庄不等他多说，脚后跟轻磕马腹，坐骑加速奔跑，一下子将杜宇甩出十几步远。杜宇本想叫住老庄，却不肯落了面子，咬牙追赶。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转上了南北大道。路上人不少，老庄却没有减速，“刘禅”的骑术不错，坐骑也好，在人群中穿梭向前。杜宇却有些跟不上，看他那略显紧张的样子，平时骑马的机会应该不多，甚至坐骑都有可能不是他自己的，而是租来的。
即使大吴开拓四夷，已经将北方的草原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一匹好马依然价值不菲。路上的行人中，乘马者大多衣冠鲜亮，一看就知道家境不错。
刘禅能拥有一匹不错的坐骑，是因为他有爵位，每年能从朝廷领取几百户的食邑税收，再加上张飞的接济。这匹马就是张飞送的，如果让他自己买，也会很吃力。
老庄跑了一阵，放慢了速度，等杜宇追上来。
“我们逃学吧。”老庄再次说道，不等杜宇扬起马鞭，他又说道：“我们只有十天时间，不能浪费在学校里。十天之内，要么我杀了孙策，成为万恶不赦的刺客，要么被你杀死，读书好像没什么用。”
杜宇觉得有理。“你想去哪儿？”
老庄回头一指远处的洛阳城。“进城，到皇宫附近转转，踩踩点。”
杜宇皱眉。“这样的事，我去就行了，不用你抛头露面，平白引人注意。”
“你这身份不是更引人注意？”老庄撇撇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不是公务员，只是一个庶民。照理说，和我这种有身份的人在一起，你说话要留神的，不能乱了尊卑。”
杜宇眼睛一瞪，刚扬起马鞭，便看到路人惊讶的目光，意识到老庄所言不虚，只好收敛了怒气，拨转马头。“离你远一些就是。”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贵人。”
老庄跟了上来。“我说，你怎么穿成了一个男的，不穿成女的？如果是女的，我们……”
“闭嘴！”杜宇厉声喝道。“信不信我不要尾款了，现在就弄死你？”
老庄咂咂嘴，神情疑惑。“我说，你不会是更年期了吧，脾气这么暴？”
“更……年期？”杜宇眼睛瞪得溜圆。“老子刚警校毕业……”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些，郁闷地瞪了老庄一眼，踢马向前奔去。
老庄追了过去。“喂，你这么喜欢自称老子，是武汉人吗？”
“关你屁事？”杜宇快马加鞭，飞速逃离。
第10章 金蝉脱壳，逃之夭夭
洛阳城很新，也很繁华，到处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蓬勃景象。
老庄和杜宇在城里转了一圈，越看越欢喜。
原本的历史上，洛阳城被董卓烧毁之后，几十年都没缓过气来。曹丕篡汉，定都洛阳时，洛阳城外还是荒无人烟，野草丛生。
“你看这世界多好，为什么要改回去？”老庄灌下一大碗茶，感慨地说道：“你知道历史吗？三国之后是什么，先是八王之乱，后是五胡乱华，中原大地杀来杀去，一直到隋唐才重新统一，整整三百年，民不聊生。我当初写书，就是想改变这种历史进程。”
杜宇坐在一旁，不理老庄，一双眼睛不停的打量着身边的人群，以及对面高高的宫墙。
这是宫城外的一个凉茶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有的坐下来喝茶，顺便再吃点东西。更多的是站在路边，喝上两碗茶，喘口气，接着赶路。
这是一个极佳的观察点，不管他们坐多久，都不会引人注意。
老庄点了几碟青豆、西瓜子之类的零食，一边嗑一边说道：“你看那些女人多自在？我跟你说，按照我的这个思路走下去，绝对不会出现宋朝那种浮夸的朝代，更不会有元朝、清朝那样的蛮夷统治中原，当然你们女人也不用裹小脚。要我说，你不如去从军，以你的能力……”
“我们只剩下九天。”杜宇打断了老庄，淡淡地说道。
“呃……”老庄咂了咂嘴。“万一我失败了呢？你也知道，我的武功不行，行刺的成功率很低，基本上和送人头没什么区别。我可告诉你，孙策不仅自己是高手，他身边还有许禇、典韦那样的高手，就算是你亲自去，也没什么把握。”
“我说过了，刺客靠头脑，不靠武功。”
“那你说，我是和他比脑筋急转弯，还是比做高数题？高数题我可不会，当初就没及格。”
“你这习惯性灌水的毛病治不好了是吧？这么多废话。”
“你看过我的书没？”
“我才不看那种垃圾。”
“太祖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没看过我的书，凭什么说我灌水？我的读者都说我是干货最多的。”
“你还有读者？”
“我……”老庄无言以对。这太戳心了。过了一会儿，他严肃地说道：“真的，我强烈建议由你来执行任务。连头脑都不用，就凭你这三寸毒舌，就能干掉孙策。”
杜宇撇撇嘴，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浅笑。“你急了。”
老庄沉默了片刻，放下茶碗。“我的确有些急。我去解个手，你在这儿等我，别走开。”
杜宇立刻站起身来。“我也去。”
“你确定？”老庄打量着杜宇，眼中闪出促狭的光芒。
杜宇的确有些内急。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碗，这才意识到又上了当。不知不觉，他已经喝了四大碗茶。对于一个身负监视任务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不可原谅的失误。
“你……做了什么？”杜宇气得脸都红了。
“没什么，我就是请你吃了点零食。”老庄得意地笑了起来。“是不是有点咸？是不是觉得特别渴，忍不住想喝水？”说着，他吹起了口哨。
“你……”杜宇狼狈地掩腹而走，向厕所奔去。本来只是有点急，被老庄一说，口哨一吹，他已经忍不住了。
老庄冲着杜宇的背影，用力吹了两声口哨，看着杜宇冲进了厕所，立刻从怀里掏出几枚五铢钱，扔在桌上，一个箭步出了门，翻身上马，同时牵上了杜宇的坐骑，急驰而去。
想杀我？找到我再说。
听到外面急促的马蹄声，正纠结以什么姿势解手的杜宇意识到不对，抬头一看，见老庄逃了，还牵走了他的马，急得身子一歪，尿了自己一身。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杜宇破口大骂。
——
老庄没出城，他在城外绕了个大圈，然后去了关羽家。
关羽现在是汉寿亭侯，食邑一千五百户。他本人长期驻守在外，妻子杜夫人在洛阳。
“刘禅”虽然记不得曾由杜夫人抚养的事，却记得关羽家的位置。这些年，他没少在关羽家附近转悠，只不过绝不是出于对杜夫人养育之恩的思念。
老庄敲开了关家的侧门。
虽然对“刘禅”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但看门的老兵却还是让他进去了，只是看“刘禅”的眼神有些奇怪。他说，杜夫人在上值，现在还没回来，要等日落之后才能见到她。
老庄说道：“我不急。不过有人在追杀我，我要在这里躲几天。”
“有人追杀你？”老兵花白的眉毛皱了起来，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谁这么大胆？”
“一个姓杜的河东人。我也不知道怎么惹了他，这几天一直缠着我。你跟夫人说，她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用管我，我在这儿躲几天就行。”
老兵点点头，将“刘禅”带到一个小院。“这是你之前住过的院子。这些年，君侯和夫人一直留着，说你有一天还会回来。你在这儿待着，没人敢来骚扰你。”
老庄连连点头。决定逃学进城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哪儿能够藏身，还能接触到最新的消息。如果故事真是按照他之前的设定，没有原则性的改变，杜夫人应该和宫里有密切的联系。
她本人做过大帝孙策的秘书，就算现在调任了，应该还有进宫的权力。
除此之外，她的前夫秦谊曾属于秘密行动人员。如果还活着，这些年又没有出现重大问题，大概率会参与到爪哇调查中去。
总而言之，综合他和刘禅的记忆，没有比关家更好的藏身之地了。
在这里，他可以静下心来，好好谋划一下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有一点，他大致可以断定。既然安排人跟过来监视他，必要时不惜在这里杀死他，说明对方不敢轻易对他躺在时空穿梭机里的本尊动手。就算要杀他，也要做得隐秘一点，比如弄个实验失误，导致意外死亡之类的。
而这一点，在他们知道实验结果之前，是无法判断的。
毕竟是法制社会，杀人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只要他能阻止杜宇回到那个时空，对方就搞不清这里的真实状况。
至于没能完成刺杀任务的责任，就推到这个刚出警校的菜鸟身上好了。身为警务人员，居然为资本家卖命，这种害群之马不弄死，留着过年吗？
第11章 杀人啦——
老庄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醒了之后也没起来，靠在床上，看着阳光渐渐西斜，屋里渐渐暗了下来，只剩下东墙被夕阳照得一片灿烂。
他非常惬意，很放松。
直到老兵走进来，告诉他杜夫人已经回来了，等着见他。
老庄一跃而起，跟着老兵，兴冲冲地向前走去。
杜夫人就是传说中貂婵的原型之一，当之无愧的美女，也是他用心塑造的人物之一。现在有机会亲眼看到真人，他有些小兴奋。
杜夫人在后堂坐着，看起来有些疲惫，心事重重。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了“刘禅”一眼，嘴角微挑。“阿斗，我还以为你忘了这里。”
老庄仔细打量了杜夫人两眼，很满意。杜夫人看起来比毛夫人年轻多了，眉眼间的自信从容也绝非毛夫人可比，却和张云英有几分相似。
“我是不好意思来。”老庄“惭愧”地说道：“我之前听人蛊惑，对关侯有些误会。”
杜夫人目光一闪，笑道：“现在误会解开了？”
老庄点点头，却没有再解释。这种事，点到为止即可，说得太多，反而引人怀疑。“夫人，有人逼我行刺陛下。”
杜夫人脸色微变。“行刺陛下？”
“是的。”老庄把杜宇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他不会说他和杜宇都是穿越过来的，也不说杜宇为什么逼他刺杀孙策，这些由杜宇去解释，他做一个受害者就行。
杜夫人听完，眉头紧皱。“你确定逼你行刺的人是杜宇杜子腾？”
“是。”老庄疑惑地说道：“夫人认识他？”
杜夫人点点头。“不仅认识，而且很熟。他是我的族人，进太学的举荐书还是我写的。”
老庄心里咯噔一下。大意了，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杜夫人叹了一口气。“出了这种事，我这个举荐人是要连坐的，如果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说不定还会连累关侯。我已经派人查证此事。如果的确如你所言，我也只能大义灭亲了。可惜，杜家子弟单薄，有如此才华的更是寥寥无几，偏偏出了这样的事，真是令人扼腕。”
老庄本想问杜夫人会不会向有关部门报告，提醒孙策小心防备，转念一想，杜夫人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她是想自己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避免波及太广，自己说得太多，显得太急迫，反而引人误会。
见“刘禅”不反对，杜夫人很满意。“阿斗，你在这里安心住着吧。你阿母那里，我会安排人通知她，免得她担心。”
想到唯利是图的毛夫人，老庄撇了撇嘴。那个女人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她根本不配做母亲。别说他消失几天，就算他死在外面，只要不影响她的生活，她都不会在乎的。
但凡她上点心，尽到一点为人父母的责任，刘禅也不会成为走犬场的常客。
见“刘禅”神情不屑，杜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她对毛夫人也没什么好印象。当初为了将刘禅要回去，毛夫人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她记忆犹新。
稍等了一会，关凤、关兴放学回来了。见刘禅也在，他们都有些意外，眼神中充满了警惕，态度也不是很友善。老庄理解他们的小心思，没和他们纠缠，吃完晚饭就回小院休息了。
他的时间有限，没必要花在和中学生呕气上。
第二天一早，杜夫人告诉“刘禅”，杜宇失踪了。他既没有去上学，也没有回住处。根据“刘禅”提供的线索，杜夫人询问了几个城门的士卒，都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从诸多迹象来看，他很可能还在城里。
老庄一点也不意外。杜宇可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专业人士，潜伏、隐匿都是看家本领，别说杜夫人只是出动关家的力量，就算是全城搜索，也未必能迅速找到他。
“夫人，接下来怎么办？”老庄问道。
杜夫人沉吟片刻。“我会向陛下汇报，由陛下决断。至于你，安心在府里住着，尽量不要出门。杜宇迟早会找到这儿来，如果能亲手擒住他，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宇武功很高，尤其擅长行刺，夫人千万不能大意。”
杜夫人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点了点头。“我自有安排。”
——
杜夫人出了门，在一男一女两个卫士的陪同下，向皇宫正门走去。
走了几步，她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对面的街道，皱了皱眉，继续向前走，很快就消失在渐渐稠密的人流中。
街道对面的墙角处，杜宇慢慢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杜夫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关家大门，嘀咕了一句什么，不动声色的汇入大街上的人流，只是与杜夫人的方向相反。
过了一会儿，杜夫人的贴身女卫时沙贴着墙，从街道的另一头快步走了过来，四处张望了一番，没看到杜宇的身影，不免有些意外。杜夫人感觉到这里有人，让她特地赶回来看看，却什么发现也没有。
时沙停顿了片刻，正准备离开，却看到关凤、关兴背着书包出了门，不禁心中一动，汇入人群，悄悄的跟了过去。
时沙跟着关凤、关兴，一直走到几百步外的朱雀学堂，也没看到可疑的人。正当她自嘲自己神经过敏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强烈的不安。没等她反应过来，腰间便被一个锐物顶住了。
“别回头。”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时沙寒毛倒竖，缓缓举起双手。“夫人在找你。”
“我知道。”杜宇解下了时沙的剑带，又掀起时沙的衣摆，拔去时沙绑在大腿上的短刀。“刘禅在哪儿？”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时沙冷笑道。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就不怕你家的小姐、少爷有什么意外吗？”
“小姐、少爷？”时沙愣了一下。“你是说大娘和少主？”
杜宇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尴尬。“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时沙叹了一口气。“姓杜的，你忘恩负义，就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随时可以忘记自己的职责吗？”话音未落，时沙抡起双臂，反身向杜宇打去，十指张开，直奔杜宇的双肩。
杜宇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矮身避过，顺手一刀，割开了时沙的脖子。
时沙倚着墙，缓缓滑倒，鲜血从脖颈处泉涌而出。她看着惊惶失措的杜宇，费力笑了笑，唾出一口血沫。
“呸！”时沙的眼神中充满鄙夷。“伪君子！”
杜宇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迅速离开了现场。
片刻之后，有人发现了气绝的时沙，惊恐的大叫：“杀人啦——”
第12章 有话好商量，诏狱七日游
老庄看到时沙的遗体时，有些吓坏了。
他虽然在小说里写过几千几万人的大战，杀得酣畅淋漓，现实中却是第一次看到杀人。
想到自己也曾经被杜宇用刀押着脖子，他再一次确认了危险，摸着脖子，半天没说话。
杜夫人的脸色很难看。时沙是在朱雀学堂附近被杀的，杜宇很可能是打算对关凤、关兴下手。虽说消息传开后，朱雀学堂加强了戒备，关凤、关兴暂时没什么危险，却不代表可以高枕无忧。
时沙的武艺不弱，杜宇能杀掉她，大出杜夫人的意外。
据她对杜宇的了解，杜宇虽然通晓武艺，却不甚擅长，不可能是时沙的对手。以时沙的机警，疏忽大意也不太可能。
杜夫人挥挥手，命人将时沙的遗体抬下去。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杜宇武艺很高的。”
杜夫人问了两次，老庄才回过神来。“他自己说的。”随即又补了一句。“我和他动过手，差点被他杀了。”
“他的武艺这么好，为什么要逼你去行刺？”杜夫人眉头紧皱。“据我所知，你的武艺远不如时沙，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我也不知道。”老庄摊摊手，一脸无辜。
他的确很无辜。究竟是谁在搞事，他一点也不清楚。
杜夫人盯着“刘禅”看了好一会儿，放缓了语气。“公嗣，你准备一下，待会儿宫里会有人来问话。你有一说一，不要隐瞒任何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老庄点了点头，心生警惕。
他听懂了杜夫人的意思，也看出了杜夫人的疑惑。这件事疑点太多，他本人也不例外。杜夫人可以相信他，宫里来的人却未必。涉及到行刺皇帝这样的案子，经办人不敢有丝毫大意，任何一个疑点都会被穷追到底。
而他实际上又是经不住查的。且不说他的穿越者身份，刘禅床下的箱子就说不清楚。
这会不会是杜宇计划好的，我跑到关家来，自以为得计，其实是杜宇有意推动？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杜宇是杜夫人推荐的，那个武汉女人可以从杜宇的记忆里得到这些信息，进而设计一个这样的计划，不动声色的将他骗进坑。
老庄越想越后悔。
“公嗣，你怎么了？”杜夫人狐疑地看着“刘禅”。
“没想到杜宇这么无耻，居然想绑架小孩子。”老庄义正辞严的说道。
“唉，都怪我自己识人不明。”杜夫人神情沮丧。她没心情再和“刘禅”说什么，挥了挥手。“你先去休息吧，待会儿宫里的人来了，我让人去叫你。”
——
回到小院，老庄心乱如麻，根本没有休息的心情。
他必须在宫里的人出现之前做出决定，是留在关家，等待宫里来人质询，还是逃之夭夭，避免无法解释的局面。
不管是哪一个选择都谈不上好，只有坏与更坏的区别。
他坐不住，却不敢起来走动。他怀疑有人在暗中窥视他，看他的反应，等他露出破绽。
就在他心乱如麻的时候，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笑声虽轻，对老庄来说却如晴天霹雳。他“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摆出叶问大师的咏春起手势，严阵以待。
“噗嗤！”杜宇飘然而落，瞅着神情紧张的老庄，笑出声来。“架子挺像回事，就是腿抖得太狠了。从哪儿学来的，B站？”
老庄一低头，看看自己像风中残荷似的双腿，老脸通红。
“你……你别乱来，我会叫的。”
“叫一声听听。”杜宇背着手，在老庄面前来回走了两步，挑挑眉。“叫得好听，我今天就不杀你，让你多活两天。”
老庄咂了咂嘴，尴尬地笑笑。“不用这么急吧，今天才第三天。”
“我不杀你，你也活不过几天。与其死在天牢里，不如死在这里。”杜宇缓缓从腰间拔出短刀，反握在手中，用拇指试着刀锋。“反正任务失败了，早点回去交差，免得浪费时间。”
“别啊——”老庄连忙说道：“我们还有时间，有话好商量嘛。”
“商量什么？你改主意了，愿意执行任务？”杜宇摇摇头。“算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容易。书虽然烂，毕竟是你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嘛，谁愿意亲手毁掉。就像那个大导演一样，片子再烂，也是他的孩子，敢批评就告你。”
“别啊。我又不是什么大导演，一本扑街书，有什么舍不得的？”老庄连声说道：“我决定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去干掉孙策，让历史恢复本来面目。”
“当真？”
“真得不能再真。”
杜宇歪着头想了想。“我怎么才能信你？你那么狡猾。”
老庄很无奈。“我只是想放松几天，就当是公款旅游，带薪休假。可是进了诏狱，我还旅个屁游，休个屁假，诏狱七日游吗？”
“诏狱……是什么意思？”
“啊，就是你说的天牢，这个年代叫诏狱。”
杜宇“哦”了一声，有些尴尬。他晃了晃脑袋。“那就走吧。抓你的人马上就到了，再不走，你就只能去诏狱度假了。”
“怎么出去？”老庄问道。“我可没你那高来高去的本事。话又说回来，你上的是警校还是贼校，怎么还会飞檐走壁？”
“有空慢慢告诉你。”杜宇忽然抬起手，示意老庄别说话，同时侧耳倾听。“我得先走一步，找机会再和你联络。”他飞身一纵，上了窗台。“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再耍滑头，别怪我弄死你。”
“不敢，不敢。”老庄连声答应。
杜宇身形一晃，人便不见了。老庄扑到窗口，小心翼翼的伸出头，四处张望，却一点人影也看不着，只看到远处的墙头有一块砖有些松动。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庄连忙关上窗户，用力搓了搓脸，迎了上去。
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杜夫人和十几个披甲执刀的武士。他足下生风，几步便进了门，在“刘禅”面前站定，还没说话，目光一扫，嘴角便挑了起来。他挥了挥手，身后几个武士便冲了出去。
“刚才有客人？”
老庄一愣，顺着中年人的目光转头一看，顿时傻了。
一把带血的长刀，静静的躺在桌上。
第13章 他既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老庄控制不住情绪，脱口而出。
“最毒妇人心！”
“妇人？”中年人笑容更加灿烂，一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在“刘禅”脸上来回扫了两趟。
杜夫人的脸色却越发难看。
老庄知道杜夫人误会了，却没心情解释。他看着中年人，翻了个白眼。
“你是谁？”
杜夫人咳嗽一声，强忍不快。“公嗣，不可无礼。这是阳翟侯、军情祭酒郭奉孝，奉诏来问你话。你好生回答，尽快查明真相，找到谋逆之人，洗脱嫌疑为好。”
老庄眨眨眼睛，露出一丝笑容。郭嘉啊，那还有点机会。
这可是听孙策说过梦中事的人，应该对穿越这种事有一定的接受能力。
“关于这把刀，我有个解释，希望你能相信。”老庄咳嗽一声，淡淡地说道：“就像你当初相信陛下的那个梦一样。”
郭嘉眉梢轻扬，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静静的打量了“刘禅”一会儿，转身看向杜夫人。“夫人，能否容我二人独处片刻？”
杜夫人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只是公嗣年幼无知，有什么事做得欠妥的，还请君侯多担待。”
郭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杜夫人再拜，又深深地看了“刘禅”一眼，退了出去。
几个武士站在不同的角落里，手按刀柄，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你从何处得闻此事？”郭嘉收起笑容。
老庄没有回答郭嘉的问题，反问道：“你怎么看待陛下做的那个梦？”
郭嘉沉吟片刻。“梦便是梦，何必当真？”
“呼——”老庄吁了一口气。“看来和你说不清楚。这样吧，请你给陛下带两句话，接下来如何处置，由陛下决断。”
郭嘉点点头。“可以。”
“第一，历史有惯性。第二，我从他的梦里来。”
“我记下了，一定转达。”郭嘉说道：“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可以。”老庄说道，正如郭嘉刚才的表现，从容淡定。
郭嘉再次打量了“刘禅”一眼，露出一丝浅笑。“前天在太学图书馆，你小睡了片刻，醒来后说了几句奇怪的话，能重复一遍吗？”
“说好六十天，怎么成了十天。具体的字眼我记不清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郭嘉微微颌首，接着说道：“你被人追打，出了太学后，看到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我看到爪哇来的军书，然后对甘瓌说，安东大都督要死了。”
郭嘉追问道：“你怎么知道安东大都督会死？”
老庄吁了一口气。“如果我说是猜的，你肯定不相信。如果我说和陛下当初的梦一样，你肯定会说，陛下的梦只是梦，并没有成真，是不是意味着安东大都督也没死？可是很遗憾，安东大都督是真的死了。”
郭嘉盯着“刘禅”看了好一会儿。
他的确无法理解“刘禅”说的话，但他能看得出“刘禅”说的是实话。任何人都别想在他面前说谎而不露出一点破绽，在这一点上，他有足够的自信。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郭嘉说道：“你床下的青云、赤霞双剑从何而来？”
“我也想知道。”老庄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可惜这里没有相关的记忆。”
郭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又是他无法理解的一句话，但“刘禅”的表情却告诉他，“刘禅”没有说谎，他的确不知道那对剑从何而来。
“多谢配合。”郭嘉说道，转身准备下堂。
老庄叫住了他。“你不问杜宇的事了？”
“我相信你与他无关，会安排人缉捕。到时候有需要，再请你协助。”
“你安排什么人缉捕杜宇？他们都比时沙高明吗？”
郭嘉转过身，打量着“刘禅”，眼神如渊。
老庄笑笑。“你来之前，杜宇就站在你这个位置，他打算带我走。只不过你来得急，他没把握，便留下这口刀，自己走了。”他走到窗边，指指那块松动的砖。“就从那个位置，你应该在墙外安排了人吧，没拦住？”
郭嘉吐了一口气。“你有何建议？”
“以我为饵，诱捕他。”老庄收起笑容，神情严肃。“他不是杜宇，他和陛下一样，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却不仅仅只会太极那样的养生功夫。他会的都是真正的杀人技。你们想抓住他，除了陛下亲自出手之外，大概只有许褚、典韦那样的高手才有机会。”
郭嘉眼神微缩，沉吟片刻后，叫来一个武士，吩咐了几句。武士匆匆去了，郭嘉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又在“刘禅”面前站定。
“你刚才说最毒妇人心，杜宇……现在是一个女人吗？”
“身体是男人的身体，心思却可能是女人的心思。具体如何，我并不是很清楚。”
郭嘉若有所思，突然又问道：“你的身手如何？”
“肯定不是你的对手。”老庄说道。身为作者，他自然清楚眼前的郭嘉不再是历史上的短命鬼。他虽然算不上武林高手，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辈。刘禅的武艺是深是浅，他并不清楚，想来不会高到哪儿去，不太可能是郭嘉的对手。
“既然如此，那些人为什么要逼你行刺陛下？”
“我也不理解。”
“有没有这种可能？”郭嘉说道：“你和他一虚一实，你是虚，是吸引人注意的疑兵。他是实，是真正的刺客。”
“完全有可能，所以我建议你诱捕他。”
郭嘉歪着头，打量着“刘禅”，显然并不完全接受这个理由。
老庄心里清楚，这种形势太诡异，即使郭嘉见多识广，也未必能全部接受，更别说理解。他没有把他当成疯子，已经不容易了。
从种种迹象来看，刘禅对朝廷是有怨念的，他的坦诚并不合情合理，难免让人怀疑别有用心，有欲擒故纵的嫌疑。
这总比什么来自梦里或者另外一个世界更容易让人接受。
老庄叹了一口气。“我和他不是同伙。他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郭嘉的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14章 陛下亲传缠丝手
在关家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两个小时，郭嘉带着“刘禅”出了门。
在与杜夫人告别时，郭嘉对杜夫人说道：“夫人，情况很复杂，暂时不宜声张，还请夫人保密。有什么进展，我会知会你。”
杜夫人躬身致谢。
老庄也向杜夫人欠身致意。不管是为刘禅，还是为他自己，麻烦了杜夫人一天，还连累时沙死于非命，总要说声抱歉。
关家门外站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甲士，都是郭嘉之前带来的。老庄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郭嘉派人去请援兵，许褚、典韦至少来一个，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上了四轮马车，老庄抢先一步，在面朝前方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郭嘉打量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在面朝后方的客位上就坐，关上车门，抬手敲了敲车壁。马车起动，缓缓向前驶去。
“你担心杜宇会直接杀死你？”
“完全有这个可能。”老庄咧嘴一笑。“说实话，我只知道他很厉害，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却说不清楚，不能不小心一些。”
“小心为上，也是对的。”郭嘉打开车壁，取出两件软甲，递给老庄。“穿上吧，或许能保你一命。”
老庄一看就认出来了，这是他在书里提过的“金丝甲”，由黄月英一手打造。他二话不说，脱了外衣，将金丝软甲穿在身上，爱不释手的摸了摸。
“没想到还有机会穿上黄夫人发明的金丝甲，真好。要是有机会尝尝袁夫人的饭菜，看一回甄夫人的入阵曲，那就更棒了。”
“你对十二殿夫人很熟悉啊。”郭嘉撇了撇嘴。
老庄看了他一眼。“统一之前的事，我大部分都有印象。统一之后的事，我就不太熟悉了，只知道一些大事件。”
“除了爪哇军书，你还知道什么样的大事？”
老庄嘿嘿一笑。“我还知道陛下会践行诺言，六十五岁之后禅让出海，而你将陪同出行。”
郭嘉眼神微闪，沉默了片刻，又道：“嗣君是谁？”
“当然是皇嫡子。”老庄想了想。“应该还是叫孙绍吧？”时间有些久了，他记不太清楚。
“还是叫孙绍？”郭嘉听出了言外之意，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老庄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在陛下的那个梦里，他的嗣子就叫孙绍，只不过不是袁皇后所生。他没跟你说过？”
郭嘉不置可否，只是打量着“刘禅”，眼神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老庄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黑，行人渐稀，但路边灯火点点，透着温馨和朝气，古老的洛阳城正散发着涅槃重生后的蓬勃生机，一个盛世即将来临。
这么好的历史，为什么要毁掉？老庄暗自哼了一声，觉得幕后主使的脑子里全是屎，居然想开历史倒车。哪怕是游戏，也不可接受。
我不答应！
郭嘉静静地打量着“刘禅”，一言不发。
马车一转，高大的宫墙闯入眼帘，皇宫就快到了。
一想到自己剩下的六天多大概率要在诏狱里度过，老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不遗憾是假的，明明有机会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游历一番，体验一下造物主的成就感，没曾想成了阶下囚。
或许当时应该跟着杜宇离开关家。
就在这时，马车车顶突然一声闷响，安静肃穆的队伍瞬间大乱。没等老庄反应过来，一杆长枪刺破车顶，直奔坐在对面的郭嘉。
郭嘉反应极快，身体如游鱼般一扭，避开了破车而入的枪头，同时大叫一声：“公嗣小心。”
话音未落，长枪抽回，再次狠狠刺下。
这一次，枪头冲着主位的老庄来了。
老庄瞬间明白了郭嘉的用意，忍不住破口大骂。“郭嘉，你不得好死！亏得老子给你续命！”一边说着，一边极力避让。
生死存亡之际，刘禅的身体爆发出令人惊叹的灵活，间不空隙地避过了长枪贯体的厄运。车顶的杜宇听到老庄的骂声，知道没能得手，随即抽枪再刺。
三枪过后，车顶破碎，承受不住杜宇的重量，轰然塌落。
木屑飞散中，杜宇落入车内，寒光一闪，一柄短刀直奔老庄的脖颈。郭嘉拢在袖子里的双手挥出，抓向杜宇的双臂，却被杜宇单臂抢入中门，一拳打在郭嘉胸口，将郭嘉打回座位上，顺势化拳为爪，扼住了郭嘉的脖子。
趁此机会，老庄一矮身，躲过杜宇的割喉一刀，撞破车门，扑了出去。
“郭祭酒，他是刺客！”杜宇厉声喝道：“他想行刺陛下！”
“他是谁？”郭嘉反问道。“你又是谁？”
“他……”杜宇一时语塞。
稍一犹豫的机会，郭嘉双臂交叉，压在杜宇的手腕上，用力下压。杜宇手腕受制，无法发力，又脱不开身，只得放弃了追杀老庄的计划，挥刀劈向郭嘉的面前。
他是反握短刀，刀柄在前。郭嘉一手抓住他握刀的手腕，一手抓住他的手肘，用力一翻，将他摁在地上，同时用膝盖顶住了他的腰眼，将他牢牢制住。
老庄躺在地上，将郭嘉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不禁赞了一声：“擒拿！”
“陛下亲传缠丝手。”郭嘉淡淡地说道，带着三分凡尔赛。“我练得不太好。”
“郭祭酒，你相信我，他真的是刺客，我是来阻止他的。”杜宇大声说道。
“谁是刺客，郭某自然会问个明白。”郭嘉冷笑道，随即喝令将杜宇绑了。
几个甲士扑了上来，用准备好的绳子将杜宇绑成了粽子。老庄松了一口气，爬了起来，拍拍手上的灰，笑眯眯地看着杜宇。“原来你喜欢这种口味啊，我倒是大意了。”
“呸！”杜宇啐了老庄一口。“LSP！臭不要脸！”
“是我不要脸，还是你不要脸？”老庄正色道：“一般人最多喜欢易装，你倒好，连身体都换了。自己摸自己是不是很过瘾？不过你也太不节制了，这么快就虚了，手都快抽筋了吧。”
杜宇气得面色通红，恨恨的扭过头，不再看老庄一眼。
郭嘉跳下车，伸手按在老庄肩膀上，微微一笑。“公嗣，委屈你几日。”
老庄听得语气不对，刚要解释，郭嘉手指用力，他的半边身子都麻了。两个甲士扑了上来，不由分说，将他捆了起来，扔进车上，和杜宇滚在一起。
杜宇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该！”
第15章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老庄的头撞在车壁上，疼得直咧嘴。脖子卡在角落里，非常难受，几乎没法呼吸。
他费力的挣扎了一会，将头拱进杜宇的怀里，这才舒服了些。
“同是天涯沦落人，就别互相伤害了，好吗？”老庄叹息道。
杜宇嫌弃地看着老庄近在咫尺的脸，低声喝道：“滚开！”
“你以为我想这样？我滚不开啊。”老庄来回晃了晃，在杜宇怀里扎得更深。“行啦，你就忍一忍吧。到了诏狱，嗯，就是你说的天牢里，咱们就见不着了。或许砍头的时候会在一起？”
“谁愿意和你在一起。”杜宇尝试了一会儿，发现的确没法远离老庄，只好认命了。
“我说，你这冷兵器玩得不行啊。”老庄说道：“现在后悔了吧。要是带杆大狙，何至于此？”
“什么大狙？”
老庄一脸鄙夷。“你一个警校毕业的，不知道大狙是什么，是不是太无知了？”
“什么警校？”
老庄费力的抬起头，看着杜宇。“你装什么糊涂？”
“你究竟在说什么？莫名其妙。”杜宇撇撇嘴，顺势挪了挪，又用脚顶住老庄，不让他再靠过去。老庄这才反应过来，只得悻悻的啐了一口。
“飞机场！太平公主！谁稀罕！”
“猥琐男！老流氓！”杜宇反唇相讥。“发际在天际的油腻男！”
“……”老庄沉默半晌，突然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杜宇本不想理他，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你明白什么了？”
老庄斜睨了杜宇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好男不和女斗，即使要斗，也要讲个分寸，有个底线，不能逞一时口舌之快。
“我好像上郭嘉当了。”老庄说道。
“你现在才明白？”杜宇哼了一声：“自以为是的书呆子。”过了片刻，他又压低声音说道：“被自己塑造的人物耍了，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老庄叹了一口气。杜宇这句话说到他心眼里去了。眼前的郭嘉的确是他塑造出来的，历史上的郭嘉早在十年前就应该挂了。是他为郭嘉续了命，还让他跟着孙策习武养生，现在被郭嘉摆了一道，既是自作自受，也有些小得意。
只是处境不太妙，郭嘉似乎并不信他，至少不完全信。
他自以为了解郭嘉。现在看来，正如杜宇所说，有点自以为是了。
——
马车进了宫，一直驶入诏狱。
孙策登基后，对法律系统进行了调整，将原来名目繁多的监狱省的省、并的并，建立起一套与后世差不多的监狱系统，诏狱是看守最严密的一个，设置在宫中，由武卫营负责。
被扔进囚室的时候，老庄看到一个像山一般的老者，郭嘉称他许将军，应该是虎痴许褚。许褚身边还站了一个年轻人，一声不吭，但郭嘉对他的态度很恭敬，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老庄和杜宇被关在两间相对的囚室，中间隔着几步宽的过道，遥遥相望。
除了这两间囚室，视线以内的囚室里都是空的，一个犯人也没有。
大概是经常关押一些高官的原因，诏狱的条件还算不错，至少地上的稻草还算干净。
就是被推进去的时候有点重，脸直接撞在了墙上。
老庄捂着鼻子，强忍着没有落泪。身为作者，在自己的书里哭鼻子太丢脸了，更何况对面还有一个毒舌女。忍一忍就过去了，六天后又是一条好汉。
牢门关闭，郭嘉挥手斥退狱卒，就连许褚都离开了，只剩下那个年轻人站在原地不动。郭嘉站在栅栏外，打量着老庄，淡淡地说道：“安心等着，不要胡思乱想。”
老庄余怒未消，没理他。
当然，关键是他搞不清郭嘉的心思，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不如保持沉默，以静制动。
郭嘉又走到对面，静静地看着杜宇。
“你是谁？”
“杜小鱼。”杜宇——杜小鱼靠着墙坐着，神态从容。
“和他一样，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
“是，他要刺杀皇帝，我奉命跟过来阻止他。”
“他为什么要刺杀皇帝？”
“不清楚。”杜小鱼说道：“我只负责执行命令，不关心具体原因。”
“他的武艺很弱，承担不起刺杀皇帝的任务。”
“这个我也不清楚。”杜小鱼看了老庄一眼。“现在这样就挺好。等他手腕上的数字全部归零，他就必须回去，什么也做不了。”
郭嘉皱起了眉。“数字？”
“他没告诉你吗？在他的左手手腕处，有一串数字，是他在这个时空能够停留的时间，计时方法和你们不太一样，不过第一个数字代表天数，你可以看得懂。”
郭嘉走了回来，冲着老庄扬扬下巴。老庄听得清楚，多少有些意外。他手腕上的数字只有他自己看得到，别人是看不到的，所以他也没和郭嘉提这件事。
他撸起袖子，露出手腕，然后看到郭嘉脸色变了变，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杜小鱼，杜小鱼冲着他举起两根手指，比了个手势。
老庄顿时全明白了。这是杜小鱼搞的鬼。如此一来，他之前对郭嘉说的一切都成了问题，原本就脆弱的信任荡然无存。
郭嘉仔细地看了一会老庄手腕上的数字，然后回到杜小鱼的面前。
“还有六天多？”
“差不多六天半。”
“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郭嘉沉吟了片刻。“你们可以到我们的世界，我们可以到你们的世界吗？”
“不清楚。”杜小鱼摇摇头。“理论上应该可以，但我不知道怎么做。”
“你们那个世界有我吗？”
“有。不过死得早，应该没到四十岁。”
郭嘉晃了晃脑袋，笑了起来。“有意思。郭某也算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今天却是大开眼界。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我，有意思。”
“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有意思。”杜小鱼淡淡地说道。
“嗯，你安心在这里待着吧。如果有机会，我会再来找你。”郭嘉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还有一件事，他说你是女人，是真的吗？”
“是。”杜小鱼说道：“我只是临时借用一下杜宇的身体。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我的决定，与杜宇无关。等我离开，他才会恢复正常。”
郭嘉点点头，转身走了。
年轻人紧紧地跟在他后面，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大门关闭，囚室里安静下来。老庄看了一眼对面的杜小鱼，突然笑了一声：“你不会是担心连累杜宇，这才故意自投罗网吧？”
杜小鱼一言不发。
第16章 针尖对麦芒，相煎急
虽然度假成了坐牢，遗憾在所难免，老庄还是很快就坦然了，很快沉入了梦乡。
他本来也不打算刺杀孙策，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苟着，还能将杜小鱼也困在这里，自然是正中下怀，求之不得。
他甚至希望手腕上的数字跳得快一点，早点结束这无趣的穿越之旅，回去继续码字。
他觉得这个经历挺不错，也许可以写成故事，赚点小钱钱。
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刺杀男主角》。
无聊的时间过得很慢，对面的杜小鱼先是倚墙坐着，然后就躺了下来，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老庄开始还挺高兴，这毒舌女总算闭嘴了。后来一想，却觉得事情不太妙。
万一这毒舌女以自杀的方式先回去，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幕后黑手，直接给他拔管，制造个实验事故……
老庄越想越不安，反复斟酌了一番，轻声呼唤。“唉，唉，杜子腾？”
对面一点反应也没有。
老庄又加了三分热情。“杜小鱼，杜小鱼？”
对面还是没反应。
老庄提高了声音，再加三分亲热。“杜警官，杜警官。”
“你能不能安静点？”杜小鱼突然说道：“非要逼我自杀吗？”
老庄如释重负。“哦，你不想自杀啊，那就没事了。”
杜小鱼慢慢坐了起来，隔着两重栅栏，打量着老庄，嘴角充满不屑。“之前看你说得那么大义凛然，还以为你不怕死呢，原来还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苟货啊。”
“看你这话说的。”老庄嘿嘿笑了两声：“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寻死？往小了说，父母尚在，不能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往大了说，智能生命的进化本就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苦难历程，每一次进步都要全力以赴。遇到一点困难就想死，那还有人类文明吗？”
杜小鱼愣了片刻，啐了一口。“怕死就怕死，扯什么人类文明。少了你这种只会胡扯的垃圾作者，人类只会更文明。”
老庄不以为然。“还是那句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没看过我的书，没资格评价我。”
“难道非得先尝一口屎，才有资格说屎臭。”
“……”老庄沉默了片刻。“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仅限一个，而且我不一定会答。”
老庄慢吞吞的说道：“你吃什么长大的？”
“我吃什么长大的，关你什么事？又没吃你们家的米。”
“我就是好奇，吃什么，嘴才能这么臭。”
杜小鱼暴怒，一跃而起，一脚踹在囚室的栅栏上。“呯”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囚室都晃了一下。老庄吓了一跳，生怕这暴力女直接冲过来。好在囚室只是震了一下，安然无恙，他才松了一口气，泰然自若地看着暴走的杜小鱼。
“杜警官，恕我冒昧啊，你身为国家警务人员，参与这种明显不合法的实验，是不是被开除公职了啊？我再猜一猜，你是不是智商测试不达标？”
“你才蠢呢。”杜小鱼怒吼道：“我是优秀毕业生。”
“那就是性取向不正常。”
“我……”杜小鱼怒视了老庄半晌，突然一扬手，寒光乍现。
老庄一见形势不对，立刻卧倒在地。“噗！”一声轻响，一枚刀片扎在他头顶上方不到一尺的墙壁上，白垩土簌簌而下。
刀片长约一指，宽也约一指，没有刀柄，只有明晃晃的刀身。
老庄吓出一身冷汗，他看看对面怒气值暴涨的杜小鱼，又看看墙上的刀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了很大力气，才取下插入墙体一半的刀片，试了试刀锋。
刀很锋利，打磨的痕迹尚新，应该是就地打磨，而不是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现代工业制品。
老庄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是故意被抓，想在这儿行刺孙策，对吧？”
杜小鱼冷笑一声，坐回墙角，看都不看老庄一眼。
老庄不依不饶。“你这刀是藏在哪儿的？不会是嘴里吧？有没有毒？”说着，他闻了闻，闻到一缕淡淡的体味，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又撇撇嘴。“你几天没洗澡了，这么臭？”
“你么的……”杜小鱼大骂道：“你再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别！”老庄嘿嘿笑道：“我不说了，行吧。”
“刀还我！”
“我也很想还你，但我没你那么好的本事，十有八九会落在地上，等着郭嘉来捡。”
杜小鱼愣了一下，绝望地翻身卧倒，双手抱头，发出无助的呻吟。
老庄忍不住想笑。这毒舌女警官好奇怪，不会是有狂躁症吧？
囚室里安静下来，老庄双手抱在脑后，躺在草上，看着屋顶出神。杜小鱼暂时没有求死之心，他也算可以松一口气，考虑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不出意外的话，郭嘉会向孙策汇报。
知道有两个穿越者出现，孙策不可能无动于衷，必然有所反应。
他乡遇故知，同为穿越者，而且是一手缔造了他光辉事业的作者君，他一定会盛情款待吧。稻香殿的美食，惊鸿殿的劲舞，都应该有机会吧。
美食，美人，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老庄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数字，已经只剩下六天多一点点了。时间紧迫，我一定要抓紧时间，好好享受。
这可是我创造的世界啊，吃一点，喝一点，也是应该的。
如果能拿一点，那就更好了。
嗯，先得洗个澡，最好还要有美女侍候。
老庄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杜小鱼，大声说道：“杜警官，你真是武汉人吗？待会儿去赴宴，你想吃点什么，要不我帮你问问有没有热干面？”
杜小鱼一点反应也没有。
老庄也没和她啰嗦，自顾自地畅想着即将来到，而且必将到来的盛宴，不禁口水四溢，鼻端甚至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老庄喃喃自语，闭上了眼睛，准备小睡片刻，养养精神，准备迎接人生中最快意的时刻。
饭菜香越来越浓郁，在鼻端萦绕不去，有人轻声呼唤。
“阿斗，阿斗……”
老庄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没看清眼前模糊的身影，先看到了琳琅满目的美食。囚室之内，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大案，案上摆满了杯盘碗盏，美酒佳肴，居然还有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火锅。
一个年轻人坐在案后，含笑看着他。“阿斗，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第17章 热干面，小说家
老庄揉揉眼睛，认出了此人。
他就是不久前和郭嘉、许褚在一起的年轻人。
两个囚室之间的空地上，新添了一副桌椅。
老庄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第一个数字已经变成了5，他在这诏狱里已经睡了近一天，肚子也饿瘪了，被眼前的美食诱得咕咕直叫，口水泉涌，都快滴出来了。
“你是……”
年轻人笑了。“阿斗，这可不应该啊，小时候，我可没少帮你打架。”
老庄茫然的眨着眼睛。刘禅认识他？可是刘禅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影子。
年轻人苦笑着摇摇头。“阿斗，我是阿苏啊。”
老庄愣了一下，如梦初醒。原来是杜夫人与前夫秦谊生的儿子秦朗。算起来，的确算是他的发小。当初他寄养在关家时，经常和来探望生母的秦朗见面。
“原来是你啊，阿苏。你看我，睡懵了，一下子没想起来。”
“什么睡懵了，你之前就没认出来。”对面的杜小鱼冷笑道。
老庄自动过滤了那个毒舌女的挑拨，笑得更加灿烂。他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抓起一只烤得金黄的鸡，狠狠的咬了一口。鸡烤得鲜嫩多汁，一口下去，满口生香。
老庄含着口水，咽下一大口肉，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秦朗看着“刘禅”狼吞虎咽，含笑不语，直到“刘禅”吃得差不多了，这才亲手端上一碗羹。老庄接过羹，美美的喝了一口。
“阿苏，你什么时候到诏狱的？”
“一年多了。一个小小的书吏而已，胜在清闲。”秦朗说道：“不过我可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你。你不知道，听说郭祭酒要将你送到这儿来的时候，我根本不敢相信，主动申请跑来做笔录。”
“做笔录？”老庄打量了秦朗一眼，又看了一眼囚室外的桌椅，这才发现桌上有笔墨纸砚。
秦朗笑道：“不急，有的是时间。”他指指案上的食物。“还吃吗？”
老庄看了一眼对面的杜小鱼，想起来杜宇也是杜家子弟，和秦朗算是亲戚，照顾一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点点头，随即在每种菜里都咬了一大口。
“行了，我饱了。”
秦朗笑着，起身端起食案，送到对面的囚室外，返身又锁上老庄的囚室，同时不忘致歉。“阿斗，职责所在，你可别怪我啊。”
老庄没心思关注秦朗，含糊的应了一声。他盯着对面，看杜小鱼会不会吃他吃剩下的饭菜。其实他已经吃饱了，就是为了恶心杜小鱼，才又多吃了几口。
杜小鱼显然看到了这一切，躺在墙角里，一动不动。
“阿斗，我们开始吧？”秦朗就坐，拿起了案上的笔。
“嗯。”老庄应了一声，突然又道：“阿苏，你们有热干面吗？他吃不惯这种大鱼大肉的东西，他要吃热干面。”
“热干面？”秦朗不解地看看“刘禅”，又看看对面的“杜宇”。“那是什么面？”
“就是不放水，烤出的面，又热又干，一滴水都不带的那种面。”老庄信口开河。
秦朗皱了皱眉。“这种面怎么吃？”
“各有所好。那人不太正常，怪癖多……”
“你才不正常！”杜小鱼按捺不住，破口大骂。“不懂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老庄悄悄地笑了。他就是想逗逗杜小鱼，顺便看看“她”死没死。“阿苏，你想问什么？”
秦朗猜疑地看看两人，提起了笔。“姓名？”
“你问我哪一个姓名？”
“你想说哪一个？”
“庄大鱼，大鱼吃小鱼的大鱼。”
“庄大鱼？你另一个世界的名字？”
“嗯。”
秦朗没有再问，提笔书写起来。“年龄？”
“二十五。”
杜小鱼“噗嗤”一声笑了。“真不要脸，你这是打骨折了吧？还二十五，五十二都不止了。”
老庄也不分辩，笑而不语。
秦朗扬扬眉，一笔不苟地记下。“职业？”
“作家，网络作家，省作协会员。”
“噗——”杜小鱼充满不屑地笑了一声。“你可是凭一己之力拉低中国作家水平的人。”
“网络作家……是什么意思？”秦朗问道。
“你去问你们陛下，他知道什么是网络作家。”老庄老神在在的说道。在他的设定里，孙策可是个网络小说重度阅读者。
秦朗苦笑，看着“刘禅”。老庄有些失落，正想着怎么解释，杜小鱼抢先说道：“什么网络作家，他就是胡编乱造，只会骗无知少年的扑街写手。”
秦朗转头看向“杜宇”。“写手又是什么意思？”
杜小鱼语塞。
老庄接过了话题。“写手就是以写字为生，编故事，为人民群众提供喜闻乐见的文艺作品的人。在你们这个时代，叫小说家。”
杜小鱼忍不住嘲讽道：“就你那水平，也配称小说家？”
老庄淡淡地说道：“小说家，阴阳家，都是诸子百家中的一种，虽然谈不上高大上，却的确是一家。诗经，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小说要到明清才是主流文学，四大名著的三部都是由话本演变而成。你心目中的小说家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大上，最开始都是没什么地位的中下层知识分子。真正的知识分子写了小说也不好意思署真名，而是用笔名，比如兰陵笑笑生之类。”
杜小鱼愣了一下，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在这方面，她根本不是老庄的对手，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伤害不了老庄，只会留下笑柄。
秦朗恍然，写下“小说家”三个字。
没有了杜小鱼打扰，秦朗问，老庄答，一会儿就问完了老庄的个人情况。
秦朗接着问道：“你们来的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
老庄微微皱眉，抬头看向秦朗。
秦朗面带微笑，从容淡定。
老庄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杜小鱼。杜小鱼也坐了起来，和老庄对视了一眼。
“阿苏，是谁让你来的？”老庄问道。
秦朗笑得更加灿烂。“这是诏狱的例行程序……”
“阿苏。”老庄打断了秦朗。“矫诏是什么罪，你应该很清楚。就算你父亲有功，你母亲是陛下近臣，也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秦朗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放下笔，十指交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阿斗，你终于不掩饰自己的聪明了吗？”
第18章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
老庄的心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秦朗不相信他，而且一直不相信他。
当然，这个他不是思想的主人老庄，而是身体的主人刘禅。
秦朗认定他是刘禅，而且是一直在掩饰自己的刘禅。
刘禅在掩饰自己吗？看起来的确如此。至于为什么，老庄能想到一些理由，却不清楚细节。刘禅的那部分记忆不见了。
刹那间，老庄有些慌。这时，对面的杜小鱼撸起了袖子，用力指自己的手臂。老庄如梦初醒，连忙撸起袖子，向秦朗展示自己手臂上跳动的数字。
为了让秦朗看得清楚一点，他还特意将手臂伸出栅栏。
秦朗走了过来，盯着老庄的手臂看了好一会儿，还伸手摸了一下，笑道：“这是哪里学来的幻术？天竺还是安息，又或者是罗马？”
老庄急道：“阿苏，这是真的，不是幻术。你一定要相信我。”
秦朗走回桌旁坐好，重新提起笔。“我当然愿意相信你，要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只凭你手臂上的这个东西可不行。就算是编故事，你也要编一个能让所有人都相信的故事。”
他抬起头，笑了笑，又道：“你刚才不是说自己是小说家吗？正好，你发挥一下小说家的特长，编个好故事，让我好说服上官。”
“如果我不肯呢？”老庄来了脾气。
“如果你不肯，那也没关系。”秦朗瞟了一眼老庄还伸在栅栏外的手臂。“不是还有五天吗？五天之后，自然不攻自破，真相大白。”
“五天就五天。”老庄冷笑道。“反正老子也吃饱了，五天不吃也没关系。”
“这点你放心，我不会克扣你的饮食。不管怎么说，你我也有点缘份。关侯、张侯的面子也不能不给。”秦朗收好纸笔，起身走到对面的栅栏前，对杜小鱼说道：“子腾，我劝你还是吃一点吧。你不是他，没人护着你，接下来能不能吃得上，我也不敢保证。”
杜小鱼眉头紧皱。“我说了，我不是杜宇，我是杜小鱼。”
“谁信？”
杜小鱼哑口无言。
秦朗叹了一口气，蹲了下来，从食里端出两盘还算完整的菜，递到栅栏里。
“可惜了河东杜家，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一个少年英俊，还想着跻身官宦，光大门庭，没曾想你却和他厮混在一起。你也不想想，你和他能比吗？他是中山王之后，又有爵位在身，就算犯点事，也有人保他。你呢，谁能保你？真要是定了行刺陛下的大罪，可是要诛三族的。”
杜小鱼脸色煞白，手里的盘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秦朗又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些菜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也花了我半个月的薪水呢。你小心点，别扎了自己。万一出点意外，我可是要担责任的。”
杜小鱼打了个激灵，突然抓住秦朗的手。“他不说，我说，我告诉你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行不行？”
“你？”秦朗狐疑地看着杜小鱼。“你什么时候也成了小说家？”
“我不是小说家，但我也是从那个世界来的。他知道的，我都知道。真的，不骗你，我可以告诉你很多事，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们没有骗你们了。”
秦朗沉吟片刻，挣脱杜小鱼的手，走到桌边，拿起笔墨纸砚，塞给杜小鱼，又将食案递了进去。“子腾，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你抓紧时间，多写一点，如果真能让人相信，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
“嗯嗯。”杜小鱼连连点头，盘腿坐在地上，将食案翻过来，横在膝上，铺开纸笔。
秦朗起身，向外走去。临出门前，他又看了老庄一眼。“公嗣，你也冷静冷静，不要那么偏激。这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老庄笑笑。“这么说，事情还没有闹大？”
“目前还没有。”秦朗点点头。“要不然，我也不敢这么做。”
“那我现在是什么罪？”
“一是涉嫌意图行刺陛下，一是涉嫌与爪哇军事有关。”
“那为什么不审我？”
“会审的，只是暂时还顾不上。”秦朗皱着眉，沉吟片刻。“安东大都督夫人上书请罪，朝中众臣意见不一，事态有扩大的可能，陛下正在接见各方代表，听取意见，一时半会还忙不到你这点事。你要是能配合，尽快解决，或许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老庄不置可否，退回墙角，盘腿而坐。
——
秦朗走了。
狱卒搬走了桌椅，却留下了纸笔，还特地加了两盏油灯，以便杜小鱼写供状。
杜小鱼一直坐在那儿写，但成果却非常有限，案上的纸越来越少，地上的废纸越来越多，写成的稿子却不过两三页。
“呯！”一声脆响，充当书案的食案经历了无数次的捶打之后，终于像节操一样，碎了一地。杜小鱼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看向对面。
“喂！”
老庄没反应。
杜小鱼咬咬牙，放低了音量。“庄作家，商量一件事。”
老庄如快涅槃的高僧，纹丝不动。
“老庄，老庄。”杜小鱼起身，走到栅栏前，双手伸出栅栏外，合什作揖。“拜托，拜托，人命关你，你就胡编，不，辛苦一下吧。不要你写故事，写个世界观就行。刘禅是罪有应得，杜宇却是无辜的。他真要是被判了大罪，杜家几十口人可就都没命了。”
“哦。”老庄缓缓睁开了眼睛，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好厉害，挥一挥衣袖，带走河东杜氏满门。”
杜小鱼咬咬牙。“是，我对不起杜宇。无论如何，请你帮个忙。回去之后，我请你吃饭。要不，我付你钱也行。你要是不好意思收钱，等你开新书，我给你打赏。”
“唉，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老庄站了起来，眉飞色舞。“咱可说好了，至少是个白银，当然黄金更好。如果可以的话，直接转账最好了，免得被起点剥一层皮。”
“白银、黄金？”杜小鱼一头雾水。“不都是移动支付么，怎么还用贵金属？”
“你是不是生活在石器时代？”老庄鄙视地看了一眼杜小鱼。“我们国家的警务人员都这么落伍吗？不至于吧，敏感词查得那么严，书封了那么多，居然还有警察不知道网络文学？你真是凭一己之力拉低了我国警务人员的平均水平。”
“我……”杜小鱼眉毛扬起，片刻之后，又无力的坠下。
第19章 组CP，文攻武卫（求推荐！求月票！）
看着一向毒舌的杜小鱼低头认怂，老庄心里像是吃了一大筒的冰激凌那么爽。
他重新盘腿而坐，一本正经，仙风道骨。
“来吧，说正事，先互通有无，把你知道的情况交待一下。”
“我的情况都告诉你了，我就是来监督……协助你的，其他情况我也不……”杜小鱼说了一半，见老庄伸手指着手腕上跳动的数字，顿时语塞。“这个……是备用方案的一部分。”
“一部分？就是说还有其他的手段？”
“当然，他们早就预料到你不听话。”
“他们是谁？”
“安排任务的人，我没见过，只知道其中一个姓曲，大家都叫他曲先生。”
“曲先生？”老庄仔细回想了一番，不觉得自己认识什么姓曲的人。身为写手，他是个标准的宅男，人际交往单调到令人发指，除了家人，经常打交道的外人不到两只手。
杜小鱼说道：“我有一个猜想，不知道准不准确。”
“说来听听。”
“除了我之外，可能还有其他的人在监视你，当然也包括监视我。”
老庄想了想，觉得杜小鱼分析得有理。杜小鱼的武功虽然好，做事却有些鲁莽，对这个时代也一无所知，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似乎不太可能。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他应该就在附近。”老庄靠在墙上，反复斟酌了一番。“我是作者，熟悉这个世界，是最好的向导。你是警官，武力担当。但我们都不是能掌握全局的人。如果能够在那个世界掌握全局，就不需要再派一个人来。如果派了人，就说明他无法直接掌握这个世界。”
杜小鱼茫然地看着老庄，不知道他在嘀咕什么。
老庄挠挠头。“这可不像是游戏模式，不会真是穿越吧？科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真能穿越时空？更离谱的事，虚构的世界也能穿越，这脑洞也未免太大了。”
老庄想着心思，沉默不语。
杜小鱼等了一会，有些不耐烦，晃了晃手里的纸。“想好了没有？赶紧写吧。”
老庄瞥了他一眼。“你有本事扔飞刀，有本事把纸也扔过来吗？”
杜小鱼愣了一下，讪讪地说道：“不能。”
“你有没有考虑过，秦朗为什么要你写这东西？”
“秦朗……就是刚才那个阿苏？”
老庄点点头。想到秦朗，他心里越发不安。刘禅曾由杜夫人抚养，和秦朗有手足之情。杜宇是杜夫人的族人，和秦朗也有联系。这几个人选凑在一起，不像是随机，反倒像是刻意挑选的。
是什么人挑选的？这个人肯定对这个世界很熟悉，甚至不在他这个作者之下。
真有这样的人？老庄表示怀疑。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本书影响力有限，应该不存在那种死忠读者。何况以这人的实力而言，似乎也不像是会读网络小说的人。
这件事想不通，只能暂时抛在一边，先考虑眼前的事。
“秦朗要你我写那个世界的事，他就不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他来见我们，应该是遵循这个世界的逻辑，我们可以暂时放开那个世界，先考虑眼前的事，洗清杜宇的嫌疑。”
杜小鱼连连点头。“你说得有理。那该怎么做？”
“秦朗嘴上说不相信我的话，实际上却希望我透露更多的信息，说明他，或者他背后的人对孙策可能是穿越者这件事有一些了解，但又不敢直接去问郭嘉或者孙策。”
“会不会是郭嘉告诉他的？”杜小鱼说道：“郭嘉把你抓到这儿来，送到他们手里，这么长时间不闻不问，有串通的嫌疑。”
“的确有这个可能，但以我对郭嘉的了解，他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某些人一点机会，却不会明目张胆的背叛孙策。当然，也不排除他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看看是什么人对这些事感兴趣。”
“那什么人会对这些事感兴趣？”
老庄摇摇头。“暂时还无法断定，不过想搞清楚这些并不难。要为杜宇洗清嫌疑很简单，只要证明我们的确来自另外的世界，就可以证明你不是杜宇，而是杜小鱼。杜宇本人也是受害者，与这件事无关。”
“对啊，对啊，这件事最简单了，你一定能搞定的，对吧？”杜小鱼讨好的说道。
老庄哼了一声：“巧言佞色，鲜矣仁。”
“什么吝啬？我才不吝啬呢，说请你吃饭，就一定请你吃饭。”
“谁稀罕和你吃饭？”老庄竖起一根手指头，严肃的纠正道：“说好了，至少一个白银盟。”
杜小鱼也不反驳。“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白银盟就白银盟。”
老庄瞬间就后悔了，应该直接要一个黄金盟的。
“百闻不如一见，事实胜于雄辩。要想证明我们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就要拿出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有，而且无法用幻术解释的东西。你想想看，什么样的东西符合这样的特征？”
杜小鱼翻着白眼。“要不，我给他们打一套拳？”
“那不行，拳法这东西没什么说服力。再说了，你再能打，还能打得过许褚？就是昨天看到的那个老头。”
“他就是许褚？”杜小鱼想了想，摇摇头。“他太壮了，我打不过他。”
“算你识相。”
“那你说，我们还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自己？我们什么都没带，只有你手腕上的计时器，可他们又不信。”
老庄指指自己的太阳穴。“知识，成体系的知识，而且是能验证的实用知识。”
杜小鱼突然“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东西。”随即又道：“你还懂这些？你们不都是网上查一查就开始瞎编的吗？”
老庄看着杜小鱼不说话，深吸一口气。
杜小鱼识相的抬起手。“你说，你说。”
“从现在开始，我们俩组个CP，就叫文攻武卫。动脑子的事，归我，我来考虑怎么破局。动拳头的事，归你。你的任务就是保护我，别让我受伤害。明白了吗？”
杜小鱼的嘴角几乎撇到了耳朵根，满脸不屑，却没说一个字。
老庄提高了声音，喝道：“说话！”
“是！”杜小鱼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举手行了一个礼。
老庄满意地点点头。“稍息！”
第20章 黑火药，斗心眼
老庄叫来秦朗，又要了一些纸，还让秦朗将桌椅搬进了囚室，奋笔急书。
这个世界是他创造的，科学技术大致能发展到什么水平，他心里一清二楚。
孙策本人不是理工科出身，所以他只能引导这个世界，却无法给这个世界直接带来什么科学理论或者技术，只能由这个世界的人自己去发展，他最多给个方向，提供一些外在的条件。
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积累的，尤其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出现技术飞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你无法想象在牛顿时代出现相对论，因为积累还远远不够。
当然更不可能出现原子弹，哪怕你告诉他们质能方程。因为工业技术不够，实现不了。
老庄也写不出相对论，但他可以写一篇初中化学基础教程，太复杂的东西记不得，基本的元素和化学性质还是记得的，氧化、还原反应总能说个大概。
这是理论。
仅有理论是不够的，还要附一份能够实操的技术。
最简单的莫过于黑火药配方。
黑火药是炼丹术的副产品，原本应该三五十年内就有可能出现。不过孙策鼓励实用技术，对炼丹之类的事没什么兴趣，大部分道士都去研究染料提纯之类的技术了，反而延迟了黑火药出现的时间。
现在，他正好可以补上这个短板。
老庄先将初中化学基础教程交给秦朗。“阿苏，你应该清楚阿斗和杜宇的学业水平，知道他们能不能写出这些东西。”
秦朗看着手中的文稿，将信将疑。他知道刘禅对读书没什么兴趣，杜宇的重点也是政务，对这些实学知之甚少。但他同样不熟悉实学，并不清楚这份东西是真是假，有多少价值。
“我需要一点时间确认。”
老庄点点头。“当然，不过你最好加紧点。”他举起手，示意秦朗看那些数字。“我还有不到四天的时间。”
秦朗点点头。“阿斗，你放心，我会尽快求证。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会立刻上报，请求提审。”
“好。”老庄又递过去一页纸。“为了节省时间，我需要一些东西，你立刻准备。”
“什么东西？”
“一个这个世界还没有，证明我们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老庄指指秦朗手中的纸。“那是道，这是术。以道引术，以术证道，这不是陛下一贯的方针吗？当然，你可以将这份清单给别人看，看看他们能不能看出我想做什么。”
秦朗接过纸，看了一眼那份长长的清单，点头答应，转身准备离开。
老庄拽住了他的袖子，轻声笑道：“阿苏，跟你商量一件事，行吗？”
秦朗打量着“刘禅”，不动声色的抽回袖子。“什么事？我不一定能办得到。”
“我听说稻香殿袁夫人的厨艺天下一绝，很想尝一尝。如果你能帮我实现心愿，我送你一件大礼，比你手里的这个还要好。”
“什么样的大礼，能让你敢觊觎稻香殿袁夫人亲手制作的佳肴？”
“能在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的神兵利器。”
秦朗瞅了“刘禅”两眼，“噗嗤”一声笑了。“阿斗，我几乎信你了。行，我试一试，不过不保证能成。毕竟那是陛下最宠爱的袁夫人，不是普通人。”
老庄嘿嘿一笑，伸手拍拍秦朗的肩膀。“我对你有信心。”
秦朗的脸色微变，再次打量了“刘禅”一眼，退了出去。
囚室里安静下来，杜小鱼担心地看着老庄。“老庄，能行吗？”
“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六七十还是有的。”老庄收起笑容，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从秦朗的神情来看，至少可以肯定这件事和袁权有关，只是不清楚有多大的关系，是直接关系，还是间接关系，袁权又是否知情。
这可是他最喜欢的角色之一，却还是逃不脱身份的牵绊。
“嘿，嘿。”见老庄心不在焉，杜小鱼接连叫了几声，才将老庄叫回来。“是不是把黑火药搞出来了，杜宇就能洗清嫌疑？”
老庄叹了一口气。“这可不好说。”
“不好说？”杜小鱼顿时变了脸色。
“政治斗争嘛，哪有那么简单。”老庄挠着头。“如果有人要杜宇做替死鬼，就算你能带他们穿越过去，让他们亲眼看一看那个世界，他们就是不承认，非说杜宇谋逆，要灭他满门，你能有什么办法？”
杜小鱼脸色更加难看，一脚踹在栅栏上。“这腐朽的封建社会，我一天也不想待了。”
老庄不屑地哼了一声。他现在不担心杜小鱼自杀，在确保杜宇安全之前，她是不会罢休的。“杜警官，配黑火药的事就交给你了，你别告诉我不会，那可太丢脸了。”
“这玩意有什么不会的，太简单了。只要有材料，我能给你配出真正的炸药来。可是这东西交给那些野心家，合适吗？”
“谁说要交给他们？”老庄眉梢轻扬。“那是我们翻盘用的。”
“翻盘？”
“对，我们不能在这儿等着，一定要在离开之前见到孙策本人。能相信我们，洗清杜宇嫌疑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孙策。只有见到他，杜宇才能真正的安全。其他人……都说不准。”
杜小鱼如梦初醒，连连点头。
老庄将刀片找了出来，又从衣角撕下一些布条，绑好刀片，扔给杜小鱼。
“将你那破瓷片扔了吧。”
杜小鱼诧异地看了老庄一眼，从布条上解下刀片收好。“你怎么知道我藏了瓷片？”
“猜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换了我，在这种情况下，也会用这一招。”老庄瞅瞅杜小鱼，又道：“你觉得秦朗知不知道？”
杜小鱼的脸有些发烫。她故意摔破盘子，藏起瓷片，就是想挟持秦朗，但秦朗这几次递东西给她时离得都比较远，根本没给她出手的机会。原本以为是凑巧，现在看来，秦朗很可能早就知道她藏了瓷片，只是不戳破而已。
不说破，是让她觉得还有机会，不至于走极端。
“这孙子！”杜小鱼愤愤不平的骂道：“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没想到这么阴险。”
“所以啊，千万不要低估古人。”老庄双抱头躺下。“论科学技术，他们也许不如你。斗心眼，他们一个能打你十个，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21章 配火药，证清白
文章写完了，材料还没送来，暂时无事。
老庄想了一会儿当前的局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鼾声大作，呼呼啦啦，千转百回，如同交响乐团，气势磅礴。
杜小鱼却睡不着。她一会儿看看手里的刀，一会儿看看狱室大门，心神不宁。
时间已经不多了，秦朗却还没有来。
杜小鱼又看了一眼对面囚室里的老庄，心里说不出的厌烦。这人还真是看得开，这时候还睡得着。他难道就一点不为刘禅担心吗？
虽说刘禅没有像“杜宇”一样杀人，更没有行刺皇帝的嫌疑，但他床下的那对剑，足以说明他对皇帝的怨念，将来就算不像“杜宇”一样背负谋逆的罪名，也会受到无形的打击，前途算是毁了。
就算关羽、张飞念刘备旧情，对他多有照顾，也不能不有所顾忌。
想想一个办公室的人都能勾心斗角，上演一场职场大戏，这落后腐朽的封建王朝岂不是更残酷。
他这个作者亏欠刘禅这么多，却没一点愧疚，没人性！
杜小鱼正想着，突然发现狱门无声无息的开了，秦朗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两个身形矫健的中年人。杜小鱼一看他们，就皱起了眉头。
她能感觉到这两个人的危险。
她刚要说话，秦朗缓缓地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前。
杜小鱼会意，闭上了嘴巴，同时将手里的刀片塞进了墙缝，却将藏起的瓷片放在腰间。
确认了老庄还在熟睡，秦朗让开了步，两个中年人快步走到“杜宇”的狱室前，打开了门，其中一人闪身而入，一拳打向“杜宇”的面门。
杜小鱼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同时起腿，踢向中年人的小腹。
中年人进步，曲膝顶撞，同时出拳如箭，直捣“杜宇”的胸腹。
杜小鱼举手格挡。两人拳来脚往，转眼前交手数合，各挨了对手两下，算是不分胜负。
秦朗走了过来，示意停手，轻声说道：“子腾，不要紧张，提审。”他又伸出手。“给我吧，别藏了。”
杜小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瓷片掏了出来，扔在地上。
中年人弯腰去捡瓷片，不妨“杜宇”突然起腿，一膝撞在他面门上，顿时鼻破血流。中年人大怒，正准备反击，却被秦朗喝住。秦朗接过瓷片，满意地看了看，让中年人将杜小鱼反绑起来。中年人心中有怨气，绑得特别紧，推着杜小鱼出了门。
来到另一个摆满刑具的房间，中年人将杜小鱼绑在固定的椅子上，退了出去。秦朗在“杜宇”面前的桌子上坐定，静静地打量着他。
“杜小鱼？”
“是。”杜小鱼唾了口带血的唾沫。
“警察？”
“是。”
“警察……是个什么官？”
杜小鱼想了想。“抓歹徒的人。谁要是犯了法，比如偷东西，或者杀了人，都由警察管。”
秦朗恍然。“相当于我们的贼曹，怪不得你身手这么好。在你们那个世界，女人是不是和男人一样，什么都可以做？”
杜小鱼皱着眉头想了想。“倒也不是，虽然没有明确的说男女不一样，但区别还是有的，男人明显更占便宜。”
秦朗点点头，起身走到书案后，拿起书案上的几张纸，递到杜小鱼的面前。“庄大鱼写的这些东西，是真的吗？有没有错误？”
杜小鱼大概扫了一眼。“我记不清了，这是中学的课程，平时接触得很少，基本用不上。”
“既然接触很少，用不上，为什么要学？”秦朗很是不解。
杜小鱼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要从高考制度讲起？
秦朗和杜小鱼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些，询问那个世界的详情，奈何杜小鱼对专业以外的知识了解有限，提供不了太多有用的信息。秦朗问了一阵后，派人送杜小鱼回囚室。
出门之前，杜小鱼恳切地看着秦朗。“阿……阿苏，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杜宇，我是杜小鱼。你们不要嫁祸杜宇。”
秦朗点点头。“我相信你，但是这远远不够，要陛下相信你才行。”
“那你让我们见陛下。”
秦朗笑着摇摇头，眼神中全是怜悯。“你觉得我有这个权力吗？就算有，我会让你们借机行刺吗？子腾，如果你真想救杜家，还是说点实话吧。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你不能和公嗣比，也不应该和他搅和在一起，这对你，对杜家，都没有好处。”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杜宇！”杜小鱼沉声喝道。
“是，我相信你。可是我怎么才能让别人也相信？”
“老庄写的那些东西还不够？”
“他写的那些东西的确闻所未闻，但也只是一篇文章而已，谁知道是不是他编的？他一向喜欢出没那些场所，也许是听谁说的也不可知。”
“可要是他的文章能够制造出能用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
“火药。”
“他要那些东西，就是为了制造火药？”
“你以为呢？”
秦朗沉默了片刻，转身走到案前，拿起老庄写的那张纸。“他要的东西太多，他查了一下，想要全备齐，至少要十天时间，估计来不及。”
“你们准备了几样？”
秦朗抬头看看“杜宇”，又看看那张纸。“大概一半吧。还有一些东西，我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比如这芒硝？”
“你们有处理生皮用的皮硝吗？”
“当然有。”
“那就是精制后的芒硝。”
秦朗恍然。“原来就是皮硝啊，那可多得很。”
“还差什么？”
秦朗将所缺的物品一一说明。
杜小鱼虽然听不全懂，但她知道制火药需要的碳、硫、硝都有了，便对秦朗说道：“你将这些东西全部取来，我先试试看，虽然制成品威力不足，证明老庄所言不虚却也够了。”
秦朗欣然，迅速让人取来了已经备好的物资。当着他的面，杜小鱼忙活了起来。为了掩人耳目，不让秦朗知道真正的配方，她特意随手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混在一起。
当杜小鱼小心翼翼的引燃火药，火药“蓬”的一声四散，秦朗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笑了。“我想，这应该可以证明你不是杜宇了。杜宇一心要做官，从来不关心这些实学，他绝对不会知道这些学问。”
“那你能让别人也相信我的话了？”
“当然，你先回去，等我的好消息。”
第22章 德智体美劳，你缺什么
证明了杜宇的清白，杜小鱼松了一口气，步履轻松地回到囚室。
老庄还在睡，流了一摊口水。
杜小鱼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回到自己的囚室，看着秦朗离开，狱门重新关闭。她揉着胳膊，躺在草上，眼睛一扫，蓦然发现墙角里的刀片不见了，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知道是谁拿走的了。秦朗带来了两个中年人，押她出去时，有一个中年人落在后面。虽然时间不长，却足以让他取走刀片。
当然，这需要他迅速发现刀片，而不是慢慢搜查。
高手啊。杜小鱼暗自感慨，再一次见识了秦朗的精明，也明白了秦朗让自己配制火药背后的用意。想到自己刚才故意添加的成份，不禁有些得意。想从那么多原料中推测出配方，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任你奸似鬼，也得喝老子的洗脚水。
带着一丝得意，杜小鱼闭上了眼睛，准备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洗清杜宇的嫌疑之后，她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重新考虑逼老庄继续执行任务，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当然，在杀死孙策之前，如果有机会，她会再为杜宇做一个无罪说明。
等杜小鱼睡醒的时候，老庄已经醒了，盘腿坐在对面的囚室时，一副得意高人的模样。
杜小鱼很是不屑。她缓缓爬了起来，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说道：“还有多久？”
老庄不紧不慢地举起手臂。蓝色的数字还在跳动，只剩下两天多。
杜小鱼吓了一跳。自己这一觉竟睡了十几个小时？
“我睡了多久？”
“大约十三个小时。”老庄说道：“你绷得太紧了，身体很累，需要休息，所以我没叫你。”
“哦。”杜小鱼点点头，随即又意识到不对。她入睡的时候，老庄还在打呼噜，他怎么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
她转头看老庄，眼神凌厉。
老庄笑而不语。
杜小鱼的嘴角抽了抽。“你装睡？”
“嘘——”老庄竖起手指，挡在嘴前。
杜小鱼感到一阵强烈的尿意，连忙举手投降。“你有话就说，千万别吹口哨。”
老庄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却没有再吹口哨。“我不装睡，秦朗能偷偷的来找你？”
杜小鱼听出了老庄的言外之意，很不舒服。“你放心，我虽然没你那么智慧，却也不傻。他从我这儿得不到真正的配方。”
老庄点点头。“得不到真正的配方，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拿到一个配方，而这个配方能够证明我提供给他们的理论？”
杜小鱼昂起头。“是的，但那个配方很复杂，里有很多不必要的东西，他猜不出来的。我没你想象的那么笨。”
“很好。”老庄再次点头。“那我再问一句，机智的杜警官，你自己还记得你那个很复杂，很复杂的配方吗？”
“……”杜小鱼怔住了，脸憋得通红。除了硫炭硝，她都是随手抓的，哪里记得。
“看样子是记不得了。那我再多问一句，如果秦朗要求你再演示一下，比如当着某个贵人的面，你能复原那个配方吗？”
杜小鱼的脸失去了血色。她心虚地说道：“秦朗……也记不得吧？”
“万一他记得呢？”
杜小鱼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她明白了自己的破绽，也在秦朗心里加深了怀疑，她以为的信任从来不存在，而且是她自己亲手毁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老庄叹了一口气。“机智的杜警官，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应该已经被开除公职了吧？”
“我说了，我可是优秀毕业生……”杜小白反驳道，底气却有些不足。
“你可能某些方面很优秀，比如身手，但你绝不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毕业生，至少缺一两样，至于究竟缺什么，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
“我……”杜小鱼欲言又止，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岂能听不出老庄的讽刺，但她现在的确犯了错，急需老庄支援，就算心里不舒服，也只能忍了。
深吸了几口气，她用尽可能缓和的语气说道：“老庄，现在怎么办？”
“你先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要仔细，不能漏过任何细节。”
杜小鱼沮丧的应了一声，将秦朗带她去问话的经过说了一遍。对配制火药的经过，她说得最多，希望能记起更多的细节。但是很遗憾，那些信手而为的事，她根本没印象。
讲完之后，杜小鱼眼巴巴地看着老庄。
老庄思索良久，点点头。“不管怎么说，秦朗亲眼见识了火药的威力，肯定会想得到更多。就算他知道你有所隐瞒，也不会因噎废食，只是会更加留神。”
杜小鱼松了一口气。“然后呢？”
“下次他再让你配火药，你也不用太在意，随便乱抓，只要保证两点就成，一是配方足够复杂，让他根本猜不出来；二是威力要更大。能做到吗？”
“能！”杜小鱼用力点点头。这两个要求都不难。
“如果他怀疑你的配方，你就直接告诉他，这配方就是假的，真配方要用赦免杜宇的诏书来换。”
“诏书？他能做到吗？”
“他不能，但他背后的人能。再说了，你别忘了，他妈也姓杜。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也不愿意杜宇背上谋逆的罪名，能帮忙的话，他一定会帮的。”
杜小鱼长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总算落回原地了。
“机智的杜警官，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你想问什么？”杜小鱼皱了皱眉。她很不喜欢“机智的杜警官”这个充满讽刺的称呼，却又不敢激怒老庄。
“德智体美劳，你究竟哪什么？”
杜小鱼握紧了拳头。
老庄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如果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那我就问个简单点的。你缺钱吗？”
“不缺。”杜小鱼没好气的说道：“老子穷得只剩下钱了。老子是官二代，还是富二代，你不就是想说这个嘛。”
“你真不缺钱？”
“不缺！答应你一个盟主，就肯定给你一个盟主。”
“那就好。”老庄满意地点点头。“只要这件事有保证，其他的都不重要。”
杜小鱼咬咬牙。“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礼尚往来嘛。”
“你缺什么？”
“缺钱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老庄应声答道。
杜小鱼愕然，半晌才说道：“你倒还真是坦白啊。”
“当然，我一直是个坦坦荡荡的人。”
“不要脸！”杜小鱼嘀咕了一句，刚要再说什么，狱门又开了，秦朗走了进来，看看老庄，又看看杜小鱼，微微一笑。
“杜宇，第一次提审。”
第23章 隔墙有耳，小人物（1人间正道是沧桑1打赏加更）
提审的过程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重点就是配制火药。
有了上次的教训，杜小鱼不敢再自作聪明，按照老庄的要求重新配制火药。正如老庄预料的那样，秦朗很快提出了问题。
“你这次的配方和上一次不同。”
杜小鱼坦然的点点头。“在确保杜宇安全之前，我不会给你真正的配方。”
秦朗眉梢轻扬，盯着杜小鱼看了又看。“这一点上，你可以相信我，我也不希望杜宇有事。可是如果你每次都变花样，我也没办法帮你。”
杜小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再配了一次火药，和刚才演示过的一模一样。这一次她有准备，刻意记住了，种类、份量，甚至配制的整个流程都完全相同。
秦朗点点头。“如果是真正的配方，威力有何不同？”
“威力会更大一些，但差别有限，最多一倍而已。”杜小鱼咬咬牙。“如果能拿到赦免杜宇的诏书，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老庄没有说的配方，威力至少这个配方的十倍。”
“十倍？”秦朗心中一动。
“十倍是保守估计，很可能更多。”
秦朗打量了杜小鱼良久。“我试试，不过你暂时不要提这件事。我再问你一件事：庄大鱼说的那种能在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的神兵利器，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过以现在的条件造不出来。”
秦朗点点头。“那千步之外呢？”
“一步是多远？”
秦朗向前走了一步。“这就是一步，大概是六尺左右。”他又比划了一下。“大概到我的肩膀这个位置。”
杜小鱼明白了。“千步之外的也做不到，精度不够。”
秦朗有些失望，却没有再说什么。他派人送杜小鱼回囚室，自己转身来到隔壁。
一个年轻人坐在屋里，悠闲地喝着茶，两个神情警惕的中年汉子站在他身边，正是上次随秦朗去押送杜小鱼的两个人。
“侍中。”秦朗上前，躬身施礼。
年轻人摆摆手。“元明，辛苦了。坐，喝茶，这是夷洲刚送来的高山茶，味道很淳厚。”
秦朗在年轻人对面坐下，双手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小口，赞道：“果然好茶！”
“喜欢吗？回头让人给你送半斤去。你不要说我吝啬，我也只得了一斤。”
“岂敢，岂敢。”秦朗摇摇手。“无功不敢受禄，还是有机会到侍中府上去品吧。我这里也不是喝茶的场所。”
年轻人哈哈一笑。“你啊，我最欣赏的就是这一点，知止不辱。”
“侍中过奖。”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年轻人话锋一转。“元明，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吧？”
“还有两天半左右。”
“不，我们最多还有一天。”年轻人说道：“郭祭酒那边必须给陛下一个交待。他能为我们争取这么多时间，已经不容易了。”
“是。”秦朗说道：“只是侍中刚才也听到了，如果不给杜宇赦免诏书，这……”
“赦免诏书不可能。”年轻人一口拒绝。“此事一旦传到陛下耳中，就不由我们控制了。”
秦朗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年轻人取出一柄描金折扇，“哗”的一下展开，扇了两下，又收了起来，在手心拍了拍。“不过，我可以给他一个保证，就算最后无法赦免，也不至于族诛，甚至于杜宇本人也可以保住性命。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没有行刺陛下，你说对吧？”
秦朗沉吟着，还是不说话。
“怎么，你不信我？”年轻人扬扬眉。
“岂敢，岂敢。”秦朗苦笑道：“有侍中从中斡旋，这是河东杜氏举族的运气。只是杜宇乃是河东杜氏不多见的子弟，万一流放，甚至送了性命，而且是因为这样的事，未免有些可惜。”
年轻人点点头。他将手按在秦朗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元明，恕我直言啊，以杜宇的资质，就算他没遇到这样的事，将来的成就也非常有限。流放虽不好听，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就看他被流放到什么地方了。如今我大吴开拓四海，随军征战可比留在中原机会更多，你没看到那么多寒门子弟为了功名，不远万里？”
秦朗拱手致意。“侍中所言甚是，朗受益匪浅。我只是担心安东大都督战殁，朝中议论四起，指责陛下穷兵黩武者不在少数，陛下若因此改变国策，拓边还有机会吗？”
年轻人再次展开折扇，轻轻地扇着，一阵阵香风扑面而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陛下心志坚定，岂会因安东大都督战殁而改变。他接受了安东大都督的夫人上书，派人去爪哇彻查兵败经过，不仅是缓兵之计，更是暗渡陈仓。去查的人，或许安东大都督的继任者。”
秦朗愣了片刻，恍然大悟。“侍中高明。”
“行啦，别奉承了。”年轻人看向秦朗。“杜宇这边，尽快拿到真正的配方，其他的估计也没什么油水了。刘禅那边，却是一个宝山富矿。元明，有没有办法多挖点好东西出来？”
秦朗苦笑。“不如我提审他一次，侍中旁听，或许能听出些破绽？”
年轻人看了秦朗片刻，点点头。“辛苦元明。”
“不敢，愿为侍中效劳。”秦朗拱拱手，退了出去。
年轻人看着秦朗的背影，眉梢轻扬，回到案前坐下。过了一会儿，隔壁传来脚步声，沉重而迟滞，脚似乎在地上拖。年轻人有些诧异，起身走到墙壁前，将眼睛凑近窥孔，只见刘禅在椅子上坐下，身上并无刑具，不禁皱了皱眉。
虽说刘禅身体内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刘禅本人却正当年少，如何才几天功夫便衰弱至此，连走路没力气了？
这时，听得刘禅说道：“阿苏，搞什么飞机，你不是说不克扣我的伙食吗？我都快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秦朗说道：“阿斗，你要稻香殿的佳肴，我如何办得到？”
刘禅说道：“你办不到，隔壁的人也办不到？那你们和我说什么废话，我只剩下两天时间，谁有兴趣和你们这些小人物扯淡？我回去了，等郭嘉来再说。”说完，起身离开。
年轻人愣了片刻，见刘禅已经出了门，连忙推门而出。
刘禅站在隔壁的门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年轻人微怔，随即恼羞成怒。
第24章 横冲直撞，真猥琐
老庄看着这个推门而出的年轻人雪白的面皮，鼻端闻到一缕香气，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毫不掩饰对这种习气的鄙夷。
最讨厌涂脂抹粉的娘炮了。
老庄瞅了年轻人一眼，转身继续向囚室走去，足下生风，几乎是在飞奔。
年轻人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走出十几步远，眼看着就要进狱门。
“刘禅，等等。”
老庄充耳不闻，反倒加快了脚步。
年轻人无奈，提起衣摆，大步飞奔过来，抢在老庄进狱门之前，拦住了老庄。这几十步虽不远，却跑得很急，累得他气喘吁吁，面色潮红，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运动似的。
老庄停住脚步，一脸嫌恶的看着他，就像看一坨屎。
仅仅是眼神，他就成功的挑起了年轻人的怒火。
“刘公嗣，你不要太放肆，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刘禅。”老庄淡淡地说道：“我倒想问问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居然敢这么放肆。”
年轻人一时语塞。“我……是谁，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你只要老老实实地交待就行。”
老庄歪了歪嘴。“心虚了吧，说话都结巴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过目不忘，既然看到了你，就一定有机会知道你是谁。你不说，秦朗不说，郭嘉总会说的吧？郭嘉不说，孙策总不会不说。”
年轻人的脸颊抽搐了两下，沉声喝道：“你竟然直呼陛下名讳，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是吗？让他来砍我啊。”老庄不屑一顾。大不敬？如果孙策保留这样的罪名，他不介意真的砍死他，砍不死他也要写死他。
“这样的小事，何须陛下亲自动手。”
“那你来？”老庄斜睨着年轻人。
“我……”年轻人顿时语塞，被老庄噎得说不出话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老庄忽然横肩猛撞，年轻人避让不及，被他撞个正着，几乎飞了起来，狠狠的撞在狱门前。两个中年侍卫大吃一惊，连忙赶了过来，一个去扶年轻人，一个挥拳打向老庄。老庄闪身避开，立足不稳，摔倒地，顺势滚了两圈。
中年人赶了上去，抬腿就踢。不妨老庄突然抱住他的脚，身体就地一转，狠狠的踹向他的那一条腿。
“啪！”一声脆响，中年人的小腿被踹断，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秦朗第一个反应过来，飞身扑上，将老庄牢牢摁住，急声道：“公嗣，不要惹事！”年轻人的另一个侍卫赶了过来，正欲踢打，秦朗又张开双臂，护住老庄。“不可，打伤了他，我无法向上官交待！”
年轻人也反应过来，连忙叫住手下。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用雪白的手帕擦着嘴角的鲜血，咬牙骂道：“不愧是刘备之子，顽劣得很。只可惜，这次你走不出这诏狱了。”
“刘禅出不出得去，与我有什么关系？”老庄哼了一声。“倒是你，说不得要多住几天。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不要和你关在一起。这味道……”
他接连吐了几口唾沫。“呸！呸！熏死人了。”
“你……”年轻人气得面色铁青，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恨恨地说道：“粗鄙之辈，不足与道。你只配斗鸡走犬，与浪荡子厮混，焉知风雅之事。”
“在你眼里，不仅是我粗鄙不堪吧，秦朗也一样，就连郭嘉都不足与道。”
年轻人情知失言，脸色更加难看。这话若是传到郭嘉耳中去，的确很容易被误解。他打量着老庄，眼神像是见了鬼。
刘禅不善言辞是出了名的，怎么突然说话这么刁钻、歹毒？
难道是那个借刘禅身体而居的庄大鱼？
一想到眼前的人虽有刘禅的外形，身体内却是一个叫庄大鱼的人，年轻人的心跳有些不规律。郭嘉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却很清楚，他可以推迟几天上报，但一定会上报。如果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他和秦朗都逃不脱干系，甚至连他背后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如今自己不慎露了脸，一旦“刘禅”将他的模样告诉了皇帝陛下，他的仕途可就毁了，下场不会比杜宇好到哪儿去。
杜宇可以接受流放，到边疆去立功赎罪，他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在中原安享富贵不好吗，为什么要跑到那些僻远之地，冒着疾疫与水土不服的危险，与蛮夷拼死拼活，求一份对他来说本来唾手可得的前程？
见年轻人面色变幻，眼神游移，老庄拱开秦朗，站了起来，向狱门走去。经过年轻人面前时，他唾了一口唾沫，不屑地哼了一声：“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弄一桌稻香殿的宴席来，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不提你的模样。说实话，我一看到你这样子就觉得恶心，不想提。”
“我哪有这样的本事。”年轻人又急又怒。他很想喝斥老庄几句，却没有这样的底气。他的前程捏在这个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手中，实在硬气不起来。
“那你就等死吧。”老庄踢开狱门，走了进去，径直走回自己的囚室。
杜小鱼站在对面的囚室里，关注的看着老庄。“你没受伤吧？”
“我像是会受伤的人吗？任他贪如狼，猛如虎，只要被我攥住了……”老庄扬扬眉，得意洋洋，突然觉得这个词不雅，可能会被禁掉，连忙换了一个词。“……把柄，我让他向东，他就不敢向西。我让他撵狗，他就不敢撵鸡。”
“你还需要抓什么把柄，你吐一口气，就可以直接吹死他们。”杜小鱼撇撇嘴。“全世界的牛都被你吹死了，还差这么几个？”
“嫉妒，你这是赤果果的嫉妒！”老庄嘿嘿笑道。“我跟你说，杜警官，我揪住幕后黑手的小辫子了。接下来你就看我怎么顺藤摸瓜，把他们一网打尽。”
看着老庄绘声绘声的讲解计划，杜小鱼钦佩之余，又说不出的嫌弃。她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老庄，你这样子真的好猥琐。”
老庄沉下了脸。“杜警官，我们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我这么英明神武，在你眼里居然变成了猥琐？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第25章 好兄弟，小绵羊
杜小鱼足足等了三十秒，才听懂了老庄的潜台词，不禁大怒，眼睛刚刚瞪起，随即又笑了。
“你急了。”她得意地笑道。
“我当然急了。”老庄没好气的说道：“好容易想出一个脱身的办法，结果倒好，还没等捂热，就被你端出去送人了。我可跟你说，我是计穷了，只能破罐子破摔。你也别指望我了，自己想办法为杜宇洗脱嫌疑吧。”
说完，老庄双手抱头，躺在草地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杜小鱼不屑一顾。“我对秦朗说了，他拿到赦免的诏书，我才给他真正的炸药配方。你觉得他会不动心？”
“他动心，但是他拿不到赦免诏书。”老庄笑道：“你刚才没听见吗？他背后的人连稻香殿的宴席都弄不到，更何况赦免诏书。还是说，你觉得赦免诏书可以随便下，不用告诉皇帝？”
杜小鱼稍一思索，便明白老庄所言不虚，顿时急了。“别啊，你不是说我们是CP吗？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啊。”
“拉倒吧，我还想安静两天，不和你折腾了。就你这种搭台无力、拆台积极的作风，不管什么CP都不会有好下场，趁早散了好。”
老庄顿了顿，又翻过身来，看着杜小鱼。“杜警官，你们警校不提倡合作，只鼓励孤胆英雄吗？怎么培养出你这么一个喜欢坑队友的超级女英雄？你爸是宙斯吗？”
杜小鱼变了脸色，狠狠的瞪了老庄一眼，转过身，坐在老庄看不见的墙角。
“得！公主生气了，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了。”老庄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假寐。
其实他根本睡不着，那个涂脂抹粉、浑身香气的少年一直在他脑海里闪现。
这人究竟是谁？
他本以为这件事与袁权有关，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那个年轻人直言无法弄到稻香殿的宴席。
仅有的线索没有了，还剩两天时间，如何才能破局？
看不到一点希望，还不如躺倒任捶。反正只剩下两天多的时间，睡两觉就过去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他的确有点急。
虽说杜小鱼交出去的只是黑火药配方，而且是掺杂了很多无效成份的黑火药，但他相信，去芜存精并不是难题，真正的黑火药问世不会太久了。
这样的东西落在居心叵测的人手里，孙策却一无所知，终究是个隐患。
老庄想了很久，又觉得无趣。是穿越还是游戏都不清楚，何必这么纠结？人死鸟朝天，该如何就如何吧，反正收了那么多钱，就算真的死了，也不亏。
只可惜没能吃上稻香殿的佳肴，没能看到惊鸿殿的劲舞。
老庄叹息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
当他被人推醒的时候，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刘冯。
刘冯身后有一张食案，食案上摆了几件碗碟，香气四溢。老庄一闻，就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公寄，你怎么在这里？”老庄坐了起来，揉揉眼睛。
刘冯小心翼翼地让开地上的乱草，招了招手。“阿斗，先来吃饭吧，你想要的稻香殿佳肴，我费了好大心思才求来的。”
听到“稻香殿佳肴”几个字，老庄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刘冯才是背后黑手？
“你怎么弄来的？”
老庄起身，坐到案边，刚准备伸手去抓，刘冯将一块热乎乎的湿毛巾塞到他的手里。“擦干净手再吃。”刘冯斥道：“还能怎么来？当然是求我姑姑出面，满足你最后的心愿。”
“不愧是好兄弟。”老庄擦了手，又擦了擦脸，这才凑到一碗菜面前，深吸了一口气，让饭菜的香气浸入心脾。“这么深重的情意，我怎么才能报答你？”
“坦白从宽，请求陛下赦免。”刘冯又递过来一双筷子。“虽说你这次顽劣有些过头，毕竟还没有造成实际后果，若你能诚心悔过，或许死罪可免。我很快就要西行，届时向陛下请求，带上你，免得你留在洛阳闯祸。”
“就这样？”
“还能怎样？”
老庄无声一笑，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菜，送入口中。
满口香气，而且是菜蔬本身的清香，在口腔里四溢。清爽、脆嫩，每种原料的味道是如此分明，却又配合得如此融洽，隐隐有几丝后世淮扬菜的精髓。
“完美！”老庄赞了一声，却没有急着去夹更多的菜，而是闭上眼睛，美美的品味了一番，直到口中滋味慢慢淡去，才喝了一口茶。“这是夏天的荷香，有莲子的清苦，又回味无穷。”
刘冯诧异地看着老庄。“阿斗，你还真懂得欣赏美食？”
“略懂，略懂。”老庄嘿嘿笑了两声，又去品尝其他的菜肴。他一边吃，一边说道：“公寄，你具体什么时候走，定了没有？”
“快的话，下个月。慢的话，明年。”刘冯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爪哇出了事，陛下无心顾及，会不会拖延，我也不太清楚。慢一点也没关系，正好可以等你。”
“我也许去不了。”老庄说道：“不如我送你一些东西吧。”
“你送我东西？”刘冯眼皮轻抬，似笑非笑。
“嗯，一种能在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的神兵利器。”
“还有这种东西？”刘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要不就换一样，能够开山碎石，摧城毁墙的神药。”
刘冯笑出声来，连连点头。“好啊，那我就等着了。不过这么厉害的神器，还是先献给陛下吧，或许能赎你的罪。等你出了狱，我们一起去西域建功立业。有你的这些神器，我们一定能饮马地中海。”
“呸！地中海的水是咸的，马不能喝。”
“那就台伯河。”刘冯说道：“行了，食不语，小心噎着。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老庄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眼皮微抬。“公寄，我问你一句话，你如实回答我。”
“当然。”
“谁让你来的？”
刘冯迟疑了片刻。“元明告诉我的。怎么了？”
“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你惹了大祸，可能会有大麻烦。”刘冯也收起了笑容，眼中露出一丝深深的无奈。“他还说，你一心想品尝稻香殿的美食，他无能为力，只好由我出面，想想办法。阿斗，你究竟做了什么，竟会落到如此地步？”
“你都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就答应来见我？”老庄叹了一口气。
第26章 眼睛是会骗人的
“这有什么问题吗？”刘冯神色茫然。“我们是好兄弟，你遇到了麻烦，我当然要来见你。再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如果我犯的是谋逆呢？”
“这怎么可能？”刘冯登时变了脸色，随即又安慰道：“阿斗，你不用担心。你无权无势，如何谋逆？陛下圣明，绝不会信这种鬼话的。”
“天真！”老庄摇摇头，不再和刘冯争论。这纯洁的小绵羊，被人带进了坑里都不知道。
他站起身，看向对面，发现杜小鱼并不在囚室里，却一点也不惊讶。
既然对方能将刘冯拖进来，自然不会放过杜小鱼。
看来年轻人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有其他人在背后运筹。
老庄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只剩下一天半了。他心思一动，转身看向刘冯，举起手臂。“公寄，你看我这手。”
刘冯瞅了他一眼。“手怎么了？”
“没什么。”老庄放下手臂。刘冯看不到跳动的数字，他就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局外人。
对这种将局外人扯进来进行绑架的行为，他深恶痛绝。
老庄沉默了片刻，转身回到食案前。“公寄，你能见到袁夫人吗？”
“应该可以。”
“你帮我带句话，感谢她亲手制作的美味，让我能无所遗憾。”老庄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蘸了汤汁，在案上写字。刘冯看得真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会意的没有声张，配合老庄，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
——
老庄吃完，倒头再睡。
刘冯命人收拾了残羹冷炙，出了囚室。秦朗站在一狱门外，静静地看着刘冯。
“公寄，辛苦了。”
刘冯微微颌首。“为友尽义，这是我应该做的，还要感谢你通知我。”
“公寄言重了，我和阿斗可不仅是朋友，还是同乳兄弟。”秦朗叹了一口气。“只是我人微言轻，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元明不必自谦，若无你的照应，他岂能毫发无伤，安睡如故。”刘冯说了几句客套话，又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杜宇呢？我刚才好像没看到他。”
“杜宇与公嗣不同。”秦朗无奈的摇摇头。“他既不像公嗣一般有爵位在身，又有杀人的事实，审讯是逃不脱的。之前一直没有动刑，是希望他认清形势，主动交待，没想到他却冥顽不灵，一个字也不肯说。无奈之下，只能依诏狱的程序走了，我一个书吏，无权阻止。”
刘冯点点头，与秦朗拱手作别。
秦朗将刘冯送出诏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刘冯的态度有些不正常，礼貌中带着疏离，甚至是警惕。这不是他此刻应有的态度，“刘禅”肯定和他说了些什么。
说了些什么呢？囚室里有监听系统，基本上他们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字，都逃不过负责监听者的耳朵，除非是他们刻意隐瞒，压低音量。
但压低声音本身就代表有问题，很难逃过监听者的警惕。
从之前庄大鱼和杜小鱼争吵的过程来看，他们应该不知道监听者的存在。
秦朗抬起头，看看天色。
离最后的期限越来越近，郭嘉随时可能出现在诏狱中。
秦朗想了好久，回到诏狱内，来到囚室。站在囚室外，他静静地看着躺在草上，翘着腿，哼着小曲，神态满足的老庄，微微一笑。
“阿斗，吃得可好？”
老庄转头看看秦朗，报以微笑。“很好。可惜有肉无酒，又无佳人起舞。”
秦朗笑道：“你这要求也太高了。能请袁夫人下厨烹饪已经是刘夫人的面子，你还想再请甄夫人起舞不成？除非陛下下诏，否则绝不可能。”
“是啊，这个的确有些强人所难。”老庄看向对面。“那个杜小鱼虽然现在是男儿身，却是个女儿心，本来可以让她代劳，却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例行公事，你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她。”老庄歪歪嘴，笑得更加灿烂。“我担心你们。”
“担心我们？”秦朗眉梢轻挑。“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老庄打量着秦朗，沉默了片刻。“阿苏，眼睛是会骗人的。你仔细想想，在你眼里，他是杜宇多一些，还是杜小鱼多一些？在其他人眼里呢？他是杜宇，还是杜小鱼？”
秦朗的眼角抽了抽，欲言又止。他听懂了老庄的意思。杜宇的身体内住着另外一个人的灵魂。那个人是个女人，却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不仅精通武技，能轻而易举的杀死杜夫人身边的侍卫时沙，更擅长配置威力惊人的火药。
总而言之，那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女人。
但他并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很多时候，他被他的眼睛骗了，总觉得那就是杜宇，一个一心读书，武艺算不上出众的年轻人。
他都有这样的印象，其他人呢？他们甚至不知道杜小鱼有一身好武艺。
秦朗越想越害怕，转身就走，开始两步还只是走，接着就开始奔跑。
老庄叫住了他。“阿苏！”
“什么事？”秦朗的脸色苍白。
“带杜小鱼去问话，是你下的命令吗？有没有落在纸上的证据？”
秦朗想了想，用力的摇摇头。“没有。”
“那你就当不知道吧。”老庄招招手，将秦朗叫到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去追刘冯吧。万一被流放，争取去西域，或者去北海投奔吕小环，有人照应你，活命的机会总要多一些。”
秦朗面色变幻，眼珠转来转去。
这时，外面“轰”的一声巨响，整个诏狱都跟着震了一下，灰尘扑簌簌的落下，紧接着烟尘大起，涌入囚室。
老庄和秦朗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站不稳脚跟，摔倒在地。
眼前一片模糊，伸手不见五指。耳朵轰鸣，像是无数锣鼓敲响。
没等老庄清醒过来，囚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搅得身边的烟尘卷动。老庄下意识的大叫：“警官饶命，警官饶命，我听你的，我全听你的。”
杜小鱼揪着老庄的衣领，愣了片刻，唾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没想到你的身段这么柔软啊。”
“杜警官这么硬核，我哪敢硬啊。”老庄偷眼打量杜小鱼，见她满脸是血，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知道吃了不少苦头，更不敢惹她。“杜警官，接下来……去哪儿？”
“去皇宫。”杜小鱼如梦初醒，拖起老庄就走。
“你们不能……”秦朗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张开双臂，拦住杜小鱼的去路。话还没说完，杜小鱼一个窝心腿，直接将他踹得向后平飞数步，四脚摊开，重重的落在地上。
老庄吓了一跳，连忙挑起大拇指。“杜警官威武！”
第27章 越狱，战许褚
杜小鱼忍不住又唾了一口。“德智体美劳，你说我缺哪一样？”
“缺我！”老庄不假思索的应声说道。
“你？”杜小鱼愣了一下，作呕吐状。“你哪来的自信？”
“因为这是在我写的故事里，我熟悉那些人的思维逻辑，可以给你做军师。”
杜小鱼不得不承认老庄说得有理，她杀回来救老庄，不就是因为这个么。她拽着老庄一路向前，足下生风。老庄发挥出刘禅长跑冠军的遗传基因，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落下。
路过那两间被炸得一片狼藉的审讯室时，老庄一眼看到十几个身影倒在地上，姿势极其诡异，吓得下巴差点掉地上。“我说，你配的不是黑火药，是原子弹吧。”
“屁，发烟药而已。”杜小鱼头也不回。“那些人都是被我打倒的。”
“他们怎么你了，惹你发这么大的火？”老庄看着杜小鱼身上的破布条，小心翼翼的问道。“不会是……”
杜小鱼如刀般的目光扫了过来，老庄打了个寒战，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杜小鱼顾不上理会老庄恶毒的揣测，推着老庄躲在门后。一队士卒手持刀盾冲了进来，最后两个转身关门。杜小鱼冲了出去，拳脚翻飞，转眼将这两人打倒在地，随即捡起一把刀，扔给老庄。
“快跑！”
老庄来不及多想，顺手接过，纵身从杜小鱼推开的门中冲了出去。杜小鱼脚尖一跳，从地上挑起一把环首刀，双手握住，迎战返身冲来的士卒。
“丁丁当当”一阵乱响，杜小鱼身上又多了几个伤口，闷哼一声，向后便退，用力拽上诏狱的大门，又将环首刀塞进门环。
她一转身，却发现老庄站在廊下，一动不动。
“你发什么愣，快跑啊。”
“别费劲了。”老庄轻声说道：“跑不掉的。”
杜小鱼抬头一看，也闭上了嘴巴。
一个如铁塔般的老者负手站在院中，正是之前见过的许禇。
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士卒从两翼包抄过来，速度虽然慢，阵型却极是严整，前面是刀盾手，后面是长矛手，一个间隔一个，互相掩护。
老庄研究过冷兵器作战，一看就知道这是标准的战斗队型，除非杜小鱼是变形金刚，否则根本不可能杀出去。所谓武林高手大杀四方，击退千军万马，只有小说里才有可能出现，真正的战场上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桥段产生。
这他么就是一个坑，人家就等着他们越狱呢。
不管之前有什么罪，越狱就是死罪。
身后的门被拉得咚咚作响，像战鼓一样，一声又一声，敲在老庄和杜小鱼的心头。
杜小鱼咬咬牙，拖着长刀，开始奔跑，半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院中的许褚。
老庄叹了一口气。这夯货，和许禇玩冷兵器，嫌死得不够快啊。
死就死吧，提前退出就是了。
“呯！”一声闷响，杜小鱼又飞了回来，比冲出去更快。
老庄早有准备，张开双臂，及时接住了杜小鱼，只是他没想到许褚的力量是如此雄浑，被杜小鱼带得向后飞起，摔倒在地，身上又压了一个杜小鱼，险些连五脏六腑都挤出来。
老庄嗓子发甜，吐出一口鲜血。“杜警官，我可能……要牺牲了。”
“怂……货！”杜小鱼咬着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手去拉老庄。“就算死，也要站着死，不能让人看扁了。”
“我……腿软，站不住。”老庄赖在地上不起来，又吐了一口血。“你说，咱俩这样回去，算……工伤不？能不能加钱？”
杜小鱼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回头看了一眼老庄，见老庄嘴角殷红，知道他刚才为了救自己，伤得不轻，一时倒不忍再毒舌。
“坐下吧。”老庄又扯了扯杜小鱼的袖子。“省点力气，等着见孙策。”
“我们还能见到孙策？”
“当然能，前提是你不要再作死。”老庄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你能让他们看到我手腕上的数字吗？”
杜小犹豫了片刻，说道：“能。”
“那就别犹豫了。”老庄举起手臂，衣袖滑落，露出手臂上的蓝色数字。
围到面前的甲士们看得分明，都有些意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许褚走了过来，看到老庄手臂上的数字，也愣了一下。
“这是何物？”
“郭祭酒没告诉你吗？”老庄嘿嘿笑了两声。
许禇浓眉微蹙，却不说话。
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郭嘉摇着羽扇，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好手段，要不是我请许将军亲自在这里守着，说不定还真让你们逃了出去。”
杜小鱼眉毛倒竖，刚要说话，老庄扯了扯她的袖子，又拽着她的手臂，吃力地站了起来。“郭奉孝，你不先进去看看吗？里面有人被打晕了。”他看了杜小鱼一眼，笑道：“她挨了虎痴一掌不死，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书生。”
郭嘉目光微闪，转身看向许褚。许褚微微颌首，证明“刘禅”所言不虚，刚才没能一掌击毙“杜宇”，绝对不是他手下留情，而是力有不逮。
对方的身法很奇怪，化去了他大半力量。
“去里面看看，救治伤员。”郭嘉吩咐道。几个甲士应了一声，上前抽出插在门环里的环首刀，打开大门，冲了进去。
老庄身体摇晃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靠在门框上。郭嘉便人上前掺扶，却被他拒绝了。“等我喘口气，要不然没力气和你解释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错过这个机会，陛下开拓海外的大业至少耽误十年。”
郭嘉眼神再闪，嘴角挑起一抹浅笑。“好，我洗耳恭听。”说着，向后退了一步。
过了一会儿，有人将秦朗等人抬了出来。秦朗还好一些，只是脸色苍白，嘴角有血。看到门外的情形，他的脸更白了，一声不吭地闭上了眼睛。
接着又有几个人被抬出来，最后一个是那个年轻人。
老庄一直在看着，他靠在门框上不走，就是为了等这个人。他一把拽住了担架。“郭祭酒，这人是谁？你别告诉我他和秦朗一样，是诏狱里的书吏。他身上的香气浓得能熏死人，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子弟，风雅名士。”
郭嘉皱了皱眉，沉吟不语。
担架上的年轻人面无人色，身体瑟瑟发抖。
趁着这个功夫，杜小鱼突然起腿，脚尖上勾，一脚踹在那年轻人的臀部。年轻人猝不及防，痛得“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直接从担架上翻了下来，脸砸在地上，却顾不得去捂，腰弓得像只大虾，拼命伸手去摸险些被杜小鱼踢爆的菊花。
老庄狐疑地看向杜小鱼。
杜小鱼缓缓转头，怒视着老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老庄会意，缓缓的转过头，一脸的若无其事。
第28章 讨价还价（祝各位书友春节快乐！）
郭嘉打量了老庄和杜小鱼两眼，哑然失笑。
“二位相爱相杀，令人好生羡慕。不过时间紧急，我们还是去见陛下吧。”
听得“相爱相杀”四字，杜小鱼心里格外不舒服，本想发作，一听“陛下”二字，又顾不上发火了，连忙应道：“好，现在就走。”
老庄翻了个白眼。这智商余额不足的可怜孩子，真是警校毕业的？偏科很严重啊。
郭嘉是什么人？一步三心眼，浑身三百六十一窍，窍窍有坏水。他能爽快地带你去见孙策，给你行刺的机会？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跟了过去。
郭嘉冲着许褚点点头。许褚走上前，亲自给老庄和杜小鱼上了刑具，杜小鱼本想反抗，可是一看郭嘉的眼神，只得放弃，乖乖地扔掉了手里的长刀。
许褚确认无误，这才挥挥手，命甲士们让开一条路。
老庄和杜小鱼在十名甲士的押送下，跟着郭嘉出了诏狱。诏狱外停着一辆车，郭嘉先上了车，车门却没关。老庄会意，跟着上了车，在郭嘉对面坐下。
杜小鱼犹豫了片刻，也上了车，却无处可坐。马车空间有限，容不得两人并坐。
“我坐哪儿？”杜小鱼没好气的说道。
“要么站着，要么下去走路。”郭嘉摇着羽扇，不紧不慢地说道。
杜小鱼盯着他看了一会。“哼，又想背着我，门都没有。”她用肩膀挤了挤老庄。“让让。”
老庄苦笑。“杜警官，男女授受不亲，我可是正经人，从不拈花惹草。”
“你可拉倒吧。”杜小鱼挤着老庄坐下。“你才不正经呢，你是穷。”
老庄愕然，半晌才道：“你说得如此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杜小鱼不理他，盯着对面的郭嘉。郭嘉一直面带微笑，羽扇轻摇。杜小鱼认真的闻了闻，的确没闻到一丝香气。她转头看着老庄。
“你判断那娘炮不敢暴露，是因为皇帝不喜欢涂脂抹粉的男人吗？”
老庄还没说话，郭嘉轻轻咳嗽了一声：“杜警官，这么称呼你没问题吧？你这话有歧义。陛下不仅不喜欢涂脂抹粉的男人，也不喜欢不涂脂抹粉的男人。准确的说，陛下只爱国色，不好男风。”
杜小鱼微怔，随即会过意来。“我什么时候说他喜欢男风了？”
“我可以这么理解吧？”
“呃……”杜小鱼仔细想了想，不得不点头承认，她刚才那句话的确容易让人有误解。
“你看，你说话的目的是传递一个信息，如果你说得不准确，让人产生误解，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杜小鱼有点恼羞成怒。“我的错，行了吧？可是你说好让我们见皇帝陛下，却拖了这么多天，有没有错？”
“我什么时候说让你们见皇帝陛下？”
“你……”杜小鱼语塞，转了半天眼珠，却说不出话来。
郭嘉的确没有承诺过带他们见孙策，他只是说有可能再来见他们，其他的都是他们自己猜的，不能算到郭嘉身上。
见杜小鱼哑火了，郭嘉转头看向老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意——对对手的敬意。
“庄大鱼？”
老庄点点头，神情严肃。杜小鱼本想戳穿他，可是一想时间紧迫，还指望他化解眼前困局，见到孙策本人，她只能忍下满肚子的吐槽。
“这爆炸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写的东西，你应该看到了吧。”老庄反问道。
“看到了，但你那里面可没说这种情况。”
“爆炸本质上也是一种氧化反应。通常来说，氧化反应都会释放出一定的能量。当在一定的空间、一定的时间内释放出足够的能量时，就是爆炸。”他顿了顿，又道：“量变引起质变，你应该能理解。”
郭嘉眨眨眼睛。“这么说，这东西并不复杂？”
“不复杂，入门基础而已。”
“那……陛下应该知道吧？”郭嘉说道：“你说过，你和他是一个世界来的。”
“理论应该知道，但能不能配出可用的火药，那就不好说了。正如陛下所说，知道不等于行道。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还是有些区别的。”老庄转头看看杜小鱼，微微一笑。“如果没有这位精通火器的杜警官，我也未必配得出来。就算勉强配出来，也就是冒个烟而已，威力远远不足。”
杜小鱼得意的哼了一声。
郭嘉打量了杜小鱼一眼。“杜警官，要配出威力更大的火药，需要多长时间？”
杜小鱼刚要说话，手臂突然一疼，被老庄狠狠的掐了一下。她疼得直咧嘴，却明白了老庄的意思，不能轻易让郭嘉得逞，便顺势连吸冷气，不回答郭嘉的问题。
郭嘉笑了。“你还有多少时间？”
“一天左右。”
“那些数字都归零后，你们是不是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回到你们自己的世界了？”
“应该是的吧。”
“应该？”
老庄点点头。这是第一次，他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数字归零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说不准。“你问杜警官吧，她应该比我清楚。”
郭嘉转头看向杜小鱼，嘴角带笑。杜小鱼莫名的紧张起来，连忙说道：“数字归零之后，我们就会消失，所以你最好抓紧时间，让我们见到皇帝……”
“我现在就带你去见陛下，但你能不能及时见到陛下，却不好说。”郭嘉不紧不慢的说道：“陛下日理万机，每天要接待无数人。我不可能随便什么人都往陛下面前带。”
“我们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杜小鱼叫了一声，随即明白了郭嘉的意思。不给郭嘉一个明确的火药配方，他大概率不会让他们见到孙策。
见不到孙策，不仅刺杀任务无从谈起，她想为杜宇洗脱嫌疑的计划也会落空。
数字归零之后，她和老庄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可是杜宇就惨了，杀人，越狱，再加上意图行刺皇帝，这个罪名足以让杜宇人头落地，河东杜家也会被灭族。
她根本没有和郭嘉讨价还价的资本。
杜小鱼的额头沁出了汗珠。
“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不着急的。”郭嘉笑眯眯地说道。
“我……我给你配方就是。”杜小鱼说道，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如果不是和老庄挤在一起，她几乎要瘫在地上。
“这就对了嘛。”郭嘉满意地点点头。“抓紧时间，验证完配方，证明你们所言不虚，我们至少还有半天的时间可用。”
第29章 别问，问就是心怀不轨
马车在一座小院前停下，有人过来，带着杜小鱼去配制火药。
下车之前，杜小鱼看了老庄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无助。
老庄苦笑着点点头。他明白杜小鱼的意思。到了这一步，行刺孙策已经不是她的目标，解释清楚整件事，为杜宇洗清罪名，这才是关键。
“我尽力。”老庄说道。
杜小鱼松了一口气，跟着两个甲士走了。
车门重新关闭，郭嘉从车壁取出两个杯子，一壶淡酒，他倒了两杯酒，将一杯推到老庄面前，又起身为老庄卸下刑具，摆在一旁，顺势看了看老庄手腕上的数字。
0：17：34：55，0：17：34：54……
“还有八个半时辰？”
“差不多吧。”老庄活动了一下手腕，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是甜酒，度数不高，但口感极佳，入口绵软清甜。
“你和那位杜警官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得出来，你们不是一路人。”
“那当然。”老庄笑了。“她是杀人犯，我是良民。”
“她的身手那么好，又会配制威力如此巨大的火药，做刺客绰绰有余，为什么要逼你行刺？”郭嘉也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非你不可的原因吧？”
“没有我，你能带她去见陛下？”老庄笑得更加灿烂。杜小鱼太心急了，被郭嘉牵住了鼻子。其实就算她不配火药，郭嘉也会带他们去见孙策。
许褚身为武卫将军，负责诏狱的安全，配合郭嘉阻止他们越狱是职责以内的事，却不会任由郭嘉摆布，否则杜小鱼就不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以许褚的武艺，一刀将杜小鱼斩为两半是轻而易举的事。
越狱，而且持刀攻击自己，许褚有足够的理由当场斩杀杜小鱼。
但他没有这么做。
以郭嘉的机警，他当然不会明确要求许褚杀死杜小鱼和老庄，他只会做好安排，接下来如何发展，全看许褚自己的选择。
当许褚做出了选择，而老庄又向包括许褚在内的武卫营将士亮出了手腕上的数字，再加上诏狱爆炸的事，郭嘉还想阻止他们去见孙策，将来如何向孙策解释？
除非他能灭许褚的口，还要将在场的武卫营甲士全部搞定。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郭嘉只有带他们去见孙策一条路。
听了老庄的回答，郭嘉也笑了。“你很了解这个世界？”
“比你想象的还要清楚一些。”
“是吗？那你说一个与我有关，一般人不清楚的事。”
“等我想想。”老庄思索片刻。“在陛下遇到吕范的那一天晚上，你连夜从平舆赶到南顿，与陛下一席谈，陛下限你饮酒不得过三杯，要做五十年君臣。”
老庄话还没说完，郭嘉的脸色就变了。这是他和陛下的私人约定，也是他的得意之事。但他清楚什么事可以说，什么事不能说。这样的事，他就从来没对别人说过。
老庄怎么会知道？
“还有吗？”
“这个还不够？”老庄歪了歪嘴角。“以你的聪明，应该很清楚我不是刘禅，也清楚我对陛下没有恶意。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多问了。有些事情真不是你应该了解的，好奇心太强，未必是好事。”
郭嘉目光微闪，轻轻点头。他听懂了老庄的意思，这些事和孙策的那个梦有关，既然孙策没有对他说，自然是不希望他知道。他打听得太多，有心怀不轨，刺探孙策秘密的嫌疑。
他只要能确认老庄的确不是刘禅，而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人就行。
“你明知我肯定会带你们见驾，却不阻止杜小鱼去配制火药，想来是有意为之？”
“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吧。”老庄笑笑。“反正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没有我们，再过几十年，你们也会研究出来。”
“那你何不再告诉我们一些其他的事？比如那种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你们现在的技术水平，还造不出那样的利器。”老庄抬起手，示意郭嘉不用再问。“陛下未必不知道这些，而是他知道拔苗助长有害无益。真正的强大在于思想，而不是利器。思想强大了，利器自然会源源不断的出现。如果只有利器，思想却一成不变，只会适得其反。”
郭嘉沉吟片刻，赞同地点点头，没有再问。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老庄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屋子里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烟。从声音和这个烟的效果来看，杜小鱼应该是交出了真正的黑火药配方，并且亲手演示了一回。
过了一会儿，杜小鱼从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甲士，还有一个工匠模样的中年人。走到马车前，中年人抢上一步，附在郭嘉耳边嘀咕了几句，郭嘉看了杜小鱼一眼，伸手相邀。
杜小鱼上了车，挤在老庄身边，一言不发，默默的搓着自己的手腕。
“走吧，我带你们去见陛下。我事先声明，陛下很忙，可能要等一等。”
杜小鱼瞥了郭嘉一眼，欲言又止。
“我会为你准备纸笔。你写下事情经过，万一你们来不及面见陛下，我帮你呈交。相信陛下会酌情处理刘禅与杜宇的事，不会牵连无辜。”
郭嘉看向老庄，笑道：“这一点，我相信庄大鱼可以担保。”
老庄点点头。“我相信陛下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见一向肩膀溜溜圆的老庄说得这么有把握，杜小鱼没有再说什么。孙策是他塑造的人物，他当然清楚孙策的性格，这一点还是有保障的。
诏狱离朝堂不远，绕了两个圈便到了。一队羽林女卫迎了过来，接过了警戒任务，领着老庄和杜小鱼去偏殿等候，郭嘉则去正殿禀报。
看着那些身穿甲胄，英姿飒爽的羽林女卫，杜小鱼的心情好了一些。“这也是你写的？”她拱拱老庄的肩膀，低声说着。
“是啊，你觉得怎么样？”老庄得意的扬扬眉。
“还行。”杜小鱼说道：“早知道你这故事里男女平等，我就不用穿成男人了。”
“就是嘛。明明是CP，却像在搞基，我也觉得挺别扭的。”
杜小鱼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横眉冷对。“你是不是不贫嘴，菊花就会痒？”
“淑女，淑女！”老庄想起不久前被杜小鱼一脚**的年轻人，顿时怂了。“这里可是皇宫，马上就要见皇帝了，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第30章 箭在弦上，发不发？
杜小鱼也知道时间有限，不敢惹事。她一边向前走，一边打量着羽林女卫，对她们身上的皮甲非常眼热。
羽林女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年轻女子，个个长得高挑俊俏，平时训练也严格，一举手，一投足，无须刻意，英气发乎自然，骄傲更是无须掩饰。大概是平时经常被人看，对“杜宇”炙热的眼神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登徒子，管好自己的眼神。”一个圆脸女卫没好气的喝道。杜小鱼盯着她看了半天了。
杜小鱼挤挤老庄。“说你呢，老色胚。”
“她好像说的是你。”老庄同情的说道。
“呃……”杜小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男儿身，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抓耳挠腮，恨不得扒了这层皮肉。
老庄连忙阻止她。“行了，注意点形象。这可是在皇宫里，到时候再把咱们赶出去，可就什么都完了。”他想了想，又说道：“你看，要不是你爱显摆，那么快就将火药的秘密泄露了，说不定现在有机会直接炸了，一了百了。”
“那不行。”杜小鱼不假思索的说道：“这么多好看的小姐姐，炸死太可惜了。”
老庄狐疑地看着杜小鱼。“你不会是拳师吧？”
“不是。”
老庄松了一口气。“百合？”
杜小鱼眼睛瞪了起来。“也不是，我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
“哦，颜值正义派。”老庄又腹诽了一句。“哼，肤浅的女人！”
杜小鱼没听到老庄的心里话，眼睛一直在羽林女卫的身上扫来扫去，兴趣盎然。“唉，老庄，你书里的女人都这样吗？”
“哪样？”
“男人能干的事，女人都能干。”
“差不多吧，有些事干得比男人还好。”
“什么事？”
“生孩子。”
“……”杜小鱼沉默了，原本轻松的气氛有些压抑。
老庄连忙说道：“她们还不算什么，你知道孙尚香吗？”
“知道啊，弓腰姬嘛。”
“她现在应该是左都护，正准备去西域呢，将来要做女王，甚至可能是王中王。”
“噗——”杜小鱼绷不住脸，笑出声来，神情却轻松了许多。
“还有大双、小双，她们将来会去美洲开疆拓土。”
“大双、小双是谁？”
“孙策的女儿，应该是……麋夫人生的吧，我记不太清了。”
“麋夫人？那不是刘备的老婆吗？”
“嗯，原本是，不过被孙策抢了。不仅是麋夫人，还有甘夫人。”
“你也太狠了，让主角抢了刘备三个老婆。”
“不是我狠。刘备崇尚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给他他也不珍惜。”
杜小鱼点点头。“这倒也是。”她打量了老庄一眼。“看不出你还是有点追求的。”
老庄咂咂嘴，刚准备自吹自擂几句，羽林女卫在一座偏殿前停下了，示意老庄和杜小鱼站在一旁别动。对一路嘀咕不停的老庄和杜小鱼，她们可没给什么好脸色。
“等着，别说话。”
“唉，唉。”老庄乖巧地应着。
“好的，姐姐。”杜小鱼露出灿烂的笑容。
“原来是个蛮子。”羽林卫皱起精致的黛眉，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杜小鱼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半晌才讪讪地笑了两声。她摸着鼻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摆，见原本干净整洁的布衣沾满了污垢，越发觉得尴尬，悄悄的扯了又扯。
老庄看着四周的宫殿，眉头微蹙。眼前的洛阳城透着一些不协调，具体哪儿不协调，他却说不上来。过了一会儿，杜小鱼发现了老庄的神情，问明原委，却脱口而出。
“这还用说？这根本就不像皇宫嘛。”
老庄不解的看着杜小鱼。杜小鱼伸手指了指远处的一个高大门阙。“你看那个多气派，那才是皇宫应该有的感觉。你再看看这周围的宫殿，说得难听一点，也就是一个县政府而已，哪像皇帝住的宫殿。”
老庄恍然。
洛阳城是在东汉旧城的遗址上修起来的，大部分建筑被推倒，却还保留了一些汉代的遗物，比如杜小鱼刚才指的那个高大门阙，应该就是被袁术烧过的朱雀阙，真正的皇家风范。
孙策主张从简，从建业的太初宫，到洛阳的新帝都，都尽可能的避免铺张浪费，高大华丽的建筑能省则省，再加上两千年的距离，杜小鱼看惯了紫禁城那样的皇家气派，在她眼里，大吴的皇宫就成了县政府水平。
实际上，很多二十一世纪的县政府可能真比眼前的皇宫气派。
老庄释然之余，又有些自得。
这是他与一般人不太一样的地方。
“这也是你写的？”杜小鱼问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老庄矜持地笑着。
“还用看？你的眼睛都快翻到额头上了。”杜小鱼撇撇嘴。“亏得发际线高，挡不住。”
“……”老庄沉默了片刻。“那个……任务结束之后，我们俩就不用见面了吧？”
杜小鱼冷笑道：“自信点，把那个吧字去掉。”
老庄用力的点点头，咬牙道：“那就不见，盟主我也不要了，就当从来没见过。”
“求之不得。”
老庄的嘴角抽了抽，心中有杀气开始升腾，拳头也渐渐握起。
你不仁，可就别怪我不义了。
你以为见到孙策，任务就结束了？天真！
正说着，杜夫人匆匆赶了过来，站在廊下，扶着栏杆，看着老庄和杜小鱼，迟疑了好久，却没有走过来。老庄倒是无所谓，杜小鱼却想起杜宇的嫌疑能不能洗清还是未知数，一旦杜宇获罪，杜夫人也会被牵连，顿时气短。
“唉，老庄，见到孙策，杜宇的嫌疑就能洗清了吧？”
“理论上如此，前提是你别再出妖蛾了。”老庄低声说道：“如果你杀了孙策，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杜小鱼看看老庄，用力的点点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来。”
“你放弃了？”老庄很意外。
杜小鱼盯着老庄看了好一会儿。“刺杀孙策从来就不是我的任务，我的任务就是监督你，确保你会走到孙策面前。”
老庄眉头皱起。“如果我不肯动手，或者动手却失败了呢？”
“那我也不管。”
老庄的眉头越皱越紧，喃喃说道：“这……又是什么套路？”
第31章 疑点重重，留不留？
见老庄生疑，杜小鱼意识到他们还没有真正走到孙策面前，革命尚未真正成功，不能大意，连忙正色说道：“哪来那么多套路，你别想太多了。”
老庄瞥了杜小鱼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当然无所谓。这世界是我创造出来的，又不是你创造出来的，你当然不心疼。”他随即又想起一件事，立刻说道：“我说，为杜宇洗清嫌疑可不是我的任务，我不管啊，你自己想办法。”
杜小鱼连连点头。“你放心，这事我自己处理。你不是说孙策是个公正的人嘛，只要他相信我们来自另一个世界，相信我不是杜宇，自然不会牵连到杜宇。”
“且，说得轻巧，吃根灯草。就算他相信你不是杜宇，如果没有及时写下赦免诏书就被我刺杀了，你觉得杜宇能逃脱嫌疑？我，不，是刘禅，刘禅是行刺皇帝的人，杜宇和刘禅是一伙儿的，肯定一勺烩啊，株连九族。”
杜小鱼倒吸了一口冷气，沉默了半晌。“你说得对，我不仅要拿到赦免诏书，还要将诏书送到合适的人手里。这样就算我死了，也可以保住河东杜氏。”她看向杜夫人消失的方向，用力点了点头。“老庄，杜夫人应该在附近吧，你说我把赦免诏书交给她，怎么样？”
“是个办法，不过你最好能写一个说明，要不然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啊。”
“有道理，可是我没有纸笔啊。”杜小鱼茫然四顾，厚着脸皮走到一个卫士的面前。“大哥，能借个笔吗，我想写封信。”
持戟而立的卫士诧异地看着杜小鱼，像看一个白痴。
老庄看在眼里，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笑。
他看了一眼手腕，还有十五个小时多一点，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偏殿里一片安静，皇帝孙策应该不在里面，很可能在正殿里商讨国事。换句话说，要等他处理完了正事，才有可能回到偏殿来见他们。
根据时间计算，至少是天黑以后，甚至可能是深夜。
时间还很充足，他可以好好理一下思路。
这件事的疑点太多，不想清楚，他心里不安稳。
首先，为什么说好的六十天变成了十天？给了六十天的工钱，却只要干十天的活，这不像是资本家的做派，就算经费充裕，也没有这么大方的。
当然，如果真是时空管理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次，为什么会挑选杜小鱼这样一个神经超级大条的女人做助手？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甚至对网文充满偏见，根本不适合这个任务。如今她对杜宇的同情已经成了完成任务的最大障碍，总不会是所谓的时空管理局希望看到的局面。
还是说，她是走后门进来的？
老庄看向“杜宇”，不由得心生好奇。按照常理推测，腿部力量好的人，一般臀部曲线都不会差。杜小鱼那么喜欢用脚踢人，应该有个翘臀吧。
“你看啥？”杜小鱼忽然转过头，警惕地打量着老庄。
老庄一惊，连忙收回目光。“你借到纸笔了吗？”
杜小鱼沮丧的摇摇头，正准备说话，郭嘉远远地走了过来。杜小鱼顾不得和老庄废话，迎了上去，表示想写口供，希望郭嘉能提供一些纸笔。
郭嘉挥挥手。“无妨，等会儿会有专人笔录的，你想好该交待些什么就行。陛下英明，只要你们能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不会株连刘禅和杜宇的。”
他又看看老庄，笑道：“我相信，你一定能证明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
老庄笑而不语，意味深长地看着杜小鱼。
杜小鱼明白老庄的意思，却不敢说得太明白，只能沉默不语。
郭嘉将老庄和杜小鱼带到偏殿的一个侧间，里面有桌椅，还有茶水、点心。“你们在这儿等着，陛下正在忙，估计会比较迟。不过你们不用担心，陛下说了，至少给你们半个时辰。”
“才半个时辰？”杜小鱼叫了起来。
“陛下很忙。”郭嘉说道：“能给你们半个时辰，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杜小鱼刚要再叫，老庄使了个眼色。杜小鱼闭上嘴巴。等郭嘉出去，老庄才说道：“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已经不少了。”
“你当然觉得不少了。见不到孙策，你才满意呢。”杜小鱼低声叫道。“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可提醒你，完不成任务，你会死得很惨。”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原因，而是因为你的原因呢？”
“怎么可能？”杜小鱼反驳道，气势却弱了三分。“我……我虽然犯了一些错，但最后还是完成任务了。”她想了想，又道：“必要的时候，我不会管杜宇的死活的，一切以任务为先。”
老庄点点头。“杜警官，看在我们任务结束之后就不再见面，最后只剩下半天的情份上，我能问你两个问题吗？”
杜小鱼警惕地打量着老庄。“你可以问，我不一定会答。”
“行，你能答就答，不能答就算。”老庄体贴地说道：“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会选你执行这个任务？恕我直言，你根本不是合适的人选。”
杜小鱼的神情有些尴尬。她吱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看来你不太方便回答，算了，当我没问。”老庄摆摆手，又道：“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事先说好是六十天，最后却变成了十天？如果不是时间搞得这么紧，我们完全没必要采取这种方法。”
杜小鱼皱起了眉头。“不瞒你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想明白。所以，我恐怕回答不了你，虽然我很想告诉你。老庄，你一定要相信我。”
老庄无奈地点点头。“行，我相信。不过，我两个问题你都没答，能不能再加一个问题？”
杜小鱼尴尬地点点头。“你当然可以问，但我知道的真的非常有限，未必能回答你。”
“这个你一定能回答。”
杜小鱼好奇地看着老庄。“哦？”
“如果你可以留在这个世界，你愿意留下来吗？”
杜小鱼认真的想了想。“如果是做女人，而不是现在这样，我愿意留下来。”
老庄无声的笑了。“这个很简单。虽然大吴不用宦官了，不过通晓这门手艺的……”
“你闭嘴！”不等老庄说完，杜小鱼瞪起了眼睛，拍着胸脯说道：“我要做真正的女人，而不是……而不是……那种不男不女的阴阳人。”说着，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第32章 来自主角的邀请（求推荐！求月票！）
老庄笑眯眯地打量着杜小鱼，又道：“穿成杜宇，是你自己选的吗？”
“不是，但穿成男性是我选择的。”杜小鱼眼中露出后悔之色。“这的确是个重大失误，我没想到你这个故事里居然提倡男女平等，以为和其他的故事一样是种马文。”
说着，杜小鱼瞅了老庄一眼，随即将头扭向一旁。
老庄愣了一下，才明白杜小鱼的意思，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回归主题。“我倒是觉得，这是时空管理局的人有意误导你。”
“为什么？”杜小鱼不解地看着老庄。
“他们怕你经受不住诱惑，忘了任务，主动留在这里。”
杜小鱼转着眼珠，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不给杜小鱼仔细思考的时间，老庄又道：“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我们可以进一步的推测，对方选你来参加这个任务，正是看中了你没读过我的书，不知道这个故事是什么样的，否则你可能根本不会接受。”
杜小鱼眨着眼睛，若有所思。
“所以，你和我一样，都被他们骗了。”老庄不紧不慢的推出了自己的答案。“虽然你知道的事情可能比我多那么一丢丢。”
杜小鱼刚想点头，随即警醒，连忙说道：“你又想忽悠我？”
“绝对不是。”老庄义正辞严的说道：“在任务完成之前，我们还是队友嘛。多一点互相了解，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杜小鱼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老庄也没有再说，但他相信杜小鱼一定会自由联想，从而产生更多的疑问，最后在关键的时候产生犹豫。
眼前就有一个好处，至少她忘了提前写好书信，向杜夫人说明情况。
果不其然，杜小鱼左思右想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你上次说，可能会有另外一个人在监视我们俩，这个人会是谁？”
老庄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没有这个人，那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有没有完成任务？”
“我也好奇这一点，但我想他们一定有办法。”老庄沉吟道：“比如说，设置一个触发机制，如果成功了，就接我们回去。如果没成功，就是另外一个选择。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六十天变成了十天，剩下的五十天可能就是冗余时间。”
“这冗余时间也太长了吧？这次不成，再来五次？”
老庄苦笑着摇头。在他看来，虽然出了这么多岔子，这次的机会依然是最好的。如果这次都无法完成，别说再来五次，就算再来五百次，他们也未必能在十天之内走到孙策的面前。
当然，他打心眼里就不想完成这个任务，再来五次也不想。
那些人或许想到了这一点，也没指望他会乖乖的听话，所以准备了后手。一次不行就多来几次，一直到成功为止。
他原本为以杜小鱼知道这一点，想从杜小鱼嘴里掏出点东西，再做打算。现在看来，杜小鱼也不知道，这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唯一的线索断了，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头疼！
老庄觉得头疼，杜小鱼也觉得头疼。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她越来越不安，几次走到门口张望，都被门外的执戟卫士挡了回来。她想借纸笔，也没人理她。
郭嘉为他们准备了吃的喝的，唯独没有准备纸笔。
偏殿里不是没有纸笔，甚至离他们很近，眼睛都可以看得到，但杜小鱼就是拿不到，急得杜小鱼抓耳挠腮，像热锅上的蚂蚁，磨盘旁的驴，不停的打转。
天渐渐黑了，灯亮了起来，有人送来了晚餐。不如刘冯求来的稻香殿佳肴，却还算不错，色香味俱全。杜小鱼没心情，简单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到门口张望。老庄却吃得很香，几乎一扫而空。等杜小鱼回到桌上，准备勉强吃两口时，连盘子里的汤都没有了。
“你是猪吗？”杜小鱼没好气的说道。“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我两天没吃饭了。”
老庄很无辜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考虑你？我有这个义务吗？”
“我……”杜小鱼气得一拍桌子。“你作为一个男人，难道……”
“这是一个男女平等的世界。”老庄郑重地提醒杜小鱼。“而且你现在也是男人。”
杜小鱼无言以对，气得双手握拳，仰天长啸。
当然，只能无声的长啸，否则门口的卫士就会进来了。
“行啦，再忍忍吧，再过几个小时，你就可以回去吃大餐了。”老庄看了看手腕上跳动的数字，时间只剩下不到七个小时。“我先睡一会儿，孙策来了，你就叫我。”
“你还要睡？”
“当然，养精蓄锐嘛。”老庄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将两张椅子拼在一起，准备睡一会儿。“唉，你把身上的衣服给我盖……呃，还是算了吧。”
杜小鱼看看躺在椅子上的老庄，再看看身上破破烂烂的长衫，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庄一觉醒来时，偏殿里多了好些人，正堂里更是灯火通明，杜小鱼正在讲述，声音不算大，却透着说不出的焦急。
老庄翻身坐起，刚准备走过去，却被人按住了肩膀。他转头一看，郭嘉及时竖起手指，挡在嘴前，又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老庄会意，重新躺了下来。
郭嘉愣了一下，随即轻声说道：“你可以坐起来，只是暂时别过去。”
老庄恍然，再次坐了起来。这一次，他看到了杜小鱼。杜小鱼正看着某个方向，神情焦急，几次准备起身，却被两个年轻武士摁住肩膀，动弹不得。
“陛下来了？”老庄悄声问道，心里有些莫名的激动。
他马上就要见到被自己改变了命运的主角了。
“来了。”郭嘉提起案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推到老庄面前。“还有三个小时，够了吧？”
“够了，够了。”老庄看了一下手腕，连连点头。
“陛下有很多事想问你。我不妨先向你透露一些重点。其一，就是你对爪哇的事怎么看？其二，有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阶层固化？其三……”郭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的呷了一口。“你们愿不愿意留下来？”
第33章 真主角，帅大叔
老庄慌得一逼，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郭嘉。
郭鬼才，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就是一个扑街写手，水水文还行，真论治理天下，连你一个小指头都不如啊。再说了，你要问的这几个问题，就算是真正的政治家来也解决不了。
郭嘉笑眯眯地摇着羽扇，一言不发。
老庄费力的咽了两口唾沫，总算平静了一些。他苦笑道：“郭祭酒，你这三个问题，我最多回答一个半。”
郭嘉含笑点头。“洗耳恭听。”
“第一个问题，关于爪哇，我的办法，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甘家的应对方案与我有关。”
郭嘉点点头。“这算一个？”
“算半个吧，毕竟这只能拖点时间，不算真正解决问题。”
“那还有一个问题是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想留下来。但是，我说了不算。”老庄说着，伸出手臂，亮出那些跳动的数字。“除非你能让这些数字停下来，否则，大概率我是要走的。”
郭嘉瞥了一眼老庄的手臂，羽扇指指正堂上的杜小鱼。“她也是？”
“虽然不敢断定，但应该如此。”
“这么说，你给不了我们更多的信息？”
老庄觉得很丢脸。“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的确如此。”
“太可惜了。”郭嘉叹了一口气。“她的武艺那么好，如果能留下来，必有大用。”
老庄的脸有点黑，想骂人。
“恕我冒昧，我最后再问一次，你真的没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吗？”
老庄眨眨眼睛，心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作者，你们都是我笔下的人物吗？前提是你要保证不会说我是神经病。
不瞒你说，我都觉得自己是神经病了。
“没有。”他说。
郭嘉点点头。“那我觉得，你就没必要见陛下了。”
老庄笑了。“那我能远远地看一眼陛下吗？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
郭嘉打量了老庄两眼。“我尽量为你争取。”
老庄咧着嘴，满意地连连点头。说实话，他根本不想走到孙策面前。不管那些人有什么后招，只要他不走到孙策面前，刺杀就无从谈起。
完美的结局。
“多谢祭酒。”老庄探头看了一眼，从这个角度，他看不到孙策，只看到神色窘迫的杜小鱼。“要不，我再睡一会儿，等他们谈完了，数字归零之前，你让我远远地看一眼就行。”
“好。”郭嘉爽快地说道。
老庄满意地躺了回去，双手托在脑后，重新闭上了眼睛，脸上甚至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郭嘉打量了老庄片刻，起身站起，走到门口，不动声色地看着正堂中正在说话的皇帝孙策和杜小鱼。孙策不动声色的瞥了这边一眼，四目相对，郭嘉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孙策收回目光，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杜小鱼。
“朕最后再问一次，如果不是刘禅和杜宇，你们究竟是谁？”
杜小鱼眼神疲惫。“我再说一遍，我是杜小鱼，我是一个警务人员，隶属于时空管理局的特别行动小组。他是个网络写手，当然他不叫庄大鱼，那是他瞎编的。具体叫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所以，我们都是他作品里的人物？”孙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戏谑。
“是……是的。”杜小鱼的声音越来越。这句话，她已经说了好几遍，但孙策显然不信。当然，换了她，她也不会信。
谁会相信这么扯的事？
所以，最后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秀逗了，或者干脆就是在做梦。
“很遗憾，我无法相信你。”孙策直起腰，双手搁在扶手上。
杜小鱼一看就知道，孙策看似放松，其实戒备极深。他这个姿势寓攻于守，随时可以出击。虽然他们没有交过手，但她能看得出老庄所言不虚，孙策是真正的高手，实力或许不如许褚，但也差不了太多，总之不是她能解决的。
这也难怪，孙策原本就是三国时代的高手，再有穿越者的外挂加持，武艺不好才正常。
哪有不给主角开金手指，反而削弱主角实力的。
“你至少应该相信我不是杜宇吧？”杜小鱼很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反正对她来说，刺杀孙策本来就不是她的任务，确保老庄与孙策面对面才是她的任务，如今老庄与孙策只隔一道门，形同面对面，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她只想为杜宇求一道赦免诏书。
“现在还不行。”孙策摇摇头。“朕要问过刘禅，也就是你说的老庄再说。就你所言，无法让朕相信。”孙策指指杜小鱼，又指指自己。“朕更愿意相信你们是刺客。”
杜小鱼咬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孙策这么说是对的，她虽然不是刺客，但老庄真是刺客。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我说的话。”杜小鱼咬咬牙。
“你说。”
“老庄手臂上有数字，你也看到了。等那些数字都归零，我们就必须离开这个世界。到时候，就算我们还活着，也不再是杜小鱼和老庄，而是杜宇、刘禅。我相信，你们应该有办法确认这一点。等你们确认之后，希望你们能对杜宇网开一面，至少……不要牵连他的家人。他真是无辜的，他的家人更是无辜的。”
孙策盯着杜小鱼看了又看，点点头。“好，朕答应你。只要能确认他们是杜宇和刘禅，而不是杜小鱼和老庄，朕一定不会追究杜宇，至少不会有谋逆的罪名追究他。”
“多谢。”杜小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老庄说得没错，你是一个不错的皇帝。”
“可是你们依然要杀朕。”孙策嘴角微挑。“假如你说的是真的。”
杜小鱼无言以对，讪讪地笑了两声，起身离开。她来到侧室，见老庄还躺在椅子上睡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羡慕老庄的心态真好。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他居然还吃得下，睡得着，真是猪一样的幸福。
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郭嘉走到孙策面前，君臣二人轻声低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孙策转头看了一眼，嘴角微挑，露出一丝笑容。
杜小鱼心中一颤，突然有些害羞。
孙策是真的帅啊，虽然和她想象的少年不同。人到中年，留着短须的孙策自有另一种帅气，足以甩出韩剧中的大叔几条街，身上的王者气度更不是演员能演得出来的。
亏得执行刺杀任务的不是我，要不然是真下不了手啊。
第34章 作者与主角的见面
杜小鱼越想越生气，有些粗暴的推了推老庄。
“醒醒！醒醒！”
老庄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见杜小鱼低头看着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身体紧贴椅背。
“你们说完了？”
“说完了，该你了。”
“哦哦。”老庄连连点头，下了地，双手叉腰，摆腰踢腿，又一本正经的打了两拳。杜小鱼看着他这么夸张的动作，忍不住说道：“你是认真的吗？”
“这是什么话？”老庄严肃地说道：“这么重大的事，我能跟你开玩笑？孙策是高手，不活动开，我怎么可能成功？”
杜小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就算活动开了，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是吗？”老庄愣了一下，又道：“那要这么说，我就得低调一点，希望能偷袭成功。我说，你刚才没有暴露吧？”
杜小鱼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见杜小鱼不说话，老庄怯怯的问道：“你不会……说漏嘴了吧？”
杜小鱼咬着牙，无奈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啊？”老庄低声叫了起来，神情激动。
杜小鱼大感意外。她知道老庄一直不肯刺杀孙策，听到这个消息应该正中下怀才对。
“我明白了。”老庄忽然说道：“因为他帅！你们这些肤浅的颜值正义派，如何能抵挡这种有颜又多金的中年大叔。不过你可惜了，谁让你穿成男儿身呢，他可不喜欢男风……”
杜小鱼恼羞成怒，抬腿要踢。老庄早有准备，闪到桌子另一边。“我跟你说，这可不能怨我了。我让你教我两手，你不肯，还说什么刺客靠脑子。你的脑子呢？都被色心吃了吧。”
杜小鱼气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却无话可说。她不得不承认，她对孙策没什么抵抗力。虽然没有暴露老庄是刺客的秘密，可是除此之外，能说的差不多也都说了。
“你们什么时候能结束？”郭嘉站在隔间门口，含笑说道。
杜小鱼狠狠瞪了老庄一眼，在椅子上坐下。“我们没什么事，你随时可以带他去见陛下。”
郭嘉笑笑，伸手相邀。老庄抬起手臂看了看，发现还剩下一个多小时，不免有些遗憾。他本来计划一直睡到时间归零，让这个任务无疾而终，现在还有这么久，这可怎么办？
老庄跟着郭嘉来到正堂，看到孙策坐在案后，正低着看着案上的记录。他身材高大匀称，看起来还有些瘦，但腰背挺直，气度沉稳，即使一言不发，也能让人感觉到久在上位的威严，更能感受到安静中蕴藏的力量。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王者气度吧。”老庄暗自嘀咕了一句，心中有些小得意。如果不是他妙笔生花，哪来的大吴帝国，孙策早就遇刺身亡了。
孙策抬起头，看了老庄一眼，点头致意。
“坐。”
“唉。”老庄应了一声，在郭嘉指定的椅子上就坐。杜小鱼站在十几步外的隔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
“你是哪一年过来的？”
“2021年。”
“2021啊。”孙策歪着头，眼神有些游离。他沉吟了片刻。“依我大吴纪年应该是多少年？”
“大吴元年是197年，2021年应该是大吴1825年。”
孙策收回目光，打量了老庄片刻，无声的笑了。他抬起手，手指轻挥。郭嘉会意，示意一旁的武士和书吏们全部退下，自己坐在书吏的位置，提笔展纸，充当记录员。
孙策向后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打量着老庄，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你是作者？”
老庄苦笑。“虽然我也觉得这种事挺离谱，但的确如此。”
“是的。我本以为穿越已经很离谱，现在看来，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远比我们能够想象的更诡异。”孙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过来之后，那个时代又有什么变化？”
“变化太多了，尤其是刚刚过去的庚子年。”
“说来听听。”
老庄求之不得，随即讲起了2020年因新冠疫情引发的世界格局剧变，从年初的武汉封城一直说到年末的灯塔国双王之战。
孙策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嘴问几句详情。郭嘉虽然保持镇定，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异常，但他显然无法记录了，索性搁了笔，轻摇羽扇，听老庄讲说，不时为他添点茶水。
老庄越说越轻松，越说越兴奋，以至于忘了手腕上的数字正逐渐归零，直到被郭嘉打断。
“庄君，我现在可以相信你与陛下来自于同一个世界，但我依然无法相信我们只是你写的故事里的人物。关于这一点，你有什么解释吗？”
老庄收拾起放飞的心情，呷了一口茶。“别说你不信，我也不信。我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说来听听。”
“这是一个游戏。”老庄说道：“这是一个根据我书里情节设计的游戏，而我是一个玩家，你是最大的反派。我的任务就是杀死你，然后才能通关，获得奖励。”
孙策若有所思，点点头。“这么说，倒也说得通。这么说，我们都是NPC？”
“可能是NPC，也可能是其他的玩家。”
“大概只能这么解释了。”孙策露出灿烂的笑容。“那你现在算是走到最后关口，见到我这个大BOSS了，你准备如何完成任务？”
老庄摇摇头。“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刘禅这个角色或许有心，却没有执行任务的能力。别说是赤手空拳，就算你给我一把刀，我也打不过你。”
孙策忍俊不禁。“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就剩这个优点了。”
“你那打算怎么办？放弃任务，退出游戏？”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选择。”老庄亮了手臂上的数字，坦然说道。“游戏嘛，能通关的毕竟是少数。再说了，这也不是我无能，是他们的游戏设计得不合理。”
“也行，你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庄转头看了一眼杜小鱼。杜小鱼焦急地看着老庄，连连拱手作揖。老庄笑了，转头看着孙策。“如果有可能的话，有两件事，想请你帮忙。”
“其中之一是杜宇的赦免诏书？”
“是的。”
孙策提起笔，在面前的纸上写了几个字，又盖上玺印。“我已经准备好了。”转手交给郭嘉。郭嘉起身，拿起诏书，走向杜小鱼。
“还有一件呢？”孙策说道。
老庄看着杜小鱼。杜小鱼接到赦免诏书后，喜极而泣，连连向孙策点头致谢，却没有看老庄一眼。老庄暗自叹了一口气，肤浅的女人，眼里只有帅大叔。
“虽然我猜测可能是游戏，但也可能不是。如果不是，那我可能要赔一大笔钱。”
孙策的眉梢微微扬起。“你希望我能承担这笔费用？”
“陛下英明。”老庄咧着嘴笑了。“当然，你要是愿意再赏我一些，就更好了。也不用多，你随便埋一两件东西在某个指定的地点，一千八百年后，那可就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我回去之后挖出来，轻轻松松一个小目标。”
孙策愣了片刻，忍不住放声大笑。
他笑声洪亮，带着奇特的音质，如黄钟大吕，又如编钟玉磬。
老庄听了，不禁眉头一挑。这就是金声玉质啊，他在书里为孙策打造的境界。
杜小鱼捧着赦免诏书，正看得欢喜，忽然听到孙策这一声笑，顿时听得痴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孙策。“真好听！”她说道：“就凭这声音，不红没天理。”
郭嘉忍俊不禁。“杜小鱼，红是什么意思？”
“呃……”杜小鱼满面通红，觉得自己好傻。孙策贵为皇帝，还需要出道吗？
“啪——”一声脆响，打断孙策的笑声。杜小鱼转头看去，只见老庄神情尴尬地甩着袖子，看着地上打碎的茶碗，看样子是一时激动，将桌上的茶碗碰地上了。
杜小鱼撇了撇嘴，没理会老庄，重新看向孙策。孙策瞅了老庄一眼，转头吩咐人取几件东西来，看样子是打算满足老庄的小目标。一想到回去之后，能从地里挖出几件一千八百年前的古董，杜小鱼也不禁激动起来。
这可是真正的古董啊，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要不，趁此机会请孙策签个名？还有眼前的郭嘉。
一念及此，杜小鱼便结结巴巴地对郭嘉说道：“郭祭酒，我……我能有一个请求吗？”
郭嘉打量着杜小鱼，含笑道：“你也有什么小目标？”
“不不，我才没那么俗。我想请郭祭酒和……陛下签个名。我是你……你们的粉丝。”
“签名？粉丝？”郭嘉有点糊涂。听完杜小鱼的解释后，他不禁哑然失笑，很痛快的答应了。“行，冲着你不愿意伤及无辜的义气上，满足你这个心愿。”
杜小鱼欢喜不禁。幸福来得太快，她觉得头有些晕，连忙一手扶头，一手抓住了郭嘉的手臂。郭嘉一惊，下意识的反拧杜小鱼的手。杜小鱼也没多想，本能的化解、反击。等她反应过来这实在没必要时，两人已经换了数招。
郭嘉面色凛然的看着杜小鱼，眉头紧皱。“杜警官，你上次被擒果然是故意的。”
“我……”杜小鱼眼前一阵阵眩晕，身体也跟着摇晃起来。在摔倒在地之前，她的眼角余光突然看到弯腰去捡茶碗的老庄从桌子下面穿过，扑向桌子另一边的孙策，快如脱兔。
而孙策的目光被桌子挡住，浑然不觉。
“这……”杜小鱼突然明白了什么，却来不及说，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看到杜小鱼倒地，脸上的神情充满惊愕，郭嘉一愣，转头一看，看到地上破碎的茶碗，却看不到老庄，顿时心头一紧。没等他反应过来，老庄从桌子下面窜出，将全无防备的孙策推倒在地，手划过孙策的脖子，手里赫然握着一块瓷片。
鲜血飞溅！
“陛下——”郭嘉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杜小鱼，转身向孙策和老庄扑去。
“我……去！”杜小鱼费力的吐出两个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35章 亦梦亦幻
“我成功了吗？”老庄盯着对面中年人的眼睛，神情紧张。
中年人推了推眼镜，摇摇头。“没有。不过你已经尽力了，失败的责任不在你。”
老庄愕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明明记得自己成功地耗尽了时间，在晕过去之前什么也没做。因为时间太紧凑，以至于孙策已经答应了给他埋几件古董，却没来得及安排，白白损失了几个小目标。
他万万没想到时空管理局的人会告诉他，他完成了刺杀任务，只可惜差了那么一点点，没能杀死孙策。
中年人笑笑，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推到老庄面前。
老庄接过一看，这是一本通史，只是与他记忆中的通史已经不太一样，唐朝以前的历史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大吴。但大吴的历史与他当初构想的截然不同，不是一个盛世，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乱世，充斥着连绵的战争与残暴的屠杀。
老庄的眉头越皱越紧，又向前翻了两页，看到了孙策的部分。
孙策在位五十余年，没有像他设计的那样禅让，而是一直在位。在他的统治末期，他贪恋权势，猜忌功臣，大肆杀戮，为之后的乱世埋下了分裂的阴影。
老庄越看越不舒服，将书推了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很清楚的，蝴蝶效应，时空引力波已经推进了五百多年。”中年人端起咖啡杯，呷了一口咖啡。“按照我们的计算，最多还有一个月，眼前的这一切都会改变。”
“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
老庄想了想，又问道：“孙策的变化，和遇刺有关？”
“不好说。”中年人摇摇头。“那一段历史没有记载，但孙策的变化的确发生在这段时间。”他看看老庄，又道：“你不用自责，这与你无关。你已经尽力了。”
老庄敏锐地听出了中年人的潜台词。“那……杜警官呢？”
中年人垂下了眼皮，不紧不慢地说道：“她不仅制造了火药，还泄露了你们的身份，引起了孙策和郭嘉的警觉，是任务失败的主要责任人。对于她的错误，我们会按照纪律予以严惩。”
中年人说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剩下的款项，我们会在三个工作日内转入你的账户。你到时候查看一下，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联系。”
老庄看了一眼名片。“曲先生？”
中年人笑笑，站了起来。“杜小鱼提起过我？”
老庄张了张嘴，不置可否。听曲先生刚才所言，杜小鱼大概率会受到严惩，他没必要再落井下石，即使是一块小石头。
他也站了起来，和曲先生握了握手，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本历史书，转身离开。
出了时空管理局的大门，老庄从私人物品袋里取出手机，按了两下电源键。屏幕上不出意外的出现了电量耗尽的标志。老庄嘀咕了一句，有些挠头。
他没带现金。手机开不了机，他寸步难行，既不能打车，也不能坐公交，总不能步行十几公里走回去。他回头看了一眼时空管理局的大楼，考虑要不要回去充个电。
一辆红色半旧比亚迪滑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下，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素净的脸，说不上多漂亮，但看起来很舒服，很自然，而且很……正气。
“老庄？”
“你是……”
“杜小鱼。”杜小鱼咧嘴一笑，歪歪头。“我送你一程。”
老庄恍然。他连忙上了副驾驶座，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调侃道：“你这车看起来可不像富二代啊，最多也就是个中产。”
“是你以为我是官二代、富二代，不是我自己说的。”杜小鱼驶入车道，向城区驶去。
看到车载充电器，老庄心中欢喜，连忙插上手机。“杜警官，先让我揩点油啊，算是补偿你答应我又后悔的盟主。”
杜小鱼“噗嗤”一声笑了。“是你说不要的，我可没赖皮。”
“唉，世界都要毁灭了，还要啥自行车啊。”老庄叹了一口气，双手抱头，伸长了双腿。“可惜了我那几个小目标。”
“老庄，你太阴险了。”前面的车渐渐多了起来，杜小鱼一边驾驶着车向前飞驰，一边说道：“我一直以为你不肯刺杀孙策，没想到你最后会突然一击。不仅我没想到，孙策、郭嘉都没想到，郭嘉当时都傻了。”
老庄没吭声，只是看了一眼已经没有数字闪烁的手臂。当时时间归零，他已经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后来的事。刺杀孙策的是刘禅，而不是他老庄。
“杜警官，任务失败，你会受到什么样的处分？”
杜小鱼脸色微黯，沉默了片刻，随即又道：“无所谓了。你都说了，世界都要毁灭了，还在乎什么处分。”
“你为什么那么在乎杜宇一家的命运？”老庄忍不住问道。对杜小鱼来说，这是她接连犯错的主要原因。“如果知道是现在这个结果，你还会那么在乎吗？”
“我是一个警察。”杜小鱼淡淡的说道，然后就闭上了嘴巴，再也不说一句话。
车驶入城区，拐进一条小巷，在老庄住的小区门口停了车。老庄拔下手机，开了机，试探地看着杜小鱼。
“加个微信？”
杜小鱼笑道：“我最近可能要出任务，加了你也联系不上。我有你的联系方式，任务结束，我联系你。”
老庄摊摊手。“好吧。”他下了车，扬扬手，杜小鱼挥手致意，渐渐远去。
老庄看了一会，转身走进小区。
小区里一如往常的热闹，路两边的棋牌室里欢声笑语，路边有小孩游戏，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看不出一点世界即将改变的迹象。
老庄忽然有种感觉，觉得这不过是自己一时脑洞大开，做了一个白日梦。
他忍不住打开手机银行，想看看账号余额。只有看到余额的数字，他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其他的都可以作假，银行总不会配合骗人。
手机银行还没打开，一条短信进来了，曲先生所说的尾款到账了。
看着那一长串数字，老庄的嘴角抽了抽，加快脚步，向家走去。
第36章 不速之客，来者不善
一路奔上六楼，开了门，老庄直奔书房。
这一阵跑得太急，他心跳加速，眼前一阵阵发黑，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险些摔倒在地。连忙扶着门框，定了定神。
习惯了追风少年刘禅的身体，突然回到自己的废宅身体，很不适应啊。
站在书柜前，他只看了一眼，心里就咯噔一下，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书柜还是那个书柜，但里面的书已经变了，之前那些三国魏晋南北朝的史书都不见了，却多了几套《大吴通鉴》《天下至道谈图释》《盐铁论校释》之类的书，摆了满满一柜子。
这几本书都是他杜撰出来的，真实的世界里根本不可能出现这几本书。
尤其是《大吴通鉴》，他只在尾声里提了一下。
老庄取出《大吴通鉴》，放在沾满灰尘的书桌上，翻到目录页，随即又找到大吴十九年，仔细阅读爪哇大议前后的故事。
只看了几行，老庄就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头皮发麻。
虽然《大吴通鉴》里并没有提孙策遇刺的事，但孙策对爪哇大议的处理显然与他原先构想的不同，历史在这里再次拐了一个弯，只是没有返回原来的轨道，而是跑偏得更厉害了。
老庄又找出另外几本历史书，一一摊在案上，对比阅读。
大吴十九年，安东大都督甘宁战死爪哇，孙策派人彻查，发现江东系世家与此有关联，引发震怒，遂兴大狱，杀数千人。
大吴二十五年，皇嫡子孙绍弱冠，有大臣上书，请立太子。随后有人上书，举报汝颍世家与当年爪哇大议有关联。大狱再起，皇后袁衡受到牵连，被废，幽闭而死。
大吴二十八年，左都护孙尚香大破帕提亚。此役中，黑火药用量第一次突破十万斤。
次年，孙策降诏切责孙尚香、陆逊夫妇，陆逊引咎自杀。孙尚香上书申诉不成，愤而自立为王，与吴决裂。孙策命安西大都督鲁肃率兵进讨，被孙尚香击败。
大吴三十四年，孙策集结安西、安北、天竺三个都督府，起兵百万，征讨孙尚香。孙尚香退守两河，孙策不战而退，奏凯而还，却因消耗巨大，师老兵疲，国内怨声四起。
……
大吴五十七年，孙策驾崩，五大都督府先后宣布自立。七王争嗣，内斗连年不休。
美洲女王宣布自立，断绝与大吴的宗主国关系。
……
大吴一百五十七年，美洲分裂，南北内战爆发。
……
大吴一百八十三年，北疆叛乱，八胡联兵，入侵并州，攻占洛阳，纵兵劫掠，大火连烧三十余日，繁华的洛阳城化为废墟。
……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窗外天色渐黑。
老庄的脸更黑。
虽然依然觉得诡异，但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他写的小说可能真的照进了现实。历史在改变，而且是向他不希望的那一面改变。
寄托了他的希望的主角孙策成了一个暴君。
至于谁是始作俑者，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老庄取出那张名片，看了又看，几次想打电话给那位曲先生，问他还有没有补救之策，能不能参与其中，却又放弃了。
他很清楚，自己就是个废宅写手，做不了刺客。
杜小鱼说她最近要出任务，也许就和这件事有关。在这样的时刻，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任务如此重要，以至于刚刚结束一个任务，还没来得及休息，又要投入下一个任务。
和他相比，杜小鱼的确更适合做刺客。
这次会带大狙吗？
老庄头痛欲裂，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夜，老庄被一阵电话铃声叫醒。他坐了起来，四处寻找自己的手机，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在桌上充电。他连滚带爬的赶过去，铃声却已经停了。
他看了一下来电记录，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没见过。正当他打算和曲先生的名片对比一下，看看会不会是曲先生打来的，手机“叮”的一声响，有一条微信新消息。
有人加他好友，头像是一个玩偶，充满了二次元风，昵称是会上树的鱼，但验证消息却让他吓了一跳。
“老庄，我是杜小鱼。有人追杀我，你千万小心。”
老庄吓了一跳，连忙通过好友，随即发起语音通话。
没人接，“嘟嘟”的声音在房间里特别孤独。
老庄头皮一阵阵发麻，手脚也跟着有点发麻，心跳快得让人窒息。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外楼梯上有声音，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有人上楼，然后在他的门前停下了。
老庄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他住的是老式商品房的顶楼，对门租给了大学生，这几天放寒假，不会有人来。
老庄连忙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找出蓝牙耳机接上，将手机塞进口袋里，然后悄悄的走进厨房，将那套精钢打造的刀具连刀架一起提在手中。
有人在门外轻呼。“老庄，老庄。”
老庄皱了皱眉，这声音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他一时半会的想不起来。
门外的人喊了两声，见没有回音，便尝试着开门。老庄暗自后悔，他今天进门的时候太匆忙，忘了反锁。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拉住门。没等他挪步，门便“咯嗒”一声轻响开了。
老庄连忙缩了回去，侧着头，借着外面的光线，偷看不速之客。
进来一个人，身材高挑，脸部的线条很硬朗。老庄稍加思索，便认出是杜小鱼，不禁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杜警官，你怎么……”
话音未落，老庄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他看到了杜小鱼手里的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她来找我，为什么要带枪？
“这么晚还没睡？在厨房里干啥，找吃的？怎么不开灯？”杜小鱼笑着走了过来，手里的枪端得很稳。她看了老庄一眼，看到老庄手里的刀，笑得更加灿烂。“怎么，想杀我？”
老庄呆若木鸡，彻底傻了。他任由杜小鱼抢过刀，又听从杜小鱼的命令，老老实实的走进书房，坐在沙发上。灯光下，杜小鱼的脸半阴半阳，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杜……杜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杜小鱼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嘴角微挑，笑而不语。
“你……不是杜小鱼吧？”老庄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的说道。
“何以见得？”杜小鱼笑得更加灿烂。
第37章 真假杜小鱼
老庄摇摇头。“没什么理由，就是一种感觉。”他想了想，又说道：“对，就是一种感觉。她那么死脑筋的人，不会像你这么阴险，一边亲热的喊着老庄，一边有枪指着我。她如果要杀我，会直接一脚踹开门，见到我就开枪。”
“杜小鱼”扬了扬眉，将手里的枪摆在桌子上。“我也不想这样，没想到你这时候还醒着。”她看了一眼还摊在桌上的书。“你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不满意。”老庄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让自己坐得舒服些。
“想不想改变？”
“再穿越一次？”
“是啊，趁着时空引力波还没有影响到现在，时空穿梭机还可以运行，再去一次，杀掉孙策，阻止他改变历史。”
老庄皱着眉，老半天没说话。
“不愿意？”
“不是，我只是在想，在什么时候杀掉他才能恢复历史。”老庄诚恳地说道：“我原本的设定是在孙策十七岁的时候穿越的，那时候他自己的寿命还没有结束。如果这时候杀了他，那也恢复不了原本的历史。如果等到他二十五岁再杀，他已经改变了历史，根本不可能恢复原状。”
“这么说，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恢复原状？”
“理论上如此。”
“那就别管那么多，杀掉他就行。”“杜小鱼”笑道：“这总可以做得到吧？”
“做是做得到，但是你找我去，可能有点困难。”老庄讪讪地笑了两声。“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个废宅，根本没有那样的身手。你为什么不找杜小鱼？她的武功那么好，又精通各种武器。”
“杜小鱼”没吭声，眼神闪烁了片刻，又道：“如果我们请你做行动顾问，你愿意吗？”
“愿意。”老庄一口答应，随即又挤出一丝笑容。“有报酬吗？”
“杜小鱼”瞅了老庄两眼。“有，不过不多，勉强够吃饭。”
“才够吃饭啊。”老庄很失望，咂了咂嘴，兴趣大减。
“不愿意？”“杜小鱼”重新拿起了枪。
“愿意，愿意。”老庄连声说道。
“既然愿意，那我们就面试吧。”“杜小鱼”垂下枪口，戏谑地看着老庄。“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选择孙策十七岁的时候穿越？”
“那一年是孙坚战死南阳的时间点。”
“杜小鱼”很惊讶。“你让孙策在那个时候穿越，就是为了救孙坚？”
“当然，不能还有什么原因？”
“杜小鱼”眼珠转了转，笑道：“我们原本以为你是针对曹操，为了打断曹操的发展之路呢。”
“那是自然发展的结果。曹操之前一直在兖州西部发展，他又从属于袁绍的阵营，和袁术是对头。孙坚父子攻占南阳甚至荆州，对袁绍不利，所以曹操才会进入南阳……”
说起当初的形势推演，老庄立刻自信起来，侃侃而谈。
“杜小鱼”没有打断他，听得津津有味，只是枪一直提在手里，不让老庄有任何可趁之机。等老庄说得差不多了，她才问道：“那你特意针对孙权吗？你的书里，一直压制孙权的发展。”
“你看过我的书？”
“看了一遍。”“杜小鱼”嘴角轻挑。“我看的可是正版。”
“谢谢支持，谢谢支持。”老庄拱拱手，嘿嘿笑了两声。“跟你说话，比和杜小鱼说话舒服多了。说实在的，我真不明白时空管理局为什么会找杜小鱼执行任务。她既不熟悉故事，又不熟悉那个时代的礼仪，还特别抠门……”
“杜小鱼”抬起手，打断了老庄的吐嘈。“说孙权。”
“哦，孙权啊，其实你是误会了，我不是压制孙权的发展，我是希望他能发挥长处，避免短处。你知道孙权的外号吗？”
“孙十万？”
“对，那你知道这外号是怎么来的？”
“杜小鱼”迟疑了片刻，摇摇头。
“孙权擅长政治，可是军事不行，偏偏他还不服气，一心想证明自己，几次率军十万攻打合肥，结果都大败而归，成了魏国将领的经验包，自己也落了个外号孙十万。”
“杜小鱼”恍然，连连点头。“那你针对刘备吗？我看你几本书里，刘备都没好下场。”
“也谈不上。”老庄皱了皱眉。“其实我挺欣赏他的，孙曹刘三人中，他是最接近草根的。只不过他被后来的《三国演义》吹成了仁德之主，我很不赞同，所以一直想恢复他的本来形象。当然了，以他的条件，除非成为主角，有外挂，否则很难比历史上的结果更好。”
“那你说说，在你的这本书里，他作为配角，怎么才能避免兵败身死的结果？”
老庄茫然地看着“杜小鱼”，嗫嚅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不是主角，又不是主角的下属，他怎么可能有好下场？你总不会觉得刘备可以像曹操一样，愿意向孙策投降吧？”
“杜小鱼”眨了眨眼睛。“我的意思是说，孙策什么时候死，对刘备发展最有利？”
老庄眉头紧锁。“不好意思啊，时间太久了，我有些记不清了，你让我想一想。”
“杜小鱼”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你不用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能打开电脑，看看稿子吗？”
“当然可以。”“杜小鱼”站起身，让到一旁。老庄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码字用的笔记本。这个笔记本是一个很老的型号，又厚又重，慢得像乌龟，开机时间接近两分钟。
老庄按下电源键，看着屏幕亮起，启动的标志一圈圈的转。在等待的时候，他问“杜小鱼”道：“你喜欢刘备？”
“杜小鱼”迟疑了片刻。“是啊。”
“你喜欢他什么？仁德？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刘备是英雄，甚至可以说是枭雄，但他绝对不是什么动不动就哭的仁德之主，那种人是文人编出来的刘备，不是真正的刘备。”
“杜小鱼”没吭声。
老庄一边唠叨着，一边等开机。开机屏幕出现之后，又等着右下角的图标一个个的出现，当他看到网络图标上有一个红叉时，他有些意外，站起身。
“你想干什么？”“杜小鱼”立刻抬起了枪口，厉声喝道：“坐下！”
“别紧张，别紧张。”老庄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网络好像有点问题，上不了网，我去卧室去试试，可能信号好一些。”
“看稿子，要网络干什么？”
“我这机器太旧了，随时可能宕机，我怕辛苦写出来的稿子丢了，都是在线写。不能上网的话，我看不到稿子。”
“杜小鱼”眨眨眼睛，神情迟疑。“那……就算了吧。”
“没关系的，这种事经常发生。”老庄说着，捧着笔记本起身，向卧室走去。“杜小鱼”起身跟了过来，在推开书桌前的椅子时，她的枪口暂时离开了老庄的身影。
听到身后的椅子响，老庄突然转身，举起手里的笔记本，狠狠砸在“杜小鱼”持枪的手上。
第38章 毒舌才是真的
“啪！啪！”接连两声响，笔记本碎了，枪落在地上。
老庄迅速捡起地上的枪，枪口指着“杜小鱼”，只是手抖得厉害，握不稳枪。
“你别乱动，小心枪走火。”老庄结结巴巴的说道，牙齿撞击，咯咯作响。
“杜小鱼”惊愕地看着老庄，捧着手腕，鲜血像蚯蚓一样流下。她笑了两声，看看四周。“有纱布吗？帮我包扎一下。我要真死在这儿，你可就麻烦了。”
老庄顺手拿起一包面巾纸扔了过去。“只有这个，凑和着用吧。”
“你这不会是……那个的纸吧。”“杜小鱼”斜睨着老庄，眼神戏谑。
老庄愣了一下，顿时老脸通红。“想啥呢？跪下！老实回答问题，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否则我一枪打死你。”
“杜小鱼”抽出几张纸，捂在伤口上。“行啦，别装了，还一枪打死我。你会开枪吗？”
“不信你就试试。”老庄色厉内荏的喝道，两腿抖得像筛糠。他的确不会开枪，也不敢真开枪打人，可这时候不能怂啊。
“你开一枪试试，能打响算我输。”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枪里没子弹啊，笨蛋。”
“没子弹？”
老庄一愣神的功夫，“杜小鱼”突然冲了过来，没等老庄反应过来，她已经拧住了老庄的双手，夺过枪，顶着老庄的脑门，扣动扳机。
“咔嗒！”撞针清脆的声音就像一道炸雷，在老庄的耳边炸响。
老庄腿一软，倒在了沙发上，用力闭上了眼睛，缩成一团。
“哈哈哈……”“杜小鱼”松开了老庄的手，笑出声来，充满得意。
老庄好半天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杜小鱼”坐在一旁处理伤口，枪却不见了，也不知道她藏在哪儿。她看了一眼老庄，嘴角轻挑，充满得意。
“你究竟是谁？”老庄慢慢地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也顺便离这个疯女人远一点。
“我还能是谁？杜小鱼啊。”
“不可能。”老庄声音虽低，却非常坚决。
“为什么？”
“你把手机给我。”
“杜小鱼”眨着眼睛，沉吟了片刻，手伸向裤兜。但她掏出来的却不是手机，而是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再次对准老庄。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换上了一抹凌厉。
“手机给我。”她勾了勾手指。
老庄犹豫不决。他可以断定眼前这个女人不是杜小鱼，那个刚刚给他发消息，提醒他有危险的才是。手机一交出去，杜小鱼就暴露了。
“我数三声。”“杜小鱼”嘴角挑起冷笑。“你可以试试这次有没有子弹。三，二……”
“等等。”老庄举手认输。“手机在卧室，我去拿。”
“号码？”“杜小鱼”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用指纹解锁，但手指上沾满了血，几次都没打开。她试图用密码解锁，也因为手腕受伤，不太灵活，试了几次才打开。
“139……”老庄无可奈何的报出了手机号码。
“杜小鱼”按下通话键，将手机举在耳边。过了一会儿，她皱着眉。“关机了？”
“在充电。”
“充电为什么要关机？”
“关机充电快。”
“杜小鱼”晃了晃枪口，示意老庄走在前面。“不要耍花样，否则你就死定了。”
“我死了，谁回去杀孙策？”
“杜小鱼”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以为非你不可？”
“是的。”老庄说着，不动声色的向卧室走去。刚走了两步，“杜小鱼”突然叫住他。“停，这是什么？”她指着桌上的充电器说道，眼神凶狠。
老庄暗自叹息，却不紧张，淡淡的说道：“我有两个充电器，不可以吗？”
“杜小鱼”伸手摸了一下充电器。“还是热的。”
“是你失血过多，手凉了吧。”老庄冷笑道。
“杜小鱼”眼神闪烁了片刻，又摸了摸其他的东西，有点相信了老庄的话。她晃晃枪口，示意老庄继续向前走，跟着老庄一步步地走进卧室。
进了卧室，老庄伸手开灯，灯亮得有些刺眼，“杜小鱼”瞬间有些失神。等她适应了光线，一眼就看到了床头的充电器，但只有充电器，没有手机，而且充电器并没有插在插座上。她知道上了当，刚要说话，忽然听到背后有风声，连忙转身，却慢了一步。
一个人影飞扑而至，矮身从她的腋下滑过，顺势握住了她握枪的手，一推一送，卸了她的关切，同时下了她的枪。
“杜小鱼”倒地，就地一滚，手一扬，一道寒光闪过。
来人侧身闪避。
“笃”的一声，一柄狭长的精钢剔骨刀钉在墙上，晃了两下，又落在地上。
“当——”
一愣神的功夫，“杜小鱼”已经不见了。
“杜小鱼？”老庄吁了一口气，看向来人，却惊讶地发现这人和刚才那个“杜小鱼”几乎一模一样，眉眼五官，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们？”
“等会儿再说。”杜小鱼打断了老庄，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黑寡妇、神奇女侠海报。“果然是个老色胚、中年油腻男，二十世纪的审美。”
“你……”老庄无语。不过他现在可以确认了，眼前这个杜小鱼是真的，刚才一直和他保持通话的人也是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情况很复杂，你立刻跟我走。”杜小鱼检查了一下夺来的手枪，又捡起地上的精钢剔骨刀，看着老庄。“还记得刘禅的武艺吗？”
老庄点点头。“就是不太熟练。”
“什么不太熟练？就是体能太差，有心无力。”杜小鱼将刀递给老庄，又瞅了一眼老庄臃肿的身体，毫不掩饰鄙夷之色。“赶紧走吧，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老庄接过刀，反握在手中，眼睛盯着杜小鱼的后脖颈，考虑要不要一刀割断这女人的脖子，或者她的舌头。
年轻了不起么？老子也年轻过的，想当年……好像也不怎么样。
想到自己平平无奇的人生，老庄顿时气馁，一屁股坐在床上。
“杜警官，我哪儿也不想去。谁想杀我，就让他们来杀吧，反正也就这么回事。人生自古谁无死……”
“如果一直被困在梦境里，求死不能呢？”
“梦境？”老庄一愣，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还记得当初的合约定的是多少天吗？”杜小鱼说道。“事情还没结束，合约还在继续。”
老庄下意识的抬起手腕。
一串蓝色的数字在跳动。
第39章 可以，得加钱！
坐在杜小鱼的红色比亚迪里，老庄的脑子里还是乱成一团糟。
合约还在继续？
那眼前的这一切都是虚拟的吗？虚拟技术这么先进了？
老庄有很多问号。
他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
“坐稳！”杜小鱼打断了老庄，眼睛盯着后视镜，双手突然猛打方向盘。红色比亚迪的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车流中转了个方向，惊险无比的穿过中间隔离带，窜入对面的车道。
老庄猝不及防，一头撞在侧面的车窗上。
玻璃碎了，老庄的额头也破了，鲜血沿着额头流了下来，眼前一片红。老庄靠在车窗上，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青烟四起，乱成一团的车流，两辆黑色的SUV突出重围，加速追了过来。
“这他么的又是谁？”老庄哀嚎道。
“时空管理局的。”
“什么他么的时空管理局？玩游戏么？”
“希望你猜对了。”
“什么叫……希望我猜对了？”
“我也希望这是一个游戏，要不然就太可怕了。”杜小鱼苦笑道：“刚才那个我是克隆人。”
“克……克隆人？”老庄吓得张口结舌。他记得不久前还有一个姓贺的博士因为克隆人而被查的事，怎么克隆人已经出现了？
“是的，而且不止一个。”杜小鱼咬着牙，再次急转弯，红色比亚迪发出令人不安的呻吟，拐入一条车辆相对少些的岔道。“我刚刚就杀了一个。”
老庄看着杜小鱼，很无语。这女人真狠，连自己都杀。
“杜警官，我有一个问题。”
“说！”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你是玩家还是NPC？”
“当然是玩家。”
“那你的任务是什么？”
“……”杜小鱼沉默，眼神中闪烁着疑惑，显然她也没搞明白自己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如果这不是游戏，你觉得就凭你这破比亚迪，能跑得过后面那几辆车吗？”老庄盯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黑色SUV，一声轻叹。“你再这么跑下去，我怕会爆胎，提前GAME OVER。”
发动机的轰鸣渐缓，车子慢慢减速。
“对嘛，凡事听人劝……”老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前面有几辆黑色SUV横在路中央，灯电雪亮，几十个荷枪实弹的人正等着他们，黑洞洞的枪口让人心生寒意，也堵住了他的废话。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路中央，正是那位曲先生，原本瘦削的身影在车灯的照耀下异常高大，几乎遮蔽了老庄的整个视野。
“你说得对，躺倒任捶才是王道。”杜小鱼停好车，熄了火，双手轻拍方向盘，神情无奈。
有四个人赶了过来，用枪指着老庄和杜小鱼，喝令他们下车。老庄率先打开车门，举起双手，下了车，顺从的趴在车上，双手负在身后，束手就缚。
杜小鱼趴在另一侧，两人四目相对，无言苦笑。
曲先生走了过来，温和地一笑。“庄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你要是想收回尾款，我没什么意见，反正还没用。”老庄苦笑道。
“不，那些都是庄先生应得的。”曲先生摇摇头。“如果庄先生愿意帮忙，将上次任务中的小小缺憾弥补起来，我们会更加感激，并且愿意再付一笔酬劳，足以让庄先生满意的酬劳。”
杜小鱼大声说道：“他已经尽力了，没能杀死孙策是我的责任。你送我过去，不要牵扯他。”
曲先生含笑看着老庄。
老庄叹了一口气。“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曲先生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名表。“一个小时之前。我们不得不承认，你做得很隐蔽，险些骗过我们。”
“真是这样吗？”老庄嘴角微挑。
曲先生看着老庄，忽然笑了。“庄先生不愧是老作者，我们这点小伎俩根本骗不过你。惭愧，惭愧。庄先生，请，我们换个地方再谈，堵塞交通可不太好。”
“好的。”老庄向前走了两步，回头又看了一眼杜小鱼。“曲先生，我有个要求。”
“你说。”
“不管接下来要做什么，我都不希望和这个没脑子的杜警官合作，而且我也不想再看到她，让她该干嘛干嘛去。”
曲先生笑着点点头。“可以。”
“我……”杜小鱼大怒，奋力挣扎着想扑过来，却被两个人牢牢地摁住，动弹不得，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老庄跟着曲先生上了黑色SUV。
“老实点！”一具男子用枪顶着杜小鱼的后脑勺，恶狠狠地说道。
——
老庄坐在车里，看着杜小鱼的身影从面前掠过，才收回目光，打量着对面的曲先生。
“曲先生，你现在可以说了，究竟要我干什么？”
“你不关心这是游戏还是现实了？”
“不关心。”老庄笑道：“从哲学上来说，庄周梦蝶，本无所谓虚与实，都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曲先生是刘备的粉丝？”
曲先生扬了扬眉。“算是吧。不过，我首先是你的粉丝。你写的每一本书，我都看过，而且是正版。我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似乎对刘备有偏见。”
“不是有偏见，只是不愿意被演义带偏。具体的理由相信你已经听到了，我就不重复了。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好吧，既然庄先生爽快，我们就不绕圈子了。我们希望你能再穿一次，挑选一个对刘备最合适的时机杀死孙策，让刘备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能做到吗？”
“按我书里的逻辑？”
“是的，按你书里的逻辑。”
“有点难度。”
“为什么？”
“按照书里的逻辑，刘备就赢不了。在我看来，历史上的刘备就是最励志的故事，换一个人未必就能比他做得更好，很可能支持不到赤壁之战就放弃了。你别忘了，曹操丢了兖州之后，就曾经有过放弃的想法，官渡时也想过投降。如果不是程昱、荀彧对他坚持，根本不会有后来的魏武帝和魏国。”
曲先生思索片刻。“庄先生高见。不过，我们还是希望刘备能赢，而不是等到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庄先生，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老庄说道：“但是得加钱！”
“钱不是问题，你说个数。”
“一百亿！”
“……”
第40章 唯一的缺点
曲先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半晌才恢复过来。
“庄先生，你是在开玩笑吗？”
“不行？”
曲先生不说话，神情显然不太满意。
“要不换个方式，可以便宜很多，不用一百亿，一百万就够了。”
“什么方式？”
“我给你写个以刘备为主角的小说，保证让他拳打曹操，脚踢孙权。如果统一天下还不够，可以让他冲出地球，称霸银河系。”
曲先生的脸颊抽搐了两下，向后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老庄，只是眼神不悦。
老庄心跳加速，却强撑着，嬉皮笑脸地看着曲先生。
两人互相看了很久，谁也不让步。曲先生叹了一口气，率先松驰了表情。“庄先生，你知道多重宇宙吗？”
“听说过，不太明白。”
“多重宇宙有一个观点，任何一个时刻，都会有无数个宇宙诞生，但绝大部分宇宙都因为物理参数不平衡，在出现的那一刻就坍塌了，能等到文明出现的宇宙微乎其微。”
“所以呢？”
“如今网络文学兴盛，每年出现的作品数以万计，但是能够照进现实的屈指可数，甚至可以说，你的《策行三国》是其中之一，原因就是你的设定相对合理。”
“哦，多谢夸奖。”
曲先生话锋一转。“可是你一开口就要一百亿，这就不合理了。就算这是一个游戏，也不能这么设定，否则这个游戏的世界观就会崩塌，无法正常运转，更别说照进现实了。”
老庄咧着嘴笑了起来。“所以我给了你另外一个相对更合理的选择，你可以考虑一下。”
曲先生抬起手，挠了挠头，神情恢复了自然。“如果以刘备为主角，你打算让他怎么发展？”
“实事求是的说，如果不开挂，依然比较难，但总比杀死孙策容易一些。”
“为什么？”
“那个时代的社会逻辑如此，谁也不能例外。又要合理又要爽，当然难。”老庄本想摊摊手，奈何手还被绑着，只能耸耸肩。“所以你看，我一直扑街。为了生存，一百万的活也接。”
曲先生嘴角一翘，想笑却又没好意思笑出来，连忙用手掩住脸。
“我考虑一下。”
老庄打了个哈欠。“你慢慢想，我先睡一会儿。大半夜的被你们拽出来，好困，脑子乱得和浆糊一样。”
曲先生点头致歉，又让人松开老庄，放平了座椅。老庄侧身躺好，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曲先生盯着老庄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
杜小鱼将车停在紧急车道上，静静地听着耳机里的声音。
曲先生的声音有些弱，但仔细听还是能听清楚。
曲先生只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耳机里只剩下老庄响亮的呼噜声。
杜小鱼撇了撇嘴，低声骂了一句“猪”，切断了音频通话，删掉了老庄的微信号，重新启动汽车，汇入车流。
——
老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窗明几净的房间里，洁白的床单，柔软的被子，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气。隔着一尘不染的落地窗，他看到一池清水，冒着袅袅的热气，池边摆着沙滩椅、桌子和雪白的浴巾，被灿烂的阳光照得有些刺眼。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他抬起手，手腕上没有跳动的数字。
他愣了一会儿，翻身坐起，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的，又是谁换的。
“笃笃。”有人敲门。
“请进。”老庄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门开了，曲先生走了进来，含笑看着老庄。“庄先生，睡得还好吗？”
“还行，就是有点饿。”
“想吃点什么？”
“烧烤。”
曲先生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这个真没有。”
“那就随便吃点你们有的吧。”老庄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曲先生打了个响指，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接着又听到说话的声音，很轻。过了一会儿，有一个穿着女仆制服的年轻女子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庄先生，你是在床上用餐，还是……”
“外面吧。”老庄掀开被子下了床。女仆抢先一步，为他打开了门。老庄看了她一眼，惊讶地发现她有几分神似寡姐。
“你们怎么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老庄说道。
“明星有肖像权，而且很贵。”
“那我的肖像权呢？不受法律保护吗？”
曲先生笑容不变。“我们已经买了你的肖像权，合约里写得很清楚，庄先生可能没注意看。”
“是吗？”老庄有些遗憾，大意了。“你考虑好了吗，选哪个方案？”
“考虑好了，我们还是希望庄先生再辛苦一趟，履行合约。”
“合约里有这一条吗？”
“有的。庄先生要看一下吗？”
“不用了。”老庄摆摆手，出了门，在池边就坐。神似寡姐的女仆将食物摆了上来，老庄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他是真的饿坏了，一口气将女仆准备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这才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还有吗？”
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女仆神情怯怯地看着曲先生。
曲先生摆摆手，示意女仆退下。“庄先生，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我们希望还是由杜小鱼做你的助手，费用的事情可以再商量。”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都没有问题。”
“为什么？”老庄皱起眉。“你们没有别的人选了吗？”
曲先生含笑不语，但眼神中透出的意思却很坚决。
老庄咂了咂嘴。“如果又因为她办砸了，算谁的？”
“庄先生，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曲先生垂下了眼皮，取出一份合同，推到老庄的面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次任务之所以失败，并不是杜小鱼的过失，而是庄先生你有意为之。按照我们的合同，你恶意违约，我们可以向你提出索赔。”
老庄接过合同，看都没看一眼，顺手扔进了泳池。
“庄先生？”曲先生沉下了脸。
“合同里有同意你进我家的条款吗？”老庄语气淡淡的说道：“你在没有得我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进入我家，还用在游戏里，侵犯了我的隐私权，知不知道？”
曲先生愣了片刻，随即笑了。“庄先生，你比我想象的更机警，更清醒。”
“这是我唯一的缺点。”老庄微微一笑。“我们一直在游戏里，从来没有离开过，对吧？”
第41章 三个方案
曲先生含笑点头。“连24小时都没能坚持住，我们也很意外。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希望庄先生和杜小鱼再合作一趟。”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道：“说起来，杜小鱼发现异常还在庄先生之前。”
老庄坐了起来，眉头紧皱。“为什么非要杜小鱼参加？”他指了指那个有几分神似寡姐的女仆说道：“我觉得她都比杜小鱼强。”
“我们有合约。”曲先生语气很温和，态度却非常坚决，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如果是这样的话，任务失败了，我可不负责。”
“只要庄先生履行合约，不刻意破坏就行。”
老庄耸耸肩，咕哝道：“谁让你们装神弄鬼，早说清楚是游戏不就成了。真要是故事能照进现实，杀了孙策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是我们考虑不周。”曲先生主动转换了话题。“庄先生，你觉得选择哪个时间点最合适？”
“等我想想。”老庄敲着额头。
“好，三天时间够不够？”
“我现在也不敢打包票，先试试吧。”老庄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幽幽的叹道：“这儿多好啊，阳光、泳池，还有人侍候，明知是游戏，还是很舒服啊。要是再有个比基尼美女按摩，那就更棒了。唉，我说，你们能做一个寡姐，就没做一个神奇女侠？”
曲先生瞅了老庄一眼，忍不住呛道：“庄先生，这是我们额外附赠的福利，合同里可没有。如果你有这个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为你定制，不过费用需要从你的酬劳中扣除。”
“多少钱？”
“最低五百万，如果……”
“那还是算了吧。”老庄明智的放弃了幻想。
曲先生站了起来，微微点头。“那庄先生好好休息。三天后，我们再次进入任务。”
老庄叹了一口气，也没说话。曲先生打了个手势，转身走了。老庄又叫道：“我说，既然是游戏，你们就没为我安排点尺度大点的福利？”
曲先生回头看着老庄，皮笑肉不笑。“得加钱。”
“真没劲。”老庄撇撇嘴，吸了一口气，滑入泳池，一直沉到水底。
曲先生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屑，转身走了。
老庄蹲在水底，看着曲先生的身影在池水的折射下摇摇晃晃，像是变形人一样消失，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他等了一会，站了起来，让站在池边寡姐女仆找个能上网的电脑来。
寡姐女仆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没过一会儿，取来一台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
“庄先生……”寡姐女仆怯怯地说道：“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你去忙吧。”
“好的，有什么需要，您可以随时吩咐我。”
“什么需要都可以吗？”老庄兴奋地抬起头，盘腿坐在椅子上，顺手用浴巾遮住身体。
寡姐女仆变了脸色，紧张地连连摇头。“我的任务就是打扫卫生，以及一些日常杂务。”
“那就没有了。”老庄立刻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埋头敲击键盘，登录起点网，打开了自己的小说页面。
寡姐女仆鞠了一躬，匆匆走了，感觉像是在逃避瘟疫。
——
曲先生连续两天没有露面，直到第三天下午，他才来到老庄的房间。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杜小鱼。
杜小鱼看起来很疲惫，眼圈有些黑，神情也有些沮丧。进了房间后，她环抱着手臂，一言不发的靠墙站着，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模样。
看到她这副模样，老庄的心情也很低落，却没有摆在脸上。他推开笔记本电脑，用力搓着脸。
“我仔细想了三天，还是没什么把握。如果想听我的意见，我还是觉得重写一个以刘备以主角的小说更合适。”
“那个可以作为备用方案。”曲先生淡淡的说道：“如果庄先生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还是无法完全既定目标，我们可以考虑请庄先生定制以刘备为主角的小说，报酬一定会让庄先生满意。”
“当真？”
曲先生不接老庄的话茬。“还是先说眼前的任务吧，你考虑了三天，有什么结果？”
“我初步梳理了一下时间线。对刘备来说，可能有三个时间点相比有利。”
“哦？”曲先生的脸上终于有一丝笑意。
“第一个时间点是他战败投降孙策之后。这时候孙策刚刚占据豫州，立足未稳，豫州世家的反抗很激烈。刘备如果能借此机会和豫州世家搞好关系，打下基础，积累一定的人脉，一旦孙策遇刺，他就有机会掌握豫州。”
曲先生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刘备能和豫州世家搞好关系吗？”
“除非给他开挂，否则比较难。”
“为什么？”
“你既然是刘备粉，那就应该知道他在徐州的经历。”
曲先生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的确如此，他连徐州世家都摆不平，更何况实力更强的豫州世家。那第二个时间点呢？”
“去关中之后。”老庄取出一张纸，推到曲先生面前。“这个时间点和刚才那个很接近，但刘备姓刘，与关中朝廷天然有亲近感，如果他能安心在朝廷做官，有关羽、张飞等人辅佐，积累起属于自己的军事力量并不算太难。”
“可是你的书里已经堵死了他成为宗室的路。”
老庄瞅瞅曲先生，笑了一声：“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刘备在朝廷有了发言权，天子想承认他，谁能拦得住？再说了，宗室身份只是一个锦上添花的东西，并不是必需品。他后来不是封中山王了吗？”
曲先生歪了歪嘴，没有再说什么。“第三个时间点呢？”
“回幽州之后，再具体一点，是刘虞被杀之后。这是三个时间点里最有可能成功的一个。有朝廷的任命，在自己的家乡，袁绍和孙策胜负未分，无暇北顾。一旦孙策遇刺，袁绍必然全力南下，不会浪费时间和刘备纠缠。刘备可以借机接管刘虞旧部，控制幽州。”
“那接下来岂不是要面对袁绍？”
“是的，但袁绍一把年纪，支撑不了多久。不出意外的话，就算他称了帝，名义上统一天下，内讧也在所难免。尤其是汝颍系与冀州系的冲突，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如果刘备能借此机会控制冀州，接下来挟幽冀二州，争霸中原，或许有一线希望。”
曲先生沉吟良久，用力的点了点头。“庄先生，你这个方案很精妙，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
第42章 说一套，做一套！
“但是这个方案有一个问题。”老庄说道。
“什么问题？”
“在不给刘备开挂的前提下，又要合情合理，就需要一个人说服刘备，充当刘备的智囊。你应该很清楚，简雍之流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而田畴等人又未必看得起刘备，诸葛亮已经归了孙策，不太可能依附刘备。如果让刘备自己决定，他很可能会像历史上东征孙权一样，中道崩殂。”
老庄苦笑道：“恕我直言，我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曲先生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两圈，转头看着老庄。“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谁？”
“你。”
老庄眉头紧皱。“我去辅佐刘备，谁刺杀孙策？”他看向一旁的杜小鱼，眼神不屑。“她吗？”
曲先生笑了起来，眼神中带着几分得意。“你刚才也说了，刺杀孙策之后，袁绍会趁势南下，甚至有可能统一天下。也就是说，这中间有一个时间差，至少几个月，甚至可能是几年。你完全可以刺杀了孙策之后再北上冀州，辅佐刘备。”
老庄沉吟了片刻。“这可是两个任务，我们当初约定的只是刺杀孙策，不包括辅佐刘备。”
曲先生笑得更加灿烂。“我们可以签补充协议啊，酬劳的事可以商量。”
“一百亿？”老庄的眼睛亮了起来，腰杆也挺了起来，欲起未起。
曲先生摇摇手。“庄先生，不开玩笑。一百亿不可能，在之前的标准上涨五成是没问题的。”
“才涨五成？”老庄顿时没了兴趣，眼睛里的亮光黯淡了，腰杆也软了，整个人窝回沙发里。
曲先生皱起了眉，沉吟道：“庄先生不妨说个价格，只要不离谱，我们或许可以商量一下。”
老庄打量了曲先生片刻，说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就是一个小目标吧。”
曲先生盯着老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着。过了好久，他摇摇头，沉声说道：“庄先生，你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我们说个实在价吧。”他举起手，张开五指。“五百万，你考虑一下。”
“考虑啥啊？”老庄一挥手，哈哈大笑。“拟合同，我现在就签。”
曲先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噗！”一旁的杜小鱼没忍住，掩着脸，连忙走进卫生间。
老庄恼羞成怒，大声说道：“曲先生，我要求换人，哪怕少收一百万都可以。”
“很遗憾。”曲先生含笑摇摇头。“这个真不行。”
“这他么为什么啊？”老庄气急败坏。杜小鱼那一声笑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请庄先生放心，绝不会有下一次。”
“如果有呢？”
“如果有，就算任务失败，我们也不追究庄先生的责任。”
老庄扬扬眉，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曲先生很快就命人拟好了合同，老庄这次吃一堑，长一智，认认真真地看了几遍合同，确认没有其他的坑，这才提起笔。
刚准备签，他又停住了，瞪着曲先生，说道：“曲先生，你看起来老实，怎么这么阴险啊？”
曲先生一脸茫然。“庄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在游戏里签的合同能作数吗？不行。你得先让我回到现实世界，我才能签这个合同。”
曲先生眉头蹙起，沉默不语。
老庄盯着他，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也不眨。
过了好一会儿，曲先生松驰了脸皮，点点头。“这是我的疏忽，我安排一下。庄先生，你有没有指定的地点？”
“有，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谁知道你会不会虚拟一个糊弄我。”
曲先生眉梢竖起，似乎想骂人，最后却又咽了回去。“好，我安排一下。不过时间紧张，我们不能耽搁太多时间。”
老庄很勉强的答应了。
曲先生起身出去安排。杜小鱼从卫生间里出来，看了老庄一眼，不动声色的竖起了手指头，指了指外面。老庄会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起身推门而出，跃入泳池。
杜小鱼双手插在口袋里，晃晃悠悠的出了门，来到泳池边，看着老庄在泳池里以狗刨的姿势拍得水花四溅，差点再次笑出声来。
“你这游泳技术太差了，满足不了潜行的要求。还没等接近目标，就被人乱箭射死了。”
“你行你来。”老庄没好气的说道。
“来就来。”杜小鱼叫来寡姐女仆，要了一套泳衣，去房间里换了。出来时就像换了一个人，长腿起落，身姿轻盈。她走到泳池边，伸长双臂，一跃入水，也没看到什么水花，人就像一条鱼一样钻进了水里，一下子钻过小半个游泳池，才在老庄身边冒出头来。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借着手掩着嘴的机会，低声说道：“我查了两天，没查到任何线索。”随即又大声说道：“怎么样？还行吧？”
老庄一边偷眼看着杜小鱼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一边撇撇嘴，故作不屑地说道：“人如其名，小鱼一条。”
“你也是，老喜欢装，假正经。”杜小鱼反唇相讥，再次钻进水里，一个猛子扎出去十几米远，一个轻盈的转身，又游了回来。她只将头露在水面上，整个身体都在水里，身体在前进，却看不到水花，更听不到水的声音。她游到老庄身边，再次站了起来，抹着脸上的水。
“房间里有四个摄像头，卫生间有两个，藏在插座和镜子里面。”
“我去！”老庄低声骂了一句，吸了一口气，潜入水中，模仿杜小鱼潜水的姿势。
杜小鱼也跟了上来，一边指导老庄游泳，一边悄声交流这两天的调查情况。“有人在监视我，我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是有钱人的癖好吗？”老庄嘀咕道：“花上千万，就为了逗人玩？”
“恐怕没这么简单。”
“还有，为什么非要你参与……”老庄话音未落，杜小鱼突然将他摁入水中。老庄猝不及防，喝了一大口水，拼命挣扎出来时，杜小鱼已经上了岸，一边骂着，一边进房间去了。
“老色胚！下半身思考的废宅……”
老庄转头一看，见曲先生走了过来，站在池边，含笑看着他。“庄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这可是正经游戏，杜小鱼也是玩家，是你的队友，不是NPC，你不能对她有不合适的举动。”
老庄一边咳嗽着，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不合适的举动了？游泳嘛，难免碰到一起。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曲先生说道：“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游戏，在现实世界中签订补充合约。”
第43章 杜小鱼的超能力
下了时空穿梭机，再一次坐上杜小鱼的红色比亚迪，老庄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沉默不语。
“去哪儿？”杜小鱼瞥了一眼后视镜，面无表情的问道。
后视镜里，两辆黑色的SUV紧紧的跟在后面。
“去我家小区旁边的菜场，那里有个烧烤店，我请你吃小龙虾。”老庄伸手一指。“前面右拐，向西走二百米，再右拐，靠边停车。”
杜小鱼看看老庄，没说什么，拨转方向盘，按照老庄的提醒，向前行驶。
时间不长，他们就到了目的地，杜小鱼靠边停车。两辆黑色SUV一辆停在后面，一辆开到了前面，却没有人下车。
老庄熟门熟路的在烧烤摊上就坐，拿起油腻的菜单，点了一大盘龙虾，又点了一些羊肉串和啤酒，这才问杜小鱼道：“你想吃点什么？”
“我随便。”杜小鱼打量着远处的黑色SUV，眼神闪烁。
“别看了。”老庄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反正你不可能退出，我也不可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吧。”
杜小鱼收回目光，迟疑了片刻。“你说现在是虚拟世界，还是现实世界？”
“应该是现实。如果他能虚拟整个城市，而且逼真到这个地步，我觉得时空穿梭也未必不可能。真遇到这种对手，我们就没有反抗的必要了，躺倒任捶吧。”
老板娘送来了啤酒，和老庄打了个招呼。“作家，又有粉丝来看你？”
老庄笑道：“是啊，又是一个即将失足的文艺女青年。”
“这可不像。”老板娘咯咯笑道：“这妹妹一身正气，我觉得你罩不住。”
老庄虎了脸。“你再损我，我不给钱啊。”
老板娘爽快的扬扬手。“没事，算我请客就是了，反正你也吃不了多少，百十块钱的事。”随即又对杜小鱼说道：“妹妹想吃点什么，我们店里除了龙虾，海鲜也不错，都是新鲜的。”
杜小鱼眨眨眼睛，拿过菜单看了一眼，点了几样海鲜。
老板娘确认了一遍，高声唱着菜名，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杜小鱼打量着老庄。“你经常来？”
“以前平均一个月一趟。不过他们家刚装修过，我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他们就算调查过我，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更不可能知道我和老板会说什么话。”
“你确定？”
“确定。”老庄打开啤酒，递给杜小鱼一罐，又给自己开了一罐，喝了一口。“而且他们没必要这么做。给了那么多钱，不管是穿越还是游戏，我肯定去。”
“连命都可以不要？”
“你不也一样？”老庄微笑着，眯着眼睛，打量着远处的黑色SUV。
曲先生就坐在那里面，但他适应不了这种环境，所以宁愿坐在车里也不下来。这里烟雾缭扰，旁边又是大声喧哗的顾客，正常的监控手段都会大打折扣。
这里是他能找到的唯一和杜小鱼交换观点而不被曲先生窃听的场所。
杜小鱼神色清冷，看着眼前的啤酒，却一口也没喝。
“不会喝酒？”老庄诧异地问道。
“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老庄愣了一下，随即释然。“那你喝点饮料？”
“小孩子才喝饮料。”
老庄咂咂嘴，决定不和杜小鱼争论这个问题，免得影响心情。爱喝不喝，不喝还省我钱了呢。
过了一会儿，龙虾上来了。老庄戴上一次性手套，刚要习惯性的客气一下，却见杜小鱼已经拿起一只龙虾，熟练的一扭一抽，连龙虾背上的黑线都顺手抽掉了，一只手将雪白的虾肉送入口中，另一只手已经又拿起一只龙虾。
老庄目瞪口呆，一边招呼老板娘再加一盘，一边说道：“看不出来，老司机啊。好这口？”
杜小鱼不说话，只是埋头吃虾。转眼之间，面前便多了一堆龙虾壳。
“老庄，请教一个问题。”
“说。”
“汉朝有小龙虾吃吗？”
“没有。”
“为什么？调料不全？”
“调料不全还是次要的，关键是没有这种虾。这种虾原产美洲，后来引进到日本，又由日本引进到国内。汉朝的航海技术不足以跨越太平洋，无法直接与美洲联系。”
“哦，那我得多吃点。”杜小鱼抬手叫来老板娘。“再加两盘龙虾，料加足一点，这口味太淡了，不够劲。”
老板娘含笑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老庄，转身去了。
“舍不得？”杜小鱼笑笑。“放心吧，我请你。”
“不用，这点钱我还付得起。”老庄用力眨了眨眼睛。“我大胆猜测一下，你的酒量应该不小，一斤？还是八两？”
“不知道，反正我们队里没人喝得过我。”
“这么猛？”老庄咋舌不已。他有一个朋友的表哥是交警，据说警队藏龙卧虎，能喝的很多。杜小鱼敢说这样的话，少了不能少，至少也是一斤以上的量。
“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没必要骗你。”
“话不能这么说，这也是超能力啊。我说，我想到一个办法，也许对完成任务有帮助。”
“你说？”
“汉人好酒，而且喜欢豪饮。你这么好的酒量，就算遇上张飞也能放倒，对付孙策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在酒桌上行刺，然后趁乱逃走，成功率会比较高。”
杜小鱼一边吃虾，一边斜睨着老庄。“你笔下的孙策也喜欢喝酒？我怎么记得他很克制，还不准郭嘉贪杯。”
“对于酒，他很克制，但是对你这样的女人，他很难抗拒。美人把盏相劝，小酌两杯，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我说，你这次不会还穿成男人吧？他对男人可没兴趣。”
“不会。为什么说孙策对我这样的女人很难抗拒？”
老庄笑道：“你想，你仔细想。”
杜小鱼想了想，若有所思。“我像孙尚香？”
老庄点点头。“我为孙策设计了十二殿的后宫，其实只有十一殿有女主人。这十一殿有出身高贵的，有善解人意的，有精于计算的，有聪明过人的，唯独缺少一个能征善战，像孙尚香那样的女子。这其实是一个缺憾，你可以补上这个缺憾。成了枕边人，你还担心没有刺杀机会？”
老庄又笑道：“你别告诉我你不喜欢孙策。你见过他，当时眼睛都直了。”
杜小鱼眼神闪烁，沉吟片刻。“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方案，我会向曲先生建议。”
第44章 弄巧成拙，再穿越
老庄剥了一个龙虾，送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着。
“你们选好穿越目标了吗？”
杜小鱼摇摇头。“不知道。”她重新埋头吃虾，速度飞快，简直像是多手怪，一个顶老庄十个。
老庄一边剥着虾，一边打量着杜小鱼。
杜小鱼面前的虾壳越堆越高，渐渐挡住了老庄的目光。
老庄收回目光，拿起啤酒，慢慢的喝着。直到最后结束，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看着杜小鱼吃完最后一只虾，老庄起身付了款，然后径直向曲先生所在的黑色suv走去。车门开了，他钻了进去，在曲先生的对面坐下。
“我要求换人。”
曲先生很直接地摇摇头。“不行。”
“那我退出。”
“也不行。”曲先生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老庄。“庄先生，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不是你违反合同约定，原本不需要再穿越一次，也不需要什么补充协议。这些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你坚持要退出，你将面临巨额赔偿。相信我，你赔不起的。”
老庄向后靠在座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我就在这儿，随便你怎么处置。”
曲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死死的盯着老庄，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就像充了气似的挺了起来，温文尔雅消失得无影无踪，凌厉逼人。
老庄歪着嘴角，不屑一顾。
过了好一会儿，曲先生下了车，走到红色比亚迪前。杜小鱼已经回到车里，只是没有发动车子。看到曲先生走过来，杜小鱼摇下了车窗。
“你们究竟说了什么？他非要换掉你。”曲先生没好气的说道。
“我们说了什么，你没听见？”杜小鱼看着远处的黑色suv，轻声笑道：“很显然，他比你想象的精明。你的计划失败了，他不信任我。”
“哪儿出了破绽？”
“我不知道。”
“现在怎么办？”曲先生皱着眉，有些压制不住的急躁，来回转了两圈。
“我怎么知道？”杜小鱼笑出声来，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意思。
曲先生瞪了杜小鱼一眼，转身离开，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说了几句。他在两车之间停了下来，一会儿看看黑色suv，一会儿看看红色比亚迪。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挂掉了电话，重新走到杜小鱼面前。
“你能独立完成刺杀任务吗？”
杜小鱼想了想，把刚才老庄的建议说了一遍。曲先生眼睛一亮，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很有价值。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可行。如果顺利的话，不需要他配合，我也能完成刺杀任务。”
“那这样，他就是一个顾问，为你提供相关的背景知识和建议，具体的执行任务由你负责。”
“可以。”杜小鱼点头答应。
“不能再出任何差错。”曲先生抬起手，指着杜小鱼，一字一句地说道：“否则的话，一切责任都是你的。”
杜小鱼点点头，发动了车子，缓缓驶入机动车道，汇入车流。
曲先生抬起头，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停在后面的那辆黑色suv跟了上去。曲先生回到自己车上。“庄先生，我们调整一下方案，你只负责顾问，行动全部由杜小鱼负责，如何？”
“你说的是刺杀行动？”老庄很勉强地点了点头。
“当然。”
“那辅佐刘备的事呢？”
“这个等你们完成刺杀任务之后，回来再说。当然，合同也得另签。这次的任务是你理应履行的补救行动，我们不会支付任何费用。”
老庄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嘴角抽了抽，似乎想骂人。
曲先生静静地看着他。“我们算过了，如果你拒绝履约，除了需要退回我们已经支付的款项，还需要赔五百万左右的违约金，另外还有一千多万的损失。你那套两居室的房子最多值两百万，还有一千三百万的缺口，足以让你还债还到死，连高铁都坐不成。”
老庄磨着牙，无可奈何的说道：“好吧，算我倒霉，谁让我自己没认真看合同呢。”
“谢谢庄先生配合。”曲先生嘴角轻挑，微微一笑。
——
一阵轻微的眩晕过后，老庄又一次站在了一千八百年前的华夏大地上。
老庄抚着尚有余痛的额头，慢慢坐了起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判断自己的位置。
眼前灯光昏暗，窗外竹影浮疏，耳畔传来阵阵松涛，偶尔几声猿啼，竟像是山中。
片刻之后，他搞清了自己的身份，不由得脱口而出。
“我去，搞什么飞机？这他么谁选的，这么重口味？”
他现在是一个年轻文吏，姓郭名允之，伯父是会稽太守郭异。一天前，他奉郭异之命前来联合钱唐大帅严白虎，共同阻击即将来犯的孙策。
所以，他现在是在钱唐附近的白虎山上。
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老庄又骂了一句。要不要这么损啊？在他的书里，郭异被孙策击败，后来送到长安去了，在诏狱里关了几年，后来被迫斩首，向孙策示好。跟随他的郭氏子弟只有郭攸之活了下来，其他人大概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是还没卸磨，就准备杀驴？
老庄随即就明白了其中深意。对方怕他又玩花样，出工不出力，这才安排他穿成郭异的侄子。如果孙策胜了，郭异倒霉，他自然也没好日子过。只有干掉孙策，郭异胜了，他才有一线生机。
那姓曲的说得没错，他还是个真粉，这书看得挺细的。
至少这个人选得很有水平。
不知道杜小鱼穿成谁了，按理常理推测，她应该也在山上。
老庄念头一转，就从郭允之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严白虎有个女儿，叫严飞燕，今年十六七岁，从小跟着严白虎在山寨里厮混，喜欢舞刀弄枪。昨天见面时，严白虎委婉的提出，希望他能教严飞燕读书。
郭允之出自南阳郭氏，曾经大儒宋忠门下读过几天书，算是个读书人。对严白虎这种没什么文化的山贼来说，他就是大知识分子了。伯父郭异又是会稽太守，将来的仕途不会差，对严白虎这样的宗帅来说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看严白虎那意思，好像很希望郭允之娶她女儿，实在不行，纳妾也可以。
想到这一点，老庄忍不住笑了起来。
杜小鱼，你也有今天？
第45章 真真假假
老庄躺在床上，仔细回想了一番故事里的情节。
为了完成这次任务，他用两天时间大致浏览了一下那本已经完结的小说，了解了故事主线，但具体细节却记不太清。
他对郭异、郭攸之父子有点印象，以外的郭氏子弟就不甚不清楚了。这个郭允之似乎并没有在他书里出现，至少没费什么笔墨。
换句话说，这可能是历史或者系统自行补充的细节。
那就带来一个问题：杜小鱼知道他穿成了郭允之吗？
如果真是游戏，她当然知道，曲先生会告诉她。可若是历史，那就不好说了。
按理说，这应该是游戏。可是从某些角度来说，说成是历史也并非不可能。老庄虽然不玩游戏，对科技还是关心的，他觉得这虚拟现实的逼真度高得太离谱了。
这已经超出了他了解的技术水平。
所以，穿越到历史中的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却也不是一点可能也没有。既然是开脑洞，不妨开得大一点，设想得周全一点。
他很想趁此机会做个确认。
老庄反复考虑了一下，越想越觉得可行。一想到杜小鱼找不到他的情景，他就忍不住想笑。
正想得开心，破旧的木门突然响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娇俏的身影一闪而入。
“老庄？”
听到这一声“老庄”，老庄满腔的兴奋顿时被泼了一盆凉水。原来她知道啊，这还是游戏，哪是什么穿越历史。说来也是，时空穿梭哪有那么容易，只是个噱头罢了。
一瞬间，老庄心灰意冷，没搭理杜小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杜小鱼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头，探头看了一眼，又叫了一声。
“老庄？”
老庄还是没理她，没心情。
杜小鱼疑惑地“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搞错了？”
老庄心里一惊，已经快要熄灭的小火苗又亮了一些。难道她并不确定，只是来试探一下？他略作思索，稍微动了动，然后慢慢地眼开眼睛，看到床前少女的那一刻，他“愣”了一下，慢慢坐了起来。
“你是……”
“我是……”杜小鱼眼珠乱转，显然一时无法决断。
老庄心中暗笑，又试探地说道：“你是严大帅的女儿……严飞燕？”
杜小鱼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是严飞燕，你又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老庄连忙下了床，整理好衣服，又从床头取过冠，端端正正地戴上，躬身施了一礼。
“在下南阳郭允之，会稽太守郭君从子，奉命来白虎山联络严大帅，共击孙逆。”他打量了严飞燕一眼，见她手里拿着一卷竹简，笑道：“严大帅说少君虽长于山寨，却好读诗书，求学若渴。在下本不太信，现在看来，是在下狂妄了。少君夜读辛苦，令人汗颜。”
杜小鱼眼中的疑惑更浓。“你真是郭允之？”
“然。”老庄指了指严飞燕手里的竹简。“刚才少君提及老庄，莫非是对清谈之学有所偏好？”
“清谈？”杜小鱼有些慌，连忙将手里的书藏到身后。
老庄忍着笑，说道：“清谈之学乃是新学，在下也略有研究.少君若有意，不妨小坐，切磋一二。不知少君所好是有无论，还是本末论？”
杜小鱼的脸涨红了，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嘴里吱吱唔唔，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老庄趁热打铁。“难道是名实论？”
杜小鱼退到门边，推门欲走，一只脚跨出了门，她又停住了，回头打量着老庄——郭允之。“你刚才说，你是会稽太守郭异的从子？”
“正是。”
“这么说，你是孙郎的敌人？”
“你说的孙郎是谁？”
“当然是讨逆将军孙策孙伯符。”
老庄沉下了脸。“少君，孙策自称小霸王，与朝廷做对，不臣之心甚明。如今又擅自渡江，攻击吴会，这等逆臣，当共讨之。令尊严大帅已然答应我起兵助阵，少君如此推崇孙策，诚为不妥。”
杜小鱼撇了撇嘴。“我阿翁懂什么啊，他就是被你们骗了。孙将军天生神武，乃是江东英豪，我们江东人都应该支持他。”
她走到老庄面前，将手里的竹简扔到一旁，拔出一柄短刀，咧嘴一笑。“你说，我杀了你，将你的首级献与孙郎，他是不是就会相信我们的诚意？”
看着那雪亮的刀锋，老庄顿时寒毛倒竖。
这疯女人，怎么不按剧本走？你不是不杀无辜的吗？
老庄影帝附体，结结巴巴地说道：“少君，你……你这是滥杀无辜，背信弃义，令尊……令尊将为万众唾弃，遗臭万……万年。”
“遗臭万年？”杜小鱼眉梢轻挑，露出一抹得意的浅笑。“这好像用错成语了吧？老庄，这可是东晋桓温说的话，还差一百多年呢。”
老庄微怔，暗自后悔。没等他说话，杜小鱼又道：“还装？再装，我就真杀了你，拿你的头当见面礼了。”说着，腿一偏，坐在床边，短刀在腿上轻轻的拍着。
老庄眨眨眼睛，叹了一口气。“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杜警官，你低估你了，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个成语的出处。”
“少来！”杜小鱼不屑一顾。“只能说你们这些网络写手水平差，乱用成语，居然被我一个没文化的警察识破了。”
见杜小鱼又要开启毒舌模式，老庄连忙求饶。“杜警官，杜警官，小心点，别被人听见了。”
杜小鱼斜睨着老庄，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冷笑。
“说正事。”老庄也偏着腿，在床边坐了下来，凑到杜小鱼面前。“你过来之前，那姓曲的没告诉你我会穿成谁？”
杜小鱼摇摇头。“他只告诉我你就在附近，是个读书人，以符合你狗头军师的身份，没像上次一样具体说是谁。”
“你觉得这正常吗？按理说，如果是游戏，他们不应该掌握所有的玩家身份吗？数据都在他们手里，调用起来很简单。”
杜小鱼盯着老庄看了一会，起身走到门口，悄悄向外看了看，然后拉上了门，又吹灭了灯，这才回到老庄面前，低声说道：“你还发现了什么？”
第46章 做人嘛，要从心（求推荐，求月票！）
老庄等了一会，眼睛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在昏暗的月光下，杜小鱼的脸柔和了很多，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连眼神都多了几分柔软。
“杜警官，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杜小鱼沉默了片刻，低下了头，躲开老庄逼视的眼神。“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其他的……现在还不能说。”
“好。”老庄爽快的答应了。
“你让我去查曲先生的事，我其实没有查，他们盯得很紧，我有任何异动，他们都会生疑。所以，我之前提供给你的消息都是他们让我告诉你的。”
老庄恍然大悟。“这么说，你一直是双面间谍？”
“你可以这么说，但我没有别的选择。”杜小鱼忍不住反击道：“你也没有完全信任我啊。”
“我怎么信任你？”老庄反问道。
杜小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换成是她，也不可能完全信任老庄。
老庄见状，决定暂时抛开这些问题，尽可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培养一点基本的信任。“你被人追杀的事，是编的？”
“是。”
“那冒充你来杀我的那个人呢？”
“一个替身，长得和我很像。当然，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所以选了晚上，再加上紧张，你应该看不出破绽。”杜小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了一声，随即又掩饰住了。
老庄恍然，也松了一口气。这要真是克隆人，那也太吓人了。
“那个带游泳池的院子也是真的？”
“所有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就是想让你相信你是在游戏里面，削除心理障碍，同意去刺杀孙策。”
“所以，刺杀孙策就不仅仅是游戏，至少在曲先生背后的那个人看来如此。”
庄小鱼收起笑容，很严肃的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问题就在这儿。老庄，你应该能猜出那个人和刘备有关系吧？”
“八九不离十。”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大概三十年前，他曾是鼎鼎有名的富豪，一度是全国首富，也姓刘，后来因为犯法，被抓了。”
老庄仔细想了想。“有点印象，但具体的事情不太清楚。”
“你也不用太清楚。十年前，他刑满出狱，一直没什么动静。可是半年前，我们在查几件与游戏有关的失踪案时，发现线索指向一个不显山不显水，但技术水平很高的游戏公司，而这个公司的幕后老板就是这个姓刘的前首富。”
“隐形富豪而已，和刘备有什么关系？”老庄撇撇嘴。
“他自认为是刘备转世。”
“……”老庄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他……坐牢坐久了，有神经病吧？”
“我们一开始也这么认为。”
“后来呢？”见杜小鱼面无表情，老庄也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连忙追问道。
“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最后确认他的精神没问题。随着调查的深入，失踪的人口越来越多，而且不仅仅是国内，国外也有，这件案子也就交给了国际刑警。”
“这案子还要交给国际刑警？”
“这位姓刘的前首富现在是外籍华人，公司注册在开曼群岛，国内只是一个办事机构。就算我们查封了这个办事机构，也不过是斩断他的一只触手罢了。”
杜小鱼沉默了片刻，又道：“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情况肯定更复杂，但我的级别不够，并不清楚。”
老庄瞅瞅杜小鱼，哭笑不得。“你相信刘首富真是刘备转世吗？”
“我相信证据。”
老庄咧着嘴乐了。“不，你是相信的，否则你不会在乎杜宇和河东杜宇的死活。”
杜小鱼僵着脸，不说话，眼中还有些恼怒，握着刀的手也有些过于用力，关节都发白了。
老庄识相的闭上了嘴巴，这时候惹怒杜小鱼没什么意义。虽说她现在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自己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也有武艺在身，打起来未必就输，奈何她手里有刀。
哪怕是在游戏里，平白无故的挨一刀也没价值。
“这么说，我们必须杀死孙策，才能让调查进行下去？”
杜小鱼缓了脸色，点点头。“的确如此。老庄，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杀孙策不难，至少比刘备翻身要容易得多。”老庄盘腿在床上坐好，扯过薄被盖住腿，又问杜小鱼道：“你要不要一起来？”
杜小鱼眼睛一瞪，晃了晃手里的刀。
老庄连忙摆手。“你看你，一点信任都没有。你现在就是一个中学生，我能把你怎么样？再说了，你将来还要接近孙策，难道就准备这样拿着刀，去接近孙策？”
杜小鱼白了老庄一眼，却还是收起了刀，收起了杀气。
“孙策进攻会稽，第一个要面对的要塞就是固陵。在解决固陵之前，他会先解决白虎山上的严白虎，就是你爸……”
“你爸！”
老庄咂了咂嘴，很无奈。“你看，你怎么就进入不了角色呢？你现在是严飞燕，不是杜小鱼。”
杜小鱼讪讪了笑了两声，又不服气的说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年头叫爸吗？叫阿翁。还作家呢，连基本的称谓都不知道。”
“你知道！”老庄反唇相讥。“蛮子。”
杜小鱼想起上一次被羽林女卫鄙视的事，顿时气沮。“别废话，说正事。”
“严白虎这样的山贼出身小地主，实力有限，之所以能占山为王，和官府对抗，是因为背后有大家族的支持。支持严白虎的人就是沈家，沈家现在已经上了孙策的战车，所以孙策大概率会先派人来劝降。到时候，你只要建议你爸，不，你阿翁严白虎接受劝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加入孙策。”
“就这么简单？”
“加入孙策很简单，但是你想见到孙策，却要花些心思。孙策是穿越客，对行刺这种事非常警惕。他身边有许褚、典韦这样的高手，自己武功也很好，一旦引起他的警惕，就算你武功好，也没什么成功的可能。”
杜小鱼点点头。虽说上一次功败垂成是老庄故意放水，但归根到底，她行事不密，引起了孙策的警惕也是关键原因。这一次不能再重蹈覆辙，她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的真实意图。
“那我怎么才能接近他？”
“统兵作战。”老庄打量着杜小鱼。“你既然是刑警，指挥不了大部队作战，带几个人潜伏，搞侦察，总不成问题吧？”
“这当然没问题，可是我想试试带兵。”杜小鱼挺起了胸膛，抬起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严飞燕从小在山寨里，我有她的记忆。”
老庄挑起大拇指，表示赞成。“做人嘛，要从心所欲。你如果能带兵，比简单的搞侦察更容易引起孙策的注意。”
第47章 归来仍是少年
杜小鱼疑惑地打量着老庄。“你不对劲。”
老庄不解。“少君何出此言？”
“你太配合了。”
“我可以不配合吗？”老庄向前挪了挪，赔着笑脸。“说起来，我协助你破案，有没有奖金，能有多少？要是你们能帮我还了那一千多万，我就全力配合你们。”
“奖金会有，但不会多。”杜小鱼瞅瞅老庄，向后挪了挪。“不过，真要破了案，你那一千多万也就不用还了，拿到手的几百万也不用退，还是赚了的。”
老庄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那我觉得还是昭烈皇帝大方点。”
“昭烈皇帝？”
“就是刘备。”
杜小鱼咬咬嘴唇，自觉又被老庄鄙视了一回，却无可奈何。她虽然也做了一些功课，毕竟不如老庄熟悉这个时代，以后还要老庄出谋划策，不太闹得太僵。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杜小鱼悄悄退出老庄的房间。鉴于老庄现在的身份，他们分属敌我，暂时不方便直接联络，只能各自行动，免得惹人猜疑。
看着杜小鱼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老庄连忙下了床，取过挂在一旁衣帽架上的环首刀和拍髀，放在床上，方便随时取用。尤其是拍髀，被他压在了枕头下面，一伸手就能拿到。
一切准备完之后，他又在房间里活动了一会儿。
这个郭允之年轻力壮，虽然不像刘禅那样是个穿风少年，深藏不露，却也是当打之年。老庄拔出环首刀，有模有样的舞了两回，顿时觉得长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的豪气直涌天灵盖，一时意难平，几乎要仰天长啸。
考虑到深更半夜，又是在山里，狼嚎不仅扰民，还有可能真的招来狼，老庄最后还是放弃了。
抱着环首刀，躺在床上，老庄想着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一直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直到被推门声惊醒。他一跃而起，长刀出鞘，指向门口的人影。
“谁？”
顿了顿之后，他又深吸一口气，说道：“来者何人？”
“郭君，是我啊。”来人一惊，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郭君好身手，刚才这一跃，大有龙腾虎跃的威风。”
老庄定睛一看，认出了来人。严白虎的弟弟，严飞燕的叔叔严舆，大约三十多岁，算是白虎山的二当家。严舆武艺不错，号称能坐跃，也就是毋须中间过渡，能从跪坐的姿势一跃而起，直接进入战斗姿态。
但老庄知道，这就算不是吹牛皮，也是表演性质大于实用性质。
历史上，严舆后来被孙策在酒席上宰了，坐跃根本无从谈起。
在他的小说里，严舆倒是没死，随严白虎投降了孙策，还将坐跃教给了孙策。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应该还没进行到那一步。
“原来是严兄。”老庄收起环首刀，拍拍额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初来乍到，没睡好，有些神智不清，还请严兄见谅。”
“无妨，无妨。”严舆笑眯眯地说道：“郭君昨夜睡得晚，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听说飞燕来过，与郭君相谈甚欢。”
看着严舆那一看就不正经的眼神，老庄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怪不得严舆来得这么早，原来是这事啊。杜小鱼自认为隐秘，却忘了这里是山寨，到处是耳目，而她一个年轻女子，更是惹人注意。
“呃……”老庄“尴尬”的笑了两声，心里却乐开了花，顺手给杜小鱼找点麻烦也是不错的嘛。“昨夜月色甚佳，少君么，更佳，忙里偷闲，对坐清谈，一时忘了时辰，惭愧，惭愧。”
严舆心领神会，附和的笑了。毕竟是世家子弟，要面子的。他之所以第一时间来挑明此事，不是要让郭允之难堪，而是坐实此事，别让这小子转头就赖账。
对坐清谈？鬼才信。严飞燕肚子里那点墨水哪有清谈的本事。
“严君，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严舆拱手道：“郭君言重了，但有所能，无所不可。”
“如果兵凶战危，我这武艺太差，行走于外，难免令人担心。久闻严君乃是白虎山第一高手，不知严君能否教我几式防身。”
“当然可以。”严舆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拍着胸脯答应了。大家子弟，尊师重道，他如果能教郭允之几招，勉强算是有了师友之情，以后打起交道来自然更方便。
说干就干，老庄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就提着环首刀出了门，向严舆讨教起刀法来。
常言道，月棍年刀一辈子枪，但那是针对真正的高手而言，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刀法、枪法并没有那么难。郭允之有一定基础，只是缺少名师指点，也没有刻意练习，武艺仅限于防身，上战场就不够看了。
严舆则不同，他的刀法是在真正的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没什么花哨，甚至有些难看，却招招实用，都是奔着杀人去的。
老庄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所以只学了两三招，便向严舆表示感谢。
严舆很满意，能得到郭允之这样的世家子弟的感谢，让他很有面子。临走之前，他又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严飞燕的武艺也很好，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问她。
老庄会心一笑，严舆这是给他找接近严飞燕的借口啊。不管怎么说，严飞燕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总和一个年轻男子接触容易惹来闲言碎语，有了这个理由就方便多了。
送走严舆，老庄趁着吃饭还有一段时间，用心练习严舆刚教的刀法。
练习刀法既是习武，也是熟悉这个身体的过程。他先要了解一下郭允之原本的实力，还有多大的潜能。
练着练着，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和上次穿越的刘禅不同，这次的郭允之似乎并没有设置什么障碍，他可以随意调用郭允之的记忆。
这不由得他不好奇，这是偶然，而是巧合？
这不可避免地又引申到另一个问题：这是穿越，还是游戏？
正当老庄心生疑惑之际，远处从来七嘴八舌的声音。老庄抬头一看，在一群山贼的招呼声中，“严飞燕”带着两个少女走了过来。她穿了一身精致的铁甲，昂首挺胸，英姿飒爽。
“这么早就起来练刀？”杜小鱼使了个眼色，示意老庄到屋里说话。
老庄佯作不知，耍了个刀花。“少君起得好早。怎么，昨夜不尽兴，这么早就来赴约？”
杜小鱼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两个少女已经满脸通红，掩着嘴笑了起来。
第48章 分头行动
杜小鱼眼睛一瞪，拔刀出鞘，迈步冲了过来。
老庄下意识的挥刀格挡，但杜小鱼的动作更快，顺手一挥，劈落了老庄手中的长刀，接着刀光一闪，冰冷的刀锋就架在了老庄的脖子上。
“当老子提不动刀了？”杜小鱼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
“大姐，你半夜到我房里来，我不说咱俩有一腿，难道说我们是讨论穿越的事？”
“有人看见了？”杜小鱼愣住了，显然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可不是么，你二叔严舆一大早就来过了。”
“那……怎么办？”杜小鱼有些慌了。刀拔出来容易，怎么收回去？
老庄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已经很小心了，谁知道这些山贼……”
“危险时期嘛，谁敢大意，不要命了？你出任务的时候敢大意吗？”
“说得也是。”杜小鱼惭愧地说道：“是我疏忽了。”
“行了，收刀吧。你要是手一抖，我可就GAMEOVER了。”老庄小心翼翼的推开杜小鱼的刀，心里却有些懊恼。怎么自己适应这个身体这么慢，杜小鱼却适应得这很快？
这不公平！
杜小鱼缓缓收回刀，绷着脸，偷偷的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见没人看着他们，一时疑惑，随即又明白过来，更加懊恼。
这真是一盆污水从天降，钱塘潮都洗不干净。怪不得老庄昨天那么热情，拉着她聊了半天，原来在这儿埋了伏笔。
一念及此，杜小鱼更觉得老庄可恶，紧握刀柄，恨不得一刀砍死他。
“你故意的吧？”
“天地良心。”老庄很严肃的说道：“我这人还是有底线的，对你这种幼齿下不了手。”
杜小鱼瞅着老庄，咬了咬牙，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看着心烦，却又离不开。这种关系太复杂了。
这时，郭允之的侍从赶了过来，见杜小鱼对“郭允之”怒目相视，顿时恼了。为首的郭文沉了脸，大声喝道：“严飞燕，你竟敢对郭君无礼，不怕郭府君发兵剿了你白虎山吗？”
杜小鱼不知如何应对，连连给老庄使眼色。
老庄也变了脸色。“昨夜与少君相谈，倒还算知些事理，怎么一转眼就变了脸，竟至于拔刀相向？莫不是大帅变了卦，要向孙策请降？”
杜小鱼心领神会，随即冷笑道：“没错。孙郎英明神武，战无不胜，就凭你们那些人，岂是他的对手。我昨夜不过是试探一下你的口风，想劝你们放弃幻想，一起归顺孙郎。不料你执迷不悟，狂妄自大。与你这种人合作有什么前途？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免了。”老庄一抬手，打断了杜小鱼。“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严大帅要投降孙策，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日再见之时，我们就是对手，少君别怨我不念昨夜之情，痛下杀手。”
说着，他一转手，对郭文喝道：“走，回固陵。”
郭文应了一声，招呼同伴去收拾行装，护着老庄就走。
杜小鱼有些傻眼了。老庄走了，谁给她出谋划策？
“老……老郭，你不能就这么走！”杜小鱼抢到老庄面前，张开双臂，拦住老庄的去路，同时连给老庄使眼色。
老庄会意，推开郭文，走到杜小鱼面前，恨声说道：“怎么，少君想强留我在此，还是想用我的首级做投名状，向孙策献媚？如果是的话，那你就快点动手。否则，等我回到固陵之后，一定会协助府君整顿兵马，等你们自投罗网。”
老庄一边说着，一边给杜小鱼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杜小鱼会意，让开一步，冷笑道：“那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阻挡孙郎兵锋。”
老庄哼了一声，甩甩袖子，扬长而去。
杜小鱼抱着手臂，站在山坡上，看着老庄下了山，眼神晦涩不明。
——
下了山，老庄看着停在面前的牛车，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知道江东缺马，但也不至于坐牛车吧，我又不是黄飞虎。
考虑到原主郭允之不仅是坐牛车来的，而且是主动要求坐牛车来的，老庄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他可不想被人看出破绽，然后灌一大碗符水。
现在的江东还算不上文化昌明，巫风甚浓，有了病，首先想到的是跳大神，请符水，要不然于吉也不会那么受欢迎。
上了牛车，老庄勉强坐了一会儿就躺下了。牛车太慢，晃来晃去的很催眠，再加上他昨天晚上的确没睡好，想了一夜的方略，严重需要补觉。
郭文等人看在眼里，互相递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作为郭允之的贴身侍从，他们当然知道严飞燕昨天晚上进了郭允之的房间，只不过他们也知道严白虎有意巴结郭允之，严飞燕十有八九是来侍寢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说实在的，今天郭允之突然和严飞燕翻脸，他们还是有些奇怪的。只不过他们只当是郭允之看不上严飞燕，始乱终弃，却不知道这两人都已经换了灵魂。
一路无话，先坐牛车，再换乘船，两天之后，老庄到达固陵。
走上山坡，老庄看了一眼固陵湖对面的夏架山，又看看固陵湖，突然有些感慨。
他记得太史慈就是从固陵湖中一箭射穿郭异手掌的。
没曾想现在自己站在了太史慈的对立面，弄不好就成了太史慈的经验包。
这也太损了。
有机会一定要弄清那个自以为刘备转世的前首富，狠狠打击他一下。就算像真是刘备转世，也别想变天，否则就让你尝尝人民民主专政的铁拳。
都什么时代了，还想着一家一姓的封建王朝。
“兄长，你辛苦了。”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老庄的思绪。
老庄转头一看，一个少年快步走来，满面笑容。他立刻认了出来，这就是郭攸之，历史上被诸葛亮写进《出师表》的那位。不过很可惜，他在蜀汉历史上实在没什么功绩可称，对不起诸葛亮的夸奖，陈寿就说他“性情柔顺，备员而已”。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荆襄系的一员，站队站得好。
“演长，伯父可好？”
郭攸之笑道：“阿翁安好。他刚刚收到消息，太史慈已经击败祖郎，很快就会赶来增援。兄长，你去白虎山，与严白虎谈得如何？他什么时候能出兵？”
“出什么兵？”老庄没好气的说道：“谈崩了，严白虎要投降孙策了。”
“啊？”
第49章 乱拳，好戏开锣
老庄没理郭攸之。
他对郭攸之没什么兴趣，郭允之对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堂弟也没什么好感，甚至有点嫉妒。
没错，对郭允之来说，郭攸之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幸运儿。
郭异官至太守，按照朝廷制度，满三年就可以荐子弟一人为郎。作为郭异的亲儿子，郭攸之自然是第一人选。如果不是天下大乱，朝廷形同虚设，郭攸之现在已经是郎官了。
郎官俸禄四百石到六百石，大概相当于一县之主，这就是郭攸之的仕途起点，却可能是他郭允之的仕途终点。
明明是郭允之的能力更强，可是架不住郭攸之是郭异的亲儿子。平时说起来都是家族利益为先，有好处的时候却是亲生儿子吃肉，侄子只能喝汤。
你说气人不气人？
老庄多年研究历史，深知这种裙带关系的危害，最近又被屎尿入诗的贾作家恶心得不成，连带着看郭攸之也不顺眼。
见郭允之态度恶劣，郭攸之却不生气。他知道这位从兄心里不舒服，却从来不和郭允之较劲。他很清楚，他们的前途不同，郭允之再不舒服，将来也只能向他低头，他大可不必生气。
“兄长，那严白虎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要投降孙策？沈伯平之前还说，不管沈家其他的人怎么选，他一定支持朝廷的么。严白虎既是沈家支持的……”
老庄突然转身。“沈伯平在哪？”
“就在城中。”
“他是间谍。”老庄大声说道：“他是来看我固陵虚实的。”
郭攸之连连摇头。“怎么会？他可是盛君的女婿。兄长，你不相信沈直，还能不相信盛君？”
老庄眼睛一瞪。“读书人的嘴，婊子的腿，你也信？沈伯平在哪儿，我要和他对质！”
见郭允之爆粗，郭攸之吓了一跳，竟不敢多嘴。在他印象中，郭允之可从来没这么愤怒过。“在……在城里。”
“走！”老庄转身就走，一脚踩在衣摆上，险些绊倒自己。他提起衣摆，向前急行。
郭攸之不敢怠慢，连忙跟了上去。想了想，又叫过一个侍从，让他赶紧去城中报信，让郭异有个心理准备。郭允之今天不正常，怕是要出事。
老庄拖着郭攸之进了城。这几天他有意锻炼，不仅适合了这个身体，敏捷值也加了好几个点。这一路跑得又急又快，几次险些将郭攸之摔倒在地。一边跑，还一边打听了沈直来固陵后的动静。
郭允之离开固陵去白虎山时，沈直还没来。这几天也一直和盛宪住在一起，几乎不抛头露面。郭攸之因为和盛宪熟，天天见，才知道沈直来了固陵。
“就这儿！”郭攸之跑得气喘吁吁，看着到了盛宪住的院子，这才挣脱了老庄的手，扶着墙，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兄长，你可不能对盛君无礼……”
话音未落，老庄已经拔刀在手，两步助跑，腾空跃起，一脚踹在院门上。
“呯！”院门洞开，老庄冲了进去。
郭攸之担心老庄和盛君冲突，也想跟进去，不料大门反弹回来，直接拍在他脸上。郭攸之痛得“唉哟”一声，捂着脸就蹲下了。
老庄没理郭攸之。他心里挺开心的，经过几天适应，这身手还是不错的嘛。虽然比追风少年刘禅差了一些，比自己缺乏锻炼的身体却要强太多了。
“什么人，敢在这里放肆？”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面色愠怒，见了老庄，不禁愕然。“义长，你这是何意？”
老庄认得此人正是盛宪，倒提长刀，拱手施了一礼。“盛君，我刚从白虎山回来，拜你女婿沈直所赐，险些死在白虎山。我实在气不过，特来讨个公道，还请盛君成全。”
“白虎山……怎么了？”
“白虎山怎么了？你女婿已经投降孙策，还让严白虎一起投降孙策。我奉府君之命，前去联络严白虎，共同对抗孙策，他却要拿我的首级做见面礼。亏得我机智，提前脱身。”
“有这事？”盛宪吃了一惊，眼珠转了两转。
“盛君若是不信，让他出来，我要当面问他。”老庄摆着手里的刀，气哼哼的说道。
盛宪叫过一个随从。“去看看伯平在不在。如果在，让他出来见郭君，把事情说清楚。”
他知道沈直就在里面，也听到了郭允之的话，没出来对质，恐怕是被郭允之说中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能留在这里了，赶紧离开固陵。
“什么叫在不在？”老庄立刻听出了盛宪的言外之意，这哪是去叫沈直，分明是让他赶紧走啊。他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提着刀就往里面闯，一边闯一边大声叫道：“沈直，你这个伪君子，给我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年轻人从后院走了出来，沉着脸，厉声说道：“郭允之，你发什么疯？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如此失礼，欺我吴会无人吗？”
“你少跟我胡扯。我问你，你家大门是不是被孙策踹了？”
沈直脸色大变。“你……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你被马超用刀架着脖子，摁在地上，有没有这回事？”
沈直眼睛瞪得溜圆，失声说道：“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老庄暗自得意。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他写的桥段嘛。前几天为了准备任务，他刚刚翻过这一段。此刻说出来，足以打沈直一个措手不及。
乱拳打死老师傅，大闹一场好开锣。至于谁来背这个锅，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盛宪也脸色大变。沈直从吴郡赶来，劝他依附孙策，他原本还以为沈直只是趋利避害，现在听了郭允之此言，才知道他已经向孙策屈服，而且是被孙策踹破了大门，用刀逼服的。
这可太丢脸了。不仅沈家的脸丢得干干净净，他的脸也丢干净了。
“伯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盛宪厉声喝道。
沈直脸色煞白，狠狠的瞪了老庄一眼，转身向盛宪躬身施礼。“阿翁，其中是非，容我稍后细禀，我要先去一趟白虎山。”
盛宪还没说话，老庄已经冲了过去，一脚将沈直踹翻在地，紧接着就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伪君子，你还想跑？不把话说清楚，你哪儿也别想去。”
“住手！”门口传来一声断喝，前会稽太守郭异大步走了进来，脸色铁青。
第50章 搅浑水，好摸鱼
看到郭异进来，老庄松开了沈直。
有这么多人看着，盛宪想来也不好意思让沈直开溜。
当然，沈直溜了更好，他可以将更多的黑锅扣在盛宪头上。
扣谁不是扣啊，扣沈直还是扣盛宪，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把水搅得越浑越好。水浑了，他才有机会藏身，或者摸鱼。
“伯父，沈直已经依附了孙策，他是来窥我固陵虚实的。当然，也可能还要劝降一些人，方便做内应。”
“放肆！”郭异喝住了老庄，随即又看向盛宪。“孝章兄，伯平什么时候来的？”
盛宪神情尴尬。以他对郭异的了解，郭异很可能已经在门外听到了郭允之刚才说的话，也相信了郭允之的话，只是故作不知，给他留面子。
“刚到不久。”
郭异点点头，转身走到沈直面前。沈直刚从地上爬起来，身上全是泥，屁股上还有一个大脚印。他看了郭异一眼，大声说道：“府君不必多问了，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与盛君无关。”
“哦，你一个人的事又是什么样的事呢？”
沈直心虚地看了老庄一眼，很是纠结。
他不知道郭允之究竟知道多少事？
按理说，严白虎不可能知道孙策踹他家大门的事，更不可能知道马超用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事。可是郭允之却知道这一切，只能说严白虎了解的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这时候说谎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事，只能尽可能的少说。
“孙策逼我来劝盛君，但盛君严辞拒绝。这两天，我一直深居简出，并无窥探之说。”他瞅了一眼老庄。“义长一见面就兴雷霆之怒，我也不清楚是何原因。”
“是何原因？”老庄大怒，挥着刀又要往上冲。“老子差点被严白虎的女儿杀了，你知道不？你看看，你看看，我这儿的伤口还没好呢。”
郭异瞅了一眼，没看到什么伤口，不过他还是叫过一个侍从问了几句。人多眼杂，那侍从也不敢多说，只能含糊的表示，的确看到严飞燕用刀逼迫郭允之。
这是事实，不仅他一个人看到了。
至于原因，重要吗？
“即使如此，也不能说明伯平是细作啊。”郭异淡淡地说道，语气却有些不悦。
如果沈直只是为了个人利益，选择孙策，他可以理解。但沈直明知他派郭允之去白虎山，却不提醒一句，这就是有意陷害了。
万一郭允之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向人交待？
侄子不是儿子，就可以随便牺牲？
“我到白虎山之后，严白虎一开始很客气，满口答应，还主动示好，说要让他女儿拜我为师，研习典籍。我信以为真，便说了一些情况，希望他能尽快行动，与太史慈联络，袭击故鄣，可他却对固陵更感兴趣，百般打听固陵的虚实。”
老庄狠狠的瞪了沈直一眼。“我当时便觉得奇怪，回来之后，听演长说沈直在固陵，这才明白。这一定是他们约好的。若严白虎来了固陵，与沈直会合，待孙策一到，内应外合，固陵只怕会在顷刻间易手。”
“郭允之，你不要血口喷人。就算严白虎来了，他那点人马能有何用？固陵可有两万人。”
老庄刚要说话，郭异眉头微皱。“你怎么知道固陵有多少人？”
沈直微怔，随即掩饰道：“我猜的。”
他当然不能说是盛宪说的。他现在有细作的嫌疑，盛宪告诉他这些，等于泄露军事机密，弄不好连盛宪都会牵扯进去。
老庄冷笑道：“不愧是通晓兵法的沈家子弟，随便看一眼，就知道固陵有多少人马。”
郭异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瞅了盛宪一眼，淡淡地说道：“孝章，事关国家大事，我不能敷衍了事，要将伯平带回去仔细询问，还请孝章见谅。”
盛宪苦笑道：“府君，伯平来固陵，的确是为了劝我，但除此之外，他并无他意，更无窥探之说。固陵兵力大概是我不慎，说漏了嘴，绝非窥探得来。”
郭异点点头。“孝章放心，我不会听信片面之辞，冤枉了他。不过孙策将至，固陵得失关系会稽全郡，容不得一丝疏忽。在击退孙策之前，伯平不能离开固陵。”
盛宪无奈地点点头，示意沈直跟着郭异走。落在郭异手中，总比落在郭允之手中安全些。
——
回到官廨，沈直被带了下去，单独关押。
老庄跟着郭异来到堂上，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他带着侍从，很多事编不了谎，所以只能做有限的解释。好在他这两天做了充足的准备，郭允之的记忆也没有缺失，倒还算合情合理，没有明显的破绽。
真有点破绽也没事，只要杜小鱼能忽悠得严白虎转投孙策，郭异没机会和严白虎对质，就露不了馅。
他现在只要咬死沈直就行。
沈直依附孙策是事实，抵赖不了。
说完出使的经过，老庄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伯父，我听说，孙策在吴郡的所作所为，与在南阳大不相同，不可不防啊。”
郭异不动声色的说道：“怎么个不同法？”
“伯父应该还记得孙策在南阳抄了多少家，夺了多少地，杀了多少人，可是你看他在吴郡杀了几个？屈指可数。就连沈直这种人，他都只是示之以威，并没有真的杀人。由此可见，他对吴郡还是以怀柔为主，想来会稽也不例外。吴郡世家已经屈服了，会稽世家又能撑多久？”
郭异抚着胡须，沉吟不语。
他也在担心这个问题，盛宪的态度就是证据。在明知沈直已经依附孙策的情况下，他不仅不通报，还为沈直打掩护，就算不是想投降孙策，至少也有为自己留后路的嫌疑。
盛宪是会稽名士，影响力很大。如果他都有这样的想法，其他人又有谁能信得过？
如此看来，守住固陵，击退孙策的可能性实在有限。
一旦固陵失守，怎么办？
“义长啊，我有一个想法。”郭异轻声说道：“你带着演长去长安，向朝廷请援，顺便看看沿途的虚实，如何？”
老庄摇摇头，义正辞严的说道：“伯父，我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