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随地记录撕逼时刻 善初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16岁那年。 一开始,善初是懵逼的,他甚至以为自己抑郁症复发以至于产生幻觉了。 他的抑郁症就是在16岁那年患上的。 ——那是他人生最昏暗的时光。 善初看向镜中的自己,是十六岁的模样——面容还带着少年的稚气,因为忧思过度而皮肤苍白。 他这张脸可以说是瑕疵颇多:虽然鼻子小巧挺翘,鼻梁却不够笔挺;皮肤雪白,但没有血色,眼下点着几星淡淡的雀斑;虽然眼含桃花,但又不是时下流行的大双眼皮——但不知怎么样的,就是这样带着瑕疵的五官放在他的脸上,却显得十分相宜,竟是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的玲珑精巧。 也许这就是美人的神奇之处。 真正流芳百代的美人,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圆满,像是西施的大脚、昭君的斜肩。 善初还是有点不习惯这十六岁的身体——因为比成年后的他要瘦小一些。 他环视四周,确定自己身处寄宿家庭。 所谓的“寄宿家庭”,简单的可以理解为留学生住进英国本地人的家里。 按照英国法律,未成年留学生来读书,必须找英国本土的监护人,作为父母的代表,代尽其父母的责任。所以未成年留学生一般会寄宿在监护人家里。 善初的监护人是一个名叫李妮的英籍华人,三十多岁,通过结婚入籍英国,虽然号称是英国人,但其实英文说得还不如善初,而且收入不稳定,十分吝啬。 按照善初的家境,完全可以通过靠谱中介找一个条件比较好的监护人,但负责善初出国事宜的焦娇并没有这么做。 焦娇,是善初的继母。 焦娇嫌他烦,所以才送他出国的,大概还存在了一点磨磋之心。 而他的生父丁敏生是甩手掌柜,对他不闻不问,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国外过着什么日子。 在亲戚聚会里,丁敏生还说:“小初那孩子在国外读着书呢!一年几十万的供着他,他还不满意!” 焦娇在旁和气地劝道:“那孩子可聪明了,拿的是奖学金!不必花几个钱的。”说着, 继母还搂着两个亲生的孩子,笑盈盈地说:“你们要向哥哥学习哦!” 亲戚们便顺着话题称赞焦娇贤惠,对待善初如同亲生子。 只有奶奶脸上还是淡淡的,她心里知道,焦娇是小三上位,所以对她总有几分看不起。 与此同时,英国。 善初从简陋的二层公寓走向一楼,跟李妮说:“阿姨,我房间的暖气片坏了。” 李妮说:“嗯……我叫了维修工了,过几天就会来修。” 善初心知肚明,李妮是在省钱,不肯让善初吹暖气。过几天就开学了,李妮肯定是用“约了维修工等过几天”做借口一拖再拖,直到他回寄宿学校上学,不了了之。 早餐,李妮只给善初冰牛奶和充满淀粉味道的劣质香肠。 午餐则是干瘪的三文治。 晚餐会好一些,有时候能吃上热腾腾的中餐,但大多时候是披萨。 善初是个中国胃,不爱吃冷食的,但李妮却会说:“你这样不行啊,英国人都是吃这些的。你要习惯起来,不然在学校会被人笑的。” 前世的善初,一直隐忍,吃不饱穿不暖也倔强着不跟家里人抱怨,就是为了争一口气。 现在三十岁的善初回看,就觉得真是少年意气呢。 有什么比吃饱穿暖更重要呢? 不过,十六岁的善初不是那个在商场上的大亨,他现在只是一个没有私人财产的未成年人,不能直接硬刚。 善初便像平常一样,露出隐忍的神色,沉默点头。 李妮满意地说:“那就这样吧。过几天就要回学校上课,你得抓紧。” 事实上,善初知道李妮的局很容易破,只要他向丁敏生低头求助,就能解困。再怎么说,他也是丁敏生的亲儿子,丁敏生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明知善初被虐待还坐视不理。 但善初偏偏不想跟丁敏生低头求助。 相反的,他要丁敏生跟他低头,主动帮他解困。 善初拿起手机发了一则图文,图片是他住的破公寓以及一日三餐,每一张照片都够真实而且倒胃口,并配上文字: 【三分寒、七分饱,更能锻炼我的意志。一个假期下来瘦了十斤!】 【太棒了!三个月来第一次吃到牛肉……虽然是速冻的。】 【感恩,今天气温没那么冷,就算暖气没修好也可以挺过去呢。】 …… 并且设置“亲戚分组可见”。 亲戚们还在聚会上,看着丁敏生和焦娇其乐融融。 这时候,堂哥翻着手机,突然笑出声,戳了戳堂妹,让她看看朋友圈。 堂妹看完了,又让奶奶看,奶奶看完之后,脸色发青,双眼一瞪,怒目看着焦娇,手中的银筷子闪出刀剑寒芒,奶奶的气恼是天然的,俗称“天然气”。 天然气易燃易爆,堂兄、堂妹见状自觉退开几步,并打开摄像头移到录像功能,随时随地记录生活中撕逼的时刻。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点个收藏啦,最好能把作者也收藏了啦~~~~上榜前隔日更,爱你萌! 玩儿不死你 奶奶脸色发青,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桌上。 原本和融的气氛应声而僵,犹如被超能力冻住了一样。 焦娇挂在脸上的笑意也僵在嘴边,嘴角扭曲成一个难看的弧度。 她能感受得到,奶奶的怒气是冲着自己的。 自从入门以来,奶奶就对焦娇十分看不上,焦娇自己是知道的。但她很会摆正心态,知道自己是小三上位,既然做得小三,就不能要脸,所以她总是能厚着脸皮上去孝敬老人家,老太太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因此慢慢的接受了她。 这样怒火中烧的看着自己,还是很少有的。 焦娇忙颤声说:“老太太,怎么不吃了?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老太太冷道:“你们全部给我打开手机,看看我大孙子的朋友圈!” 老太太一声令下,众人无有不从,唯独丁敏生和焦娇分外尴尬,因为他们俩人都被善初拉黑了,他们还得厚着脸问亲戚借手机来看。 老太太见状,更是冷哼了一声。 大家看完了朋友圈之后,脸上都一副惊讶的神色。 毕竟,不少亲戚都把孩子送出国,对这方面还是比较了解的:孩子出国住的寄宿家庭基本上都是挑选好的中产家庭。一般走志愿者路线的才会遇到贫困户监护人。以丁家的条件,怎么可能会让孩子去这种寄宿家庭? 丁敏生得知了善初的状况,也是脸上无光。 比起“孩子在英国受苦”,他更在乎的是“在亲朋戚友面前丢脸丢大发了”。 丁敏生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这个父亲没尽职,他将怒火发泄在新婚妻子身上:“你是怎么安排的?就算小初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能这样对他吧!焦娇,我对你太失望了!” 焦娇既然能安排善初去低保户寄宿,自然想好了后路。她立即哭红眼睛,说:“我怎么可能会苛待他呢?我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了!我也是听中介说,这户人是华人,说中文的,又是个有爱心的女人,会好好对待小初,我才送过去的……谁知道会这样?” 丁敏生却不信:“你不知道?你也不会考察考察?” “我也想过考察啊,可惜我又不会英文,人又笨……而且你知道,小初那孩子很排斥我。他一出国,我就发信息问他有没有不适应,才发现他把我拉黑了……呜呜呜……我只好问中介要了李妮的联系方式。我每周都有跟李妮通话,问她情况,她说和孩子相处得很好。我就信了……谁知道……”焦娇拿着丝帕捂着眼睛假哭,“难怪都说后妈难做!” 丁敏生见新婚妻子哭成泪人,气也消了大半,想起自己和妻子双双被善初拉黑,也有些懊恼:“那孩子也是的!” 亲戚们自然也是和稀泥的,说:“是啊,谁能想到呢?现在这种不靠谱的中介也是很多的!还是得擦亮眼睛啊!” 老太太却一拍桌,冷笑道:“岂止是不靠谱的中介?不靠谱的家长才多呢!” 焦娇和丁敏生都噎住了。 丁敏生脸色发青地说:“妈,这个……这个情况……” 老太太自然也不会当众责骂自己的儿子,便将火气转到焦娇身上:“刚刚你不是还说,自己一手张罗小初出国的事吗?这就是你张罗的样子?” 焦娇知道在老太太面前说什么都不对,只能一个劲儿的道歉,又说“确实是我疏忽了”。 老太太又说:“刚刚听你说,小初拿奖学金,不花几个钱……按你的意思是,你没给他打生活费?” 焦娇脸色发青,用余光瞥了丁敏生一眼。 原来,焦娇和丁敏生在这一点上是达成了共识的。 善初出国的时候和丁敏生闹得很不愉快。丁敏生恼怒说“你吃老子的、穿老子的,有什么资格和老子耍脾气?” 善初便摔下狠话说“我有奖学金,不用花你们的臭钱!”说完就将丁敏生和焦娇拉黑了。 丁敏生气得要死,焦娇便在旁说:“这话原不是我这个后妈当说的,也不知该说不该说……” 丁敏生便问:“你有什么想法?你说吧,你嫁了我,就是他的妈。没什么不能说的” 焦娇就说:“这孩子怕是被惯坏了,也是太娇纵了些,别的还好,就是目无尊长这一点还是得改改啊。” 这话完全说到丁敏生的心坎上了,他忙问:“你有什么办法?” 焦娇说:“他是少爷,过惯好日子的,真靠奖学金怎么熬得住?我说呢,不如趁势就断了他的零花钱,他知道错了,就会服软低头,这个时候你去教他,他才肯听。” 丁敏生一听这建议就心动了,但碍于情面又不能马上答应,便假装犹豫说:“这不好吧?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我们还不给他零花钱……?” “只是不给零花钱而已。”焦娇知道丁敏生的心态,便趁势说,“他的生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学校的费用有奖学金支付,而寄宿家庭包吃包住的,他还能有什么用到钱的地方?一般人家的孩子谁不是这样过的?” 丁敏生听到之后便放心,说:“是啊!也该让他历练历练,不然,他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也就是说,不给善初零花钱,是丁敏生和焦娇的共同决策。 这也是焦娇聪明的地方,她知道自己是后妈,不能做这个决定,只能撺掇老公下手。真被问起来,她也可以推锅给丁敏生。 丁敏生确实也主动接过了这个锅,垂眉对老太太说:“其实生活费是有的,怕孩子乱花,就是打给了寄宿家庭——” “就是那个不让他吃饱的寄宿家庭吗!?”老太太声如洪钟。 丁敏生噎住了。 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连桌上的剁椒鱼头都跟着颤抖了三回:“怪不得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丁敏生也不敢分辩了,只是道歉。 焦娇哭哭啼啼的,身边两个孩子也跟着哭起来,跑到老太太身边,嘤嘤嘤的:“呜呜呜……奶奶、奶奶……奶奶别骂爸爸妈妈了……” 不得不说,老一辈就是隔代亲。 老太太心疼善初,同时也会心疼焦娇生的两个孩子,看着这两孩子哭着求情,老太太就心软了,最终还是将焦娇轻轻放过,只警告道:“从今以后,我每周会和小初打一次电话,问他的情况,你们不疼孙子,我疼!” 焦娇心下一紧,嘴上连连答应:“老太太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么会不疼孩子?” 焦娇和丁敏生总是以“被善初拉黑了”做借口,不去主动联系善初。而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拉黑了又怎样?卖假货的骗子都知道可以换个号码打!你们对孩子还不如骗子对卖假货上心!” 丁敏生黑着脸用秘书的手机给善初打电话,主动提出给他零花钱。 在上辈子,善初坚决不要丁敏生的钱,硬撑着一口骨气,结果差点被折腾死。 现在,善初倒是转换思路了:这不是我问丁敏生要钱,是丁敏生欠我的。 “零花钱什么意思啊?”善初说,“我还得每个月伸手问您要钱呗?” 丁敏生听善初这个语气就特别不爽:“你孩子怎么说话呢?” 善初深谙绿茶之道,要让他装作温柔可亲,哄得丁敏生慷慨解囊,其实难度不大。但善初能对所有人温柔,就是无法对丁敏生温柔。 善母死后半年,丁敏生就领着小三过门,不仅如此,小三还带了一个十三岁女孩和一个十岁男孩一起进门——什么意思?丁敏生和善母的婚龄才十七年! 从得知这一切开始,善初就从没给过丁敏生任何好脸色。 “你也老是忙,跟你要钱还得找秘书预约。烦死了。”善初用娇惯大少爷的口吻说,“这样吧,你一次过把我一年的花费打过来吧,就打一百万,应该够了。” 丁敏生不太情愿地说:“你还小,一次拿着这么多钱怕你乱花。” 善初觉得好笑:这钱我不花,留着给小三和野崽子花? 虽然说,善初不可能对丁敏生有什么好脸色,但这并不妨碍他绿茶。 所谓绿茶之道,并非要全部服从。 用仁义道德、家庭伦理进行绑架,可以让茶艺师保持高姿态—— 善初便用少年音气哼哼地说:“我就知道!怪不得他们说,弟弟和妹妹是姓丁的,比我这个姓善的要更亲……” “谁跟你说这些狗屁倒灶的话!”丁敏生青筋都暴起了: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净说些大实话! 善初不姓丁,姓善,随母姓。 善家祖上阔过,现在也不差,可惜人丁单薄、子息凋敝,到上一代只剩善母这位独女。因此,善家招赘了丁敏生,而善母生的孩子也自然姓善。 谁知道,一直对妻子温柔体贴、百般顺从的丁敏生其实是抱着“吃绝户”的心情入赘的。善母的父母死后,丁敏生就更肆无忌惮了。 丁敏生一直很介意孩子不跟自己姓。更别说,善初的姓氏一直提醒着他,他是靠老婆发家的——这对于他这样的“成功男士”而言是一种屈辱。 而且,丁敏生总是觉得对小女儿、小儿子比较亏欠——善初是千金万金养大的少爷,而小女儿、小儿子只能养在外面,太过委屈。所以,丁敏生心里是偏疼小女儿、小儿子的。他甚至已经在心里确定了,这个十岁的小儿子如无意外就是他的继承人。 但这种想法是不能说出来的。 丁敏生连连否认:“爸爸绝对没有这么想,你这个傻孩子不要听别人乱说。” 善初这稚嫩的壳子里装着一个老油条的灵魂,自然能看穿丁敏生的心理活动,心中鄙夷:在狐狸面前玩儿聊斋呢?看我玩儿不死你个老傻逼。 作者有话说: 红茶VS绿茶 善初以婚生子的身份通过“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是姓丁的”这样的诛心之语,将丁敏生绑架到一个道德洼地里。 这就是绿茶之道。 只要丁敏生还要一点儿脸,就不能不喝下这杯绿茶。 而一百万也不是一个过分的数字,因此,丁敏生就投降了。但是,他嘴上还是保持长辈的高姿态:“这个钱给你是让你生活用的,你要是乱花,花没了,再问我要可就没有了!” “知道了。”善初回答,“行了,就这样吧。” 说完,善初就把电话挂了。 这可把丁敏生气得够呛。 前世善初忍气吞声,不去打扰丁敏生,反而让丁敏生逍遥自在。 而如今善初任意妄为、爱咋咋地,丁敏生反而对他无可奈何。 像丁敏生这种人,到底是将儿子放在心里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的。就算丁敏生平常疼惜焦娇以及女儿,但丁敏生心里,善初的排名还是比焦娇以及女儿靠前的,善初在丁敏生心中的地位仅次于姓丁的小儿子。 善初以前花太多力气放在对抗焦娇上面了,反而让焦娇占领了道德高地。 事实上,焦娇算个屁。 焦娇可是“后妈”,又是“小三上位”,是带着“原罪”进入这个家庭的,只要善初卖个惨,那善初都不用自己出手,亲戚的唾沫都能把焦娇淹死。 善初翻出手机的备忘录,指尖轻触屏幕,记录道: 【十六岁的遗憾①:让那一家子太得意了】 “那一家子”,指的自然是丁敏生焦娇一家子。 他本人不属于那个家。 当年确实让那一家子太得意了,自己在英国受苦,他们却逍遥自在,挥金如土。 善初冷笑一下,这次可不能让他们那么得意。 别说我身在英国,就算我身在火星,也能玩死你们。 随后,善初又继续输入: 【十六岁的遗憾②:让霸凌我的人太高兴了】 这个仇也得报。 其实都是些未成年的小屁孩,不足为惧。 善初撇了撇嘴唇,继续记录: 【十六岁的遗憾③:没考上剑桥】 他前世在16岁这年受到太多打击,从而患上抑郁症,中途退学,和“梦中情校”失之交臂,这一直是他引以为憾的事情。 有机会重来一遍,自然要把这三个遗憾填好。 人生才能圆满。 善初放下手机,从房间里出来,和寄宿家庭的主人打招呼。 他已经换了新的寄宿家庭了,这次是他亲自考察的,自然没有问题。 新监护人是一对退休的大学教职工夫妇,住在带小花园的独栋三层别墅,还养了一条金毛犬。 新监护人性情和顺,听说善初曾遭受前任监护人虐待后,还非常疼惜他,对他更加好了。 善初笑盈盈说好。 寄宿家庭的男主人说:“听说你是‘雅典学院’的学生?”语气里是十分的欣赏。 “是的。”善初顿了顿,“不过我是16岁才转进去的,才刚读了一个学期。” 雅典学院和伊顿公学、哈罗公学等传统贵族中学一样,一般只有13岁入学的位置。16岁的学生转进去直接读高年级课程的是很少有的。 善家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在国外读大学的,因为要读国外本科,所以从小都是读国际学校。 善初原本是打算在国内读完国际高中,再申请出国念大学。然而,16岁那年的变故让善初不得不16岁就转学到英国。 圣诞假期结束,第二学期便开始了。 善初又得回学校寄宿、上课。 雅典学院的学长们经常说“我们不像伊顿公学还得穿燕尾服上学那么做作”。然而,事实上,雅典学院的校服虽然不是燕尾服,但也是花纹繁复的藏青小西装,穿在身上一样是挺做作的。 善初本来就比西方人要瘦小,还因为郁郁寡欢而清减许多,一套修身西装穿在身上就显得身材薄如纸片,藏青的棉绸衬得他肤色更加苍白。 但又因为他长得漂亮,因此这份苍白和瘦削赋予了一份脆弱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他。 善初有时候会自恋地想:是因为我太出色了才会被霸凌吧?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他走到学院的石头路上时,一个高头大马的男学生迎面挡住他。 他抬头一看,但见这是一名身材魁梧、有着棕色卷翘头发的少年,气质有点儿像熊,好像有点儿憨儿,但随时能化身杀气腾腾的凶徒。 “你是……”善初微微眯起眼,仿佛在回忆什么。 这不能怪他,十六岁认识的人,他哪能个个都记得? 这位熊样少年冷笑:“好啊,一个假期不见,连我都不认识了?” “啊,泰坦。”善初想起来了:这可是雅典学院的“校霸”。原本,在这种传统的私立男校,高年级的学长就天生能欺凌低年级生。而泰坦不但是高年级的,而且体格魁梧,家境深厚,所以更能胡作非为。 “有什么事嘛,泰坦?”善初眯着眼睛问。 泰坦一瞬有些意外,平时善初看到自己都是颤巍巍的跟鹌鹑似的,不知怎么的,今天的善初竟然那么淡定——还好像有些轻蔑? 泰坦冷笑:怎么可能?这个拿奖学金进来的穷小子能轻蔑地看我? 泰坦道:“我袖扣掉了。” 这种老牌学院规矩甚多,对仪容着装的要求十分严格。每天早晨,都会有老师在教学区门口检查学生的仪容,但凡学生没有系好领带、或是没扣好袖扣,都会被禁止入内。 而袖扣这种小东西,是最容易遗忘或者丢失的了。 泰坦这样大咧咧的,也不是第一次忘带袖扣了,每次忘带都是随便抓个人,逼对方把袖扣给他。善初也受害过好几次了。 善初了然:“哦,原来是这个……” 泰坦哼一声:“少罗嗦了。快把你的给我。” 善初侧了侧脸,一派纯真:“但是,如果我把袖扣给你了,我不是没有袖扣了?没有袖扣是不能进教学区的门的。” 泰坦没想到这次善初会拒绝自己,眉头大皱:“你去生活区再买一颗戴上不就行了?” 善初目光瞥到一个人影,立即挤出眼泪,颤颤抖抖说:“可是……” 泰坦眼中已经浸出不耐烦的怒意了,也懒得和他废话,一手揪住善初的手,要把他的袖扣扯下来。 “啊!”善初大声惊叫。 泰坦觉得善初变得很奇怪,从前善初绝对没那么多废话,也不会大叫,只会默默忍受。 “泰坦,你在做什么?”一把清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随之而来的则是黑山一般的影子,高高的笼罩。 按理说,泰坦是全校最高的学生,但这个人的影子却比泰坦还高—— 泰坦扭头一看:“格雷伯爵?” 格雷伯爵并不比泰坦高大,只是,他此刻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气势便相当逼人。 雅典学院面积很大,依山而建,道路盘区,教学楼与教学楼之间相距可以超过15分钟的步行距离。和国内中学不一样,学生不会在同一个教室里一直上课,他们会因为选读的课程不一样而转变上课的教室。有可能上一节课在这里,下一节课就安排在另一栋楼、甚至是后山。因此,学生每天都要暴走一万步。 而且,校长明令校区里不许骑自行车——但是可以骑马,前提是你拥有一匹马,并且能支付它在雅典学院的生活成本(费用包括:学校马厩的租金、驯马师与马匹营养师的薪金、驯马师和马匹营养师的住宿……等等) 就算雅典学院的学生非富则贵,但未成年就能养得起马的学生也实属少数。 格雷伯爵是其中一个。 就算是“校霸”泰坦面对格雷伯爵也得退让。泰坦自小接受的教育让他脑子里被调教成一个“尊卑观念”很重的人:比如,他出身世家,便自认比一般人高贵。而格雷伯爵是公爵之子,而且身上有爵位,泰坦便自觉矮他一头。 刚刚还虎虎生风的泰坦摘下礼帽,朝白马上的金发少年行礼,姿态因为生疏而笨拙,看起来像是一头初学马戏的熊。 格雷伯爵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脸上是洞悉一切的微笑:“快走吧,不要耽误了上课的时间。” “是。”泰坦匆匆离去,算是放过了善初,“算你走运!” 善初心想“才不是走运呢”,善初就是看到格雷伯爵过来,才会大声叫嚷,引起他的注意。 因为,他知道格雷伯爵一定会帮自己。 格雷伯爵是出了名的绅士,平时看不见就算了,要是当面碰上了这种事,他是一定会出手帮助的。 很多人以为格雷伯爵善良温柔,事实不然。 格雷伯爵只是履行一个“未来政治家”应有的素养。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跟随父亲的脚步从政。不仅如此,他还志愿成为一名影响力远超父亲的政治明星。 因此,他从小便明白: 一言一行,皆是他日后的政治资本。 若有一丝儿出错,便会成为敌人攻击他的武器。 他必须完美。 大多数人看到善初,第一反应就是“美丽的亚洲少年”。 泰坦看到善初的第一反应是“妈的最烦这种娘炮”。 当格雷伯爵看见善初的时候,是“被白人男性贵族校园霸凌的少数族裔=s级别的政治正确”。 这样的人落难,格雷伯爵岂能坐视不理? 格雷伯爵便对善初释放善意,说:“你还好吧?” 换做前世,善初肯定是感恩戴德的道谢,然后就自惭形秽、匆匆忙忙地退下了。 但今生的善初不会这么做。 他得抓住这个机会给格雷伯爵喝一壶来自东方的绿茶。 善初顿了顿,点头,脸上露出脆弱的神色:“嗯……”看起来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手里摸着袖口,一副担心的样子:“我好像冒犯泰坦了。” 格雷伯爵柔和一笑,说:“不会的,他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是一个体面的人。” 这话格雷伯爵说了,但其实他自己都不信,只是场面话而已。 善初心里也明白,但绿茶还是要泡的,便继续茶言茶语:“当然,他的要求也并不过分。他自己忘了戴袖扣,所以问我借。只是小事而已。我之前都借给他两三回了。这对他那样的贵族而言真的是小事一桩,但对我却是非常……” 欲言又止中,善初做出西子捧心状,配合着他那充满脆弱感的美貌,真是十足的惹人怜爱,活脱脱一朵盛世白莲。 格雷伯爵却完全没有被善初的白莲花模样打动。 格雷伯爵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没那么多惜花之心。 他想的是:这人的气质像是gay…… 是gay! 岂不美妙? 格雷伯爵更加重视善初了:同性恋也是很重要的政治正确呢。 感受到格雷伯爵越来越关注的眼神,善初以为是自己精湛的茶艺打动了对方。 于是,他继续茶言茶语:“其实这是……非常困扰的事情。因为一枚袖扣要三英镑,是我一顿午饭的钱了。”说着,他垂下眼眸。 格雷伯爵没想到雅典学院居然还有为三英镑而心疼的人,仔细一想,见善初瘦弱单薄,就明白了几分:这个应该是拿奖学金进来的贫困生。 一想到这个,格雷伯爵更加的眼前一亮:善初竟然是“少数族裔+同性恋(疑似)+被白人贵族校园霸凌+贫困学生”!那简直是政治正确界的瑰宝! 只要救助了他,那格雷伯爵这个学期的“政治资本kpi”就达标了! 格雷伯爵心中盘算,他必须得大张旗鼓给善初扶贫,让媒体来做采访,推上热点,标题都想好了《最年轻的伯爵拥有最善良的心——格雷伯爵是如何帮助来自少数群体的校园霸凌受害者的?》 “这是泰坦的错误,我替他向你道歉。”格雷伯爵低下他高傲的头颅,日光下一头金发闪着光彩。 善初摇头:“不,不是的……” “你拿着这个吧。”格雷伯爵摘下了自己的袖扣,递给了善初,“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下次泰坦再威胁你,你就给他看。我料定他就算再莽撞,也不敢擅取。” 善初心中一动,接过了袖扣。 雅典学院所有学生佩戴的袖扣都是学校统一的,所有学生都必须用这样的制式,不能用别的。 而格雷伯爵这一枚袖扣看起来和大家的一模一样,是古铜色的袖扣,正面刻着雅典学院的校徽。然而,袖扣的背面却镌刻着格雷伯爵的姓名,于无人处彰显着尊贵。 善初心念微动,摇头说:“这刻着您的名字,就是您的物件,我也不敢擅自据为己有。” “没关系,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格雷伯爵微微一笑,“请不要拒绝。” 善初望着格雷伯爵,露出羞涩的样子:“那我就暂时收下了。” 格雷伯爵看着善初,也温柔微笑:“这已经是你的了。” 善初心中一喜:看来他被我茶到了,我能利用他! 格雷伯爵心想:看来他被我感动了,我能利用他! 善初和格雷伯爵一个东方绿茶、一个英国红茶,一杯带着幽幽兰香的龙井绿茶,一杯散发着佛手柑香气的伯爵红茶! 这不仅仅是茶道的切磋,更是文化的碰撞!闪耀着人类智慧的火花! 作者有话说: 伯爵是正牌攻 ps:我觉得格雷伯爵茶真的不好喝诶。 ASSHOLE 和很多国内有钱人家的小孩子一样,善初从小就是读国际幼儿园、国际小学、国际中学。如果不是因为家庭变故,善初应当会在国内读完国际高中再考国外的大学。 也是得亏他从小接受国际教育,所以来到雅典学院之后,在学习上还是适应良好的。 雅典学院这边教授的是国际主流认可的b-level。英国大学及大多数其他国家大学都高度认可b-level成绩。 b-level需要考生选择四门学科,进行学习考试。虽然科目是学生自主选择的,但一般来说为了体现学生的综合素质,这四门学科须包含一门语言学科、一门科学科目以及一门人文科目,剩下的第四门,不少学生会选择艺术类,来体现自己的品位与素养。 善初在初中阶段学习了八门b-level学科,在初级考试得到八门功课全a*的亮眼成绩。 凭借优异的成绩、良好的面试表现和校友的推荐信,善初拿到了奖学金进入雅典学院。然而,面对他的并非“学霸光环”,而是“穷鬼光环”,大家都觉得他是一个内向的、孱弱的穷亚裔。而在雅典学院这样的男子贵族学校,绝对是外向的、能社交的、强壮的、文体有特长的英国本土富贵子弟更受尊重。 趁机欺负善初的人不少,但愿意和他交朋友的不多——后者的话,石玉算是一个。 石玉愿意和善初交朋友,原因没有别的,因为他也是被排挤的亚洲人。 现在,石玉和善初就并排坐在了教室角落的位置里。 石玉低声跟善初呶呶嘴:“其实我们这样能从小读国际学校的,家境怎么都算中产了,怎么到了这群同学眼里,我们就是死穷鬼了?” 善初笑了:“中产在贵族眼里不就是死穷鬼么?” “……好像也是。”石玉无言以对。 顿了顿,石玉问善初:“你为什么要选历史啊?” 善初答:“因为b-level历年考试里,历史的均分是最低、高分人数是最少的。” 石玉诧异:“你知道还选?” 善初笑:“这样才显得我的优秀!” 石玉见善初平时都郁郁寡欢,这样粲然一笑,就是满室生光,不觉诧异:“一个假期过去,你好像变了很多?” 善初不接这个话茬,只说:“说说你吧,既然你这么怕历史,为什么选历史?” 石玉郁闷地说:“我妈逼的。” “……”善初愕然。 “真的是我妈,她说剑桥的历史世界第一,非让我考剑桥的历史专业……我看她真是想多了,我这水平能上剑桥吗?”石玉嘟囔。 善初说:“你都来雅典学院了,要是考不上剑桥,有点丢人啊。” 雅典学院作为私立男校的翘楚,牛剑比能达到将近50%。也就是说,这里考不上牛剑的学生基本上是中等偏下的。 二人窃窃私语,引起了历史老师的注意。 历史老师眉头一挑,说:“善初、石玉,你们在讨论什么?” 石玉那应付老师的话张口就来:“我们在讨论黑板上的题。” 历史老师说:“好,那你们说说讨论到什么观点了?” 石玉愣住了,目光瞟向黑板,但见黑板上写着“how far is it true to say that the reform movement of 1898 in china was doomed from the start?” 石玉一时紧张,脑袋都卡壳了,呢喃道:“the reform movement of 1898 in china是啥来着?” 善初低声提示:“戊戌变法!” 这时候,坐在附近一个名叫托比的学生就笑了,说:“这可是中国的历史题啊?你们中国学生都不会啊?” 善初冷笑,这个叫托比的学生可没少挤兑自己,而且有趣的是,托比本人的学习却不怎么样。 善初笑了笑,感受到全班的目光都向这边投来,便淡然回答:“we agree that the reform movement was doomed. first of all, the reforms were radical, and the reformers lacked sufficient support...”善初确实是对中国历史比较熟悉,便滔滔不绝地谈论起戊戌变法的失败原因。 托比听到之后,脸色发青。 从前,善初一直很沉默,所以大家都不把他当一回事,没想到,他的知识十分扎实、而且口语很流利,颇有逻辑条理。 连同为同学的格雷伯爵也不觉多看了善初几眼,心想:所以他是一个成绩好的学生吗?那真的很适合当宣传材料。 历史老师听了善初的回答,脸色转好,点了点头,随后放过了善初。 石玉也对善初流露出感激的眼神:“谢谢。” 善初摆摆手。 历史老师讲解之后,便发下一张讲义,让大家分组讨论讲义上的题目。 善初和石玉都比较尴尬,因为一般没人愿意和他们一起讨论。然而,这时候,一头棕色头发、一双琥珀色眼睛的美少年朝他们招招手,邀请他们加入。 石玉瞪大眼睛:“学霸请我们加入聊天啊!” 原来,这位棕发美少年是公认的学霸,名字叫布莱顿。 善初却没觉得多受宠若惊,只说:“我也是学霸啊。” 石玉扭头:“可你是个是死穷鬼啊。” “!”善初无言以对。 “穷鬼读书好是应该的。”石玉说,“不然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布莱顿是名门之子,明明可以不好好读书,却好好读书,才显得弥足珍贵。 石玉和善初一起走到了学霸组。 布莱顿当然是讨论组的组长,同组都是几个家境不错的学生,其中还有刚刚出言嘲讽的托比。看到布莱顿招善初和石玉过来,托比十分不高兴:“让他们来做什么?” 布莱顿道:“做贡献。” 托比被布莱顿的眼神淡淡一扫,立时有种心虚感:他确实是没做什么贡献的。每次他都是蹭小组成果的吊车尾。 但因为托比和布莱顿是亲戚,所以布莱顿才会带上他。 石玉坐到学霸组的时候,十分不安。 倒是善初四平八稳,就像他本来就该来这一组一样。 原本,布莱顿根本没注意到班上还有善初这号人物,现在一起讨论,就发现善初十分厉害。他刚刚只以为善初是亚洲人比较熟悉亚洲历史,没想到,善初对世界各地的历史都如数家珍,知识储备相当惊人,而且具有很优秀的批判性思维,回答问题都鞭辟入里,句句切题。 布莱顿不禁对善初高看了一眼。 托比则在一旁咬牙切齿:布莱顿侃侃而谈就算了,凭什么善初这个穷鬼也能高谈阔论?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在前世,托比没少霸凌善初。 善初心里都记着呢。 讨论结束后,历史老师让学霸组说讨论成果。 学霸布莱顿十分谦虚地说:“这题关于日本明治维新的题,亚洲学生的善初有很好的见解。让善初来说说他的看法吧。” 善初听到布莱顿这么说,也颇为意外:按照他前世的记忆,布莱顿是很高傲的, 平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也许,当初看布莱顿很高傲,也可能是善初自己太自卑了。 布莱顿虽然出身高贵,但确实一个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人,没有那种老贵族的臭脾气。 善初便顺着说了一番,说完之后,他假装接着布莱顿的话头,说道:“我作为亚洲学生确实在亚洲历史上比较有想法……而这题分析对比英国和法国殖民策略,我认为大家可以听听英法混血儿托比的看法。” 托比的脸立时就红了:“我……我……” 他又不能说自己不懂,尴尬地张了张嘴,开始了乱七八糟的陈述。 这一顿乱说,惹来了大家鄙夷的眼神。 托比更加坐不住了,说了几句就匆忙结束了混乱的描述,红着脸低下头,眼角瞥到了布莱顿的模样,只见布莱顿一副不认同的样子。 托比心里揪得更紧了,心里忍不住更憎恶善初。 等一下课,托比就拦住即将离开教室的善初,气势汹汹地问罪:“你刚刚是故意耍我?” “你在说什么?”善初立即绿茶表演,一脸无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托比气道:“你刚刚让我讲英法历史题,是故意让我出丑吗?” “天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善初一脸惊讶,“不是你自己说中国人了解中国历史的吗?那我理所应当的就以为你会了解英法历史啊!” 托比噎住。 善初继续说道:“再说了,刚刚布莱顿说我是亚洲人回答亚洲题。我当然以为你是英法人就回答英法题了。而且,我们刚刚小组讨论的时候不是都说过一遍答案了吗?我以为你都听了……怎么知道……” 确实,刚刚小组讨论里是每一题都讨论到了,只要托比有好好听其他同学发言,就应该知道答案,不至于哑口无言。 托比却不肯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指着善初说:“你少给我说这种话!你……” “托比,够了。”布莱顿声音不大,却能让托比顿时噤声,“善初说得没错,这题我们讨论过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回答的。” 托比脸色发红,一句话说不出来。 善初一脸柔婉:“布莱顿,你别这么严厉了。其实刚刚讨论了好几题呢,托比一时间不记得也很正常的。” 布莱顿看着善初,有些意外,善初居然会为托比辩护。布莱顿不禁多看了善初两眼,这才发现善初有着十分不寻常的美貌,和欧洲美人不一样,善初的轮廓较浅,乍看下没那么惊艳,但细看却是清风朗月一样的秀丽。 布莱顿不觉恍惚:善初同学美丽善良、又博学多才,这是什么人间瑰宝? 布莱顿年纪小,思想单纯,一下就喝了善初这一口绿茶。 托比气得要癫了,大叫道:“布莱顿,你不要相信这个大屁眼子(a big asshole)啊!” 作者有话说: 文中的b-level是作者自己随便编的,部分参考了a-level和ib的设定。文中的题目是ib历史考试原题,英文答案也是从官方材料上摘抄的。 感动坏了 布莱顿脸色一沉:“注意你的语言!” 善初摇摇头,说:“算了,我知道你对我误会。唉……不说了,我还得赶下一节课呢。” 托比被善初这白莲花样子几乎气得要升天。 善初则挥一挥手,和石玉一起翩然离去。 石玉跟着善初一起离开教室,担忧地说:“听说托比是校霸泰坦的跟班啊!你这样得罪他……” 善初说:“我今天早上八点就已经把泰坦本人都得罪了。” “壮士!”石玉一拱手,“那我就不陪你一起走去教室了!” 石玉听到善初把泰坦得罪了,自然吓坏了,怕托比待会儿来堵人的时候自己也遭殃,受到牵连。不过,石玉能够这样大咧咧的说出来还挺有趣的。 善初也没觉得生气,倒是噗的一声笑了:“你还真不讲义气。” 石玉大方认怂:“我身体不好,有哮喘……被搞,容易死!” “行了。”善初不以为意,“随便你。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石玉震惊:“你确定吗?” “嗯。”善初一脸云淡风轻。 石玉觉得自己可能要重新审视善初这位同学了。 一个假期没见,青铜变王者了? 倒不是善初自认为能打得过托比——想多了,托比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可是一名运动健将,从小就是学习马术、剑术还能跑马拉松,更别提托比的“人种优势”——白人普遍比华人要健壮一些。而善初放在华人男性之中也算是瘦弱的“白斩鸡”。 说句形象点的话就是:托比的手腕儿比善初的脚腕儿还粗! 只是,善初知道自己和石玉的对话被布莱顿听了去了。 布莱顿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手里拿着精工的皮革书包,琥珀色的眼波不时往自己这儿瞥来。 石玉毫无义气地将善初抛下,转身就奔赴下一个教室。 善初便流露出伤感的样子,故意站在风口,让“英国特产·能把钢铁直男吹弯的特大妖风”往自己身上吹。这样的善初看起来就更像是一朵弱不禁风的小白莲了。 布莱顿于心不忍,上前说:“我看你下一节也是高等数学?我们顺道就一起走吧。” 善初露出了恰如其分的惊喜之色,嘴角勾起,眼眸粲然,那模样可真够夺目的——布莱顿心跳都漏了一拍。 只是,善初很快敛去了这昙花一现的笑容,做作地摇头:“可是……可是托比不是不喜欢我……?” 看到美人的笑意一闪而逝,布莱顿皱眉,心里对托比多了几分厌恶。“不需要理会他。”布莱顿冷冰冰地说,“他也不上这个课。” 托比确实没有选高等数学这种高难度课程,他修的是基础数学课程。要说历史课,托比还能勉强蹭着布莱顿一起上课一起做小组作业,但是高等数学的话,托比真的蹭不了。 布莱顿带着善初一起进入教室,这引起了不少同学的注意,大家都暗暗吃惊,窃窃私语: “这个不起眼的穷学生什么时候搭上了布莱顿?” “什么不起眼?他明明长得很美啊!” “可是他是贫民啊!” “可是他长得很美啊!” …… 布莱顿比较关注学习,并没有在意旁人的喁喁私语。 善初也是一副心无旁骛等上课的样子。 很快,老师就开始了教学。 数学课很少课堂讨论的部分,所以还算相安无事。 而且,学数学的学生看见善初是亚洲人,就自然产生敬畏之心:啊,这是一个内向的亚洲人,那他的数学一定很叼。 中间课休的时候,善初低声对布莱顿说:“我想请教一下……” “什么?”布莱顿看向善初,眼神十分友善。 善初看着布莱顿的神色,心想:这真是一个单纯的男孩子啊,活该被我哄得团团转……我不骗他,自然有别人骗他。那为什么这个骗子不能是我呢? 毫无道德感的善初便开始要利用单纯的布莱顿了。 他低声说:“我想加入学生会,不知道学生会有没有什么空缺?” 布莱顿想了想,说:“已经是第二学期了,你现在想加入学生会,恐怕只能选一个冷门的部门当普通成员。” 善初心想:我怎么可能去当普通成员? 善初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便婉转地说:“如果是普通成员的话,对于申请剑桥帮助大吗?” 如果善初是跟托比之流说申请剑桥,恐怕会被嗤笑。 然而,布莱顿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在布莱顿看来,考牛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布莱顿便说:“如果只是普通成员,恐怕没有帮助。” 善初心想:我当然知道啦。 善初一脸失望:“是吗?那我可怎么办?如果没有这些课外的加分项目,就算我全a*也不一定能考上喜欢的学院吧?” “是这样没错。”布莱顿点头,“你有什么才艺吗?” 善初想了想,说:“只会一点钢琴。” 善初从小娇惯,没学什么才艺,钢琴只考了十级。但他深知,在名校眼里,钢琴十级根本算不上什么才艺,只能说是能弹着玩儿。 布莱顿皱眉:“钢琴也算才艺吗?” 善初郁闷:“那我没有别的才艺了。” 布莱顿更疑惑:“你只会一样乐器?” 善初真情实感地感到羞愧:“是的。而且还是业余级别。” 布莱顿震惊:这就是平民的世界吗? 布莱顿继续问道:“那你该不会只能说两门语言吧?” 善初道:“不至于,雅典学院不是规定学生必须会两门外语吗?” 布莱顿满脸震惊:“所以你只会说三门语言?” 善初一脸无奈地说:“那倒不至于,如果不要求达到母语流畅度的话,我能说五门语言。” 布莱顿这才稍微安稳了一些,不然他会觉得很可惜。 善初又拉回原本的话题:“所以说,如果我想要被名校青睐,得从学生会入手了。” “是的。”布莱顿说,“现在已经是高年级的第二学期了,我恐怕你很难当上有点儿意思的干部。” 善初脸露失望之色。 布莱顿见善初一双黛青色的愁眉聚拢,便立即怜惜起来。布莱顿努力想了想,忙说:“我记得格雷伯爵最近要主办一个慈善活动,应该需要不少志愿者。不如你去试试看?格雷伯爵举办的慈善活动规模都很大,这样的经验对你的申请会很有利。” 善初听到布莱顿提起格雷伯爵,不觉眼前一亮。 布莱顿又问:“需要我为你推荐吗?” 善初作为绿茶,不能立即答应别人的帮助,毕竟他和布莱顿交情尚浅。 善初便摇摇头,露出倔强的样子:“不用,我可以自己去找他,我希望证明我自己。” 布莱顿果然被茶到了:这个美人好坚强好不做作!一点都不贪图我的帮助! 善初又露出困惑的神色:“只是我要怎么样找到他呢?他住在哪一栋宿舍呢?” ——善初当然知道格雷伯爵不住宿舍。他这么问,就是为了让布莱顿说出下面这句话—— 布莱顿果然说了:“他可不住宿舍,他在附近有一座小庄园。他就住在那儿。一般人也进不去。” “那可怎么办呢?”善初皱起眉,等着布莱顿说下面这句话—— 布莱顿果然说了:“我带你去吧。” 善初欣然说:“那太感谢了!” 布莱顿看到善初粲然的笑颜,心脏就热热的,也跟着笑起来:“不用客气。” 善初得了便宜就立即卖乖:“但是,你可千万不要帮我说好话。不用推荐我,我希望靠自己的能力获得他的认可。” ——这就真的是茶言茶语,布莱顿都把人带到格雷伯爵跟前了,难道还不算是“引荐”吗?这时候还说什么“不用推荐我”,完全就是教科书式的“得了便宜卖乖”。拿了好处还不用承人情。 当然,这种招数也就是对布莱顿这种天真小男孩有用处。 在阳光明媚的周日,布莱顿便将善初带到了格雷伯爵的小庄园。 格雷伯爵虽然是伯爵,但他的父亲是公爵,因此他从小享受的就是未来公爵的待遇,家中田产无数,这儿不过是他财产中的小小一份,因为离学校近,才“蜗居”在这样的小庄子。 格雷伯爵热衷社交,每周日都会和贵族们一起进行文化沙龙,一边喝茶一边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因此,布莱顿才挑这个日子带善初上门,到格雷伯爵现住的小庄园去。 说起来,善初挺喜欢逛英式庄园。 花境是英式庄园的精粹,能够体现主人的独特品位。善初跟在布莱顿身后,走在石板路上,可见侧边的石板堆砌起新月形的花池,池中栽种着紫色的鸢尾,花瓣如飞鸟的翅膀一样在微风中舒展。路上还有不少的花灌木、落叶乔木,都是绿色居多。 二人穿过覆盖着攀援玫瑰的拱门,便见是内庭院,院里绿草如茵,栽种着不少常年青翠的矮树,却在这一片青翠的绿色里,卓然挺立着几株艳若明火的日本枫,虽然不是红花,却更有“万绿丛中一点红”的艳丽感,使人见之忘俗。 善初总算是窥见了格雷伯爵的品位,只说:“这个可好,我之前去过一家庄园,里头铺满着各色各样艳丽的花花草草,虽然很鲜艳,却过分俗气了,竟不如这个小庄园雅致有趣。” 布莱顿点头说:“当然。这可是格雷伯爵要长住的地方。” 这时候,一把女声从背后响起,带着不冷不热的疏离感:“这就算好了?看来你还没去过格雷伯爵家的城堡吧?” 善初和布莱顿扭头看起,但见一个穿着法式刺绣金色裙子的少女打着一把小伞,步履轻盈傲慢地走来。这少女身边还跟着一个熟面孔——托比。 善初看到托比,眼睛微微眯起来:怎么哪哪都有你。 托比想的也是一样:怎么哪哪都有你!太可恶了,善初难道已经取代我成为了布莱顿的第一跟班了吗? 布莱顿对她说:“艾米莉,好久不见。” 艾米莉用眼角瞅了瞅善初:“这是什么人?怎么也能进伯爵的庄园?” 布莱顿答:“这是我的朋友,善初,也是雅典学院的学生。” 托比听到“我的朋友”四个字,立即酸成柠檬:我掏心掏肺地跟了布莱顿这么久,都从没被承认过是朋友啊!太可恶了!善初真是一个恶劣的大屁眼子! 托比忍不住酸溜溜地说:“是啊,善初是拿奖学金来的学生。” 艾米莉闻言,心里有了底:噢,原来是一个来自第三世界国家却削尖脑袋想挤进英国贵族门户的死穷鬼呢。 但因为布莱顿承认了善初是自己的朋友,所以艾米莉也得给点脸。于是,艾米莉笑不露齿地对善初点点头,却矜持地不说话。托比便在旁介绍说:“这位是阿雷诺爵士之女,艾米莉。” 善初说:“哦,不认识。” “……”艾米莉脸色微变。 到底是个不经风雨的小少女,表情管理确实不行:虽然阿雷诺爵士不是什么大名人,但谁听到“爵士”这两个字不给点面子脸露钦佩之色?怎么能直接说不认识呢! 然而,艾米莉是淑女,不能表示愤怒。这时候,托比作为跟班就能跳出来说话了:“你这种乡巴佬不认识高贵的人物也很正常。” 善初淡然说:“对啊。” “……”托比和艾米莉都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了。 布莱顿蹙了蹙眉,说:“先去屋里吧。” 说着,几人便一起走进了日本枫下的蜜色屋子里。 屋子外部看起来和普通的英国乡村屋子差别不大,进去才发现十分精致,摆设了不少价值不菲的名画、古董和复古家具。 有两名女仆在服侍,而格雷伯爵则身穿略显休闲的衬衫西裤,坐在沙发上,与校霸泰坦在说话。 看到布莱顿等人前来,格雷伯爵站起来迎接。他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起来,白衬衫穿在他身上,有种特有的青涩感,配上他优雅的气度,就像是一朵还没完全盛放的水仙,却已有迷人的幽香。 善初看到这样的美少年,也不觉失神了一瞬。 校霸泰坦看到善初,十分惊讶。 格雷伯爵的目光落在善初身上,亦感讶异:“你也来了,善初。” 善初脸露受宠若惊之色(装的):“啊,啊,伯爵居然记得我吗?这真是我的荣幸。明明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格雷伯爵亲切友好(装的):“明明只是见过一面而已,你也记得我,这对我来说也是荣幸。” 善初感动(装的):“伯爵大人真是太平易近人了。” 格雷伯爵谦虚(装的):“我们都是平等的,请不要再说这样抬高我、或者是贬低你自己的话了。” 善初感动得眼泛泪光(演技罢了)。 格雷伯爵温柔而坚定地握住他的手(作秀而已)。 格雷伯爵心想:他居然要哭了?难道是被我感动坏了? 善初心想:他以为我哭了?我的演技真是牛逼坏了。 因为这两个人的演技太过精湛了,艾米莉和托比看着都恨得牙痒痒:这个可恶的死穷鬼是什么时候得到格雷伯爵的关爱了? 布莱顿看着小美人与小伯爵执手相看泪眼的样子,心里竟然微微泛酸。 而单纯不做作的泰坦直抒胸臆:“你们看起来好gay啊。” 作者有话说: 绿茶弹琴 这话说出口之后,泰坦立即好后悔了:他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大少爷,说话不过脑子,但不代表他没有脑子。 他可以揶揄善初,但自知不能吐槽伯爵。 与此同时,艾米莉、托比和布莱顿都向他投射了“你他妈在说什么屁话”的眼神。 泰坦立即低头,说:“对不起,伯爵大人。我不是有意说这样的话的。” 善初暗暗哂笑:原来平时威武霸气的泰坦也会这样低头道歉啊? 只不过,泰坦只对伯爵道歉,而完全忽略了善初。 而伯爵心里觉得泰坦是个憨批,但嘴上还是笑眯眯:“没什么,没什么。”说着,格雷伯爵又望向善初,说:“请不要在意。” 善初这时候才对格雷伯爵有了几分好感:无论格雷伯爵是不是装逼,但起码懂得基本的礼貌。 很快,屋子里又陆续来了几个客人,都是有一定家世的少爷小姐。善初作为一个黄种人站在这些人之间十分的格格不入。 艾米莉话里也对善初夹枪带棒,说:“听说亚洲学生除了念书就什么都不会,这是真的吗?” 善初心想:啊,你们这些贵族小姐的段位这么低的吗?直接开嘲讽真的很low诶。 于是,善初便弱弱地说:“听说你们都很多才多艺,我真羡慕。” 艾米莉没想到善初这么坦然,一下憋住了。 倒是布莱顿看不惯,便说:“善初会弹钢琴呢。” 善初倒是被噎住了:你别夸我,待会儿就该逼我表演了。 果不其然,艾米莉眼前一亮:“是吗?那不如弹一首给大家听听?” 善初真无语,心想:我这钢琴是业余水平啊。在场但凡有一个稍微懂得钢琴鉴赏的就能听出来。 艾米莉又笑道:“说起来,我也会弹钢琴,不如我们一人弹一首吧,也算是给大家助助兴。” 善初明白了:完蛋了,艾米莉肯定是演奏级的水准。 善初猜得不错,艾米莉就是演奏级别的,还举办过个人演奏会。 艾米莉落落大方地坐在窗边的钢琴旁,开始了演奏。 在场的几位青少年都出于礼貌地安静下来,听艾米莉演奏。 艾米莉有心炫技,上来就敲《钟》。 善初知道自己肯定比不过这个从小接受魔鬼训练的大小姐的。 然而,善初却用眼睛逡巡一圈,发现在场的人一开始还挺留神听的,但几分钟后,八成的人都开始目光涣散,脸上差点没写着“快点弹完吧好无聊”。 善初一想就明白了,能坐在这儿的非富则贵,也就是说,他们要么就是像格雷伯爵这种音乐素养极高、从小听惯大师级演奏的,那么艾米莉略显稚嫩的表现力就不足以惊艳他们,毕竟,艾米莉就算演奏得再厉害也够不上大师水平;要么就是托比这样毫无音乐素养的,让他们用心听完一首钢琴曲简直是折磨,就算是让李斯特从棺材爬出来当场给他们弹钢琴他们也照样会打哈欠。 而艾米莉并没有想明白这一点,只沉浸在“我把那么难的曲子弹得行云流水老娘真牛逼”的情绪之中,也不留意听众的表情,光顾着在那儿叮叮敲《钟》,期间还自我陶醉地闭上眼睛。 一曲终了,听众们便十分配合地鼓掌,明显不懂艺术的托比还在那儿尬吹:“弹得太棒了!肖邦听了也能活过来!” 布莱顿说:“这是李斯特。” 托比一点儿不尴尬:“难道肖邦就不能为李斯特活过来吗?” “……” 艾米莉轻轻一笑,故作谦虚:“我这个不过是献丑了,倒是想听听善初的表现呢。” 善初知道自己没法弹比她更牛逼的曲子,但恐怕也不需要。 善初笑笑,说:“我的只是业余水准。不及艾米莉的万分之一。” 艾米莉知道善初肯定比不过自己,便说:“别谦虚了,快来吧!” 善初便说:“那我就弹一首能代表我国文化的曲子吧。” 说完,善初便坐到钢琴边上弹《梁祝》。 在场所有人都听过《钟》,但大部分是第一次听《梁祝》,便有几分新鲜,感兴趣地听下去。 这首曲难度不高,善初能轻松应付,因此,他又余裕在那儿做表情,以及和听众进行目光交流。他把曲子往短里弹,为免听众感到乏味,与此同时,他眼波流转,不经意地将视线轻轻扫过每一位听众,随时勾留住听众的注意力。 善初不像艾米莉那么自我陶醉非要大段大段地在业余听众面前展示自我。 为了让听众不轻易厌倦,善初只演奏了一小段,很快就弹完了,反而让人产生一种意犹未尽之感——也不是他弹得多好,只能说他弹得不坏,可他的姿态实在十分可爱多情。 这曲子充满东方情调,而弹奏的又恰恰是一位东方美人,沐浴在窗户旁的午后阳光里,犹如油画一样。 若说艾米莉的演奏是用来听的,那么善初的演奏就是用来看的。 布莱顿明明知道艾米莉的《钟》弹得好,但眼光却忍不住在善初身上流连。 善初身上就是有这么一股特殊的魅力。 就连不喜欢钢琴、也不喜欢善初的泰坦,被善初的眼波堪堪扫过,竟也莫名心跳加速:艹,我怎么觉得这傻逼长得有点儿好看啊? 一曲终了,善初笑着说:“谢谢大家愿意听这首来自中国的曲子。” 格雷伯爵觉得善初弹得挺业余的,但人家说了这首曲子是代表中华文化的,那出于政治正确,格雷伯爵是一定要夸的:“啊,中国的文化真是令人着迷。这首曲子很有艺术性,又具有独特的文化特色,实在是令人惊艳。” 既然格雷伯爵说好了,其他人也纷纷说好。不懂钢琴的本来就觉得善初比较好,而懂钢琴的也不敢跟格雷伯爵唱反调,因此个个都盛赞善初的琴技。 艾米莉气得差点要撅过去:大家都聋了吗?!还是说,大家都是gay?!都被这个一边弹琴一边摆pose的做作娘炮给迷住了? 然而,艾米莉自持是淑女,也不能跳起来质疑大家的听觉或者性取向。 她只能微笑道:“善初弹得真好。我还比不上呢。” 善初忙说:“怎么会?一听就知道您是专业的,我和你相比十分业余。” 托比冷笑说:“你也配和艾米莉比吗?不用比,你也业余。” 善初点头:“是的,你说得对。” 托比只感一拳打在棉花上,十分无力。 善初的琴技确实比不上艾米莉,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只是,托比这样咄咄逼人,反而让艾米莉不好看了。 布莱顿说:“托比,你不要这么无礼。” 托比气得脸红:“布莱顿,你为什么要维护这个大屁眼子?” 看着场面有点儿不好看了,格雷伯爵开口说:“艾米莉和善初都弹得不错。其实也没必要进行比较。这又不是比赛。” 托比虽然不忿,但也只能点头称是:“是的,伯爵大人。” 善初看着托比这个捧高踩低的样子就好笑,眯着眼睛不说话。 这茶会里,大家各自说话,布莱顿被拉走后,善初马上落了单。还好,艾米莉这时候只顾着到格雷伯爵面前献殷勤,而托比也跟在艾米莉身边,因此也没人来找善初麻烦。 善初在沙发上坐下,正想用茶点,就见一位少爷坐在他身边,朝他伸手:“嘿,你好,我叫哲夫。” 哲夫也是雅典学院的学生,不仅如此,他是雅典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也算得上是风云人物了。 哲夫主动和自己说话,善初便略带几分恭敬地笑道:“我听说过你,你是学生会会长。你的工作很让人钦佩。” “谈不上,所谓的学生会会长,也就是为了服务每一名学生而存在的。你能感到满意,是我的荣幸。”哲夫微微一笑,那双祖母绿的眼睛仿佛好像会发光一样。 善初点头,说:“我也想服务每一位学生。” 哲夫挑眉:“你也想当学生会会长?” “那倒不是。”善初笑,“我哪有这么好的本事?我只是想当一名有价值的成员而已。只是,我上学期没有进来,现在想报名也是晚了。” “如果有这个心意的话,什么时候可不算晚。”哲夫说道。 善初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但心里却想:我才不要在哲夫手底下做事呢。 如果说,善初对霸凌过自己的泰坦、托比只是厌烦,那他对哲夫就是憎恨。 不过,善初已经学会了对憎恶的人也保持得体的微笑,就像是一个成熟的伪君子,看着大便也能温润如玉。 但就算如此,和大便相处太久也会不舒服。 善初便先道失陪。 哲夫虽然年轻,但也是个人精,能感受得到善初温润微笑背后的排斥。 这让哲夫感到有些意外,他觉得自己应该很容易得到善初的信任才是。 但善初却丝毫不领情地转身离开,走向了格雷伯爵。格雷伯爵朝他微笑。与此同时,托比和艾米莉则对善初投射了不友善的目光。 善初就当没看到,但有他俩在的话,和格雷伯爵说话也不方便。因此,他径自问格雷伯爵:“能给我两分钟的时间吗?” “给你的话,”格雷伯爵笑道,“可以有十分钟。”午后的阳光照入他湛蓝的眼珠子里,闪烁着琉璃珠子一样剔透的光。 作者有话说: 关于《梁祝》,我一直以为这个曲子应该是很出名的,然后出国了发现很多外国人都没听过,而且是音乐学院的、学小提琴的也很多没听过这首曲。我自己还挺惊讶的。后来发现,在海外最出名的中国曲子好像是《茉莉花》?(也是我自己体感,不一定对) 谁比谁牛逼 在艾米莉与托比愤怒的眼神里,善初和格雷伯爵走出了屋子,站到了红火的枫树下。 格雷伯爵温声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说实话,格雷伯爵表现出的礼貌和友善,让善初颇感惊讶。 上一世的记忆里,格雷伯爵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人。 当时,善初在学院里的地位太低了,每天挣扎在泥淖里,根本接触不到像格雷伯爵。而在他零碎的记忆里,只知格雷伯爵出名的乐善好施、为人端正。 现在一看,格雷伯爵的好口碑也不是假的。 也不管格雷伯爵是不是真心好人,但表面功夫能做到家,已经很难得了。 善初对格雷伯爵说明了来意:“我从布莱顿那儿听说了,您最近要做的慈善活动需要志愿者。不知道您需要怎么样的志愿者呢?说起来,我从前也做过类似的活动,是有经验的……” 善初故意开篇用“从布莱顿那儿听说”,是为了比较自然地拿布莱顿给自己增加人情砝码。 尽管格雷伯爵对自己很客气,但善初不确定对方是真客气、还是假客气,如果是假的,那么他贸然提出要加入活动就是不知分寸。然而,他有布莱顿这个人情在,就能够使自己更有底气。 格雷伯爵听善初说完之后,便点头,露出微笑:“难得你有热心当一名志愿者!很好,我待会儿让人给你发一条链接,你登陆网站填写申请表吧。如果通过了,会有人通知你的。” 格雷伯爵这番话说起来,等于没有说什么。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语气却非常和软友善,让人听着生不出一丝难堪或者不快。 但他起码给了一个参加的渠道,这也算不错了。 善初跟格雷伯爵道谢,二人便回到屋子里。 过了一会儿,布莱顿来问善初:“他怎么说?” 善初耸耸肩:“他说了一些话,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布莱顿叹了口气,点头说:“他就是这样的人。他永远不会正面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但你又无法跟他发火,因为他的态度总是那么好。” 善初心中微动:这个格雷伯爵才十六岁呢,就这么鬼精世故的。连我这个成熟的大人都搞不太懂他的想法。 不过,善初还是按照格雷伯爵的提示,在线上提交了申请。 当然,他不是什么听天由命的人,申请交了之后,他还会继续在格雷伯爵面前做工作。 然而,在他思考如何到格雷伯爵跟前优雅而自然地刷脸之前,麻烦就找上门了。 今天是周五,所以下午没课,学生可以提前离校回家。 善初便在中午提着行李箱,离开了学校,准备去附近乘车离开。没想到,在他去往车站的路上,两个高大的男生挡住了他的去路。 善初眼神扫过对面,发现他们并没有穿雅典学院的校服:不过,单凭这点也无法说明他们不是雅典学院的学生。 因为这是周五下午,又是在校外,所有学生都能穿便服。 善初察觉到来者不善,抿了抿唇,问道:“有什么事嘛?” “就是你让艾米莉小姐不高兴了,是吗?”高大的男生气势汹汹地说。 善初一怔:艾米莉?我让她不高兴?哦?说的是我和她在格雷伯爵那儿弹钢琴的事情吗?都差点忘了这件事了。 不是吧? 艾米莉看起来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做坏事还留名呢? 善初有些怀疑对面不是艾米莉派来的,只是借着艾米莉的名头做坏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善初以不变应万变,“你们找错人了。” “还装呢!”男生冷笑,“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会听话的了!” “你是用哪只手弹钢琴,导致艾米莉小姐不快的?”另一个男生恶狠狠地说。 善初怀疑对面是弱智:弹钢琴用哪只手?当然是用双手啊! 两人眼看着要揍人了,善初见解释也无用,当然就是——跑啊。 善初在亚洲人里就已经是偏瘦的白斩鸡,难道还能和欧美大种鸡一抽二吗? 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绝不会以卵击石。 他把腿就跑,俩人撒腿就追。 很可惜,他这只白斩鸡连跑也跑不过大种鸡。 就这样,倆大种鸡把白斩鸡给拎起来了,凶巴巴地吼道:“你还跑不?” 善初说:“不跑了,我错了。但你们真的认错人了。” “还嘴硬?”其中一个男生举起砂煲大的拳头,在空中挥舞,气势汹汹。 善初心念数转:明明是两个小流氓,要打就打,怎么废话那么多呢? 就在这时候,前世一些记忆从善初的脑子里犹如流水一样滑过,拼凑起一个奇异的可能性。 善初想到了什么,心中闪过一丝厌恶,脸上却反射性的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呜呜呜……救救我啊……谁来救救我……” 这时候,就听得一声断喝:“是谁?!” 善初心想:来了来了,自导自演英雄救美的傻逼玩意儿来了。 从转角缓缓走来的是一个身穿棕色绒面单排扣外套、搭配一条同色系的灯芯绒长裤、腕间搭配tank à vis手表,身材高挑、面目俊秀,一双灰色的眸子像是狼皮。 “哲夫?”善初假装很意外。 哲夫,是他就没错了。 善初心想,应该是上回在格雷伯爵那儿弹钢琴引起这家伙的注意了。当时,这家伙用自己学生会会长的身份来跟我搭讪,我没理他,他还越挫越勇了,给我来这一套。 真不愧是他。 哲夫并不知道自己已被识破,仍一脸凛然正气地指着两名小流氓:“你们在干什么?” 那两个小流氓立即很配合地认怂:“啊,是哲夫少爷!我们什么都没做……”说着,两个小流氓立即松开了善初的手。 在善初看来,这两个小流氓的演技还是太差了,直接就怂了。情绪变化一点儿过渡都没有,缺乏疑惑、震惊、恐惧等复杂情绪的渲染,过于简单粗糙。如此拙劣,简直就是侮辱了“演技”这一人类文明的瑰宝。 哲夫说:“谁让你们欺负同学的?” 俩小流氓立即摇头说:“没有啊、没有啊,我们只是闹着玩儿的。” 哲夫说:“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同学,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两个小流氓很配合。 善初看着他们年纪轻轻的就要配合演戏,也是生活不易。 哲夫大义凛然地训斥了二人几句后,便让他们离去。他俩便完成任务式的拔足狂奔,一边跑还一边商量待会儿拿哲夫的钱去哪儿玩比较好。 哲夫一脸关心地说:“善初,你没事吧?” 善初势单力薄,自然不能当场撕破脸,便故作柔弱地摇摇头:“我没事,真是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一定会被揍的。” 哲夫一脸痛心:“看起来,你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了,对吗?” 善初神情恍惚了一瞬,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这次不是装的。 埋藏在深处的灰暗记忆翻涌而出,随之而来的也是深沉的痛苦。 尽管是前世,也是善初亲身经历的。 善初一开始遭遇的霸凌,是最轻度的——冷嘲热讽、白眼排挤。而校霸泰坦对他也仅仅是没事抢他的袖扣、逼他帮忙写作业等等。一切都在善初的忍受范围之内。 真正的痛苦是从哲夫看上了善初开始的。 当年,善初考虑到申请剑桥不是单单成绩好就够的,还需要有别的项目傍身才能更加稳妥。而没有什么了不起特长的他选择了加入学生会挣经验。没想到,他由此走进了哲夫的视野。 随之而来的,就是升级的霸凌。 善初真正遭遇了被锁在器材室、被推进人工湖、被诬陷盗窃等等的恶性事件。而每次事情发生到最后,善初几乎要坠入深渊的时候,都是哲夫出面拉他一把,并帮他狠狠惩罚了所有霸凌他的人。 哲夫的举动无疑是为了骗取善初盲目的爱。 可惜,他忽略了善初的心理状况。 在来学校之前,善初就已经因为家庭原因而产生了心理问题,这些升级的霸凌行为渐渐将善初推入崩溃的深渊。 哲夫为了让善初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给善初构造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环境——一个任何人都可能伤害善初、只有哲夫能保护他的环境。 在被英雄救美的套路打动之前,善初先被霸凌得精神崩溃了。 善初每天过得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白天无法集中精神,晚上又难以入睡,还不容易睡着了又噩梦连连。 最后,善初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连寄宿家庭那位恶劣的监护人李妮都感到担忧,主动带他去就医,这才知道善初已经患上严重的抑郁症。 李妮也吓了一跳,立即通知善初的家人。 善初就此退学回国。 哲夫得知善初生病退学并离开了英国,也是感到一点儿遗憾的——但也是仅此而已。 哲夫很快找到了别的消遣,便将这个来自东方的小美人抛之脑后。 而对善初而言,不幸中的万幸恐怕就是他不曾真正相信过哲夫,更没有像哲夫设计的那样迷恋上这个“英雄”。 当年的善初虽然软弱,但并不愚蠢。 而现在的善初,则既不软弱、也不愚蠢,而且还记着上一辈子的仇。 此刻,哲夫还假装关怀地看着善初:“作为学生会主席,帮助和关怀每一个学生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如果你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语气真诚,声音动听。 善初眼皮一跳: 哈,又玩儿这一套是吧? 来、来、来,看谁比谁牛逼。 作者有话说: 校草登场 善初便假装感激地看着哲夫。 他的眼眸长得多情,含着水光,脉脉不语的时候尤其动人。 被善初这么凝睇着,哲夫的心中立即腾起狂热的情绪:太美了,这个小家伙真是太美了。我必须把他这样的眼神全部占据。 善初缓缓挪开目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哲夫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刚刚的人说他们是艾米莉小姐派来的。”善初淡淡说,“这让我感到很奇怪。” “艾米莉小姐?”哲夫假装不知情,“怎么会是她?” “我也不敢相信。我根本没有得罪过她。而且她是名门淑女,就算我不小心冲撞了,她也不会计较才是。”善初说,“所以,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哲夫顿了顿,说:“一定是误会吧,我帮你问问她!” “那就谢谢了。”善初微笑着说。 然而,哲夫又蹙眉:“但有句话,我可能不应该说……” 善初说:“是什么话呢?” 哲夫便道:“艾米莉小姐确实有点小骄傲。如果她真的不高兴,可能是因为上次在格雷伯爵庄园里发生的事情。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我建议你不要再到那样的场合去,免得和她碰上,又产生什么误会。” 哲夫让对面的人打着艾米莉的旗号欺负善初,就是想让善初不再到格雷伯爵的庄园出风头。 他可不喜欢自己看中的珍宝在旁人眼里大放异彩。 而且,哲夫隐约觉得格雷伯爵对善初过分友好了。 哲夫以己度人,只说:这样的漂亮男孩,谁会不喜欢呢?就怕格雷伯爵也看中了他的美貌。 然而,哲夫所不知道的是,格雷伯爵对善初友好,和善初的皮相无关。 格雷伯爵从不沉迷美色,但是无法抵挡政治正确的诱惑。 身处弱势的善初在格雷伯爵眼里就是一香饽饽。 因此,善初的志愿者申请提交后,很快就被通过了,并约到了面试。 一切流程非常顺利,善初得到了他想要的位置。 格雷伯爵不是第一次办公益慈善活动了,因为经常需要办活动,所以实际上他已经拥有了一家运作这一切的非营利组织——从某种意义来说,格雷伯爵是一个“总裁”。不过,因为他尚未成年,所以组织是他母亲名下的,但他是实际的管理者。 这家非盈利组织就叫做“格雷伯爵基金会”,基金会的办公室就近安置在雅典学院附近。 善初第一次到办公室报道的时候,十分惊讶,发现这办公室居然在一座高级写字楼里。一般来说,很少有这么小规模的非营利组织会选择这样的地段。 善初跟前台闲聊般的说:“这里的租金很贵吧?” 前台笑笑,说:“这里整条街都是格雷伯爵家族的产业。” “……”善初自认是个有钱仔,但在腐朽的贵族地主阶级面前真的是死穷鬼没错了。 不过,这个办公室并不大,而且常驻的员工也就三两个。 平常没什么活儿要干,是格雷伯爵要办活动了,才会临时集结志愿者一起忙活起来。 所以办公室也不大,四四方方的,进去就是格子间,再往里走是会议室、招待室还有一家能俯瞰漂亮街景的办公室——就是格雷伯爵的办公室了。 格雷伯爵是学生,平时要上课,所以很少会来。但办公室还是每天会被打扫得很整洁。 秘书带着善初进入了这家办公室,善初便看到格雷伯爵、艾米莉以及一个成年女性坐在那儿。这位成年女性是办公室主任妮娜,平时办公室的事情都是她在管的。 妮娜客气地和善初打了招呼。 而艾米莉则不怎么客气了,满脸写着不快:“怎么会把他招进来?该不会是布莱顿的人情吧?” 善初正想说什么,却感应到格雷伯爵的眼神。格雷伯爵那湛蓝的眸子看了看他,然后眨了两下,像是在放电一样释放魅力,但实际上应该只是单纯地给他使了个眼色。 善初便闭上了嘴。 妮娜站起来,说道:“他是我招进来的。” 艾米莉一怔:“你招的?怎么会……” “也许是巧合吧,原来你们认识。”妮娜说,“我是从网申渠道看到他的简历的,之后安排了面试,认为他符合我们选人的条件,才把他招进来的。” 艾米莉这才勉强闭上了嘴。 善初算是明白为什么格雷伯爵让自己网申了。 而且,格雷伯爵让妮娜站出来说话,也是对善初的一种保护吧。 善初来到雅典学院这么久,这算是难得的来自“权贵”的善意。 如果是哲夫的话,一定会不会这么做。哲夫会高调的把善初越级安排到自己身边,别人质疑的话,哲夫就会说:“我就是喜欢善初,愿意给他这个位置!”——这种发言看起来是在维护善初,实际上则是把善初往火上烤。 ——这是前世善初在学生会的待遇。 哲夫屡屡挑起其他人对善初的敌意、妒忌,引导别人排挤善初,誓要把善初搞得四面楚歌、只能依靠哲夫,哲夫才高兴。 善初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像是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过往给甩掉。 眼前的艾米莉虽然不满意善初,但是也无可奈何。 因为妮娜是“公事公办”地将善初招进来的,整个过程非常透明,妮娜也是一脸无愧于心的表情。艾米莉心里已经倾向于相信善初确实不是走关系。毕竟,善初能拿奖学金进雅典学院,那应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艾米莉讨厌他。 艾米莉淡淡说:“好的,既然是妮娜的决定,我没有异议。”说着,艾米莉抬起下巴,一脸高傲地对善初说:“这次的项目非常重要,你是新人,要好好做事,搞砸了我可饶不了你。” “我明白了。”善初回答。 格雷伯爵将善初留了下来,单独和他交待了几句,不过就是叫他放宽心、好好参与活动这些官话。 只是,格雷伯爵从小精于说话的艺术,能将普通的官话说得真情实感,令人如沐春风之中。 善初又对格雷伯爵道谢:“谢谢您让我进入这个项目……” “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格雷伯爵笑了笑,“你是符合条件才被招进来的。你不用感谢我,你要感谢你自己的优秀。” 善初一边认真上课学习、一边参与格雷伯爵的公益项目。然而,他所做的都是非常琐碎的工作。他一开始也是老老实实的做,但后来忍不住向妮娜提出想干点实事。 当然,他也是在努力和妮娜打好关系之后、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点提出的。所以,妮娜也有认真考虑他的要求,随后说:“如果这需要你和艾米莉一起协作呢?” 善初二话不说就应承了:“没问题。我一直很敬佩艾米莉小姐,我相信和她一起我能学到更多。” 看到善初这么爽快,妮娜也有些意外:“好,那我跟艾米莉说说。” 艾米莉听说善初要跟自己一起干活,心里是不大乐意的。但她又不想拒绝妮娜,便答应下来。 她和闺蜜吐槽这件事的时候,闺蜜却说:“就让他跟着你干!你不就可以趁机整他了吗?” 艾米莉被这么一提醒,也一脸恍然大悟:“对啊,我可以整他!” 这次格雷伯爵要办的是慈善义卖会,艾米莉负责的工作非常重要——筹备拍卖品。 找到合适的拍卖品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但对艾米莉这样的大小姐来说却简单得不行。 她只要找找亲戚朋友,卖个面子让他们捐几件闲置品,就能筹到价值百万的拍卖品了。又有噱头又体面,而且还不累人。 正巧周末有一场晚宴,艾米莉便打算到晚宴里找几个亲戚熟人办成这件事。 艾米莉把善初也叫上了,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善初出丑。 艾米莉故意没告诉善初这场宴会的规格,只是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到时候自己过来。她猜测,善初这个没见识的,肯定不知道该怎么打扮,估计是灰头土脸的就来了。 艾米莉自己则穿着漂亮的礼服,坐着limo到了会场,挽着闺蜜的手臂笑嘻嘻。 闺蜜捂着嘴说:“你说那个善初会穿什么来?” “可能是h&m?”艾米莉抿嘴笑道。 “哎呀,你可别说这个牌子!”闺蜜好笑道,“说出来都嫌嘴里会有穷酸味道。” 二人正说着悄悄话咬耳朵,忽然听到旁人讨论道:“那个亚洲男孩是谁?长得真好看啊。” 艾米莉和闺蜜只道:“他们说的应该是施箫奈吧?” 施箫奈,雅典学院的校草。 说到“真好看的亚洲男孩”,她们第一反应就是施箫奈。 然而,她们转念一想:不对啊,如果是施箫奈,大家怎么会不认得? 施箫奈可是风云人物呢。大家都认识他的。 她们便顺着大家的目光望去,却见来人竟然是善初。 善初着一身以深紫色马海毛剪裁而成的古典式西装,内搭的白色棉质衬衫缀着低调的刺绣图案。他浑身带着一股独特的气质,因为瘦削雪白,反添几分精致的贵气。 就这装扮和气度,无人会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死穷鬼。 艾米莉看到他的时候也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善初却带着一脸悠然自得的笑容缓缓向她走来,并说道:“艾米莉小姐,晚上好。” 闺蜜疑惑地看着艾米莉:“你们认识呀?” 艾米莉抿了抿唇,勾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个就是我常说的善初,是协会给我找来的助手。” 闺蜜吃了一惊:“你、你就是善初?” 她没想到善初会是一个这么……这么好看的人。 看到闺蜜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艾米莉更加愤恨。 她眼中厉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便道:“对了,你知道施箫奈吗?” “是我们学校的那位出名的美男子?”善初问道。 “对,就是他。”艾米莉说,“他和你是一个学校的,又和你一样是华人,想来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话题。这样吧,我待会儿带你去见他。你跟他提出,让他捐赠一件收藏品给我们拍卖。这就算是交给你的任务了。” 艾米莉说得轻巧,但事实上,这肯定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不然也不会交给善初去做。 然而,善初好像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他便欣然应允了。 艾米莉便带着善初走向了二楼贵宾区。和一楼的觥筹交错不一样,二楼的贵宾区显然清静许多,因为只有少数人能到这边来。 而在这少数人里,施箫奈就显得更加夺目了。 这个人就坐在角落的沙发上。 他是混血儿,五官有着希腊雕塑般的立体感,高眉骨下一双深邃的眼睛,而这偏欧式的眼睛里却有着亚洲人特有的黑瞳仁,带着几分神秘色彩。 他的皮肤是高加索人的白皙,但头发却乌黑得像墨汁一般。 像很多艺术生一样,他喜欢把头发留长,并随意地扎起来,自带一种中性的、不分男女的美感。 他没穿正装,穿了一身松散的绸缎袍子,乍看像睡衣,但仔细一看,这一套衣服还是相当考究的。 他随意地躺在沙发上,问:“艾米莉小姐,你这一身不像是商场里的货。是哪儿搞来的?” 艾米莉挺起胸膛:“商场买不到,这是私人订制的。” “我的意思是,”施箫奈声音慵懒,“你这一身不像是牌子货,不知道是从哪个垃圾桶里搞来的?” 艾米莉脸色登时一变,恼道:“你别胡说八道,这可是w夫人从前的裙子改的!” 施箫奈道:“你确定吗?会不会是你把w夫人装裙子的塑料袋直接拿起来套身上了?” 艾米莉几乎要气到原地升天,但她本来就知道施箫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也奈何不了他。她强忍火气,扭头对善初小声说:“你快跟他说捐赠的事情吧。” 她相信,善初就是再能耐,也能耐不过施箫奈这张破嘴。 作者有话说: 硬茬(今天开始日更! 艾米莉指了指善初,对施箫奈说:“这是善初,也是你们雅典学院的。” 施箫奈闻言,微挑一弯新月眉:“是吗?”说着,他的目光又在善初身上逡巡一圈:“你这件衣服是mcq今年的秋冬款,对吗?” “是的。”善初说,“看来您真的对时尚如数家珍。” “这件衣服可算不上什么时尚。”施箫奈评价道,“剪裁传统得近乎死板,但又偏偏加上什么新鲜的水晶刺绣元素,搞得不伦不类。我一直想象不到有哪个傻子会花几万英镑买一套这样的东西。现在我总算见识到了。” 艾米莉听到善初被怼,立即像夏天吃西瓜一样爽快。 善初却仍然很淡定,一脸笑容:“其实都是人穿衣服,哪里有衣服穿人的?好比施公子身上这一套缎袍,就算是t台名模穿也会像睡衣,只有您穿才有这个范儿。” 艾米莉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善初,没想到善初在被人当众打脸的情况下还能觍着脸凑上去谄媚。为此,艾米莉不觉有些鄙夷:贱民果然够贱,完全不要脸,谁也学不来。 施箫奈听到善初的赞美,却完全不当一回事,只说:“说话那么好听,怪不得作为靠奖学金过活的学生也能穿上mcq。” 艾米莉心里更爽了:果然啊,就算是善初这样的滑头在施箫奈面前也讨不了好。 善初也略感讶异,他讶异的不是施箫奈的毫不客气,而是讶异施箫奈是知道自己的。若非如此,施箫奈怎么能说出“靠奖学金过活的学生”这样的话? 艾米莉刚刚介绍自己的时候,可没告诉施箫奈这个。 施箫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 善初猜测,施箫奈可能是曾经听说过自己,并且对自己产生了什么偏见。 艾米莉到底是个小少女,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觉得施箫奈怼了善初大快人心。 艾米莉便朝善初眨眨眼,示意他去对施箫奈提出捐赠。 现在这个情况下,善初上去提要求,肯定会碰钉子的。 善初便假装接收不到信号,一脸茫然地看着艾米莉。 艾米莉见善初不搭理自己,便索性开口,说:“是这样的,善初是代表‘格雷基金’和你谈事情的。” “‘格雷基金’?”施箫奈想了想,轻蔑一笑,“我知道了,又来乞讨了,对吗?” 艾米莉脸色涨红,看了善初一眼。 善初这时候也不能当缩头乌龟了,便用客服般平和的音色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义卖’和‘乞讨’确实有相似之处。我们这个是一个帮助少数群体的公益项目,如果能得到您的支持,就再好不过了。” “既然你要说‘义卖’,那我们就说‘义卖’,”施箫奈弹弹指,眼尾也不看善初,“格雷伯爵爱做善事,为什么不义卖自己的藏品?” 善初正要说话,施箫奈却打断了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因为他聪明啊。他卖别人的东西,挣自己的名声。” 善初不得不同意施箫奈的说法,但嘴上却反驳:“其实……” 施箫奈的嘴比他更快,截口道:“他聪明,我也不笨。我为什么要当这个傻子?” 善初总算明白,为什么艾米莉把施箫奈推给自己了。 这个施箫奈,可真是个硬茬。 油盐不进,最惨的是,他和英国主流贵族不一样,他不要脸。 一般上流社会的人都讲个面子,就算不答应,也不会撕破脸。 而施箫奈不一样,他的爱好就是撕破脸,撕得越破越好。 这种人是极难对付的。 然而,这是善初要求“干实事”后接的第一个任务,他要是搞砸了,以后恐怕就只能被发回去做闲人了。 善初脑子飞快转动,尽力调动前世的记忆,搜索一切关于施箫奈的信息。施箫奈是一个怎样的人?他讨厌什么?他又喜欢什么? 尽管有前世记忆,但善初对施箫奈的了解还是不多,他仅仅知道施箫奈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对英国贵族的法则不屑一顾,而且自尊心很高。 他便往前一步,改用中文说:“我理解您的意思了,但其实你说的不全对。” 听到善初说中文,施箫奈反而用正眼看他了。 不得不说,施箫奈真是大美人,一双凤眼直视自己,真真风姿绰约。 善初继续说道:“格雷伯爵并不是只花别人的钱。他可是承诺了会拍卖自家价值千万的古董花瓶。施公子不肯捐赠,知道说您是不愿替人做嫁衣,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拿不出比他更厉害的拍卖品。” 施箫奈薄唇勾出一笑:“激将法?” “不敢。”善初垂下眼眸。 施箫奈却说:“我不吃这一套,不过呢,看在你还有点儿意思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吧。” 善初抬眼看向施箫奈。 施箫奈施施然站起来,摘下盘住头发的玉簪,一头乌发便如瀑布泻下。他却不管,只将玉簪往窗外草坪丢下去,转身对善初一笑:“你把玉簪捡回来,我就捐。” 善初叹了口气:“高空抛物伤人是犯罪,您该庆幸没砸到人。” 听到善初这话,施箫奈竟觉得有些好玩,笑道:“你倒是比传闻中有趣一些。”说着,施箫奈指了指外头:“去吧。” 外面乌漆麻黑的,草坪那么大,找起来也是一番苦工。 施箫奈这是故意为难他。 艾米莉熟悉多国语言,能听懂中文,看着这一场好戏,嘴角都忍不住上扬,笑着劝道:“善初,快去吧。这次成不成功就看你了。” 善初也改回英文频道,回答说:“好的。” 艾米莉更是心花怒放,认为自己得胜了,可以看善初出洋相了。 谁知,善初却不挪动,只定定看着施箫奈。 施箫奈也看着善初:“怎么了?” 艾米莉催促善初说:“你快去啊。” 善初却道:“簪子还在施箫奈的手里。” 艾米莉一怔:“什么?” 善初指着施箫奈宽松的袖口:“就藏在这儿,他刚刚没把簪子扔出去。只是普通的障眼法。” 艾米莉有些惊讶。 施箫奈却露齿一笑,挽起松垮垮的袖子,果然露出了握住玉簪的手。他说:“确实是这样,就跟逗狗儿似的,假装把托盘扔出去,然后让狗儿跑出去追空气。” 艾米莉更惊讶了。 施箫奈对艾米莉耸耸肩说:“这样的伎俩确实是能糊弄狗,但骗不过人。” 艾米莉脸色发红:施箫奈这意思不就是说自己是狗吗? 善初没在意,还是淡淡笑道:“那么,我可以理解为施公子愿意捐赠了吗?” 施箫奈凑近了善初,身上那股冷冷的兰花香便笼罩上来。善初看到施箫奈伸出了白玉般的手指往自己胸前的口袋一勾,顺势将玉簪放了进去:“送你了。” “啊,这是什么?” ——一把沙哑的变声期青少年音传来,因为这嗓子太难听了,所以辨识度也奇高无比。 故而,所有人不用回头就知道来的是托比。 不过,当善初转过身的时候就发现,来的人不止是托比以及哲夫。 哲夫看向善初,露出温柔的微笑:“真巧。” 善初也笑笑,从口袋里拿出那根玉簪,说:“感谢施箫奈少爷捐赠给‘格雷基金’的白玉簪。” “玉?玉有什么稀罕的?”托比冷嘲道。 善初对于托比的“不识货”其实也不意外,事实上,西方人对玉器似乎天然无感。在拍卖行里,玉器经常是不值钱的,没有瓷器贵,也比不上金器。 西方人天然的喜欢黄金以及各种有色宝石,也能鉴赏瓷器,但似乎就是对玉器不太感冒。流传中国的“黄金有价而玉无价”之论,他们是不太认可的。 善初也不想和托比哔哔到底玉器值不值钱这个问题,价值观和文化差异这种事情可不是靠嘴炮就能弥补的。 善初但笑道:“施箫奈少爷的心意弥足珍贵。我很感谢他支持‘格雷基金’的工作。既然托比少爷也来了,我也只好厚着脸皮问问您,有没有意向进行捐赠?” 托比一下愣住了:啊?捐赠? 善初才不跟托比争辩呢,口舌之争有什么趣味?让他大出血才爽呢! 托比算不上真正的贵族,勉强说得上是有点家底罢了。作为一个小富之家的未成年少爷,当然拿不出什么值钱的藏品用于拍卖。 偏偏他喜欢在善初这“平民”面前刷优越感,自然不能认低威。故他挺着胸膛,声线发虚地说:“我一时没想好。格雷伯爵的活动,我肯定是支持的……” 善初机敏地截口道:“既然支持就好!只要有支持的心就行。做善事只讲究心意。也不用送什么稀罕的,就送跟这玉簪差不多价值的东西就可以了。” 托比脸都绿了:虽然他不懂得鉴赏玉器,但他知道施箫奈那德行,身上的东西肯定都是高档货。他拿什么能比得过? 这时候,哲夫善解人意地说:“就拿这个吧。” 说着,哲夫解下了手上的腕表:“算是代表我和托比的一点心意。” 托比闻言,朝哲夫投向了感激的眼神:果然,还是学生会长最可靠! 善初一边道谢一边双手接过。他对腕表了解不多,勉强能认出这是卡地亚tank系列的手表,应当是价值不菲的。 他看了一眼艾米莉,见艾米莉脸色僵硬。 他便心里有数:善初今晚不但收了施箫奈的玉簪、还收到了哲夫的手表,二者加起来的价值大概超过了艾米莉所募集的。等于说,善初这个新人kpi还超过了艾米莉这位大小姐,她肯定是不爽了。 善初倒觉得好笑:要不是艾米莉存了要刁难自己的心,他还没这个际遇呢。 艾米莉这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哲夫凝视着善初,眼神温柔:“没什么,不过是一块手表而已。能帮到你(们)就好。”哲夫所说的“你(们)”,是“you”,所以不知道他说的是“你们”还是“你”。 但看他那深情凝视的眼神,估计是后者。 施箫奈在旁冷眼看着,嗤了一声,指着那块手表说:“这款至少停产了七八十年了吧?” “不错。”哲夫回答,语气里流露出一丝丝骄傲。 施箫奈挑眉,说:“所以,这应该是你爷爷的手表吧。他知道你拿他的东西白送人、装大方吗?” 这话真够扎心的。 哲夫脸上闪过一瞬的扭曲的怒意,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他很快恢复绅士式的冷静,微笑道:“我家人知道我为慈善活动而进行捐赠,一定会很高兴的。” 施箫奈哧了一声:“这块表我前天在伦敦还见你弟弟戴过呢。真可怜啊,一块手表全家分着戴。我看你还是别送了,你送了,你弟弟以后戴什么?” 哲夫呵呵一笑,说:“您可能不了解,像我们这样的人家积累了好多代的珠宝首饰,儿女们穿穿戴戴都很正常。我和弟弟戴了同一款,只是因为我们都挺喜欢而已,并不是说我们家没有别的了。” 施箫奈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你们这样的人家,甚少购买,更多继承。” 哲夫微微颔首:“这也是一种环保。” “你爷爷死了吗你就继承?”施箫奈话锋一转,继续犀利,“据我所知,你们这样的人家,戴家里的珠宝首饰出门是要登记的吧?如果没有按时归还,恐怕会很麻烦。”说着,施箫奈将目光挪到艾米莉身上,“上回艾米莉小姐不就是吗?去舞会的时候掉了一颗钻石耳钉,吓得魂儿都没有了,妆都哭花了,好可怜。” 艾米莉脸色发青,咬着银牙,却又因为要维持淑女仪态,不得不假装没听见,竭力保持高贵的漠然。 不过,艾米莉还是道行未够,一双玉手把裙子攒得死紧,指节都发白了,暴露了她的愤恨与无奈。施箫奈扫她一眼,笑道:“别捏烂了,这可是w夫人的裙子,穿完还得还呢。” 艾米莉差点气得晕厥在现场。 施箫奈笑了:他平生一大乐趣就是看这群爱装逼的贵族装不了逼。 施箫奈的母亲是贵族小姐,却“纡尊降贵”“离经叛道”地嫁给了地位低微的华裔商人。因此,小时候的施箫奈没少因为自己“暴发户之子”、“玷污贵族血脉的杂种”的身份而被那些贵族小少爷、小小姐欺凌。 故而,他对自持身份的贵族少爷小姐十分憎厌。 施箫奈淡淡一笑:“好了,我也累了,你们继续玩吧,我就不奉陪了。” 现在是玩得差不多了,施箫奈便扬长而去,他一身丝绸袍子随着步履而摇曳,长发如瀑,随之漾动,远去的背影就像是一朵摇曳的紫色鸢尾。 见施箫奈走了,哲夫便往前一步,对善初说:“能借一步说话吗?” 善初大概猜到哲夫想说什么了,心念数转,计上心头:好啊,既然你这么积极地凑过来,就别怪我耍你玩了。 作者有话说: 回应读者的强烈要求,虽然没有上榜,但还是恢复日更吧(我真的一个善良的作者 绿茶真香 善初对哲夫说:“你要说的事情很紧急吗?我和艾米莉小姐还有工作的事情。” “不急。”哲夫温声笑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等。” 善初便说:“大概十五分钟之后,你来8号休息室找我,可以吗?” “没问题。” 十五分钟之后,八号休息室。 哲夫一脸担忧地说:“你怎么会和艾米莉在一起?她没有为难你吧?” 善初心道:果然如此。 哲夫当初设计“英雄救美”,还把屎盆子扣在艾米莉的头上,企图让善初误以为艾米莉指使人殴打自己。为的大概是让善初怕了艾米莉,不敢再到这些场合里来。 善初佯装不知哲夫的用意,便一脸惊讶地说:“关于我被围堵的事情,难道你查出了什么?这件事真的和艾米莉有关吗?” 哲夫含糊地说:“已经有些眉目了,大约和艾米莉真的有点儿关系。” 什么“有些”“大约”“有点儿”,就是说了等于没说的屁话。 善初觉得好笑,但脸上却做出惊讶的样子:“真的吗?不可能吧?她看起来不像是这样的人!说起来,如果不是她带我来这儿,我还无法完成‘募捐任务’。” “什么‘募捐任务’?”哲夫又道,“我刚刚听你们说话,你好像在为‘格雷基金’办事?” “对,我在那儿当志愿者。”善初回答,“我正发愁不知道怎么为慈善活动募集义卖品,还好艾米莉小姐把我带来了,还引荐我认识施箫奈少爷,我才完成了任务。” 善初说这样的话的时候,脸上十分纯真,犹如一朵小白莲。 哲夫一下也被迷惑了,露出担忧的样子:“刚刚施箫奈那么刁难你,随后用施舍乞丐的态度给你一点儿不值一提的玩意儿,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善初还是一脸天真。 哲夫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出了名的难相处、喜欢侮辱别人。艾米莉把你带到他面前,用意就是让你受辱。你还不明白吗?她是故意为难你的。” 说着,哲夫索性继续说道:“募集义卖品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办到呢?他们给你安排这样的任务,大概是想让你知难而退吧。” 善初听到哲夫不但说了艾米莉的坏话,还升级到“他们”,大概是想对着整个“格雷基金”放地图炮。 他这样的伎俩善初见多了。 哲夫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善初觉得全世界都对善初有恶意。让善初主动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只相信、依附哲夫一人。 善初配合地做出惊恐的样子,真像一直受惊的小白兔,那可怜可爱的模样看得哲夫心肝儿颤。哲夫恨不得立即把他拐回家、肆意欺负。 善初嘤嘤嘤地说:“居然是这样?你是说他们都看不起我?故意对付我?” “我也不是这么说。”哲夫说话还是留有余地,“我只是猜测你可能处在一个充满敌意的工作环境里。这样对你很不利……”说到这儿,哲夫给了善初一个恰到好处的停顿,随后又像安抚一样缓声说:“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学生会。我们这儿也打算办类似的活动,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加入。” 善初却仍蹙着眉:“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觉得大家对我都挺好的……” 善初的语气糯糯的,听着缠绵,像孩童撒娇卖痴。 哲夫听得心动,恨不得将善初搂入怀里,但又怕吓着这小白兔,便只装作温柔体贴的样子:“唉,你还是太单纯了……” 善初眨眨眼,模样真的很单纯,但心里骂的都他妈是最脏的话。 哲夫又说:“我只是提醒你,让你留个心眼。如果你遇到难处,随时联系我。我会帮你的。” “谢谢你,哲夫。”善初点头,心里已经摸清了哲夫的套路:所谓“如果你遇到难处,随时联系我”的意思就是“我会让你遇到难处,逼你联系我”。 善初说:“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我会好好考虑的。” “好。”哲夫点头,“那我先走了。” 说完,哲夫便离开了休息室。 哲夫离开不过半分钟,休息室更衣间的门就打开了,艾米莉从里头走了出来,脸色黑得更锅底一样,很明显,她听到了善初和哲夫的全部对话。 这当然也是善初的设计。 善初还是一脸白莲花的单纯:“我真的没撒谎,你这下相信了吧?哲夫确实……” 原来,善初先以谈工作为由将艾米莉约到了休息室,跟她说了自己被小混混围堵的事情。 艾米莉当然不承认:“我怎么可能派人去围堵你?你疯了吗?” “我也不相信。”善初皱眉,“可哲夫……” “哲夫?”艾米莉一怔,“和他有什么关系?” “是他说的。”善初一脸怯懦,“他还让我不要靠近你,说你会伤害我。” 艾米莉狐疑地盯着善初:“你可别胡说,哲夫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我没有撒谎!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所以才会问你的……”善初弱气地说,“我看他待会儿找我,估计也是要说这个……” 艾米莉挑起眉,半信半疑。 善初便提议让艾米莉在更衣间里偷听。 艾米莉同意了。 于是,艾米莉果然听到了哲夫和善初的对话。 听完全程的艾米莉简直世界观都要颠覆了:她虽然和哲夫不熟,但两人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而且,她一直以为哲夫是一个教养良好的少年绅士。怎么可能会…… 善初一脸无辜地看着艾米莉:“所以说,你根本没有指使人来围堵我,对吗?” “当然没有!”艾米莉又是气愤又是困惑,“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说实话,艾米莉看着厉害,但是为人还是挺守礼的,撕逼也不敢明撕,更别说找同学揍人了。 善初点点头:“那么,他说你故意引我去施箫奈面前,是为了让我出丑,也是假的了?” 这下艾米莉就有点难受了,止不住噎了一下:她确实是存着刁难善初的心思。 不过,艾米莉是不可能承认的。 因此,艾米莉干咳两声,说:“当然……当然。”表情相当不自然。 善初心中暗笑:看起来厉害,其实还是个脸皮薄的小女孩。 于是,善初点点头,露出笑容:“我就知道,像你这样体面的淑女是不可能干这种事的。” “当然。”艾米莉干巴巴地答应着。 善初继续说:“说实话,你邀请我来这个宴会,我不知多么开心。自从上次聚会,我就对你产生了深深的敬佩之情。你的钢琴技术实在是太厉害了,我自愧不如。后来进了格雷基金,我又从很多朋友那儿听到你的事迹,知道你工作能力很强,还热心公益,简直就是天使一样……” 善初一通彩虹屁,吹得真情实感,脸上全是仰慕的神色,眼睛闪闪发亮,看起来尤其可爱。 艾米莉看着美少年对自己露出这么敬仰的神色,她自己都忍不住红了脸:“是、是吗……” “当然,所以我知道要做你的助手,十分高兴。又怕我没有经验、没有资质,帮不上忙。还好,你这么体贴,把我介绍到施箫奈少爷面前,给了我一个机会。我真的太高兴了。”说着,善初将口袋里玉簪拿出来,递到艾米莉面前,“这个你拿着吧。你是我的领导,我募集的东西也该记到你的名下。” 艾米莉被美少年的一通彩虹屁吹得脑子都快吹走了,完全失去理性思考能力。 她心里骤然有几分愧疚:啊,善初的心思居然这么单纯!他一直以为我是在帮助他!天啊,我都干了什么……他说得对,我明明是名门淑女,应该是心胸广阔的人才是,怎么能一直针对他这样的可怜虫呢? 艾米莉喝了善初一口绿茶,她年纪小、心思单纯,很快就醉茶了。 她这样的小少女,心思如风,前一秒对一个人很讨厌,后一秒又可能很喜欢。 现在她就处于对善初很喜欢的阶段。 因此,看着善初递过来的玉簪,她便笑着拒绝了:“你那么难得拿到的东西,我怎么可以居功?这是你应得的。” “谢谢艾米莉小姐。”善初满脸写着感激。 少年人眼睛忽闪忽闪的,跟猫儿似的。 艾米莉一颗心都化了水,柔声说:“好了,你别想太多。” 善初又迟疑道:“这是其次,最重要的事情是……” “是什么?”艾米莉问。 善初说:“就是你被诬陷的事情啊。” “这个事情……真是令人费解。”艾米莉也皱起眉,“哲夫怎么会这样诬陷我?” 善初却说:“我觉得哲夫也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认为,如果能找到山姆和汤姆,应该就能问清楚了。” “山姆和汤姆?”艾米莉疑惑,“他们是谁?” “就是围堵我的那两个坏学生。是他们亲口说的为了你来打我的。”善初答道,“可能是他们两人撒谎了,哲夫才误会了。” 艾米莉更感疑惑:“你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 “本来是不知道的。但发生了那次事件之后,我就开始留意。毕竟,雅典学院的学生也不多,他们看起来是很少出入学院区的体育生,那么范围就很窄了。只要多留心很容易发现。”善初答道,“所以,我很快就认出他们了。” 艾米莉好奇:“你认出了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们?” “我不敢……”善初垂下头,一脸可怜。 艾米莉立即母性爆棚,忍不住想揉揉善初毛茸茸的脑袋,但她忍住了。 她只说:“不用怕。姐姐帮你!” 艾米莉虽然不读雅典学院,但她们这些贵族少爷小姐都是一个圈子的,要找人去雅典学院逮人实在很容易。根据善初提供的线索,艾米莉很快就把汤姆和山姆给抓来,狠狠教训了一顿。 那俩瓜娃子也没什么“收钱办事就要守口如瓶”的职业素养,到底是十四五岁的小孩儿,被人一恐吓就什么都说出来了:是哲夫找了这俩人去威胁善初。 艾米莉得知真相后大惊失色。 艾米莉根本想不明白哲夫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只感到难以相信:“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哲夫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但是,这俩人又不像是说谎,便搞得艾米莉很疑惑了。 到底,艾米莉很难理解变态的世界,根本想不到哲夫的目的是什么。 而哲夫到底是贵族圈子里的人,艾米莉也不能贸然找他去对质。她便先找了善初,跟他分享了自己的发现:“竟然是哲夫派人去做的,你敢相信吗?” “真的难以置信。”善初装作震惊,“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想不明白。”艾米莉完全懵圈。 善初道:“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当然是不值得他大张旗鼓去对付的。” 艾米莉听到这话,念头一转:“你的意思是,他想对付的人是我?” 善初立即发动“茶言茶语”:“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啊……他怎么会针对你呢?你是名门淑女,名声对你而言那么重要,哲夫怎么可能做败坏你名声的事情?” 艾米莉闻言立即炸毛:“对啊,他明知道名声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却来败坏我的名声……太毒了,他太毒了!” 善初继续一派天真:“天啊!这怎么可能?他没理由这样对你呀!如果被你发现了……你可是w夫人最疼爱的外甥女……” 艾米莉一听,简直是如听福音:“对啊,对啊,我这就去找w夫人告状!” 善初立即拦住她:“不行啊,不行啊。w夫人这么尊贵,日理万机,怎么会理会这种没影儿的事?除非……” “除非……除非什么?”艾米莉瞪大渴求的眼睛望着善初。 善初心想:唉,这个艾米莉小姐心思太浅了,很容易被漂亮的男孩子利用的。不过,既然她这样的人注定都是要被漂亮的男孩子利用的,为什么那个漂亮的男孩子不能是我呢?起码我是真的漂亮。 而且,我很有素养,我会让她被骗得快快乐乐,给她非常好的体验。 毕竟,为了争取艾米莉的信任,善初三不五时给艾米莉做心灵按摩,把艾米莉奉承得爽翻了。 很多人以为只有大男子主义者才喜欢被曲意逢迎,其实不然。 即便是艾米莉这样年轻的少女,也喜欢被美少年用仰慕的眼神仰望、听雌雄莫辨的少年音大放彩虹屁,这简直就是心灵的spa! 现在的艾米莉简直就是个女昏君,无论善初说什么,她都觉得对对对! 善初微微一笑,倾身倒了一杯茶,递到了艾米莉手边:“姐姐别急啊,喝杯茶,慢慢听我说。” “好。”艾米莉言听计从,接过茶喝了一口,“嗯,这个好喝,是什么茶?” “是中国龙井,是一种绿茶。”善初淡然一笑。 艾米莉看着善初素手烹茶的模样,感叹说:“啊,绿茶真香!” 作者有话说: 单纯的善初 因为艾米莉和布莱顿都喝了善初的绿茶,因此,托比等人再也没有找过善初麻烦。 石玉见状,又重新和善初一起上历史课了。 毕竟,除了善初,石玉也没几个聊得来的人。 历史课结束后,下一节课是语言课。 石玉选的中文,而善初选的是英文。 一般来说,中国学生都会选中文课,因为语言考试非常难,涉及极多的文学知识。所以法国学生选法语课,德国学生选德文课……而中国学生则选中文课,再搭配一个雅思或者托福成绩来证明自己的英语能力。 但是,善初还是一意孤行的选了英语。 石玉看了一眼善初课堂的必读书目: 1.hamlet by william shakespeare 2.1984 by george orwell 3.the great gatsby by f. scott fitzgerald 4.the kite runner by khaled hosseini 5.heart of darkness by joseph conrad 6.the curious incident of the dog in the night-time by mark haddon 7.the perks of being a wallflower by stephen chbosky 8.the handmaid’s tale by margaret atwood 9.the awakening by kate chopin 10.beloved by toni morrison 石玉不觉咋舌:“你怎么这么猛?” 善初语调平平地答:“如果你想考牛剑,第一语言不是英语的话成功率会低很多。” 石玉睁大眼:“你真的那么想考牛剑吗?” 善初还是那句:“你都来雅典学院了,考不上牛剑,真的有点丢人诶。” 石玉点点头。 善初又说:“再说了,除了牛剑,英国其他学校真的就那样。” 这时候,路过的一名老师目光沉沉地看着善初——这个老师是ucl毕业的。 善初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立即知情识趣地加一句:“除非你是想考ucl啦。” ucl毕业的老师的脸色变得比较好。 石玉却说:“ucl也能和牛剑比?” ucl毕业的老师脸色再次阴沉。 善初干咳两声,说:“怎么不能?牛剑再好,也是在乡下。ucl可是在天子脚下,就在伦敦,国际大都会,这个学校也会比较有资源、时髦。” ucl毕业的老师脸色稍霁。 石玉却道:“你这是什么鬼理由?g5除了牛剑,都在伦敦啊!”(g5:英国五所超级精英大学的统称) ucl毕业的老师再次脸如土色。 善初心想:草,老子已经尽力了。 于是,善初说:“啊,所以你觉得ucl不行吗?” 石玉道:“和牛剑比肯定不行啊。” 善初道:“哦,所以你是这么想的。” ——善初的潜台词就是: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善初采取“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毫无负担地将石玉推出去挡枪了。 ucl毕业的老师看着石玉的目光也已经是十分不友善了。 ucl毕业的老师其实内心也知道ucl比不上牛剑,但被学生这么说就真的很伤了。 而且,时常有精英学生一听说他是ucl毕业的,就摆出一副“啊,那你为什么能来雅典学院教书”的表情,让这位老师心灵创伤巨大。也有比较和蔼的学生会摆出天真的表情问:“哦?所以你当年你是考砸了吗?” ucl毕业的老师几乎要哭出来:老子可是拼尽全力才考上ucl的啊混蛋!拿到offer那天,我家人还放烟花庆祝了呢! 呜呜呜呜…… 这群孩子,太欺负人了。 善初转头去上英语课。 英语课堂上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英国人,善初这个亚洲学生的存在尤其突兀。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被奇怪的目光打量了。 上一世,他还会被人嘲笑有亚洲口音,为此,他被打压得不敢说话。 而现在呢,他可不在乎。 他径自坐到了布莱顿的身边,朝他微微一笑。 善初的笑容极美好,总是能晃了布莱顿的眼。 布莱顿微微失神,半秒后才回过神来,干咳一声,说:“嗨,善初。” 善初微笑点头。 布莱顿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他:“我好像听说了一个与你有关的传言……” “哦,是什么?”善初佯装不知地问道。 “十分荒唐的传言。”布莱顿沉默了半秒,才说,“有人说,艾米莉不喜欢你,所以支使了低年级体育生对你进行霸凌。” “确实太荒唐了。”善初假装很惊讶,眼睛瞪得圆圆的,模样让布莱顿想到了受惊的天竺鼠。布莱顿心儿颤:善初长得太可爱了。 善初自顾自地说:“这不是真的。艾米莉并没有不喜欢我。我和她的关系好着了。” 布莱顿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所以……你确实被低年级的体育生霸凌了?” 善初自动开启绿茶技能,脑袋都没有动,脸上就先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了。 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可怜的话,布莱顿就已经万分怜爱,恨不得立即替他出头,将霸凌者揪出来——揪出来……揪出来干什么呢? 布莱顿可是斯文人,他又不会打人,更不懂得骂街,把霸凌者揪出来…… 布莱顿咬了咬牙,用人生最恶毒的语气说:“我会让他们去雪地里罚站!” 善初噗的笑了:“他们会在意这个嘛?他们可是体育生。” “嗯……我会朝他们扔石子。”布莱顿想了想,又怕石头会砸死人,便补充道,“那种不会伤人的小石子。” 善初楚楚可怜地说:“可他们揪着我的衣领,挥舞着拳头要殴打我……” “那太过分了!”布莱顿义愤填膺,顾不得绅士风度,“那要用大石头!用大石头砸他们!” 说着,布莱顿又低下头:“但我还是会替他们叫救护车的。” 善初“噗”的一声笑了,只说:“别多想了,他们没有伤害我。只是吓唬吓唬我而已。” 布莱顿却道:“就算是吓唬你,也是不对的。” “当然,这是不对的。”善初道,“但我没有受伤,我也不希望任何人受伤——尽管是欺负过我的人。” 善初语气温柔得像风中白莲。 布莱顿不觉更为迷恋他:善初真善良,简直是一个天使。 天使脸孔的善初心里却在想:这些人间垃圾,老子送你们去焚化场! 如果只是善初被霸凌,事情根本不会闹大,但传言牵涉到隔壁贵族女校的艾米莉小姐,这就不得了了。校方必须彻查此事。 哲夫收到风声,也颇感惊愕,隐隐有些后悔自己把艾米莉牵涉进来了。 但谁又知道事情居然会闹大? 周末,艾米莉小姐离开寄宿学校后,就直奔w夫人家里,伏在w夫人膝上泪流满脸,还抽泣着说:“为了这样的事情,格雷伯爵还疏远了我……” “有这样的事?!”w夫人立即重视起来。 对于默认无法继承爵位、又不愿意奋斗事业的贵族小姐而言,没什么比婚事更重要的事情了。而婚事,则和名声息息相关。 w夫人对此自然相当重视:“艾米莉,我的好孩子,我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谁都不能欺负我们家的宝贝姑娘!” 而w夫人也想不到,传闻是艾米莉自己传开的。 善初告诉艾米莉,如果事情没有闹大,w夫人是不会出手的。因此,艾米莉就把事情闹大。她名声受损了,家族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这时候,作为“幕后元凶”的哲夫就会被拎出来毒打。 艾米莉听到善初的提议后,一开始还颇为犹豫:“可是,事情闹大了,我的名声受损可怎么办?” “事情不是你做的,是可以澄清的。”善初回答,“到时候,你就是受害人,还能踩着哲夫的脸提升你的名声呢。” 艾米莉闻言大喜:“那可真是好办法啊!” 因此,艾米莉就依计行事了。 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w夫人疼爱艾米莉,自然会出手。 哲夫虽然是校园风云人物,但也仅仅是在校园。他还未成年,羽翼未丰,实在无法与w夫人对抗。 而w夫人知道艾米莉是个心眼浅的孩子,自然没想到艾米莉居然会算计。w夫人好言安慰了艾米莉一番,承诺会替她做主,又哄着她去做个spa,疗愈一下身心。 在艾米莉做spa的同时,w夫人先给格雷伯爵打了电话。 w夫人一直觉得艾米莉最理想的结婚对象就是格雷伯爵,所以刚才艾米莉说格雷伯爵疏远了她,让w夫人有些在意。 w夫人便打电话给格雷伯爵,跟他说了一通来龙去脉。 格雷伯爵最近又要忙功课又要忙活动,原本都不太知道这件事,听w夫人说了一通,才算是了解了这件事。他知道w夫人担心什么,便在电话里保证说:“我绝对没有因此疏远她。我十分信任她的人品。最近只是太忙了,忽视了这件事,这样吧,我会抽空好好安慰她,不叫她胡思乱想的。” “那就好。”w夫人闻言放松了一些。 挂了电话之后,格雷伯爵凝眉,总觉得这件事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会这样……”格雷伯爵目光穿过落地玻璃窗,俯瞰远处的街景,“有哪里不对……”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格雷伯爵的思路。 格雷伯爵说:“请进。” 门被打开,善初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文件:“艾米莉这个周末不过来了,事情先让我处理……” 格雷伯爵看着善初,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找到了一切“哪里不对”的根源。 格雷伯爵忽然问道:“哲夫和你的关系怎么样?” 冷不防被这么提问,善初一怔,但很快稳住了,脸上还是平素那坦然又无害的神色:“我和他只有几面之缘,但我能感觉到他是一位教养良好、助人为乐的好学生。” 格雷伯爵翻阅了一下手边的资料,说:“只有几面之缘,他就愿意给你捐赠全球限量不超过一百只的绝版腕表?” 要是十六岁的善初肯定就慌了,但善初此刻是活了两辈子的老油条,便丝毫不慌,鬼话张嘴就来:“是的,他听说是为了格雷基金做公益,就慷慨解囊。” 格雷伯爵可不会轻易买账:“他从前倒没这么慷慨。” “嗯……”善初感觉到了格雷伯爵的试探,心念数转,便脸露迟疑之色,“当时的情况确实有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格雷伯爵问。 善初便徐徐答道:“当时施箫奈少爷给了一点压力,而且,他也要为托比少爷挽回颜面,所以出手就阔绰了一些——当然,这也是我非常主观的猜测。” “原来是这样。”格雷伯爵好像信服了。 善初稍松一口气。 格雷伯爵忽而又说:“这次我办活动以来,第一次收到施箫奈的捐赠。你是怎么劝说他捐赠玉簪的?” “啊?”善初一顿,“可能因为我和他一样的华裔吧。” 格雷伯爵微微一笑,说道:“不错,善初。” 善初一时竟也搞不懂格雷伯爵是什么意思。 没过几天,格雷伯爵再次请善初来办公室。 善初心里总有点儿不祥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坐在办公室的格雷伯爵仍是一张少年人的脸庞,但眼神却显示出远超他这个年龄的成熟。 他对善初说:“w夫人已经查清楚了艾米莉的事情了。” “是吗?”善初故作讶异。 格雷伯爵说:“很惊讶?难道艾米莉没和你说?” “她……还没有和我说。”善初如实作答。 格雷伯爵但笑道:“是这样的,w夫人找到了那两个曾经威胁你的体育生,他们二人说了是受哲夫驱使来袭击你。此外,艾米莉霸凌你的传闻源头也找到了。” “源头是什么?”善初装作好奇地问道。 格雷伯爵回答:“源头就是校园论坛。发布谣言者的ip地址是在哲夫校外的租房。” 哲夫嫌宿舍不好,在校外租房。虽然是寄宿学院,但因为哲夫的身份地位,所以学校也允许了。 格雷伯爵叹道:“你能想象哲夫在自己家里发帖造谣吗——这样太不谨慎了,你说是吗?” “怎么会?”善初假装惊讶,“难道真的和哲夫有关吗?” “这很难说。这只能证明,就算ip地址一样,但发帖人不一定是哲夫。”格雷伯爵说,“不过,w夫人和艾米莉好像已经认定了是他所为。” “这事情真的太复杂了。”善初忧愁地皱起眉,“但是,这起码能说明,发布谣言的人当时就在哲夫家里?” “为什么呢?”格雷伯爵反问。 善初一怔,半晌才说:“因为发帖人得进入哲夫家里发帖?” “为什么要进入?”格雷伯爵双手合十,神态温和,“只要站在附近蹭wifi不就可以了吗?隔壁、楼上或者楼下,甚至是楼梯口、走火通道都可以。” 善初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维持表面平静:“是吗?我真没想到……但他要怎么知道哲夫家的wifi密码?” “很简单。哲夫认识这个人,还让这人连过自己家的wifi。”格雷伯爵说。 善初心里有一瞬恍惚。 “太奇怪了。”善初心里惊涛骇浪,但脸上还是风平浪静,“怎么会这样?我真的想不通!” 他很肯定,这个人小鬼大的格雷伯爵一定发现什么了:但发现了也不能证明什么。因为从头到尾,做事的那个都是艾米莉。善初是“清白”的。 想通这一点,善初稳定了情绪,仍佯装不知情:“你说得对,既然是这样,w夫人难道想不到这一点吗?” “w夫人和哲夫的母亲本来就有私怨,现在出了这样的事,w夫人也不会想那么多。”格雷伯爵说,“毕竟,以艾米莉的名义霸凌你,这确实是哲夫做的,铁证如山。至于抹黑艾米莉的事情,就算没有ip地址这件事,她心里也早就已经给哲夫定罪了。” 善初其实打的也是这个算盘:w夫人和哲夫不熟,自然想不到哲夫这么做的目的是纯粹想pua善初这个不起眼的外来者。一番似是而非的证据联系起来,w夫人只以为是哲夫背后对艾米莉使坏。 善初唆使艾米莉做这一场大戏,原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谁知道,还有一个小狐狸格雷伯爵洞悉了一切。 善初心里不觉打起鼓:他看穿了吗?他知道了是我在弄鬼! 他找我来告诉我这些,是想干什么? 善初咽了咽唾沫: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紧张——而且对象还是一个少年。真是可怕。 “格雷伯爵,您的意思是……?”善初略感惶惑。 格雷伯爵叹了口气,那湛蓝的眼眸看向善初,既似多情,又似无情:“善初啊,我觉得你不太适合在我们基金会当志愿者。” 善初仿佛被雷劈中,脸上的表情险些绷不住:“为什么?” “是这样的,”格雷伯爵说,“志愿者是散工,我希望你正式加入我们的基金会,担任我的助理。我会正常支付你薪酬的。可惜,你未满18岁,我只能给你part time的待遇。但时薪绝对会让你满意,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随便提。” 如果说刚刚善初的表情还能绷住,现在是真的绷不住了,他脸上的惊讶是真的:“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很善良很单纯,很适合做公益。”格雷伯爵一脸诚恳地说,“我们组织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作者有话说: 你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吗? 从此之后,善初就成为了格雷伯爵的助手。这真是他从未想过的发展。 但哲夫那边倒完全符合善初的想法。 w夫人原本就讨厌哲夫的妈,现在更觉得哲夫面目可憎,并不打算和哲夫对峙,直接来一波反击。不过数日,雅典学院的校长就亲自找到了哲夫,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哲夫则是哑巴吃黄连:找体育生霸凌善初,确实是他做的。但散播流言、抹黑艾米莉却完全与他无关。 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校长自己也觉得很棘手,无论是w夫人,还是哲夫的家族,校长都不想招惹。 哲夫心知肚明自己干了什么、没干什么,没干的事情他不可能认,因为,干过的事情他也绝对不认! 他只对校长说:“这些都是假的!我没有做过!有人陷害我!” 校长叹了口气,说:“我也相信你的为人,但是现在又有人证、又有物证,你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是很难啊。”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人证物证俱在,你他妈还狡辩? 哲夫哪里听不懂? 他真是憋屈死了。 暗地霸凌同学的事情他可没少做,但这还是头一次吃亏,而且,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这才是最可怕的。 哲夫到底是大少爷,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可是我无法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 校长神情严肃,说:“如果是这样,艾米莉小姐的家人可能会考虑起诉你。” 哲夫心里咯噔一声,紧张起来。 他到底还是一个未成年人,心智不太成熟,又未曾经过什么风浪,骤然听到要吃官司,也是慌了一瞬。倒不是他怕打官司,毕竟他家请得起最贵的律师。他怕的是对家也请得起最贵的律师! 他欺凌善初可以肆无忌惮,但当碰上和他一样的贵族时,他就突然懂得人情、尊重和妥协了。 校长也通知了哲夫的家人。哲夫的家人顿感棘手:“如果只是欺负普通同学就算了,怎么还惹上了艾米莉?” 最后,哲夫家人考虑到自己理亏、而且对家也是贵族,便低头妥协了。 他们可不想把事情闹大, 也不愿意让孩子尚未成年就吃官司。 于是,雅典学院发布了一则公告,澄清了事实:艾米莉没有指使体育生霸凌同学,主使者的是托比。 没错,托比。 托比作为旁系亲戚,被哲夫家推出来挡枪了。 哲夫的母亲一脸振振有词:“反正托比本来就是坏学生,爱霸凌同学,和我们家哲夫可不一样!” 而托比家仰人鼻息,也不得不答应:“我们也很高兴能帮上忙。” 托比红着眼眶,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最后,艾米莉得到了托比的公开道歉。 托比吃了处分,两个体育生被勒令退学。 哲夫私下也跟艾米莉道歉了。 艾米莉可一点也满意,还跟善初抱怨:“我还以为能让哲夫脱一层皮呢!结果他还是一点儿教训都没吃到,就是不痛不痒地道了个歉!” 善初却低声说:“我看托比好像就不是很服气的样子……” “他不服气?凭什么不服气?”艾米莉冷笑,“他们家一点钱都没有了,还得维持‘上等人’的排场,一直靠着哲夫、泰坦和布莱顿几家人的接济。别说是顶锅了,就是跳河,托比都会照办的。” 善初微微颔首,叹了口气,说:“我一直还挺羡慕你们这样的家庭的,但没想到其实是那么的复杂。” 艾米莉也叹一口气,说:“对啊,像我们这样的人,其实有很多不自在的地方。” “但是你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吗?”善初用艳羡的目光看着艾米莉,“不是因为你的家世和美貌,而是即便你身处那么泥淖的地方,还是那么优雅美好。” 艾米莉闻言,赧然低头,说:“我哪儿有这么好?” 艾米莉真觉得自己太愧对善初的称赞了。 但她有所不知,“你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吗”不过是【绿茶夸夸模板套句】之一罢了。 这些夸夸套句出口是不过脑子的,善初张嘴就来,简直是一种本能反应。 善初回去历史班上课,发现托比已经不见了,心中惊讶。 布莱顿则脸色严肃地告诉他:“托比对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我已经警告他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善初怔然道:“这……这不太好吧?毕竟大家都是同学……” “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个学科。及早更换也是好事。”布莱顿脸色冷峻,他稚嫩的脸庞隐隐透出未来那位“布莱顿勋爵”的气势。 善初继续茶道:“我听说你家和他们家的关系不错,可不要因为我而伤了和气啊。” 布莱顿冷道:“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说着,布莱顿目光放到善初脸上,冷峻之色立即冰消雪融,露出暖意:“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善初感动地说:“你真的太好了……但是……” 布莱顿问道:“怎么了?但是什么?” “但是你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吗?”善初一脸钦佩,“不是因为你的家世和俊朗,而是即便你身处那么高贵的位置,还是那么富有同理心。” 布莱顿被善初这样热情地赞美,雪白的脸庞都熏红了:“我、我也没那么好……” “你有的。”善初温柔地说,“布莱顿,你是我见过最单纯、最善良的男孩子。” 下课之后,善初整理好了东西,便先行离去。 回宿舍的路上,善初竟然遇上了托比。 托比站在路边,嘴角紧绷,一副受气包的样子,而这时候,托比身边还站着一个哲夫。 善初眼睛眯了眯,冷意一闪而过。 不过,他很快就露出那副大家所熟知的天真烂漫表情:“你们是在这儿等我吗?” 哲夫拎着托比的衣领,说:“我带他来跟你道歉。” 托比咬紧牙关,一脸屈辱地看着善初,半晌挤出艰难的语气:“对不起,是我……是我让人来堵你的。都是我做的。” 看着托比这丧家之犬的狼狈,善初心里的快意很少,反而更多的是同情:真可怜啊!平时那么嚣张,其实不过是人家的狗罢了。 善初一脸无害地说:“嗯,我知道了。” 托比眼中充满愤懑之色,但又不敢爆发,只得咬着牙问哲夫:“我可以走了没?” “走吧。”哲夫说,“以后不要再欺负同学了。” “我知道了,学生会主席。”托比压着屈辱和怒火,点头答应,然后转过身撒腿就跑,像是被鬼追逐一样。 哲夫走向善初,一脸担忧地说:“唉,我也猜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不错,真的是太让人震惊了。”善初想:很多太让人震惊了,你吃了这个亏还要觍着个脸来挨老子,你真是令人震惊的犯贱呢。 哲夫打量善初两眼,像是在探究什么。半晌,他才试探地说:“你最近总是和艾米莉在一起,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善初明白过来了,便索性点头:“嗯,她跟我说,这件事不是托比做的,是你做的。” 哲夫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痛心地说:“她对我的误解太深了……” “可不是吗?”善初心想:你要演,老子陪你演呗。 善初眨眨眼,说:“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我跟她说了,她还很生气。我都不敢再跟她提你的名字了。” 哲夫心里放松了几分:这个小美人真是天真又愚蠢,可爱得很。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我。 善初心里也放松了几分:这个哲夫真是天真又愚蠢,傻逼得很。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我。 哲夫无奈地说:“说起来,托比是我的表弟,他做错了事,我也有责任。而且我还被他蒙蔽,险些冤枉了艾米莉。我真的很抱歉。” 善初道:“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也不是你的错。” “不,我觉得很抱歉。”哲夫装模作样,“你知道我……最近都很忐忑。” “但是你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吗?”善初眨眨眼,一脸钦佩,“不是因为你的家世和外貌,而是即便你明明是无辜受累的人,但仍然有那么强的责任感。” 看着善初真诚的眼神,哲夫失神了一瞬,竟生出几分难得的愧欠:他、他真的是太美好了…… 善初看着哲夫的脸色,只暗道:傻逼,迟早玩死你。 周一到周五,善初都在学校努力读书,周六日则到格雷伯爵身边打工。 格雷伯爵知道了雅典学院的处理结果后,并不觉得意外,只对善初说:“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你有什么看法?” 善初闻言,淡漠一笑:“我身份卑微,我的意见不值一提。” “你知道吗?你的‘卑微’可能就是你的优势。”格雷伯爵凝眸看着善初,“任何人都要懂得将劣势化为优势。” 善初深感疑惑,仍未理解格雷伯爵话里的深意。但他思来想去,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于是,善初再次张口就来:“但是你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吗?……” “别想了。”格雷伯爵淡淡打断,“这是不可能的事。” 善初:……日。 作者有话说: 谁P了谁的UA 善初当志愿者的时候,基本上十天半个月见不着格雷伯爵一面,偶尔去办公室报到,现在他成了格雷伯爵的贴身助理,反而少去了办公室报到,更多的是去格雷伯爵的小庄园。 庄园风光好,善初也乐意去,偶尔陪格雷伯爵喝下午茶。 格雷伯爵会和他说话,但话都是很淡的,像是茶一样,要很用心才能品出味道来。 有时候,善初会怀疑格雷伯爵与自己一样,壳子里装着大人的灵魂。 毕竟,格雷伯爵看起来太过稳重了,很多时候甚至比善初还要成熟。 格雷伯爵总是不慌不忙地说着一些不轻不重的话,任何分寸都拿捏得极好,风度就像是善初认识的在商场里饱经风霜的人士。 唯独不像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 善初心中疑惑,手里无意识地晃动着纯银茶匙,碰到了茶杯边缘,发出了叮咚一声。 站在旁边的管家轻轻咳嗽了一声。 善初疑惑地抬起头。 管家只是微笑,并不言语。 格雷伯爵对管家说:“你去让人来送新的茶巾吧。” “是的,伯爵。”管家答应着离开了茶室。 当茶室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格雷伯爵才倾身往前,微笑着对善初说:“喝下午茶的时候,很多人会用勺子在茶杯里转圈,或者敲敲杯子的边缘——这个常见。不过正统的做法应该是用茶匙前后搅拌,而不是转圈。同时,我一般会避免敲到杯缘发出声响,尽量不用勺子敲杯缘。” 善初一怔,才明白为什么刚刚老管家咳嗽了一声。 老管家应当是提醒善初不要在格雷伯爵面前失礼。 而格雷伯爵明白善初根本不知道自己失礼了,便支开了管家之后,才出言提醒。 善初和格雷伯爵相处久了,真觉得他是一个平易近人的贵族少年。他便歪了歪脑袋,大起胆子来问道:“格雷伯爵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吗?” 格雷伯爵微笑答:“我在意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人。” 善初托着下巴,笑道:“不错,不错,我得多跟伯爵大人学习。” 说着,善初忽而又问:“如果我把茶杯敲得响当当,伯爵大人会觉得被冒犯了吗?” 格雷伯爵说:“你可以敲敲看,说不定还挺好听的。” 善初咯咯笑,心里却闪过一丝怪异:明明是和一个少年在一起,我作为大人却有一种被包容了的错觉。 格雷伯爵忽而问道:“你那天在庄园里弹的曲子是什么?” 善初回答:“《梁祝》,是中国的曲子,讲述了一段爱情悲剧。” “说来听听吧。”格雷伯爵仿佛很感兴趣。 但善初却觉得,格雷伯爵不一定感兴趣。 他可能只是无聊了,没话找话。 和格雷伯爵相处得越多,善初就越同意布莱顿的那句话:“格雷伯爵说的话一般不是他的真心话。” 善初却也别无选择,只得讲述《梁祝》的故事,他考虑了一下文化差异,便简述道:“在中国古代,有一个叫‘祝’的少女想读书,就假扮男生进入了一所男子学校。在学校里,她和一个叫‘梁’的男同学相爱了……” “所以这个‘梁’是gay吗?”格雷伯爵问。 “……”善初哑然。 格雷伯爵说:“是因为最后‘梁’发现‘祝’是女性,所以故事才变成爱情悲剧吗?” “不,不是……”善初咽了咽,心想:这个矜贵少年还那么会开脑洞呢! 格雷伯爵看着善初那憋着的样子,忽而笑了。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拿起琴架上的小提琴,开始了演奏《梁祝》的华彩旋律,悠扬婉转,十分动人。 玻璃窗透入午后阳光,闪烁的尘埃飞扬在格雷伯爵金色的头发上,让他竟生了几分圣洁之感。 善初一时心跳漏了几拍,暗暗感慨:活了两辈子,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一个人。 不得不说,西方的美少年少女都是极为妍丽的,就像是精致的洋娃娃,让人爱不释手,恨不得收藏起来。 善初又莫名感叹,只是西方美人的花期又比亚洲美人要短暂许多。那一头浅金色的秀发到了二十岁后多半会亚麻色、甚至棕色。 善初心念微转,竟生了好奇心:不知道格雷伯爵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头发是什么颜色呢?眼珠是否还是清澈的蓝,还是已经变得混浊了?眼角可有长出细纹? 在善初晃神的时候,格雷伯爵已经演奏完了一小节,将琴弓搁下。 善初回过神来,有些窘迫地看着格雷伯爵:“你练得很熟练!所以……你该不会是很熟悉这首曲子以及背后的故事吧?” “大概知道一些。”格雷伯爵笑着回答。 善初有种被戏弄了的感觉:“那你还问我这个故事说的是什么呢?” “因为想听你说,”格雷伯爵回答,“听你说很有意思。” 善初低下头,心想:这家伙是在调戏我吗? 妈的,居然被调戏了。 我善大总裁的颜面往哪儿放? 但这种不受控的感觉也是久违了…… 善初的灵魂已经是三十岁人,是善氏的总裁。 前世,十六岁的他得了抑郁症,被迫退学,回到了国内。奶奶得知后,大骂了丁敏生和焦娇,又说:“我不放心把孙子交给你们!”于是,奶奶便将善初养在身边,带他看医生,耐心地陪他康复。 善初经历一年的休养和治疗重新走了出来。 但走出来之后的他就失去了性格中最柔软的部分了。 他一直想着要复仇、要变强,最终在三十岁生日那天抱着妈妈的遗像恸哭买醉,喝太多导致失足跌落自家别墅的游泳池然后—— 重新回到了16岁。 重活一次,善初好像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但又好像殊途同归。 他能预见到:虽然现在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十几年后他还是会拳打亲爹、脚踢后妈、当上善氏的总裁、走上人生巅峰,风风光光又无无聊聊,抱着千疮百孔的心过着纸醉金迷又空虚寂寞的日子。 善初脸上带着一种沧桑的疲惫,和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容尤其不相衬。 格雷伯爵放下手中的小提琴,凝望他,碧色的眼睛像是流动着光芒的宝石。 善初回过神来,也反过来盯着格雷伯爵:“你看着我干什么?” 格雷伯爵说:“有时候,我看你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善初心中一跳,反笑道:“我看你也有同样的感觉。” 格雷伯爵点点头,说:“真是奇妙。” 真是奇妙。 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w夫人和哲夫的母亲在宴会上遇见了,哲夫母亲不小心把酒泼洒到w夫人的衣裙上。 这原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w夫人想到了艾米莉的事情,借题发挥,当众指责哲夫母亲不懂礼数。 哲夫母亲无法忍气吞声,反唇相讥。 最后,w夫人大声数落哲夫霸凌同学、诬陷艾米莉的事情。她当众说出这样的事情,便是无可挽回了,宴会里那么多人、那么多耳朵、那么多嘴巴,一下子,大家都知道了哲夫干的勾当。 这种事情要是掩得密密实实还好,一旦透了风,就是四面漏风,风言风语能吹遍每个角落。 善初得知后,便怀疑w夫人是故意的。 原本哲夫私下道歉、托比顶锅,哲夫等于什么事都没有,w夫人肯定不满意。 所以,w夫人才借题发挥,在宴会上大声把事情说出来。 什么哲夫母亲不小心泼酒——说不定还是w夫人故意迎上去、故意激怒哲夫母亲的,就是等哲夫母亲反唇相讥,w夫人才装作“一时火气上来”把事情抖出来。 这样,w夫人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了。 这些贵族爱面子,无论谁是谁非,都要先抢占道德制高点,才能谋定而后动。 从艾米莉口中得知此事后,善初挺感慨的,又的的确确地羡慕艾米莉:艾米莉性格张扬天真,虽然浅薄,但也是一种幸运。 w夫人这样拼着丢脸的风险也要保护她、替她出气,多好的事情。 外界都传闻艾米莉是w夫人的私生女,所以w夫人对艾米莉宠爱有加,看来这传闻可能是真的。 想到这个,善初又有司马牛之叹:确实是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艾米莉不知道善初心里的想法,只在善初身旁笑眯眯地说:“哲夫现在可麻烦了,很多校董都听说这件事了,很不满意。校董会好像通过了一致决议,要撤掉哲夫的学生会会长之位。” “是吗?”善初眉毛轻轻挑起,“那对哲夫而言是奇耻大辱吧?” “当然。”艾米莉冷笑道,“他家人每天都吹嘘他是雅典学院的学生会会长,多么多么厉害。要是被撤销了职位,不但脸上无光,恐怕还影响他考牛剑。” 这是真的,丢掉会长位置事小,失去牛剑offer事大。 如果影响再扩大一些的话,莫说是牛剑,哲夫说不定一所g5都考不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哲夫那边确实是焦头烂额了。 作为全家的骄傲,哲夫却要失去学生会会长之位,简直是晴天霹雳。 哲夫母亲哭唧唧地说:“都是艾米莉故意害你!” “是她?什么意思?”哲夫不明白。 哲夫母亲便说:“我已经查到了,艾米莉租了你房子楼上的空房子,一定是她在那儿连上了你的wifi,发布那些谣言。她这是自导自演呢!” 哲夫恍然大悟:“居然是她!” “她一定是恨你,才这么做的。”哲夫母亲气鼓鼓地说,“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和w夫人已经记恨上我们了……” 哲夫颓然坐在沙发上,一脸茫然:原来是因为开罪了w夫人和艾米莉吗? 说不后悔是假的的。 但哲夫后悔的是他牵扯了艾米莉,从而导致了w夫人的报复。 他从没懊悔欺负善初的事情。 不仅是他,就是他全家人,都没有对善初抱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歉意或者悔意。 哲夫父亲比较沉静,抽了一口雪茄,才缓缓说:“这件事是你不占理。我和校方交涉好了,你以生病为由退出学生会,算是保存了大家的体面。” 哲夫脸色煞白,捏紧了拳头:他从来是天之骄子,还是第一次踢到钉板,所以尤其的疼。但他知道父亲的决定是无法违背了,他只好忍辱点头:“是的,父亲。” “这已经是我尽了最大努力的结果了。你以后做事要稳妥些。”哲夫父亲淡淡说。 “是的。”哲夫低下头,脸上十分无助,“但这样的话,我的荣誉项目怎么办?” 哲夫父亲一脸平和地说:“这我也替你想好了,你可以学格雷伯爵那样搞些慈善活动,又好听又不费力气。” “好的。”哲夫点头,“谢谢父亲。” 哲夫主动退出了学生会,不再担任学生会会长的职位。 雅典学院里也是流言纷纷,都说哲夫是因为霸凌同学而被“辞职”。 “哲夫看起来那么文质彬彬,原来竟然是这样的人……” “不可能吧,我看他一直乐于助人,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吗?” “要是没做的话,怎么可能会退出学生会?” “啧,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 …… 爱传八卦,是人类天性,无论是什么人种都是一样的。 大家最爱看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跌落神坛。 当然,哲夫还是大少爷,大家当面也不敢说他什么,只是那探究的眼神就已经够让哲夫不舒服了。哲夫早就习惯了鲜花与掌声,骤然迎接一波冷眼与疏远,养尊处优的他无所适从。 其他人就算了,就连小跟班托比也疏远了哲夫,这可让哲夫更不是滋味。 “凭什么?他们都是地底泥而已,居然也敢这样子对我……”哲夫阴暗的心情滋长,脸上的表情几乎绷不住。 就在这时候,善初提着书包经过林荫道。 善初美目顾盼、脚步轻捷,在树木的阴影下像是精灵一般美好。 哲夫眼神写满痴迷。 善初似有所感地回过头来。 善初这一回眸,十分动人,哲夫看着,目光登时柔软不少。 哲夫只说:“善初……你好。” 善初柔然一笑:“哲夫,你好。” 哲夫一脸诚恳地对善初说:“善初,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你别误会我……” 善初微微一笑:“当然,我当然不会相信没有根据的流言。我永远记得是你帮助了我。” 看着善初那温柔而坚定的眼神,哲夫心都化了。 ——有什么不一样了。 当初,高高在上的哲夫对善初只是单纯的占有欲。 而现在呢? 在被千夫所指的时候,善初还是那么温柔地对待他……哲夫空荡荡的心一下填满了:不一样了,他知道,这一刻开始,他对善初的感情已经超过了普通的喜爱了。 善初心中暗笑:制造一个对你全然敌意的环境,让我成为你唯一的救赎,让你只能仰慕我、信赖我……pua的滋味你也该尝尝了,臭傻逼。 不把你心理搞崩我不叫善初, ——“人之初,性本善”的“善初”! 作者有话说: 再排一次雷,主角黑心莲,三观不正,非常不善良。 关心的事 善初给哲夫很多鼓励的话,毕竟,作为资深绿茶,这种话都是批发的,一卡车一卡车的来,堆山填海。 哲夫感激涕零,跟善初掏心掏肺,又说:“其实这一切都是艾米莉在捣鬼。我根本没抹黑她,都是她自导自演。” 善初装作很惊讶:“天啊,不可能吧?她是一个多么纯洁的女孩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哲夫看着善初天真无邪的模样,心中一动:他那么信任艾米莉,就像信任我一样。他的内心到底是多么纯真? 果然是相由心生啊。 然而,哲夫又阴暗地想:善初为什么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呢?我希望他只对我好,只对我一个人笑…… 善初留意到哲夫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暗,心想:这鳖孙又憋着坏呢。这煞笔就跟苍蝇似的,不打死就会一直嗡嗡嗡。 善初依旧微微笑,问道:“那你现在的课外项目怎么办?学生会不能参加了,你有别的打算吗?” “有。”哲夫对善初不设防,“我打算效仿格雷伯爵一样组织慈善活动。” 善初心中一动,说:“那你有没有相关经验?” 哲夫摇头。 善初便做作地感叹:“那可能有些困难。因为学院里稍微出色一些的、愿意参加慈善的学生都在格雷伯爵的组织里呢。” 哲夫点头,说:“是啊……” “而且,格雷伯爵这方面经验独到,人脉也广。”善初说,“你确定要跟他到同一个赛道比拼吗?” 哲夫脸上闪过难堪。 这种难堪是由来已久的。 格雷伯爵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无论哲夫那么努力,在格雷伯爵面前都矮一头。 现在,他在心上人面前居然也是如此! 凭什么? 哲夫心里泛起怨愤,脸上却强撑微笑:“都是做善事,哪有什么‘赛道’‘比拼’的说法呢?” “这样也是。”善初见好就收,知道挑拨的话不能多说,不然就太明显了。因此,善初转变策略,又说:“你和格雷伯爵那么熟,可以多请教他。我相信以他的为人一定会帮你的。” 听到善初这么说,哲夫心里更酸了。 善初又大赞了格雷伯爵,夸得他天上有地下无,搞得哲夫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却还得笑嘻嘻地附和,屈辱感十足。 善初撩拨够了,便将话题打住,只说:“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嗯,”哲夫微笑,“谢谢你陪我说那么多话。我的心情好多了。” “不客气。”善初温和回答。 善初转身继续走在林荫道下,心里却更是喜滋滋的:哲夫已经有了和格雷伯爵别苗头的想法了。 果然,少年人是激不得的。 如果是三十岁的哲夫,哪怕再重视善初,也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挑拨。 但十七岁的哲夫就不一样了。 十七岁的男性就是容易气恼、冲动,做一些无脑的事情。 善初愉快地哼着歌儿。 虽然他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格雷伯爵,但他可以肯定一点: 哲夫开罪艾米莉,犹可恕。 要得罪格雷伯爵,不可活。 善初没走到半道,就遇上了一个高大的男生。 这人身高超过两米了——就这个身高,不用想,光看影子就是知道,是校霸泰坦。 善初抬起头,果然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泰坦?” 说着,他下意识地掩住袖扣。 他可不希望再次被抢袖扣,这样很麻烦的。 泰坦也注意到了善初的动作,只说:“我不是来问你要袖扣的。” 说着,泰坦晃了晃衣袖,袖子上赫然缀着黄铜色的袖扣。 “噢,”善初放松了一些,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泰坦眯眼:“听说你功课很好?” “还不错。”善初可不打算在这方面谦虚,毕竟他是拿奖学金的高材生。 泰坦便说:“那你帮我把essay写了吧。” 善初看起来不太意外。 他刚刚就已经猜到了。 毕竟,前世他可没少帮泰坦写作业。 甚至,还被泰坦威迫协助作弊。 写作业的话,善初还是能答应的,但作弊这种事,善初死活不肯。 因为作弊一旦被发现,大少爷泰坦大概率能全然而退,而小人物善初只能被辞退,甚至会上黑名单,以后无缘任何名牌大学。 为此,泰坦十分恼怒,让托比将善初锁进器材室一个晚上。 期间,还是哲夫赶来“救”了他。 结合前因后果,善初怀疑这背后也有哲夫的手笔。 不然,泰坦怎么会心血来潮搞作弊? 再说了,以前泰坦欺负善初,也就是抢个袖扣罢了,可不会做把人锁小黑屋的糟心事。 不过,就算这背后是哲夫操纵,但泰坦依旧是大恶人。 善初挺烦他的。 帮忙写作业也很累。 毕竟,一篇拿a的essay是要付出巨大心血的。 善初自己的功课都快写不完了,周末还有课外项目,每天挑灯奋战996。要是他帮泰坦写essay,还得自学泰坦的选修科目、读一遍参考书目,那可不累死人?头发都得掉光。 上辈子,善初精神那么容易崩溃,善初怀疑跟代写作业太他么累、导致睡眠不足有关。 这次善初怎么可能答应? 善初便弱气地说:“可是,除了英语之外,我和你修的课都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才叫你写的。”泰坦的语气充满理所当然,“不然的话,不是很容易被老师发现吗?” 善初心想:这你都想到了?我看八成是哲夫教你的。就你哪有这心思? 善初却苦闷地说:“可是你的课我都没学过,怎么会写?” “你别蒙我了。”泰坦道,“你在初级阶段修了八门课呢!而且是全a*。” 善初心中更肯定:一定是哲夫告诉他的。不然他哪会关心这个? 善初仍推辞道:“可是,那是初级阶段,现在是高级阶段了。我不一定能……” “也不用你拿a*。”泰坦用宽容的口气说,“b就行。” b就行?! 亏他说得出口。 上辈子,善初可战战兢兢,毕竟,如果你要稳拿b,那就得冲着a的标准写。 可把善初忙坏了。 善初心里冷笑:这些贵族少爷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也不怕被我剁吧剁吧炒了。 善初一脸柔弱地点了点头。 泰坦轻蔑地说:“算你识趣,我待会儿把题目跟reading list发给你。” “你要是直接发我账号,恐怕不太安全。”善初顿了顿,“这样很容易被抓的。” “嗯……”泰坦点点头,觉得有道理,“那你说怎么办?” 善初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邮箱地址,你发到那儿去吧。” 泰坦满意点头,同意了这个建议。 善初也点头,心想:傻逼。 周末,善初坐着专车到达了格雷伯爵的小庄园。 春天要过去了,那动人的鸢尾要凋零。 不过,小庄园种植着丰富的植物,确保一年四季都繁花似锦。 透明玻璃房外能看到一丛丛初夏阳光里绽放的栀子花与茉莉,浓香、洁白。 善初走进了玻璃门,看到格雷伯爵坐在钢琴面前,十只手指搭在琴键上,似乎随时准备演奏一曲。 他的余光看到了善初的身影,便扭过头来,朝善初微笑。 善初最喜欢格雷伯爵这个习惯:无论对方是穷鬼、仆人还是贵族,无论格雷伯爵喜不喜欢这个人,他都会正眼看人,保持微笑。 “你来了,善初。”格雷伯爵轻轻敲了几个音符,不成曲调。 格雷伯爵面带微笑,语气温和,但善初却离奇地察觉到格雷伯爵心情不好。 善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格雷伯爵心情不佳。 但他就是这么觉得。 因此,他条件反射地绷紧了皮,就怕被殃及。 格雷伯爵说:“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善初心里更疑惑了:格雷伯爵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谨慎地问:“伯爵指的是哪方面的事呢?” “当然是我需要关心的事。”格雷伯爵笑答。 善初心里更迷惑了:鬼知道你需要关心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下周入v!(预计) 伯爵不会弹钢琴 善初小心翼翼的,又用略带戏剧化的口吻问道:“……恕我愚钝,还希望伯爵大人明示!” 格雷伯爵手指放在黑白琴键上胡乱按了一通,善初总算看明白一点:格雷伯爵不会弹钢琴。 虽然在会客厅里摆着一款一看就极为昂贵的钢琴,但格雷伯爵根本不会弹。 但格雷伯爵的手指生得极漂亮,是养尊处优的青葱十指,而他的仪态也是一流,因此,只要关上耳朵,他弹琴的样子还是很好看的。 善初心想:格雷伯爵适合弹琴给颜控的聋子看。 格雷伯爵收回十指,结束了闹着玩儿一样的弹奏。 他转头对善初笑问:“我弹得怎么样?” “很有意思。”善初回答,“具有强烈的个人风格,隐约有点后现代野兽派的风采。我愿称之为‘艺术’。” 善初这样的瞎话张口就来,也不管肉麻不肉麻,他只当自己是一个不要脸的佞臣就罢了。 格雷伯爵忍俊不禁——这次他露出的是真的笑容,不是那种礼貌的、端庄的笑容,而是真正的笑了。不是笑不露齿的假把式,他那淡樱色的嘴唇弯起,露出雪白的贝齿,非常灿烂。 这笑容没有他程式化的笑容好看,但却很生动。 善初甚至想把他这次罕见的笑容拍摄下来。 然而,这笑容很快消失了。 格雷伯爵站起身来,说:“有几个我们组织的志愿者被挖角到了哲夫那边去了。” “是吗?”善初露出恰如其分的讶异神色,“真想不到。” 善初是想不到哲夫那么莽,居然这么快就下手了。 哲夫拿着家里给的钱和人也办了慈善项目。但哲夫是学生,办课外项目需要一批学生志愿者,不然会有点儿奇怪。 他当然可以直接雇佣成年人帮自己办事,但这样的话,就失去了“学生课外项目”的风味,怕是会影响申请。 然而,雅典学院里比较优质的志愿者都在格雷伯爵的项目里。 善初一番鼓动之下,哲夫便壮起胆子来挖格雷伯爵的人。 他挖人的手法也很简单粗暴,首先是“画饼”,说自己的项目投入资金更大,而且承诺推荐信和好项目;其次是“加钱”,虽然名义上是“志愿者”,但会以“补贴”的名义给出不菲的时薪。 而志愿者和“格雷基金”本来就没有什么劳动关系的约束,说走就走也是很自然的。志愿者一窝蜂地跑到了哲夫那边,甚至还有带着“格雷基金”的活动方案等机密出逃的,真叫人大开眼界。 格雷伯爵说:“现在人手不足,你说该怎么办?” 善初心想: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不高兴呀,那就好了。 虽然哲夫这么做是善初挑拨的,但这件事谁也不知道。就算格雷伯爵再聪明,也不可能猜到是自己背后挑拨吧? 既然如此,格雷伯爵就只会将账算在哲夫头上,这也是善初所乐见的。 善初悠悠开口,说:“其实这个项目也快收尾了,过两天等办完了义卖会,项目会暂时结束。说实话,我们也不需要那么多人。” 确实如此,只要哲夫再耐心等几天,格雷伯爵手上的项目收尾,他好声好气地问格雷伯爵借人,格雷伯爵热衷做人情,是一定会答应的。 但哲夫昏了头,做出了临尾挖角的事。 格雷伯爵说:“最后一步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我们前期做了多少苦工,如果最后的义卖会办不好,那就等于是失败。你懂吗?我不接受失败。” “当然不会失败。”善初说,“前期准备工作很充足,我相信义卖会会很成功的。” “可是人手不足的问题你打算怎么解决?”格雷伯爵又把话题绕回来。 善初想了想,说:“可以请pr公司协办?” “那就没有‘学生味’了。”格雷伯爵摇头,“不行。” 哲夫挖角也是出于一样的原因:学生课外项目必须要有“学生味”,如果找的是专业机构承包,那就是“变味儿”了,容易被人诟病,说这是大少爷雇人作秀,而不是学生统筹课外活动。 善初想了想,说:“那这样吧,我跟哲夫交涉,跟他借人。” 格雷伯爵笑了笑:“倒成了我跟他借人了。” “……嗯。”善初挠挠头,知道格雷伯爵有些小骄傲,不肯对哲夫低头。 善初思前想后,忽然灵光一闪,道:“这样吧……办成线上活动。” “线上活动?”格雷伯爵笑问。 “对,就是线上拍卖会。”善初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可以和x平台合作,他们流量大……我们还可以找名人和kol推广……” 格雷伯爵仍不满意:“改成线上的话确实能降低成本,但是,我们线下的场地已经订好,请柬也发出了不少,这时候煞停,你有考虑过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吗?” 善初一怔:“是……是我思虑不周。” “我这样骤然问你,你想不出好的应对策略也很正常。”格雷伯爵道,“我再给你一周的时间,你好好想一想。” 善初沉默半瞬,才说:“好,我现在去办。” 格雷伯爵托着腮说:“先别急,给我弹一首钢琴曲吧。” 善初道:“那就献丑了。” 善初坐在钢琴旁,随意地弹了一首《献给爱丽丝》。 格雷伯爵听毕,便笑道:“不错。” 善初说:“我这水平恐污尊耳。” “很有意思。”格雷伯爵淡淡说,“具有强烈的个人风格,隐约有点后现代野兽派的风采。我愿称之为‘艺术’。” ——格雷伯爵这是把刚刚善初的评语原封不动地还回来了。 善初嘴角抽了抽,说:“伯爵大人的记忆力真强。” 一周之后,善初再次提交了方案:“志愿者和我们合作已久,他们会离开,很大原因是因为哲夫那边给了现金补贴。我们这边如果也提供补贴……”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方案吗?”格雷伯爵脸上隐隐有不虞之色,但嘴角依然含笑,“这不是你的真实水平。你还记得我请你来做助理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善初犹豫半晌,终于想起:“你说,组织需要我这种单纯善良的人才。” “不错。”格雷伯爵随意地敲了敲黑白琴键,“请发挥你的单纯善良吧。” 说着,格雷伯爵把自家pr的联系方式给了善初。 三天后,一个高热度事件窜上了热门:雅典学院贵族霸凌有色人种 雅典学院这四个字本来就在全国人民心里有十足分量,加上“贵族”和“有色人种”的两大对立人群,这个热度瞬间就拔高了。 这位“贵族”自然就是哲夫。 而发稿的人则很友善地替“受害者”善初打了码。 雅典学院原本很多学生就听说过哲夫霸凌的传言了,现在热搜也上了,不少学生也纷纷留言佐证,搞得一时满天风言风语。 因为哲夫出了丑闻,手上的项目被迫中断,不少志愿者又跑回格雷基金了。 格雷伯爵看着这个进展,十分满意。 善初也算是明白,格雷伯爵和自己一样都是一腔坏水、但从不自己亲自出手的恶人。 善初原本想借格雷伯爵的手来打击哲夫,没想到,格雷伯爵也是个不愿意手上沾血的,因此,反手将善初推出去当枪。 善初无奈叹气:不过,好消息是,我还是通过格雷伯爵的pr办事,也算是能隐藏住我的“杀手”身份。 而且……这次也算是真的把哲夫打懵了。 要说,哲夫搞校园霸凌的事情只在小圈子里传播,对他影响还是不大的。但现在都上热搜了,他是真的很慌了。 如果他的名声臭了,牛剑还能收他吗? 考不上好学校,名声也不行,他以后在社交圈还能抬头做人吗? 这一下确实是把哲夫架在火上烤了。 哲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紧找到了善初,请他帮忙澄清:“善初,现在只有你才能帮我了!你去接受采访,告诉记者,我根本没有霸凌你,好不好?” 哲夫的眼里写满热切的渴望,就像是沙漠旅人看着绿洲一样——可惜,善初不是绿洲,而蜃楼。 善初皱起眉,说:“我当然相信你,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哲夫急了,脸红脖子粗,全无平日衣冠楚楚的风度,双手捏紧了善初的肩膀。 善初吃痛,便眉梢压低,愁云聚拢,八分似病西施,看得人心疼。 哲夫立即怜惜地松开手,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用力了?啊,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善初风中白莲一样的摇头:“我不能说……你别问了……” 说完,善初就嘤嘤嘤的内八字跑走了。 哲夫家人那边却打听出来了,原来这热搜是格雷伯爵的pr买的。 哲夫这才明白了过来:怪不得善初说他没办法帮我,还露出那样的愁容,原来他是受到了格雷伯爵的胁迫! 哲夫家人却问:“怎么突然得罪格雷伯爵了?” “我不过是请走了他几个志愿者以及参考了他们的方案而已!”哲夫嘟囔着。 哲夫老爸气得仰倒:“所以你是挖角了他的人、还偷他的方案?!” “也没有这么糟糕,又不是盈利企业,组织慈善活动,来来去去都是这些志愿者、这些方案的,有什么偷不偷的?”哲夫嘴硬反抗。 “你到底怎么了?”哲夫老爸气得够呛,“你从前怎么折腾也都是有分寸的,最近却发了疯,先是招惹艾米莉,现在连格雷伯爵都杠上了?” 哲夫也是憋得有些难受,忍不住说:“我一直循规蹈矩,有什么错处?但其实大家都是同学,又都是一个圈子的,为什么我就得矮格雷伯爵一头?就凭他有伯爵的头衔吗?现代都什么年代了?” 哲夫也是有趣的人,他欺凌弱小的时候自诩上等人。但被格雷伯爵和w夫人打击的时候,又想起了“人人平等”了。 哲夫老爸叹气,说:“你说得对,现在没从前讲究了。但是,我们既然是这个圈子的人,就得遵守圈子的规则,你不跟格雷伯爵卑躬屈膝是可以的,但你也不能冒犯他啊!” 哲夫也是反叛期上来了,十分不忿,根本听不进去长辈的教诲。 到底是个未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大少爷,作起来也是感天动地的。 更别说背后有个绿茶大师在煽风点火了。 然而,哲夫确实是在圈子久了,始终会认同“表面礼节要做足”的规则。所以,周末,他便提着葡萄酒到格雷小庄园去找格雷伯爵道歉认错。 哲夫来的时候,阳光正好,栀子花和茉莉花围着的玻璃房里,绿茶美人正在弹钢琴。 善初一边弹琴,一边用余光扫到了哲夫的身影,手下动作便顿了顿了,不自觉错了一个音节。 善初心里猜到哲夫是来求和的。 他想,既然哲夫来求和了,格雷伯爵说不定就真的原谅他了。 善初可不想哲夫和格雷伯爵达成和解。 善初眼珠子转了转,心想:哲夫最近脑子不太好,又被自己迷得五迷三道,用最低级的手段应该就能激起他的战意了…… 于是,善初便停下手,抬起头,一脸天真地说:“我刚刚好像弹错了。” 格雷伯爵坐在沙发上,点头:“是的。” “我不太熟悉这张谱子。”善初指了指曲谱,“是这里吗?要重新弹一次吗?” 格雷伯爵走到钢琴边,低下头查看曲谱。 善初便趁势要站起来,脚下一滑——当然是假的,他只是想要装作滑倒,让格雷伯爵扶自己一把,制造暧昧假象,好让哲夫生气。 哲夫这种爱搞pua的男生占有欲特别强,肯定受不了喜欢的人和他人亲近,因此,只要稍有嫌疑,就能让哲夫化身妒夫。 然而,善初要倒下的电光火石之间,格雷伯爵竟是一个腾挪,蛇形走位,生生避开了善初的“投怀送抱”。 善初不甘心地往侧边倒下,格雷伯爵竟也能堪堪躲过。 善初战意燃起,再来一招水中捞月,而格雷伯爵则平沙落雁闪避。 善初越挫越勇,贵妃醉酒身子一歪,格雷伯爵凌波微步走螺旋。 …… 格雷伯爵旋身灵敏,走位之奥妙,像是自由的风。 善初最后体力不支,踉跄倒地:“啊呀……” 哲夫原本正从花道上走来,隔着玻璃门就看到格雷伯爵左右横跳、善初东歪西倒,最后美人委顿在地、可怜得很。 哲夫也没看清怎么回事,但他现在被善初迷得脑子都没了,立时就冲进去,扶起善初:“善初,你怎么了?” 善初抬起头来,眼泛泪光楚楚可怜。 哲夫心疼无比。 善初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计划成功了:哲夫在这个情形下根本不可能跟格雷伯爵开口道歉,甚至还可能冒犯格雷伯爵。 哲夫看着柔弱的受伤美人,果然忍不住火气,有些冲的问道:“伯爵,我能不能问问一下,你们两个刚刚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撩动山 善初唯恐格雷伯爵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忙道:“是我自己没站稳,摔倒了……” 哲夫也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现在看格雷伯爵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爽、又看着善初楚楚可怜的样子痛惜,心里已经脑补一场大戏。 格雷伯爵只是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受伤了吗?”哲夫关心地问善初。 善初咬着下唇,说:“脚踝好像扭到了。” 格雷伯爵上前,说:“我看看。” 说着,格雷伯爵已半蹲下来,伸手握住善初的脚踝。卡其色的裤管撩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 “看起来没什么外伤?”格雷伯爵说。 善初确实没受伤,只是装样子罢了。 哲夫关心则乱,只道:“有时候伤了也是看不出来的。” “你说得对。”格雷伯爵手上用力拧了拧善初的脚。 “嗷嗷!”善初这回是真的疼了,一张俏脸都皱成小包子,“啊!疼!” “疼么?”格雷伯爵含笑,“疼就对了。” 善初看着格雷伯爵的温润笑容,竟感到一丝悚然,头皮都要发麻。 哲夫恼怒:“什么叫做‘疼就对了’?” “普通扭伤的话这样拧是会有些疼的。”格雷伯爵一本正经,“所以我初步诊断对了,是这个意思。” 哲夫哑火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忿,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善初装可怜:“没事的,我只是有一点儿疼。不碍事的。你们有什么事啊?要不要我先回避一下?” 哲夫已经无法淡定下来了,只说:“没什么,你的伤势比较重要,我先送你去诊所吧。” “不用了!”善初摇头,“我没那么严重。” “去吧。”格雷伯爵站起来,“看看也好。” 善初委顿在地,仰头看着站起身的格雷伯爵,只觉是乌云压顶,使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哲夫匆匆将善初送到了私人诊所。 诊所大夫检查一下,说善初并无大碍。 哲夫才算放心,又转头问善初:“你实话告诉我,好好的怎么会摔倒呢?” “啊,哲夫,你不要问了。”善初欲言又止,“总之是我自己摔倒的。” “我明白了!”哲夫恨恨说,“是因为网上抹黑我的传言,对吗?你想为我说话,所以和他起了争执!” 善初一脸震惊:您这脑补的能力也太强了吧! 看到善初满脸惊色,哲夫以为自己猜对了,十分痛心:“你不用为我做到这个份上……” “我没有……”善初摇头,“你想太多了……” ——这就是善初的茶艺之道:他可不说谎,他说是没有、就是没有,他说是自己摔倒、就是自己摔倒。但别人怎么理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就叫做“实话派谎言大师”! 我不骗你,只是让你自己骗自己! 哲夫这边搞定了,但善初越想越觉得不安。 格雷伯爵似乎已经成为一个不稳定因素了。 今天的事情给善初敲响了一记警钟。 他可能要在格雷伯爵这儿翻车了。 格雷伯爵好像知道了不少事,如果格雷伯爵让他翻车,那翻的恐怕是连环车祸,绿茶碰碰车,那就是大事情了。 周末过去,善初回到学校上课,刚下课就又被泰坦给堵住去路了。 善初咽了咽,说:“怎么了?” 泰坦眯着眼睛看善初,说:“上次作业做得不错!我打算让你继续帮我代写!” ——这态度就像是在表扬他干得不错,让他代写是看得起他的意思。 善初欲言又止,最后翻了个白眼,倒在路边。 泰坦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 善初天生肤色雪白,常年不晒太阳,因此看起来一直没什么血色,长得又足够清瘦,因此每次装晕也挺像那么回事。 泰坦真以为他晕了,便扶着他到旁边的长板凳上坐下。 善初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糖,塞进嘴里,大口呼吸了半天,才缓过来,露出虚弱一笑:“没事,我只是一上午没吃东西,所以低血糖。” “没吃东西?”泰坦皱眉,“为什么?” 善初再次露出熟习了一百遍的“委屈兮兮欲言又止有句话臣妾不知当说不当说”的表情。 泰坦最烦这一套,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想说什么就说!” “我没钱……”善初委屈兮兮,“没钱吃饭。” 泰坦知道善初家境不好,但没想到那么不好,也挺意外的:“不会吧?你再穷也有奖学金啊!” 善初低下头,欲言又止委屈兮兮。 泰坦没好气地道:“你爱说不说!” “我说了怕你生气……”善初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脖,脆弱纤细像百合花梗,泰坦看了一眼,竟有半晌失神。 善初听不到泰坦的回应,便抬起头,用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泰坦。 泰坦心跳莫名加速,粗声粗气地说:“你快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是……是因为钱都拿来买袖扣、还有……作业代写了……”善初含糊地说。 “袖扣?代写?”泰坦震惊。 善初苦哈哈地说:“你每次没袖扣了都拿我的,我又得去买,一个袖扣就是我一顿饭的钱……还有,我自己有四门功课要做,周末还要兼职打工,根本没时间给你写作业……我就、我就找了个作业代写的工作室,让他们帮你写……对不起,我骗了你……你的作业不是我写的……”说着,善初露出了充满愧欠的表情。 泰坦的心一下堵住了。 “不过,我有找口碑很好的工作室!”善初慌慌张张地说,“而且他们写的作业我都有检查过,是质量过关的……请你原谅我……不、不要打我……” “谁说要打你?!”泰坦看着善初这样,竟有些心烦,“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能杀了你?” “不能的。”善初缩了缩脖子,“但被打也是会疼的。”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泰坦看着凶巴巴的,但确实没揍过他。 上辈子,泰坦也没打过善初,只是在哲夫的怂恿下把善初关进器材室,存的也不是伤害他的心思,只是想吓唬他——不过,这对善初而言也是很大的伤害。 善初可不会因为“没有被揍”就轻易原谅泰坦。 善初眨眨眼,说:“真的不会吗?”样子像是伸出爪子试探的猫猫。 泰坦心下一软:“不会。” “噢……”善初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 泰坦看着善初这么虚弱的样子,竟然生了几分愧欠,挠了挠后脑勺,粗声说:“我欠你多少钱?” “什么?”善初抬起眼。 泰坦“啧”了一声,满脸不耐烦:“袖扣、还有作业代写,加起来一共花了多少钱?” 善初摇摇头:“我……我没算……” 泰坦拿起皮夹,把所有纸钞都翻出来,数都没数就塞进善初的手里。 善初满脸惊慌:“泰坦……这不好吧……这……”这也太少了吧,才几千块钱。 “少啰嗦,让你拿着就拿着!”泰坦一脸豪气地说,“够不够?不够再问我要。” 善初像是过年收红包的小孩子一样推了几次,才装作不情不愿地把钱收了下来。 随后,善初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不然……我把代写工作室的联系方式给你吧……” 泰坦看着善初那瘦弱的模样,于心不忍,便点头:“行。我知道了。” 泰坦的事情被善初轻易解决了,现在唯一的心腹大患就是格雷伯爵。 又到了周末,善初得去小庄园帮格雷伯爵处理文件。 这次去小庄园,善初的心情特别忐忑——不仅仅是因为上回的尴尬,还因为他兜里揣着一封情书。 善初无语地看了看手中的情信。 这是艾米莉写的匿名情书。 艾米莉拜托善初把情书送到格雷伯爵手上。 善初心里很想吐槽: 什么年代了,还写情书呢? 什么年代了,情书写了还找人代送呢? 真要追他,就直接放电啊! 怀着满腹心事,善初再次走过了花路,到达了放着钢琴的玻璃房子。格雷伯爵正在那儿看方案,见善初进来了,便微微一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善初便也装无事,寒暄两句之后,便拿出了匿名情书,递给了格雷伯爵:“这是有人托我交给你的。” 格雷伯爵接过信:“谁?” 善初道:“她不让我说。” “噢。”格雷伯爵展信一读,随后抬起眼皮,定定看着善初。 善初被这眼神看得发怵,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怎么了?” “其实……上周我就想跟你说了……”格雷伯爵说。 “上周?上周怎么了?”善初一脸茫然。 “就是你在钢琴旁边故意靠近我的时候,”格雷伯爵淡淡的。 善初心神一震:草!他以为情信是老子写的! 草!他以为我上周滑倒是想勾引他! 草!他把自己当天菜了! 格雷伯爵此刻斜倚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封匿名情信,用处理垃圾的态度将它撕碎。他的动作优雅,语气和煦:“我很喜欢你这样的男孩子,但恐怕我们只能当普通朋友。” 用最温柔的态度说最绝情的话。 格雷伯爵这人算是彻底露了真容,他是一把无情的刀。平时套着镶满宝石的华丽刀鞘,总让人误以为他是精致的收藏品,而非能杀人的凶器。 “你辞职吧。”格雷伯爵说,“会有更适合你的地方。” 格雷伯爵神态温和,但其实高高在上,仿佛看一只蚂蚁。 善初心中骤然涌现一股强烈的不甘: 活了两辈子的老绿茶了,怎么能在阴沟里翻船? 善初心思纷乱,已分不清自己是更不能接受丢掉这份项目、从而失去申请牛剑的砝码,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被格雷伯爵弃如敝履? 但是都不要紧了—— 格雷伯爵是奇特的,他和煦温柔似绿水青山,而待你攀登险峰时,方知山上盖着雪帽,顶尖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看着格雷伯爵这一副在多情与无情间游刃有余的脸孔,善初忽然意动:这是一座山,十级台风吹不动的、滔天洪水冲不动的、天降神雷劈不动的山……但是,妈的,我要撩动他。 作者有话说: 谋划 格雷伯爵站起身,缓慢走了几步,红跟黑皮鞋踩在情信的碎屑上——不是故意去踩,只是随意的践踏罢了。 他收敛掉眸光里的冷意,露出春日般暖融融的微笑:“今天劳驾你来一趟,还是会计算时薪的。我会让妮娜通知你办理离职交接。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这话说得……真不愧是格雷伯爵,连炒人都能炒得那么温柔。 只有暴发户才会发火炒人,真正的绅士都是文火炒鱿鱼。 只是这样炒的鱿鱼不够爽脆。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善初都不能丢掉这份工作。 没了这份工作,他申请牛剑难度会提升很多。 而且,离开格雷基金的话,他很多针对哲夫的工作都无法开展。 然而,再不能失去这份工作都好,善初知道他是不能赖死不走的。 他要是不肯走,更显得他对格雷伯爵有什么奇怪的执念。 面对格雷伯爵这种人,死缠烂打是最坏的办法。把格雷伯爵搞烦了,直接一记跨阶级降维暴击能将他捶成泥丸今晚放火锅蘸酱好好味。 善初低下头:“好的,请您抬抬腿,好吗?” “嗯?”格雷伯爵不解。 “您踩着信了。”善初指着地面的碎信。 格雷伯爵露出抱歉的样子(假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非常反对办公室恋情,也很厌恶公私不分,所以一时冲动了……” 善初蹲在地上,捡起被撕碎的信,摇头叹气,说:“你不用跟我道歉,你伤害的是一个少女的心。” “少女……?”格雷伯爵一怔:他以为信是善初写的。 善初抬眸:“你真的认不出这是谁的字迹吗?” ——真的认不出。 格雷伯爵虽然和艾米莉是发小,但俩人又不读同一家学校,平时通讯都用电子设备,他哪儿能认得出艾米莉的字? 但听到善初这么说,格雷伯爵也隐约猜到了:这是艾米莉写的情信。 格雷伯爵便有些懊悔,只说:“是我冲动了。” “没什么,只是一场误会。”善初将碎片仔细收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格雷伯爵将碎掉的信接过来,说:“交给我保管吧。” 善初心想:你拿去保管吗?屁咧,肯定是拿去销毁,免得让艾米莉知道你撕了她的信,破坏你的绅士形象吧! 虽然在暗自腹诽,但善初还是乖巧地把碎掉的信还给了格雷伯爵。 善初看了一眼格雷伯爵,小心地说:“我知道,帮别人转交情信对你来说是一种打扰。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您能原谅我这一次吗?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我真没暗恋你,那这事能翻篇儿不?咱们当无事发生继续一起愉快的工作吧! 不过,格雷伯爵看起来不打算轻易翻过这一页。 他说:“可是我看你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我的身体状况?”善初一怔。 格雷伯爵道:“上周……上周你不是扭到了吗?你那随时要晕倒在地的样子可真叫人担心。” 善初咽了咽:差点忘了这一茬了。他肯定以为我上周对他投怀送抱了呢! 善初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那只是意外……意外。” “是吗?”格雷伯爵眼睛微眯,“那这样的意外,你能保证不会出现第二次吗?” 格雷伯爵这话算是松了口,善初立即答道:“我能保证。” 格雷伯爵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能够符合我的期待。” “当然,当然。我会尽力的。”善初心想:我一定要尽力,像泡茶一样泡你,随后把什么“我很喜欢你这样的男孩,但恐怕我们只能当普通朋友”之类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善初站直身子,说:“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吧。”格雷伯爵说着,也做出了倾身往前的样子——也就仅仅是做做样子而已。 善初非常识趣地婉拒:“这么怎么好意思,您这双红跟鞋的红漆很容易脱落的,您还是呆在室内才好。” 这种红跟鞋,善初从前也穿过。在店里试鞋的时候,被特别提示了要在铺着软毛毯的地上行走。因为这鞋子特别矜贵,鞋跟上的那层红漆极易脱落,别说是花园的路了,就是普通的室内也不好走,必须走在铺地毯的地方才行。 善初离开的时候轻瞥了格雷伯爵一眼:这贵族少爷也不嫌累得慌,在家还穿红跟皮鞋?不知道他洗澡的时候是不是还穿泳裤啊? 现在的善初还是有几分危机感的:格雷伯爵动了辞退善初的念头,虽然暂时被善初化解了,但危机仍在。 善初大约能猜到,自己的小动作恐怕不能完全瞒过格雷伯爵。现在格雷伯爵对自己已经有些不满意了。 那他只能加大力度,证明自己的价值。 格雷伯爵雇佣他的理由,他还记得——“我们组织需要你这样单纯善良的人才”。 所以,善初必须发挥自己的“单纯善良”,才能确保自己的位置。 哲夫对格雷伯爵的怨愤,对善初而言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话说,“哲夫霸凌亚裔同学”激起了很大的反响,不少地方发出了抗议,希望雅典学院这样的一流学府做出严肃的处置。 雅典学院的校董也连夜开会,商量该怎么应对这件事。 而哲夫家里也不是吃素的。 两边接头、开会,再次提出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拿托比祭天。 毕竟,托比已经帮哲夫背过一次锅了,也不在乎背第二次了——不在乎的是哲夫家。 托比本人还是挺在乎的,他简直气疯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 哲夫母亲回答:“你能不能懂得感恩?如果不是我们的话,你能进雅典学院吗?” 托比哑火了。 这是实话,托比的成绩本来就不上不下,到了雅典学院也是吊车尾。他能够进雅典学院,确实是沾光蹭的学位。 不仅如此,他吃喝玩乐的规格那么高,也多半是蹭吃蹭喝…… 想到这些,他涨红着脸,垂下了头。 哲夫母亲既然已经给了一棒,把人打疼了,现在便再赏一个甜枣,笑盈盈地说:“好孩子,你放心,我们不会叫你受委屈的。大学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是排名靠前的名校。” 托比听了,心中灰败:说是“排名靠前”的学校,却没有说具体,就等于是说“不可能给你安排g5的”。 “我明白了。”托比淡淡的,心里也明白自己没有谈判的余地,“谢谢夫人。” 托比那边“安抚”好了,雅典学院便正式发布声明:经查证,所谓哲夫霸凌同学的传闻纯属谣言,真正霸凌同学的是托比。现在已经将托比退学处理了。 随即,托比的身份也被扒出来。 普罗大众其实也分不清贵族人家的高低贵贱,只是看媒体宣传,说托比也是某某家族的少爷,祖上是某某公爵,便认定托比是个贵族公子,看到他因为霸凌被退学,便拍手称快。 这风波,便悄然过去了。 托比收拾行李,离开宿舍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从教学区回来的善初。 善初眯着眼睛看了看托比,只见托比垂头丧气、犹如丧家之犬,一点儿看不出之前霸凌自己的威风。 善初可没忘记托比曾经带给自己的伤害。 无论是泰坦还是哲夫,只是动动嘴,但托比是真正的“走狗”,一听见少爷说要整善初,托比就立即加大力度欺凌善初。 泰坦说:“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托比就动手将善初关进器材室,锁上门,也不管善初被锁在那儿一整晚会有多么恐惧、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哲夫想当善初的“救命恩人”,托比就亲自动手将善初推进人工湖,丝毫不管人命关天。 更别说,平时托比在众人面前是怎么奚落善初的。 托比在善初眼里,是特别可恨、又可怜的一个。 托比为了争当大少爷的跟班,便化身做狗,逮谁咬谁,那么卖力、那么拼命,其实就是为了大少爷随手扔的一块肉骨头。 不过,善初作为被狗咬了的受害者,可无法对他产生同情。 甚至说,托比现在这么狼狈,也是善初的设计。 托比憔悴地拖着行李,从宿舍上走下来,看了善初一样,敏感地捕捉到善初眼里的嘲弄之色。托比便出离愤怒:哲夫他们鄙视我就算了,你这个贱民也配? 托比咬牙切齿地说:“你别得意!” “我为什么要得意?”善初故作不解,“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还装样子?”托比气狠,“我可不是傻子!你不过是一个攀附权贵的贱民而已!我可不一样,无论怎样我都是贵族少爷。” “贵族……”善初轻哧一声,“既然是贵族,为什么被退学了?” “你……!”托比气得发抖,但还是勉力维持高傲,“你懂什么?雅典学院太累人了,你不也这么觉得吗?我可不像你这种穷鬼非得靠死读书才能过上好日子。我可不愁上好大学。” “让我猜猜吧,”善初说,“他们会给你安排不错的学校,大概是爱丁堡或者是格拉斯哥——这两所学校当然很好,但让你去那儿,等于变相放逐你了。为什么呢?因为它们既不在g5之列,还在苏格兰那种乡下地方。他们把你‘发配边疆’了,你还乐呢?” 托比脸色顿时白如纸。 冷风吹到他的脸上,刮得他脸皮疼,仿佛随时要裂开。 而善初心里却挺鄙夷的,也不知道托比在矫情什么。 普通人要是因品行不端而退学,以后的路也不知多么难走。 但托比还能有响当当的名校兜底,那是多少人都比不上的。 可他心里还不满意,还抑郁,还觉得世界对不起自己。真是自己给自己找折磨受。 贱人就是矫情。 ——善初默默腹诽。 不过,托比也不值得善初多费心思。 现在,善初满脑子除了考剑桥、就是撩伯爵。 他回到宿舍,关上门,开始详细规划撩动格雷伯爵的大计。 作者有话说: 没有说苏格兰不好的意思! 答案 托比被祭天了,哲夫再次保全了自身。 他的慈善项目也得以继续。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去挖角格雷基金的志愿者了。第二学期已经快过去了,哲夫想赶在假期风光推项目,因此,他还是聘请了专业的团队帮忙筹备项目。 团队听到哲夫的要求后,眉心微蹙:“你是说,你的风头要改过格雷义卖会?” “是的。”哲夫斩钉截铁,语气里充满不可置疑。 团队想劝哲夫不要想屁吃,但哲夫给的钱很多,所以他们决定闭嘴,并答应下来。 哲夫时不时追问团队有没有什么好方案,团队那边便搬出了糊弄老板万能模板说:“working on it……” 而哲夫也搬出了任性老板万能句式:“make it work!” 然后,他们就一直work来work去,working hour上去了,但最后nothing works。 团队看哲夫只是一个未成年的脑残大少爷,所以都是以糊弄为主、安抚为辅,给他搞了三五个方案,个个都是中规中矩的东西,只是ppt做得比较美罢了。 哲夫虽然年纪小,但脑子不笨,因此对团队的成果一直不满意,但真要挑刺也挑不出什么来。毕竟,团队还是比较成熟的,出的方案虽然不出彩,但也相当稳妥。给哲夫刷履历用是足够有余了。 但哲夫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输给格雷伯爵。 而格雷伯爵的义卖会大获成功,这让格雷伯爵十分高兴。善初募集的tank手表和施箫奈玉簪都拍卖了一个好价钱,格雷伯爵也在庆功宴上夸赞善初虽然是个新人,但工作做得很好。 大家也都鼓励了善初。 就连一开始对善初充满敌意的艾米莉,也衷心地替善初感到高兴。 艾米莉愿意为善初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她和善初关系变好了,更因为她的业绩超过了善初。 在善初募到了施箫奈和哲夫的捐赠后,艾米莉就心生妒忌,又怕自己募集的东西压不过善初这个新人。格雷伯爵看在眼内,便向w夫人透露了这个消息。 w夫人知道艾米莉好强,送了艾米莉一个珍藏已久的白金钻石喜马拉雅铂金包,供艾米莉拿去拍卖。 就这一个包包,拍卖价就盖过了手表和玉簪。 这也让艾米莉成为这次的mvp,所以她心情愉悦,自然也愿意为善初高兴。 这也是艾米莉这类型的人的“交友法则”:只要你没我过得好,你就是我的朋友。 一开始,艾米莉对善初有敌意,是因为善初抢了她的风头。 现在,她对善初看着挺好的,是因为善初放低姿态对她曲意逢迎。 无论艾米莉对善初多么和颜悦色,善初都不会忘记这一点:艾米莉不是他真正的朋友。 当然,他也不是艾米莉真正的朋友。 庆功宴上,格雷伯爵和大家都寒暄了一番,夸奖了在座的几乎所有人。他总是那般得体大方、那般滴水不漏,言行举止没有一丝错处。 完美的格雷伯爵站在水晶灯下,面目柔和,仿佛是一个永远不会动怒的人。 但善初却想起了那个当着自己的面撕碎情信、还用红跟鞋践踏的贵公子。 ——这一瞬间,善初心内闪过违和感。 善初扭头,低声对艾米莉说:“格雷伯爵这么优秀,从前应该有很多人向他表白过吧?” “当然。”艾米莉回答,“但都被他拒绝了。” “是怎么样的拒绝?”善初问,“他没有伤害那些女孩子的心吧?” “被拒绝当然难免伤心。”艾米莉回答,“但格雷伯爵总是很温柔的,会尽量顾全对方的颜面。因此,大部分人即使被拒绝了,也不会感到太尴尬。” 善初一怔,越发觉得那回的场景不可思议了。 他又问:“那面对投怀送抱的人呢?就是故意往他怀里撞的人……” “这种人很少吧!”艾米莉想了想,但还是记起了几个,“格雷伯爵很有风度,就算看出来对方可能是装模作样,他还是会礼貌地扶一下对方的。” 善初却想起,自己往格雷伯爵身上倒的时候,格雷伯爵是如何灵敏的闪躲,完全不顾善初的体面,让善初倒在地上十分狼狈。 善初嘴唇微动,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善初说起这些,艾米莉忍不住问:“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是不是我上回让你给他送的情信……他知道了是我写的?” “当然不是!”善初摇头,“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放心。” 艾米莉却不知该不该放心,叹了口气:“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如果他连我的字迹都不认得,恐怕心里真的没有我呢……所以啊,他不知道情信是我写的,我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你别想太多。”善初说,“世界上又不止格雷伯爵一个男性。像你这么美丽高贵的少女,一定能找到更好的……说不定能嫁给王子呢?” 艾米莉笑了:“什么王子?” “白马王子啊!”善初眨眨眼,“别人说嫁给王子,都是遥远童话、或是美好的比喻。但你就不一样了,以你的条件,嫁给王子是很有可能的。” 艾米莉被善初吹捧一番,心里更加得意,脸上却还是装作谦虚:“别胡说了。” 说实话,艾米莉也不是多么喜欢格雷伯爵——她只是喜欢伯爵。 也就是说,一个可以给她贵族夫人头衔的男性。 她目前能接触到最高的就是格雷伯爵,但如果能碰到王子,那她肯定就奔着王子去了。 庆功宴结束没几天,善初就得回学校继续学业。 说起来,期末还有一次模拟考,善初得全力以赴。 只是无论学业多么繁重,善初都得去餐厅吃饭。 很多英国人不重视午餐,直接吃个三明治或者薯片就算了。但善初不行,他还是得好好吃一顿热菜热饭,下午才有活力。 因此,他每天中午都会去学校餐厅的亚洲美食区吃吃不太正宗但聊胜于无的家乡菜。 这天,他刚坐下,就看见哲夫从对面走过来,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这儿有人吗?我能坐吗?” “请坐吧。”善初回答。 哲夫坐下后,又对善初说:“恭喜你们,听说你们的义卖会办得很成功。” 善初一下就看出了哲夫的言不由衷,他眼里深深的都是妒忌与不甘。 这样的情绪……倒是可以好好利用起来呢。 善初眉毛皱起,说:“虽然是这样……” “怎么样?”哲夫察觉善初不高兴,便问,“发生了什么吗?” “有句话,我当着大家的面不敢说,”善初左右打量,小心地看着哲夫,“但你是我的好朋友……” “当然,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和我说的。”哲夫热情地说。 善初咽了咽,才说:“我觉得吧,既然是慈善义卖,怎么可以拍卖铂金包呢?” “铂金包有什么问题?”哲夫反问。 “铂金包是鳄鱼皮做的呀。你知道这多残忍吗?h公司为了做铂金包,会将鳄鱼圈养起来……也就是说,这些鳄鱼从小就被囚禁在一方小天地,孤独地长大之后就会被活活剥掉一层皮……做一个那样的铂金包可能要杀死两到四条鳄鱼!”善初演技太强,动情地眼含热泪,“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小鳄鳄?” 哲夫听到善初这么说,一时间如聆梵音:对啊!他们居然在慈善义卖上拍卖鳄鱼制品!这不是一个大黑点吗!我要赶紧买黑公关骂臭他!让他也尝尝上热搜的滋味! 与此同时,哲夫也深深感觉到善初是多么的善良、单纯,居然会为鳄鱼而流泪! 善初:这就叫鳄鱼泪。 周四这天晚上,下雨了。 不过,在英国南部,下雨本来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否则,黑雨伞就不会成为英伦绅士装备之一了。 风雨夜里,善初打了一辆网约车前往格雷伯爵的小庄园。 网约车的司机在庄园外停车,对善初说:“你有带伞吗?” 善初说:“我没有。” 司机说:“那你不如打个电话,让里面的人接你吧。” 善初微微一笑,说:“谢谢你的提醒。但我有急事……” 因为下雨,小庄园的看门人躲在了传达室里看报纸。在他翻到报纸第四版的时候,听到玻璃窗被敲响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发现善初站在雨里,淋得湿透,瘦削的手急切地敲着玻璃窗,模样相当可怜。 “啊,是你啊!”因为善初经常出入小庄园,所以门卫认得他。 门卫大叔立即开门,一脸抱歉地说:“我没看到你……你这孩子也是的,怎么不带伞?……你是怎么过来的?” 善初抹了一把脸旁上的雨水,粲然笑道:“没什么,我打车来的。只是淋了一小会儿的雨……” “你怎么不待在车子里呢?打电话让人来接你就好了。”门卫看善初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十分不忍。 善初像是这才想起了一样:“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嗳,你赶紧进去吧。”门卫拿了对讲机和管家通知说善初突然到访,并给善初塞了一把雨伞。 管家得知善初来了,便通知了格雷伯爵。 格雷伯爵原本正在卧室里写作业,听到管家的话,有些意外:“他来了?怎么这么突然?” 一般来说,到访之前先预约是必须的,这样贸然造访十分失礼。 管家的印象中善初是一个非常知道分寸的人,因此,他推测道:“可能有什么要紧事。” “嗯。”格雷伯爵拿起手机,翻了翻消息栏,发现善初果然发了一条信息“有急事,我过来庄园一趟?” 格雷伯爵才想起自己刚刚去洗澡了,所以错过了善初的信息。 管家问格雷伯爵:“您要换衣服吗?” “当然。”格雷伯爵回答。 之前,善初还腹诽格雷伯爵在家还穿衬衫长裤小皮鞋,太过装逼。 但实际上,格雷伯爵平日独自在家的时候当然是穿居家服的,但基于礼节,他只要会客就会穿戴整齐,好给人一个严谨中略带高冷的印象。 格雷伯爵脱下家居服,换上一件剪裁精致的纯棉浅棕色衬衫、黑色直筒长裤以及小皮鞋,慢吞吞地从楼上缓缓走下。皮鞋底踩在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等候在客厅的善初听到脚步声后,便站起来,抬头看到打扮得优雅精致的格雷伯爵,心想:在家穿皮鞋的都是什么人啊。 格雷伯爵瞧见善初的样子,也诧异了一阵。 善初平时也是打扮得挺精致的,今天却十分狼狈,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他的脸颊,更显得他皮肤雪白,乌溜溜的眼珠子湿润而水灵,就像是最好的宝石一样散发着动人的光泽。 更别提衬衫因为雨水而贴在善初的身上,那腰身变得极为明显,带着亚洲少年特有的纤细和脆弱,竟生了几分诱人之色。 善初选的衣服是深色的,因此淋湿了也不会透视。 虽然说白色衬衫湿身更性感,但善初可不乐意搞那种直钩诱惑,太廉价,也太直白。 再说了,善初这次来不是为了搞黄色的,他只是想装可怜博同情求留宿罢了…… 更重要的是,他想确认一件事。 而他相信,在今晚他就能得到答案。 作者有话说: 周三入v~~入v当天粗长万字更新!谢谢支持!! 直接点 格雷伯爵顿了半瞬,很快将目光移到管家身上:“怎么回事?” 管家心想:你问我,我问谁? 善初体贴地抢先答道:“是我忘了带伞了。” 格雷伯爵便对管家说:“带他去换一身衣服吧,免得着凉。” 管家将善初送到客房更衣。 善初仍在想着今天要求证的事情:为什么格雷伯爵对我的“亲近”那么抗拒? —— 多日前,善初装作站不稳,格雷伯爵果断避开,以至于善初直接摔倒;格雷伯爵误以为善初给自己送情书,他便当面撕信,还威胁要辞退善初…… 这其实是十分不符合格雷伯爵的作风的。 善初找艾米莉求证,也得到一样的结论:按照格雷伯爵的风格,是不会做到那么不留情面的。一般情况下, 格雷伯爵不会当面叫对方难堪。 但格雷伯爵却当面叫善初难堪了,仿佛是为了逼退善初一样。 为什么? 善初找到了两个可能性:格雷伯爵要么讨厌我,要么就是……喜欢我。 无论是哪一种,都可以通过进一步的接触检验出来。 在善初默默思考的同时,他已经被管家领到了更衣间,并递上了一套簇新的居家服,供他更换。 管家慈眉善目:“衣服是全新的,没有被使用过。” “嗯,谢谢。”善初笑着点头。 管家离开了客房。 善初便将居家服穿上身:他发现居家服质感极佳,但尺寸偏大,善初穿着有一种“衣不称身”的感觉。 他对镜照了照,想到了什么,便翻起领子,果然发现衣领的暗面绣着“伊甸·威廉·帝瓦尔”——善初知道,这是格雷伯爵的名字。 他还和石玉就此讨论过。 石玉当时看着一份名单,奇怪地说:“eden william dewar是谁?我们学院有这个人?” “就是格雷伯爵啊。”旁边一个人说。 石玉怔了怔:“啊?我以为格雷伯爵的名字就叫格雷?” 善初觉得好笑:“那‘恭亲王’名字叫‘恭’吗?唐明皇的名字叫‘明’?格雷就是个封号啊,怎么可能是他的名字?” 石玉想了想,不服地反驳:“可是查尔斯王子名字就是查尔斯啊?” 善初说:“可是查尔斯王子是‘切斯特伯爵’,不是‘查尔斯伯爵’。” “查尔斯王子是伯爵?”石玉愣了。 “是的,他不但是切斯特伯爵,还是威尔士亲王、康沃尔公爵、伦弗鲁男爵、苏格兰……” “……够了,师父别念了。”石玉脑壳疼,“贵族的名字那么多,真的不会记混吗?” 而格雷伯爵身上只有一个伯爵头衔,可以算是很好记了。更别说,格雷伯爵只有一个middle name,和动辄三四个middle name的大贵族大地主比起来,真是足够好记又亲民。 善初身上这件衣服上绣着“伊甸·威廉·帝瓦尔”的名字,那就等于是说,这件衣服是格雷伯爵的。 善初心里的猜测更有依据:他是不是有点儿喜欢我啊? 如果不是喜欢的话,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衣服给我穿? 如果讨厌我的话,直接让我穿男仆的衣服就好了。 不过,单凭一件衣服也不能说明什么,善初可不当一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他换好了衣服后,便咚咚咚的走下楼,他故意发出声响,引起楼下人的注意。 但格雷伯爵并没抬头,他一直从容地保持着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姿态。 待善初走到他面前了,格雷伯爵才抬起头,用一双蔚蓝的眸子去看他——那眼神真是温柔得溺死人——但善初可不敢凭眼神确认对方的想法,毕竟,据他观察,格雷伯爵天生一双多情眼,就是看垃圾桶都有种生离死别的缠绵感。 格雷伯爵拿起一杯红茶,说:“冷不冷?喝杯红茶热热身子吧。” “好,谢谢。”善初接过温热的茶杯,故作忸怩地甩了甩过长的袖子,“这衣服好像不太合身?” “委屈你将就一下。”格雷伯爵说,“对了,你这么晚跑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嗯,是这样的,”善初坐下来,说道,“我听说哲夫那边明天打算对我们的慈善活动发难,打算抹黑我们的善举。” “哦?”格雷伯爵微微倾身,似乎颇感兴趣,“怎么说?” “就是因为那个铂金包……是鳄鱼皮的。”善初说,“哲夫打算煽动动保组织来谴责我们,说不定还会跑到我们办公楼外面示威!” 格雷伯爵解颐一笑,道:“他这回倒是学聪明了,懂得躲在背后借刀杀人。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这句“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说得颇有深意,让善初居然有一瞬的心虚。 “我们可不能让他做这样的事情。”善初将话题拉回来,“不然的话,我们的麻烦会很大!” 格雷伯爵点点头,说:“那你有什么对策?” 善初眨眨眼,说:“你怎么知道我有对策?” “我不知道。”格雷伯爵摊摊手,“但一个只会带来问题却不能带来对策的人就是无用之人。我会让管家将这样的人扔出去。” 善初咽了咽,故作害怕地看着格雷伯爵:“你真的会让人把我扔出去吗?” 格雷伯爵笑道:“看你的表现。” 善初想了想,露出了“委屈兮兮欲言又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的表情。 格雷伯爵跷起腿,拿起书,开始读报,露出了“你爱说不说不说就滚”的表情。 善初只得硬着头皮把这场戏演下去:“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格雷伯爵挑眉,笑道:“你比谁都知道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 ——草,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善初咽了咽,说:“其实,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冷漠?” “你说什么?”格雷伯爵似乎有点儿吃惊,“我对你冷漠?” 善初迟疑地点头:“是的,对我很冷漠。好比刚刚,你说会扔我出去。如果今天坐在这儿的是别人,比如说是……妮娜,你就不会这么威胁她,是吗?” 格雷伯爵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他说:“我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是不是出于冷漠,你不是很明白吗?” 这下轮到善初懵逼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啊啊啊啊啊? 格雷伯爵见到的善初总是精于算计,脸上虽然经常示弱,但其实眼神里都是强势的力量。像这样宕机的发懵还是头一回。 善初难得露出迟钝的样子,半干湿的发端微微翘起,弱不胜衣地披着格雷伯爵的衣服,看着脆弱、精致又出奇的可爱。 格雷伯爵很愿意一直看着这样的他——只是,很可惜,善初的眼神又开始变得精明起来,心里分明又开始鼓捣、盘算什么诡计了。 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大男孩…… ——格雷伯爵腹诽。 格雷伯爵只说:“说说吧,你打算干什么。” “呃?”善初一怔,“什么意思?” 格雷伯爵说:“你打算怎么对付哲夫?” 善初没想到,格雷伯爵又把话题给拐回来了。 说起来,作为资深绿茶,善初一直以为自己对话题的掌控能力是挺强的,没想到在格雷伯爵这边再三被牵着鼻子走,真是叫人……不服气啊! 善初越想越气,非得要让格雷伯爵见识自己的龙井风采! 善初便低声说:“我不是要对付他,只是想解决问题而已。” 格雷伯爵一个字都不信,但他还是温和地点头:“那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单纯善良的善初同学?” 善初听着格雷伯爵那句“单纯善良”,十分像是在挤兑自己。 但偏偏善初只能受着。 说起来,他现在也是“借力打力”地对付哲夫,借的当然就是格雷伯爵的力。 而且,他有理由怀疑格雷伯爵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但格雷伯爵既然愿意和他装样子,他也可以奉陪——总好过撕破脸吧。 善初便说:“嗯,是这样的,他明天会去找动保组织的人会面,商量具体事宜……” “所以呢?”格雷伯爵继续说。 善初说:“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过两天他要主持慈善晚会了,我可以鼓励他穿一双鳄鱼皮鞋去……” 格雷伯爵只点点头,像是一个居高临下的领导一般,不带半点感情色彩。 善初歪了歪脑袋看格雷伯爵,心里越发闹不明白这个人的心思。 “你要怎么鼓励他穿鳄鱼皮鞋参加慈善晚宴?”格雷伯爵抛出一个问题。 善初说:“我会想办法……比如……”比如他亲手把鞋子送给哲夫,还含情脉脉地说几句似是而非的情话,哲夫肯定就傻不溜秋的上当了。 “太麻烦了。”格雷伯爵揉了揉额头,说,“你知道他在维斯密森林里的家吗?” 善初摇摇头,说:“不知道。” 格雷伯爵说:“他在维斯密那儿有一座房子,房子客厅铺着熊皮,沙发上的靠垫是整块狐皮缝制的,墙壁上还挂着驯鹿、熊、狐狸还有很多其他动物的头颅……那是纪念墙,这些全都是他亲手杀死的猎物。” 善初一怔。 格雷伯爵说:“只要把他去狩猎的照片和标本的照片发出去就好了。自然够动物保护者义愤填膺。” “是、是……”善初对哲夫了解不深,实在没想到这一茬,“他是个狩猎爱好者?” “不错。”格雷伯爵回答。 善初很快想到另一个问题:“据说,很多贵族都会狩猎,这是一项风雅的运动……” 格雷伯爵立即听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便说:“你放心,我没有参加狩猎,这不会成为攻击我的话柄。” 善初略略松了口气,只说:“是这样……” 他心念数转,迅速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变化。不过,这一点影响不大,他对哲夫的报复计划大体上还是可以继续进行的。 善初心中盘算着复仇大计,脑子继续紧张地运算起来。 格雷伯爵看着善初,问:“你这样不累吗?” “什么?”善初一怔。 格雷伯爵看了看墙上的钟,说:“时间不早了,你累不累?” 善初站起来,说:“那、那我先回去了……?” ——当然,善初也就是嘴上这么说说而已,他选在一个雨夜淋得湿漉漉的来这儿,就是抱着留宿的心思的。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 只要稍微有点礼节的少爷都会提出让善初留宿。 而格雷伯爵却好像突然木头一样,说:“嗯。” “嗯?”善初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便迟疑地说,“那……那这边打车方便吗?” 格雷伯爵看善初的脸,笑笑:“可能不太方便,还是别忙了……” 善初安心:好吧,他还是会留我的。 格雷伯爵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善初:……日。 善初竭力保持平和,点点头,说:“嗯……那么晚了,司机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的,他很敬业。”格雷伯爵笑答。 善初:“……” 格雷伯爵便站起来,摇了摇搁在桌子上的银铃。 管家闻声而来:“请问有什么吩咐?” 格雷伯爵说:“天晚了,让司机送善初回家吧。” 看着这一幕,善初心如死灰:好吧,看来今晚是留不下来了,我该改变计划…… 这时候,却听得管家说:“司机已经睡下了……” 格雷伯爵装作惊讶:“是吗?” 说着,格雷伯爵转头对善初说:“既然这样,你不如留下过一晚,如果不嫌弃的话?” 善初怀疑格雷伯爵是在耍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善初只得笑笑,说:“怎么会嫌弃呢?我还怕会打扰伯爵大人。” “没有的事。”格雷伯爵笑笑,又转头对管家说,“带善初去客房休息吧。” 善初心里气哼哼,脸上笑眯眯,跟着管家到了客房。 客房已经打扫干净了,一切都有条不紊。 善初看着这一切,扭头问管家:“怎么这么快就打扫好了?” 管家说:“我看到你这么晚过来,就想着你会不会需要留宿,因此就先打扫好了。” “谢谢。”善初说道。 管家摇摇头:“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善初又问:“对了,我可以去厨房吗?” “去厨房?”管家不解,“为什么?” 善初露出沧桑的表情:“我想……吃点东西。” “是饿了吗?”管家问,“我可以让人送上来。” 按照英国老贵族那一套,厨房是只有下人才去的地方。 善初却说:“我不习惯在卧室用餐,我能下去客厅吗?” “当然可以。”管家说,“您想吃什么?” 善初问:“有小蛋糕或者切件吗?” “厨房应该有烤饼,但不确定有没有蛋糕。”管家回答。 善初想了想,问:“有奶油松饼和威士忌吗?” “有。”管家回答。 善初又说:“有蜡烛吗?” 管家眉头微皱:“有。” 善初点头:“可以给我一份吗?” “没问题。”管家领着善初走到一楼的餐厅。 善初坐在餐厅里,很快,就看到佣人奉上了一份奶油松饼,以及一根蜡烛。 “谢谢。”善初问,“有打火机吗?” 佣人递来了打火机。 “谢谢。”善初道谢。 佣人便说:“有什么吩咐的话摇摇桌子上的铃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善初再次道谢。 佣人便离开了客厅。 管家则就把这不寻常的举动汇报给了格雷伯爵。 格雷伯爵原本已经打算继续写作业了,听到管家这么说,便微微一笑,说:“好,那我下去看看吧。” “为什么呢?”管家忍不住蹙眉问道,“你那么忙,为什么还要下去看他吃松饼?” “我要是不下去……”格雷伯爵说,“他一个人演独角戏岂不是很尴尬?” 格雷伯爵一路走到了餐厅,故意发出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的善初便赶紧将蜡烛插在松饼上,点火,并孤独地唱道:“happy birthday to you……” 格雷伯爵轻哧,说:“今天是你生日?” 善初忙站起来,装作慌张的样子:“格雷伯爵?” “是我。”格雷伯爵走到他身边,说,“今天是你生日?” 善初咽了咽,沉重地点点头:“今天是我的十七岁生日。” 不知不觉,他已迈过了十六岁的坎儿,到了十七岁了。 格雷伯爵说:“祝你生日快乐。” 善初叹了口气,说:“谢谢,你是今天唯一一个祝福我生日的人。” 这一刻,善初眼里的寂寥不是演技。 他是真的心酸。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他恐怕正像从前一样快乐地开着盛大的生日派对吧? 而不是在这儿,用自己的凄惨来博取廉价的同情。 善初倒了一杯酒,说:“陪我喝一杯吧?” 格雷伯爵仿佛也被这一刻的善初触动了,他接过酒杯,说:“好。” 二人坐在餐桌旁边,格雷伯爵问他:“为什么无人和你庆祝?” “因为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善初扯了扯嘴角,酸涩泛满胸腔,这一刻,他都分不清自己是在扮演可怜人、还是真的是一个可怜人,“没有人会在意我的生或者死。” 说着,善初仰头喝了一大口威士忌,喉咙辣得发烫,眼角也泛起红云。 这一杯空了,善初便伸手要去续杯。格雷伯爵却按住酒瓶,阻止了他的动作。格雷伯爵说:“你想要什么?” “嗯?”善初疑惑地着格雷伯爵。 格雷伯爵说:“不需要这样。” 善初疑惑。 “直接告诉我,”格雷伯爵说,“你想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入v当天粗长万字更新!感谢支持! 入V三更合一 “什么?”善初一下没了主意,都忘了自己要卖惨的“大计”了,一张脸就剩“卖傻”。 格雷伯爵已经问了两遍同样的问题,他不打算问第三遍。 他俯下身来,姿态像是要亲吻睡美人一样优雅、温情,但他却没有亲吻任何人,他俯下身来只是为了吹灭奶油松饼上那根孤单伫立的蜡烛。 “生日快乐,善初。”格雷伯爵说。 格雷伯爵蔚蓝色的眼睛充满柔情。 ——或许是假的柔情,因为格雷伯爵的模样太有欺骗性了。 善初很明白,因为善初也是这样的人。 他本人的模样也充满欺骗性。 他深知自己能用绿茶醉倒许多人,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演技和智力,外貌更为重要,可以说,外貌是他“茶倒众生”的基础。若无一张天生多情的脸,很难当一个后天多情的人。 而这样的脸有一个好处,就是你随便眨眨眼,也能给人动情的错觉。 善初便怀疑,此刻格雷伯爵的温柔是错觉。 “谢谢。”善初说,无论格雷伯爵是不是真心温柔,但都不太重要。善初觉得这样也不错,虚情假意也是有好处的。 格雷伯爵说:“你十七岁了?” “是的,我十七岁了。”善初说,“你比我大一年?” “算是,我再过几个月就十八岁了。”格雷伯爵看着善初,眼里满是似真似假的温柔,“十七岁是一个很好的年纪,希望你能够心无旁骛的享受。” “谢谢。”善初说,“十七岁确实很不错。” 善初十七岁了。 在上辈子,善初在十七岁生日那天是十分的寂寞孤苦,一个人在无人问津的房间里自我安慰。因为李妮没有为他准备蛋糕,所以他从冰箱里拿了松饼,喷了一点奶油,插上一根蜡烛当生日蛋糕。 只有他自己记得自己的生日。 就连最疼爱他的奶奶也忘了。 过了好几天,奶奶才想起来他的生日,给他打电话,问他过得怎样。 他当时心里有怨气,所以没有和奶奶好好沟通,心里还认为,奶奶也不爱自己了,妈妈死了,他便是无人认领的孤儿,亲爹指望不上,亲奶奶也疼其他孙儿去了,哪里轮到自己呢? 自暴自弃的最容易的,自怨自艾是最简单的:当年的善初便选择了这么一条简单的道路,却不知最容易走的路通常都是下坡。 他便随着惯性和重力,一路往下滑到了痛苦的深渊。 之后,生日就像是一个魔咒。 善初在三十岁生日那天跌入泳池,重生到十六岁这一年。 他得到重活一次的机会,却也不太明白,这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 当他重走这一条路的时候,规避了很多危险,还对仇家冲拳出击—— 可是,可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变得更快乐了。 如果他就这样一直活下去,就算不再抑郁,他到了三十岁生日那天估计还是会一个人过,然后喝得大醉……当然,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他应该会避开游泳池,所以不会再次溺水。 善初有些恍惚,灌进肚子里的威士忌挥发,酒精浓度让大脑麻痹。他变得有些轻飘飘的,神态越发黯然:“十七岁是不错……可待我老了呢?我三十岁生日那天,说不定也是这样,一个人……喝酒……” 格雷伯爵说:“不用太悲观。” “可我觉得自己能看到自己三十岁的样子,”善初扯了扯嘴角,“就是非常孤独的样子。” “只是三十岁而已吗?在三十岁之后呢?”格雷伯爵忽然问他。 “什么?”善初有些迷茫。 格雷伯爵也喝了一杯威士忌,少年人的身体支撑不住那么浓烈的酒精,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许迷离:“你既然看不到,又怎么知道……” 格雷伯爵说了一半,又悠悠停顿了一下,只说:“我是说,人生会更美好的。” 善初笑笑,仿佛很感动,但其实并没有听进去。 第二天醒来,善初还是有点头痛。 他好像高估了这具身体的酒量。 要是三十岁的他,是一瓶威士忌的酒量。 但十六岁……啊,应该说是十七岁了,十七岁的他喝两杯就晕得想吐。 早知道就开红酒了,搞什么威士忌。 啧。 果然,做人不能太装逼。 善初摇摇晃晃地下了楼,管家给他一杯加柠檬汁的蜂蜜绿茶,说:“这个对宿醉有好处。” “是吗?”善初心里滑过一丝异样。 上辈子,他习惯酒后喝一杯加柠檬汁的蜂蜜绿茶——但那是他二十多岁时偶尔从一位调酒师那儿学来的。 而英国人一般没有这个解酒的习惯。 因为英国人本来就不怎么喝绿茶。 善初笑问:“这个解酒方法是从哪儿听来的?真新鲜。” 管家回答:“是伯爵让我这么做的。” “伯爵吗?”善初歪了歪脑袋,“伯爵大人懂得真多。有时候,觉得他真不像我这个年纪的少年,他好像很成熟……” 善初说这个的时候,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违和感。 他和格雷伯爵初见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那个坐在白马上的少年虽然聪明,但还是有少年气的,气质虽然高贵但也清浅。而现在这个格雷伯爵,则变成深深的海水,难以测量……那种从内而外散发的气场,不像是普通少年能够拥有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格雷伯爵变得极为成熟沉稳、气场强大了? 管家本不是一个多嘴的人,但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和善初熟络了不少,也愿意闲聊道:“确实,这几个月看,伯爵成熟了很多,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这几个月?”善初眼珠子转了转,“是从夏天开始,对吗?” “好像是这样。你也是这么觉得吗?”管家找到了共鸣,话也多了起来,“夏天开始,伯爵大人就变得沉稳了很多,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也产生了改变……” “那方面的改变?”善初追问道。 管家却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尽管和善初熟稔起来了,但管家还是尽忠职守的没有透露太多主人家的隐私。 善初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点儿八卦,他可不想给管家留下爱打听的坏印象。他便自顾自地圆场说:“其实都很正常,因为快成年了吧。我也是这样的,最近我的生活习惯有了很多变化。”善初说着,啜了一口酸中带甜的柠檬蜂蜜绿茶。 “格雷伯爵在哪里?”善初问,“我好像没看到他?” 管家回答:“他今天一早就离开了。” “是吗?”善初感到有些郁闷。 不知为什么。 这一天,天气是很不错的,难得的没有下雨。 哲夫心情也挺好,他已经约好了动物保护组织,让他们去抗议、去示威,去让格雷伯爵颜面扫地。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看一直高贵的格雷伯爵丢脸的样子了。 “格雷伯爵真是一个讨厌的人,总是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其实他什么都不是……”哲夫气哼哼地和助理抱怨道。 助理拿哲夫的薪水,自然是配合地点头:“可不是吗?真是太讨厌了。特别做作……”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哲夫接通了:“你好?” “少爷,大事不妙了……” 哲夫心里“咯噔”一声,直起身来听对方的汇报,越听他的脸色就越是灰败。 他打开免提通话,将手机搁在桌面上,然后快速地打开电脑,展开了社交平台的页面。 热搜上并没有提格雷基金拍卖天价鳄鱼包——鳄鱼包这消息已经算旧闻了,不够新鲜吸引,冲击力更大、更强的无疑是未成年贵族少年血腥狩猎这样的故事。 #未成年贵族狩猎#这个话题荣登热搜。 点开热搜,话题讨论里充斥着一张图片。 图片里哲夫森林木屋的内部照片,一面墙上挂着棕熊、红狐、驯鹿的头颅,沙发上披着完整的狐狸皮,狼皮,地上还铺着熊皮,任何动物保护者看到都要吃救心丹。 未成年、贵族、杀害动物、制成标本……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不火就怪了。 哲夫再次被推到风尖浪口,不少人还认出了:“这不就是上次热搜上霸凌少数族裔的少爷吗?” 虽然托比出来顶了锅,但不少人还记得哲夫的存在。 网络的风暴再次朝哲夫袭来。 哲夫紧张得额头冒汗:“怎么会这样……” “哲夫少爷,”电话那头工作人员的声音还是比较冷静的,“您在什么地方发布过这些照片嘛?就是你狩猎之家的照片?” “我在自己的私人账号上发过。”哲夫每次去狩猎,都会炫耀式的在私人社交主页上发图片,所以,只要是他好友圈里的人,都能拿到这些照片。 他立即想到一个人:“会不会是格雷伯爵?!” 对面的人顿了顿,说:“有这个可能。” “一定是他!”哲夫怒了,“他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对面的人想:吗的,智障,不是你先去黑人家嘛? 对面的人说:“这真是太叫人遗憾了。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进行危机处理。不然,您的项目和名声都会处于很大的风险之下……” 哲夫也是乱了阵脚:“是的、是的,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哲夫老爸知道这件事后,也是气死了:“你又去招惹格雷伯爵做什么啊!” 哲夫心里更不服气,嘴上却说:“没什么……我只是……” “算了,现在骂孩子也没用了。”哲夫妈妈打圆场,“还是看看有什么思路,解决这次问题吧。” 他们还是挺有钱的,请了专业的公关、律师以及媒体顾问坐在一起紧急开会,讨论该怎么应对这次事件。 万幸的是,哲夫的狩猎活动都是合法进行的,也就是说,他们不需要担心法律风险。 但舆论危机从来都不说法律层面上的问题,更多的是道德。现在动物保护的风气越来越紧张,别说直接去打猎了,就算是在电脑游戏里打猎都可能被动保组织声讨。 而且,哲夫现在刚好要搞慈善活动,是最需要名声的时候。 “这样吧,那个木屋没有证据证明是你的。”哲夫老爸说,“就说是亲戚家的狩猎木屋,你只是去拜访,顺便拍照了,里面的东西不是你的。” “嗯。”哲夫乖巧点头。 于是,公关立即发布声明,澄清说:哲夫没有杀害动物,这些都是他去亲戚家拍的。 哲夫心下淡定了一些,谁知,没过一个小时,一幅照片刷爆了话题—— 照片里的哲夫才十五岁,看起来年轻稚嫩,手里却握着冰冷沉重的猎枪,正在和死在地上的棕熊合照——这倒是很常见的打猎照片了,不少海外狩猎者喜欢猎熊,然后和尸体合照留影——因为这看起来十分威风。 棕熊体积奇大无比,却是这样的庞然大物轰然到底,死气沉沉得趴伏在弱小的人类的脚边。 而哲夫是个未成年人,容貌秀美,却带着冷酷的笑容,举着猎枪在旁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这样的画面,怎么不抓人眼球? 而且也狠狠打脸了他们的声明: 没有杀害动物? 去亲戚家拍照? 这头棕熊是你亲戚? …… 哲夫的公关团队也只得硬着头皮澄清:这头熊是哲夫的亲戚打死的,哲夫只是去合照了。 不用想,这样的说法惹来了多少冷嘲热讽。 但公关这边也只能一直嘴硬:就跟渣男否认出轨一样,只要不是捉奸在床,就是可以咬死不认! 哲夫的死不认账策略并没有为他挽回多少名声,他的慈善项目也再次停摆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他是按照法律法规进行的狩猎,这个行为是合法的。大家也只能从舆论层面谴责他。 他把网一关,还是可以当无事发生。 哲夫照常上学,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从前,他只能接受歆羡的目光,而现在,他却总是遭受冷眼。虽然大家不敢当面嘲讽他,但他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落差。 哲夫突然想起,自己因为霸凌事件而被鄙视的时候,只有善初相信自己,给自己关心。 他立即飞奔到图书馆,找到了在那儿的善初,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善初看了看四周,怕打扰图书馆的清静,便和哲夫一起走出图书馆,到了外头的草坡。 哲夫一脸失落地看着他:“善初,我现在也不知该找谁倾诉,只有你了……” “你真的杀害了那些动物吗?”善初没有给他好脸色,因为他要维持人设:如果他在这个关头还站在哲夫这边,那就不符合他圣母白莲花的人设了。 哲夫一怔,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我……我……” “我明白了。”善初露出失望的表情,“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哲夫。” 哲夫心中一痛,懊恼地说:“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那个时候我才十五岁,我根本不懂事,都是……都是亲戚带我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善初狐疑地看着哲夫,似乎在掂量哲夫话语里的真伪。 哲夫恨不得指天发誓:“是真的!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我现在只是狩猎是错的了!” “真的吗?”善初说,“我不信。” “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哲夫红着眼睛问。 善初想了想,说:“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你到现在都不肯向公众道歉,我怎么能相信你是真心悔过的呢?” 哲夫一愣,犹豫起来:“我……这个……我得跟公关商量……” “公关?”善初眼中浮现失望之色,“看来,你和那些道貌岸然的贵族都是一样的,根本不在乎对错,只在乎脸面!我对你太失望了!”说完,善初拂袖而去。 哲夫已经被pua懵了,自信心被摧毁、被指责中失去了自我立场,他猛然踏入了善初的陷阱,慌张得失去判断能力,立即拉着善初,说:“你别走!我现在就在平台上道歉,你不要生气!” “真的吗?”善初狐疑地说,“现在就发?” “对,我现在就发。”哲夫不自觉中,汗已经流了满脸,看起来狼狈不堪,哪有上辈子那副高高在上、总是假装英雄的傲然了? 善初心中暗笑,冷眼看着哲夫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推文,承认错误,并向公众道歉。 这条推文一出,立即冲上热搜。 公关团队看到哲夫直接认罪,几乎纷纷晕倒在键盘前。 最可怕的是,哲夫在善初的诱导之下,当众说:贵族狩猎活动是不人道的、傲慢的,应该被制止的。 这句话可以说是得罪了大半个贵族圈了。因为,狩猎在英国贵族中是很流行的,而且,这种风尚是英国王室引领的! 他这么一说,不等于是骂王室贵族每年都在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媒体也顺势抨击了某王子在自家庄园猎鸡的事情。 王子觉得很怄:妈的,我都不猎狐了,现在猎只鸡都不行了吗!!! 总之,这件事翻起了极大的风浪。 哲夫的项目彻底凉了,父母对他很失望,让他今年不要再做任何项目,也不允许他参加任何社交宴会,让他避避风头。 哲夫感受到,他被“雪藏”了:“为什么连宴会也不让我去了?” 父亲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这是为你好!” 哲夫却以为自己被嫌弃了,心里更加难受。 所有人对他都不一样了……哦,不,还有泰坦,泰坦对他挺好的,只说:“我们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好好念书啊?当然是什么爽干什么啊!” 哲夫只觉得泰坦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逼,心里挺鄙视他的,不肯和他敞开心扉。 现在在哲夫心里,唯一值得他尊重、信任和爱的就只有善初这朵白莲花了。 b-level的考试一年一共有两场,夏天一次,冬天一次。一般来说,高材生们只考夏天那场,成绩出来了直接可以完成任务不再担心。 如果要考冬季那场,是很丢脸的,因为这证明你第一次考砸了,才需要第二次的机会。 哲夫、泰坦和格雷伯爵都是十三年级生,所以,他们都要参加这次的夏考。 而善初是十二年级生,他只需要参加模拟考试就可以。 (中国学制6+3+3,为12年;英国学制6+5+2,为13年。换言之,国内高三是12年级,但英国是十三年级生进行高考。相应的,英国本科学制较短,只有三年) 善初对考试还是挺有信心的,但他依然很认真地每晚复习到深夜。 不过这天,他早早完成了练习,离开了宿舍门口,专门到学生健身馆附近晃荡,如愿地碰到了健身归来的泰坦。 泰坦瞧见善初,也挺意外的。他现在对善初的印象不错,也乐意给他笑脸:“这么晚了,去哪儿?” “复习得头昏,就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善初回答。 “不就是模拟考吗?为什么这么认真?”泰坦不以为意,“我都要正式考试了,也没当一回事。” “那是你啊……”善初淡淡笑道,“我怎么能和你这样的少爷相提并论呢?” “那是,你这样的穷人很难理解我们贵族的生活的。”泰坦直接了当地说。 善初心想:傻逼。 善初又说:“哲夫呢?哲夫的心态还可以吧?他不住宿舍,我很少见到他。” 泰坦疑惑地说:“你关心他干什么?” “我和他关系不错的。”善初笑道,“他对我很照顾。” 泰坦脸上立即露出见鬼的表情:“你是在说反话吗?” “什么反话?”善初故作不解。 泰坦讶异地说:“他不是霸凌你了吗?” “哦,那都是流言。”善初笑答,“哲夫跟我解释过了,他没有这么做,是托比做的。” 泰坦一瞬间露出惊诧的神色:“他跟你这么说?” “是的。”善初点头。 泰坦脸上惊诧之色更浓:“你就信了?” “为什么不呢?”善初单纯如故。 泰坦这一下惊讶过去了,竟几分恼恨,也不知是恼恨哲夫骗人,还是恼恨善初蠢笨。他只咬着牙骂道:“你是不是蠢蛋?” 善初心想:骂谁呢?你妈才是个笨鸟,下了你这颗蠢蛋! 善初一脸天真迷糊的表情:“你干嘛骂我?” 泰坦咽了咽,想了半会儿,咬牙道出实情:“哲夫是骗你的!你怎么都不知道?” “他骗我?他骗我什么了?”善初继续单纯。 泰坦便恨声说:“就是他霸凌你,你还以为他是好人?” 善初仍是迷糊天真:“不可能吧,校方也说了是托比啊?再说,托比本人也跟我承认了,这还能有假吗?” 一个人要是越不相信你的话,你就会越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这是人之常情,泰坦也是这样。泰坦也急了起来,语速变快,也忘了什么该说不该说的, 一股脑的说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哲夫就是故意欺负你的,托比也是他的替罪羊!哲夫这人根本就是这样,他从前就爱这么欺负小孩玩儿。之前我还听说他在学什么‘情感操控’,他的目标就是操控你这种蠢蛋。” 善初闻言一怔,心里浮现一种异样:“什么情感操控?我都听不懂你的意思。” “其实我也不太懂……但他对他的前男友就是那样的。”泰坦说,“两年前,他看中了一个和你一样的拿奖学金进来的穷学生。不知怎么的,俩人就在一块了。我们都笑他怎么看中了这样的廉价货色……” 听到“廉价货色”四个字,善初心里咯噔一下:骂谁cheap呢?就你expensive呗? 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傻逼,才是通货膨胀都贵不起来的贱 货! 泰坦似乎根本没想到自己措辞不当,只是语气急促地继续说下去:“他说,就是这样的人才好玩儿,而且玩坏了不会有任何后果……” 善初脸露惊讶。 看到善初被动摇了, 泰坦便有些得意,继续说下去:“想不到吧?哲夫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其实心里脏得很!那个男孩被他弄得闹自杀了,他什么事都没有,还觉得很高兴,跟我们分享那个男孩自杀前发给他的信息,还有一些照片。你懂吗?他就是这样的人。” 善初脸上流露痛惜之色。 泰坦以为他害怕了,便又安慰说:“不过你放心,我会罩着你的!” 善初却只觉得泰坦一样的恶心巴拉。 不过,善初脸上的痛惜不是假的,他是真心为那个自杀的男孩感到痛惜:“救回来了吗?那个自杀的男孩子?” “救回来了,他被救回来之后就退学了。”泰坦无所谓地说,语气好像在说“既然没死,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善初越发为那个男孩伤感,如果那个男孩真的是普通人家培养起来的,那他该是多优秀?普通人家的孩子能够进雅典学院,得花多大的力气?他的父母又该是怎么精心地培养他?这么好、这么年轻的一个男孩子,就被人渣给祸害了。 “所以,哲夫还给你们几个‘密友’分享了男孩子发的信息和照片?”善初脸色发白地说,“你们也一起嘲笑了他,对吧?” 泰坦看到善初眼里的厌恶,心中一紧,好像现在才意识到了什么不妥。他心虚地结巴起来:“我、我们可没有……没有嘲笑他。你、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善初冷冷地看着泰坦,说:“我觉得有些奇怪,你为什么会跑来抢我的东西、逼我写作业?该不会也是你和哲夫串通的游戏吧?” 泰坦心中一跳,脸上的血色尽褪。 善初冷淡地别开脸,说:“你真叫人恶心。” 泰坦后退一步。 “你让我太失望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真差劲!” 说完,善初拧身就走,根本不理会泰坦,背影看起来相当决绝。 他不再在泰坦面前装温柔,而是甩手离去,最大的原因当然是他真的觉得太恶心了,不想给他好脸色。 但理智上的因素也是有的,他可是一个圣母白莲花,听到不公之事感到义愤填膺才是正常的,这是维护人设的举动。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善初说出“你真叫人恶心”“你让我太失望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真差劲”之类的情感操控金句。 情感操控经常要伴随打压对方,让对方产生自我怀疑,削弱对方的自信。 让对方觉得自己不好、觉得自己不行,拼命地想获得你的认同…… 而现在,泰坦显然被打懵了,心中确实急切的想争取善初的认同。 当然,像泰坦这样的天之骄子,是很难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的,他本来就是一个自信心很强的人。像他这种习惯欺负人的校霸,一出了什么问题,不会先进行自我检讨,而是寻找迁怒的对象。而这个迁怒的对象当然就是——哲夫了。 善初只把泰坦晾在那儿不管,平日还是专心闭关复习功课。 尽管是模拟考,他还是很严阵以待的。因为,模拟考成绩将作为参考成绩用于大学申请。 国内高考一般是正式高考之后才申请大学,但在这边不一样。 英国这边比较流行用预估成绩申请大学。大学通过预估成绩发放有条件录取通知书,若考生在最终的考试里也能取得预估成绩,那就能顺利入读大学。要是达不到预期成绩,则不被录取。 因此,预估成绩对申请学校来说意义重大。 善初认认真真地复习,甚至还想跟格雷伯爵告个假,他考虑到,慈善项目已经结束了,而格雷伯爵自己也要备考,估计也没空工作。 因此,善初在周四晚上给格雷伯爵挂了个电话,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说您在备考,不知道周末的工作还是否……” 他本意是“我要备考,不想来上班了”,但说出来的句子却是“您要备考,要不就不上班了”,充分体现了绿茶的虚假关怀。 格雷伯爵哪里听不懂,他只是笑笑,说:“嗯,难为你考虑周到。” “呵呵,应该的。”善初客套假笑。 说实话,善初觉得哲夫已经差不多可以被玩死了,泰坦也在他的股掌之中。他重生回来之后好像什么都顺风顺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唯独有一个例外——格雷伯爵。 格雷伯爵是他唯一的挫折,也是他重生逆袭计划上的唯一一个变数。 而这个变数甚至还激起了他的逆反心、斗志,他决计非要让格雷伯爵也喝一口他的绿茶不可。 只是,从过往的经验来看,善初拿来对付哲夫泰坦布莱顿艾米莉那一套在格雷伯爵身上不好使。 格雷伯爵心思太深了。 善初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诞的猜测:格雷伯爵会不会和他一样是个重生者? 虽然这个猜测有些荒谬,但回过头来想却是有迹可循。 他第一次见到的格雷伯爵,还是心思较浅的少年,直到他第一次去庄园的时候,格雷伯爵也是少年感十足的。直到夏天开始,格雷伯爵给了善初一种违和感,善初像照到了镜子一样,发现了一个装着沧桑灵魂的年轻皮囊。 更别提,格雷伯爵那看透一切的眼神、不凡的气派——这些特质,没有年岁的浸润是打磨不出来的。 善初隐隐想起,不久前,他在琴房里和格雷伯爵的对话: ——格雷伯爵说:“有时候,我看你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善初道:“我看你也有同样的感觉。” 就是这样的感觉。 因此,善初也向格雷伯爵的管家求证,套出了一些有效的信息:管家表示,格雷伯爵确实是从夏天开始就发生了改变。 这样的改变,是不是重生带来的改变? 如果是这样,格雷伯爵对自己态度的突然变化也解释得通了。 善初那一套用在心思浅、血气足的少年人身上百试百灵,但如果对象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大人,那就可能会适得其反。 善初一开始把格雷伯爵当成了未经风雨的少年人,因此走错了路。他的一切行为在格雷伯爵眼里必然是极为不入流、上不得台面的。怪不得在他疑似“投怀送抱”的时候,格雷伯爵会避之不及。 虽然没有办法成功撬开管家的嘴巴,但善初作为格雷伯爵的助理、又是艾米莉的gay蜜,他还是能拿到一些资料,来佐证他的荒唐猜想: 比如说,格雷伯爵在春末的时候在自家庄园落水了,发烧之后醒来有过一阵子的“精神错乱”,但他很快平伏下来。 在那之后,格雷伯爵变得比较沉默。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因为他刚刚病愈没精神,所以没有太在意。后来,他的生活习惯发生了变化,从前他很喜欢去阳光下料理花草,但他现在更多的呆在室内,听古典乐,看书,读报,和顾问打电话,有时候则独自喝一杯苏格兰纯麦威士忌——这是让管家和男仆最觉得奇怪的事情。 因为,格雷伯爵以前不怎么喝酒,而现在,却几乎每晚睡前都会喝一小杯。 格雷伯爵亲自挑选酒和杯子,眼光相当老到,就像是一早就研究过威士忌酒和相关酒杯似的。 …… 凡此种种,似乎都能证明,格雷伯爵也是一名重生者,只是重生的时间点比善初要靠后几个月。 也就是说,这个重生的轨迹应该是:冬季,善初在李妮房子里重生,开春后回到雅典学院上学,被泰坦抢袖扣,遇到了骑着白马的格雷伯爵,这个时候的格雷伯爵还是少年伯爵。他虽然有心机,但看起来还是没什么阅历的。在那之后,善初在布莱顿的带领下去了格雷伯爵的庄园,善初还在那儿认识了艾米莉,弹了一首钢琴版的《梁祝》,那个时候,格雷伯爵气质还是比较清浅的,应当还是少年之心。 转入夏天,格雷伯爵发烧了,那个认识到善初“单纯善良”并盛情邀请善初加入组织的伯爵,很可能已经是重生归来的伯爵。因此气场才骤然变强了那么多,善初也开始在他面前吃瘪了。 现在善初回想,这一切有迹可循,不然,他一个资深绿茶被小少年压着打也说不过去。 善初原本还以为,格雷伯爵躲着自己,可能是出于少年人别扭的喜欢,他才会在十七岁生日那天故意去装柔弱、扮可怜,博取怜惜。 现在他发现了格雷伯爵可能是个成年人,那么,他的推测可能就是自作多情了。格雷伯爵的灵魂是成熟的大人,既然是成熟的大男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闹别扭? 善初心里悠悠一叹:如果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伯爵,我要想把他拿下估计是绰绰有余。但现在这个……保守估计和我年纪应该差不多,那我可…… 可就更要试试了! 老子早就腻了吊打未成年了,我就是要找个段位高的,征服起来才有快感! 善初一颗好胜的心蠢蠢欲动:既然他是成年人,我就不客气了——善初下笔如神,挥笔而就《攻略格雷伯爵的计划-最新·升级成人版》。 作者有话说: 哲夫要杀青了,是时候腾点舞台给校草,不然他都没戏份了。 如果你们还记得校草是谁的话…… 无奖问答:校草的姓氏是?:a.施;b.萧;c.别问了已经完全忘记了 不当小白花 雅典学院里。 长长的室外走廊铺着灰青色的板砖,两侧是已经要凋零的紫藤萝在夏季的光线下了无生气地悬垂着,丝毫没显现出春日时那袅娜的魅力。 善初穿着藏青色的校服、黑色的皮鞋,慢慢走到长廊的中央,在石头做的凳子上坐下。他装作休憩的样子,但其实他是在等人。 这是从校外到考点的必经之路。 ——今天是十三年级生进行夏考的大日子。 哲夫住在校外,要赶赴考点的话,这是他的必经之路。 善初低头看看手上的腕表,心里想着:应该差不多了。 他推算得非常准确,很快,他就听见了哲夫的声音。 哲夫语带惊喜地说:“初?早安!是你吗,初?” 哲夫自认和善初十分熟稔,已经不带姓地喊他的名字了,只是英国人发音总是有些奇怪,把“初”说得像是“true”一样。 善初抬起头来,脸色冷若冰霜,转身就走。 哲夫心里一紧,忙追上去:“怎么了,初?” 善初仍然不理他,充分表现pua的冷暴力之道。 哲夫被弄得心里发慌,追着他问了好几句,善初才一脸勉为其难的开口:“今天是你考试的日子,我不想破坏你的心情。有什么事,等你考完了,我再和你说清楚吧!” 哲夫听到这样的话,更加慌张了:“你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吧,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善初冷瞪他一眼:“你快去考试吧。” 哲夫急了:“你这样子,我怎么能安心考试?你得说个明白,我才能好好考试啊!” 善初便一脸“既然你都这样逼我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的表情,气哼哼地说:“泰坦已经告诉我了,你如何擅长情感操控、如何将我玩弄的事情了。” 哲夫听到这话,脸色霎时白如薄纸:“什、什么……” “你不要再骗我了。”善初冷冷道,“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事实上,你简直是个恶魔!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哲夫就像是被天降一块转头砸了脑袋,眼冒金星,冷不丁的便是头破血流。 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善初就内八字嘤嘤嘤的跑了。 路过人看见善初的跑姿,都不觉惊呼:内八都跑这么快!中国人果然会功夫! 善初一溜烟的跑了,哲夫回过神来想追已经晚了。 而且,他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现在得先去考场。 哲夫一脸恍惚地走到了考场,心里七上八下的。 原本这些日子以来,他就被风言风语弄得心神不宁,学习质量直线下降。学生会的工作没了、额外项目也停摆,不仅如此,他的名声跌到谷底,被禁止社交。 父母本意是好的,怕他被外界的嘲讽所影响,让他专心备考。 可这样的“禁闭”效果适得其反,哲夫觉得连父母都嫌弃自己了。 他每天都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之中,只有善初一个人鼓励他、相信他、给他暖意。 而这一刻,善初也转身离开了…… 哲夫浑身发冷,脑子混沌不清,别说专心做题了,就是冷静下来好好看试卷都办不到…… 考试完成后,哲夫几乎能确认自己是考砸了。 他浑浑噩噩地走出了考场,明明是夏天,他的心却像是浸泡在冬天的冰水里。 他哆嗦着嘴唇往外走,却瞥见善初和泰坦在一起:原来是善初瞅着考试完毕了,专门来找泰坦的。 哲夫立即一个激灵,想起了善初的话“泰坦已经告诉我了,你如何擅长情感操控、如何将我玩弄的事情了……” 是泰坦! 是泰坦! 是泰坦告诉他的! 哲夫根本不会自我检讨,他只会甩锅。 他想的不会是:如果我不欺负善初,就不会被善初讨厌。 他只会想:如果泰坦没有告诉善初一切,我就还能和善初好好的! 哲夫气冲冲地跑上前,拦在泰坦和善初面前。 善初一脸惊慌:“你……” 泰坦看到善初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立即保护欲大发,将善初护在身后:“你别怕!我不会让这个烂人伤害你的!” 听到泰坦的话,哲夫更是怒发冲冠:“是你!是你挑拨我和善初的关系!” “什么挑拨?”泰坦冷冷地说,“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我可不想让善初被你这样的人欺骗。” 哲夫恼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时却奈何不了泰坦。 毕竟,泰坦和他一样是世家子弟,而且,泰坦有两个令人敬畏的特长:特别易怒、特别能打。 在这个胶着的状态下,善初立即发挥绿茶本色,发动“你以为我是在劝架、但其实我是在劝你们打架”的技能:“好了,不要说了。泰坦这么说,也是为我好而已。他是真正关心我的人。而哲夫,我……我也不知该对你说什么……我现在心情很乱,不知该不该原谅你……” 哲夫听到“原谅你”三个字,眼睛登时发亮,伸手去握住善初的肩膀:“你一定要原谅我!” “去你妈的!”泰坦看见哲夫要碰触善初,立即一把推开哲夫。 泰坦这两米的身高、熊一样的体格,打遍雅典学院无敌手,随随便便就能把哲夫推了个踉跄后退。 哲夫脸色一白:“你……” 善初立即说:“哲夫,你快走吧。你打不过泰坦的!” 哲夫听了这话,更感受辱。 泰坦一脸轻蔑地看着哲夫:“还不滚?小心我打折你的手,让你考不了试!” 哲夫忿忿不平,但到底是不敢和泰坦正面刚,一脸屈辱地走开了。 泰坦得意洋洋地看着善初,说:“你看吧,我就说了,我能保护你的。” 善初却淡淡的:“当初你也有份欺负我吧?” 泰坦连忙告饶:“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都不欺负你了。” 善初轻哧一声,并不搭话。 这时候,一道靓丽的身影闪过,原来是施箫奈。他也考完试了,从这边经过。 善初眨眨眼,好像是头一次在校园里遇见施箫奈,因此,也是他头一次看见施箫奈穿校服的样子。 西式的传统套装穿在他身上,还带着点异国风情,墨黑的长发用铅皮盘起,看起来自有一番随意的美态。 不愧是雅典学院的校草,他随便往那一站,都能吸引无数眼球。 施箫奈看了看善初,笑道:“又是你啊。” “又是我?”善初有些意外,“什么意思?” 施箫奈但笑不语,只是扭身就走了,行过那花丛,竟是人比花娇。 泰坦看着施箫奈高傲的步伐,低声说:“那个亚洲娘炮。” 善初冷瞥泰坦一眼。 泰坦忙说:“我不是说你啊……”又是一阵赔不是。 所谓绿茶之道,并非一味的吹捧迁就。 善初已经进入“第二期”了。 在相处初期,善初曲意逢迎、示弱讨好,让泰坦开始关注自己。 到了第二期,善初撕破脸,抓住泰坦的错处,接连打击“我对你太失望”“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真叫人恶心”,让泰坦产生愧疚。 通过这样的手法,善初顺利让二人的地位逆转。不再是善初温柔体贴讨好泰坦,现在轮到泰坦低声下气轻哄美人了。 当然,善初也不能一味的高姿态,偶尔还会给个笑脸、关心关心他。 毕竟,泰坦也是一个自尊心很高的大少爷,而且感情基础还是很薄弱。所以善初也会给他好脸色,给个巴掌赏个枣,不怕驯不了这头傻熊。 泰坦现在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善初不理他。 但善初却依旧对他爱理不理。 如果是普通人,泰坦必然是:拽个屁,老子一拳把你打成傻逼,看你还拽不拽得起来? 但因为是喜欢的人,泰坦便觉得:善初真是清新脱俗,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而时隔三天,夏考结束之后,哲夫再次找到了善初。 善初对他还是冷冷的:“干什么?” 哲夫咬着牙说:“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冷淡,是因为泰坦吗?” “和他没关系。”善初冷然道,“如果不是他,我还不知你一直欺骗我。” 善初这句话真够自相矛盾,嘴上说“和他没关系”,但又加一句“如果不是他,我不会知道你骗我”,这不就等于说“我的胖和红烧肉没关系,如果不吃红烧肉,我也不会发胖”?简直就是逻辑死。 哲夫也听得火气大:“果然,就是他!太过分了!” 说着,哲夫又阴恻恻地说:“可是,他霸凌你,逼你帮他写作业,你也不恼?” “他没有霸凌我。”善初故意用温和的口吻来描述泰坦,“他只是有些淘气而已,可他很快改变了。他把袖扣的钱还给我了,而且知道我功课忙之后,也不再逼我帮他写作业了。他自己花钱找的代写。” 哲夫敏感地捕捉到那一句“他自己花钱找的代写”,眼中的阴郁一闪而过。 善初自然发现了哲夫的心思,毕竟,善初是故意引导他去咬泰坦的。 善初就是喜欢看狗咬狗。 哲夫和泰坦果然都是血气方刚、城府不深的少年,善初略施小计就能让他们自相残杀。 可是……可是要对付格雷伯爵的话,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任务了。 但就是困难,才有挑战性,对吧? 这天。 善初决计打车去一次格雷庄园,不为别的,就是他太久没见格雷伯爵了,需要去刷刷存在感,顺便做点暧昧的试探。 他站在路边等车,这时候,却有一辆骚包红的跑车开到他面前。 拉风的剪刀门一开,便见是施箫奈的帅脸。 善初一怔:“施公子?” 施箫奈笑了:“上车吧。” 善初一脸懵:“您是不是搞错了?” “没搞错。”施箫奈拿起手机,念了一遍订单号,“是你叫的车吧?” 善初拿起手机,看着叫车app页面上显示的车牌号,又看了一眼施箫奈的车牌号,惊觉他居然真的叫了施箫奈的车! 善初愕然:“不是,这个……app显示的车型是日本丰田……” 而不是这么拉风的剪刀门跑车。 “是啊,车型不一样。”施箫奈潇洒地笑,“你要举报我吗?” “……”善初也挺无语,便笑笑上车了。 这台车坐着十分舒适。 善初想了想,说:“您满十八岁了吗?” 施箫奈噗嗤一笑,说:“在英国,十七岁就可以开车了。” “哦……是这样啊……”善初想了想,又说,“您还做网约车司机呢?” 施箫奈笑笑:“对啊,好玩儿。” “……”善初心想:真的不懂贵族大少爷的世界。 施箫奈看了看手机页面,说:“你去格雷伯爵的庄园做什么?” 善初淡然说:“我在格雷基金打工,去他那边汇报工作的事情。” “真的啊?”施箫奈笑道,“据我所知最近他为了考试都停工了,你还有什么工作的事情可以汇报的?” 善初含混说:“日常运营的一些事情。” 施箫奈也不追问了,只一路将善初送到了格雷庄园。 善初下车的时候还是没太搞清楚状况,却只见施箫奈笑眯眯地说:“记得五星好评。”说完,施箫奈便关门开车,一路绝尘而去。 善初到了庄园里,按照熟悉的步子走进了充满茉莉花香气的庭院。格雷伯爵看到他前来,便问:“不好好备考,来找我干什么?” 善初参加的模考在格雷伯爵的夏考之后,所以,格雷伯爵考完试的现在正是善初应该好好复习的日子。 善初笑答:“来汇报一些工作。” 说着,善初便把日常的情况简短地汇报。 格雷伯爵听完后点点头,说:“你考试也挺重要的,没什么特殊情况,不用过来。直接把这些内容发邮件给我看就行。” “谢谢伯爵。”善初微笑,“其实还有一件事。” “说吧。”格雷伯爵看起来不太意外,甚至还有一种“我就知道”的感觉。 善初从包包里拿出一件叠好的衣服:“这是上回雨夜,我在您这儿穿了的衣服。现在已经洗干净了。只是不知道您会不会嫌弃这是我穿过的……” “没事,给男仆穿也是一样的。”格雷伯爵用温柔的嗓音说出不留情面的话,眼神却在打量善初的反应,仿佛想看善初露出困窘的神色。 而善初听到伯爵这话,也是惊讶了一瞬,但他随即掩饰过去了,只笑笑,伸手撩撩鬓边碎发:“真的吗?据我观察,衣服上可是绣了名字的。伊甸·威廉·帝瓦尔……这是男仆的名字吗?” 格雷伯爵轻轻睇了善初一眼,目光里闪过惊讶。 善初一直在格雷伯爵面前保持岁月静好的样子,这似乎还是善初第一次亮出不好应付的那一面。 但善初这次“亮爪”,却没挠痛格雷伯爵,格雷伯爵的眼神里反而多了几分兴味。 看到格雷伯爵的神色,善初便发现自己赌对了:格雷伯爵不喜欢小白花。 所以之前小白花的行为并没有讨格雷伯爵的喜,反而讨了他的嫌弃。 世界上的男人品位大多统一,不是喜欢白莲花的,便是喜欢红玫瑰。 他既然喜欢红玫瑰,善初便当一朵红玫瑰,那也无妨。 更别提,其实红玫瑰反而更接近善初的本色——肆意张扬,高调的美丽。 善初将家居服放好在玻璃桌子上,笑着说:“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说完,善初转身而去的瞬间,就听到格雷伯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如果有别的事呢?” 善初微微一顿,转过身来,问道:“请问是什么事?” 格雷伯爵说:“你一定感兴趣的事。” 作者有话说: 校草的误会 格雷伯爵所笃定的,善初必定感兴趣的事情? 善初一瞬心里闪过疑惑:“是什么?” 格雷伯爵并没有卖关子,自顾自地说:“关于哲夫和泰坦的事情。” 善初果然是感兴趣的,但他心里却是惊异多于兴味。 格雷伯爵既然说得出这样的话,就表示格雷伯爵知道善初最近在鼓捣什么。 善初不禁觉得奇怪:他也知道得太多了吧?他都不用学习的吗? 格雷伯爵倒了一杯红茶,继续说:“你猜怎么着?前几天,泰坦和哲夫干了一架。” “啊?”善初假装惊讶,“为什么?” 格雷伯爵也不戳穿善初的戏,只说:“因为哲夫举报泰坦学术不端。” 善初完全能料到这样的走向,毕竟,这也是善初故意引导的结果。 从泰坦威迫善初帮他代写作业的时候,善初就已经设计好了。 代写作业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要是被捅出去,善初的学术之路就毁了。因此,他不让泰坦直接给自己发课题,而是给了泰坦一个邮箱地址,让泰坦发到那边去。那个邮箱地址其实是作业代写工作室的。 就这样,当泰坦学术不端事发的时候,善初能完全撇情干系。 而且,善初只干了一回,就用绿茶茶艺博得泰坦信任,让泰坦自行联系工作室了。再之后的事情,善初完全没有参与,但却有打听,得知泰坦走上了上辈子的老路:找了作业代写之后,他就更没心思学习了,考试也不想复习,直接花钱找作弊机构帮忙蒙混过关。 哲夫被善初挑唆一番后,也查到了泰坦不但找了作业代写、还在考场舞弊的事情,心中激动万分:这次还搞不死你? 不过,哲夫也没有直接举报泰坦,而是跟校长举报了代写和作弊的工作室。校长彻查之下,发现了一批问题学生,其中自然包括泰坦。 因此,泰坦的家人问起来时,哲夫也能够装模作样地说:“天啊!我只是想举报工作室,我没想到泰坦会……我真的不知道……泰坦从来没和我说过……” 毕竟两家家世势均力敌,泰坦这事不占理,哲夫的理由也说得过去,因此,泰坦家人也没有发作,只能摸摸鼻子认栽。 泰坦却很愤怒,直指哲夫:“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想弄我!” 哲夫一脸无辜:“没有啊,你在说什么?” 泰坦的家人也怕闹大了不好看,转过脸来训斥泰坦:“你自己做错事了还有脸怪别人?” 泰坦气得要死。 作业代写还能遮掩过去,但考试作弊的事情比较大,校长表示不能纵容。只不过,校长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或是彻底开罪泰坦一家,因此,便让泰坦主动退学。 不过,其实这对泰坦的打击并没有很大。 泰坦和托比不一样,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考g5。 说起来,被退学之后,泰坦还不痛不痒地说:“那我是不是不用读大学啦?” 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泰坦家人都快被气死了:“谁说不用?我们会帮你联系……你就和托比一起去苏格兰好了!” 听到要去苏格兰,泰坦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闹起别扭来:“苏格兰?我怎么可能去苏格兰?别开玩笑了!” 父亲表情凶狠:“你以为你有得选?!” 泰坦生得高大凶悍,像一头年轻的熊,但其实他爸才是真的大熊,毛发旺盛、身材魁梧,吼一句能震天响。泰坦在校园再称霸,也终究是个未成年,到底会屈从于严父的权威。 泰坦无法跟父亲叫板,想来想去,只记恨上了哲夫。 大半夜的,他偷偷翻墙出学校,跑到哲夫的出租房附近,趁哲夫出门的时候给他套麻袋,把他胖揍一顿。 哲夫被揍,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泰坦,但苦无证据。 泰坦是不会承认的,那泰坦的家人肯定也护着他。 哲夫和泰坦两家现在也非常尴尬,两家人已经尽量避免出现在同一个社交场合了。圈子里的其他人则把他们当为笑谈,只说哲夫和泰坦年纪轻轻就名声扫地,真是家门不幸。 而哲夫和泰坦本来是好哥们,却莫名其妙反目成仇,搅和得一地鸡毛,也是很好的八卦谈资。 不过,即便是圈子里和哲夫、泰坦相熟的人,也万万想不到这二人弄成这个样子,竟然是因为一个不起眼的亚裔留学生。 当然, 也有明眼人能看出来幕后煽风点火者原来是善初。 格雷伯爵便是这么一个明眼人。 他淡淡地说完了哲夫和泰坦的事,只道:“他们现在都被家人禁足了。” 善初听到他们搞得这么狼狈,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善初只问道:“泰坦要被送去苏格兰了?那哲夫呢?” “这个得看哲夫的夏考成绩。”格雷伯爵说。 善初心里哂笑:他在夏考的时候,故意搞崩了哲夫的心态。他相信哲夫的成绩肯定不行。 “如果夏考考砸了,也还是有冬考吧?”善初道。 b-level不像国内高考那样是“一考定终身”,一共有三场重要考试。第一场是善初即将参加的模拟考,模拟考的成绩可以用于大学申请。之后是夏考,夏考考砸了,还有一场冬考。 格雷伯爵说:“这就不清楚了,希望他不会一蹶不振吧。” 善初心想:老子就是要他一蹶不振,接二连三的挫败,磨灭他的所有骄傲。 善初打听到,哲夫是有牛津的有条件录取通知书的。但是录取通知书上要求他必须在最终考试里考到全a的成绩。现在看来,哲夫应该是拿不到的。 只不过,哲夫就算是夏考和冬考接连失利,应该还是能被不错的学校录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哲夫是不会被发配苏格兰的。以他的家庭条件,就算他去不了牛剑,只是g5保底还是很有可能的。 要怎么才能让哲夫留不下来…… 善初正在心里运筹帷幄,却听得格雷伯爵忽然再次开口:“与其关心别人的考试,不如关心自己的。” 善初听到格雷伯爵这个教训的口吻,便觉得好笑:这种话一听就不是少年人会说的。这人重生得可真够明显,也怪我之前太大意了竟然没想到。 善初也不想跟他装小白花,没必要,也没意思。 不再装模作样地假装温顺,善初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斜睨对方:“你怎么知道我不关心自己的考试呢?事实上,我可努力了。” 善初的态度是有点儿冒犯的,但格雷伯爵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他还是笑笑:“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句,专心备考,不要在无关紧要的人或者事情上分神。” 善初被这句“无关紧要的人或者事情”逗笑了,看来,在格雷伯爵看来,哲夫和泰坦这两位少爷都是无关紧要的。真够傲慢。 善初但笑道:“您放心,我分得清轻重缓急。” “我也是啰嗦了。”格雷伯爵好像有点懊恼,但这点懊恼又像是装的。 善初不得不佩服,格雷伯爵的演技真的挺厉害的,他有时候都分不清格雷伯爵什么时候是真情流露、什么时候是虚与委蛇。 所以说,演员不一定会演戏,但政治家一定演技超群。 善初先站起来告辞,走到格雷庄园门口打车,却见一辆红色跑车停在路边,长发美男倚门笑道:“上车吧?” 善初看到施箫奈的脸,一阵诧异:“您还在呢?” 施箫奈叹了口气,晃了晃手机:“谁叫你还没给我打五星好评呢?” 善初闹不准施箫奈所谓何事,但也玩笑应对:“是我错了,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还请施公子见谅。我马上打好评。” 说着,善初一边坐上了副驾驶座,一边在叫车app上给施箫奈打了好评。 施箫奈一踩油门,车子便飞驰而去。 善初看着窗外变换的风景,一阵惊异:“这不是回家的路!” “当然不是啊。”施箫奈说。 善初说道:“请你快送我回家。你别这样,我真的要举报你的。” “请吧。”施箫奈不以为意,一副爱谁谁的样子。 “我报警了。”善初晃晃手机。 施箫奈却笑了:“就请你吃顿饭,行么?” 善初见车子果然驶向了市区,心下稍定,又有些好奇这个施箫奈为什么突然接近自己,便暂时按兵不动,只笑笑:“是吗?那必须是高级餐厅,不然我还是要报警。” 施箫奈笑答:“无问题。” 施箫奈把车开到一家高档日料店。 穿着和服的亚洲面孔女服务员带他们到私人包厢去。 施箫奈仿佛是经常来的,他有一个固定的包厢。包厢的门打开着,正对日式庭院,傍晚中能见孤月悬挂在松树上。 施箫奈伸手替善初沏茶。 善初也没有受宠若惊,只是笑着用恭维的口吻说:“施公子茶艺了得,实在是让我非常佩服。” 施箫奈笑笑,将一小杯茶递到善初跟前,说:“你喜欢喝茶?还是喝酒?” “我喜欢绿茶。”善初答,说着抿了一口,心想:还是中式绿茶好喝。 施箫奈与他闲聊了一阵绿茶的话题,半晌又说:“泰坦和哲夫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善初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面上波澜不兴:“什么事情?” “别装了,是你做的吧。”施箫奈开门见山。 善初突然想起,在夏考第一天,善初去挑拨泰坦和哲夫的时候,施箫奈也在现场。施箫奈还意味深长地对善初说了一句“又是你”。 难道施箫奈注意到了……? 善初眨眨眼,一脸无辜:“我做了什么?” 施箫奈说:“我听说过你,一个‘蓝颜祸水’,在布莱顿、泰坦以及哲夫三人之间周旋。这三人本来面子上还挺融洽的,因为你都撕破脸了。还有那个托比,他欺负过你,然后你就通过谄媚哲夫,将托比弄走了,不是吗?” 善初心里反而淡定了几分:施箫奈还是没格雷伯爵那么精明。施箫奈什么证据也没有,也根本没搞清楚我的手段,只是主观臆测我用谄媚勾引的手法离间泰坦和哲夫。 呵呵,他还真是低估我了。 善初淡淡说:“如果你觉得我靠谄媚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那你也太轻视泰坦、哲夫以及布莱顿了。” “我没有轻视他们。”施箫奈说,“他们本就是蠢蛋。” 善初无奈地摇头:“我哪有这么厉害?没有的事。” “你在格雷伯爵身边做助理,对接了他的pr团队是吗?那些抹黑哲夫的稿子都是你授意的。” 善初没想到施箫奈还知道这个,但口说无凭,善初矢口否认:“我没有。” “真的没有?”施箫奈冷笑,“泰坦找的作业代写,也是你推荐的吧?” 善初眉毛挑了挑,一脸沉稳:“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施箫奈也挑了挑眉毛。 善初却说:“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只是这么觉得。”施箫奈说。 善初心里轻笑一声:果然,他真够自负的。 “没有证据就指控我?”善初露出了委屈的样子,“不知我哪里得罪了施公子?” “你不知道?”施箫奈冷笑,“你不是很聪明、很会算计人心吗?又怎么会不知道?” 善初满脸迷惑:不是装的,他是真的迷惑。 他和施箫奈初遇的时候,就能感受到施箫奈的敌意。但他通过自己的手段化解了,还获得施箫奈赠予的玉簪。他以为施箫奈已经对自己改观了,没想到,现在看来,施箫奈对自己的敌意还更大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善初真是摸不着头脑。 可以说,他和施箫奈完全没有交集,他是怎么在还不认识施箫奈的时候把施箫奈得罪了? 善初不耻下问道:“我确实不知道,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话说得特别诚恳,善初用他那双澄澈的眼睛凝视着施箫奈,一脸无辜:“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那么多人吐槽“你猜怎么着”这句话……这不是京腔也不是相声腔啊,就是“guess what”翻译过来嘛~~【笑哭】 校草的攻击 施箫奈懒懒的,眼皮也不抬:“你自己反省,直到想清楚为止!” 说完,施箫奈竟就转身离去了。 善初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跟着走出去,但这庭院七拐八拐的,施箫奈腿长走得快,一瞬间人影就不见了。 善初转了好一会儿才转到出口处,却见穿着和服的美女服务员拦着他,笑着递上账单。 善初一脸菜色:妈的,我居然被讹了? 善初拿起账单一看,好家伙,七百英镑。 善初想:没想到施箫奈人模狗样的,也当起了饭托? 不过,七百英镑这个数目说多不多,善初看了一眼站在女服务员背后的三个大块头黑人保安,还是老老实实地刷了卡。 他离开了餐馆,打了网约车回宿舍,心里还是感到很奇怪:我是怎么开罪了施箫奈? 不过施箫奈也是很幼稚啊,我开罪了他,他的报复方式就是让我留在餐馆付账吗? 这个手段好像不太行啊。 不过,第二天,善初就收到了七百英镑的进账。 善初怀疑是施箫奈打的,翻出了叫车app的记录,找到了施箫奈的号码,给他发了条信息:“七百英镑是你给我打的?” 施箫奈回复:“说了请你吃饭就是请你吃饭,你付什么钱?” 善初心想:还不是因为你先夺门而出!搞得跟跑单似的! 善初客气回复:“因为你先走了,服务员找我了。” 施箫奈回复:“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告诉她直接挂我账上就行。” 善初心想:妈呀还下次?下次再跟你吃饭你再度夺门而出我再跑出去再被服务员拦着要付账吗? 善初便淡淡回复:“我得罪了公子,恐怕也没有下次了吧。” 施箫奈回复:“对,你得罪我了,等着吧。” 善初还是十分疑惑,追问对方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却不想施箫奈再不回复信息了。 不过很快,善初就知道施箫奈说的“等着”是什么意思了。 校内网忽然流传起了一段录音。 录音的内容是: “我听说过你,一个‘蓝颜祸水’,在布莱顿、泰坦以及哲夫三人之间周旋。这三人本来面子上还挺融洽的,因为你都撕破脸了。还有那个托比,他欺负过你,然后你就通过谄媚哲夫,将托比弄走了,不是吗?” ——这句话是施箫奈昨天在日料馆里说的。 善初记得自己矢口否认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录音放出来,善初答案被剪辑了。 在音频里,善初的回答是:“是,我就是这么厉害。” “你在格雷伯爵身边做助理,对接了他的pr团队是吗?那些抹黑哲夫的稿子都是你授意的。” 善初的声音响起:“嗯。我是这么做了。” 施箫奈声音响起:“泰坦找的作业代写,也是你推荐的吧?” 善初声音沉稳:“是。” 这段录音就戛然而止了。 听完了这段录音,善初脸色顿时变得不好。 是的,施箫奈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善初挑拨离间,但施箫奈要搞他,真的需要什么实质性证据吗? 不需要的,施箫奈只要拿到一份相关的录音,找个百万剪辑师处理一下,就能够化成“证据”了。就算这是伪造的证据也不要紧,施箫奈又不打算和他上法庭,证据硬不硬根本不重要。 这段似是而非的录音立即在校内流传起来,热爱八卦的群众也不会考究这份录音的真伪,只是觉得这个太劲爆了,简直是年度最大新闻:那个不起眼的留学生居然这么牛逼吗? 善初头都痛了,但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第一时间就在联系校内网工作人员删除原帖。 但工作人员不肯答应:估计施箫奈已经和他通过气了。 善初便发帖澄清,表示这段录音是经过剪辑的。同时,还表示自己已联系律师,保留追究散播谣言者的法律责任的权利。 不过,大部分的人都不相信善初:“得了吧,以为说律师会叫人害怕吗?谁家还请不起律师?” “真是的,穷鬼学生心眼真多。” “没想到你这样的人!” “我都认出来声音了,不是施箫奈和他说话吗?难道施箫奈少爷会冤枉你这个小鬼?” “真是好笑,还说什么追究‘散播谣言者’,怎么不敢直接点名说施箫奈?是不是心虚?不敢?” …… 善初只能内八字嘤嘤嘤地跑到了布莱顿面前,哭唧唧地说:“这段录音真的被剪辑过……我什么都没做……” 布莱顿当然相信善初,便说:“没关系,我认识技术人员,我让他们帮你分析。” 果然,学霸布莱顿还是很靠谱的,很快找到了技术人员,鉴定出了录音有剪辑痕迹。布莱顿用自己的账号在校内网上发了鉴定结果,表示录音被恶意剪辑过。 一时间,同学们都盯着校园网,啥事不干,就等着看热闹。 谁不知道施箫奈长得虽然柔媚,但性格是最刚硬的,谁敢跟他叫板? 善初的澄清并没有平息流言,反而让流言愈演愈烈。这种扑朔迷离的剧情最吸引人了,尤其还事关哲夫和泰坦事件,考完试没事干的同学们都热烈讨论,还各种分析,扒出了不少蛛丝马迹。 也有人说:“既然录音是被剪过的,那你们把完整版的录音发出来给大家听听啊!” 善初越发体会到了施箫奈的难缠。 善初给施箫奈拨去了一则去电。 施箫奈接起电话,声音透过电波而来更显慵懒:“怎么了?” 善初心里怄气,但嘴上还是笑嘻嘻的:“我看到不少评论,发现很多同学的评论都没什么意义,但有一条还是很值得深思的。” “是什么?”施箫奈问。 善初说:“就是这条‘施箫奈少爷是什么人物,为什么要费劲儿折腾一个小鬼?’”顿了顿, 善初用苦恼的口吻说,“为什么呢?” “不是让你自己反省、自我检讨吗?”施箫奈说,语气还是那么高傲。 善初说:“如果我反省了、深刻检讨了,您就会原谅我、高抬贵手吗?” “那就看你的诚意了。”施箫奈说完,径自把电话挂断了。 二十分钟后,校内网出现了一段新录音: 善初语气苦恼:“‘施箫奈少爷是什么人物,为什么要费劲儿折腾一个小鬼?’为什么呢?” 施箫奈语气高傲:“不是让你自己反省、自我检讨吗?” 善初问:“如果我反省了、深刻检讨了,您就会原谅我、高抬贵手吗?” 施箫奈冷冷的:“那就看你的诚意了。” …… 在录音之下,善初配上文字: “我可以保证我发的这段录音是基本完整的,欢迎鉴定。 不知道我到底怎么得罪了施公子,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但我想说,虽然我是所谓的‘平民’,但我不会向仗势欺人的权贵屈服。我没做过的事情,休想让我承认!” 这一下,舆论又彻底反转了: “所以施箫奈真的是故意整他吗?” “这个留学生也太可怜了吧,先是被托比霸凌,现在又……” “谁知道呢?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情,才惹得少爷们不快吧?” “你们真的好笑,不觉得对所谓的贵族少爷跪得太夸张了吗?他们这样子欺负转学生是对的吗?” “没错,为什么要从被霸凌者身上找问题?这不是霸凌者的错误吗?” “也不知我们国家为什么要养着这些贵族……” …… 布莱顿也出面佐证,用自己的人格担保“善初是我见过最单纯最不做作的男孩子,我用我的名誉担保,他绝对没做过施箫奈指控的事情!这一切,都是施箫奈出于私怨诬陷。” 看到布莱顿的保证声明,同学们就更倾向于相信善初了。 毕竟,施箫奈的脾气不好,在校园内是众所周知的。大家都觉得施箫奈干得出仗势凌人的事情。倒是学霸布莱顿,平常虽然也有些傲,但总体上还是讲礼貌、讲道理的,给大众的印象比较好,大家更倾向相信布莱顿。 也有很多一早就看不惯施箫奈臭脾气的人趁机在论坛里骂施箫奈不做人。 一时间,舆论反转,大家纷纷谴责施箫奈大少爷脾气、同情善初小可怜遭殃。 最后,校园网管理者把相关帖子全都删了,理由是这些讨论与学习无关、影响学生个人的声誉、可能侵犯了相关个人的隐私权。 善初倒觉得好笑,一开始他被恶意剪辑的录音被发布的时候,就向校园网管理人员求助,要求删除录音,却遭到拒绝。那个时候,校方怎么不知道这会影响学生个人声誉、侵犯隐私权? 现在舆论反转,反噬了施箫奈,校方就想起要保护学生了? 真是有趣。 施箫奈能用似是而非的录音来整善初,善初一样能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 毕竟,善初猜测,施箫奈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如果有,施箫奈也不会费劲儿搞假录音了。 再说了,施箫奈在电话里说出那么拽的话,难道真的没想到别人的电话也有录音功能嘛? 善初摇摇头,施箫奈还是太年轻了,性格也太傲,要是格雷伯爵的话,肯定不会中这样的计…… 善初眨眨眼:怎么又想起格雷伯爵了? 仔细想来,格雷伯爵才是知道最多内情、手握最强证据的…… 善初正沉思着,手机却振动起来。 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施箫奈的信息:“你很好。” 善初笑了笑,发信息:“我是挺好的。对了,我说了会保留追究造谣者法律责任的权利,不是开玩笑的。” 施箫奈回复:“欢迎之至。我最近正想打官司呢。” 隔着屏幕,善初都能想象到施箫奈那高冷的语气。 真是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善初已经不想探究自己是怎么得罪施箫奈的了,他现在只认一件事:我不管自己是怎么得罪施箫奈的,但现在施箫奈是真他妈得罪我了。 翌日,善初提着一个小漆盒,打车到了格雷庄园。 格雷伯爵见善初来了,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小漆盒,问:“这是什么?” 善初说:“日本的玉露绿茶。好不容易得了的,想送给伯爵大人品尝。” “既然是好东西,自己留着吧。”格雷伯爵说,“我不爱喝绿茶。” 善初笑道:“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说着,善初把和风的小漆盒打开,却见里头放着的是红茶茶叶。 善初说:“这是红茶——还是我托人特地从中国原产地带来的。” 格雷伯爵笑了:“难为你有心。” 善初又说:“唉,最近的事情怕你也听说了?” “什么事情?”格雷伯爵问。 善初只说:“施箫奈诬陷我……这也就算了,主要是牵涉到了您的pr团队,说抹黑哲夫的事情和你的pr有关。怕对你的名誉有害!” “嗯……”格雷伯爵看着善初,似乎等善初说下去。 善初便继续说:“依我看,一定要堵住施箫奈的嘴,不要让他胡说八道,影响您的声誉才是。” 格雷伯爵手指摩挲着漆器的边缘,笑道:“你大约是低估了施箫奈的嘴了。他的嘴,可是谁都堵不住的。” “我猜也是。”善初想了想,点了点头,就施箫奈那劲劲儿的样子,仿佛真的是谁都不买账的。 格雷伯爵让管家将茶叶拿去冲泡,回头又对善初说:“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施箫奈的事吗?” “我是来见你的,和旁人无关。”善初说着,眼神闪烁着星星一样的光芒,可真够迷人。 格雷伯爵微微一顿,却很快回过神来,笑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善初说,“施箫奈的事情我能自己解决。” 格雷伯爵道:“他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要是应付不来……” “我要是应付不来,不是还有伯爵大人吗?”善初含笑道。 格雷伯爵似乎还没适应善初这个不装绿茶的坦荡样子,错愕了半秒,而后又笑了:“我认为我会帮助你?” “我希望你会帮助我。”善初答道,“不过,我更希望我不必求助于你。毕竟,这对双方而言都可能是一个麻烦。” 格雷伯爵说:“你也会怕麻烦?” “为什么不怕?” “因为我看你似乎热衷于招惹各种麻烦。”格雷伯爵说。 “那你可说错了。”善初幽幽一叹,“我从不主动惹麻烦,都是麻烦来找我。” 善初这话说得有些不得已的凄怆,但如果哲夫泰坦托比没有比他搞到名声扫地的话,这可怜相就更有说服力了。 格雷伯爵似乎准备安慰善初两句,却不想,善初不需要任何安慰,就立即振奋起来。 善初抬起头,眼睛仍是亮闪闪的,满是不服输的劲头:“周六在史密斯的派对,施箫奈也会去吗?” “不知道。”格雷伯爵道,“你会去?” “我想去。”善初跷起脚,姿态懒懒的,“艾米莉还跟我抱怨,你不找她当女伴,她便没男伴了。我自告奋勇当她的男伴,好让她带我进场。” 格雷伯爵吹了吹茶汤,说:“她拒绝你了。” 善初挑眉:“是的,你猜对了。” “她要是答应了才奇怪。”格雷伯爵看善初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善初却读懂了:“我知道,我不配。” “我不是这个意思。”格雷伯爵说。 “也许吧。”善初不以为意,“但艾米莉就是这个意思,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我知道,她认为我不配当她的男伴。” 格雷伯爵说:“那你打算怎么去呢?” “你猜?”善初眼神闪烁着狡黠。 格雷伯爵笑了笑,眼神多了几分温度。 善初便得意地想,自己果然赌对了:格雷伯爵不喜欢他装绿茶小白花,格雷伯爵喜欢张扬的小美人。 正好,善初本来就是张扬的小美人。 格雷伯爵说:“我猜,你或许会找布莱顿帮忙?” “为什么?”善初问。 “施箫奈攻击你的时候,你不就第一时间找了布莱顿帮忙吗?”格雷伯爵问。 善初笑:“这话说得,有点像是你怪责我第一时间找他帮忙、却没有找你。” 格雷伯爵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很淡然,但手里的茶匙却晃了晃,动荡了茶杯里的原本平静的茶汤。 善初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节,脸上却不显,只想:原来格雷伯爵是个闷骚吗? 作者有话说: 其实格雷伯爵是个醋王 承你吉言 善初笑笑,说:“真可惜。” “可惜什么?”格雷伯爵问。 善初答:“可惜,你需要的是女伴。不然的话,我或许可以沾你的光入场。” 格雷伯爵展颜一笑:“你也可以扮女装。” 善初闻言,收掉了脸上的笑容:“我不可以。” 格雷伯爵见善初脸上略带愠色(装的,而且格雷伯爵也知道他是装的),格雷伯爵便顺势赔了个不是,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介意。” “开玩笑?怎么不爱玩笑说你穿女装呢?”善初道,“我看格雷伯爵金发碧眼、肤色如雪,一定是个绝色佳人。” 格雷伯爵不以为忤,反而笑了,胸腔都因笑声震荡发出共鸣,表情与他平日的绅士假笑比起来爽朗了许多。 善初也不觉多看了格雷伯爵此刻的笑容几眼。 据微表情学家所说,一个人假笑的时候,眼睛是不会眯起来的。 就像平时,格雷伯爵那温文的假笑,只是嘴角勾起,但眼睛还是如常的睁着,一双碧蓝的眸子不减锋芒。 反观现在,格雷伯爵那双深邃的碧眼微微弯起,锐气大减,更显温柔多情。 善初心中竟涌起几分自得:他因我而笑了。 善初捧起骨瓷茶杯,掩住偷偷勾起的嘴角,垂眉敛目,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得意。 谁曾想,此刻低头偷笑的善初,看在格雷伯爵眼内,就像是一只成功偷鸡的小狐狸。 格雷伯爵只笑道:“好吧,虽然你当不成我的女伴。但作为我的助理前去,是不会有人拦着你的。” “那我也不要。”善初骄矜起来。 “为什么?”格雷伯爵问。 善初道:“当助理不就是打工?我正想去找找乐子,干嘛要打工?而且,我看你也不见得会给我付时薪,我反过来还得感谢你带我去见世面。” 格雷伯爵被他逗笑了,说:“原来是我的错。” 善初故意端架子,是为了重新调整二人之间的关系。 之前,善初每次来都是汇报工作,扮作小白花的时期也比较逢迎格雷伯爵。二人之间不像是同学,更像是上司和下属。 善初是助理,而格雷伯爵是领导。 现在,善初既然要当引人采摘的玫瑰,那肯定不能拘在这样的从属关系里。 因此,格雷伯爵提议让他以助理身份陪同前往宴席,善初立即回绝。 他所希望的是,格雷伯爵会想起二人是同学,让格雷伯爵以“朋友”的身份带他赴宴。 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能慢慢调整成较为平等的模式。 格雷伯爵说道:“既然你不愿意穿女装做女伴、也不愿意当助理……” 善初竖起耳朵,等着格雷伯爵提议以朋友身份赴约。 却听得格雷伯爵说:“那就没办法了。” 善初:……日。 格雷伯爵不主动提起,善初也不愿意自己说,和他略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善初离开庄园,打开叫车app的时候,便发现一辆十分低调的日本丰田开到自己面前。车门打开,还是施箫奈。 善初哼了一声,说:“你还真有一辆日本丰田?” “当然。”施箫奈笑答。 善初瞥了一眼,说:“但这是century,对吧?” 日本丰田听起来很经济,但旗下century却号称“日本劳斯莱斯”,价格高不止,而且很难买。 施箫奈说:“上车吧。” 善初冷道:“我可不敢,谁知道你又开了什么录音呢?” 施箫奈无奈地耸耸肩,说:“那不是我。” “不是你?”善初意外地看了一眼施箫奈,“那是谁?” 施箫奈淡淡看了善初一眼:“上车,我告诉你。” 善初犹豫了一下。 施箫奈勾起嘴唇:“怕呀?” 善初点头:“是呀。” 施箫奈说:“想不想试试开century?” 没有男孩能抗拒车的诱惑。 善初却摇头,说:“你又想陷害我?我可没有驾照。”不过,善初有上辈子的记忆,是会开车的老司机。(注:无证驾驶是犯罪行为,害人害己,笔者坚决反对此类行为!此处仅为剧情设置。) “我让没驾照的人开我的车,要抓的话,我也有罪。”施箫奈说,“来吧,我们一起犯法。”说着,施箫奈展颜一笑,那张艳绝的脸,倒真够勾人。 善初想了一下,坐上了舒适的真皮座椅,看了一眼豪华的桃木仪表板和水晶计时器,心里还有点儿小雀跃:century在国内基本上是买不到的,他还没开过这辆颇负盛名的“日本劳斯莱斯”呢。 善初开了一路,发现手感还是挺普通的,不如跑车好玩,也算是过了把瘾。 等车子开到目的地了,善初才说:“对了,你说,录音的事情不是你干的?是什么意思?” 施箫奈说:“你先下车,我跟你说。” 善初狐疑地看着他:“你可别忽悠我。” “哈,”施箫奈弯起眉眼笑,“我忽悠你干什么?” 善初便下了车,却见施箫奈从副驾坐回驾驶座上,摇下车窗说:“傻瓜,我就是忽悠你的。”然后便开车绝尘而去。 善初留在原地风中凌乱:神经病啊…… 善初决定把这个司机给拉黑,却不想,看到app软件上,施箫奈私信了他:“真不是我干的。” 善初皱起眉,发出信息:“那是谁?” 施箫奈没有回复。 善初摇摇头,也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 等善初回到了宿舍,他便考虑起如何去史密斯派对的问题。 按理说,格雷伯爵不带他,他也可以找布莱顿帮忙,布莱顿是一定不会拒绝善初的。 然而,麻烦在于,格雷伯爵已经说了“我猜你会找布莱顿帮忙”,善初要是真找布莱顿帮忙,那不就落了下乘? 善初正纠结该怎么做的时候,却接到了史密斯的电话。 史密斯打来,竟是邀请善初来周六派对玩的。 善初很是意外,他和史密斯可以说是素无交集,史密斯怎么会想到邀约自己? 善初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是格雷伯爵在操作。 格雷伯爵当面没说让他以朋友身份陪同赴宴,背后却让派对主人来主动邀约,让善初以正式的宾客身份前去参加宴会。 一个正式的受邀宾客,身份可比什么“宾客带的无名小辈朋友”要高得多了。 善初也不知该说格雷伯爵贴心还是……闷骚。 善初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受邀宾客,因此又多了一个头痛的问题:他没有女伴。 善初跟艾米莉说起:“我也被史密斯邀请了,但我没有女伴……” 艾米莉有点儿意外,没想到善初会被邀请。 但她脸上不表露,说可以给他介绍一个同学做女伴。 于是,周六的时候,艾米莉领着一个女生到善初面前,笑着说:“这是艳艳,我觉得和你正相配。” 善初对着艳艳,微微一笑,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善初。”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媒人给你介绍的人是什么水平,就代表你在她眼里是什么水平。 也许,帮你找的舞会女伴也是一个道理。 艾米莉并没有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善初,而是拉来了一个她们女校里的亚裔学生。艳艳的妆容刻意往西方审美上靠,身上的礼服也不怎么合适,虽然是名牌,但更像是租来的。且她的仪态动作一看就是未经训练的,由此可见,她绝对不是艾米莉圈子里的人。 而艾米莉却对善初说“她和你正相配”。 艾米莉认为艳艳和善初“相配”的原因,就是因为艳艳是拿奖学金的中国留学生,家境不是很好,但却很想钻进上流贵族的圈子。 艾米莉简单地介绍了艳艳和善初认识后,便拉着她的男伴走开了。她的男伴虽然比不上格雷伯爵身份高贵,但也是一位世家公子。 艳艳伸手挽住善初的手臂,脸上带着笑容:“听说你是格雷伯爵的朋友呢?” 善初笑答:“我和他是同学。” 善初能看到艳艳眼里的野心,他很明白艳艳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只是没想到,在艾米莉眼里,自己和艳艳是一样的。 善初想:看来我对艾米莉真的太好了。嗳。 艳艳似乎拿不准善初的身份,她听说善初是受邀宾客、又和艾米莉相熟,现在见面,发现善初通身气派不凡,便猜测善初也是上层公子哥。 善初却三言两语之间表明身份:“你也是拿奖学金来的中国学生?是吧?我也是。” 艳艳听到这话之后,眼里那股火光立即黯淡不少:“哦,是吗……你和我是一样的啊……” “对。”善初点头,“我也是沾了大少爷同学的光,才被邀请的。” 艳艳对善初的兴趣立即从100降到70——之所以还有70,是因为艳艳目前找不到更好的选择,而善初也算是“潜力股”,她觉得还是可以当备胎使用的。 但很遗憾,善初对她的兴趣只有0。 善初带着艳艳走到一堆少爷之中,艳艳的目光立即追随少爷们去了,主动又自然地松开了挽住善初的手,跑去和别的公子们调笑。 见状,善初便趁机脱身,转身离开这边,打算去寻找格雷伯爵的踪影。 他在宴会里走了两圈,碰上了派对主人史密斯。 史密斯和他打了招呼。 善初便问:“你见到格雷伯爵了吗?” 史密斯说:“他在院子里。” “谢谢。”善初点头。 这是史密斯的别墅,别墅背后有个院子,芳草萋萋,边缘的栅栏上缠着铁线牡丹,枝叶扶疏,在明亮的灯饰下色泽艳丽。 善初顺着栅栏往前走,相信能很快找到格雷伯爵。 但出乎他的意料,他遇到了一个想不到的人——哲夫。 上辈子的哲夫是多么的意气风发,总是那么得体,喜欢像英雄一样出现在善初面前。 而现在,哲夫身上全无气概,脸庞瘦削得要凹陷下去,眼睛黑沉沉的,失去了少年人独有的神采。 善初却一点儿也不可怜他,只觉得痛快。 不过,在这儿碰上哲夫,是善初想不到的。 善初意外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哲夫冷笑:“你不想见到我?” 善初听到这语气,就觉得有点儿不对,但他还是装样子地应对:“我听说你被家里禁足了,你还好吗?” 哲夫冷道:“如果你真的关心我,为什么一条信息也不发给我?一个电话也不打给我?” 善初见哲夫这么强硬,自己要是一味迁就,反而不美了。 他便也冷起脸来,说:“你从前私下欺凌我的事情,我还没有和你算呢!我不生你的气就已经很好了,怎么还要来慰问你?” 哲夫听到这话,发出阴恻恻的冷笑:“你不装了?你果然恨着我……” 善初心念数转,说:“你……你该不会是听信了校内网上的谣言,觉得热搜的事情是我害你的吧?” 施箫奈在校内网曝光善初的“阴谋”,虽然善初想办法平息了,还让施箫奈遭到反噬。但事情总归是闹大了,哲夫听说了也不奇怪。 善初也想过,哲夫和泰坦可能会生疑。 因此,善初也做过公关,事情发生后,他立即打电话给泰坦解释了。泰坦这人“头大无脑、脑大生草”,很容易就被安抚下来,像布莱顿一样无脑站善初,还大声表示:“等老爸解了我的禁足后,我就去爆锤施箫奈给你出气!” 善初还装模作样地劝泰坦:“别这样!我不想你为我惹上麻烦。你因为打了哲夫都被禁足了,要是再惹上施箫奈,还不知会怎样。我只想你好好的。” 泰坦十分感动:呜呜呜,善初真是个小天使。 ——这头傻熊是完全被善初降伏了。 然而,善初没有联系哲夫,也没有主动找哲夫解释过一句话。 一来,是善初真的有点恶心哲夫,不想跟他说太多。 二来,善初知道哲夫被看管得比较严密,家里严禁他出席一切社交场合,敦促他全心全意准备冬考。照理说是不会跑到自己面前来的。 却没想到,哲夫按捺不住,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翻栅栏到了史密斯家里,主动找善初要解释。 哲夫的眼白布满红血丝:“是你!是你!我想明白了!一定是你!” “我没有。”善初淡淡的。 “你还不承认?”哲夫会中善初的计,但不代表他蠢,他只是年轻不知事罢了。 在得知善初可能骗了自己后,哲夫的自尊一瞬间被砸得稀碎:他竟然被自己的猎物给耍了? 哲夫怒容满脸:“你到现在还想糊弄我?你真的当我是傻子吗?” 善初眉头轻皱,淡淡地说出了“渣男万用辩解语句”:“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你要是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哲夫的怒气一瞬间升到max,目露凶光,颇为吓人。 善初的皮立即绷起来:他发现哲夫有些失控了,那他还挺怕哲夫一时间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暴揍自己一顿。 虽然哲夫不是特别强壮,但善初这白斩鸡肯定打不过他。 然而,善初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当野狗想袭击你的时候,你要是害怕逃跑,一定会被咬。 你不能显得害怕,但同时,也不能太狂,以免激怒对方。 善初立即换一张面孔,幽幽道:“你真的相信我用格雷伯爵的pr来黑你?那请你想想,我怎么能使唤得了他的pr?” 哲夫悻悻说:“你挑拨了我,让我像疯狗一样咬他。他当然会反击。” ——哲夫说得咬牙切齿,因为他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真的是个傻逼,被善初玩弄得像条疯狗。 善初凝视哲夫半晌,一双杏眼湿润起来,渐渐透出了泪光,欲语还休,这层次分明的演技连善初都想给自己鼓掌。 哲夫到底太年轻了,一下被善初这泪眼给镇住了,凶狠的心立即软了几分,语气却还是硬邦邦的:“你哭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善初哽咽着说,“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啊!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恶人?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善初觉得直接流泪比较低级,所以一副强忍泪水、故作坚强的模样,配合他苍白的肤色、瘦削的体态,更为楚楚可怜了。 善初也不想和哲夫纠缠,转身内八字嘤嘤嘤地跑走。 但这次哲夫反应比较快,一把抓住了善初的衣袖。善初条件反射的挣扎,二人一拉一扯间,哲夫不小心就把善初的袖扣给扯下来了。 哲夫也是愣了愣,低头一看掌中袖扣,立即皱起眉:“这是……雅典学院的袖扣?”说着,哲夫翻看发现袖扣上竟然刻着格雷伯爵。他脸色大变:“这是格雷伯爵的贴身物品,你怎么会戴着?!” 语气竟有几分似捉奸的妒夫。 说起来,这袖扣还是格雷伯爵和善初第一次见面时的礼物。 当时,泰坦要抢善初的袖扣,被格雷伯爵阻止了。 为了表示好心,格雷伯爵把自己的袖扣送给了善初。 善初今天故意戴这枚袖扣出门,就是为了跟格雷伯爵搞暧昧的,没想到会遇到哲夫、还被哲夫给扯掉了,真是……海王绿茶翻车现场。 哲夫好不容易被安抚住了,现在再次怒火冲天:“你们好上了?” 善初心想:承你吉言! 作者有话说: 有人问施箫奈的英文本名是啥。那个施箫奈父亲是中国人,所以他的本名就是施箫奈(中文)。我真的没想过他的英文名,想来想去,和“萧奈”比较接近的就只有……chanel……(笑哭) 两棵校草 “你在说什么?”善初摇摇头,说,“泰坦抢我的袖扣,格雷伯爵便把他的袖扣给我了。这是他的好意。” 哲夫愣了愣。 善初继续说:“不仅如此,我人缘不好,很难加入好的社团,格雷伯爵对我施以援手,让我进格雷基金。后来,他见我需要钱打工,还善解人意地请我做他的助理,给我付了不菲的时薪。他全都是为我好!你不要误会!” 哲夫一听:什么鬼?格雷伯爵没事怎么可能对善初这么好?还在善初有困难的时候帮助他、从而获得他的感激? 哲夫在这儿脑补了一场大戏,又想起当时在格雷庄园撞见善初跌倒的场面:更觉得有猫腻。 哲夫咬牙说:“你现在和格雷伯爵在一起?” “什么意思?”善初眨眨眼,“如果你是指这场派对的话,我是通过他的关系进来的。他对我真的很好。啊,格雷伯爵真是一位热心肠的绅士。每当我陷入困境的时候,都是他第一时间出现,拯救了我……我对他真是无比感激和敬重。” 哲夫内心警铃大作:在他陷入困境的时候第一时间帮助他……这不是我的剧本吗?!草,原来是格雷伯爵抢了我“英雄救美”的剧本!怪不得他抹黑我!因为他和我是一样的目的…… 哲夫的后槽牙咬得紧紧的,双眼死死盯着善初,而善初那凉风不胜白莲花的表情相当到位,毫无破绽。 善初柔声安抚:“说起来,你也算幸运的了,虽然夏考考砸了,但还有冬考,只要你这几个月安安分分的,以后还是前途无量的学子。”善初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把袖扣拿回来自己手中,“你应该不想像托比和泰坦一样被送去苏格兰吧?”声音特别温柔,说得真像是为对方考虑一样。 哲夫死死盯着善初的脸,拳头攒得死紧。 “不但是格雷伯爵,史密斯你也不想开罪吧?人家开派对,你偷偷翻墙跑进来捣乱,被别人知道了又是一场风波了。”善初柔声说,“你快回去吧。别让人担心了。” 说着,善初又推着哲夫往外走。 哲夫深深看了善初一眼,翻出栅栏,如脱缰的野狗一样奔入了夜色之中。 善初略微松一口气:这儿是史密斯的宴会,如果哲夫真的要发癫,善初大声呼救还是能够得救的,而且哲夫是偷偷跑出来的,捣乱了宴会估计还得被抓回去受训。 善初可不是特别怕他,但善初并不想挨揍、或者把场面搞得太难看。 善初摇摇头,转身拐进一道狭窄的拱门,转入一条不起眼的小路。 只是他一转进玫瑰花拱门里,就瞥见了格雷伯爵。 格雷伯爵坐在藤编的椅子上,看起来像是已经待在那儿很久了。 而这个地方,和刚刚善初碰见哲夫的地方只隔了一片花墙,根本不隔音。 格雷伯爵看到善初从转角出现的时候,也是半点不惊讶,还温和地笑了笑。 就像是——格雷伯爵已经在这儿很久了,他还听到了哲夫和善初的对话。 善初干咳两声,脸上一点尴尬都不显,只是微笑:“没想到你在这儿啊?我还一直找你来着呢!” “是吗?”格雷伯爵说,“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和谁说话。” 善初:……日。 善初表面上还是稳如老狗,笑问:“那你听到了什么?” 格雷伯爵说:“你觉得我听到什么?” 善初答:“我觉得你什么都没听到。” “我什么都没听到。”格雷伯爵说着,拿过善初手里的袖扣,帮他重新戴上。 善初和格雷伯爵再次回到了会场,当艳艳看到善初身边的格雷伯爵时,眼睛都亮了。她踩着细高跟快步走了过来。 艳艳自如地站到善初身边,就像刚刚她并没有因为专注于讨好其他公子哥而忽视他的离去一样。她用略带嗔怪的语气说:“善初,你到哪儿去了?我还一直在找你呢!” 善初笑答:“去院子了逛了一圈,正好遇到了格雷伯爵。” 说着,善初遵循基本的社交礼仪把艳艳介绍给了格雷伯爵。 艳艳眸光潋滟地看着格雷伯爵,明显是在放电。 善初也不会好心提醒:别忙活了,他是gay。 格雷伯爵见过的人多了,当然看得出来艳艳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施箫奈,一定会奚落艳艳到对方下不来台。但格雷伯爵不会,他很温和地朝艳艳点头微笑,甚至还恭维她:“这件华伦天奴春夏款穿在你身上很好看。” 艳艳的心立即悸动起来:伯爵还留意到我的衣服是华伦天奴吗? 善初却想:他一眼就看到你的裙子是什么牌子什么款,你还不怀疑他是gay吗? 这件衣服还是艳艳租来的,她身上的包包也是。 按照不成文的规则,一件衣服你只要在公开场合穿过一次,就不能穿第二次了。 因此,她为了图省钱,都穿的租的。 艳艳对格雷伯爵不住放电,格雷伯爵稍微应付了几句,便装瞎走开。 然而,格雷伯爵就算是敷衍,都敷衍得很美,导致艳艳以为自己有机会。 毕竟,在场其他公子哥都没有格雷伯爵那么温柔。 艳艳也不好意思巴着格雷伯爵不放,便改为扒着善初,不住问他关于格雷伯爵的事情。 善初倒是好脾性的应着,半晌又说:“艾米莉还挺喜欢他的。” 艳艳心里略略有些不痛快,反问道:“那格雷伯爵也喜欢她么?” 善初竖起手指,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这可不好议论。” 艳艳心里却有数。 艳艳又找其他人旁敲侧击的打听,方才确认了,艾米莉对格雷伯爵单方面的热忱,格雷伯爵那边则看不出什么心思。 艳艳想起艾米莉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便十分不服气,想到:如果我能把艾米莉都泡不到的男生泡了,岂不是会气歪她的脸?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维持那做作的样子? 但艳艳的道行尚浅,功利心全写在脸上。 善初仔细想来,对方也仅仅是一个未成年少女,骤然走进了那纸醉金迷的世界,一时被晃花了眼,迷失了心智,也是十分正常的,总不应该太过苛责。 善初便细心提醒道:“如果想申请牛剑的话,这次暑假就该准备了。” 申请大学要提早一年做准备,也就是说,如果想考牛剑,那么在考完模拟考的暑假后,就应该进行申请工作了。 “嗯,我知道。”艳艳点头,她和善初一样是想考最好的大学的,不过,她想考牛剑,是因为牛剑那儿有最好的男人。 善初好奇地问:“那你做准备了吗?”因为善初查看了艳艳的社交app状态,发现她最近还是不停地参加派对,看起来并没有充足的时间为申请做准备。 艳艳耸耸肩,说:“我找中介了,他们会帮我准备材料的,还有笔试、面试辅导什么的……” 说着,她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需要我给你介绍吗?这家机构还挺靠谱的。” “谢谢。”善初几乎从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有人认为,如果接受了别人的帮助,就等于欠了人情,因此不太喜欢接受别人的好意。 但事实上,接受他人帮助在某种时候也是一种讨好,能够拉近关系。 尤其是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忙,要是一口拒绝了,反而不美。 艳艳果然觉得自己和善初关系更近了,脸上的笑容也更有温度,拿起手机,将中介的名片推荐给了善初。 善初笑笑,表示了对艳艳的感谢。 艳艳谈话的兴致也更浓了:“真羡慕像艾米莉、格雷伯爵这样的人,他们要考牛剑也容易了。” “可不是吗?”善初开启了糊弄文学:“可不是吗”,“好家伙”,“说得是”,“厉害了”等词汇组合。 艳艳道:“不是说牛剑看校友吗?如果你父母亲戚兄弟是牛剑毕业的,你申请牛剑也会更容易。他们这些家庭,全家都是牛剑的吧!” 善初糊弄:“说得是。” 艳艳又说:“我看艾米莉随手就找了一个x大的导师给她写推荐信,真是羡慕不来。” 善初糊弄:“好家伙。” 艳艳转过头,问善初:“那你的推荐信找到人写没有?” 善初不糊弄了:“还没有。你呢?” 艳艳摇摇头:“我想找我们学院一个挺有名的老师写,要知道,每次上课我都坐前排,她说啥我都捧哏,一下课我就找她问问题,经常发邮件跟他套近乎,而且她那门课我都考a*……我想她应该能答应的。但我还没问。” “她应该会答应的。”善初也有些感同身受:因为他也是这么套近乎,期待名师愿意为自己写推荐信。 而大牛推荐信什么的,对于艾米莉这些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善初和艳艳说起考试和申请,共同话题越来越多,越发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俩人一起研究起申请大学的事情。 按照规定,学生在牛津和剑桥之间只能选一所申请本科,善初和艳艳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剑桥。因此,二人更有革命情感了。 善初和艳艳努努力,咬咬牙,一起加入了学术讨论。艳艳之前还参加过夏校,虽然那其实不是很大的加分项。但她因此认识了几个剑桥的老师,还能打听打听情况。 她虽然年轻,但在人情世故方面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只是因阅历未够、修炼不足,这份成熟放在她身上又显油滑。但能够清高的话,谁又愿意油滑呢?都是被外力打磨出来的个性罢了。 善初偶尔会给她去去油,叫她注意注意分寸,而艳艳也从善如流。 一件意外的事情就在暑假的第一天发生了。 哲夫要举办派对,庆祝暑假。说起来,学生开派对庆祝暑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事新鲜就新鲜在哲夫要办派对。 因为,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哲夫被禁止参加社交活动了。 善初仔细打听之下,才知道哲夫前些日子非常诚挚地向格雷伯爵以及泰坦道歉,取得了格雷伯爵和泰坦的谅解,父母觉得哲夫的脑子长回来了,才批准哲夫重新在家里开派对。 善初也在受邀之列。他原本可不太想去哲夫家里,但他听说格雷伯爵也会去,便蠢蠢欲动了,一另方面,艳艳也劝善初去,因为艳艳也想去。 最后,善初答应了带艳艳出席哲夫的派对,艳艳高兴得很,又拉着善初要去精品租赁店挑选衣服。 善初想说“租来的衣服是看得出的”,但看着艳艳兴高采烈的样子,他没有说出口。 艳艳记得上次穿华伦天奴被格雷伯爵夸赞了,所以,她这回穿了一条华伦天奴的红裙子。而善初则随意搭配了一套没有明显logo的衬衫皮鞋。 她以为善初没穿名牌,便说:“上次在史密斯家,你没穿这么简单吧?” “是啊。”善初说,“今天去的是比较casual的party,不用穿那么正式。” 艳艳却道:“就算是衬衫也该穿件名牌的。你穿这个,不怕那些贵公子看不起你?” “我就算穿龙袍,那些贵公子也看不起我。”善初笑答。 艳艳讪讪的闭上了嘴。 哲夫的派对并不在老宅里开。老宅不会拿来办这种青少年闹着玩儿的派对。 他便在一处闲置的别墅里搞派对。 艳艳一进别墅,就丢下了善初,开始疯狂勾搭富家公子。善初则用目光搜寻格雷伯爵的身影。但这时候,哲夫就来到他面前了。 上回在史密斯家里撞见哲夫,善初记得当时哲夫的状态很糟糕,但士别三日,哲夫的状态又回来了,皮肤红润了不少,看起来重拾生机,真是碍眼。 善初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顽强?真不愧是前世把我搞抑郁的人。 哲夫笑道:“你来了,我真高兴。” “谢谢。”善初说,“谢谢你邀请我。” 哲夫盯着善初,像盯着一块肉的狼,善初很熟悉这样的眼神,前世他最脆弱的时候,哲夫就是这么样对他虎视眈眈的。 善初感到恶心,便撇开了脸,正好看到格雷伯爵,下意识就笑了:“你来了,格雷伯爵。” 哲夫顺着善初的视线,望见了格雷伯爵。 格雷伯爵看起来还是那么精致又优雅,手里拿着一瓶香槟,递给了哲夫。 哲夫笑道:“你太客气了,这可是很好的酒?” “还不赖。”格雷伯爵说,“况且我没有空着手去别人家做客的习惯。” 格雷伯爵站在善初身边,淡淡的古龙水味飘到了善初的鼻腔,竟缓解了善初被哲夫盯着的恶心感。 看到格雷伯爵和善初站得那么近,哲夫就很不愉快,但还是保持笑容:“真好,真好。” 这时候,一个人也从门外走来。 哲夫、格雷伯爵和善初扭头看去,发现来人竟然是施箫奈,他手里也拿着一瓶酒。当然参加派对带酒基本上是常规操作,也不很奇怪。 奇怪的是,施箫奈带的酒是超市货,上面还贴着“50% off”的标签。 施箫奈随后将酒塞给了哲夫,说:“给你的,不用谢。” 哲夫的脸色僵了僵,说:“我不记得我邀请了你……” 施箫奈环视现场:“哦,所以这里所有人你都有邀请?”说着,施箫奈随手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艳艳:“你有请这个背假包的女孩儿?” 艳艳登时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哲夫对施箫奈不假辞色:“这是我的家,请你不要在这儿大放厥词,更不要侮辱我的宾客。”说着,哲夫拿腔拿调地对艳艳说:“真不好意思,我作为主人向你道歉,让你受委屈了。” 要说,哲夫这装好人的本事还是挺高的,艳艳一下就被哄住了,受宠若惊地摇摇头,还有些含羞带怯,瞬间从“格雷伯爵的迷妹”叛变到了“哲夫的粉丝”阵营。 施箫奈哧的一声,径自走入了屋内。 要说施箫奈这人言行无状,是素来如此的,谁也拿他没办法。因为大家都要脸,只有他不要,那他就无敌了。 哲夫也不能找人把他轰出去,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但他还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施箫奈会出现在这儿? 要知道,施箫奈对哲夫一直都是不怎么看得上的,怎么会来这儿参加派对? 善初也觉得奇怪,他甚至有一种微妙得有些自负的猜测:该不是冲着我来的吧? 而这个猜测很快就被证实了。 善初独自在角落拿酒的时候,施箫奈忽然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敌意和幽怨。 善初忽然觉得很违和:上次在网约车遇见的施箫奈可不是这样子的,开网约车的施箫奈十分潇洒从容,而眼前的施箫奈却带着一股孩子气般的执拗。 善初福至心灵:施箫奈说的“录音不是我干的”…… 难道……有两个“施箫奈”? 这个猜测可真是够诡异的。 善初莫名打了个寒颤,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施箫奈见善初发愣,便不悦地说:“你看什么?” 善初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居然问我?”施箫奈说,“你真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善初越发觉得奇怪:这是什么意思?到底为什么这个施箫奈一直针对我?难道我在某个平行时空得罪了他? 施箫奈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善初问。 施箫奈拿起手机,滑动几下,页面上就显示了他俩的短信记录。 他们最近一次的记录: 【善初:我是挺好的。对了,我说了会保留追究造谣者法律责任的权利,不是开玩笑的。】 【施箫奈:欢迎之至。我最近正想打官司呢。】 善初想起来了,当初施箫奈在校园网上发他的录音,他扬言要告施箫奈。但律师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施箫奈发帖的,要搜集证据需要花很多功夫……善初想起日前施箫奈曾信誓旦旦的说了“这不是我干的”,善初便犹豫起来。 更别提后来又忙考试和申请大学的事情,善初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没想到施箫奈会跑来找自己质问。 施箫奈昂着精致的下巴质问:“你到底讲不讲信用?什么时候才来告我?” 施箫奈每天都守在家里等律师函,还再三和助理确认“今天律师函到了吗?”结果次次都是空等! 善初震惊:所以,他那句“我最近正想打官司呢”居然是真话吗? 妈的,还有这种爱好? 作者有话说: 该死的胜负欲 善初后退两步,脸露诧异之色。 “施箫奈,你好!”哲夫快步走了过来,似乎是想为善初解围,挺身而出地站到了善初面前。 施箫奈看见哲夫这态度,轻哧一声:“你是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居然这样维护一个伤过你的人?” 哲夫脸上冷冰冰的:“如果你指的是你在校内网上对善初的不实指控,我只想说,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断章取义的污蔑!” 施箫奈略感诧异地看了善初一眼,像是在说“我的老伙计,你可真是个好家伙”。 与此同时,施箫奈又觉得担心哲夫会报复善初、因而巴巴赶来的自己犹如一个倾国倾城的大傻逼。 善初这个小妖精能耐着呢! 无论怎么样,他都能把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想到这个,施箫奈更气了,恶狠狠地剜了善初一眼,便拂袖而去。 善初也是一脸茫然,不知这个施箫奈为何对自己的敌意又上升了一个level,就因为我没有讲信用地去告他吗? 善初现在忙着准备剑桥的申请,暑假还要上面试、笔试辅导班,实在是分身乏术。但看来自己要是不起诉施箫奈,施箫奈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善初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个诡异的猜测: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两个施箫奈,一个施箫奈是那位网约车的潇洒公子,另一个施箫奈则是执拗记仇的稚气少年…… 善初想了一下,试探性地给施箫奈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想明白了?”施箫奈的语气十分娇纵。 善初想:哦,是那个笨一点的施箫奈。 善初便说:“你不是让我告你吗,你能不能给我留个地址,我好给你发律师函啊。” 施箫奈一怔,说:“好,那你等一下。” 说着,施箫奈就说了一个地址,声音清朗。 善初越发觉得电话那头的人、和开网约车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人。 这个念头萦绕在善初心间,让善初眉头紧皱。 善初顿了顿,说:“但是,有一个问题……” “还有问题?”施箫奈语气满是大少爷式的不耐烦,“什么问题?是不是你请不起律师?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 善初惊愕:看来这个笨版施公子真的很爱打官司。 “不是,”善初顿了顿,说,“我是说,上回你跟我说,录音的事情不是你干的,你还记得吗?” 对面忽然沉默了。 沉默了大概十几秒。 施箫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紧张:“我说什么你都信吗?” “……”破案了,这不是一个人。 如果是“那个”施箫奈,一定会趾高气扬地说“傻瓜,我就是忽悠你的”。 发现了这个惊人的秘密,善初可一点也不兴奋,反而头皮发麻:这是什么鬼故事吗? 真可怕。 善初道:“好,我会告你的。” 说完,善初就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后,善初暂时把心里强烈的违和感压下来,准备好资料参加笔试辅导班。他买的是1v2的辅导课,一个老师辅导两个学生——这两个学生自然就是善初和艳艳。二人上完课,天也傍晚了,艳艳自然地邀请道:“我在附近刚租了个房子,你要不来坐一坐?” 善初古怪地瞥艳艳一眼:“你知道我是gay吧?” 艳艳噗的笑了:“知道!知道!就是知道才请你上我家的!” 善初点头,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艳艳还一边走一边问善初意见:“我想搞housewarming,你说我要是邀请哲夫、格雷伯爵他们会不会来?” 善初眉毛挑起:“怎么想到要邀请他们两个?” 艳艳嘟嘟这涂了西柚色唇膏的嘴,说:“实不相瞒,我正在考虑泡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个呢!?” 善初正想吐槽“你这不就等于在考虑上清华还是上北大吗”,但仔细一想,对方是要考剑桥的人,用“清华北大自作多情”的比喻好像没什么力量。 但其实,刚刚善初心头泛起的第一个念头并非“你怎么好意思挑拣他们两个?”,而是“哲夫怎么好意思和格雷伯爵相提并论?” 谁曾想,艳艳居然还真的请到了哲夫和格雷伯爵参加她的乔迁庆祝。 她的具体手段很简单,上次善初带她去哲夫的派对,她因此认识了哲夫。哲夫大概是出于“这可是善初的朋友”的想法,对艳艳态度不错,和艳艳交换了联系方式。艳艳只要一说善初也会来,哲夫就立即答应了。 至于格雷伯爵,是艳艳央求善初帮忙叫来的。 善初倒不是热心帮助艳艳,而是他也想测试一下自己在格雷伯爵心里的影响力。因此,他给格雷伯爵打了电话简单的邀请了一下。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没想到,格雷伯爵同意得意外的爽快。 艳艳知道计划居然还真的成功了,喜不自胜,说:“没想到我还能请到两个英俊贵族少爷来我家吃饭,这真是我的人生高光时刻!” 善初也没好意思说:其实你的两大男神都是gay。 艳艳又说:“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在门口铺红地毯?” 当善初来到艳艳公寓的时候,发现门口真的铺了红色的地毯——但看起来比较廉价,应该是从超市随便买的。进屋之后,却见屋里挂着气氛灯,不仅如此,地柜上还摆着燃烧着的香薰蜡烛,餐桌上用白色花瓶装着红色玫瑰。 善初笑道:“不知道还以为你要求婚啦!” 艳艳吐了吐舌头,没有多讲什么。 没多久,哲夫和格雷伯爵都到了。因为被告知了是普通的晚餐,他们都穿得比较休闲,没有太过考究。但他们身上的贵公子气质还是和这廉价公寓格格不入。 哲夫拿着一瓶酒,说:“我也不知该送什么礼物,就挑选了这瓶樱桃酒,是甜口的,适合女生喝。” 精致的玻璃瓶透出淡粉色的光泽,看起来十分少女心,确实是很适合送女生的礼物。 艳艳含羞接过,低头道谢。 善初看着樱桃酒的时候,心间骤然笼上一层阴影。 上辈子,善初见过这瓶酒。 当时,哲夫一直试图pua善初,但并没有成功,善初没什么松动。哲夫见软磨不成,便改为硬泡,打算用催情药。 哲夫从当地高端的sex俱乐部里购入了一款强效催情剂。这种药物效果显著,无毒副作用,只有唯一一个问题——就是它有色有味,而且要喝够剂量才能有效。 它是从非洲一种植物中提取的成分,是一种粉红色的的浓缩液体,更带有一股变质水果的腐酸味。正常人不可能喝一大杯这玩意儿。 为了掩盖它的存在,哲夫便将药物下到了同样是粉红色的水果酒里。 然而,善初是一个对美食美酒有追求的人,闻了一下就觉得不太对,啜了一口还觉得“噢妈的这酒是变质了吧”,便不肯再喝。光喝那么一点点是没有效果的,所以哲夫一个劲儿地劝酒。原本还没什么,哲夫劝得太起劲了,善初才想到有问题,匆匆借尿遁了。 后来,他长大后见识多了,便知道有这么一种玩意儿,才算明白了当初哲夫打的是什么恶心巴拉的主意。 而现在,哲夫又拿出了这瓶酒,善初立即发现哲夫居心不良。 善初闻了闻倒在他杯里的酒,发现并无异样,心里判断哲夫应该还没下药。 他估计,哲夫应该会趁大家离座的时候才动手。 艳艳提议大家玩纸牌,四人便从饭桌挪到了游戏室,哲夫主动地帮大家端酒,一点都没有少爷的架子。 大概过了几分钟,哲夫就拿着一杯酒,递给善初,说:“喝一口润润嗓子。” 善初接过酒杯,嗅了嗅,果然闻到了那股隐藏在果酒里的酸味,他便摇摇头,说:“这怎么像是变质了似的?好像有股酸味?” “有吗?”哲夫脸色一僵,“不会吧?” 善初将酒往哲夫面前一推:“要不你尝尝?” “……”哲夫怔住了。 善初忽略这个话题,重回淡定模式:“打牌没什么意思,我们要不打游戏吧?” 艳艳同意了,起身调试电视机。哲夫也在旁边装作热心的帮忙。 “让一让。”善初故意往艳艳和哲夫中间挤,与此同时,双手快速地调换了自己和哲夫的酒杯。 哲夫也没注意到。 善初拿起哲夫的酒杯,啜了一口,发现口感正常,是没有加料的。 哲夫见善初在喝酒,立即将目光锁定善初:“酒庄的人说这款酒有点酸是正常的。没有问题,属于一种风味。” 善初心想:风味?我看是骚味吧。 善初笑笑:“嗯,是吧,现在喝也不难喝。” 说着,善初与哲夫碰杯:“干了吧。” 哲夫立即答应,兴奋地和善初干杯,咕噜咕噜地把整杯酒喝下去了。大概是哲夫的味觉不够灵敏、也可能是他太兴奋了,所以没有注意到自己喝的酒也是酸的。 四人坐下来一起打游戏,哲夫却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看手表上的指针。 善初知道,哲夫这是在算药效发作的时间呢。 说实话,善初和哲夫一样期待那一刻的到来啊。 哲夫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对善初说:“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你方便和我出去聊一下吗?” “嗯。”善初点点头,便和哲夫一同离开了游戏室。 二人刚离开游戏室,哲夫转身就把门反锁了。 善初吃了一惊:“你干什么?你这是把艳艳和格雷伯爵所在游戏室了吗?” 哲夫呵呵一笑:“很快,格雷伯爵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你就能看到他丑陋的真面目。等他身败名裂了,你也不用再担心他会仗势欺人……” 此刻的哲夫笑得阴恻恻的,声音嘶哑,犹如寒冬里的乌鸦。 很快,格雷伯爵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你就能看到他丑陋的真面目……? 善初心中一凉,明白了哲夫的意思:哲夫不但给善初下了药,还给格雷伯爵下了药! 所以,在药效快要发作的时候,哲夫就把格雷伯爵和艳艳反锁在游戏室! 哲夫打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他既要上了善初,还要格雷伯爵对艳艳做出丑事。 善初震惊地看着哲夫:妈的,这人的下限永远能超乎我的想象边界! 而药效果然要发作了,哲夫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透出诡异的光,裤裆肉眼可见的鼓胀起来了。 善初不禁觉得此刻哲夫的姿态十分呕心,目光越过哲夫,落到被上锁的游戏室的门上,不觉担心起来:被锁在里面的格雷伯爵和艳艳呢?又该是什么样子? 善初心想: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善初虽然是白斩鸡,但是上辈子长大之后学过防身术。 然而,武术这东西是要讲天赋和童子功的。善初学得半吊子,和比自己壮的人对战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但学了什么掰对方小拇指、踢别人小鸡鸡的小损招,唯一比较有用的是,他学会了如何通过打对方下巴导致对方昏厥却不致死。 然而,他得在对方像一块木头那样站定、并抬头露出下巴的时候,才能实现精准打击。否则也是白搭,所以在实战中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善初表面上却云淡风轻,昂起下巴指了指天花板,说:“你看看上边。” 这时候的哲夫大概是中了药,神志不太清醒,还真的听善初的话,抬起头看天花板。就在这时候,善初立即一记庐山升龙霸重击对方的下巴! 哲夫闷声倒地。 善初立即打开游戏室的门,只见艳艳也倒在了游戏室里面。 善初吓了一跳:“艳艳!” “她没事,只是她意图侵犯我……”格雷伯爵躺在沙发上说,“因此我出于无奈和防卫的必要性通过刺激她下巴处的眩晕神经使她丧失了行动力,从而规避事态恶化的可能性。” 善初:草,你就说个“我打晕了她”搞那么费劲儿。 但谁又知道,出于政治家的本能,格雷伯爵绝不可能从嘴巴里说出“我打晕了一个女孩”这样的表达。 善初摇头:“她应该不是故意要侵犯你的……好像是酒里有问题……哲夫也不对劲了。”说着,善初指了指室外:“同样的,我也出于无奈和防卫的必要性通过刺激哲夫下巴处的眩晕神经使他丧失了行动力从而规避事态恶化的可能性。”他一字不落地重复了格雷伯爵的措辞,舌头差点还打了个闪,心想,格雷伯爵满嘴长难句的可真是牛逼,他应该去文学系或者学rap。 格雷伯爵闷声说:“我叫了私人救护车了,他们很快到。” 私人救护车,也就是会把他们送去私人医院的意思了。 大概以格雷伯爵的聪慧,已经猜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秉承着丑事不出门的原则,才叫的私人救护车。 格雷伯爵似乎没什么力气,斜躺在沙发上,轻轻的呼吸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却仍是清澈透亮,但眼尾却洇出淡淡胭脂色。 就像是总是不让你摸的一只美貌蓝眼白毛猫,忽而吃了猫薄荷,此刻高冷全无,只对你敞着白绒绒的肚皮—— 你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摸一把,对吧? 善初意动,装作无力躺到沙发上,气息如蝴蝶翕动:“我好像也有点不太对劲……” 格雷伯爵眯起眼睛:“哪儿不对劲?” 善初伸手勾住格雷伯爵的颈脖,脸庞往前凑,嘴唇呼出的带着樱桃酒的气息能擦过格雷伯爵的唇,二人的距离只有一寸之隔。 但善初却凝在那儿不动,不让嘴唇真正贴上去。 格雷伯爵也如没有感情的石像,不往对面的美人身上挪动分毫。 二人明明酒酣耳热,却死死撑住在这方寸之间,谁都不肯往前进那一步。 因为靠得太近,一呼一吸,都像在勾缠。 勾的是魂,缠的是欲,但却有一股劲儿扯着他们留在原地,不得寸进。 唇与唇,只隔着这一寸的距离。 这一寸,却又是兵家必争之地。 拦住他们情慾的并非道德或理智,而是—— 他妈的胜负欲。 作者有话说: 一****** 作者有话说: 危险的绅士 善初离开格雷庄园的时候,心里笼罩着厚重的疑云。 他站在门边,看到网约车是一辆名贵轿车的时候,他竟然一点都不惊讶了。 甚至在车窗还没摇下来之前,他就能准确地喊出施箫奈的名字。 施箫奈探头:“嘿,小可爱,快上车吧。” “施公子,你老实说,”善初说,“你是在我身上安装了追踪器吗?” 施箫奈笑:“老实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老实说话?” “……”好有道理。 善初坐上了施箫奈的跑车,忽然福至心灵,扭头问施箫奈:“你知道哲夫退学是怎么回事吗?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嗑药嗑坏了脑子?” 不知为何,善初就是觉得施箫奈会知道答案。 施箫奈斜瞥了善初一眼,说:“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善初怔了怔:“什么答案?” “哲夫在格雷伯爵的医院住了几天,出来就有问题了。”施箫奈说,“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善初的脸上流露出惊惶之色,不是假的,是真的震惊了。 施箫奈好像是被善初的表情逗乐了,只说:“你还真没猜到?” “谁能……?”善初还是满脸不可置信:谁能想到浓眉大眼的格雷伯爵是一个法外狂徒? 善初仍感难以置信:“不会吧?哲夫在医院出了事,他的家人不去医闹吗?” 说到底,哲夫的家世虽然比不上格雷伯爵,但也不至于闷吃哑巴亏的程度。 “当然是因为哲夫先给格雷伯爵下药了啊。”施箫奈满脸不在乎,好像犯法是喝水一样自然的事,“格雷伯爵手里有哲夫犯事的证据。如此大罪,如果被传扬出去,整个家族都会蒙羞。哲夫家族滑跪道歉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医闹?” 贵族圈子里流传的版本布莱顿所知道的版本:“哲夫年纪轻轻就有性瘾,在sex club买了很多违禁药物,嗑嗨了,然后把脑子给嗑坏了。” 事实上,哲夫的确在sex club那儿购入了违禁药物——这是真的。但他又不傻,怎么会把这些药用在自己身上? 哲夫在艳艳家误服药物后,及时处理是可以安然无恙的。像艳艳就平安出院了。 但格雷伯爵显然不希望哲夫平安出院。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善初眼前又闪过格雷伯爵那张温柔的脸、蔚蓝的眼眸,还有翩翩的风度。 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善初怔了怔:“不会吧……格雷伯爵怎么会……” “对,他怎么会这么做?”施箫奈也满脸不同意,“格雷伯爵的手段太柔软了,是我就直接干死哲夫这丫。” 善初大惊:你要干哲夫?你的品位好low。 施箫奈转动着方向盘,将善初送到市区,说:“请你吃饭。” 善初皱眉,摇头说:“我不和跑单的人吃第二次饭。” 施箫奈想起上次的经历,不觉一笑,说:“那不是我。” 善初挑眉:“你们是双胞胎?还是双重人格?” 施箫奈深深看善初一眼,半晌说:“你会知道的。” 善初哧一声笑了:“还卖关子?我才不在意呢。” 施箫奈叹道:“我知道。”叹息声中隐含无奈。 但他很快又重展张扬的笑颜:“但你总会在意的。” 二人又去了一趟日料店,这次,施箫奈并没有跑单。 吃完之后,施箫奈还很绅士地开车送善初回家。 善初下车的时候,说:“我给你打钱吧。” “打什么钱?”施箫奈一下没反应过来。 善初说:“车费啊。你不是网约车司机吗?” 施箫奈笑了:“我请你吃饭,然后开车送你回家,这对你来说像是网约车司机会做的事情吗?” 善初眨眨眼,故作无辜:“那我可不知道。” “那我教你,小可爱,”施箫奈靠近一些,身上的兰花香扑面而来,“这叫约会。” 善初后退一步:“我可不认同。” “没关系。”施箫奈扬了扬手,“我单方面宣布我们约会了。” 说完,施箫奈钻回车子里,一踩油门就绝尘而去,动作过分利落,像是不给善初反驳的机会一样。 善初实在搞不懂施箫奈这人是怎么回事。 但他真的没兴趣花心思研究这件事。 他说不在意施箫奈的秘密,是真的不在意。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施箫奈带来的重磅消息:格雷伯爵谋害哲夫。 这也太…… 太法外狂徒了吧? 善初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绿茶,就算是抱着报复的念头去折腾哲夫,也不曾想过把哲夫彻底搞成废人。 这他妈也太狠了吧。 这是法治社会该做的事情吗? 然而,善初按着施箫奈的思路一路想去,又觉得这虽然是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 格雷伯爵显然是一个不好惹的人,哲夫给他下药爆阴毒,就算格雷伯爵没有中招,也不可能当无事发生,肯定是要反击的。 要知道,现在这个格雷伯爵可不是少年人,而是一个成熟的搞政治的家伙。 搞政治的……心黑不是很正常吗? 要是真是位光风霁月、宽宏大量的绅士,那才奇怪吧? 施箫奈语含警告地提醒善初:“格雷伯爵可不是能随便招惹的人,你明白吧?” 善初仿佛明白了施箫奈的意思:格雷伯爵脸善心黑,脸上温文,下手稳狠。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 然而,善初竟没有觉得太害怕。 这真是奇怪。 得知格雷伯爵对付哲夫的手段后,说实话,善初确实惊愕过一阵子,但很快他脑子里又闪过四个字——大快人心。 善初仔细想来,如果自己在格雷伯爵的位子上,恐怕也会这么做。 大概善初自己也是没什么道德感、信奉“以牙还牙”的狂徒。 但施箫奈告诉自己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善初笑了笑,想:这个施箫奈还挺有意思的,姑且陪他玩玩儿吧。 他猜测,施箫奈这么说,是为了让自己疏远格雷伯爵。 善初便如他所愿,主动疏远格雷伯爵。 看起来像是他听了施箫奈的话所以被吓怕了,实际上,是善初刻意想晾一晾格雷伯爵。 在暑假剩下的日子里,善初刻意的没有联系格雷伯爵,也不往格雷庄园那儿跑了。 他有充分的理由这样做。 毕竟,他和格雷伯爵之间,总是他这位居心不良的升斗小民更殷勤一些。 格雷伯爵几乎从不主动联络善初。 因此,善初不联系格雷伯爵的日子里,格雷伯爵就不曾出现在他的眼前。 善初必须承认的是,格雷伯爵对自己是有不弱的吸引力的。 偶尔,善初还是会想起那个那双深邃的蓝眼睛。 格雷伯爵的眼眸很美,不但美,而且有故事。 有的人尽管长着漂亮的眼睛,但那双眼睛却是空洞的,没有一点儿内容,真正的鉴赏家是不会喜欢这样的木头美人的。 而格雷伯爵不一样,他的颦蹙、他的眨眼、甚至他的闭目,都像一首诗。 善初在深夜还会想起在艳艳家沙发上发生的一切…… 勾缠的气息,还有拉链划开的声音…… 他们嘴唇离得那么近,却从不碰触的矜持与拉锯…… 一切,都充满诱惑力。 善初睁大眼睛,心想:我该找个备胎分散注意力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想要分散注意力,或许会选择旅游、工作、学习甚至是心理咨询之类的科学又道德的方式去让自己冷却一些不适当的情感。 但善初不是普通人。 他是绿茶。 作为绿茶,在这种时候就会找备胎。 毕竟,绿茶讲什么道义嘛? 善初拿起手机,划了划通讯录。 说起来,他最近太沉迷学习不能自拔了,除了布莱顿之外居然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真是一个没有排面的绿茶。 而布莱顿诚然不是一个好选择。 善初仅有的那一点点良心还是会为布莱顿疼那么一下下。 毕竟,布莱顿是一个真实的好人。 就在这时,仿佛老天爷感受到了善初的难处,特意为这白莲花洒下一点甘霖,善初的手机抖了抖,收到了一条新信息。 ——来自施箫奈。 善初叹了叹气:这个施箫奈老是看不起人、又爱招惹麻烦的样子,终有一天会翻船的。 既然他注定是要翻船的,为什么那个让他翻船的海王不能是我呢?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新信息——【施箫奈:怎么最近都不去格雷庄园了?我兜好久都没见到你。】 善初看到信息后微微讶异,脑子里想象施箫奈开着拉风跑车在格雷庄园附近疯狂刷新网约车app的画面,不觉好笑。 善初拿起手机,啪啪哒的回复:【原来你一直在那儿守株待兔的?】 【施箫奈:你以为?难道我真的在你身上放追踪器吗?】 善初噗嗤笑了,回复:【又想请我吃饭?】 【施箫奈:又想和你约会。】 善初作为绿茶,是不可能那么轻易答应约会的。因为绿茶会将自家的备胎养在friend  zone。一旦承认他们在date,那就越线了。 善初把施箫奈晾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回复:【吃饭可以,约会免谈。】 施箫奈也战略性地把善初晾了一会儿,才回复:【吃饭和约会的区别是什么?】 作为绿茶,不能直接回答这种充满陷阱的问题。 因此,善初耍太极式回复:【你明知道区别是什么。】 手机沉寂了。 虽然施箫奈没回复自己,但善初知道自己赢了。 他随手将手机放下,打开书本复习。 虽然他模拟考成绩不错,但学习还是不能落下的。 他努力看书,看了大半天,手机忽而振动了,屏幕上闪现一条信息: 【施箫奈:那就吃饭吧。】 这对于心气高的施箫奈而言应该算是举白旗了吧? 善初得意地笑了笑,回复了“好”。 施箫奈还是精心挑选了餐厅、提前订座,开车接善初去餐厅,为他拉开椅子,温和地询问他有什么想吃的,并主动付账。 ——这一切正印证了施箫奈那句话“吃饭和约会的区别是什么?” 施箫奈准备得这么全面,根本不是普通朋友约饭的态度。 而善初却安然接受,因为他是绿茶。 让绿茶回答“吃饭和约会的区别是什么”的话,答案可能是“你要承担约会的义务,却不能享受约会的权利啊,傻逼”。 换句话说,就是你要伺候、买单、管接送,但却不能亲亲、抱抱、举高高。 善初托着腮,一边啜着饮料,一边和施箫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施箫奈笑着说:“我没在格雷庄园附近逮到你,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挺开心。” “哦?”善初挑眉,“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施箫奈漂亮的脸庞下在餐厅美好的照明中更是秀色夺人。 善初看着施箫奈的容颜,只想:这人长得也太他妈好看的。 但他看施箫奈这个大美人,就犹如看一件艺术品,是纯粹的欣赏,没有欲念。换句话说,你会大夸艺术品美丽,也会被艺术品的美丽而震撼,但你不太可能对着《蒙娜丽莎》打 飞 机。 ——这就是善初对施箫奈的感觉。 施箫奈十指修长,交叠在胸前,姿态相当美丽:“我还担心你会继续去见格雷伯爵。”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善初笑笑。 “他太危险了。”施箫奈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你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什么?”善初好奇。 施箫奈压低声音:“哲夫死了。” “!”善初眼睛陡然睁大,这回是真惊着了。 “交通事故。”施箫奈抿了抿唇,“他们说是意外,你觉得呢?” 善初的喉咙有些干涸:“我觉得也是。” 施箫奈眯起眼睛:“我不这么觉得。” 善初皱眉:“那你想太多了!那可是在国外……再说了,如果不是意外,哲夫的家人能善罢甘休吗?这可是人命!” 施箫奈撩了撩长发:“不信就算,但我真的是出于好心才警告你的。离格雷伯爵远一点,他太危险了。” 无证无据的,善初并不会觉得格雷伯爵会杀人。 这也太夸张了。 毕竟,哲夫被搞废了,格雷伯爵已经达成目的了。 格雷伯爵要报复哲夫,让他成为废人活着才是最符合格雷伯爵作风,而非简单粗暴的谋杀。死了就一了百了,便宜了哲夫,而格雷伯爵身上还背一条人命,怎么看不像是格雷伯爵会做的事情。 ——想到这儿,善初忽然一顿:我凭什么这么确定呢? 然而,奇怪的是,善初就是有这么一个直觉,这么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判断:格雷伯爵不会干这么没有“技术”的事情。 但如果善初的直觉是对的话,那么格雷伯爵真的是一个大杀器。 施箫奈的提醒也是恰当的:不要招惹格雷伯爵,他很危险。 善初算是完全搞明白了施箫奈的目的:施箫奈确实是想让我疏远格雷伯爵。 于是,善初便流露出白莲脆弱表情:“不、不会吧……” 然而,善初心神中涌起诡异的好奇与兴奋:格雷伯爵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想起艳艳沙发上的格雷伯爵,尽管春情萌发,却仍将纽扣扣到最上一颗,头发一丝不苟的那位绅士—— 格雷伯爵脱掉那件绅士的外衣后,到底是什么模样? 光是想象,善初的心便涨潮起浪了。 作者有话说: 格雷伯爵的底线 早上八点半,善初被电话吵醒。 他带着几分起床气,脸色不善地举起手机,惺忪的睡眼因为手机屏幕的光线刺激而眯起,朦胧视线中依稀能看到来电是施箫奈打来的。 善初心想:这一定是那个笨蛋版本的施箫奈。 潇洒公子版本的施箫奈干不出大清早打电话的糟心事。 善初按通免提:“喂?施公子?” 施箫奈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声筒传来:“你怎么还不告我?” 善初:果然是那个蠢的。 “啊,不是发了律师函了吗?”善初敷衍地说。 施箫奈很不满意:“律师函又怎么样?也没有正式起诉啊。你这是光打雷不下雨!” “我最近不是忙着备考嘛。”善初继续敷衍,“施公子,您相信我,我真的是诚心要告你的,就是申请学校的事情太忙,一时抽不开身。” 施箫奈默了半晌,才问:“你要申牛津还是剑桥?” 善初心想:怎么现在大家都默认不是考牛津就是考剑桥的吗? 但仔细想,施箫奈那个骄傲劲儿,估计会说“牛剑以外无名校”。 善初淡淡说:“剑桥。” 施箫奈说:“你想去哪个学院?” “还在想。”善初说,“不劳您费心了。” 施箫奈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起来:“谁要为你费心?自作多情!” 善初:…… 半晌,施箫奈又说:“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别的事情影响耽误了提告的进度。” “你很急吗?”善初问,“不急的话等暑假过去了再说?” “好,你别又糊弄我。”施箫奈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而善初是真的在糊弄施箫奈。 善初怀疑这个蠢版施箫奈喜欢自己,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而且他也没有探究的欲望。 若说那个聪明版的施箫奈,善初还有周旋周旋、玩玩游戏的兴趣。而这个蠢蛋版本的,可一点也提不起善初的胃口。 善初挂了电话后,便索性洗漱起床。 过了半会儿,手机显示新信息: 【施箫奈: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善初想:这么有礼貌的,应该是聪明版本。 善初却没理会,先打了个蛋,给自己做了顿早餐,慢悠悠地吃完,回到卧室打了两盘游戏,打了个呵欠,才想起来施箫奈应该还等着自己回复呢。 他便回了一句ok。 没过一会儿,施箫奈的电话就打来了。 善初接起电话就说:“一大早打来干什么?为你弟弟的莽撞行为而道歉?” 施箫奈笑了:“这么浅白的试探吗?” “试探什么?”善初装傻道。 “试探我们是不是双胞胎啊。”施箫奈笑说。 “那我不试探,”善初撇撇嘴,“我就直问了,你们是双胞胎吗?” “不是。”施箫奈也很直接地回答了。 善初其实也不觉得是,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可能做到从外形到声音都一模一样。更别说,他从来没听说过施箫奈有兄弟。 那就只能是……双重人格? 善初问:“所以你们哪个是主人格?” 不问“你们是双重人格吗”,而是直接问“你们哪个是主人格”,是常见的绿茶话术。 打个比方,绿茶不会问“你有女朋友吗”,而是问“你女朋友应该很幸福吧”,诸如此类。就是把真正想问的信息藏在问题的前提里,而不是作为问题提出。 这样的话术听着曲折,但其实是很直白的,就跟刚刚善初不问“刚刚打来的是你弟弟吗”,而是问“为你弟弟的莽撞行为而道歉吗”一样。 这既然是聪明版的施箫奈,应该是一眼就能看出善初问题里所设的陷阱的。 善初也不打算隐藏,就看施箫奈要不要自己踩进陷阱里去。 施箫奈轻笑一声,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 善初打断道:“得了吧,成人世界里的‘不是不想’就等于‘就是不想’。” 施箫奈却把话一拐:“我只是想保留一些神秘感而已。不然,你会很快对我厌倦的。” 这句话倒是有些意思,而且对善初也判断也很准确。 善初确实很容易感到厌倦,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因此,他人生三十年以绿茶之道养鱼无数,却始终无法确立一段恋爱关系。 他知道,不是那些男人有什么问题,能被他看上的鱼,基本上都是好货色,不存在什么大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他总是看见一条美丽的鱼就见猎心喜,把对方钓上来养在鱼塘几天,便兴趣缺缺,最后又把鱼放回海里。而他自己则继续垂钓,日复一日。 善初开始回忆,他都钓过什么鱼,好像有……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跑过一张张年轻又俊俏的脸孔,然而…… 然而他顿了顿,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就像是忘记了最重要的鱼。 但这不应该啊,如果是普通的鱼,他忘了也就忘了。若是重要的鱼,他又怎么会忘? …… 施箫奈的声音再次响起:“hello?你还在听吗?” 善初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猛然发现自己在和施箫奈聊天中走了神。 “不好意思,”善初淡淡说回应,“在听的,就是刚刚信号不好。听的不是特别清楚……” 绿茶是不能承认自己走神的,只能把责任推给信号了。 施箫奈也不深究,笑道:“三天后水晶宫有个慈善晚宴,如果你能陪我去就好了。” “是吗?”善初表现得兴趣缺缺。 作为绿茶,不能次次邀约都答应。 施箫奈说:“那里会有你想要的东西的。” 善初说:“你怎么确定?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可是我知道。”施箫奈的声音里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 善初不以为意。 通话结束后,善初收到了一封来自施箫奈的邮件,邮件里是一张图片。 看到图片的善初瞳孔放大。 图片是慈善晚宴一款拍卖品的图文介绍,这是一枚55克拉祖母绿形切割海蓝宝石配碎钻的戒指。 要说海蓝宝石也不是特别值钱,虽然有55克拉重,但估价也不会超过一万美元。然而,对于善初而言这枚戒指却价值连城、意义非凡。 这是善母的遗物之一。 她的遗物怎么会出现在慈善拍卖上呢? 原因简单又狗血。 善母死后,焦娇作为续弦看到旧女主人留下的东西十分不爽。她便笑笑说:“听讲善夫人最喜欢做公益了,就索性把这些都捐了吧。” 于是,善母的衣帽首饰就全都被焦娇处理了。 但据善初所知,焦娇捐掉的只有海蓝宝石之类的不太值钱的半宝石和一些旧衣物,真正昂贵的首饰却都被她私吞了。 当然,十五岁的善初还读不懂这么多关窍,只以为焦娇真的把宝石都捐了,就大吼大叫,把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徒增亲爸的烦厌。 在善初长大成人之后,都喜欢满世界飞、参加各样的拍卖,把善母的遗物一件件回收,这几乎成为了他的习惯。 他还雇了专人去搜集相关信息,他好有的放矢地进行回收。 现在,善母的海蓝宝石戒指重现眼前,善初当然不可能放过。 但善初又感到极为怪异:施箫奈怎么会知道我想要这枚戒指? 想到施箫奈胸有成竹的说“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善初就越发皱深了眉心: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会这么确定? 施箫奈还把邮件发了过来,似乎是笃定了善初会感兴趣。 善初看了看手机,果然发现施箫奈又发了一条信息:【一起来吗?】 施箫奈这仿佛掌控了一切的态度却莫名引起了善初的抵触。 善初作为绿茶,非常不喜欢主动权被夺取的感觉。而施箫奈那志在必得的态度也让善初不是很舒服。 善初将手机面朝下的扣下,抬起眼睛看着天花板,思考着对策。 亡母的遗物他是一定要拍下的。虽然他现在账户上存款不多,但拍下这枚价值不高的海蓝宝石戒指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弄到慈善晚宴的邀请函。 施箫奈自然愿意带善初去,但现在看施箫奈的架势,是在等着善初求他呢。 善初眼前忽而闪过格雷伯爵的脸。 格雷伯爵,他倒是可以…… 算起来,善初已经晾了格雷伯爵好一阵子了。 善初觉得火候大概也差不多了,不然晾着晾着可能就真的凉了。 他拿起手机,给格雷伯爵打了个电话。 电话嘟了几声,才被接通。 格雷伯爵声音沉厚:“日安,善初。” 听到这温温吞吞的“善初”二字,善初心神一晃,才想到自己好像很久没听到格雷伯爵的声音了。但仔细算算,也就是半个月罢了。 善初答:“你好,格雷伯爵,你现在方便接听电话吗?” “我已经在接听电话了。”格雷伯爵回答,声音带几分笑意。 善初沉默两秒,而对方也在沉默,像是火车鸣笛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十分悠远。 “你那边是火车声吗?”善初问,“你在出游?” “是的,我在巴黎。”格雷伯爵回答。 善初心神一晃:如果没记错的话,哲夫就是在巴黎遇害的。 善初嘴唇仿佛有些干燥。 “善初?”格雷伯爵问。 善初回过神,稳定住声音:“你去巴黎了?哦,去多久了?我没打扰到你的旅游吧?” “刚去了一周。”格雷伯爵回答,“并不是去干什么愉快的事情,能听到你的声音也不错。” 善初的心咚咚跳,再次想起施箫奈的话:格雷伯爵杀了哲夫?! 不会吧,不可能吧…… 善初清了清嗓子,说:“哦,这样……” “有什么事吗?” 格雷伯爵声音十分温柔,语气完全不像一个杀人犯呢。 善初压下那点浮躁的情绪,稳定声线说:“是这样的,我想问你有没有办法可能帮助我弄到一张三天后水晶宫慈善晚宴的邀请函?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很感激的。” “问题应该不大。”格雷伯爵说,“我让妮娜联系你。” “谢谢。”善初说。 格雷伯爵顿了顿,说:“为什么那么想去这个拍卖会?你是看中了哪件拍卖品吗?” “啊,我就是闷得慌,想去凑个热闹。”善初没说实话。 “这样,你代表格雷基金去吧。”格雷伯爵说,“用格雷基金的名义随便拍点什么,到时候让他们把账单送到我那儿就好了。” 善初心想:什么意思,这是给钱让我花? 男人示好左不过那些招数,发发信息聊聊骚,送送礼物花花钱。 像格雷伯爵这种闷骚是不会主动发信息聊骚的, 但却是舍得花钱的人。 然而,格雷伯爵又不明说“看上什么,我付钱”,只拿什么格雷基金做筏子,说“你代表格雷基金拍东西吧”,显得不亲不近、不疏不远。 善初却笑说:“全让我拿主意?” 格雷伯爵说,“凡是你看上的,都可以拍。” 善初挑眉:“我看上就拍?” “是的,你眼光好,我信得过。”格雷伯爵答。 善初想:老男人就是闷骚。 善初故意用少年烂漫的语气说:“啊?我花多少钱都成吗?” “自然不是。”格雷伯爵说,“凡事都要有底线。” 善初觉得好笑,问道:“那底线是什么?” “不要让格雷基金破产。”格雷伯爵说完,又顿了顿,补充,“最好不要。” 善初沉默:…… 格雷伯爵误解了他的沉默,便又道:“实在超过的话,也不是不能商量。” 善初:……这就是您的底线? 作者有话说: 面具舞会 善初在慈善晚宴的宾客名单里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游念。 说起来,游念是善初的校友。 游念中学念的雅典学院,现在已大学毕业多年。他和施箫奈一样,是一名在英国长大的混血华裔富人。 游念在圈子里也很出名,不为别的,主要他是雅典学院的知名校友。他就像是小说里那种天才,18岁就已经念完博士。即使在雅典学院这种精英荟萃的地方,也是标杆似的存在。 在善初前世的记忆里,并没有见过游念。 他对游念也是只闻其人、未见其身。他在上辈子也听过游念这个名字很多次了,甚至他还曾尝试约见游念。为此,他还十分慷慨地提出资助游念的研究项目,数额是五亿。 善初皱了皱眉毛,想起上辈子他秘书好像告诉他,他约见游念成功了,只是……很不巧,他在去见游念之前跌游泳池重生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见着了游念,只是这是一个还没成为科研大佬的游念,还在二十岁的游念。 不过,就算游念还没成为科研大佬,但现在也挺“大佬”的,光是在18岁的年纪读完博士就够吹一辈子的。 善初仔细一想,这个还没变成大佬的游念结识起来应该没那么难。起码不用他花五亿。 既然游念也来了晚宴,他可不趁此机会去认识游念? 以后也能少花五个亿啊! 不过,这次的慈善派对主题是——面具派对。 所有来宾都戴上面具,增加了一点神秘感。 而这则让善初更难找到游念本人了。 毕竟,善初只在报道里见过游念,却从未真正见过游念本人啊。说实话,在街上碰到他都未必能认出游念,更别说现在加了个面具了。 晚宴里,举目望去,都是戴着各式面具的人。 别说认出一个陌生人,就是让他找自己亲爹,估计都够费劲儿。 善初转了几圈,有些累了,便从侍应手上接过一杯香槟,喝了一口解解渴。 只是他一转身,不小心撞到背后经过的一个人身上。 善初都惊呆了,立即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对面的那个人长得极高,体态修长,戴半张phantom of the orera式的面具,一双墨绿色的眼睛透过白面具看向善初,颇有魅人之力。 善初眨了眨眼,仿佛发现了什么:“你、你是游念吗?” 游念说:“你认得我?”语气带几分惊讶。 善初心中一阵惊喜,只想自己居然真把人给找到了。 他一定要和游念交朋友啊! 妈的,这可是能省掉五个亿的友谊啊! 还有比这更珍贵的友情么? “我是雅典学院的,经常听到老师和前辈们提起你,说你是雅典学院近百年来最优秀的学生。”善初一脸诚恳地说着马屁话,“我一直都很仰慕你的风采,今天能见到你,实在是我的荣幸!” 善初看着游念的眼神太过热情,搞得对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开玩笑,他能不热情吗? 你看着五个亿,你不热情? 更别提项目要是成了,那收入可是百亿级别的…… 百亿啊! 善初看着游念,眼神更加炽热了,简直就是慾望之火在他妈的给老子烧! “小初?”施箫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善初扭头,看见施箫奈一身紫色丝绒西装,脸戴镶钻面具,分外骚气。 “你也在啊?”施箫奈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善初心想:你以为老子不求你带就来不了吗?你以为你自己是王子,但你其实只是备胎。 善初笑吟吟地说:“原来游念学长也来了,我怎么能不来?” 施箫奈抿抿嘴:“你认识游念?” 善初说:“这么出名的人,当然认识。不过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那我来介绍一下吧。”施箫奈顺势将手搭在善初的肩膀上,“这是善初。雅典学院十二年级生,拿奖学金进来的,聪明又可爱,特别讨人喜欢。” 说着,施箫奈还把善初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善初能感觉到施箫奈这一系列举动中宣誓主权的意味,简直就像是吃醋了一样。 善初可不喜欢这样,他往前一步,离开了施箫奈的臂弯,自然地往游念那边走了走,倾身伸手:“确实,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善初。” “你好。”游念和他握了握手。 善初注意到游念手腕上有一串金铃,不觉多看了两眼:“这是……?” “配饰。”游念答。 善初好奇地问:“这串金铃为什么不响啊?” 游念笑笑:“因为你没听到。” “?”善初疑惑了:这个搞科研的人说话怎么那么玄乎? 善初不觉望向游念,游念的脸庞仍藏在白色的面具之后,只是那一双墨绿的眼眸十分明亮,充满着任何面具都掩饰不住的魅力。 他在观察游念,游念也在观察他。 只是碍于面具的存在,彼此都不能很好地看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看眼睛。 而善初那一双眼睛有一个毛病:就是专注看人的时候特别像在放电。 施箫奈站在旁边,只觉得善初在对着游念疯狂散发那该死的魅力。 施箫奈气不过便说:“你看人家的眼睛这么认真干什么?不知道还以为他眼屎没洗净,让你这样在意呢。” 善初一怔:这语气……是那个蠢货施箫奈? 明明刚刚还是聪明的施箫奈啊,怎么一秒就切换了? 这是“双重人格”实锤了吧? 善初扭头看着施箫奈,笑笑,说:“你别这么说人。” 施箫奈又不冷不热地说:“对了,你说你久仰游念大名,那你一定读过他的论文了?” 善初咽了咽,说:“我是很想认真拜读的,但水平不够。说起来,游念是研究脑科学的吧?这真是一门复杂又美妙的学科,比宇宙还深奥、比大海还浩淼,我尤其佩服能研究这个领域的人才。” 这其实也套句,如果前面来一个研究哲学的,善初也能说“哲学真是一门复杂又美妙的学科,比宇宙还深奥、比大海还浩淼,我尤其佩服能研究这个领域的人才”。 施箫奈说:“你这么感兴趣啊?那你大学要读什么专业啊?” 善初说:“感兴趣和擅长是两回事。我估计我还是得选擅长的学科。” 施箫奈冷笑:“游念不但研究脑科学,也研究心理学,你撒谎可瞒不过他。” 善初也不被施箫奈的拆台影响发挥,依旧稳定地进行彩虹屁输出:“天啊!所以游念学长你还学习了心理学吗?这真是太让人佩服了!你知道我有多想成为你吗?不仅仅是因为你出色的外形还有过人的天赋,还有你那永不停歇的学习精神!” 施箫奈看善初的彩虹屁如长虹贯日、多姿多彩,无论被怎么拆台都能继续吹下去,也是无语了。 游念保持微笑:“谢谢、谢谢。过奖了。” 善初如愿以偿地和游念交换了联系方式,迈向了建立“五个亿友谊”的第一步。 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善初便主动走开了,免得显得纠缠。 施箫奈可不怕纠缠,主动地跟在善初背后。 善初就当他隐形,也不太理会他。 这个蠢版施箫奈是沉不住气的,便主动打破沉默:“你不稀罕和我约会,倒是那么主动找游念搭讪?” 善初可不想惯着他,便反问:“那你还不检讨一下自己?看看自己比人家游念差哪儿了?” “!”施箫奈没想到善初居然会反过来刺自己一句。 这让施箫奈更意难平了:明明善初对所有人都那么温柔…… 施箫奈咬了咬牙,说:“你别想了,游念不可能喜欢你的。” 善初心想:他也不需要他喜欢我啊…… 但善初看施箫奈那气歪脸的样子好笑,便逗他说:“你越这么说,我就越感兴趣了。” “人不喜欢你,你偏要贴上去?这可是犯贱!”施箫奈道。 “施公子,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善初温柔地说,语气如绿茶悠远。 施箫奈几乎要气得一口血喷出来。 善初暗笑一声,便拂袖而去。 拍卖很快开始了。 善初主题明确的只要母亲的遗物——那一枚55克拉的海蓝宝石戒指。 虽然格雷伯爵说可以随便他用格雷基金的钱拍东西,但善初却没有使劲花,只是拍了一件价格尚可的古董,算是帮格雷基金刷了一把存在感。 而海蓝宝石戒指,是善初用自己的私房钱拍的。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刚刚惹怒了施箫奈,施箫奈会不会一气之下和自己竞拍海蓝宝石戒指。如果真的是比财力的话,他可比不过施箫奈。 然而,施箫奈并没有这么做。 因此,善初顺利地用一万美元拍下了这枚戒指。 拍卖结束之后,善初作为买家走到后台去完善信息。 他直接甩了一张支票,要求把海蓝宝石戒指带走。 因为这是私人宴会,不太正式,而且海蓝宝石戒指的价值也不高,所以主办方同意让他当场带走戒指。 会场外头是一片绿地,中央有一处小小的水池,灯光照出粼粼水光,映在善初的脸上。 他独自站在池边,将刚刚拿到手的海蓝宝石戒指放在手心。 55克拉对于宝石而言是非常重的分量了,祖母绿的切割也让它看起来很笨重。 这是善母诸多首饰中比较廉价、不起眼的一件。 而善初却默默庆幸,自己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件母亲遗物是较为平价的。 因为若是太昂贵,善初就买不起了。 善初用指腹摩挲着海蓝宝石冰冷坚硬的切面,心里渐渐升起难以言说的哀愁。 “你看那个穷鬼……把一颗海蓝宝石当宝一样捧着的样子,真是寒酸啊。” 一把女声扬起,在静谧的庭院里十分刺耳。 善初蹙眉,将海蓝宝石戒指收好,扭头看过去声源处,只见是两个穿dior纱裙的少女。 善初稍微认得这两个人,她们和艾米莉是认识的,同时,她们和艳艳的关系不太好。 可能因为善初和艳艳走得近,还带着艳艳出席一些社交场合,所以顺带惹了她们的眼了。 这俩女生察觉到善初的目光,不但不感到尴尬,反而更得意了,可能因为她们就是专门要说难听的话给善初听,如果善初不在意,她们才不高兴呢。 “有些人以为自己拿到了入场券就是这个圈子的人了,还装阔巴巴的拍宝石。” “一定是以为越大颗的宝石越值钱吧?只可惜大颗的钻石拍不起,只能拍海蓝宝石了……说起来,海蓝宝石算宝石吗?” “那好像叫‘半宝石’。” “‘半宝石’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只喜欢钻石。”说着,女孩子摸了摸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巧笑嫣然。 善初很快收回目光,心想:她们好闲哦。 “什么钻石?”施箫奈的声音忽而响起。 两个女孩子看见施箫奈,都怔了怔。 施箫奈从池子另一端绕过来,冷冷地看着女孩脖子上的钻石项链,说:“这么小的钻石都戴身上?你们家该不是快破产了吧?” 女孩子冷笑,指着钻石说:“你也别托大,这个大小的钻石,也没见你戴过。” 施箫奈从口袋里拿出一大颗钻石,那体积之大,可是说是鸽子蛋。 两个女孩眼都直了。 “确实没戴过,我对钻石嘛,都是一般般的。”施箫奈随手将鸽子蛋塞进善初的口袋里,“送你吧!” 两个女孩脸露震惊:这么大的钻石随手就送了? 知道施箫奈家里有钱,但不知道这么有钱! 施箫奈耸耸肩,说:“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的宝石只送美人,你们这个长相是没份儿的。” 两个女孩气得咬牙,但只能羞愤而去。 善初把沉甸甸的钻石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手心看了看,一脸狐疑地望着施箫奈:“这是水晶吧?就是门口水晶摆件上抠下来的,是吗?” 施箫奈哈哈笑,说:“对啊,那两个傻逼还没看出来,以为这是真钻石!” 这是钻石切割的水晶,也有类似钻石的火彩,乍看之下确实挺像那么一回事,但经不起细看,所以施箫奈拿出来晃两下就立即把它塞进善初的口袋里,以免被对方看出来。 善初本来就觉得奇怪:施箫奈用得起那么大的钻石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怎么可能揣着一颗几十克拉的裸石到处跑? 这可定不合理啊。 也就是那两傻妹子被唬住了,没认真看。 善初将那水晶塞回施箫奈手里:“赶紧把东西放回原位吧,这种切割、品质的水晶也不便宜。小心主人家告你盗窃。” “我看你是嫌弃它吧?”施箫奈说,“你高兴的话,我可以送你个真的。我家里确实有挺多大钻石的,就是没带出来。” “没必要。”善初拒绝,“我要那玩意儿做什么?” 说着,善初斜看施箫奈一眼:“倒是你施公子,撒谎也不拿捏个尺寸,你手上这颗也太大了,要是真钻要上亿了,也不怕被人当场揭穿?这个大小也太夸张了。” “无论多大的钻石拿在我施箫奈的手里,都算不上夸张。”施箫奈把沉甸甸的水晶在手里抛了抛,语气随意。 因为善初对施箫奈了解不深,才会有质疑之心。 像刚刚两个女孩子是圈子里的人,熟知施箫奈,反而不会起疑。 就是施箫奈把钻石直接扔了,她们都不会疑心那是假货。 施箫奈又说:“对了,你刚刚怎么用格雷基金的名义拍东西?” “我是代表格雷基金来的。”善初说,“你忘了,我是格雷伯爵的助理?” 施箫奈脸色有些古怪:“那为什么你不和格雷伯爵一起来?” “格雷伯爵……?”善初一怔,“他不是在国外吗?” 施箫奈愣了愣,说:“他就在会场,你没看到?” “没……”善初大惊,“没注意到。” “他就是披着黑色斗篷、脸上戴全包面具的那个‘怪人’。”施箫奈说。 善初皱起眉来,回忆到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怪人”,身上披着黑斗篷,脸上戴着纯白的面具。和一般宾客不一样,他的面具是全包脸的,所以善初没认出来。 善初一怔:“你怎么知道那是他?” 施箫奈说:“他跟我说话了。”说着,施箫奈古怪地看着善初:“他没跟你说话?” 善初皱眉:这个闷骚老男人干啥呢?想试验我能不能认出他? 神经病,包成那个样子,亲妈都认不出好吗? 然而,善初还是想亡羊补牢地跑去和他相认。 “他现在在哪儿?”善初问。 善初已经在心内组织面对格雷伯爵的时候该说啥了:咦这位先生的背影好熟悉难道是我认识的人吗啊你居然就是格雷伯爵吗格雷伯爵你不是在巴黎吗怎么会在这儿我是做梦吗嘤嘤嘤好感动give me a hug! 就是不确定格雷伯爵面对这样拙劣的谎言会是什么反应。 善初觉得,格雷伯爵应该会一眼识破自己的表演。 但同样的,善初认为,格雷伯爵不会揭破。 格雷伯爵可能会温柔地笑笑,然后配合地give a hug。 格雷伯爵那双蓝色的眼睛再次浮现心头,善初心内涌动一种莫名的冲动,想立即跑到他面前,来一场绝对会被他识破的绿茶表演。 作者有话说: 猎人心 当善初问格雷伯爵的去向时,施箫奈立即皱起眉,满脸不同意:“你要去找他?” “是啊,找他。”善初语气坦荡,仿佛这是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找他干什么?”施箫奈露出了孩子气的不悦,“不是警告过你了,离他远一点!” 善初却道:“怎么远一点?他是我老板,我刚才帮他办事呢。汇报工作总是要的吧?” “他给你多少工资,我给双倍!”施箫奈作为未成年少年竟然也发出了霸道总裁式的豪言壮语。 善初被他逗笑了:“小屁孩,好好读书,花爸妈的钱还是悠着点吧。” 施箫奈听到“小屁孩”三个字后,立即像炸了毛的猫,气哄哄的说:“你少看不起人!什么小屁孩……怎么,你、你就喜欢那个年纪大的我是吗?” 善初听到“年纪大的我”几个字,眼神忽而一闪:“你另一个人格年纪大?” 蠢版施箫奈脸上立马露出了“妈呀我说漏嘴了啊呸你能不能当我没说过”的懊悔神色。 善初看了看施箫奈,目光带着几分了然,像是一个破解了诡计的侦探:所以,这个施箫奈不是“蠢版施箫奈”,而是“未成年版施箫奈”。另一个施箫奈,比较聪明比较潇洒,是因为他年纪比较大、阅历更深。 所以说,施箫奈也重生了吗? 这有点奇怪。 如果说施箫奈重生了,为什么这个“未成年人格”保留了? 而善初和格雷伯爵看起来却只存在“成年人格”,并没有变成双重人格。 善初越想越觉得奇怪。 施箫奈却以为善初掌握了什么玄机,定定看着他,半晌嘟囔说:“你就是喜欢老东西不是?” 善初回过神来,伸手摸摸施箫奈的脑袋瓜:“小朋友真可爱。” 明明善初比施箫奈要矮,摸他的头还得踮起脚,但莫名的就是有一种长辈的气势。 这个场面搞得小施很难受,只能干瞪眼。 善初笑笑,扭头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花园走过——黑色的斗篷、白色的面具,正正是施箫奈描述的那个人。 善初目光随他的身影而动。 之前没留意还不曾觉得,现在仔细留心,善初便发现这个黑斗篷男子的身高和走姿和格雷伯爵真的是一模一样。 “真的是他……”善初喃喃道。 安抚了施箫奈两句,善初便往格雷伯爵离开的方向走去。 只见格雷伯爵走入了花园角落的钟楼。 那是一座老式的独立钟楼,孤零零地伫立在草地上,高约三层楼,是大理石堆砌出的八角形建筑。 在大黑夜天里,这座老钟楼便显得有些阴森,甚至像黑童话里女巫的家。 善初却没感到害怕,尾随着格雷伯爵推开金属门,在他面前的是蜿蜒而上的大理石楼梯,古老的石墙上挂着新式的led壁灯,只是壁灯造型还是充满古意的,专门做成蜡烛的样子,因此也不至于不伦不类。 只是这样的壁灯所发出的光芒也十分有限,只能勉强照出楼梯的轮廓而已。 善初顺着灯光伸出脚,一步一步地拾级而上。 墙壁犹如纸卷一样往上卷着,每几步就是转角,你永远不知道前面是什么。 善初这才稍微感染了一点老式钟塔的恐怖氛围。 他走了好一阵子,开始喘气了,还没看到那个黑斗篷的影子。 一股奇怪的念头涌上心头:我刚刚看到的真的是格雷伯爵吗?会不会是鬼? 他瞬时想到很多鬼故事的情节:孤魂野鬼感念到活人的念头,伪装成对方的情人,诱惑活人跟随自己进入楼塔,然后将活人推下楼…… 这样的情节却没让善初害怕,反而让他笑出声来。 这是什么老套情节。 善初不怕鬼。 他想的是,世界上应该是没有鬼的。就算如果真有鬼,也没什么可怕的。 毕竟,如果厉鬼害死了我,我也会化厉鬼啊? 到时候我成了厉鬼的同事,大家就平等了。 善初轻笑一声,却如同有回声一般,另一个角落也传出了轻笑。 善初似有所感地回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楼塔的平台上,发出轻笑的人是穿着黑斗篷的男人。 宽阔的斗篷掩盖了他标致的长腿宽肩,而白色的面具也将他完全的容貌完全遮住。 黑斗篷站在那儿,背后是满天星光,底下的灰色的石板,看着真像一抹幽魂。 善初扶着墙壁,说:“格雷伯爵?” 对方不应声。 善初往前走去,越走近便越是确信:“你是格雷伯爵吧?” 对面的人不理他。 善初大起胆子,伸手去够对方的面具。 对方不闪不躲。 善初将那白色的面具摘下来,果然看到了许久未见、甚是牵挂的一张俊脸。 善初露出胜利的笑容:“我就知道是你。” 格雷伯爵勾唇笑:“你真的认出了我吗?” “当然。”善初面不红气不喘地说,“真的。我一眼就觉得你很熟悉。” “骗子。”格雷伯爵轻哧。 善初暗想:格雷伯爵这样全副武装地来到舞会,也没和谁打招呼,估计就是想装神秘。 可他却偏偏和平时不太对付的施箫奈打招呼了,为什么呢? 想来想去,应该是因为全场下来,善初都没有认出格雷伯爵,所以格雷伯爵急了。 但格雷伯爵怎么可以急呢? 他可是个大闷骚。 他不愿意主动找善初表明身份,便拐弯抹角地找了施箫奈,通过施箫奈给予善初提示。同时,他又故意出现在花园,引导善初来找自己。 唉,闷骚老男人的套路就是这么枯燥。 善初歪着脑袋,做出天真少年应有的表情:“你怎么会来呢?不是说在国外吗?” “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便过来看看。”格雷伯爵说。 “看什么?”善初问。 格雷伯爵说:“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 善初说:“早知道你来了,我就不越俎代庖地拍藏品了。也不知我拍得对不对。” 格雷伯爵说:“我已说了,随便你拍。” 善初问:“那我拍得怎么样?” “拍得不够随便。”格雷伯爵说。 善初笑笑,伸手触摸格雷伯爵的斗篷:“这斗篷挺厚的,应该很暖吧。” “你冷吗?”格雷伯爵问。 善初摸了摸手臂,做出冷的样子:“有一点儿。” 善初想,这个时候,绅士应该把外套解下来,搭在自己身上吧? 但格雷伯爵没有这么做。 格雷伯爵敞开了斗篷,然后将善初拢进自己的怀里。 一件宽阔的斗篷,同时罩在了两个少年的身上。身体的温度裹在针织斗篷里,散发出灼人的热气。 二人面对面的在斗篷里拥抱。 善初抬起头,看到格雷伯爵的下巴。 格雷伯爵的下巴很好看,十分精致、雪白。 善初也没想那么多,下意识的就踮起脚,张开嘴,咬了咬格雷伯爵的下巴。 格雷伯爵没有料到善初会这么做,有点儿吃惊。 当善初的牙齿碰触到格雷伯爵坚硬的下颌骨时,就有些后悔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他便松开嘴,然后看到了格雷伯爵雪白的下巴上多了一排浅浅的压印。 见到这个,善初有些古怪地笑起来。 格雷伯爵脸上浮现无奈与纵容的样子,低头看善初。 当格雷伯爵低下头的时候,下巴就不那么明显了,更抓善初注意力的是格雷伯爵的嘴唇,那两片淡粉色的、薄薄的唇。 善初再次踮起脚来,像是试图去吻格雷伯爵。 但和之前所做的一样,善初并没有真正贴上去,保持住和他的嘴唇隔着一点点的距离,就是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善初已经是第三次这么做了。 第一次是在艳艳家的沙发上。 第二次是在格雷伯爵的花园里。 现在是第三次。 善初凑上去,却不吻上去。 而格雷伯爵的反应还是一如往常,一动不动,就像是在说:我容许你亲上来,但你不能指望我吻下去。 这态度让善初有些扫兴,他便往后挪开,再次拉开距离。 就在善初后退的时候,他感到后腰被摁住了。 而他后仰的颈脖也被格雷伯爵的手掌扣住。 善初被迫保持着抬头的姿态。 格雷伯爵说:“闭上眼睛。” 善初像是被蛊惑了一样,顺从地合上眼,然后,温热的唇便吻了下来。 格雷伯爵吻了他。 不是那种蜻蜓点水的吻,而是一触即燃的吻。 善初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全是漆黑,却好像看到了刚刚在格雷伯爵背后铺设开的星空。 唇齿太过缠绵,呼吸都是温热的。 格雷伯爵吻他吻得很深,就像是要吸取他的灵魂一样。 善初身体发软,全靠格雷伯爵搭在他后腰和后颈上的手支撑住平衡。 他们不知在这儿吻了多久。 善初觉得,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吻,吻到天亮。 只是到了某一个瞬间,像是雷霆一样响亮的钟声敲响。整座钟楼都为之震动。 善初像是惊醒似的睁开眼,格雷伯爵也停止了亲吻,身体往后退。 冷风灌进松开了的斗篷,给他们带来几分清醒。 钟声仍在敲着,敲了十二下。 格雷伯爵说:“还冷吗?” 善初打了个哆嗦,不知该说什么。 格雷伯爵把斗篷解下来,搭在善初的肩上:“回去吧,很晚了。” 他语气淡淡的,头发依旧是纹丝不乱,若不是他身上衬衫起了皱褶,善初完全看不出来对方是刚刚热吻得似不要呼吸的人。 相较之下,脸红脚软、呼吸紊乱的善初就狼狈不少了。 他拢紧斗篷,随格雷伯爵一起走下石阶。 风从身后吹过,善初下意识地回头,仍看到星辉满天。 很久之后,在同样一个满天星星的夜晚,善初问格雷伯爵:“那天你为什么终于决定吻我?” 格雷伯爵回答:“因为我不吻你,你就不会吻我。” 善初像闹脾气的猫那样皱了皱鼻子,道:“那前两次为什么吻我呢?” 格雷伯爵用摸猫的力度揉了揉善初的后颈:“因为太容易得到的吻,不会被你期待。” 善初再三思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所以……所以一开始在钢琴房里,我向你歪倒,你凌波微步一样地躲开我、还有后来我拿艾米莉的情信给你、你当着我的面前撕掉……都是故意的?你是在play hard-to-get?” 格雷伯爵一笑:“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像什么?”善初略带恼意。 格雷伯爵说:“你像哲学家孔夫子说的那种‘难养的小人’——‘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所谓难养的小人:亲近他会举止不逊,疏远他又会招致怨恨。 为了养这样的小人,格雷伯爵必须把握好亲近和疏远的尺度。 在善初谋算着让格雷伯爵为自己神魂颠倒的时候,格雷伯爵也在使计让善初为自己魂牵梦萦。 他们之前,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狐狸,从来难算计。 作者有话说: 我就是想吹空调 二十九岁是一个很玄乎的数字。 二十九的这个“九”,就像是定价“九块九”的那个“九”。 明明九块九和十块钱四舍五入等于同一个数字,但消费者看到“九块九”就是觉得比十块钱便宜非常多。 而二十九和三十,好像也是两个区域的人了。 “小初啊,你都二十九岁了……还不打算定下来吗?”奶奶语重心长地说。 她总是很操心善初的事情。 在她眼里,因抑郁症退学的16岁小可怜善初和现在这个执掌善氏集团不可一世的29岁善初都一个孩子。 16岁的善初是16岁的孩子。 29岁的善初是29岁的孩子。 无论长多大,都是奶奶的小心肝儿。 善初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人,不喜欢别人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 前阵子,一个倚老卖老的老人家还劝他什么“你已经29了应该找个人了”,善初白眼一翻说“那你已经79岁了就应该找块墓地了?” 老人家被他气得差点直接找墓地。 不过,善初不会这样挤兑奶奶。 丁老太太是在他绝境里拉了一把的人,他永远感恩。 他笑着开启糊弄大法:“可不是吗?”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也知道?那你怎么不带个人回家我看看?” 他糊弄:“快了快了。” 老太太说:“你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最近老往英国跑,英国那边的也老往你这儿跑,你俩……真有什么也没关系,我连你喜欢男人都接受了,还能不接受洋鬼子嘛?” 一声惊雷从窗边闪过。 善初蓦地从床上醒来,睁开了眼睛。 他深呼吸一口气,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在寄宿家庭。 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走到了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是十七岁的脸。 他重重呼吸,发现一个诡异的地方:自从重生以来,他就没有做过梦了。 怎么今天忽然梦见了上辈子的事情? 善初皱起眉。 他梦见了上辈子的事了,上辈子他29岁的时候,奶奶催他带个人回家,还说什么英国洋鬼子…… 什么英国洋鬼子? 善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什么时候还养了外国鱼? 我咋不记得呢? 神州大地地大物博物产富饶五湖四海都满足不了我吗?我的养鱼业还冲出亚洲了、走向international了? 叮铃铃——手机忽然响了。 善初吓了一跳,手机屏幕放出刺眼的亮光。 谁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 善初看向床头柜,发现这是一个未知来电。 电话接通,那头的青年男子声音沙沙的,像晚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摩挲声:“你好,善初,你还记得我吗?” “是你。”善初说,“我记得,你是……游博士?” 是游念。 善初记得,他在面具舞会上遇见了游念,因为想着这段友谊能值五个亿,所以他特地和游念交换了联系方式。 不过,善初只是拿到了游念的名片,忘了把号码存进手机里,所以游念打来的时候,电话显示“未知来电”。 按照西方人的习惯,如果对方是个博士,你就不能叫他“先生”(mr.),得叫他“博士”(dr.)。 善初便尊称他:“游博士……” “你叫我游念就好。”游念用中文说。 善初没想到游念的中文说得那么好,但仔细想来,游念是华裔,又是个天才儿童,能讲好汉语应该不难。 游念突然打电话来,使善初感到有些意外。 善初便问:“好的,游念。我有什么能帮助你吗?” “有。”游念说,“昨晚你在舞会里拍下了一个花瓶,我也很喜欢,请问是否能割爱?当然,我愿意多付钱。” 善初想起来,他在晚会上确实代表格雷基金拍下了一件瓷器。要说善初自己拍的,他当然愿意转让给游念,而且是不收费的转让,但这件瓷器如今记在了格雷基金名下,就有些难办了。 但细想来,也不难办。 看格雷伯爵的意思,让善初以格雷基金的名义买东西,也就是让善初光明正大地花格雷伯爵的钱罢了。 想必格雷伯爵不会介意善初借花敬佛的。 但善初不想答应得太爽快。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喜欢的话,我当然愿意成人之美。但这个不是我个人买下的,我只是代表格雷基金……实际上,它的所有权现在是归属基金的。” “是这样吗?”游念声音淡淡的,听起来也不像是失落。 善初本想实施绿茶的“一推一拉”手法,在被求助的时候,先假装说“这件事不好办啊”,让对方挫败,再来一句“但我能帮你办成”,让对方感到惊喜。 然而,游念好像不太失落,就像是随口一问一样。 善初却还是把这个策略演下去了:“不过,既然游念学长那么喜欢……” “也没有那么喜欢,”游念说,“如果我真的喜欢,昨晚就拍了。” 善初:…… 游念声音平平:“实在不行的话,那就算了。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善初:……日哟。 然而,游念现在在善初眼里是“实打实的五亿,潜在的百亿”。他对游念自然是无比友善、热忱的。 善初声音里满带笑意地说:“既然你喜欢,我想应该还是能办到的。这样吧,我帮你问问,也不知道办不办得成。如果办成了,也不必你多付钱,你就请我吃顿饭,行么?” “应该的。”游念说,“劳驾了。” 天气渐渐转热了。 英国的天气很少有这么热的时候。 因此,大部分英国人的家里别说是空调了、连风扇都是没有的。平时还好,今年是难得一见的炎夏(对英国而言),气温达到了30摄氏度,在英国相当罕见。 在没有空调和风扇的民居里,更是让人苦不堪言。 善初住的寄宿家庭,也是没有空调风扇的。 白天,他还能出门走走,晚上就热得睡不着。 善初从冰箱里拿出了冰淇淋,挖了一大勺,坐在床上吹了一口凉凉的气体,嘴巴冰爽了,但身体还挺热的。 平常那床柔软的褥子也因为炎热而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善初踢了踢脚下的床褥,把头靠在窗边。 这时候,手机就响起来了。 善初看了一眼,是格雷伯爵的来电。 他心里顿时有些意外,夹杂着微小的喜悦:这还是格雷伯爵第一次主动打给我吧? 昨晚在钟楼上二人亲吻的画面,似乎又再度闪现眼前。 善初心里有些复杂:二人虽然接吻了,但之后又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善初不会主动问他:“这个吻是什么意思?” 这不符合绿茶的作风。绿茶是不会问“你是什么意思”的,绿茶从来都是让对方问自己“你是什么意思”的那一个。 更有一件,善初在亲密关系里容易焦虑迟疑,心里越是在意的问题,越问不出口。 他眯眯眼,接起电话:“你好,伊甸,找我有什么事?” 这是一次微妙的试探。 他不在称呼格雷伯爵为格雷伯爵,他喊了对方的名字。 他还记得格雷伯爵的全名:伊甸·威廉·帝瓦尔。 格雷伯爵听到“伊甸”后,默了一瞬。 善初不知如何解读这一瞬的沉默,便说:“对不起,我该叫你伯爵,是吗?” “不,”格雷伯爵说,“只有和我不熟又想套近乎的人才回叫我伊甸。他们不知道熟悉我的人都叫我的middle name。” 善初哧的笑了:“恐怕我就是和你不熟又像套近乎的人了。” 说着,善初道:“你的middle name是……威廉?对吗?” “是,但威廉太见外了,亲近的人都直接叫我威尔(will)。”格雷伯爵说,“你可以叫我威尔。” 善初想了想,问:“有谁叫你威尔?” “我妈妈。”格雷伯爵说。 “只有她吗?”善初疑惑,“那你爷爷、你爸爸叫你什么?” 格雷伯爵说:“叫我威廉。” “那我还是叫你威廉吧。”善初说,“我可不想当你妈。” 格雷伯爵轻哧一笑:“那你要当我爷爷?爸爸?” “嘿,这还不错。”善初调笑说。 实话说,当善初得知“威尔”是格雷伯爵母亲专用的昵称后,善初就吓得立即倒退了一步。他心里对太亲密的关系是很害怕的。 格雷伯爵似乎也意识到了,他顿了顿,说:“我可不想要你当我爸爸或者爷爷。算了,你还是依旧叫我伯爵吧。” 善初倒退一小步,格雷伯爵当即倒退一大步。 昨夜亲吻带来的那股旖旎瞬间被打破,剩下寂静的空虚。 善初心里一淡,便说:“好,伯爵,我刚好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格雷伯爵问,语气还是很清朗的,像是没有被刚刚那段小插曲影响到心情一样。 善初说:“我用格雷基金名义拍的那个花瓶……我可以用个人名义买下来吗?” “你喜欢的话,就拿去吧。”格雷伯爵说。 要说直接拿格雷伯爵的礼物,善初倒有些不自在,说:“我会把钱转给你的……” 但善初又立即想到,格雷伯爵恐怕会拒绝,说“不用给我钱了”。 然后,善初又得说“要的、要的”…… 在经历刚刚昵称的尴尬后,又来这一出,两个人的关系会被拉得更远。 因此,善初说完“我会把钱转给你”后,就当即后悔了。 没想到,格雷伯爵说:“嗯,你让人把东西送到你那儿去,你签收的时候把支票给他就行。” 善初反而懵了一瞬,但很快回过神来:“没问题。” 后来,花瓶果然被送到善初家里,善初也写了一张支票送回去。 而善初没想到的是,格雷伯爵没有兑那张支票。因为格雷伯爵一直没有拿支票去兑钱,所以等于善初没花钱就拿到了花瓶。 善初再一次佩服:闷骚老男人是套路就是这么深。 但这是后话了,现在的善初被暑气折磨,大口吃冰淇淋,感叹道:“天气好热啊。” 格雷伯爵说:“我家有空调。” “……”善初心中首次对有钱人产生了这么大的愤恨。 说实话,空调也不贵,而善初住的寄宿家庭收入也不低,是买得起空调的。 只是在英国大家没这个习惯。 善初这个被空调惯坏的孩子只能忍。 要说,正常情况下,英国的夏天是不热的,不需要空调。大部分人便不会花那个钱了。 但偏偏善初就碰到了百年一遇的炎夏,真是够倒霉的。 格雷伯爵说:“要来我家吗?” 善初想说:我呸,肮脏的有钱人! 善初说:“嗷,这么晚不好打车呢。” 格雷伯爵说:“我让司机接你。” 大半夜的,善初要出门,自然要跟寄宿家庭的监护人报备。 监护人知道善初是格雷伯爵的朋友,听说他要去格雷伯爵家里,也不感觉奇怪。 监护人是一个正直的老直男,完全不觉得男孩子去另一个男孩子家里过夜有什么问题。 他反而担心说:“不会打扰到伯爵吧?” 善初说:“他让我去的。” 监护人问:“你去那儿有什么要紧事嘛?” 善初坦诚:“吹空调睡觉。” “那是挺要紧的。”监护人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合理,并露出了羡慕妒忌恨的眼神。 就这样,善初去了格雷庄园。 老管家在那儿恭候多时了,他带着善初去换上家居服,将他安置到客房。 这让善初仿佛回到了十七岁生日那个雨夜。 那天,他淋雨到了格雷庄园,也换上了管家递来的家居服,住进了这儿的客房。 善初看着管家,问道:“怎么不见格雷伯爵呢?他已经睡下了吗?” 管家说:“是的,伯爵已经睡下了。但他在睡前吩咐了要好好接待你。你就安心在这儿休息吧。” “好。”善初觉得奇怪,没想到格雷伯爵叫自己过来吹空调睡觉,还他妈的真的是吹空调睡觉。 善初在空调房里躺下,心里又想:但又有什么比大热天的吹空调睡觉更舒服的事情呢? 于是,善初便在空调房里老老实实的吹空调睡觉了。 第二天,善初起床的时候,格雷伯爵并不在此。 老管家跟善初说:“伯爵一早出门了。” 善初好奇地问:“他去哪儿了?” 管家说:“这个我不清楚。” 善初原本也想回寄宿家庭,但在阳光普照的花园里走了十米之后就转身回到开着空调的宅子里了。 说实话,空调简直就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啊!让人完全离不开! 然而,一整天善初都没见到格雷伯爵。 善初只得跟管家说:“我想当面感谢格雷伯爵,如果他回来的话……” 管家了然,回答:“伯爵回来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谢谢。”善初说。 善初待在格雷庄园里等待格雷伯爵回来。 一直等到了晚上九点钟。 管家告诉善初,格雷伯爵回来了,径自去了书房。 善初问道:“我能去伯爵的书房吗?” “当然可以。”管家给善初指路。 善初心想:如果没有伯爵的授意,管家能那么爽快的给我指路吗? 伯爵真是个闷骚老男人。 明明想见我吧,却又耍花招,先晾着我一天一夜,玩儿欲擒故纵! 善初决定:我也要晾他一下!欲擒故纵谁不会玩儿呢? 于是,善初并没有直接去找格雷伯爵。 他先回客房,吃了包薯片,洗了个澡,换上了家居服,拿手机跟游念聊了一会儿信息、调戏了少年版施箫奈两句、并从布莱顿那儿拿了一份剑桥面试资料,才慢吞吞地往格雷伯爵的书房去。 作者有话说: 金铃响了 格雷伯爵家的书房具有典型英式风格。 一整面墙选用深黑色格子作为书架,规整地排满着一本本光看书名就能让学渣瞬间疗愈失眠的大部头。书架前面是看起来充满年代感的实木书桌。 另一侧墙上镶嵌着一个印玫瑰花暗纹的玻璃推拉门,毛玻璃隔着的是格雷伯爵本人的卧室。 他的卧室和书房是相通的,体现了他学霸的精神。 善初走进书房的时候,身上穿着管家给他准备家居服。 家居服是蓝色的,星空一样的蓝,在古式吊灯下流动着丝绸特有的缎光,更显得善初皮肤雪一样白皙。 他对格雷伯爵说:“没想到伯爵家里还备下了符合我身材尺寸的家居服。” 这句话说得太不地道了。 善初大半夜前来格雷庄园的时候,想的是自己可能会像上回一样穿格雷伯爵的家居服。那件家居服虽然不合身,但穿起来也挺舒服的。更别提,穿着那件绣有“伊甸·威廉·帝瓦尔”全名的衣服,更有种暧昧的情趣。 没想到, 这回管家居然奉上了一套合身的衣服。 格雷伯爵家里怎么会有一件符合善初身材的定制家居服呢? 这样可以见,格雷伯爵是“司马昭之心”。 善初便趁机揶揄一把,说:“没想到伯爵家里还备下了符合我身材尺寸的家居服。” 坐在书桌背后的格雷伯爵似乎没有尴尬之感,他笑答:“不错,正是为你准备的,看起来很合身。” “为我准备?”善初笑了,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还得打听我的尺寸……” “不难知道,学校校服部那儿有你的尺寸。”格雷伯爵回答。 “没想到格雷伯爵为了我的家居服这么用心。做一套衣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吧?难道伯爵很久之前就想好了请我来你家里过夜?”善初问道。 格雷伯爵笑得光风霁月:“不错,上回不知道你要来过夜,勉强给你穿我的衣物实属失礼。怕你哪天心血来潮又淋着雨来寒舍留宿,没有好衣服给你穿,便提前备下一套。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善初嘴角的弧度僵了半瞬:啊,这老男人嘴巴也挺损的。 不过,善初可不会甘拜下风。 他柔笑:“其实我还更喜欢之前那一套,绣着你的名字的那套。” “你实在喜欢,也可以给你穿。”格雷伯爵说着,停顿半秒,又补充道,“只是没有未穿过的,你要穿,就只能穿我刚换下来的。” 善初径自走到书桌旁,道:“我索性穿你身上这一套怎么样?” “这就太不合适了。”格雷伯爵缓缓摇头。 “为什么?”善初问。 格雷伯爵说:“难道要我在你面前把衣服脱下来?” “未尝不可。”善初道,“我不介意。” 格雷伯爵挑眉,说:“我看你非但不介意,还十分愿意。” 善初也学着老男人式的挑眉,笑而不语。 格雷伯爵说:“下流。”语气没什么批判的味道,嘴角还向上勾了勾。 善初伸手:“要不要我帮你?” “谢谢,但是没有必要。”格雷伯爵礼貌拒绝,“没兴趣。” 格雷伯爵拒绝别人从不直接say no,而是先say thank you,再来一个战略性的but,以彰显他良好的教养。但他高冷的气质以及出卖了他决绝的态度。 善初没想到格雷伯爵会拒绝得那么坚决,搞得善初真像一个下流的死 变 态、企图骚扰美少年的老 色 批一样。 善初也有点儿尴尬了,讪讪的别开脸,说:“恕我冒昧。” “确实很冒昧。”格雷伯爵表情严肃,“你还是未成年人,不要想这些。” 善初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格雷伯爵居然说出这么有人性的话。 过了半会儿,善初说:“可是在英国,性同意的年龄是16,我已经17了。” 格雷伯爵说:“你是中国人。” 善初说:“中国的性同意年龄是14。” 格雷伯爵露出了“真的假的说好的东亚人很保守呢”的震惊神色。 善初也觉得自己很难解释这部分的文化差异,便索性闭口不谈了,随手拿起一本书,随意地翻看。 他觉得,格雷伯爵不想脱衣服,绝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未成年人保护原则。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这儿压根儿没有“未成年人”,都是两个老黄瓜刷绿漆,莫名其妙的时光回溯来一场青春的恋曲。 不过,善初也不是真的像和格雷伯爵发生什么,他只是想调戏一下这位装模作样的绅士罢了。 假设,若是格雷伯爵真的同意了脱衣服,善初一定会装作震惊又害羞,然后嘤嘤嘤地说“我们还小呢你在干什么”随后内八字跑走,把格雷伯爵吊在那儿不上不下。 善初皱了皱眉:会不会格雷伯爵猜到自己会这么做,所以才不上钩的? 善初看向格雷伯爵,只见格雷伯爵在低头看书,仿佛不想理会善初一样。 从某方面来说,善初很像猫。 你要撸他的时候,他百般嫌弃,就是想跑。 但你做正事、看看书、做做题的时候,他又跑过来用卖萌阻挠你用功。 善初便伸手翻了翻格雷伯爵的书:“在看什么?” 他随后就把书阖上,看到封面上写着《催眠疗法》,而格雷伯爵正在看的章节是《回溯:梦见前世》。 如果是从前的善初,看到谁一本正经地看什么催眠唤起前世记忆的东西,一定会觉得对方脑子不好,或者是被神秘学给坑了。 但善初作为重生一回的人,对这些神秘之说也产生了敬畏心。 善初不觉多留心的看了一眼,却见封面上写着“作者:游念”。 “游念?”善初拿起这本书,放手里看了看,“游念研究这个吗?” “你认为游念研究什么?”格雷伯爵反问。 善初说:“脑机接口什么的……” 反正在善初印象中是什么脑电波、脑机接口之类的,相当成功。在前世,游念的实验室已经做到了让普通人通过脑电波移动物品、打字画画、甚至是进行驾驶。牛逼得不行。 在此之外,善初还听说游念还在和一群量子科学家开展一项神秘项目。 善初才想方设法地跟游念搭上线。 说实话,他抛出的五亿投资,在当时的游念眼中根本不算钱。毕竟,游念这种搞科技的,钱都是用来烧的。 这五亿不过是一份礼物,用来表示自己的诚意以及实力的。等对方收下了,再谈及以后的合作。舍得花钱投资游念实验室的科技公司多如牛毛,善初也是拿着什么“老校友”的身份觍着脸、找以前雅典学院的老同学铺桥搭路,才搭上线的。 格雷伯爵开口说:“是的,这个他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说着,格雷伯爵打开电脑,输入一些关键词,搜索引擎上便出现了游念实验室的成果:脑机交互实现汽车驾驶。 善初目瞪口呆:他明明记得,上辈子游念在二十七岁才实现了这个成果啊,怎么这么快就…… “他这么年轻就达到这个成就了?我没记错的话,他现在才二十岁吧?”善初感到不可思议。 “是的。所以都说他是个天才。”格雷伯爵对善初说。 善初却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善初再次伸出手,抚摸这本书的封面,手指摸过“梦见前世”四个大字:“所以,他二十岁已经完成了脑机交互的很多成果,所以现在又鼓捣起了梦回前世之类的玄学吗?” “他似乎一直都有研究这个。”格雷伯爵笑道,“为此,很多人还类比他是现代牛顿呢。”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著名科学家牛顿也是一位著名的基督徒,不懈研究科学,也不懈研究神学。 善初问格雷伯爵:“你读这么本书,那么你相信人能够梦见前世吗?” “你相信吗?”格雷伯爵反问善初,“我觉得你可能会相信吧。” “为什么这么说?”善初问。 格雷伯爵笑道:“你十七岁生日那天对我说过什么,你记得吗?” 善初想到十七岁生日那晚,他说了很多话,基本上都是鬼话连篇,就为了勾引格雷伯爵。 为此,善初惭愧地回答:“你指的是哪一句?我喝了很多酒,不是很记得我都说了什么。” 格雷伯爵不以为忤,笑笑答:“你说,你能看到自己三十岁的样子。” 善初下意识想说:那不是因为我梦见了,是因为我重生了…… 然而,善初又闭上了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甚至闪过一瞬间的犹豫:我怎么确定自己是重生、还是做梦? 善初一直觉得:自己是过了痛苦的16岁,重新振作,奋斗14年,不慎跌入水池,一觉醒来回到了16岁。 但有没有可能,是他16岁那天梦到了之后14年的事,醒来之后成为了一个经历了14年风雨之人? 然而,善初又摇摇头:不对,他“前世”的经历非常深刻,被霸凌的痛苦、溺水的窒息感,都真实得如同一把刀直接切割他的肌肤一样。这样刻骨铭心的切肤之痛可不是区区一场梦能带来的。 不过,这本书的出现让善初对游念充满了好奇心。 过两天,天气没那么热了,善初便回寄宿家庭去了。 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跑去格雷庄园住两天,说是去吹空调,结果还真的只是吹空调。 别说是那个啥,就是亲亲抱抱都没有。 这两天,格雷伯爵白天都出门办事,忙得很。 善初无聊之下,也把游念写的那本《催眠疗法》给看完了。 刚好,他把书看完了,就回了寄宿家庭那儿住了。 再过一天,拍卖行就把花瓶送了过来。 善初签收后,立即给游念打电话:“你要的那个花瓶我已经拿到了,你什么时候方便拿一下?” 游念道谢并跟善初约好了一个见面的时间。 游念说好了会请善初吃饭,便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一家中餐厅。 餐厅装修非常优雅,桌椅也都是明清家具风,椅子都是有靠背的圈椅,空间使用屏风隔断,墙壁贴着红色的福字、挂着字画,处处透露出中式古意。 善初抱着礼盒来到了包厢。 屏风拉开,他终于得以见到游念的真容。 上次见面,游念是戴着面具的,今天才算是露出庐山真面目。 在面具舞会里,善初看着游念的时候总是自然而然地关注游念从面具露出来的墨绿色眼睛。 没想到,尽管游念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整张脸,善初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关注游念的眼睛。 因为游念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若说游念五官,只是平平,算得上是端正,但不能与“男色”二字挂钩,不是丑陋,只是无趣。然而,这反衬他一双绿眸分外迷人,犹如精灵石一样有着奇异的魔力。 游念温柔笑道:“你好,谢谢你把我想要的花瓶带来了。” 善初忙打开礼盒,只见礼盒上躺着一尊雍正年间的炉钧釉八方扁瓶。 游念接过道谢,又说:“实在不好意思白要你的礼物。”说着,游念又要把支票给他。 善初连忙说:“没关系,就当交个朋友。” 善初还念叨着,游念是价值五亿甚至百亿的朋友,而这个花瓶只需要四十万。 游念拿起花瓶端详一番。 善初还是不自主地注意到游念手腕上的那一串怎么晃荡都不响的金铃。 游念放下花瓶后,对善初说:“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善初下意识就想说:因为你实在太英俊了…… 但又觉得这样随口就撩不是很好,他便说:“我这几天看了你写的那本《催眠疗法》……” “感觉怎么样?”游念问。 善初说:“没看懂。” 善初老实巴交地回答。 毕竟,不懂就是不懂,不懂装懂才丢脸吧。 游念笑了,说:“没关系,这很正常,其实我对此也只是略懂。” “是吗?”善初说,“像你这样的天才都只是‘略懂’,我就更不可能……” “我不是什么天才,我只是比别人花更多更多的时间在学习和研究上而已。”游念说。 “什么,你不是才二十岁不到吗?”善初道,“您太谦虚了,做同样的事情,你比别人花的时间要少太多了吧!” 游念看着善初,半晌,说:“你是时候想起来了。” 说着,游念晃动了手腕上的金铃。 这一次,善初听到了金铃响动的声音。 前世的画面,终于完完全全地在他眼前铺展而开……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