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飞鸟虫鱼,世间万物皆有灵,千万年来,人族作为这世上最强大的统治者,肆无忌惮地掠夺资源,抢占土地,对其他种族的侵略与杀戮从未停止。 无尽的掠夺让其他生灵的命运日益惨淡,在人族看来,除了人,其余都是可以随意处置的低等物种,是可以被随意残杀与圈养的玩物。 万物悲悯,天神震怒! 千年前,骤降灵石于南面鲜有人至的深山,陨落之处乍起万丈金光,顷刻间山川震颤,江水倒流,飞禽走兽皆被这声响震住了。 巨大的气旋将云层吹散,天空变得湛蓝,轰鸣声惊天动地,好似白日惊雷。 巨响过后,这方圆百里,却忽然万籁俱寂。蛇鼠鸟兽皆如石像般定在原地,连水里欢腾的鱼儿都好似静止了一般。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度量的意义,只有微风轻拂,花香四溢,仿佛已过千年,又好似仅此一瞬。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深山里砍柴的樵夫恍惚间如梦初醒,感觉周身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充斥着,脚步变得格外轻盈。而且原本佝偻的身体瞬间高大挺拔,连眼角的皱纹沟壑也被抚平,似乎重获新生。 就这样,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个全新的时代被拉开了帷幕…… 那个樵夫最熟悉地形,带领着一支官府的队伍开山凿路,很快便发现了坠落在溪流旁的灵石。 那是一块只有拳头般大小的发光物体,数米开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结界,一条潺潺的溪水隔开了想踏足的人。 那结界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四只相貌异常的灵兽,一只赤色九尾狐,一只身形巨大的鹰,一条缠绕在树藤上的蟒蛇,竟还有一条可以上岸的鲛! 但是,原本强大的人族却无法靠近,一旦触碰结界,便会被瞬间被弹开。可这些聪明的人族,很快便发现灵石的巨大精元竟可以被万物吸收炼化,变为己用,随着精元积累,可拥有以一敌百的神力。 人族用最快的速度将灵石占为己有…… 不!是将整座山都占为己有! 这灵石陨落之处,大批大批的人蜂拥而至,树木被悉数砍伐,溪流被拦腰截断,这原本荒芜的深山,硬生生开出了许多路来。世间万物争先恐后地,贪婪地吸取精元,数百里开外都能感受到磅礴喷涌的能量。 可谁都没想到,灵石现世后的第七七四十九日,竟毫无征兆的,凭空碎裂……像一个精致的瓷瓶骤然粉碎。 四散的残骸悬在半空,结界坍缩成水缸大小,灵兽四散! 强大精元散发出来的耀眼光芒戛然而止,饕餮盛宴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帷幕。 这一切都仿佛一场梦,忽如其来的开始,又自顾自地静默离场…… 虽如此,人族的皇室依然将此山封闭起来,命名为封灵山,在山上设立庙宇与学堂,保护灵石的残骸。 灵石虽昙花一现,却给世间万物留下了丰厚绵长的馈赠。万物之灵,悄然生长,像是忽然打破了种种极限,开始超越现实般疯狂进化繁衍。 经过千年的岁月更迭,那原本守护在灵石周围的四只灵兽,开始担负起守护其他生灵的职责。 狐族,蛇族,翼族及鲛人族都繁衍出了各自的部落,精元至纯者甚至可幻化成人形,行走在人族之间。 因抢夺资源之故,屡屡与人族大打出手。人族将这些异兽统称为妖,妖兽们虽偶尔会挑起一些战争,但相比人族,实力始终孱弱。 也是因为灵石现世,人族有了更强大的力量。一部分人族天生仙脉,可随着不断修炼,日益精进成为精元至纯的仙者,可御剑日行千里,也可以一敌百成就非凡。 但是,仙脉并不是人人都有的,普通人家百人中难出其一,而位高权重的三大家族——慕容家,李家,申家因为只与仙者通婚,所以后人几乎天生仙脉,一旦非仙体出生在这样的家族中,也会被很快遗弃。 若是没有仙脉,就等于这辈子无论如何刻苦修炼都无法成为仙者,这种非仙体被漠视的传统,随时间的流逝被延续了下来,逐渐使得仙者占据了人族的鼎盛之位,那些平庸无能之人则沦为劳工与苦力,被世代奴役。 当时最先感知到灵石的樵夫一家,因为这番特殊的机缘,能力大涨,千百年来无一敌手。靠着至纯的精元不断壮大,很快成为了新的掌权者,摒弃了“皇帝”的尊号,自封为尊上,与三大家族联手世代统领人族。 无论岁月如何更迭,无论妖兽们如何挣扎求生,人族依然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存在。 虽然灵石的残骸一直掌控在人族手中,以为执掌天下万物,却浑然不知,那灵石的内核才是真正能逆天改命的存在。 只有最初的那四只上古灵兽知道,人族世代守护的残骸只是一个空壳! 那灵石的内核早在坍塌之日离开了封灵山,潜藏在乱世里,静默地等待着下一个改变世界的机会。 灵石的内核到底去往了何处?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这个秘密伴随了妖兽种族近千年,一代又一代的族长口耳相传,他们始终坚信有那么一天,人族的鼎盛会被终结,这个世界应该重塑新的平衡。 但是,世间之事,瞬息万变!所谓的太平盛世,真的能如他们所愿吗? 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小小弱女子身上,真的可以吗? 一场又一场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谲纷扰的谋划,明里暗里的步步为营,让一切都失控了…… 第一卷 01 噬灵现世 珏城一战,哀鸿遍野,死伤无数。无论是人族还是蛇族,一场战役,苦苦熬了三年多,都已经精疲力竭…… 看来,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风雨飘摇的波心亭里,一袭白衣如约而至。静坐在其中的女子,神色暗淡,似乎已经等候良久。 “噬灵终于出现了!听说,你见过那个孩子?”女子的声音有些沙哑,言语里的哀伤一听便知。 “是!她刚出生时,我便见过!”白衣男子轻声答道,伸出双手似乎刚想搭上那女子的肩头,却被她转身躲开。 悬在半空的手指微微弯曲,收了回来。他轻叹一口气:“那孩子体格很好,的确是极其难得的宿主!” 女子起身,望着夜色中的湖面,久久不语,眼眸清亮,像揉碎了一汪春水。水袖在风中飞舞,头上的发钗松了也没有察觉。 “罢了!我实在是累得很……”女子看了看眼前的空旷,小声说了一句:“很感谢你能来见我最后一面,明天,我便了解了这一切……” 男子抬起头,望着她略显落寞的背影,千百年来,他们从死敌,慢慢变成了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如今,是她要先走了! “你……可还有什么遗愿?” “没了……照顾好我的族人,如果可以,也照顾好那个人族女子!” “这些,不用你交待!” “那便没有了……”女子转身,挤出一丝苦笑:“对了,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因为生在五月,她父亲给她取名初夏……” “初夏!真是好名字啊……” …… 第二日,人族的将士在尊上的带领下,朝着灵蛇的大本营,发起了总攻,赤色的残阳扯着天边最后一丝云,旌旗猎猎,战鼓雷鸣。 灵蛇破空而出,巨大的身形笼罩了半边天,浑身的鳞片如翠玉般透着瘆人的光。它盘旋在山顶,张开的血盆大口似乎可以生吞下两个壮汉,獠牙如钢刀直穿云霄,一声又一声的嘶鸣响彻了整座城。 在场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这孽畜!堕妖了! 灵蛇以堕妖为代价,生生屠了珏城几万百姓,腥风血雨,人间炼狱,应该就是这般光景吧!人族虽只剩下不到一成兵力,却还是拼死将残余的蛇族全部驱逐,赢得了胜利。 白衣男子站在高处,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看着血流成河的珏城,他下意识将那孩子的脸转了过去,轻叹一口气,便双双不见了踪影。 最后一个现世的灵兽,宁可堕妖而亡,结束自己千年的生命,也不愿讲出噬灵的秘密,看来……如今这世道真的要大变了! 这场旷日持久的鏖战终于结束,尊上率领残部班师回朝,麾下的第一猛将林卓森,不顾军令,只身脱离了队伍,快马加鞭,御剑赶回了邕城的府邸。尊上并没有追责,只是暗中派出精卫跟随。 因为林将军的夫人,早在出征前已病痛缠身,如今更是强弩之末了! 邕城已经下了半个月的雨,这日忽然放晴。初夏记得,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父亲的脸。一身戎装布满鲜血与灰尘,盔甲上满是战场上杀戮的痕迹,手臂的伤口虽然简单包扎了,却依然渗着鲜血。 林将军推门而入,望着自己一高一矮两个女儿,漫天的思念被瞬间填满,眼里涌出了热泪。他还没有发声,大女儿便飞奔而来,撞到怀里,小女儿却红着眼不敢动弹。 将军快步向前,把两个女儿环抱在一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又走进了里屋。内室药味四溢,下人们刚将夫人喝剩的药拿出来,将军仔细询问了夫人的病情,神色越发凝重。 推开房门,原来那个神采飞扬的女人,如今孱弱地卧在病榻之上,看到将军进来,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却也只能流泪,嘴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将军回府后便推去了所有军务,安心照料家人。 灵蛇被屠,世间也有了难得的太平,尊上最终答应了将军之请。 自从夫君大胜而归,日夜相伴,夫人虽有短暂好转,但很快就急转直下,哪怕将军日日输送精元,吊着一条性命,也不过撑了半年,就留下两个孩子,撒手人寰了! 将军府的丧事整整办了七日,才终于将那门前洒落一地的纸钱扫了去,但府门上高挂的白色灯笼依然十分抢眼。 原本谁家殁了人这种事,也不好被大家茶余饭后拿出来闲谈,但这一次却闹得格外沸沸扬扬。原因很简单,这位刚刚逝去的将军之妻,命运非凡! 这一切,还要从十年前说起,堂堂御前大将军林卓森,竟然敢公然违背尊上指婚,毅然迎娶了一个在战场上救回来的,毫无仙脉的普通女子为妻,更起誓,此生绝不纳妾! 当时的尊上因为活捉了上古的翼族灵兽,深得民心!本想以赐婚之事冲喜,却不料吃了闭门羹,闹得双方好不愉快。 但这位手握兵权的林大将军也不是什么惧怕强权之人,先不说举国上下没什么人能打得过他,光是这辅佐尊上剿灭翼族灵兽之事,已然将他封为战神,军功卓卓的一代佳话。 更难得的,这位将军还是一等一的痴情种,据说当时尊上指婚的对象,是三大家族之一——慕容家的小女儿,众所周知的绝美之资,年轻轻轻却灵力出众,是皇城里出了名的大家闺秀,早年就倾心于林将军,还是女儿家亲自求的父亲上门求娶。 但那林将军却以君子之礼回绝了,并表示此生已有爱人,与慕容家并无牵连。 还未等尊上再传赐婚的圣旨,将军便自己做主,八抬大轿将那心爱之人明媒正娶了,彻底断了别家的姻缘。 婚后两人恩爱依旧,大女儿很快便顺利出生。 相传产女那晚,风雨大作,墙边的凤尾竹被吹得唰唰响,天空惊雷闪闪,瓢泼大雨连下了几日,屋子里的碳炉烧的极旺,炙热的火焰跃起,映得夫人满脸通红。 女儿在接生婆沉稳的鼓励声中娩出了夫人的身体,还没有缓过一口气的林夫人便一手拽着接生的医者,颤抖的双手无力地反复摩挲,用几乎沙哑的声音,满心焦虑地问:“快看看,这孩子可有仙脉?” 豆大的汗珠从额尖滴落,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这刚出生的孩子身上。医者屏息以精元探之,忽然灵光一闪,大呼:“哎呀,夫人,这孩子仙脉浑厚,灵资卓然,以后必与将军一般神勇啊”。 话音刚落,夫人铁青的面孔上,马上泛起了一丝微红,心里默念着:菩萨保佑啊,总算没有生出同我一样毫无仙脉,资质愚钝的孩子! 将军自然也是十分欣喜,给大女儿取名——林悦竹,这孩子自小就灵资出众,三岁便能以精元御剑,那凡人都举不起的长剑,在小悦竹手中好比拨浪鼓那般轻快。 第一卷 02 新生 听说林将军家生出了一个神童,各个世家子弟纷纷来访,想着若能与将军家结下姻亲,那可是件光耀门楣的大事! 但将军无一例外统统将求亲之人拒之门外,只是推辞说要将女儿带在身边自己精心教导,并无旁话。 求亲之人实在太多,为了躲避这纷扰的言语,将军索性举家搬到了邕城,还婉拒了御前大将军的职位,希望安心照料妻女。 尊上百般挽留,虽同意了他迁府别处的要求,但职位上,依然保留了大将军的头衔,要求他每月必须觐见。 但这坊间的议论却从未停止,说夫人凡人之资竟然能生出这般天赋异禀的孩子,将军果然是好眼光。据说那几年,将军夫人出门的次数明显多了不少,就连脸上的笑意也不再刻意遮掩,整个人显得越发落落大方。 不过好景不长,悦竹5岁余,将军的小女儿也即将临盆! 那日天气晴朗,只是风声不断,生产过程异常艰难,孩子在肚子里挣扎了一日都生不下来。 将军带着悦竹寝食难安,年少的悦竹已经懂得安慰父亲,她用稚嫩的小手捧起父亲的脸,轻声说到:“父亲莫要着急,母亲必定能顺利生产的!” 将军望着怀里声音软糯的女儿,心里竟真的定了许多,这孩子实在不凡,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以后必要好好教导,不能让她有半点行差踏错! 慌乱间,林将军将皇城里最富盛名的医者柳神医请了来,神医御剑而至,用精元轻探夫人的脉搏,刚触碰到夫人的手臂就连忙退了出来。 匆匆写下药方,吩咐下人速速熬药喂夫人服下,并提醒将军千万不要在此时以精元助之生产。 夫人服下了药,气息稍微平缓了下来。 整整一日,似乎用尽了最后一口气,终于勉强将孩子生了出来…… 孩子出生后,众人来看,这孩子一点也不像旁的初生婴儿那般褶皱,擦去脸上的血迹,显得格外柔嫩饱满,在场的接生婆子无一不在感叹,这怕是他们这辈子接生的最漂亮的婴孩。 但这孩子出生后便静悄悄的,连啼哭声都甚是微弱。柳神医以精元探之,这孩子竟是个毫无仙脉的普通人。 这句话简直犹如惊天噩耗般,夫人一听,直接昏死了过去,吓得将军连那刚出生的孩子都没来得及抱一抱,便只顾着夫人去了。 悦竹从下人手里接过那个暖糯的婴儿,眼里却充满了宠溺,她隐约得知这孩子与她不同,但丝毫未影响她对这个妹妹的喜爱。 母亲产后身子不好,也不爱抱着妹妹,这个做姐姐的虽然也才刚满5虽,却异常成熟聪慧,有了长姐的风范,对妹妹爱护有加。连妹妹睡了都不忍心撒手,每日夜里都要搂着妹妹才肯入睡。 父亲见了,心里甚是安慰,越发对悦竹给予重望。 大家都在议论,将军会不会把这个孩子遗弃,甚至还排着长队在侧门处等着,毕竟权贵之家,若是生出了普通孩子,都会直接扔出去。 这些凡人们心里明白,哪怕没有仙脉,一个漂亮的女娃娃依然很受欢迎,毕竟养大了也能卖个好价钱。 据说那些等着捡孩子的人苦等了三日,却等来了将军府庆祝小女儿出生的宴席。 将军一改往常的节俭,竟破天荒地大宴亲朋!在宴席上,当着来往的官眷与凑热闹的人们,大方地表示这辈子有两个可爱的女儿,是夫人送给自己最大的礼物。 细看之下,将军的神色实际上十分倦怠,似乎已经几日没有合眼。谁都不知道这短短三日,他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的抉择。 这忽如其来的小女儿,忽然让整个林家陷入了争斗的漩涡,这孩子会给整个人族带来怎样的变数,无人知晓! 尘封千百年的秘密即将破土而出! 将军心里充满了懊恼!恐慌!却又不能逃避,只能逼着自己以命相搏! 酒过三巡,将军更是直言,孩子永远都是自己的骨血,无论是谁都不能带走她。 直至今日,这依然还是坊间的一段佳话,那些生而普通的人无一对将军更加敬仰万分,心里怯怯地想着,若是自家女儿也能遇见这样一位好儿郎,该是何等的福气! 将军家的小女儿,生在五月,故起名林初夏! 虽然将军从未嫌弃,甚至对小女儿的宠爱更大过悦竹。但夫人的身体却一日比一日更差,每次抱着襁褓中的初夏都默默地以泪洗面,无论将军如何宽慰,也再难展笑颜。 祸不单行,初夏未满半岁,尊上突然调兵东去,向那蛇族发起猛攻,誓要将现世的最后一只灵兽——灵蛇一举拿下。 那时,将军心里早已明白了始末,无奈之下只得受命一同前去。 那蛇妖数量极多,而且剧毒非凡,不是常人能敌,虽有仙翁用精元炼化的解毒丹药相伴,辅以大量硫磺,可是那蛇妖一族十分擅长逃逸,总是无法一举歼灭。 这一战来来回回硬是折腾了3年,是可以载入史册的惨烈,最终以灵蛇堕妖,珏城被血洗而告终! 三年来,将军日夜想念妻女,总是望着天边明月暗自神伤,在一日又一日的长途跋涉中,他忘记有多少人因蛇毒和劳累死去,鲜血混着泥土,一张又一张绝望的脸在他眼前沉没下去。 他不敢回头看,回头又有什么意义?那些死去的,无论是人还是妖,都已经成了累累白骨,湮没在泥土中。 …… 夫人离世时,初夏未满四岁,说话却很利索也很懂事,她已经明白自己与姐姐不同,与父亲不同,与高门贵族家的其他孩子皆有不同,只是一介凡夫。 她从小便懂得事事都要把握分寸,这是母亲在临终前的反复教导:“孩子啊,你不要心存妄念,不要感叹世间不公,安安心心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属于你的东西千万莫要强求。”这是一个母亲最后的遗言。 母亲入土的那一天,初夏哭累了,昏睡了过去,她伏在父亲的肩头,父亲虽然言语不多却格外喜欢抱着她,无论去哪里都喜欢把她抱在身上。 那一日,母亲走了,三四岁的孩子还不懂什么是死亡,只是听姐姐说,母亲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但是也不会像这几年这般痛苦,她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们迟早也会去寻她的。 母亲走后没过几日,父亲便带来了一个另小女孩,比初夏略大一点点,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明眸皓齿,长得十分水灵,名叫婉儿。 从那天起,婉儿便是初夏的贴身玩伴,除了睡觉,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林卓森知道,要保护好初夏,靠自己也许远远不够…… 第一卷 03 柚林初遇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人族与妖兽之间的冲突似乎忽然停止了,自从灵蛇被斩杀后,时局异常安稳。 未能幻化人形的妖都很识趣地躲进了深山或者深海,安静地过着原来的生活,而那些修为较高,能幻化人形的妖,也只是寻常采买才会进入人族的地界,匆匆来,匆匆走,从未挑起过大的事端,明里暗里似乎迎来了人族与妖兽共存的新时代。 难得的太平盛世让初夏从小就对妖兽这个东西没有什么概念,也没有特别坏的印象,还经常喂食家中翻墙而入的黑色流浪猫。 从小父亲对初夏的监管极严,她不像姐姐那般可以自由出入,还可以练剑修行。自己无论去哪里都是要好几个人护着,婉儿更是如影随形。 她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是不是也这样,每回问起父亲,父亲也只是淡淡一笑,旁的事情从来不曾提起。 那一年冬天格外冷,据说皇城竟破天荒下了小雪,过了年,初夏就要十岁了! 他们从小生活在邕城,离皇城不远也不近,御剑不过半个时辰路程,但普通人坐马车也要两三日了,虽不像皇城那样热闹,但古往今来也是商贾必经之地,生活也是方便又舒适。 悦竹三年前就被封灵学院破格录取,成了最年轻的学生,姐姐走时千般不舍,毕竟她那时也不过十二三岁,望着娇小的妹妹与父亲,硬着头皮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小嘴倔强地紧闭着,带着三两家仆,头也没回地大步走了,却在无人的路上,哭成了泪人。 听父亲说,姐姐在学院里格外刻苦,前几年只是父亲去探望过两三回,自己却因勤学苦练未曾归家。每回都是悦竹安慰父亲,说着她一切都好,夫子们也待她极好,还耍了一套自创的落英剑法给父亲看,父亲回家与小女儿说起,满脸都是骄傲。 而初夏的生活就简单了许多,身边就只剩婉儿作伴了,两个女孩在一起倒也相处十分融洽,主要是初夏的性子安静,婉儿跳脱活泼,两人一静一动,从未红过脸。 也许是母亲去得早,姐姐又格外天资聪颖,初夏从小就是个不爱热闹的孩子,学堂上也没什么朋友,对于其他同学也都刻意地保持着距离。 将军府的保护十分严密,从出门到回府从来都是马车接送,将军对这个小女儿的疼爱,是远近出名的,经常被人茶余饭后当成谈资。 十岁未到的孩子毕竟还是敏感得很,有一日放学后,初夏从学堂出来久一直若有所思,连头发上的缎带掉了都没有发觉。 婉儿追问了好久才知道,又有人在学堂里奚落她资质平庸了。 婉儿愤愤不平,安慰了半响,忽然眉飞色舞地说:“要不,我们去西山摘柚子去吧!”说完又低着头似乎有些纠结,补了一句:“如果你不想去,咱们不去也行!” 没想到初夏倒是来了精神,想着父亲最喜欢吃柚子,往年早早就去摘了,今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初夏思索了一阵,探出头,对驾车的小厮说了句:“我们去西山摘柚子!” 马车里婉儿一脸凝重,粉嫩的小脸冻得通红,手掌躲在袖口里不愿拿出来。 她靠着初夏坐着,听着马车外面呼啸的北风,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一路提心吊胆地问:“初夏啊,西山据说有很多狐妖,冬天的夜又来得早,我们这几个人去,会不会出事儿啊?“ “嗯,我也听说了,我们摘了果子就走,不会节外生枝的。“初夏今日穿着淡蓝色的棉袄,外面还披着一件毛茸茸的披风,似乎并不觉得冷。 她抿着小嘴,额头上的刘海细碎地垂下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身边坐立难安的婉儿,眼眸里清淡如水。 这一路也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柚子林里,婉儿第一个跳下车,一边紧张地四处望着,一边打发两个小厮赶紧摘了些装起来。 看着周围似乎没什么异常,风景却极美,虽是冬天,枯黄的树枝映着晚霞也别有一番风味,便喊着初夏也下来看看。 初夏走下马车,四下望了望,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一阵凉风吹过,树叶和青草的香气瞬间冲散了心里的那点阴霾,孩子气又跑了出来,看着一整片黄橙橙的柚子林,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笑容在脸上绽开了。 “快过来,婉儿,这树上的枫叶好美,你快来抱我一下,我摘不到。” 婉儿力气特别大,一下子就把初夏扛上了肩。 两个小女孩吃力地够着火红的枫叶,呵呵地笑个不停,时不时还摘一朵野花闻一闻,时间过得飞快。 初夏忽然看到柚子林深处有一闪微光,像是个闪着金光的大柚子,特别诱人,叫上婉儿就往里走去。踮起脚,伸出手,眼看就要抓住的果子了,唰地一下……果子忽然就不见了。 初夏揉了揉眼睛,又把目光放在另一颗果子上,又是还没下手,悉悉索索果子又不见了。 不对,婉儿似乎发现了异常,赶紧一把扯过了初夏,拉着她往马车上走。 “初夏,差不多了,摘了这么许久,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 初夏还沉浸在不翼而飞的果子里,纳闷得很,虽然心里还有些疑惑,但也能隐约感觉到不太寻常,也没多说什么,就叫小厮们收拾一下赶紧上了车。 在车上,初夏把刚刚看到的情况说给婉儿听,婉儿咕噜咕噜地转着两只眼睛,想了想说:“我听别人说,狐妖最擅长制造幻像,刚刚咱们莫不是碰上狐妖了?” “狐妖?拿个假果子逗我玩吗?”初夏想不明白,她对妖不妖的没什么感觉,从小到大也没见过。 “好妹妹,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啊,妖兽大多凶残,虽然这几年没这么多事端,但总是要注意的,遇见了妖,咱们还是快跑的好!”婉儿从小对妖兽恨之入骨,也害怕得紧。 这小蹄子整天喜欢跟着将军后面,听他说一些战场上的事情,也是神神叨叨的。 “嗯?可我却听说妖兽并不伤人!”初夏想起学堂上邻座的小男孩,还吹牛说起亲戚家中有狐妖借宿,之后还留了一大笔银钱。 “初夏你就是太善良了,总觉得这世上谁都是好的。你看将军前些年跟蛇妖那一战,伤亡惨重,搭上了好多条无辜的性命。”婉儿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看到了缠绕已久的梦魇。 往日的欢脱磨样一扫而空,脸上却浮出了淡淡的恨意。 “哎,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又没那个本事去降妖伏魔,有妖来了,我就跑,反正我是肯定打不过的。”初夏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她明白在这人族与妖族共存的世界里,自己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她自顾自将小手放在嘴边呼了口暖气,也陷入了沉思。 只要这辈子不给姐姐还有父亲添麻烦就好,母亲当年也是这样说的,虽然那时候还小,但这几年,越发懂得这个道理了。 第一卷 04 你是人是妖? 回到将军府时,天已经快黑了,远远看到马车开来,将军悬起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初夏拉开马车的门帘,从缝隙里看到府门前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一直探着头张望着,身旁的小厮往马车方向指了指,将军就迎了出来。 还未等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初夏略带胆怯的声音传了出来:“爹爹,我们回来了!”马车停好,初夏跳下来,拉起将军的手,有些害怕被父亲责骂又有些兴奋:“爹爹,我们摘了好多柚子给你吃,还可以给姐姐也稍一些过去……” 将军并没有责备她,而是紧紧牵着女儿的小手,笑着点头,说下次早些回来,如果还想要,让爹爹派人去摘就好。 婉儿看到将军,眉眼才舒展开,悬在嗓子眼的心也放了下来,背后的冷汗散了不少。 将军转过身跟身边的小厮说:“替小姐把书本送回房间,然后吩咐厨房把菜再热一热。” 吃完饭,婉儿给初夏放了一大桶水,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可能是担心被将军责备,在柚子林里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很默契地闭口不谈。 兴许是睡得太早,半夜里迷迷糊糊的初夏竟然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窗外的月光正浓,估摸着还是半夜吧。 天气虽冷得厉害,却不知为何忽然口渴得很,原本每天在睡觉前都在床边放的水杯,今天婉儿竟然忘了放,在被子里思索了良久,却越发清醒起来!罢了,自己爬起来倒水喝吧。 掀开厚厚的棉被,一阵寒意瞬间袭来,初夏赶紧抓起床头的披风裹在身子上,这才稍微暖和了些。 刚拉开里屋的帘子,一眼就看见外面的桌子底下似乎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初夏一下就惊醒了。 提着胆子定睛一看似乎是一条灰褐色的尾巴,她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天还黑着,窗外的月光照了进来,朦朦胧胧得看不清楚,但那里肯定是条尾巴,那……是狐妖? 初夏心里一惊,下意识伸手扶着桌面,却不小心碰到了手边的烛台,铸铁的烛台在木桌上滑动了一下,发出了细微声响。 一个狐狸脑袋嗖得一下从桌下露了出来。这是一只银灰色毛的小狐狸,除了尾巴有点褐色,几乎周身都是银灰色的。这一瞬间四目相对,初夏呆住了。 微妙的气氛让时间都像停止了一般,初夏不敢动弹,也不敢呼喊,心里默念着但愿这是只不会伤人的狐狸! 小狐狸却很淡定,一下子跳出来,前腿笔直一伸压在地上,摇了摇小脑袋,毛茸茸的耳朵忽闪忽闪,小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它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小的人类女孩,忽然开口说话了:“你真的是梦里的那个人族女孩?” 初夏的眼睛瞪成了铜铃,看了看这满身油亮皮毛的小狐狸,第一次看见会开口说话的动物,半响才挤出几个字:“你……你是人是妖?” 小狐狸哈哈一笑:“这不是很明显吗?我是只狐狸啊!”说完便跳上了桌面,坐在桌子上,比初夏还高了一大截。 “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还要谢谢你呢,今天我被几个同伴追,你们过去摘果子,我躲上你们的马车,才逃过了一劫。”说着晃了晃尾巴,耳朵耷拉下来看起来放松了许多。 “你的同伴为什么要追你啊?”初夏也没那么紧张了,好奇心慢慢占了上风。 看着眼前这只小狐狸,毛茸茸的甚是可爱,似乎也没什么恶意。 “因为我太聪明了,他们嫉妒我,我还有几年就可以修成人形了,他们太蠢,所以一起来欺负我。”小狐狸一脸的骄傲,都能看得出嘴角的皮毛弯成了个月牙的形状。 原来又是个天资过人的小生灵,为什么自己遇到的都是这么厉害的角色呢?只有自己资质平平,想到这里初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接着问:“那你在我房里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而已,平时我师傅都不允许我跟人族接触,西山到处都是捕兽的陷进,烦得很!”小狐狸的耳朵竖了起来,尾巴也不自觉地摆了摆,像极了隔壁家的二狗子看到肉骨头时候的表情:“不过,我梦到过你……你应该不是坏人,我想跟你玩!” 初夏听它这么一说,更是一头雾水了!想着想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竟忘记了这冻人的天气自己连袜子都没穿。 看着眼前的小狐狸继续问:“那你想怎么跟我玩?我爹爹是大将军,很厉害的,若被他发现你,肯定会把你赶走!” “我才不怕你们人族呢,虽然我还小,但是跑得快,你们没人能抓得到我!刚刚不过是饿了想找点吃食,谁料你会在这时候醒过来,原本我也是打算走了!” 初夏低头看见晚饭时候的鸡腿被啃掉了一半,不知何时掉在桌子下面,忽然就笑了起来:“哈哈,原来你饿了啊!” 说完低下身,捡起来还剩一半的鸡腿,放在狐狸嘴边,“你吃吧,我家有好多好吃的,我都给你吃!”想了一阵又接着说:“不过,下次你别说我们是大魔头了!” 小狐狸可能真的饿了,几口就连皮带肉吞了下去,骨头都没有吐。但吃完的表情却并不享受,吐着舌头说:“果然煮熟的肉真的很难吃!” 初夏静静地坐在旁边,打量着这只小狐狸,房间里没有烛火,透着微微月光,第一次发现原来狐狸也是有睫毛的。想伸手去摸一摸,又犹豫地缩了回来,小手在桌子下面搓来搓去,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小狐狸吃饱以后舔了舔爪子,说:“我叫云生,嗯,你既愿意给我送吃的,那就是愿意与我做朋友了,比我那些同族的狐狸还要好些!我送你一个礼物吧。” 说完抬起头,薅了一撮下巴上的毛,放在嘴边吹了口气,那撮小绒毛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毛绒球球,然后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是我给你做的记号,它会跟在你的身边,以后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初夏拿起桌子上的小毛球,捏了捏,软软的,刚想凑过去闻一闻,小毛球自己像长了脚一样滚到了初夏的裙摆上,粘在了上面,初夏试着甩了甩,根本不会掉。 初夏就像看到一个格外稀奇的宝贝,爱不释手,玩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谨慎地对小狐狸说:“你千万别白天来找我玩,我爹爹肯定会把你丢出去的,嗯……晚上就行!对了,我叫初夏,你记住了吗?” 第一卷 05 林家次女 时间过得飞快,不过四五年的时间,初夏已经长得很高了,与父亲站在一起,头顶都能够着父亲的耳朵。 白皙水润的小脸蛋已经有了大女孩的磨样,有个美人娘亲的好处就是随便怎么长,都能出落得眉清目秀,虽说比起姐姐,少了几分英气。但初夏的眉眼间,似乎更像母亲,有股天然的娇羞与青涩,一颦一笑虽不像其他大户人家的女儿那般出众,但在气质上也是不输旁人的。 因为从小跟身边的人在一起总显得格格不入,所以初夏不爱出去玩,这两年,父亲连学堂都不让她去了。在家里的时间,除了写写字,就是陪婉儿练功,日子相当无趣。 初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婉儿的仙资极高,将军也对她要求十分严格,因为要贴身保护初夏,婉儿便没有像姐姐那样早早入了封灵学院修行,但将军一直亲自教授。 早些年,初夏入普通学堂学些四书五经的时候,婉儿就从研习内在精元开始到剑术招式,一刻不停地日夜苦练。而且每次练到剑法,必定会拉着初夏假模假样在旁边跟着学。但是,天赋这东西就是很神奇,明明是学同样的招式,哪怕初夏也能把一套剑法打得行云流水,但归根结底还是假把式,根本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对此初夏很无奈,明明自己就不是个修炼的人,为何父亲也要她学这些招式,每次有抱怨,不想学的时候,婉儿就拉着她说好话:“好妹妹,我一个人学好无聊的,而且我修炼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好你啊,你也不能太拖我后腿不是?” 初夏一听,似乎也有那么点道理,母亲说过,自己一定不能拖累姐姐跟父亲,父亲为了保护自己,不仅他本人爱护有加,而且从小就让婉儿一起跟在身边贴身跟随。 每次想到这些,心里就有了力量,虽说自己不能与他们一般修炼精元,但起码的身体素质也要跟上来。这样下来,日日跟婉儿一起练功,也算是普通人里的翘楚了。 又说到云生,这小狐狸也就是前些年来往得勤快些,近一年了,只来过一次,为了不让爹爹跟婉儿发现,初夏也是煞费苦心了。 刚开始的时候云生经常带些狐狸界的小玩意儿来,什么会跳的草蚂蚱,怎么吹都吹不灭的石蜡烛,还有那超级香甜的竹灵果,据说只有在狐妖的地盘长出来的竹子,还会在附近结出竹灵果,那味道堪比人间美味,每次云生过来,都会带上几个,几乎都是瞬间被初夏吃光的。 听云生说,西山上有很多狐妖,不过族长不允许他们到城里来,他们其中有仙脉的狐狸并不多,能修炼出人形的也不过数十位,所以并不是很重要的部族。 族长也比较保守,除了西山附近的村民偶有遇见,他们几乎不跟人族打交道。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保护着那一片的其他动物。 想着云生说过,自己也很快能修成人形了,这么久不来,是不是在努力修炼呢? 其实挺难为这只小狐狸的,本是这个小部族里难得的天赋极佳的小辈,却因为出身不太好,一直被欺负,性格呢又不像初夏这般淡然,总是想证明自己,得到师傅还有族长的肯定。 也许在狐族那里找不到一起聊天说地的好朋友,索性找个人族。初夏每次想到小狐狸,就忍不住想再抱抱它,捏他的耳朵,实在是因为那毛茸茸的触感,秒杀一切她见过的小动物,刚认识云生的那几年,只要云生来,就会被掳进初夏的被褥里。 不过后来就变了,那时初夏不过十二三岁,小女孩模样刚刚长开,云生忽然从窗外跳了进来,初夏开心得很,原本还是想一把抱住小狐狸往被子里塞,同它一起在被子里谈天说地,但那次云生就不再给她抱进被窝了,而是趴在枕边,用爪子摸了摸初夏的鼻子,告诉她,从现在开始,咱们男女有别,还是要保持距离…… 初夏听着似懂非懂,莫不是狐狸也分男女? 从那之后小狐狸找初夏的次数也少了许多,自己又不知道能去哪里找到它,初夏有时候也觉得懊恼,但是这些小情绪却谁都不能说起,连婉儿也不敢说。 婉儿对妖兽们似乎十分没有好感,每次想跟婉儿提这个事情,都被吓得收了回去,就这样躲躲藏藏又过了好几年。 不知怎地,父亲近日来变得越来越忙,虽然没有听说哪里又有妖兽祸乱,但是父亲经常早出晚归,而且心事重重,姐姐不在身边,初夏也长大了,兴许是母亲去世得早,女孩子家家的,这几年越发跟父亲也生分了。 跟自己一同长大的同龄人,能去封灵学院的基本都已经入学,在这些官宦子弟家里,就只有初夏是毫无仙脉的普通人,日子是越来越无聊了。 封灵学院有规定,年满15岁,就可以参加一年一度的入学选拔,条件其实很简单,只要能用精元御剑即可,这对很多人来说,就是稍稍努力就能达到的水平,想当年,姐姐12岁就破格录取,如今20出头,就已经是封灵学院最年轻的老师了。 这么一对比,初夏真的是弱到尘埃里…… 这天,林将军吃了午饭又匆匆去了皇城,婉儿稍作休息,继续在府里练功,初夏泡了一杯茶在旁边躲着阴凉,天气越来越热,身子也越发疲惫了,摇几下扇子都觉得昏昏欲睡。跟她比起来,婉儿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 初夏问她:“你说你每天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吖!” “你是不是明知故问?”婉儿挽着衣袖,右手持剑,左脚轻轻一点便一跃而起,锋利的剑刃在空中迅速划出一道弧线,转身,剑锋刺出,空中凭空闪出一道光亮,眼神愈发犀利坚定。 稍作调整后,收起了剑,过来跟初夏讨杯水喝。薄荷跟茉莉的香气加上绿茶的清冽,一口下肚瞬间清凉起来。 然后慢悠悠地说:“那不是为了保护你么?你可是我的小祖宗啊!”说完挤了个媚眼,放下茶杯,飞身一跃继续练起将军教的剑法。婉儿已经十六七岁,长发束起,少女的妙曼身姿显得格外动人。 初夏听了若有所思,想着在这太平盛世,自己不需要谁的保护,照样能安乐一生,是不是父亲的保护欲太强了?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我才不用你们保护,我自己也挺好的!” 晚饭的时候,将军依然没有回府,可能是天气太热,初夏吃饭前多吃了几块冰镇西瓜,晚饭也只是少少的吃了一些清粥小菜便没了胃口。婉儿见她吃得少,还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些糕点,两个女孩子躲在房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第一卷 06 化成人身(上) “婉儿,你说狐妖是不是都长得很好看啊?”初夏又一次想把云生的事情告诉婉儿,毕竟自己守着这个秘密这么久了,憋着不告诉婉儿心里总有些小疙瘩,除了这个,她们从小都是无话不谈的。 “你又犯傻了吧,初夏!狐妖的皮囊虽说生的好看,但骨子里,妖就是妖,就是心怀鬼胎的,生的越好看,必然越坏!”婉儿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杏仁酥,第无数次反驳了这个观点。 初夏盘腿坐在床上,手中的蒲扇停了下来,窗外的蝉鸣有些聒噪,她下意识放低声音试探性地说:“那你觉得有没有心善的,不作恶的妖呢?” 看着眼前这个心思单纯的女孩,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 婉儿叹了一口气,在心里不禁感叹,肯定是将军将这孩子保护得太好,完全不知道这世间的险恶。 她把剩下的酥饼一口吞了下去:“我自小就没了亲人,虽说我不怎么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从小就是将军把我养大的。将军不喜欢妖,觉得妖兽是祸害,那我就信他,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我从来不觉得妖有好有坏,在我眼里,都是坏的!” 婉儿长篇大论,口若悬河地反驳着初夏的观念。 初夏听得耳朵发懵,只能讪讪地说:“但是这些年,也有很多人跟妖族通关互市,也没什么多大的矛盾啊……你看……你……” 初夏刚说到一半,又被婉儿打断:“好啦,你就别想着妖啊,人的了,我这辈子听将军的,绝不会让妖族伤害到你一丝一毫!”看着初夏欲言又止的样子,婉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略有迟疑,但马上又恢复了坚定。 看着婉儿似有心事,每次说到这个话题,两人的意见总是没办法统一的,初夏便也安慰到:“嗯嗯,我知道啦知道啦……虽然你只比我大两岁,但总觉得像我母亲一般操心!” “你都这么大了,已然不是小女孩儿了,要学会自己判断,若是白日里听街头巷尾的瞎话听多了,也不要信那些!将军说了,妖就是妖,你要信你的父亲。你长大了更要小心才是!” 初夏紧闭双唇,不敢再说话,只能一一应答了下来。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初夏还是决定不跟婉儿提起云生的事,反正它已经好久没过来找她了,说不定有了自己的朋友,便把这个人类的玩伴忘了吧! 可就在当晚,云生竟又来找她了…… 初夏刚灭了灯,准备睡下,便听见窗边有响动,以前每次云生来都喜欢在窗边用石头敲一敲,这是他们之间特有的暗号。 初夏赶紧跳下床,拉开窗户,一只狐狸嗖地一声,窜了进来,定睛一看,云生今日似有反常,平日里银灰色的皮毛,今日竟长出了许多金色。 还没等初夏开口,云生便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今日是我的飞升之日,师傅又不见了踪影,我要找一个没有其他族人发现我的地方,绝不能被它们打扰。初夏对不起,我只能来找你了!” 相传飞升之时便是妖兽们最虚弱的时刻,需闭关在阵法中,不能有外人打扰。 “好,当然可以,你需要我做什么呢?”初夏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数赶走了困意,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过了子时,我会在房内设置结界,我尽力在两个时辰内完成飞升,但这段时间,不能有外人打扰,我的那些族人万不会想到我会躲在将军府里,所以你只需要帮我守住你的家人即可。” 云生耷拉着耳朵,金色毛发眼看就要弥漫全身。 声音也越来越低:“初夏,这个时候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精元外泄,若是有人看到有妖气溢出,恐生事端,但是结界千万不能触碰,对你而言十分危险,记住,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触碰我的结界,哪怕被别人发现了,你也不要通过触碰结界来唤醒我,这样你会受伤的。” 初夏拼命点头,似乎这是人生十几年来遇到最大的事了,被信任被托付的感觉原来是这样。“你放心,子时他们都已经睡了,你安心在这里,我会守着你的!” 眼看子时将至,夜色渐浓,今夜的是弯月,却依旧万里无云,偌大的将军府里万籁俱寂,只有些吵人的微弱虫鸣。 云生看时机已成熟便轰然祭出阵法,浑身金光乍现。整个房间瞬间亮如白昼,初夏一惊!心想,苍天大地啊!这么大的阵仗,这可如何是好,万一有小厮没有睡觉,铁定要看见了! 还未担心完,刺眼的光芒又瞬间骤减,结界做好了,忽如其来光亮之后,这黑暗也显得格外黑,初夏惊魂未定,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听了半响,似乎没什么异动,还好没有被人看见,这光亮要是被婉儿看到,指不定要挥剑砍过来了。真的是好险好险! 还未等初夏的心定下来,门外的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宁静。 不好!这是父亲回府了? 怎么刚刚赶在这个时间回来,莫不是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什么?想到这里,初夏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飞速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 她走进里屋,将帘子放下看了看云生的结界,虽然不大,刚刚包裹着小狐狸的身体而已,但不能触碰,帘子肯定只是暂时遮挡,一掀开肯定露馅了!这可如何是好。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衣衫都湿了大半,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紧张。 将军府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了,几个小厮过了半响才提着灯笼去引路,初夏的厢房在将军府的后侧,与大门隔了一栏,她贴着门想听些声响,却听不清楚,父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缓缓听到小厮的声音:“回禀大人,刚刚似乎未见任何异动,小姐早已睡下了,未出过房门半步!” 将军应了一声还是快步走了过来,眼看就要到厢房了,初夏深吸一口气。强装淡定回到里屋,躺在了床上,紧张得吞了一口唾沫。 砰砰砰,父亲在敲门…… 砰砰砰…… 砰砰砰…… 初夏捏着嗓子回应了一句:“谁啊,谁在敲门?” “是我,初夏你可好?是否看到了什么异样的光亮?” “父亲?是父亲吗?我都睡着了,是发生了什么吗?”初夏故意压低声线,装作半睡半醒的模样。 “没什么,刚刚在回府的路上,看到一瞬金光,似乎是府上这个方向发出的,你可睡下了?”不等初夏回话,说完便打开了房间的门。 果然是被发现了,这可怎么办!父亲与云生之间只剩这一道布帘了,初夏做起了最坏的打算,要是父亲进来,自己就拼死护住结界,然后跪下来求父亲放过他。 第一卷 07 化成人身(下) 管不了那么多了,初夏忽然灵光一闪,惊恐地说:“父亲你不要进来,天气热了,我穿得单薄,你进来怕是不太方便!” 一句话说完,整个脸都热了起来,这是第一次与父亲撒谎,而且竟然说了这个理由。 还好父亲没有叫上婉儿来,否则怎么样也藏不住了。 将军在外面一愣,伸出去想拉开帘子的手瞬间就凝固了下来。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女儿已经长大了,这样怕是要吓到她吧。 顿了顿便收起了悬在半空的手,接着说到:“那好,没什么我就放心了,如果你看到了什么,就大声呼喊,父亲今晚便睡在你厢房旁的书房里。” 将军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初夏听见他小声地跟下人们交代了些什么,细细碎碎的,却听不清楚。 脚步声远了以后又恢复了往常般的安静,小厮们伺候将军睡下,府里的灯火通明又变暗了下来。 初夏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竟都被汗水湿透了,赶忙从柜子里挑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手里的蒲扇怎么扇都还是觉得热,连忙爬起来连喝了三杯水! 天啊……这惊心动魄的一夜,但愿不要再有幺蛾子了。 初夏虚弱地躺在了床上,可能是刚刚太过紧张,望着床边的那团灰黑色结界一瞬间困意袭来。 眼看就要睡着了,她忽然爬了起来,摇了摇头,两只手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千万别睡,自己一定要护着云生。 不能躺下去……不能躺下去……可是坐着坐着,就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初夏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迷糊间睁开眼睛,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好一张俊俏的脸! 高挺的鼻子,薄而精致的唇线,眼睑微微有些下垂,像狐狸般,多了一丝女子般的柔美!睫毛又浓又长,她第一次觉得男子也能长得这般……娇媚!对,就是娇媚!这人完全不像父亲那样硬朗,那样棱角分明,而是柔和得像一团雾。 那张脸微微一笑,说了声:“说好的保护我,怎么就自己睡着了?” “云生?“初夏高兴地叫出声来,然后马上又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你是成功了吗?怎么幻化成人形后,这么还是这么好看啊!” 她忍不住一直一直仔细打量着这张精致的脸,往下看,是凌冽的锁骨,再往下…… 天啊……他竟然没有穿衣服! 初夏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了眼睛,一阵燥热飞速染红了脸,心跳不知不觉跳得飞快! “你害羞什么?当初你抱着我睡觉的时候,我不也一样是一丝不挂吗?”说罢就将床上的薄被撤了过去,随意包裹了一下。 “这次来的匆忙,忘了还要准备衣衫,你们人族就是麻烦,还整天捂着藏着,身体本来就是给外人看的嘛!” 说完伸出修长的手指,掰开初夏挡在眼前的手,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通红的人类女孩,云生笑得更加放肆了:“咱俩都是一起长大的,你不喜欢这个身体么?那我就变回来吧。” 说完又变回了原来的小狐狸,只是皮毛的颜色已经变成了纯白,原来灰色的杂毛一根都没了。 看到变回狐狸的云生,初夏慌乱的心才平静了一些,故作淡定地说:“男女有别,你既然也跟我说过这个,怎么今天就这般放肆了!不会在我醒来之前先挡一挡吗?” “就想故意逗一逗你!”云生说完跳到初夏的腿上,伸出毛茸茸的身体靠在初夏的脖颈间,声音变得极其温柔:“今晚,谢谢你啦,我已经度过了最难的时刻,以后在我族里,怕是没几个能欺负得了我了!” 他自结界中飞升出来,便一眼看到了这个坐着睡着的女子,不知为何,心里忽然颤了一下,有种莫名的情愫悄悄爬上了心尖,原来这就是一直以来心里记挂的人族女子啊! 没想到刚想凑近好好看看,她便醒了。 初夏抚摸着这纯白细软的皮毛,心也跟着软了下来,这毛发看上去柔软,摸起来却似有若无,一点都不扎手,下意识说了一句:“要是我的头发有这般顺滑柔软,该多好啊!” 云生被她逗笑,跳下来床,若有所思地跟初夏说:“我现在比原来稍微厉害一些,如果你有危险,可以对着我留给你的小毛球呼唤我,我现在应该能听得到,或者你想见我时,就唤我来便好! 云生留的毛绒球真是个有灵性的小东西,说到它,它便跑了出来,平时不知道躲在哪里,有时候在裙摆上,有时候又藏在袖子里。 云生唤出毛球,悬在半空,眉间凝出一颗透亮的精元球,剖开一半,缓缓注入毛球里,小毛球扭动了一下又回到了初夏身上。 “初夏,还好你是个毫无仙脉的普通人,此生必定不会有大灾大难,我们也不用站在敌对的对立面上……”云生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初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谈话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云生似乎意识到说错了话,只是苦笑了一声,说:“罢了,你不会经历那些的,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你只要平安快乐地过完这一生,我便开心了。我走了,天快亮了,你要不要再睡一会?” 初夏摇摇头,这哪里还有瞌睡。 “我下次再来找你玩,竹灵果快熟了,下次带几个来给你吃!”说完就跳出了窗口,一闪而过的速度似乎也比原来快了许多。眨眼间已经不见了。 初夏躺回了床上,心里难免又失落了下来,自顾自地说:“你们每个人都想要保护我,都觉得应该保护我,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对我而言这也是很沉重的负担……” …… 就在此时,将军府的暗处,静静地站立着一高一低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望着狐妖一闪而过,男子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男子一身黑衣装扮,黑色的帽檐遮住了大半的面颊,用极其低沉的声音说到:“今晚的事,你处理得很好!”虽看不清面容,但眼神里的光却格外瘆人,像尖刀一般扎了过来。“上面让我再提醒你一句,别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女子不敢抬头,只是低声答应了一句,似乎心有余悸,几乎带着哭腔问道:“她……她可有性命之忧?” 男子轻蔑一笑:“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你只需按我的指示办事即可,别的你无需多问!”说完便隐身离去。女子呆呆地留在原地,收起欲言又止的神情,面色愈发凝重,随即也隐入了黑暗之中。 第一卷 08 师傅 修成人形之后的小狐狸匆匆离开了将军府,此时只觉得周身畅快无比,精元的涌动也更加清晰浑厚,云生知道这么多年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浑身上下的皮毛已经变成了像父亲那般纯白无暇,但他心里还是嫉妒师傅那一身火红的毛发,耀眼的鲜红在晚霞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威风! 自出生以来,云生就笃定地认为,自己必定要像父亲那样做个庇佑一方的英雄,所以日夜勤勉,师傅给的任务都是加倍完成,有时候一旦入定调息,往往都是十天半夜月才醒过来一次,这番辛苦也只有师傅知道。 想到这里,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怎么在自己飞升的关键时刻,师傅竟然不知所踪了! 说起云生的师傅,也是狐狸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赤狐文洲!他虽然也是只狐狸,但却不像旁的狐狸那般,随意找个洞口就能住下。 师傅的住所,额,更像一户普通人族的家,有书房,饭厅,卧室就罢了,竟然还像模像样弄了个厨房,云生十分不解,为何他要弄得如此麻烦? 每次师傅都是甩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活得太久了,打发一下时间罢了……” 一身纯白的云生跃入西山,这里的路他闭着眼睛都能认得,三两下便停在了师傅的家门口,此时天还未大亮,云生想都没想就径直推门而入,却不料迎面撞上了正要出门的文洲。 他一袭靛青色外袍,领口松散,发髻也是略显散乱,三两束没有被扎起的头发垂了下来,眼神慵懒似乎这一夜格外辛劳。 再往下看,果然怀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人族女子,跟师傅比起来,那女子却是仪容端庄,头发都整整齐齐地束着。 看来这老狐狸在使了昏睡诀以后还给她认着梳洗了一番,云生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呵!果然是老手,自己徒儿都飞升了,还有兴致寻花问柳! 师傅定睛望了望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白狐,心里已然明白,云生这小子飞升了。 也不多话,匆匆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来!”便消失在了林子里。 山里的夜晚不似城中安静,到处都是虫鸣犬吠,那些个没有仙脉的小生灵依然按千百年间的生存法则活着,它们无法言语,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唯一想要的无非就是平安温饱。 云生又一次化成人形,在文洲的衣橱里倒腾了好一阵,终于翻到了一件心仪的浅灰色袍子,照着师傅的磨样仔细穿好,一边穿一边想着,这人族是真麻烦,遮来遮去小家子气,赶明儿让初夏给自己挑几身她喜欢的衣裳,凑合着穿穿吧。 师傅家中没有铜镜,不知道化成人形的自己,长什么磨样呢?不知道初夏可喜欢?云生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飞升这样大的事情竟也会相信她,也顾不上安不安全,就是想让她第一个看到自己化成人形的模样,就是想去逗她开心。 …… 文洲悄然而至,站在门外仔细看着这从小带大的狐狸崽子,心里感慨万千,却也是微微一笑,转而调侃他:“你小子这身皮囊不错啊,要是往人族堆里一放,绝对是最出挑的那一个啊!看得为师好生羡慕……” 云生也不理他,自顾自坐蹲坐在椅子上,文洲哭笑不得:“你现在已然是人形,怎么还像狐狸那般坐着!”只见云生虽蹲着,却还是如往常那样,双腿分开,两只手垂在中间,手掌似有若无得撑着凳子。 听师傅打趣他,也懒得挪动。 文洲笑罢,悠悠的说:“这些年,你也是相当刻苦,为师对你的要求也颇为严格,既然你已经修成人形,内在的精元之力已突破了最关键的关隘,那接下来便可以稍微轻松些了,平日里练练剑法招式即可,有些事情时机未到也不能勉强!”说完便躺在了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想睡个回笼觉补补眠。 云生听到这里,心里悄悄乐开了花,也不忘打趣一下师傅:“你能不能别老是把那人族女子带来狐狸地界,你也不嫌送来送去的麻烦。” 他深知文洲爱女色,又不愿以真身示人,便悄悄带来,翻云覆雨一翻过后,又巴巴地给人家施个昏睡诀连夜抱走,弄些以假乱真的幻想,让那些女子从自己床上醒来之后,还以为只是黄粱一梦。 文洲躺在床上,气定神闲,眼皮都不抬一下,说道:“你懂什么?我们做狐狸的,最主要是不要给自己制造麻烦,若是那些女子对我动了真情赖着不走,可如何是好?” 云生也懒得理他,转身便准备离开,文洲叫住了他,补了一句:“你与那个人族女子也要保持些分寸,闲来无事玩玩可以,别动些歪心思!” “再歪,也歪不过你啊……”云生想着,他与初夏那可是从小到大的情谊,才不像师傅这般朝三暮四,只知道贪恋美色。 说完便跑了出去,这几日竹灵果要熟了,要紧紧盯着才是,不能被其他动物抢了去。 …… 自从能化成人形,云生那一身白色毛发在夜里格外扎眼,所以每次都换了夜行衣去找初夏,不过之后便发现了这人形的好处。 就是白天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城里。 他跟初夏约好,初夏与婉儿偶尔能出门逛着街市,他便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初夏在前面给他挑衣服,走了之后,云生便过去买下来,然后夜里穿给她看,这俨然成为了他们之间独有的默契。 初夏的笑容逐渐多了起来,婉儿虽不明白为何,却也是跟着高兴的。 不过让初夏最开心的,还是云生晚上也可以常来找她。 云生坚守着师傅说的分寸,只要睡在初夏身边,便以狐狸之身陪伴,从不逾越。 但初夏却觉得异常安心,只要父亲不在家,她便唤云生来陪她,跟她聊天,聊林中的小动物,聊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仿佛跟云生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她喜欢摸着云生的尾巴入睡,虽然云生说,狐狸尾巴是不能随便让人摸的,每次初夏抓着他的尾巴,他心里都怵得厉害,但因为初夏喜欢,他便由总是着她。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初夏也慢慢长大了,有时候,她会望着化成人形的云生发呆,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那张脸好看,一边骂他为何要化成人形来吓她,一边又恨不得多看几眼…… 第一卷 09 十八岁生辰(上) 时间过得飞快,像是吹进山谷的风,追不到又抓不着…… 将军最近不在府中的日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初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隐隐有些有些不好的预感。 婉儿更是每天伸着脖子等将军回来,每天早也问,晚也问,家里看门的小厮都被问烦了。 说来也怪,其他的官员几乎人人都有几个得力的副手,而父亲这么多年却总是孑然一身,什么事情也没有个信得过的人往府里通报一声,身边的小厮,家里的下人也是隔年便换一批。 …… 除了躲在暗处的云生,来来回回弄得初夏只有婉儿一个朋友在身边,姐姐一年才回来几日,每次也都是匆匆来,匆匆走,即便是在家,白天也几乎都是随着父亲去皇城面见仙尊,至于聊了什么,初夏也从来没听到半点小道消息。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被保护得很好,更多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被锁在了一个看起来很安全的笼子里,想伸手出去,却什么都抓不到,只有无尽的未知与黑暗。 小时候无忧无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日子也过得飞快,可是越长大,就越发觉其实这样的日子丝毫没有乐趣,她不知道以后自己该如何走,该往哪里走,一切都被一大块黑色的幕布遮挡着,自己望啊望啊,却总是什么都瞧不见。 心意沉沉,除了云生,怕是无人能懂,自己也不敢有丝毫妄念,哪怕偶尔提起生活的无趣,也会被婉儿说成不懂满足。 …… 再过几日,便是自己18岁的生辰了。婉儿已经叽叽喳喳叫唤了好久:“这便是要成年了,我要送你一个特别厉害的礼物!” 初夏对礼物这种事情一直是没多大感觉,只是觉得这日子越发难熬,一日又一日,似乎每一天都一模一样。 不管是18岁,还是28岁,怕都是没什么改变吧。 不过今年有些不一样,因为姐姐也会回来,她已经快一年没有见到姐姐了,姐姐的性子与父亲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平时也是极少言语。 每次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只有婉儿可以从头说到尾,林家这爷仨,简直就是一个大冰块,带着两个小冰块,可能初夏从小跟婉儿混在一起,所以话头稍微多一些,不过婉儿依然觉得如果这个家没有自己在,估计大家会闷死。 …… 生辰之日的头一天,父亲与姐姐同时回了府,两人应该是同时从皇宫里回来的,而且言语上似乎有些矛盾。从进府的那一刻起,初夏就明显感觉到姐姐在生闷气。 不过悦竹看到妹妹的一瞬间,原本拧巴在一起的眉头就舒展开了。 “初夏,你又长高了,都跟我一样高了!”悦竹从府门外大步走了进来,不像其他大家闺秀那样,将头发梳成当下流行的发式,而是如男子般在头顶简单一束,深蓝色的发带随风悬在空中。 如往常那样,依旧没有穿裙装,只见银色的配剑在腰间闪动,英气十足,跟父亲的气息出奇地相似。 不过悦竹的面容确实是一等一的姿色,哪怕没有女子的妆发,也是相当出尘的。 “姐姐!”初夏迎了过去,笑容也在脸上绽开了。也许是母亲去世得早,她们都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欢喜,所有的情绪都只是藏在了笑逐颜开的眼眸里。 将军跟在身后,望着两个长大的女儿,心里感慨万千,此刻仿佛又看到了故去的亡妻,他在心里默念到:“孩子们都已经长大,如果你能看到这一天,该多好。” 吃完简单的晚饭,姐姐又跟父亲进了书房,婉儿想跟过去,父亲却让她留在初夏房内,似乎在聊些重要的事情。婉儿撅了撅嘴也没说什么,拉着初夏就跑开了。 “好初夏,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婉儿故意卖着关子,小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初夏。 “我哪里猜得到!你每年都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过来,今年别跟前些年一样把房子都烧了就好!”初夏仔细一想,她送礼物的风格倒是跟云生很像,两个都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玩的东西都拿来。 “不不不,今年这个特别有用,而且非常非常难得,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而且费了我不少银钱呢!”看上去婉儿对今年的礼物特别有信心。 初夏宛然一笑,心里暖暖的,这个从小便陪伴自己一同长大的玩伴,是自己最信得过的人,也是愿意将性命都交付的人,父亲相信她,自己更依赖她。 婉儿走了以后初夏便睡下了,透过窗户看到父亲跟姐姐还在书房里聊着什么,烛火通明,心里又是一阵失落,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连他们在聊些什么都插不上话,这日子过得不知道还有什么期盼了。 …… 又是一年初夏时节,明天便是自己的生辰,此时格外想念那只狐狸,便十分熟练地唤出了小毛球,小声说着:“云生云生,明天是我18岁生辰,你莫不是忘了?” 过了没多久,耳边传来云生的声音:“我倒是想去看你啊,你姐姐回来了,她身上有个宝贝,身边只要有妖经过,她就能感知得到,我这么过去,不是送死吗?” 初夏听了,一阵失落,接着说:“那你岂不是不能来跟我一起过生辰了?” 半响,云生说:“往年哪一次生辰我没有陪你?今年你姐姐回来,我也没有办法。你放心,等你姐姐走后,我送你一个特别的生辰礼物,带你出来玩怎么样?” 一听到能出门,初夏高兴得跳了起来,想想就觉得异常欢喜,要是能离开这诺大的将军府,跟云生两个人出去玩一趟,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赶忙跟云生说好:“那一言为定,等姐姐走了,我就告诉你,你不准说话不算话!” 这一夜,格外好眠,连平日里吃起来咯牙的酥饼都觉得美味地很。 …… 生辰这日一大早,婉儿就冲进了初夏的房间,把她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说姐姐今日要带她们去街市上挑些首饰。初夏意兴阑珊,以往每年生辰父亲也都是如此,不是买些好吃的吃食,就是买些女孩子家喜欢的钗环首饰。 婉儿叫下人过来,给初夏梳了最时兴的妆发,用的还是去年姐姐买的胭脂水粉。姐姐在身后,望着镜子里的初夏,竟看出了神,喃喃道:“真像母亲,眉眼间都是母亲的样子!” 母亲去世的时候,姐姐已经大了,有了记忆,但是在初夏脑子里,母亲的样子早已模糊,只记得常年卧床的病态。 母亲精神好时,就喜欢抱她在怀中反复说着:“你不要拖累父亲跟姐姐,你不要有执念,你要认命……” 姐姐看她也想得入了神,便岔开了话题:“初夏,你看你这眉毛生得多好,都不用描,就是柳叶弯弯的样子,不知道以后谁能娶了你,那才是真正的好福气啊!” 将军在此时也进来了,接着悦竹的话说:“不要胡说,初夏这辈子不嫁人,我养她到老!” 婉儿在旁边笑得前俯后仰,看见将军过来,眼神里都是光:“将军说得好笑,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只能说我们初夏生得这么美,要好好挑一挑夫婿才对!” “不挑,我们初夏这辈子不嫁,倒是你们二人,如果有钟意的男子,倒可带给为父看看!”将军望向悦竹与婉儿,面容微展,似乎心情不错。 “将军要是这么说,那我也不嫁人!我要一直陪着初夏!你自己说的,我要保护好她!”婉儿又做起了招牌撅嘴动作,娇嗔地翻了个白眼。 初夏也笑了起来,把头发捋了捋,抬头转向悦竹:“姐姐,你可有心上人?” 悦竹被妹妹这样唐突一问,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看了看将军,又看了看婉儿,自顾自羞红了脸,笑着说:“你这小孩儿,竟然会打趣你姐姐了!这是长本事了是吗?” 第一卷 10 十八岁生辰(中) 家里有说有笑,真是难得的热闹。初夏好久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温暖了,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有这么多人疼爱,其实也是件极其幸运的事。 …… 父亲去了宫里,姐姐跟婉儿陪着初夏逛了一天,其实更贴切的说,是初夏两姐妹陪着婉儿逛了一天,一会儿说去听曲儿,一会儿说要去买麻花吃,初夏被拉着到处跑,悦竹跟在两个妹妹后面,一脸宠溺。 今日出来特别放松,悦竹连佩剑都没有带。 想着在学院里每日教着跟妹妹一般大小的孩子学剑术,跟那些孩子比起来,妹妹的生活可太幸福了。 从小无忧无虑,也不用担负着家国重任,有些时候,她真希望自己也能这么无拘无束地活着,真希望自己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 三人逛到快天黑了才回府,将军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等着了。吃饱了饭,婉儿迫不及待拿出了准备良久的礼物,竟是一个像钱袋般大小的普通布袋子。 初夏拿着出了神,并不知道这是何物,将军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诧异,闷声喝了一口酒,但并未说什么。 婉儿一脸骄傲,提了提声调,说:“这个可厉害了,我可是托了无数层关系,才从一位老道手里得来的宝贝,这是琐妖袋,据说天下只有三个,一个在大皇子手上,一个在申家,另一个下落不明!” 婉儿微微一笑,喝了口水继续说:“刚好那日我遇见一位高人,辗转快一年才找到了这个下落不明的宝贝!” 初夏接过琐妖袋,一脸难以置信,说:“意思是,这东西能锁住妖兽?” “正是!”悦竹接过话来:“我当初还是学生时,曾见大皇子使用过,收服了一只正在吃人的蛇妖,那蛇妖身形巨大,满嘴獠牙,我们几个师兄弟都受了伤,恰巧大皇子在,便拿出琐妖袋,轻松将蛇妖收了进去。相传,这是灵石在世时用极纯的精元所造,这样的宝贝确实难得。” 初夏一听大喜,这么厉害的宝贝在自己手里,那岂不是谁都不怕了!“这么厉害吗?那这天下还有谁能伤我!” “哼,雕虫小技,小孩子的把戏而已!”将军则不以为然,接着说:“这琐妖袋的确厉害,不过只能锁住尚未飞升的妖兽,如果一旦幻化人形,便难以收服了!” 婉儿见将军拆了自己的台,好不气恼:“将军你不带这样的,我费了万般心血才找到的宝贝,那也能确保万一嘛!怎么说那些小妖兽也是近不了初夏的身了啊!” 说完就将如何使用的术法教给了初夏,初夏学得格外认真,牢牢将开启琐妖袋的术法记在心里。 但是听说这妖兽只能被暂时锁住,并不能被杀死,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的,想着有朝一日若是真能用上,那还得赶紧交给爹爹跟婉儿,自己这凡人肉体,必然是不够妖兽塞牙缝的。 …… 初夏收好了琐妖袋,姐姐也拿出了礼物,是一支彩蝶发簪,用桃木盒子装着,彩蝶的翅膀有四五种颜色,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绚丽,发簪是用纯金打造的,连细微之处都被工匠打磨地十分精致。 “初夏。”悦竹说:“姐姐没什么宝贝送给你,这根簪子是我托宫里的匠人做的,我想这你这般无忧无虑的孩子定会喜欢,所以就当作姐姐的一点心意吧!” 初夏看着这发簪心里也很欢喜,簪上的蝴蝶栩栩如生,拿在手上好像就在振动着翅膀一样,着实生动可爱!赶忙谢谢姐姐,将簪子仔细收了起来。 …… 晚饭后将军却私下把初夏叫回了房间,四下无人时,从袖袋里取出一柄短剑,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初夏:“女儿,这是用极寒之地的玄铁锻造而成,你拿着防身,无论是人是妖,此剑皆可伤之。你一定要收好,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示以众人。” 初夏看父亲神色凝重,便认真接了过来。 将军接着说:“这个剑鞘,平常时不要轻易取下,此剑过于锋利,避免误伤到你!”说完就准备离开。 刚走一步又回头补充了一句:“暂时别告诉其他人,任何人都不能说起,除非性命攸关,否则不要轻易使用。” 初夏拿着这柄短剑,仔细端详起来,除了重一点,似乎没有丝毫过人之处,玄铁的剑柄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是方便握取随意打成了这个形状而已。 套在外面的剑鞘却显得精致很多,摸起来像是上好的皮革,针脚也十分细密,还绣了一些花纹装饰,像是某种植物藤曼,却也叫不上名字。 正在出神时,姐姐推门而入,初夏下意识将短剑藏于袖中。 …… “初夏,我现下要跟父亲进宫处理些要紧的事情,之后就回学院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写信给我。”姐姐握起初夏的手,虽已五月天,姐姐的手却依然冰凉。 初夏点了点头,说:“姐姐放心,有爹爹跟婉儿在我身边,我很好!”她知道这一别,也许又是许久才能再见,忽然有些失落。 从她记事起姐姐就最疼她,但凡有人嚼舌根说了点什么,第一个出头的便是姐姐,什么好吃的也是第一个留给初夏,母亲在去世时,拉着悦竹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一定不要让妹妹受苦。 婉儿看见将军离府,又气鼓鼓走进了初夏的房间:“这将军也真的是,今天是初夏生辰,都不能好好多陪一会儿,这是有多大的事情啊!” 初夏知道婉儿是为她置气,便好言相劝:“没事了,父亲与姐姐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姐姐能回来,我已经很开心了!”一边说,一边目送着姐姐与父亲御剑离开了。 虽然时辰尚早,但初夏心里早就飞到了云生那里,匆匆跟婉儿说了几句话,就打发她走了,说自己想早些睡,明日要更加努力跟她一起练功。 婉儿也不说什么,还是撅着嘴有些懊恼地自己回了房间。 眼看夜已深了,刚想呼唤一下云生,窗户忽然就打开了,云生一袭夜行衣如约而至,初夏的眼睛瞬间就弯成了一个月牙,露出整齐的牙齿,笑容丝毫没有遮掩。 …… 拉着云生的衣角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玩?”不知为何,自己对云生的想念越发难以遮掩了,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会不会太过轻浮。 云生摸了摸初夏的头,看着眼前这满眼放光的女子,若有所思的说:“要不然,带你回狐狸窝,看看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如何?” 初夏一听大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虽有云生的保护,自己并不是很害怕,但总觉得太过冒险,万一闯了什么祸,岂不是给父亲添麻烦。一下子眉头紧锁了起来。 第一卷 11 十八岁生辰(下) “哈哈,你想去我还不带你去呢!如果被族长发现了,我的狐狸尾巴怕是都要被打断!”云生似乎看出了初夏的难处,故意给了她一个台阶。 “今日月光甚好,我带你去看星星如何?” 初夏开心地点了点头,牵着云生的手就想开门。 云生一把拉住她,笑着说:“你还想走大门出去吗?” 说完指了指窗户,示意让她从窗子爬出去,初夏的窗户外面是一个内庭花园,宽阔无人,而房门出去是父亲的书房,有小厮时常走动,这么一想,初夏也觉得爬窗比较稳妥,猫着腰从窗户爬了出去。 …… 刚一落地,云生便一把抱住了她,接着腾空一跃,就飞出了将军府的外墙,落在了隔壁的屋顶,吓得初夏紧紧抓住云生的领口,话都不敢说一句。 小时候经常缠着父亲,让他带自己飞着玩,那时胆子大,父亲也抱得紧,飞起来只会咯咯地笑。 可是如今这几年,哪里还敢那样缠着父亲抱,今日忽然又飞了一回,却感觉格外害怕了。 云生笑着说:“若是害怕,就把眼睛闭起来!抱紧我!” 初夏点了点头,闷着不敢出声,心跳得极快,但是云生身上有股特别好闻的味道,幻化成人形时才有,闻起来像是雨后草地里的清甜,惹得初夏不自觉凑近去嗅了几口。 云生抱着手里柔软的人儿,心里一暖,这个人类女子跟自己一起长大,当初最落魄的时候遇到她,因为一个梦,躲进了她的马车,这么多年,除了师傅,最亲近的,似乎便是她了吧。 而且云生一直觉得,初夏是人族最美的女孩子,善良,单纯。 …… 落地之后,初夏才敢睁开眼睛,松开云生的衣服,手指都僵硬了,用力往后甩了甩。深呼吸深呼吸,对着云生咧嘴一笑,不由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 云生也打趣她:“好歹是林家女儿,跟你父亲比起来,太弱了!更别说你那个凶神恶煞的姐姐了!” 初夏撅起了嘴:“我跟他们不一样,你也知道的,我又不像你们这般天生仙脉……”眼底不禁涌出了些许哀愁,像薄雾一般蒙上了眼。 “咳,怪我!不该说这些的,仙不仙的不也就是过一辈子,这世上能有几人能修得长生?说不定,我比你还要先走呢,都是短短数十载,开心便好了!”说完又摸了摸初夏的头,让她看天上。 此时已是深夜,天上繁星密布,巨大的银河贯穿其中,虽是弯月,却也十分明亮,云生找了一块开阔的空地,十分安静,闭上眼睛还能听到远处潺潺的流水声。 初夏望着黑暗中的深山,月光静谧,微风轻拂,连空气都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 这林子可真好啊,要是自己能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那团压在心里隐隐发闷的心绪,应该能疏解许多,总比在将军府里空虚压抑得好! “来,坐到我尾巴上来!”只见云生席地而坐,将狐尾幻化出来,比平日里要大了许多,缓缓地弯成一个坐塌,靠在了自己身边。 初夏开心地咯咯直笑,一屁股坐了下去。“哎呀,轻一点轻一点,女孩子家家温柔一点,会痛的吖!”云生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生疼,呲牙咧嘴的磨样让初夏笑得更加大声了。 靠着云生的大尾巴,初夏觉得这一刻说不出的轻松,似乎短暂地离开了父亲的牢笼,连时间都变得不那么漫长。转过身看着云生,缓缓问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真好闻!” “有什么味道么?我怎么没有发现!”云生说罢自己凑着闻了闻。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 …… 初夏也凑了过来,把鼻子凑到云生脖颈间外露的皮肤上,用力嗅了嗅,云生吓得打了个哆嗦,瞬间一阵酥麻传遍了全身,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心里想着这女孩儿真会玩火,要是我像师傅那般使些手段,她岂不是轻易地任我揉捏了! 想到这里脸又更红了一阵,赶紧转过了头,不敢看她,撑在地上的手指不自然抓了抓徒长的杂草,心跳都漏了一拍。 “就是这个味道啊,像青草香,像树叶香,反正就是树林里的味道!”初夏丝毫没有发现这小狐狸已经羞红了脸,反而变本加厉闭着眼睛一个劲闻个不停。 云生憋了一口气,一把推开了她:“好啦好啦,这是我们森林里的动物都有的味道,这……这很正常!”不知为何自己连说话的气息都慌乱了。 初夏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顺势就躺在了身后这条柔软的尾巴上,抬头望去,头顶就是无垠的星空,风声缓缓,丝丝凉意吹去白日里的燥热,远处树影迷离,一切都是恰如其分的安宁。 …… 这一刻她是自由的,他们都没有说话,初夏看着星空,云生在看着她。 …… “云生,你能不能经常带我出来玩啊?” “嗯,只要你父亲不在,当然可以啊!” “云生,我有时候觉得离父亲他们越来越远了,什么忙都帮不上,他们每天都说保护我,我却觉得是一个枷锁,有时候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出生便是个累赘,如果我没有出生,或者像母亲般早早离开,他们的人生应该会更轻松吧!” 初夏将心里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她此生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只有云生了。 云生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心里却压抑自持的人族女子,忽然有些不忍,这是一种特别复杂的情绪,也是幻化成人形后,才有了这些以往都体会不到的心情。 师傅说要多去感知,才能变得更强大,他现在只觉得看着初夏心情低落,自己也会跟着伤感,不知道如何安慰,便说:“我从不觉得你是累赘,你是很特别的人,我们族人很多都被人族猎杀,剥了皮毛给你们做衣裳,还有其他动物,也被你们随意猎杀,圈养。但你不会,你心地善良,愿意相信我们,同我们做朋友,这是很难得的!”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好像聊不到一块,但又出奇的和谐。初夏真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能让这短暂的自由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第一卷 12 突袭 不知聊了多久,困意偷偷袭来,初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云生将尾巴卷了起来,盖住初夏的身体,免得她着凉。 他们在西山边上,离狐族的地盘还有些距离,没有族长的允许,狐狸们不敢随便出来,当然云生还有师傅除外,他从小便不受约束。 所以只要防着人族,基本上也没什么危险,想着像师傅那样,天亮之前将初夏送回去,肯定不会出岔子,便由着她睡了。 狐狸尾巴柔软又温暖,初夏睡得香甜。 云生凑到她的身边,看着她浓密的睫毛垂着,鼻子上还有一颗细小的痣,这些细枝末节,当他还是狐狸身的时候,都是看不见的。 小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人族的女孩没什么恶意,性子又温柔体贴,最主要的还是族内根本没有其他狐狸愿意跟他做朋友。 因为他是上一任族长的遗孤!他格外需要一个朋友! …… 父亲在他年幼时便去世了,母亲只是个灵力低微的狐狸,很早就被孤立出了族群,再也没见过。 虽然现任族长对云生不算差,但族长的孩子却格外看他不顺眼,不仅是因为他从小事事要强,又格外出众,更多的是怕他影响之后族长之位的传承。 唯一在他身边的只有原来父亲的老友——文洲。 这便是他从小到大的师傅,也是最尊敬的长辈。 文洲知道他与一个人族女子走得近,也没说什么,毕竟师傅在情场上是个老手,虽然从未伤天害理,却也惹了不少情债,据说年少时因为一些事情,折损了许多修为! 毕竟种族不一样,留下不好的感情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但一转念,望着身边这个女子,心里却是舍不得离开。 罢了,只是朋友而已,云生告诉自己,只是朋友而已! …… 忽然身后树影攒动,悉悉索索的声音格外刺耳,一阵轻巧而急促的脚步声传进了云生竖起的耳朵里,那熟悉的气味也告诉云生。 有其他狐狸来了。 猜都不用猜,必然又是族长的小儿子过来找麻烦。 自小他们就总想着把云生从部族里赶走,还是幼狐时,师傅护着他,如今自己灵力见长,师傅说终是要他自己解决问题了。 云生还在犹豫要不要暂时给初夏施个昏睡诀,以东辰为首的五只狐狸就从林间缓步走出,嗷呜…… 几声嘶吼瞬间把初夏吓醒了。 刚睁开眼便看到一群狐狸窜了出来,从小到大,她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下意识就往云生后面躲了去。 她望着为首的狐狸,那双眼睛充满杀气,跟云生完全不一样,虽说也是纯白色毛发,但光看面相就凶狠了许多。 “臭小子,你竟然学起你师傅,开始玩弄人族女子了吗?哈哈哈……”东辰开口说话了,言语中尽是戏谑。 “你们这是又要以多欺少吗?”云生也丝毫不甘示弱,瞬间化成狐身,前爪紧紧抓着地面,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现下,这林中的夜忽然显得格外黑,月光被云层拢住了,初夏心里害怕到了极点,一瞬间就把刚刚的瞌睡赶走了。 “今天不想跟你玩,我想跟你后面的小姑娘玩玩……”东辰的眼神越过云生,落在了身后的初夏身上。 初夏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摸了摸袖袋,完了,这次出来的匆忙,父亲跟婉儿送的防身之物,竟一个也没拿,谁曾想到,危险会来得这么快。 “你休想!小心把你们一个一个打成废物!”云生瞬间被东辰的话点燃,平日里欺负他可以,若是想要动初夏一根汗毛,自己必定以命相搏! 云生的狐狸尾巴与耳朵瞬间变成了火红色,身形也比往日大了一倍有余,周身精元四溢,杀气弥漫。这是初夏从未见过的磨样。 东辰甩头示意,左边两只狐狸嗖地一下窜出,冲了过来,云生瞬间幻化出一道结界,将初夏包裹起来,自己头也不回冲上去迎敌。 云生往身侧一闪,躲过了第一只狐狸的爪子,转过身便一口咬掉了后面狐狸的左耳,疼得那只狐狸嗷嗷直叫。 刚刚那只躲过的狐狸也立马转身,云生丝毫不慌,一爪便抓住了他的脖子,死死往地下按去。 初夏第一次看见狐狸之间打架,速度之快,眼睛差点就跟不上了。 …… 东辰一声令下,其余两只狐狸也冲了上去,以多欺少,明显感觉云生吃力了许多,硬生生也挨了几爪,左边的后腿鲜血直流,把毛发都染红了。 这时云生转身化成人形,手里祭出长剑,飞身便是一击,只见那只耳朵受伤的狐狸来不及躲闪,应声中了一剑。嗷地一声昏死了过去。 东辰见状也化成人形,持剑飞了过来,一边吩咐剩下的三只狐狸:“你们去把那人类的结界破了!” 话音刚落,三只狐狸便往初夏这里冲来,云生想去解救,却被东辰的剑挡了过来,东辰的剑极快,云生根本无法分身。 初夏看着那三只狐狸冲到结界前,用嘴吐出精元,试图摧毁这个结界。 云生知道这样不长久,初夏必然有危险,赶紧用元神呼唤师傅过来帮忙。 东辰趁着云生分神的空挡,持剑一挑,云生的左手瞬间鲜血直流。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师傅还未应答,云生第一次感觉如此慌张,更多的却是懊恼,自己为何要自以为是带她出来,如果在将军府里,这样的事情就绝不会发生。 但是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担心这些,只能速战速决,把东辰解决了,那三只小狐狸也不足为患。 没有办法了,只有专心先将东辰击败才行,云生退后一步,左手捏了一个法门,将初夏的结界再加固了一些,转背又向东辰攻去。 …… 一来一回,东辰像往日般渐渐落了下风,云生与东辰打斗正酣,他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给初夏设的结界已经岌岌可危了。 初夏惊恐万分,不知道若是眼前的结界破了,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望着眼前这三只凶神恶煞的狐妖,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婉儿那样憎恨妖兽,眼泪不听使唤那般夺眶而出,要是听婉儿的话该多好。 此时要是婉儿或者爹爹或者姐姐在,该多好,自己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到头来真的面对危险还是没有一丝反手之力。 还未曾想到母亲,结界就已碎裂了一大块,这草地开阔无比,手边竟然连根树枝都找不到,石头也没有。 慌乱中初夏跌坐在地上,双手只能抓着地上的野草,手指都要嵌进泥土里了。 豆大的汗珠滴落了下来,混着泪水,想喊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砰的一声,结界碎裂,云生回头一看,那三只狐狸已经扑了上去……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 “云生救我……”初夏用尽力气喊出最后一句话,下意识用手护住头,蜷缩在地上。 云生刚刚附身冲过去,只见三只狐狸却忽然全部都栽倒在地,转瞬之间,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狐狸的尸体竟逐渐化成了血水,徒留一堆森森白骨! 定睛一看,初夏也晕了过去。 看到这般光景,东辰也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立刻变回狐身,仓皇逃离了。 云生收起长剑,立刻往初夏身边跑去,刚想抱起她看看伤势如何,一个紫袍男子从天而降,是师傅到了,他对着徒儿大喝一声:“别碰她!云生!” 第一卷 13 原来如此 云生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 那三只狐狸竟生生在眼前化成了血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将军在初夏身上设了什么更厉害的结界吗?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师傅缓缓走了过来。 发束依旧不像云生那般梳得严谨,而是随意地用一根檀木簪子束了起来,乍一看就像个闲散的云游术士。 云生终于等来了救兵,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师傅。 …… 文洲看着这三只死状惨烈的狐狸,心里一惊,瞬间神色大变,转身问云生:“这女孩,就是你将那通灵珠都剖了一半送出去的人?” 云生点点头,看着地上晕过去的初夏,心中愧疚不已,问师傅:“她可还好?可有性命之忧?” “她不是仙者之身?”文洲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问云生。 云生点点头,说这孩子就是一个普通人,并无仙脉! 文洲心里已然翻江倒海,面上却极为平静,他俯下身,用手指将精元溢出,捏成一个小球,手指一挥,精元球便往初夏飞去,可刚刚触碰到初夏的手背,嗖地一下,精元被吸进了初夏的身体里。 …… 云生第一次见到如此情况,也吓了一跳,连忙问师傅这是为何? 文洲依然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问:“这孩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云生虽然心急,但也如实答了:“她便是那位林将军的小女儿,林初夏!” …… “哦?原来如此!”文洲如梦初醒,左手狠狠拍了一下后脑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云生,似乎明白了什么。嘴里不停地念着同一句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初夏身上是不是将军为她设置的结界?她并无任何仙脉,不可能有能力瞬间杀死这三只战狐!” 文洲回过神,看上去欣喜不已,他抿嘴一笑,低头沉思了一阵,还没想清楚这些要紧的事情该如何对云生说。 便敷衍道:“没什么,不过是林将军的把戏而已。你不想死就别碰她,待她自己醒来之后,再带她离开,记住,她若是还在昏迷之时千万别碰她,除非你想像那三只的下场一样。” 而后望着浩瀚的星空久久不语,眸子里闪烁的笃定让人难以捉摸。 云生哪里按耐的住,反复追问,初夏可有受伤,可有危险? …… 文洲转过头看他,一巴掌拍在了徒儿的额头上,看他这般担忧,皱着眉头问道:“云生,你不会对这个人类女子有了什么非分之想吧?” 云生一怔,马上摇头解释道:“怎么可能,只因为是我带她出来,不可能让她受个不明不白的伤回去吧!” 文洲微微一笑:“你要记得,等我助你夺回这族长之位,那时你想要什么女子都行,唯独这一位,那可是林将军之女,你不想族人受你牵连的话,我劝你少动这些心思!” 云生点了点头,说着自己早有分寸。 文洲再三交代后就离开了,他边走边思索着,若是真能让这女子对云生动了情,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他刚刚骗了云生,这个女子能影响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小族群,她的身体里,藏着着足以颠覆人族统治的力量。 虽说答应过云生的父亲,要助他夺回族长之位。 可如今,初夏的身份明朗了,眼前这族长之位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若是这女子是将军之女,那更大的变数眼看就要来临。 一时间思绪翻涌,文洲感叹自己活了数百年,竟也遇到了这般理不清的难题。 …… 云生想着师傅莫名其妙的话,心里依旧是七上八下,一边担心初夏的身体,一边惊叹着林将军的实力真是非同小可,在初夏身上的结界竟然下得如此滴水不漏,自己从小到大竟毫无察觉。 望着地上死去的三只狐狸,不由得自己也打了个哆嗦,暗暗地想:“人族果然非同小可,我还是轻敌了!” 后半夜了,云生担心初夏会受凉,无奈又无法为她取暖,急得他在旁边坐立难安。 忽然,初夏醒了! …… 初夏睁开眼睛,看见离她一米开外的云生,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想都没想就冲过来抱住云生,眼泪哗哗往下流。 云生这才回过神,一个劲道歉,一个劲安慰到没事了没事了。 哭了许久,初夏隐隐感觉有些异样,自己的身体不知为何变得格外轻盈,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只觉丹田之处有些许温热,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 转眼看了云生,一只手,一条腿都在流血,虽是止住了,但伤口还是看着格外瘆人。 赶紧放开云生,看他狰狞的面容,知道自己必定是又抱得他伤口更疼了,想到这里,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 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 云生安抚了好一阵,尽量不让身上的血渍沾到初夏身上。而是一直反复问她:“现在可好?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初夏摇头,缓了许久才想起来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云生低着头有些泄气:“刚刚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不过你父亲定是在你身上种下了很强的结界,所以那三只狐狸一碰到你便被结界所伤,没了气息。” 初夏只觉得莫名其妙,父亲从未跟自己提过有这样的事情。 不过细细想来,这也是父亲的作风吧,他的保护永远是最周全的,无论明里暗里,都是这样周全。 看着十分难堪的云生,她挤出一丝苦笑,打趣他道:“云生你要好好修炼才行了,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厉害,这次把我吓得可不轻!” 云生苦着脸低下了头,依然一个劲道歉,一个劲赔不是。 初夏怕他自责,赶忙说:“但是我还是喜欢跟你出来玩的,你以后不能因为这个就躲着我,这不是你的问题,你不要过分责怪自己!” “这就是我的问题,若不是我,那几只狐狸就不会伤害你,都是我跟它们之间的仇怨,才牵扯到了你!”云生始终不敢抬头望她,估摸着在他心里,今夜本是难忘的美好记忆,却被自己搞砸了。 “你们还要腻腻歪歪到几时?” 文洲竟去而复返了,想了一路终是放不下心来,这女子必要妥善安置才行,心里已然有个隐约的计划正在萌芽,对云生而言虽福祸难料,但这也是作为师傅目前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了。 希望这样的安排对这两个孩子都是好的吧。 …… 初夏还在懵懂之时,听见云生喊了一声师傅,便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位男子是谁。 还未想好要如何称呼,文洲便轻声走到了她身边,对着初夏莞尔一笑,说到:“今夜你们应该累了,云生的伤势不轻,赶紧先回洞里上些药,我送初夏回府吧……” 第一卷 14 你可拜我为师 云生跟初夏听师傅这样安排,先是一愣,转而又觉得没什么不妥,便都点了点头。 云生虽是放心不下,但还是相信师傅的,毕竟这一身的血渍,沾染到了初夏身上,她也很难说清楚。 他凑到初夏跟前,说:“过几天,我再去看你。师傅送你回去,我也放心,你回去之后就好好休息吧。” 初夏点了点头,眼神里分明写满了不舍。 文洲伸出手将初夏环抱在臂弯里,腾空一跃便飞了老远。 初夏本就不是擅长跟陌生人聊天的那一类,想着这一路怕是诸多尴尬。 没想到文洲倒是很懂得她,俯下身主动打开了话匣子:“小姑娘,你父亲是位让人族敬佩的大英雄,只是,在我们妖族眼里,可不是什么善茬啊!” 这说什么不好,初夏想着,这样的话题要怎么接上去啊。 于是满脸尴尬地低着头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 文洲轻声一笑,“你父亲将你保护得如此之好,你自己就不想变得强大一些吗?”听到这里,初夏心里的痛处又被扎了一下,小声地说:“我虽然是将军之女,却并无仙脉,如何变得更强大?” “是吗?你现下是否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呢?”文洲又淡淡的问道。 “你如何得知?我刚刚还在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觉得身体内多了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您可知是什么?”初夏抬起头,看见文洲的清冷的侧脸,嘴角上扬,若有所思。 “旁的你都不用管,你只需回答我,想不想变得更强,想不想成为更厉害的人?”听到初夏的回答,文洲的想法又得到了一丝印证,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初夏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这样看来,父母从小的教导算是白搭了,越是让她认命,她便越想逃离自己的宿命,想做出些不凡的事情来。 特别是今晚之后,她愈发觉得没有本事的自己,哪怕再多人护着,也有无法安身立命的那一天,如今这个感觉格外强烈,这十几年无论自己如何压抑内心的想法,也还是挡不住生死不由己带来的恐惧。 于是果断地再加了一句:“我想!我想变得厉害一些,不想一辈子这样浑浑噩噩的。” “那好,你可以拜我为师,我来帮你,但是我有两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文洲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样回答,马上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嗯,是什么?”初夏点了点头。 “第一,今夜之事,还有拜我为师之事,除了云生,不能跟任何人提起。第二,过些日子我会定期给你一些丹药,你必须按我的要求服下,不过你放心,这丹药对你只是有益无害。” 初夏想了想,第一点倒是没什么,就算他不说,初夏也一定不会告诉别人。 但是这第二点,却总觉得有些不妥,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云生的师傅,那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自己也不是什么金贵的性命,何必在意这些! 看着初夏似乎有些犹豫,文洲在一处停了下来。 站在初夏的对面,神情极其严肃认真,眼眸里的坚定似乎有某种魔力,“初夏,我非常认真的告诉你,我刚刚所说的丹药,对你绝无害处,只是能助你更快的提升,这一点我可以用性命担保!”文洲收起了笑容,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表决心一般。 初夏怯弱地问了一句:“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呢?”她抬起眼睛,试图壮着胆子直视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人,却还是在双目对视时败下阵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没了声响。 “哦?原来你是好奇这个?”文洲背过身去,望着远方的树林,悠悠地说:“第一,你是云生的朋友,帮你就是帮他。第二,我教你修炼精元的法门也算有恩于你,如若有一天需要你的帮忙,那你也不好推脱了不是么?” 帮忙? 初夏微微愣了一下,虽不知道自己以后能帮得上什么忙,但是无论怎么想,这也是对自己利好的决定。便决然地吞了口唾沫,轻声唤了句师傅! 文洲听到这声软糯的“师傅”,便转过身,对着初夏咧嘴一笑,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清风阵阵,吹起了两人的衣角,吹乱了长发,漫漫长夜即将过去,黎明近在眼前,第一步已然走了出去,接下来就要看这女子自己的造化了…… 文洲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承诺过些日子再让云生来找她,便将她送回了府里。 …… 另一边,云生回到狐狸洞里,刚把伤口包扎好,师傅就回来了。云淡风轻地跟他大概讲了一下收初夏为徒的事情,云生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师傅你这是整哪一出?初夏虽是将军之女,但她本就是个普通女子,如何能修炼精元?” “这女子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有些事情现在还不便告诉你,总之你相信为师,我绝不会加害于她,而且,说到底也是她自己想要变得更强一些,我只是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而已。”文洲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带大的狐狸崽子,心里如明镜一般,云生的小心思如何,自己一眼便能看得通透。 接着说到:“这孩子也许将来会成为我们一族的靠山,毕竟她是将军之女,你当初结交她难道不是抱着这个目的的吗?” 云生被这话堵得涨红了脸,不敢抬头直视师傅的眼睛,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只老狐狸。 诚然,当初他发现这小女孩的马车开进了将军府,当时心里是有这样的打算,才会故意现身让初夏看见。想着若是能与将军之女结交,说不定能护着自己的族人。 若有敌对的那一天,初夏说不定还会帮着自己的族人求个情。 不过想了一下又不停摇头,说:“虽然刚开始是有这样的打算,但是接触久了,我是真心想跟她交朋友,而且,我与她早在梦里已经相识!初夏是个善良的女子,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残暴又不讲道理!至于她是什么身份,是否有能力护我一族周全,我……我没再想过了。” “哦?”文洲一把拉过身边这个眼神闪烁的小狐狸,心里觉得有些惊奇,便打趣他:“你对她有了好感?莫不是真的喜欢上这个人族女子了吧?” 第一卷 15 参观狐狸洞 云生被这忽如其来的问题难倒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些难为情地望着师傅:“师傅,你这么多年也尝了不少人族女子,有没有真正动心的?”不回答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想个更难的问题问回去。 “没有!”没想到文洲头也不抬,答得相当干脆。 看云生接不上话,又慢吞吞地说:“人族与我们本来就不能长久,虽能勉强一起生活,但生活习性决然不同,而且有违伦理纲常,你既然也知道这一点,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云生无趣得耷拉着耳朵,纵使没有化成狐,却还是喜欢像狐狸那般蹲坐在地上,也越想越没意思,嘴里念叨着:“那我怎么听说,你年少时也犯了不少桃花劫……” 文洲眉头一锁,似乎被触了逆鳞,清了清嗓子,强撑着用一副谦谦君子的口吻教育一下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狐狸:“人族总喜欢说我们狐妖擅长媚术,其实就是嫉妒我们生得好看,那些人类女子我从未主动招惹,是她们自己愿意跟着我,那我难道要化成狐狸吓跑她们吗?” “那你为何不跟她们保持距离?”云生看了看腿上的伤,好像没有包扎好,低下头准备再重新包扎一次。 “你这孩子,问得好奇怪,我每次不都原封不动给她们送回去了么!”文洲甩了甩手,重重地打在了云生的伤口上。云生疼得从地上跳了起来,呲牙咧嘴地说:“老色鬼就是老色鬼,还这般不承认!” 云生一边护着伤口,一边接着说:“你明明就是觉得狐族能幻化人身的女狐狸太少了,所以才去招惹人族,还天天说着人族姑娘更香甜,更可口!就是个老色鬼!” “哎呀,你这小子现在毛长齐了是吧?长本事啦?敢跟你师傅这样说话了!”文洲也不生气,反而堆起了一脸的笑,又咧着嘴说:“小子,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看看什么叫真正香甜的人族女子。”说完一脸邪笑地起身准备离开。 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差点忘记交代正事:“这几天我要去一趟皇城,据说那边有几个不要命的猎灵人总是找麻烦,连那边的狼都受了牵连,我过去处理了他们。”看了看云生的伤,接着说:“你就别去了,好好在这里把伤养好,对了,我可能还要抽空去一趟东海的蛇岛,这一折腾,估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你伤好了就去看看初夏。” 云生点了点头,敷衍地答应了下来。 想着自己如果能修炼到师傅这个境界就好了,想去哪便去哪,想跟谁打交道便直接去找,自己这三脚猫功夫在西山狐妖族里还能叫上名号,要是出了这西山,碰上个厉害角色,怕是自己随随便便就跟着父亲去了吧。 没等云生回过神,文洲再三交代:“我不在的日子里,千万不要跟族长他们起冲突,记住我们现在还没有那个实力,别给自己找麻烦!”说完便离开了。 …… 云生望着洞外的竹灵果发呆,今年自己又是一颗都没捞着吃,一颗竹子10年才能结出一颗竹灵果,初夏一口气就能吃下三颗。 自己眼巴巴地摘了果子舍不得吃,净把这些好吃的都送给了她。 但是想起那张笑脸,心里又暖了起来,几颗果子而已,我们狐狸是最大方的,那些人族平日里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初夏爱吃就都给她,全给她! …… 初夏回到府里之后,莫名嗜睡了好几日,终于有了些精神,这天早早就醒了,。 吃完早饭还想跟父亲聊聊出门钓鱼的事,没想到父亲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简单地跟婉儿交代了几句,无非是保护好初夏之类的话,便出了府,似乎有很着急的事情,从早上起,神色就不太好。 从那之后,父亲都早出晚归,有时甚至连着两天都见不着父亲的影子。 自从上次在西山被那些狐狸惊吓了以后,初夏把琐妖袋还有父亲送的短剑都仔细地随身带着,再也不敢离身。 父亲忙一些也好,这样云生来找她就更方便了,每次云生都要过了子时才来,有时初夏等着等着便睡着了,云生来了也不吵醒她,只是化成狐,安静地趴在她的枕头边,陪着初夏呼呼大睡,还一边感叹人族的床褥真舒服。 这么多年,初夏早已习惯了云生在身边,睡得也格外安稳。 有时候半睡半醒,摸着枕边的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湿润的鼻子,还会忍不住扯一下他的胡子。然后云生马上会伸出爪子一把就按住初夏不安分的手,说不定还会轻轻咬上一口,告诫她别闹。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师傅终于回来了。 …… 那天夜里,云生去接了初夏一起到了他们平时经常练剑的地方,若不是有师傅在,云生是万万不敢把人族带进狐狸地界的,但在师傅这里,便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了。 初夏跟着云生,第一次到了森林的深处,在这里闻到了跟云生身上一样的味道,心旷神怡,忍不住就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云生平日里住的离部族有些远,看得出来从小就是被孤立的,但这样也安静,平时除了几个找麻烦的也没什么狐狸来打扰。 林子里也有很多其他动物能通灵,但是狐族的力量比较强盛,所以这一片基本上都对狐族称臣。 初夏仔细打量着这个不大的石洞,应该就是云生平日的住所吧,刚想弯着腰走进去就被云生拦了下来,死活不给初夏进去,文洲打趣他:“平时不懂得收拾,现在又扭扭捏捏不给人家进去看,你这小狐狸真的是小气!” “对,师傅说的对,你就是小气!我又不嫌弃你!”说完余光瞟到了里面的床褥,就是一个简单的石床,连个被子都没有。 恍然大悟地说:“难怪整天想赖在我床上睡觉,原来是因为自己没个舒服的床榻!”云生赶紧把初夏拉走,边走边解释:“狐狸睡觉,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天气热时,趴在树上睡更舒服,哪个狐狸会去弄个床?” “欸,我的床榻就颇为舒服,初夏,要不要去我洞里看看?”文洲大方地介绍自己的洞口便在不远处,如果想去,随时可以去看。 初夏当然满心欢喜,刚想过去,云生又一把拉住她的手,说:“千万别去,你不知道那床上睡了多少人……”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妥,赶紧岔开了话题:“你们不是说好来练功吗?怎么又变成参观狐狸洞了?” 第一卷 16 偷偷变强 文洲轻轻咳嗽了一声,收起了笑脸,郑重其事地从袖口里拿出一个葫芦,从里面倒出一颗丹药递给了初夏,示意让她吞下! 还没等初夏接过来,云生眼疾手快,冲了过来一把就夺了过去,闻了闻,不假思索就丢进了嘴巴! 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他吐了吐舌头,问这是什么玩意儿啊?这么难吃! 文洲被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差点一掌把他打回原形:“这是给初夏的,你吃个什么劲,这丹药有多珍贵你知道吗?这可是为师拼了命才炼出来的,这一趟出门就只得了不足十颗,这玩意儿你吃了一点用处都没有!哎呀!你……” 初夏看见这一老一小两只狐狸,老的气得跺脚,小的蹲坐在地上头也不抬,并不理会,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心里特别清楚,云生是担心,担心师傅胡乱给自己吃些什么,又碍着师徒情面不能明说,便想到了这个损招。 教训完云生,师傅又拿出了一颗丹药,恶狠狠地瞟了云生一眼,背过身把丹药亲自送到了初夏嘴边,初夏心里的担忧已经消散了大半,便张开嘴,小心翼翼吞下药丸。 满嘴的血腥味同样让她皱起了眉头,嚼都不敢再嚼,生生吞了下去。 云生赶紧拿来一碗水,初夏一口喝完,这才觉得舒服了些,一脸茫然地问:“师傅,这药丸怎么一股子血腥味啊?这是什么做成的?实在太难吃了!” “哦?是吗?怎么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难道是我炼化的火候还不够?”说完拿起药葫芦闻了闻,若有所思地说:“似乎是有那么一点,为师也是第一次做,下次我将精元再炼化得纯一些,若是能加些竹灵果的汁水进去,味道应该就很好入口了!” 说罢转向初夏,捏起她的手,用精元探了探药效,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初夏,今天首先教你如何感知精元!” 文洲示意初夏坐下来,然后双手上下反扣在一起,放在丹田处。之后让初夏尽量摈弃掉,周身上下其他一切不必要的感知,只把核心放在感受丹田处的温热。 初夏闭上眼睛,慢慢真的感觉到了有一股热量,它像温水一般细细流淌着,16年来,第一次感觉到身体里的别样能量,原来,这就是大家说的精元之力。 一阵一阵有些飘渺,若有似无,像夏天午后的风,在经络中来回游走。几个回合下来手脚都感受到了温热,特别是指尖一阵酥麻。 初夏睁开眼睛,将自己刚刚的感受一一跟师傅说了,文洲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满脸的骄傲与欣喜,笑着说:“不愧是我炼的药,哈哈哈,初夏,将军的骨血在你身上遗传地很好!你真的是千古难遇的载体。” 云生听得云里雾里,右手托腮,眉头紧锁一脸的难以置信!连忙打断了师傅:“师傅,初夏并无仙脉,怎么能感知到精元?” 文洲摇了摇手上的丹药,继续说到:“这就是你师傅的本事了,初夏现在只能暂时留住精元,我估摸着应该不会超过7日,体内的精元又会逐渐消散。” 他把药葫芦递给了初夏:“好生收着,每颗丹药大约只能保你七日精元,今天给你吃的只是稍作实验,平时如若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尽量省着点吃,这药的药引实在太珍贵了,而且极其难得,你先吃着,以后我们再慢慢想法子帮你稳固住体内的精元之力。” 初夏赶忙伸出双手,郑重地接了下来,心里不由想着这药葫芦太大,回去得换个小点的瓶子,随身带着才行。天啊,这身上到底要带多少东西啊,没本事真的是太难了。 “感知到精元只是修炼的第一步,趁着你现在体内精元尚足,可以在这几日里多静坐,去闭目感知,觉得嗜睡是正常的。目的呢就是让精元的流向尽量能受你自由掌控,此番有所心得后,才可以尝试着用精元辅助运剑,或者辅助行走,总之一步一步慢慢来吧。”文洲悠悠地说。 “剑术我已经练了好多年,原来只有架势,却没有力量,想来就是这个原因了吧!”初夏如梦初醒,似乎想通了困扰自己多年的事情。她捡了一根树枝,耍了几个父亲教她的招式,但几回下来,似乎也并没有太大的进展,心里又失望了一阵。 “哈哈,初夏你也太心急了,你这是连走路都没学会,就想着飞了吗?这段时间,别管其他的招式,术法,安心把体内的精元感知好,控制好,然后再接着下一步吧。”文洲看着眼前这个心急的孩子,真是傻得有些可爱。 “师傅,我还有个问题!”云生总觉得有些不妥,拉着师傅问道:“如果这丹药真的这般神奇,那寻常生灵岂不是各个都能靠着这个登天了?” “你怎么这般认死理呢!”文洲心里恼火得很,实则不想将其中太多的奥秘说给他们听。想着初夏都没有你这么多问题,就是你麻烦事最多,不耐烦地摆了个迷魂阵:“首先,我都说了这丹药不是谁都能炼出来的,其次,这药引也不是想要就有的,最后,也不是每个人吃了都有效的……” 云生摸了摸脑袋,这说了等于什么都没说啊!初夏虽也是一知半解,但是心里已然乐开了花,不禁对这位实力非凡的老狐狸多了几分敬意。 数了数手里的丹药,还有六颗,便是还可以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修炼,管它以后会怎样,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差,自己要先把基本功练好了才行。笑呵呵地跟师傅说了好几声谢谢。 接下来的日子,父亲越忙,初夏反而越觉得自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人生似乎有了新的盼头,有了希望,连婉儿都觉得怎么初夏这小妮子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连平日里要拖着喊着才肯拿剑比划,到现在竟然会主动问起某个招式的关隘了。 每每问起,初夏都是一个说辞:“我现在觉悟了,我要刻苦练好剑法,我不能做你们的包袱!” 婉儿听着觉得挺有道理,便非常开心地每天拉着初夏一起练剑,她心想着就算初夏只是比划比划招式,也能比普通人强,有些自保能力肯定是好的。 不过将军日日都不在府里,婉儿觉得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如果将军能时常在身旁指点一二,那才有意思! 这日,两个女孩子在中庭练了一早上剑,初夏不敢使出精元辅佐,所以还是像往日那样耍些花架子,婉儿休息时拿了一双鞋子过来给初夏看:“好妹妹,你说我做的这双鞋可好?”初夏看着这分明是双男人的鞋子,心里一愣,问:“这是做给谁的?” “给将军的啊!”婉儿也不藏着,“前些日子我看到你在给将军做长衫,那些细致的针线活我可做不来,索性就做了双鞋,我比对过了,是按照将军的尺码做的,你什么时候帮我一起送给将军呗!” 初夏看着这崭新的布鞋,虽是寻常的款式,但针脚却十分细致,鞋面跟鞋底都细细的缝了好几圈,十分用心。纳闷道:“你干嘛不直接送?” “哎呀,就当是你一并做的,别告诉将军是我做的,我若是直接送给他……他定要说我疏于练功,平日里尽做这些玩意儿去了……”婉儿将鞋子仔细地用绢布包好,塞在了初夏怀里。初夏没有看见,那婉儿的脸上,分明染上了一阵殷红…… 第一卷 17 皇城 画面一转,来到了一处大殿上。 …… 大殿上格外肃静,金黄色的琉璃铺满了屋顶,照的整座厅堂熠熠生辉。 尊上独自高坐,金漆雕龙的宝座十分宽敞,他左手撑着膝盖,右手搭着龙椅,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头发虽已花白,却十分精神。 下面站着密密麻麻几十号臣子,各个俯首帖耳,站得笔直,一旁燃起的熏香烟雾袅袅,糅杂着金光如梦似幻。 林将军也身在其中,但神情颇为不安,眉头微微紧锁。 今日殿上所议之事,事关皇权立嗣,近些年来尊上的身体状况有些反常,偶尔缠绵病榻,又会在几日闭关之后痊愈。 旁人不知为何,但林将军心里了然! 立嗣之事虽已经讨论了许多遍,尊上却始终没有公布正式的继承人选。 臣民们都晓得,如今这位尊上坐上这龙椅时年岁已高,年轻时醉心征战,还未即位,便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当年与蛇族一战更是名垂青史,将灵蛇的獠牙硬生生斩断于剑下,再斩下其头颅悬挂在城门七***着蛇族被迫东迁,实力大大折损,从那之后只能保留残部,蛰伏在东海蛇岛,十几年再也不曾出现过。 他麾下两员大将,一个是初夏的父亲林卓森,另一个便是尊上的大儿子——赵堇延。 比起战斗力,尊上的子嗣就显得单薄许多,膝下一共只有三个皇子。 大皇子堇延继承了尊上好战的心性,更是林将军密友,自小一起长大合力统领三军,林将军为照顾家人卸下军务后,大皇子便独自掌兵。 二皇子堇祥更偏向于掌管内务,虽说也身手不凡,但却不喜欢舞刀弄枪,更喜欢弄些诗词歌赋,管些银钱琐事,不过他极善交际,在朝中人缘极好,手下高手众多。 还有一位三皇子堇尘,是尊上最后一个孩子,也算是老来得子,如今刚刚二十出头,平日里极少露面,据说是个闲散的游人,不爱说话,也不爱结交权贵,年幼时便交由仙翁抚养长大,是三位皇子中最深藏不露之人。 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却中气浑厚:“今日立储之事不要再议了,我自有安排,如今我身子骨还算硬朗,你们就盼着我多活几年吧!” 二皇子见状,赶紧上前一步附和到:“父亲大可不必为这些事情担忧,您身体强健得很!别为那些琐事烦忧!”说完瞟了一眼旁边欲言又止的申大人,示意他赶紧退下,休要再提此事。 慕容大人也出来打圆场:“二皇子说得极是,难得如今太平盛世,那些能自成部族的妖兽们也均已臣服,不再作乱,这都是尊上与大皇子骁勇征战之功!”明白人都听得出来,这慕容大人表面上是顺着二皇子,实则是在给大皇子争脸面。 林将军只是孑然站立着,并不多话,他对这些朝堂之事向来不过多参与,也不想混进这些政治争夺的漩涡里。 尊上对着二皇子挥了挥手,转向大皇子说道:“堇延,据说前些日子皇城附近有好几位猎灵人遇害,连尸首都找不到,你可曾彻查过此事?” 大皇子垂手作揖,高声说道:“回禀父亲,我与卓森去往现场查看,尚未发现什么线索,皇城附近的翼族早已归降,其他妖兽的痕迹也甚微,一时还没有什么进展。” “嗯!”仙尊眉头紧锁,良久,才开口说到:“那今日便散了吧,林将军请留步,我有事找你,来内厅见我!” 说罢,大家再低头叩拜了一轮,就各自散了。林将军在使者的带领下,穿过一条幽深曲折的廊道,来到了内厅,与刚刚的大厅不同,内厅的陈设显得有些质朴,只见这内厅以檀木做梁,琉璃玉盏为灯,金色幔帘垂在内室。殿内高悬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想必夜里也能亮如白昼。 “尊上还有何吩咐?”站定后的将军简单行了个礼,看着尊上的神情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莫不是大皇子的回话,仙尊觉得有何不妥?” “你这孩子啊,堇延与你一同长大,你还不了解他的秉性吗?”尊上用手指按压在太阳穴上,似乎有些疲惫,比起刚刚在殿上的神情,此时明显放松了许多。 他挥手示意将军坐下:“他办事素来不够仔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将军也毫不客气,坐在了离尊上最近的椅子上。“回禀尊上,大皇子说的并无遗漏,只是我与您的想法一样,也觉得此事过于蹊跷,不像是往常的争斗或者报复!” “哦?何以见得?”尊上向一旁站立的使者挥了挥手,使了个眼色,那使者便低头退了下去。 “失踪者一共八位,均是那一带精元至纯的好手,平日里行事有些跋扈,我原本也以为是妖兽寻仇,但翻遍了皇城四周,都找不到尸体,翼族虽好战,但不至于毁尸灭迹。而邕城附近的狐族,我让宋洋时刻盯着,也未见有异动。” “会不会是皇城附近又有了实力大增的妖兽出现?我等并未察觉?”那退下的使者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个极为精致的琉璃盏,尊上接过那闪着微光的琉璃盏,盏内是刺眼的鲜红色液体,血腥味瞬间弥漫着整个房间。 “有这个可能!毕竟这些年来,各路妖兽的安静做派格外反常,倒像是密谋着什么!”将军皱了皱眉,似乎对那杯中之物格外排斥。 不过神色马上平静了下来,接着问:“翼族的灵兽那里,最近可有问出什么?” 尊上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拿起手边的绢布擦了擦嘴,幽幽地说:“这些事情,你不用知道,你只管继续查下去,我总觉得那八人的失踪不太寻常。”说完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质疑,接着说道:“你家小女儿最近可有外出?” 将军神色大变,慌忙解释道:“回禀尊上,初夏常年都被我养在家中,从未踏出过邕城一步!” 仙尊见将军慌张至此,不由得大笑了起来:“卓森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若无其他的事情,你也早日归家多陪陪她!这么久总是让你在外奔波,也不大妥当。” 将军连忙起身,背后冷汗涔涔,刚要行礼准备离开,尊上又叫住了他,一改刚才的神色,而是多了几分笑意:“卓森啊,你家大女儿年纪多大了?” 将军微微一怔,答道:“已经23岁。如今在封灵学院教授剑术!” “哦?”尊上面色大喜,“年纪不错,可有婚配?”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精神矍铄了许多。 “并未婚配!”林将军心里翻江倒海,似乎猜到了尊上的意思,这是有意将三皇子与悦竹撮合在一起? 尊上也看出了将军的心思,笑着说:“我知道你忧心什么,放心,我不会像当年那样勉强你,也知道你是勉强不得的,这样,待我寻回那调皮的小儿,让他也去封灵学院修行一段时间,缘分这种事情,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寻,你觉得如何?” 林将军心中虽有万般不愿,但也不能违拗尊上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强装镇定地说:“这样安排甚好,年轻人的事情,我们的确不便多管。”说完便退下了! 在回府的路上,将军格外忧心,心里想着这位三皇子,虽人品不错,也秉性纯良。但皇家哪里会有良人呢?即便是良人,在这政治争斗的家族里,如何能清白自处? 若是自家女儿也陷了进去,那才是真的福祸难料啊。 心里一横,决然默念了一句:“无论如何,绝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第一卷 18 给我暖暖 自从有了上次师傅给的丹药,初夏每日夜里便偷偷静坐调息,有时候云生会在身边指点一二,自己也觉得进步飞快。如今第三颗丹药的药效就快过了,初夏忽然有些失落。 扯着云生的胡子自言自语着:“要是这丹药吃完了,该怎么办?我好像做了一场梦,梦总会醒,我还是那个没本事的人。” 云生看出了初夏的心事,一时间也不懂得怎么安慰,也是耷拉着耳朵,小声地说:“别泄气,师傅肯定有办法!”说完,抬头看着格外没精打采的初夏,接着安慰:“你要相信师傅,他可是我们狐族的战神,是千年难遇的赤狐,你父亲都打不过他!” 听到自己的父亲,初夏一下就好奇了起来,盯着云生问:“你说,我父亲跟师傅比试过吗?你怎知我父亲打不过师傅?” “哼,自然是比不过,这世上,除了你们尊上养的那几个厉害角色,我师傅还没失过手!”云生说得一脸骄傲,从小它便听了许多文洲的厉害往事。 初夏一脸的难以置信,问:“那师傅为何会流落至此?狐族的大部落据说离这里很远呢!” “是啊,当初也是因为我父亲,后来又是为了我。哎,反正师傅很厉害,它既然收了你为徒,那必然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说完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说:“你什么时候准备睡觉,眼看又过了子时!我一个狐狸都困得不行了……” 初夏这才回过神,原来已经很晚了,父亲晚饭后似乎又出门了,婉儿这次也跟了出去,诺大的府里,冷冷清清的。初夏吹灭了烛光,便躺了下来,天气越来越凉,被子里都是冷飕飕的。云生依然趴在初夏的枕边,虽然不近,但一伸手就能摸到。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距离。 “啊……秋……”初夏揉了揉鼻子,心里想着,完了,肯定是刚刚想得太入神,着凉了。这可如何是好,婉儿又不在,想灌个暖水袋都不方便。转头看到一旁似乎已经熟睡的狐狸,那周身的毛发,肯定特别暖! 初夏想都没想,两只手同时塞进了云生的肚皮下面。哇。好暖,好柔软!初夏只觉得心满意足。 云生皱了皱眉,微微睁开了狐狸眼睛:“喂,你塞了两个冰块在我肚子上吗?” 初夏憋着坏笑,说:“你这么暖,给我暖暖手呗,咱们都是同门师兄妹,别小气!”说完又悄悄地把两只脚缓缓塞了进去。 云生吓得打了个哆嗦,这简直就是冰块啊,手就罢了,脚实在是太冰了!刚想用爪子把初夏的两只脚踢出去,转念一想,这家伙不会是生病了吧?便咬着牙忍了下来:“真是的,小时候冬天抱着你还嫌你热,怎么你们女人越长大越冷的吗?” 初夏见云生并不反抗,两只脚又往里伸了伸,头也越发昏沉了,迷迷糊糊的说:“好像今天真的着凉了,手脚冷得厉害,好云生,你就给我暖暖吧,作为答谢,嗯……我明日送一床新被褥给你,让你的小石板床也暖和一点!” 云生看着眼前已经沉入梦乡的女子,嘴里小声说了句:“我才不要新被褥,把你睡的这床给我可好?”说着让尾巴变得更大一些,把初夏的脚卷了起来。初夏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暖意,睡得越发深沉了。 这回轮到云生睡不着了,被这冰凉的手脚冻了一会,什么困意都没了。它用鼻子闻了闻初夏的头发,真香啊!师傅说人类女子闻起来香甜,莫不是说的这个味道?估摸着初夏也睡熟了,云生竟化成了人形,悄悄地躺在了初夏身边。 狐狸的眼睛虽然灵敏,但看细微之处却不像人的眼睛这般清晰。化成人形的云生,就着窗外倾泻而来的的月光,再一次打量起初夏来。上次在西山上都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东辰那几只讨厌的狐狸搅了局,原来初夏睡着的时候竟也是嘟着嘴的。这样子好生可爱。 没了狐狸毛发的温暖,睡着的初夏冷得打了个寒战,不由得拉起了被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云生下意识把脚往上缩了起来,像个蜷缩在娘胎里的婴儿一般。 云生脑子里嗡了一下,竟然特别自然地掀开初夏的被子,躺在了她身后,用人形的胸膛贴着初夏的背,一边又变出尾巴包裹住她的腿。 云生第一次以人形的姿态,离初夏这样近,近得可以听见她的鼻息,他睁大了眼睛,看见初夏耳朵后面的皮肤白皙透亮,忍不住凑上去闻了闻。 果然是沁人心脾的香甜,比那竹灵果闻起来还要诱人。 云生伸出手从后面抱住初夏,手臂环住了这女子的纤纤细腰,为了避免她忽然醒过来,还不忘给她施了个昏睡诀。 它环抱着这个从小到大的人族玩伴,怎么忽然心里有了一丝别样的复杂情绪,云生总觉得喉咙格外干渴,忍不住一直吞口水,试图让干燥的口腔湿润些。但心里的燥热却愈发明显了,像一团炙热的火焰在胸腔里燃烧着,背后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初夏在梦中只觉得温暖,睡得更沉了,完全没有意识到云生正在她身后辗转难眠。 抱着初夏的云生心神不宁,根本无法入睡,他想离开,却发现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他沉溺在初夏的气息里无法自拔,他甚至想撩开她的贴身衣衫,他想触碰那如暖玉般的肌肤,他想…… 难道这就是师傅说的那种感觉? 不行,这可不行,我可不是像师傅那般放浪形骸的狐狸!云生猛地收回了那双环在初夏腰间的手,赶紧怯怯地挪出了被子,拍了拍不清晰的脑袋,转身把初夏的被子好生盖了起来,自己一头就钻出了窗子,扎进了冰冷的夜色里。 第二天一大早,一夜未眠的云生风风火火跑去了师傅的住所。一把将熟睡的文洲拽了起来,也顾不上师傅不师傅了,开口便问道:“师傅,你先前说要带我去哪?哪里可以尝尝人族女子的滋味?” 还在梦里的文洲一脸茫然,被云生这样一问,脑子转了十八个弯才想清楚他在说什么。哭笑不得地问:“你想怎样尝?”说罢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准备去洗把脸。 “我也不知道,只是昨晚我怕初夏冷,便化成人形抱着她睡了会,明明小时候我也抱过她,你几年前跟我说要和她保持距离,我便没有近她的身,可为何昨日夜里我抱着她,跟我小时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是为什么?”云生霹雳巴拉说了一大堆,文洲听着语无伦次,又觉得好笑,便由着他说。 “师傅,我昨天夜里觉得心里燥热地很,而且我忍不住想……哎呀!”云生说地满脸通红,焦急万分地来回踱步,一边解释一边又不知道如何解释。总之内心说不出的不畅快。 看云生停了下来,文洲脸上都要笑出褶子了,拿起桌上的果子丢了过去:“别急别急……吃个果子,今夜,我带你去个逍遥快活的地方!” 第一卷 19 快活? 第二日婉儿回来了,摸着初夏似乎有些发热,便赶紧叫来郎中开了些药,让她喝下,晚上睡觉之前还特意准备了两个暖水袋,放好了才离开。 父亲也进来看了一阵,一言未发坐了一会便走了。初夏在朦胧中等着云生,等啊等,眼皮都忍不住打架了,怎么还不见小狐狸的影子呢? 不知为何,今夜特别想念云生,或许是病了,或许是已经习惯了那只狐狸的温度,或许……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竟睡着了。 另一边,邕城华灯初上,虽没有白天那般热闹,但夜晚的景色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云生夜里很少会在街市上,每次夜里进城都是直奔将军府,只知道这烛火通明的街市挺漂亮,却从未闲逛过。 他局促地跟在师傅身后,目光有些躲闪,不像身前这位气定神闲,行走自如,就好比逛着狐狸洞外的林子一般自然。 “云生,你怕什么?这些人不可能认出你来的!”文洲看着身后畏畏缩缩的小狐狸,笑着用手指敲了一下他的头。 云生并不管他,心里只想着这热闹的街市,初夏应该也是不喜欢,她从小就不爱出来玩,是个恬静的女孩子。不耐烦地问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 文洲淡淡地说:“带你去美人窝……为师今晚给你挑个最好的!”说完便拉着云生走进了一个巷子里。 巷口还黑黢黢的,往里走了一阵,忽然灯火通明,有几个长相秀美的女子站在门口,这大冷天的依然露着肩膀,对着来往的人搔首弄姿,云生眉头一皱,这怕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文洲拖住他的手,大步走了进去,有个眼尖的妇人一眼就看到了文洲,挥着帕子扭着腰就贴了上来:“先生好久没来了,奴家可想念地紧呢……” “无妨,我这不就来了嘛,今日白茗姑娘可有空闲啊?”文洲推开那个妇人的手,右手凭空多了一锭银子。 那妇人两眼放光似的盯着那银钱,嘴里已笑开了花:“有的有的,白茗姑娘昨日才刚刚可以待客,这不就等着您嘛!”说完便拉着文洲往楼梯上走。 云生愣在了原地,这房子外面看着寻常,走进来却格外开阔,大根大根的红木柱子巍然耸立,四处都垂着幔帘,酒气四溢还混杂着各种女子身上的香气,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周围男男女女都搂抱在一起,眼神迷离,欲望窜动,看得云生心里发怵。文洲又是一把将他拖上了楼,他踉踉跄跄差点跌了个跟头。 文洲停在一个房门前,一脸戏谑地看着眼前这个茫然的小狐狸,心里想着这一天必然是要来的,若是能让他开个窍,弄清自己的心意那就行了。 便开口说到:“这个姑娘,我已经试过了,味道不错,身子特别软,你可要好生待人家,别弄疼了。”说完便推开了门,一脚将云生踢了进去。 啪地一声,门关了。 留下云生一脸茫然。 …… 半响,从里屋走出一个扮相精致的姑娘,身形与初夏相当,差不多高,连胖瘦都十分相似。只是眉眼间长得大不相同,初夏是那种秀气中带些羞涩的,但眼前这姑娘笑容却极为张扬。 云生看着她一袭贴身的粉色丝缎裙子,外衣只是一层暖黄色的薄纱,身形被勾勒地格外凹凸有致,头发用簪子简单的绾了个发髻,几缕青丝垂了下来,衬着袒露的脖颈格外纤细,锁骨也生得极美。 白茗看着眼前这个茫然的白衣少年,心里也是明白了七八分,用软糯的声音说到:“公子应该是第一次来吧?莫要紧张,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说着便牵起了云生的手,往内屋走去。云生只觉得手上一凉,这女子的手也像初夏一样冷,果然人族都是毫无怜悯之心的冷血动物。 “公子可要熄灯?”云生还在恍惚,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床前,这床上大红色的被褥格外刺眼,见云生没有回话,白茗扑哧一笑:“公子,莫不是害怕了?” 云生这才晃过神来,连忙摇手:“我也不知道师傅为何带我来此,他只是说让我来尝尝女孩儿的味道。” “哈哈哈……”白茗被这个懵懂的少年逗得笑出了声来,但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妩媚,用手解开自己外面的薄衫,周身只剩下一件粉色抹胸裙,那裙子耷拉在胸前,似乎轻轻一扯就能褪去。 云生见此情形,心中又是一阵燥热,脸上潮红了一片,手脚都不知该放在何处。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白茗已将他轻推至床前,双手帮他解开了外衫。 云生看着白茗细腻的脸颊,粉嫩的红唇,瞬间有种错觉,仿佛眼前这个为自己宽衣解带的女子就是初夏,那眉眼间的低垂青涩让他失了神。 云生倒吸了一口凉气,胸腔内的火苗又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他一把将眼前这个女子抱起,放倒在了床上,柔软的床褥包裹着女孩的身体,女孩肩头冰凉,云生忍不住就附身上去。 双手在女子的腰后轻轻发力,眼前这女子哪里受得了这般力气,嘴里哼哼的发出了几声娇喘,手也自然地搭上了云生的肩。 云生竟像迷了心智一般,整个人趴在了这女子身上,单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却不受控制地上解开了那粉色长裙,人族女子的身体确实软。 白茗自然是配合的,她双手轻轻用力将云生搂了过来,望着眼前双眼微闭的男子,心中竟也有了一阵悸动。 云生的手触碰到女子赤裸柔滑的后背,鼻息也越发沉重了,这种感觉似曾相识,那不就是那晚抱着初夏的感觉么?他闭上眼睛将头埋进女子脖颈间的肌肤里,狠狠闻了一口…… 不对,不对!这不是初夏的气息! 如梦初醒般的云生瞬间弹了起来,这不是初夏,这不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定睛一看,眼前这人族女子,衣衫几乎褪尽,只剩一件嫩粉色的肚兜遮住了最后的几寸肌肤。 她眉眼间亦是柔情万种,娇嗔地说:“公子,你这样褪了我的衣衫,又不来暖我的身子,可是要冷死奴家吗?”说罢伸出芊芊小手,想牵住云生,拉他继续睡下。 云生哪里见过此等场面,刚刚发生的事情如同梦魇般涌了上来,他竟然做了此种龌龊的事情,差点就把狐狸的脸都丢光了。恍惚间赶紧捏了个法门,将床上的被子覆在了女子身上,说了声抱歉,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出了门,也懒得理会师傅,径直飞向了将军府…… 一路上即懊恼又羞愧,懊恼自己的身体怎么会如此不受控制,还差点把那个女人当成了初夏,初夏怎么可能像那些风尘女子般浪荡,初夏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其他人怎能相比。转念一想,又羞愧难当,女子软糯的身体确实让他着迷了,以至于差一点就难以自控。 将军府的围墙就在眼前,云生现在只想看到初夏,竟忘了今夜出门穿的是白衣,丝毫没发觉飞进将军府时,有另一双眼睛已经盯上了他。 第一卷 20 情窦 云生麻溜儿地跳进了初夏留的窗,二话没说直接爬上了熟悉的床榻,眼前这睡梦中的人才是自己想要的女子,旁的人谁都不是。 想到这,云生的嘴角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一把将初夏搂进了怀里,心满意足地长舒了一口气。 初夏被这忽如其来的寒气惊醒,还没缓过神就已经被圈进了云生的臂弯里。她闻到了熟悉的青草味,下意识凑过去闻了闻。 小声地嘀咕着:“你今夜怎么来得这么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说着用手扒掉粘在嘴里的头发,身前的柔软紧紧贴上了云生的胸膛,丝毫不记得男女有别了。 云生瞬间被点燃了,刚刚的漫天大火还未完全熄灭,初夏这柔软的身子又贴了上来,他哪里还能把持得住。吞了吞口水,提着嗓子问:“我不过来,你可想我?” 初夏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但今夜病得厉害,整个人头昏脑涨的,一时间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蜷在云生的怀里,就像儿时躲在父亲怀里那样,双手抓着衣襟,一头乌发藏在身下,哪怕睡着了也难掩眉间萦绕的点点愁雾,显得格外小心翼翼又乖巧安静。 “初夏!那我以后日日都来可好?” 云生一只手环抱着初夏的身子,另一只手托起她的脸,定定看着眼前这魂牵梦绕的人族女子,此刻的云生只有一个想法,他想日日与她在一起,夜夜能拥着她入眠,生生世世都不愿放开。 这个想法从未像此时这样浓烈,儿时只是想能在她身边,陪着她玩闹,现在云生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初夏恍惚间睁开了眼,化成人形的云生正直勾勾地看着她,浑身竟透着如月光般的银色光晕,他的眸子深情不已,与往日都不一样,像揉进了一汪春水,把她的心也揉地稀碎。 初夏一时竟忘了回答,只是看着这面容入了神,平日里没觉得这般好看啊,果然狐狸都是长得格外美一些。 云生的身子似乎要裂开一般,整个眼里只看得到初夏那粉嫩的红唇,那样娇嫩欲滴,那样诱人,自己要是能吃上一口,会是什么滋味?身子不由得贴得更近了,扶着初夏的面颊,手都微微抖了起来。 两人都轻轻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万籁俱寂,能听到的也只有彼此起伏的呼吸,这一刻,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云生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师傅的嘱咐,初夏的心也如脱笼的鸟儿般飞了出去! 眼看就要吻了上去…… 门外一阵脚步声却倏然让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云生最先警觉起来,狐狸耳朵竖的老高,不对,有人来了,而且很多人!他下意识将初夏往怀里一搂,转念又万般不忍地放开了手里的初夏,嗖地一声跳下了床,快速说了声:“有人!我走了!” 初夏彻底从梦中惊醒,还没反应过来,云生已经没了影子。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瞬间把初夏惊醒。她赶紧缩回了被子里,云生留下的余温还在,她脸上的潮红也没有褪去。 “初夏,你可在里面?”门外传来了父亲的声音,这一次林将军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推门而入。一个快步走进了内室,一把掀开了门帘。可眼前却只有初夏呆呆地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望着他。 初夏像是被吓到了,抱着被子坐了起来,神色慌张地问:“父亲找我何事? 将军穿着单薄的里衣,外面套着一件黑色毛领披风,手持长剑站就在床前。见着眼前只有初夏一人,又望了望旁边大开的窗户,似乎猜到了几分。 “初夏,晚上可有人来过,或者……妖?”将军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格外用力,似乎在提醒初夏,千万莫要跟妖兽有任何牵连。 初夏故作镇静,淡淡地摇了摇头,说:“今夜我病得厉害,头昏得很,似乎没看到有其他人来过,可是婉儿来了?” 话音刚落,婉儿便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阵仗,一脸惊恐地跑到了初夏床边,问:“初夏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婉儿看着将军铁青的脸,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将军也不拐弯抹角,对着婉儿说到:“今夜,府里恐怕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你是怎么看护的?”婉儿第一次看见将军发如此大的脾气,一时间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初夏连忙安慰婉儿:“好姐姐,你别哭,我都没见着什么,你别听父亲瞎说,他定是看花了眼!”抬头望着父亲杀气十足的眼神,心里也胆怯了,不敢再多说一句。 将军环顾四周,似乎没发现什么异样,定定地问了句:“初夏,你莫不是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 初夏一听,连忙摇头,委屈地说:“我整日都在家中,又不爱与旁的人玩耍,来来回回就只有婉儿一个,哪里还有什么朋友!”说完就低下了头。 听见女儿这么说,当父亲的心里竟有了些许不忍,语气瞬间就柔和了下来。“也可能是父亲看错了,或许就是个偷鸡摸狗的小贼,你安全便好。早些休息。婉儿,你也早些休息。”说罢就带着几个小厮离开了。 初夏安慰了婉儿好一阵,又是哄又是替父亲赔不是,这才把婉儿劝去睡了。 躺在床上,才想起刚刚云生,他似乎抱着她……似乎……初夏忽然觉得一阵头疼,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云生问她,我日日都来可好? 想到云生那般深情的声音,初夏也觉得心尖一阵温热,她心里自然是觉得好,跟云生在一起的时候特别自在,这是在旁人那里从来未得到过的感觉。 自己怎么不知不觉竟依赖上了那只小狐狸?想到这里又不自觉笑了笑,唤出小毛球,小声地说:“云生,刚刚可是你来了?你现在再哪?” 过了半响云生焦急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我已经回到了狐狸洞,你可好?” “嗯,父亲刚刚气鼓鼓地来了,他们莫不是看着你了?” “我今夜有些大意,竟穿着一身白衣,估摸着被看到了。你父亲可有为难你?” 初夏扑哧一笑:“平日夜里都是夜行衣,今日怎么如此不小心?父亲没看到什么便走了,你这几日可要小心,不要被父亲抓住了。” “嗯,我知道了,你没事就好!我……我这几日就不去了,你父亲不在时我再去,你记得唤我!” 初夏应了下来,半响都没有说话,只是抓着小毛球不肯放,云生也没有回话,不知道他是不是睡了,初夏心里小鹿乱撞,总想着还跟云生聊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便小声地唤了几声“云生,云生……” 没想到那头马上就回话了“怎么了?我在呢!” 初夏心头一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正在心底蔓延,仿佛看到了狐狸洞里云生那个焦急的模样!心里像爬进了蚂蚁,挠得她痒痒的。她定了定心,又唤了声:“云生……” “嗯?” “云生……云生……” “嗯?” “云生,你刚刚是不是问了我一个问题?” 云生一惊,差点从树上跳了下来,顶着羞红的脸说了声:“啊?” 初夏细细地说:“我自然希望你能日日都来,日日都可以陪在我身边!”言语里带着孩子般的天真与娇嗔,声音越来越小,却柔情满溢。 云生听到初夏的回答,霎那间笑得合不拢嘴,这可能是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么畅快,心里的那些疙瘩一个一个舒展开来,连空气都变得香甜。笑着回答“那我现在便来,日日都来,就算被你父亲打断腿也瘸着过去找你!可好?” “那可不行,你瘸了腿怎么跟我练剑?你好生待着,等我唤你,才能过来!”初夏把头埋进被子里,心里的一汪池水像是被扔进了一颗石子,微微荡漾起来。 她丝毫不知道这般不顾后果的感情,会带来什么,只是觉得内心欢喜,她似乎一辈子都没有这样开心。 第一卷 21 被发现了 将军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并未褪去披风,而是对着墙角的隐秘之处说了声:“出来吧!”只见暗处现出一个人形,此人身材高大,深色的衣服鞋袜,脸上一道瘆人的伤疤从额头一直蔓延到嘴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此人向将军行李,缓缓说到:“我跟了上去,是西山的方向!” 将军眉头紧皱,握着拳的手狠狠砸在了桌子上,桌上的茶杯被震得飞了老高,落下去哗啦哗啦响。他强忍怒火,咬着牙说:“可有看清面容?” “没有,只是一直普通白狐,进了西山界,我便不好上前太多。” 将军轻蔑地哼了一声,说:“还好不是那只不要脸的赤狐,否则我非得荡平整个西山不可!” 那黑衣人接过话:“文洲那只老狐狸不过是寻花问柳多了些,倒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将军思索了一阵,眉头已经要拧在一起了。咬着牙缓缓对黑衣人说:“这几日那只狐狸怕是不敢再来,你替我去一趟北方,找仙翁要些东西来!”接着便示意黑衣人靠近些,附在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黑衣人大惊,连忙行了礼,躬身问道:“将军可想清楚,这对小姐绝不是件好事啊!” 将军静默不语,右手捏着手中的长剑嗡嗡作响,愤愤地说:“为了防范万一,还是早些做决断的好!罢了……我心中已有安排,宋洋,你只管去取来。仙翁自然是明白的!” 黑衣人见状也不敢再有多话,低头行了个礼便飞身离去。 这一夜,将军彻夜未眠,他走到祠堂里,直勾勾地盯着亡妻灵位,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开口。 整夜只是叹息着,摇着头,说:“月虹,希望你不要怪我如此绝情,这一切都是为了初夏,你是明白我的对吗?” 这位挺拔的中年男子,也是一位操碎心血的父亲。此时却独自神色黯然,眉头紧锁,心中像是有万般痛苦:“初夏这孩子我必定要保护周全,无论是人还是妖,谁都不能近她半步,哪怕她恨我一生,我也绝不能将她早早置于危险之中……” 第二日睡到中午才起身的文洲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缓缓走了过来,望着树上正在傻笑的云生,冷不丁丢了个果子上去,云生侧身一躲,也不理他,自顾自依然笑得开怀。 “哟,莫不是昨夜春风一度,今日格外舒畅?”文洲对着傻笑的云生,啃起了苹果。 “才不是,我昨夜可没近那女子的身!”云生觉得肚子有些饿,便也跳下树来找果子吃。看见文洲衣衫都没有穿戴整齐,脖颈间略显微红,鄙夷地皱了皱眉,一脸嫌弃。 文洲听后一脸坏笑,却又似乎早已猜到了是这样的结果:“这么极品的姑娘送给你,你竟然能拒绝?莫不是毛还没长齐?” 云生也不理他,半响若有所思地问:“师傅,你说咱们狐狸能跟人永远在一起吗?” “哼,你想都别想,这有违天理伦常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文洲似有深意地调侃他:“你是什么意思?终于发现自己对初夏动心了?” 云生望着眼前这个一脸坏笑的老狐狸,轻飘飘地点了点头:“昨日我闻着那姑娘气味不对,满脑子却只有初夏,便偷偷又去了她府里,我问他,可想我?她说有!我觉得这一生从未像那样开心过!”云生不看师傅,而是依旧沉浸在昨日的温存里,难以自拔! “等等!”文洲把吃了一半的果子往身后一扔,拎起眼前这只小狐狸的后脖子把他抓了过来。云生扭了扭身子,挣脱了师傅的手,也化成了人形坐在师傅身前,脸上的傻笑就没停过。 文洲狠狠敲了一下云生的脑袋,又打趣他:“你怕是傻了,人族女子怎可能与我们狐狸心意相通?你们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看见师傅的脸色,云生蓦然收起了笑意,挤出一丝苦笑,问到:“怎么又不行?她又不是没见过我的原身,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你还不是跟那么多人族女子睡过,又没见你说不行!” 文洲被怼的又气又笑:“我睡她们,那只是简单的睡而已!是没有动真情实感的。那只是贪图身体上的痛快!你一旦动情,那就不一样了,想长久生活在一起那更加不可能,你们的生活习性完全不一样,而且立场也不同,最关键的是,你们无法养育后代,哎呀……总之就是不行!” 文洲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末了还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绝对不行!” 云生被说的哑口无言,刚想反驳,文洲又接着说:“而且你喜欢谁不好,偏偏要看上林将军之女,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被他发现了,我们整个西山的狐狸怕是都要被他杀光!到时候该如何?” 云生听得一愣一愣,歪着头想了想似乎师傅说得有些道理,心中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幸福感瞬间被一扫而光,呆呆地坐在那里,脸上已没了笑容。忽然觉得好没意思,心里堵得发慌,索性变回了狐狸,跳到树上不再理师傅了。 半响,文洲又悠悠问道:“初夏对你,是否也动了男女之情?”云生不知道,她只说了想他,说了希望他能日日去陪她,那算不算男女之情?云生不懂,师傅先前的话让他心里憋屈地很,并没有回答师傅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初夏时不时就对着云生的小毛球发呆,丹药的药力过去了,握着剑都觉得比往日里沉一些。 婉儿还是没精打采,吃了午饭也不再拉着她练剑,自顾自躲进了房里睡午觉,初夏许久都没有看见婉儿如此意兴阑珊的模样了,晚饭也是叫了好一阵才出来,看得出,婉儿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似乎下午又哭过。 初夏握起婉儿的手,小声地安慰说:“婉儿你别伤心了,爹爹那日没有怪你!” 婉儿本就不开心的脸忽然又愁云密布起来,一双眼睛里噙满了眼泪:“初夏,我也不知为何,看将军生气的模样,格外瘆人。” 还未说几句贴心话,将军大步走了进来,眼前这两个女孩子泪眼相望的情景,他心中一紧。婉儿看到将军进来,慌忙擦了眼泪,低头扒着碗里的饭,像是赌气一般,不像往日看到将军那样热情了。 将军将佩剑取下交给下人,径直坐在了饭桌前…… 第一卷 22 婉儿的秘密 “初夏的病可好了?”父亲喝了一口汤,缓缓看向女儿,一脸的慈眉善目。 初夏点了点头,挤出一个笑脸:“今日起身就感觉大好了,父亲不必担心。”小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一下,赶忙接着说:“那日之事,确实不应该怪婉儿,父亲,婉儿被您吓到了!” 林将军嗯了一声,低着头未说什么,接着从怀里取出刚从街市上买回来的几包果子,转而放在了婉儿身前,说了句:“知道你们俩爱吃这个,刚刚回来路上特意买的,就当给婉儿赔不是了!” 婉儿嘟着嘴,打开了包裹的油纸,看见有果脯,还有最喜欢的麻花,嘴角一扬,心情好了大半,抓了一颗话梅丢进嘴里,酸得一阵咧嘴,初夏扑哧笑出了声。 婉儿也笑了起来,说:“将军莫要错怪我,我除了睡觉时时刻刻都与初夏一起,你要还是担心,那我晚上便搬去与她同床共枕罢了!” 初夏赶紧推辞,说才不要跟婉儿一起睡,婉儿话太多了,一整晚叽里呱啦头都要炸开。 听着初夏的话,婉儿终于破涕为笑,推搡着初夏说哪里有,然后偷偷看了一眼将军,才发现他的神色已经平静了许多,嘴笑有了些若有若无的笑意,满意地又吃了根麻花。 将军虽然心情有所疏解,但还是时刻记着那只不要命的小妖,虽不敢肯定是进了初夏的房间,但夜里还是反复叮嘱婉儿将初夏的门窗悉数关好。 …… 又到了深夜,整个府里静悄悄的,似乎大家都已经沉沉睡去,初夏对着云生的小毛球喊了半天,却不见回应,心里有些空,却又不知道该去哪找到他,又担心又有些气恼,想着这狐狸怎么说话不算话的,竟几个晚上都没有理她。 莫不是将那天夜里说的那些好听的话都忘了吗?另一边又是隐隐担心,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又担心父亲会去找他的麻烦,连着几晚都难以入眠。 将军府的一角,那个带着巨大黑色檐帽的黑衣人又凭空出现,犹如鬼魅般在府墙上翻走,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来到一间柴房边上,另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女子压低声音抢先一步开口:“将军这几日似乎察觉到了那只妖兽的动静,正在四处严查,你不该这时候还过来!” “呵,现在才发现那只妖?”男子的声音极低,好像从喉咙里直接发出来一样,嘴角都没有一丝动静。女子点了点头,男子接着问:“东西是否已经布置妥当?” 女子很不情愿地说了句:“已经在计划之中!”话音刚落,将手中长剑往前一伸,顿时杀气四溢:“你去告诉他,希望他信守承诺,我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情,若你们敢伤我弟弟一分一毫,我必定豁出性命。” “哼,你弟弟好得很,风花雪月逍遥自在,怕是早就不认得你这个做姐姐的了!”黑衣男子露出邪魅的笑容,言语中尽是不屑。 接着说:“你留意初夏的动向,有何异常立马通报我,这才是你的本份!”说完将手里的一个布袋塞给你女子,“这追踪粉用得快,你仔细添着,如果有机会能放在将军的暗人身上最好。” 女子一把接过袋子,匆忙塞进了袖口。不以为然地说:“将军的暗人连我都从未见过,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机会!”说完转身便离开了,那男子随即转身,也消失在黑暗中。 女子快速开门进屋,烛光照亮了那张清丽的面容,竟是婉儿! 她呆呆地坐在床前,望着手里的追踪粉,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这已经是她在将军府的第十一年,她紧紧握着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一切的一切还要从十三年前说起。 当年,林将军的身边有一明一暗两个副手,婉儿的父亲便是在面上的那一个,追随将军多年,亲如兄弟。当初父亲随将军一同诛杀各路妖兽,几次救将军于水火,是过命的交情。 但那场与蛇族的大战,婉儿的父亲却为了诱敌,牺牲了全族性命。出征之际将一双儿女托付给了将军。可是还未等将军接到这对年幼的姐弟,才发现婉儿一家以被蛇妖全部诛杀。 只有婉儿被管家事先藏在枯井里,才逃过一劫。幼弟不知所踪,将军便将婉儿抱回家一同抚养。婉儿性子刚烈,但是将军与初夏待她极好,原本以为会这样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却在一个不寻常的夜里被彻底打破了。 那一夜,婉儿尚小,还在睡梦中便被人掳走,捂住嘴巴发不出一丝声响。 她被带到一处郊外的庄子里,在那里,她看到了失散已久的弟弟,男孩也不过七八岁的模样,面色枯黄异常瘦弱。但右肩上的胎记确定是失散的幼弟,他躲在一个中年女人的身后,望着婉儿死活都不愿喊一声姐姐。 那一夜开始,婉儿便有了新的身份,有了新的任务,为了弟弟的性命,不得不为新的主子监视起将军府的一举一动,不仅要每日查看将军的动向,还要时常汇报初夏的情况。 虽然不懂缘由,却无奈只能照做…… 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她开始拼命练功,连将军都夸她天资过人,一套剑法行云流水,虽未去过封灵学院,却也趁着悦竹难得的回家之日,总缠着她教剑法,教法门。 她知道,自己的强大不只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更多的是不想自己的人生被他人左右。 只是她到现在还不懂,为何几年前的一晚,上面安排的线人忽然让他迷晕了府内所有人,她明明看到了初夏屋内乍泄的金光,她知道那是狐妖飞升时四泄的精元,但是她不明白,为何线人一定要让她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反而帮着那狐妖一步一步接近初夏。 她很纠结,也很懊恼,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面对初夏的单纯相交,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做她的朋友,不配做做保护她的姐姐。 婉儿蜷缩在床上,泪水打湿了衣衫,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求弟弟安好,初夏安好,还有将军,也一定要安好! 想起将军,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过,她害怕将军对她有所怀疑,害怕将军会生气,因为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对将军已经不仅仅是像初夏那般的父女之情,她骗不了自己,每每望着那挺拔的身姿总是会难以自抑。 她竟然对将军有了一丝别样的情愫,这是她不敢想却又真实存在的。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多希望自己能向将军坦白一切,能得到他的原谅,此生能有机会与他纵横沙场并肩杀敌,能像父亲那样常伴他左右。这些小女孩的心思始终缠绕着她,就像梦里最惧怕的蛇,始终挥之不去…… 第一卷 23 那又如何? 初夏这几日胃口大减,也没有心思继续吃师傅给的丹药,没有心思静坐调息。因为云生已经好久没有找过她了。 她整日坐着,像是又回到了当初无所寄托的日子,时间变得格外地长,感觉坐了好久好久,缓过神来也不过才一刻钟而已。 婉儿又在勤快地练剑,一边打趣初夏:“怎么你这热情去得这么快,前些日子还夸你上进来着,怎么现在又懒了下来?” 初夏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嘟囔着嘴只是说身子还不是很舒服,怕是前几日的病还没好全,累得很。心里却堵着,格外难受,这几日越发担心起来,担心云生出了什么意外…… 这天夜里,父亲晚饭后又走了,初夏追着到了府门口,问父亲去哪?将军微微有些诧异,平日里似乎女儿从不过问这些。便解释到宫里有些急事,仙尊的身体不太好,他需要贴身保护。然后再三叮嘱婉儿,一定要看好初夏,晚上一定要守好门窗。 婉儿点了点头,一脸自信地说包在我身上,心底里却皱起了眉。其实她好几次都知道那只狐狸来找初夏,只是被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每次追问线人为何要如此,却总是回回吃了闭门羹。她觉得那狐狸似乎也不是什么凶险的妖,便自我安慰到,也算是给初夏一个新朋友吧。若是初夏有什么危险,自己再冲出去将那狐妖砍了便是! 初夏回到自己的房间,又一次唤出毛绒球,对着云生说:“云生,今夜我父亲不在家,你若再不来,我便去西山的狐狸洞找你,要是等不到你,我就送去给其他妖兽抓走得了!” 云生那边其实一直听得到初夏的呼唤,只是心里还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他听了师傅的一席话,自己也茫然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忽如其来的情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边内心不舍,一边却顾及这全族的性命。 师傅这次倒是异常冷静,不以为然地让他跟随自己的本心,不要有太大的顾及。 云生在狐狸洞里想得出神,恍然听到初夏这样说,吓得打了个哆嗦,再也不敢沉默了,赶紧说:“你个不要命的人,是嫌自己命长了吗?” 初夏终于听到了云生的声音,心里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还好还好,云生安然无恙。还没等她说话,那边云生用笃定地口吻说了句:“等我!” 初夏满意地点了点头,赶紧从冷冰冰的床上爬了出来,坐在镜子前,想着要不要涂些胭脂,会不会是云生觉得自己不好看了,所以不来看自己了? 想着赶紧把姐姐送的那只金钗拿了出来,往头上比划着,却总觉得带上去格外突兀,自己明明就不喜欢这样鲜亮的东西,转念一想,要是那小狐狸喜欢呢?犹犹豫豫地还是簪了上去,又将自己的头发好生梳了一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挤出一个微笑。 云生来得很快,初夏刚一回头,就看见云生化成人形站在了窗口。 几天未见,初夏竟也顾不得那么多,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云生,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云生看着眼前这泪眼汪汪的人儿,心里像被捏住了一样,疼了一下。他下意识将初夏往怀里搂紧了一分,下巴抵在初夏的头上,也是说不出话来。 半响,云生让初夏换上夜行衣,跟自己出去。初夏点了点头,将淡蓝色外袍换下,穿了身深蓝色衣衫,云生拿了旁边挂起的黑色披风给初夏披上,说了声外面冷。 两人出门极快,三下两下便落在了西山上。云生也没停下,而是径直将初夏带回了狐狸洞里。 第一次带外人来,云生显得有些局促,一边把桌上的灰尘掸了掸,一边又把吃了一半的果子扔了出去。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们狐狸不像你们那般讲究,只是有个栖身之所而已,你……” “我不介意!”初夏赶紧抢过了话头,嘴角自然地上扬。 云生愣在了那里,望着眼前这个深情切切的女子,眼神竟多了一丝闪躲。 初夏站起来,缓缓走近他,小心翼翼地越走越近,也不知为何自己今日竟这般主动,只是她就想离云生近一些,再近一些。 云生的声音柔了下来,唤了声“初夏……” 他心里难受得厉害,一边是师傅说的大道理,一边是自己的心,到底要如何选择? “云生,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好担心你……”初夏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似乎一下子就要将这几天积累的情绪都爆发出来。 看见初夏大颗大颗的眼泪,云生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心疼得说不出话,一边捧着这张精致的小脸,一边用衣袖擦去这脸上的泪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急得团团转。 他心里想着这样悬着也不是办法,干脆跟初夏坦白了吧! 他扶着初夏坐在石床上,又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自己蹲坐在她身边,缓缓开口:“初夏,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从未像这样在意过谁,但是……我是狐狸,你是人啊!” 初夏愣在了那里,看着云生焦急又复杂的表情,心里凉了一半,她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想了许久,忽然抬起倔强的脸,赌气一般问到:“那又如何?” 狐狸洞里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云生第一次发现初夏竟也这般认死理,心里有些高兴,但更多的是无奈,他把初夏的披风拢了拢,生怕她着凉。 初夏并不甘心,抓起云生的手,一字一句地问道:“云生,我是人,你是狐狸,但那又如何?” 云生被问得有些气馁,是啊,这一个弱小的人族女子都可以这般坚持,为何到了它这里,就只想着放弃呢? 云生握住初夏冰凉的手,哈了一口气,变出大大的尾巴将她环绕在里面。咬着嘴唇泄气地说:“师傅说,我们俩是不能在一起的,这有违天理伦常。” 他不敢抬头看她,感觉自己就像小时候犯了错,不敢看师傅一样。见初夏没有说话,他抬起头,看着初夏噙满眼泪的双眼,心中万般不忍。 初夏心里焦急,但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泪水在眼眶里转啊转,心里的苦闷也在转啊转,她十六年来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寄托,好不容易觉得人生不一样了,却还没有开始就被打回了原形。 明明眼前的寄托这样近,却为何忽然间,又觉得遥不可及了呢?世人都说,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可这从小到大的缘分与深情,怎被云生说的如此轻巧? 她只知道从儿时起便喜欢跟云生在一起,长大了自己更想日日与他在一起,为什么要扯到天理伦常,就算自己想跟小狐狸过一辈子,违了天理,逆了伦常又如何? 她望着云生,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不知道要说什么,有些话如鲠在喉,终是说不出口。 第一卷 24 怒火中烧 初夏的眼泪一颗一颗流下来,滴落在黑色的披风上,晕起道道涟漪。 云生的心被彻底击碎了,他用力地将初夏揽进怀中,他多么希望此时此刻自己不是一只狐狸,他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变成一个人,虽然自己曾无比痛恨人族的残暴无情,可此时他却只想做一个与初夏一样毫无仙脉的普通人。能像普通人族夫妇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火做饭,养育子女,守着简单的幸福度过余生。 初夏低头呢喃:“云生,我要是能变成一只狐狸就好了!” 听到这话,云生更是又惊又喜,眼底翻起无尽的酸楚,恨不得将这女子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可是理智却敲醒了云生,他忽然想起了师傅的话,背后冷汗涔涔…… 他缓缓地对初夏说:“初夏,你可知,你父亲对我妖兽有多大的仇恨?” 初夏听到父亲的名讳,似乎也如梦初醒,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双唇紧闭。 “初夏,若你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我大不了把你强抢了过来,锁在这狐狸洞里一生一世,这世间谁又能拿我如何?”云生的眼神逐渐淡了下来,似乎这些话已在心里辗转了无数次。 “可你是林卓森的女儿啊,我何德何能,敢奢望与你在一起?” 初夏眉头紧锁,鼻尖一阵酸楚,问道:“你是害怕我父亲?” 云生捋了捋初夏的长发,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你父亲的脾气,若是他发现自己的女儿被一只狐狸掳了去,他会如何?” 初夏听到这话,竟一时语塞,脑子里都是父亲严厉的脸。 理智逐渐冲散了虚无缥缈的幻想,是啊,这么多天,心里只想着自己,只想着大不了离家出走,或者跪下来求父亲。但却没想过,这一切的后果。 “他会灭了我西山狐族满门……”云生一字一顿地说完了这句话,初夏吓得往后一退。 “不会的,云生,我父亲不会的!他定然不会那样不讲道理!”初夏赶忙解释,他觉得父亲虽严厉,却不至于行事如此狠辣。 “初夏,你是不懂你父亲的行事风格啊!他的名声,在我们这里可不太好!十几年前那场跟蛇族的大战,他几乎灭了整个蛇族,甚至在蛇族交了投降书,愿意远撤东海之后,依然不依不饶,几乎将有灵力的蛇妖通通杀完。” 初夏听着云生的描述,似乎在说一个与自己父亲毫不相干的人,她摇了摇头,一脸惊恐:“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平日里从不骂我,无论我犯了什么错也从不怪我,他不会不讲道理的!” 云生低下头,接着说:“我也想过,这西山狐族本与我也有些仇怨,哪怕我掳走了你,你父亲将他们悉数灭了,又与我何干,我自带着你有地方可去。” 他顿了顿,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可是我还是不忍心我的同胞受我牵连,平白无故受这无妄之灾。” 初夏心里百转千回,想着若是自己跪下跟父亲求情,他估计也不会同意自己跟着一个狐妖离开,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竟无颜面对云生。 云生似乎也看出了初夏的情绪,他刚想放开手,却忽然觉得怀中一凉,初夏被瞬间拖了出去,还未回过神,只见林将军手持长剑,已然出现在狐狸洞里,将初夏带离了他身边。 “父亲,你……是何时来的?”初夏惶恐地看着父亲,整个人骤然慌乱不已,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了。 林将军手里的长剑已然出鞘,月光照进洞来,周身散发着瘆人的寒意。初夏赶紧拖住父亲另一只手,生怕他上前一步伤害到了云生。 将军没有理会初夏,只是将她往身后放了放。转向云生,冷笑道:“你这只小狐狸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竟然敢对我女儿有非分之想,怕是活腻了!” 云生面对气场如此强大的人族第一猛将,心中说不怕,那都是假的,但此刻依然强撑着身体努力让自己站得笔直:“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担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眼看着情势不对,初夏立马跪了下来,她拖住父亲的腿,死死拽住他不让他上前半步。嘴里不停地说:“父亲,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你不要伤害云生!” 将军已经怒火中烧,完全不顾女儿的求饶,飞身便是一剑刺来,说时迟那时快,云生也祭出长剑,猛地一档。 但云生哪里是林将军的敌手,不出两个回合,便被将军轻松打掉了手中的剑。 云生赶忙往身侧一跃,深知自己不是林将军的对手,但初夏还在那里,自己绝迹不能这样一逃了之啊! 罢了!大不了今夜就死在这里,为了初夏又有何所惧? “林将军,好久不见啊!”一袭红衣飘然而至,是文洲!他迅速来到云生身边,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你这只老狐狸,难道也要来掺和我家女儿的私事吗?”林将军似乎与文洲早已相识,他收起手中的剑,眉眼间的杀气依然丝毫未减。 “我来救我徒儿,还好赶上了,若是迟了一步,怕这孩子就要随他父亲去了!”文洲不紧不慢缓缓朝将军走去,还不忘拢一拢衣袍。 “你与这小狐狸的父亲也有不少交情啊!”说罢笑着看向了那个爱女深切的慈父,嘴角虽是上扬,却只看到轻蔑与不屑。 “嗯?”将军似有所动,转向云生,思索了片刻问道:“这就是那只老白狐的遗孤?” “正是!你莫不是忘了当初你是如何虚与委蛇,两面间谍的做派了吗?要不要我当着你女儿的面,跟她好好说一说呢?”文洲一词一顿,言语间尽是咄咄逼人的锋芒。 林将军收起杀心,将女儿扶了起来。横眼说道:“当年之事,我的确做的不妥,但那也非我本意,既然是那白狐之子,我便留他一命。”说罢收起长剑,准备起身离开。 还不忘留下最后一句:“但若是以后再敢靠近我女儿,休怪我无情!” 就这样拎着慌乱不堪的初夏,回了将军府。一路上父女两静默无言,初夏望着眼前的父亲,忽然觉得陌生,难道他真如云生跟师傅口中所说那般凶狠残暴吗? 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血脉相连的父亲在自己心里应该是慈祥满目的才对啊! 将军没有把初夏直接带回房间,而是带进了书房。 房内烛火通明,门窗紧闭,屋外的风声渐起,呼啸着哀嚎着,一阵一阵吹得院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初夏在哭诉着满腔惆怅。但在暗处,初夏分明看见一个持剑的男子静静站立着,这个人她以前从未见过,半边脸被面具遮挡,嘴角处有疤,长得好生奇怪。 将军示意她坐下来,她哪里敢坐,只是定定的站立着,望着父亲铁青的脸,不敢说一句话。 半响,那黑衣人端出一杯泛着幽绿色的液体,放在父亲桌前,将军颤抖着端起来递给初夏,只说了两个字:“喝了!” 第一卷 25 心如枯槁 初夏望着那茶杯出了神,绿色的茶汤握在手里冰凉刺骨,没有丝毫温度,定睛一看,里面似乎有东西在游动,初夏心中一惊,连连后退,手里的茶汤撒了一半。 她抬头望向父亲,父亲的神情却依旧冷峻难测,他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着扶手,似乎要将那扶手折断一般。 父亲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里有严厉,有关怀,更多的是焦虑。 初夏瞟了一眼暗处的那个黑衣人,似乎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父亲不会加害于她。 但她还未从刚刚的的惊魂中抽离,这样诡异的气氛让她感到绝望,感到浑身冰冷……若是云生在,会不会拼了命将自己带走呢? 父亲双唇微微动了一下,轻轻地加了一句:“孩子,爹爹绝不会害你,你要相信爹爹!”这话语里初夏甚至听出了祈求,听到了父亲前所未有的卑微。 初夏紧闭双眼不再看向父亲,也不让自己看到手中冰凉诡异的茶汤,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嘴中先是一阵呛鼻的辛辣苦涩,涩味渐退,却忽然觉得有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霎那间,一阵疼痛风卷残云般袭来。 啪的一声,茶盏碎裂了一地,初夏捂着肚子忍不住喊出了声,钻心的疼痛甚至让她无法站立,她艰难地望着父亲,眼神里是一股难以分说的惊恐。 将军慌忙起身,椅子被他一脚踢开,但他却只如石像般站在那里,不敢上前半步,仙翁千叮万嘱,药效发动时,万万不可触碰初夏的身体。 初夏被疼痛折磨得发不出声响,朦胧中她只能看到父亲头上的汗珠,还有父亲焦急的双眼里,竟然是闪烁的泪水。 一阵一阵的疼痛翻江倒海,初夏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往头顶上钻,她伸出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恨不得将它们一根一根都拔了,恨不得将这头颅一剑剖开,她咬着嘴唇忍了好久好久,那摄人心魄的疼痛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初夏用几乎发狂的声音嘶吼着:“这是什么?” 药效渐渐退去,初夏恢复了心智。 父亲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地将她抱回了房间,始终双唇紧闭没有说半个字。 初夏哭了,她看着这从小长大的屋子,忽然觉得好陌生,那墙角的月季第一次看着扎眼,父亲的怀抱也第一次觉得格外疏离。 长大之后的初夏第一次对着父亲哭了,她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因为父亲这不明缘由的折磨,亦或是因为云生,她第一次扯着父亲的衣摆,嚎啕大哭。 她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是谁,这个男人真的是待她如珍宝的父亲吗?他对她做了什么?他对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 将军低头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女儿,心里更是如万箭穿心般难受,窗外寒风刺骨,一轮明月皎洁如白昼,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僵硬的手摸了摸女儿湿哒哒的头发,几乎用尽力毕生的力气说了句:“女儿,你以后都不会再有今日这般伤痛了!” 这一瞬间,林卓森的世界似乎又暗了一分。 这么多年来,他其实一直都不知道要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父亲,毕生所爱因他而去,留下的两个孩童还那么稚嫩,他不懂如何表达对孩子的疼惜,更不懂得怎样才是对孩子真正的爱。 所以他只有给自己,给女儿都戴上枷锁,他将性命与女儿捆在了一起,他觉得这样应当才是一个父亲要做的事。 初夏蜷缩在被子里,望着熟悉的卧房,淡蓝的床帏一动不动地挂在那里,像极了自己静如死水一般的人生。 她忽然觉得好累,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头像石头那样重得不行,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着床头呆坐的父亲,用力抓着父亲的衣角,呢喃着:“父亲,不要杀云生,父亲你若杀了他,我便也死在你面前!” “父亲,你不要伤害他,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伤害他……” “父亲,我是真的很喜欢跟云生在一起……”初夏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像是说临终遗言那般决然,她自己的头脑已然不清晰了,却依旧想向父亲求些什么,用一个女儿的身份去跟父亲讨要最后的怜悯。 “父亲,我感觉好累,我感觉你们也累……” “父亲,能不能不要再管我了,能不能放我自由……” 女儿一句又一句的话,像一把又一把尖刀,插在了将军心里,他望着女儿纤细又充满力量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也不知道女儿会不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他只想护她一世周全,若她只真的只是个普通女子,无论是人还是妖,其实只要她喜欢,都可以给她,只要她开心,天上的星星都可以舍命摘下来给她。 但是她的命里不能有姻缘,更不能被任何人胁迫,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命!不仅仅是为了防着那只狐狸,更多的是为了防着人……这辈子作为一个父亲,哪怕穷尽一生也要想办法将这噩梦般的诅咒从她身上扯去! 初夏的呢喃声渐渐停了下来,将军抱着睡着的小女儿,满心愧疚,依然小声地重复这那一句:“女儿,明日醒来,你便再不会有这些烦心事困扰了!” 将军将女儿安顿好,看了良久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回了卧房。 还未进门就隐隐感觉到了杀气,他握紧手中长剑,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却是文洲的长剑正抵着宋洋的咽喉。 肃静的房内没有一丝声响,两人的呼吸都格外绵长,似乎已经僵持了挺长时间。宋洋定定站着不敢动弹半分,被面具遮住的脸看不出表情,只是双唇紧闭,似乎十分不甘心。 文洲的另一只手,却还自顾自端着茶杯喝着茶,没有一点客人的拘谨,就像回了自己家中那样自然。看见将军走了进来,嗖得一声收回长剑。 “将军别误会,只是你家暗人自己找我打的,我并不想置谁于死地!”说完又指了指桌上的茶:“这茶都冷了,我也不好去找热水,将就着喝了一点,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将军眉头一皱,似乎对这不速之客并不陌生。向后挥了挥手,宋洋行礼后就离开了。望着这不请自来的老狐狸,将军反而将长剑往桌上一扔,也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你这老狐狸找我何事?”将军心里还记挂着刚刚入睡的女儿,不想与这老狐狸费太多口舌。 “老朋友过来瞧一瞧,顺便知会你一声,我徒儿与你家姑娘之事,我也不同意!”文洲似乎不打算直接明说,他心里还是捏不准某些细节。 两人并排而坐,一人一妖,文洲一袭红衣在这夜里格外醒目,相比起将军气息未平的焦虑,文洲倒是气定神闲了许多。清冷长夜,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你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直说!”将军继续紧逼。 第一卷 26 谈判(上) “哎,跟你聊天,真是没意思!” 文洲转过身,忽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冷笑,一脸严肃地问道:“我就想问问你,你觉得你家女儿真正要提防的,是我徒儿?还是……更应该防着你们自己人族自己的那些阴谋?”文洲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狡黠,这似乎是狐狸特有的神态,深不可测一眼看不到底。 将军心中大惊,难不成这老狐狸知道了什么?将茶杯重重放下,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文洲的狐狸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想说什么?我女儿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文洲又是冷冷一笑,不紧不慢地喝下杯中最后一口茶。 他其实心里也犹豫过,因为他发现初夏异于常人的这件事,林将军这个做爹的不一定知晓,若是贸然说了什么,恐怕对初夏更不利,对整个妖兽的未来更加祸福难测,便一直在边缘试探,看看这做父亲的到底知道了多深。 谁知这林将军也不是胸无城府的傻子,两人这样僵持下去,恐怕明天都谈不成什么事情。想到这里,文洲不由得定了定,接着说道:“关于初夏,你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那部分,恐怕我也知晓!” 林卓森目光一转,眼神瞬间锐利起来,面露凶相咬着牙说:“你们休想打我女儿的主意!”说罢长剑骤起,刀鞘嗖地一声飞了老远,利刃锋芒毕露,微微闪着银白色光芒。 “哎哟,我说你这人吧,打又打不过我,还整天在我面前做这出般狠像干什么?”文洲伸出手指,轻轻一弹,便划开了这凭空闪现在眼前的长剑。 不过表情也严肃了一分,继续说道:“嗯,你女儿体内存有灵石的内核,这一点我估摸着你已经知晓了!”轻描淡写一句,就道出了将军深藏多年的秘密。 林卓森虽已有心里准备,但这话从这老狐狸嘴里说出,心里还是有些许不安,把手中长剑缓缓放在了桌子上,震得桌面嗡嗡响,脸色煞白,却并没有说话。 文洲望了望他,心里已然成竹在胸。继续说道:“那我就当你知道了!既如此,你也明白她对于我们而言有多重要,这灵石的内核,便是噬灵!是我们苦守千年的东西!” 说到这里又停了停,想看看将军是何反应,却看着眼前这人依旧纹丝不动,似乎对他说的这些早已知晓。 文洲接着说:“这噬灵只在女子体内留存,女子出生就会从母体里将它带走,一旦孩子得了灵石的内核,母亲便会在三年内撒手人寰。”文洲说到将军的亡妻,才看到那像钢铁般的脸上出现了一些波澜,他心里也猜到了,果然这个做爹的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妻女。 又自顾自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一口,接着说道:“持有噬灵的人天生没有仙脉,也不可能有仙脉,所以一直被当成普通人活过了一代又一代。只是这千百年来,噬灵的持有之人越来越弱,也怪你们这些人族,总是看不起那些没有仙资的同类,导致她们世世代代都只能活在普通人家,体格也弱得很,这样的体格,根本无法承受灵石的巨大能量,换句话说,对我们而言其实是丝毫没有作用的。” 将军眼神里闪着微光,像是想到了什么,心里的疑团又解开了一分,用略微平缓些的口气问道:“那你们这千百年来,始终跟随这这噬灵的动向?” 文洲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并没有,我们没有那个本事,你们人族繁衍太快,迁徙也频繁,我们哪里跟得上!当然最重要的原因,你们持续千百年的打压,我们几乎过得比灵石现世之前还要惨!” 说罢又是一阵苦笑:“就连最后一个现世的上古灵兽不也已经被你们那位尊上斩于剑下了吗?”虽未见文洲脸上有丝毫波澜,但他手里那只茶盏,却轰然碎裂,残余的茶汤撒了一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才能如此冷静。 远处传来一阵鸟鸣,忽然把思绪都拉回了十几年前那场恶战里。 将军听到这里也若有所思,心中似乎有些愧疚,用几声轻咳将神游的文洲拉了回来。 文洲顿了顿,收好情绪接着说到:“上古的四大灵兽已经被你们杀的杀,关的关,我们哪里还有丝毫喘息的机会?”言语里尽是无奈与悲恸。 而将军的心思却似乎完全不在这里,他转过身更焦急地问道:“那你可知,如何才能保我女儿的性命?” 哼!文洲轻蔑一笑。甩了甩手中的茶水,从袖口里取出一块方巾,不急不慢地擦着手,脑子里一直想着,为了徒儿跟西山全族的性命,是否要将这秘密说出来,抑或是像人族那样留一半作为保命的筹码! 思索良久,终于开口:“你可知道你女儿最危险的地方在哪里?” 林将军愕然,似乎毫无头绪,便摇了摇头。 “初夏最危险的地方便在于她无法控制体内的噬灵,这噬灵一旦被触发,凡是触碰到她的甚至身边的生灵,都会被她吸干精元,霎那间便可屠灭千百人!” 文洲说得十分轻松,倒是将军面色更加难堪,心里的那些回忆霎那间翻涌了上来。 十几年前,他刚刚认识了初夏的母亲,无奈当时皇城内翼族大乱,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他将初夏的母亲藏在一个偏僻的庙宇里,便只身奋战抗敌。 哪知回来时,才发现那女子躺在庙堂之上,身边竟然全是翼族妖兽的尸骨,整座庙宇血流成河,那等惨状他此身难忘。他本以为那女子已凶多吉少,谁知她竟毫发无损得坐了起来。 慌乱间,几只前来救援的翼族见此场景,顿时惊恐万分,其中一位已修得人形,将军见他面色惨白,嘴里不停地念着“噬灵,这是噬灵!快!快去告诉族长!”还未等林将军将其缉拿,那几个翼族逃兵已然不见了踪影。 那一幕始终留在将军的脑子里,惊恐万分的女人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身边层层叠叠的尸骨,几近崩溃,她卧在将军怀里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 没错!噬灵的确有着超凡的力量。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文洲看将军想得出神,便用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试图唤醒他。将军猛然抽离,回到当下,还是问出了同样的问题:“所以,如何才能保我女儿一世平安?” 文洲一脸严肃地问道:“那你要先告诉我,关于这噬灵之事,你到底知道多少?你们那位尊上又知道多少?” 第一卷 27 谈判(下) 被此一问,将军的心绪又被拉回到翼族那场大战,庙堂之事他发现月虹的异样,当时还有另一个人在场,那便是如今的大皇子——赵堇延。 班师回朝后,大皇子便将此事禀告了父亲,原本要被斩杀的翼族灵兽立马被转为囚禁。这灵兽也是上古四大灵兽之一,是最初守护在灵石旁的一只鹰,他与狐族灵兽,鲛人族灵兽,蛇族灵兽共同守护着灵石,是为数不多知晓所有来龙去脉的妖。 自这翼族灵兽被囚禁,尊上以皇城附近翼族全族性命为要挟,他们才慢慢知晓了这噬灵的秘密,但也因为过于强大的力量,让毫无仙脉的普通人很难驾驭,一旦噬灵被触发,大多数持有之人便会爆体而亡,噬灵也会凭空消散,另寻其他母体共生。 但相传妖兽中有一术法,可助持有噬灵之人精进体格,逐步掌控噬灵之力。 但那翼族灵兽到此便再也不肯开口。十几年来,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所以在翼族这里找不到突破口,尊上便转向了蛇族,那场大战,上古灵蛇宁愿堕妖自毁精元,灰飞烟灭,也不愿被俘虏囚禁。 尊上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不顾林将军的阻拦,杀红了眼,斩了灵蛇的獠牙,又将整个蛇族几乎覆灭。 所以十几年来,哪怕他们知道了一二,也只是皮毛,关于如何掌控噬灵,如何使用,将军与尊上他们依然丝毫不知。 他们只知道,如果持有噬灵之人未曾生育,那也将在25岁时离奇死去,噬灵将自行离开母体,另寻其他母体共生,如果贸然杀死母体,噬灵也将自行转移。无法被获取,更无法被使用。 将军将他所知悉数讲了出来,文洲听完心里大喜,却不敢表现出半分。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他这颗狐狸心悬了一夜,也放了下来。 这翼族的灵兽实在是有大智慧啊,这些皮毛既能保全自己的种族不被覆灭,又能保住噬灵的母体不被虐待杀害,但无论如何严刑拷打,这核心的术法却始终未透露半句! 文洲心里不禁对这位前辈感慨万千。更是笃定地想着,若有一日,定要将他救出来! 文洲细细思索了片刻,坦然道:“这噬灵之力,我有方法控制,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向你保证,你女儿必定会有全新的际遇!” 说到这里,将军脸上忽然有了些许松弛,紧紧绷起的弦上忽然晃动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穷其一生所念,无非就是女儿性命无虞! 窗外天色越来越亮,似乎预示着今日的好天气。将军眉目稍有缓和,轻声再问:“那你有何条件?” 此话一出,文洲竟大笑起来:“你这人啊,疑心总是这么重!” 他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继续说到:“我没有什么条件,虽然我也不同意我徒儿与初夏交往过密,但那两个孩子还不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估摸着也是孩子心性罢了,你不用太刻意去拆散他们,毕竟他们又没有办法生儿育女!” 文洲一边踱步一边说:“你更应该担心你们人族的男子,若是我这边的术法还未成功,她与其他男子相恋,生儿育女,或者你们那位尊上急不可耐,把初夏掳了去炼成丹药吃了,那我们的功夫就白搭啦!” 文洲开了个似乎不太合时宜的玩笑,故意将话题岔开,心里其实不想将太多秘密说出来,他对初夏的筹谋远不止如此,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当前的第一步便是要获得将军的允许,接近初夏罢了。 看将军似乎还有怀疑,文洲便又悠然说到:“那你就答应我两件事!” 将军瞬间神色凝固,眼神锋利似箭望向文洲,又板起了脸。 文洲缓缓说来:“第一,皇城附近那些凭空消失的猎灵人,这件事情,你莫要深究了,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人消失不见。”将军眉头皱了皱,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却又敢多言,他深知这老狐狸断然不会将全部作为悉数告诉他,姑且先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第二,将初夏交给我一年!我来教她如何控制这体内的噬灵!”看着将军还未来得及反驳,赶紧加上了一句:“我要带走她!” “不行!绝对不行!”将军暴跳着站了起来,手背的青筋似乎要炸裂般鼓起,似乎也要将手里的茶杯一击而碎。从他的身边带走初夏!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一个事情,“我不可能将我女儿交到你等狐妖手里!想都不要想!” “将军莫急,你听我好好说说!”文洲淡然地坐了下来,理了理垂坠的衣衫,似乎对这身红衣特别爱惜,嘴角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看上去早已洞察一切。 “你以为时常更换将军府的下人小厮,就能躲得掉你们那位尊上的暗线吗?”他缓缓抬头,直视林卓森发疯般的眼睛,似乎初夏这孩子,他一定能带走! 此话一出,将军忽然沉了下来,瘫坐在椅子上。 这么多年,将军府四周有多少眼现,他心里早已摸透,就连时不时翻入院中的野猫他都深知底细。而如今他更是隐约中已经怀疑婉儿了,却找不到证据。 初夏一出生时,尊上便提出要代为抚养,若不是仙翁及时出现阻止,加上他这个做父亲的以命相逼才得以保全在身边。 他深知这位尊上的本性,面对至高无上的力量,永远有用不完的渴望,为了精进自己的精元,他逼迫着妖兽族群每年上供通灵珠,炼化成还魂丹闭关修行。 之所以留下翼族灵兽的性命,无非是还没有得到如何利用噬灵方法。若是有朝一日知晓了其中的关隘,初夏的性命早就被捏在了他的手中! 文洲望着将军的神色,心里更加自信。接着说:“其实我一开始就问过你,你也应该清楚,初夏最应该担心的,是你们这群对力量,对权力贪得无厌的人!” “是人!而不是妖!我们的立场从来都不是颠覆跟统治。林将军,你是知道的,我们从一开始到现在所追求的,无非是与你们和平共处,仅此而已!”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文洲的心尖似乎在颤抖,是啊,作为从未被平等对待的生灵,妖兽们的要求其实低得卑微。 半响,文洲平复了心绪,又接着说:“初夏心思单纯,对我等有怜悯之心,又有你的血脉传承,体格非常好。我想帮助她,就是想帮助自己找一个可以依靠的靠山!让你们那位尊上对我妖兽有所忌惮,不敢再肆意杀戮而已!” 文洲步步紧逼,一字一句发自内腑!“还有一点,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我们妖的身体无法容纳噬灵!所以我们没有理由伤害她,我们只想保全她,保全她来庇护我们!我们从来都只想自保!” “若她愿意守护我妖兽全族,这便是最好的结局!我会用性命保她一世无虞!”文洲几乎用上了全部的赌注,他希望眼前这位父亲能相信自己,信自己绝不会伤他女儿分毫。 将军整个人定在了那里,心中思绪翻涌,到底该如何选择? 这狐狸说得也有道理,比起视初夏为救世主的妖兽们,诚然,尊上的野心更可怕。 若是单纯为了女儿,信一次这老狐狸也未尝不可!但是,为了人族的长治久安,他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若是妖兽借此良机,开疆扩土,进而覆灭整个人族该如何? “将军如果还觉得不妥,我们可以以一年为期,一年之后,无论如何,我还一个毫发无伤的女儿给你,我只求这一年,一年之后,至于她愿不愿意做我等的庇护,皆由她自己而定!我绝不强求!” 第二卷 01 苏醒 初夏睁开比铅块还要沉上百倍的眼皮,竟发现自己睡在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床上,暗紫色的被褥柔软芳香,似乎是十分熟悉的气味。 她想撑着身体坐起来,却使不出一丝力气,身体像湿了水的海绵,软趴趴地瘫在那里。 周围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身下这张床,就是几个竹子做的座椅,台上燃着香,一缕青烟悠然地飘散着,初夏恍惚着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窗外的阳光却十分好,透着窗户照了进来,在地上扬起细细的灰尘,这是哪?自己在哪? 初夏想张开嘴,干涩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连吞口水的力气都没了,喉咙干渴得厉害! 对了,昨夜父亲喂她喝下了什么?那刻入骨髓的痛让她后怕至今,莫不是让她无法再动弹的毒药? 初夏有些难过,有些疑惑,更多的却是恐惧。 她越想越无助,脑子里飞速闪过这16年来的点点滴滴,出生时被母亲告诫万事要知足,莫强求,然后自己便在父亲的牢笼里一天一天长大,她的生命里除了父亲,就是婉儿,哦,是了,还有云生,还有师傅……那些人,那些过往,如同鬼魅般在脑子里飞速闪过…… 吱呀……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了! “初夏,你终于醒了!”听那声音似乎惊喜万分“师傅,初夏醒了,师傅……你快进来……” 初夏睁着眼睛,头却转不过去,这声音是谁? 这般熟悉,哦,是云生!是了,是那小狐狸没错了! 初夏脑子里似乎有些乱,昨日父亲是不是还拿剑要斩了他来着? 在他的狐狸洞里,初夏死死拽着父亲的腿,却被他一脚弹开,如果不是师傅来的及时,父亲那把长剑差一点就要刺穿云生的喉咙。 可为何父亲要杀了他?初夏想到关键的事情上,脑子里却开始迷糊了……她微微皱起的眉头,不知道云生看得见吗? 云生手里端着一碗药汤,三步并作两步一般飞了过来,顾不得正经坐下,将手里的药往旁边一放,便伸出手去扶起初夏软趴趴的身子,那神情似乎是看到了世上最稀奇的宝贝。 初夏却有些懵懂。 文洲拿着吃了半只的苹果也走了进来,看到初夏煞白的脸,指着被丢在一旁的药对云生说:“你这不知轻重的狐狸崽子,赶紧喂药啊!” 云生这才将眼神从初夏脸上依依不舍地挪开,端起一旁的药,让初夏靠在自己身上,拿起勺子试了试温度。 初夏的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云生能感觉到她的重量丝毫没有保留地压在自己的一侧,心中不仅泛起了苦涩,暗暗想着,这做父亲的下手也太狠了! 又是药!初夏的心里腾起一丝恐慌,眼神忽然闪躲了起来,下意识紧闭着嘴巴,将头转了过去。 这一切小心思都被文洲看在了眼底,他走过去,望着惶恐不安的初夏,安慰道:“放心吧,这只是普通的补气血的药,乖乖喝完,你父亲留了一封信给你!喝了药你才有力气看!” 听到父亲二字,初夏心里又是心头一紧,罢了,自己这幅身子还有什么值得担心害怕的?她吃力地张开嘴,将略带辛辣的药喝了下去,一口接一口,末了竟又吃出了一丝血腥味。 云生喂的格外仔细,喂几口就停下来,用绢帕细细擦掉嘴角流出的汤药,就这一小碗药,足足喂了半炷香的时间。 刚刚喝完,文洲从袖里拿出一个熟悉的药瓶子,初夏一眼便认出这是自己的,装的就是师傅给的那些药丸,明明自己放在了衣橱里,怎么又在师傅手上? 还未等她想明白,就被塞了一颗到嘴里。血腥味四溢,又是血腥味,初夏恍惚间觉得自己喝了一大碗生血,胃里烧得厉害。 “闭目,调息!”文洲用命令的口吻对初夏说道。 初夏随即闭上眼睛,静静感觉体内的温热四散开来,身子慢慢舒展了一些,似乎一点点恢复了知觉,她缓缓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竹桌,嘴里终于蹦出了一个字:“水!” 云生抱着她不便起身,用眼色疯狂暗示师傅,师傅半响才明白过来,赶紧过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初夏,冰凉刺骨的液体流进嘴里,将那些残留的血腥一扫而空,喉咙的灼烧感终于平缓了许多。 “我这是在哪?”半响,初夏终于能说出话来了。 “在我的住处!”文洲坐在竹凳上,吃完最后一口苹果,将那果核一把甩出了门。“你先在我这恢复几日,不过也不能多待了,身子稍微好一些,我们就要赶紧离开!” 初夏一脸懵懂,从醒过来到现在似乎就没明白过,强撑着坐了起来,问云生又要了一杯水。 “我们要去哪?我为什么在这里?我父亲呢?婉儿呢?”初夏喝过水,将心里的疑问一股脑都抛了出来。 文洲也不心急,总是一副慢腾腾的模样,云生的急性子哪里耐得住,抢过话头就说道:“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我们了,我们过段时间要去皇城附近,找翼族的族长。” 初夏听得云里雾里,怎么这么乱?这回答跟不回答似乎一样莫名其妙,她歪着头,眉头紧锁,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半响,只憋出了一个字:“啊?” 窗外阳光泛着刺眼的白,估摸着应该是响午了,初夏的头脑似乎清明了些,却又好像依旧混沌如麻。 文洲淡淡地说:“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我知道你有很多不解,昨日夜里你父亲亲自将你送过来的,他为了解开你心底的困惑,特意留了一封信,托我交给你,你看了之后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再问我们不迟!” 说罢,将一叠鹅黄色信笺递到了初夏手里。一边不忘给云生使了个眼色:“人家要读将军的信,你还赖着不走?” 云生望着初夏不忍离开,她自出生以来肯定没有这般伤过,昨日送到这里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滚烫的,像是从沸水锅里捞出来那样,脸涨的通红,今日好不容易醒过来,却又变得一片煞白。 而且不知为何,初夏看自己的眼神忽然间空泛了许多。 云生一时有些失落,他原来早已准备好,如果初夏醒过来紧紧抱住他的时候,他要说哪些暖心的话,若是哭个不停,他要如何安慰,这些云生都想了一夜,可为何今日醒来,初夏看着他的眼神竟少了许多炙热,这是为何? 文洲见自己的眼色并不起效,也顾不上云生想得入神,一把就将他拖了出来。将房门重新关好,对着云生说:“去林子里猎只山鸡来,生火烤熟了拿给初夏垫垫肚子!” 云生此时正愁云密布,但也觉得师傅说的才是当下重要的事情,便点了点头,化成狐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第二卷 02 信笺 吃下那颗熟悉的药丸,不得不说,初夏的精神恢复了许多,灰白干裂的嘴唇也泛起了微红,她伸出手把床尾的披风拿过来披在肩上,冰凉的身体也舒展了些。 望着手里的信笺,有些迟疑,但为了解开心中的疑虑,还是展开了,映入眼帘的熟悉字迹,的确是父亲的亲笔。 初夏: 为父知晓,你心里定然疑虑万分。首先父亲要告诉你,昨夜给你喝下的药里,是帮你抑制心绪的蛊虫,它在你体内只会将一些不必要的情绪吞噬掉,更会护住你的心脉不受噬灵的侵蚀,那蛊虫是用我的精血豢养而成,只要为父活着一天,便会保你一日安宁。 你一定很不解,为何父亲要将你托付给狐族! 如今你已经长大,父亲便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于你。 你的身体里,其实一直潜藏着灵石的内核——噬灵。那个东西自你出生起,便从你母亲体内转移到了你的骨血之中。 为父十几年来一直在想办法,如何才能既保你平安,又能将那噬灵逼出你的身体! 那是一个十分凶险的灵物,是灵石的力量之源。无论是人是妖,不无觊觎万分,府里之所以频繁更换下人,之所以不许你擅自外出,皆因如此,你身边潜藏的暗探实在太多,为了保护你,只能让你自小封闭在那院中,独自长大。 但那赤狐文洲说,他有办法教你如何控制体内噬灵,并保全性命无虞。 虽说狐妖之话不可尽信,但你一日一日长大,身边各路眼现都已经蠢蠢欲动,父亲担心无法再保你周全,只能破釜沉舟信他一回。 以一年为期,他承诺一年之后便将你送回我的身边,你这一去,长路漫漫必定诸多凶险,父亲已将琐妖袋和青炙剑一并放入你的随身衣物中,你一定要细细收好,必要的时候可保你性命。 此番远行,重中之重便是学会化解那噬灵的术法,万事以安全为先。 虽那赤狐并非阴诡之徒,但也不能尽信,遇到是非对错之事,一定要有自己的决断,切莫被歹人引导。 一年之后,若你归来,寻不见我,便去封灵学院找你姐姐,切记,莫要逞强,一切以自保为先! 林卓森,亲笔! 望着手里的书信,初夏呆坐在那里,久久不能自抑…… 灵石?噬灵?这些无比陌生的字眼怎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力量?暗线?为何自己从未发觉,从小到大,每个人都是那样按部就班地出现在自己身边,仿佛从未有什么不妥之处,哪里来的暗线?为何要时时盯住自己? 自己体内的噬灵到底是何物?为何自己从未感受到父亲所说的力量? 那信中的每一个字都认得,拼凑在一起似乎又都不认得,看到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初夏只觉得头皮发麻,好像自己掉进了漩涡里,被这忽如其来的潮水卷得头昏目涨。 她定定的坐了好久,身子都有些僵了,思绪如泼天大雪层层叠叠下在心里。 若是师傅能救她,能教她,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父亲喂她喝下的不管是什么,初夏内心深处始终是信父亲的,定然不会害她! 那师傅呢?云生呢?也断然不会害她,想到这些,心中的苦涩似乎悄悄褪去了一些,慌乱的心绪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跟依靠。 心里怯怯地回忆着,云生说过,人这一生无非短短数十载,既是天命又有什么余地供自己喘息呢? 罢了,管他前路多么凶险,既然父亲已将自己送了出来,自己也已经踏出了这一步,任他荆棘满途又有何所惧? 初夏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窗外的阳光这样好,冬日里她最喜欢晒太阳,今天也格外想去感受一下阳光的温度。 “师傅……你可在外面?”初夏用力喊了一声,喉咙处的嘶哑尚未完全褪去,声音还有些坎坷。 文洲推门而入,望着神色已恢复不少的初夏,心里暗暗定了定,想着这女子果然不凡,面对这样的境遇,竟然这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丢了一个苹果给初夏:“这个时节,没有仙林果,先吃个苹果垫吧垫吧,云生正在烤鸡,我扶你出去晒晒太阳可好?” 初夏一直都不是聒噪的性子,那些一时半会也理不清楚的问题干脆先闷着吧! 想到这,不由得挤出一个笑,点了点头,伸手抓住了师傅的手臂,今日师傅穿的又是淡蓝色袍子,在那阳光下闪着微光。 文洲一只手牵着初夏,一只手不忘从屋里拿出一只竹椅,在屋檐阴凉处放下,初夏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眼前一片翠绿,这是一个极其雅致的小院子,左边种着一排凤尾竹,右边散落了几株桂花树,树下的野花似乎就是纯天然的,没有过多修饰,低矮的灌木一丛挨着一丛。 往深处看,除了狭窄的一条步道,似乎都是密林,果然像师傅先前说的那般,他的狐狸洞比云生要强多了。 蹲在厨房烤鸡的云生似乎听到了初夏出门的声音,竖着耳朵却没有听见呼唤他,此刻望着那火上的鸡,坐立难安,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如今这初夏,并不是前几日的模样了,有些不太一样。 也不顾的手里的鸡是否熟透,吹灭了火就提了出来。 云生走出厨房,望着那女子安静地坐在阴影里,微微眯着眼睛,望着头顶的树影发呆,细碎的阳光洒在脚边,她伸直了脚去探了探,嘴角有了一抹笑意。 “初夏,你感觉如何了?”云生不知为何竟有些胆怯,心里的那一腔炙热像火山一般翻滚着,他以为初夏会不顾一切扑过来抱着他,但为何那女子只是浅浅一笑,望着云生不为所动呢? 初夏见着云生,其实心里也开心地紧,咧开嘴笑着说:“我好多了,现下肚子确实饿得厉害,好云生,赶紧拿过来给我吃一口吧!”说着就伸出了手,眼里直勾勾的只有云生手里焦黄鲜香的烤山鸡。 云生走了过去,扯下鸡腿,递给了垂涎欲滴的初夏,望着她心满意足的模样,心里五味陈杂…… 这是初夏啊,就是那个说过日日都要陪在我身边的初夏啊!可……可为何,这般疏离? 这种说不上来的疏离,让云生气恼得很,将烤好的鸡往盘子里一放,蹲下身来,不管不顾得一把将初夏搂进了怀里,他嗅着脖颈间的熟悉气味,心里的暖意要炸开了:“初夏,你……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你昏睡了这么久,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 初夏望着云生,那眼眸里的柔情她竟看不明白了,只是轻轻地笑了两声,将云生一推,说到:“别闹,你这样搂着我,我连鸡腿都咬不到了!” 云生的手臂悬在半空,手臂上还隐约传来了像针扎一般的疼痛,一阵一阵疼得他头皮发麻! 他张着嘴,眼神里写满了怅然若失的惊叹,文洲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 云生站了起来,眼里竟不自知地噙满了眼泪,像个被抢走了糖果的孩子,一脸无助地望向师傅,数不清的委屈像暗流般涌了上来。 第二卷 03 绝情蛊 文洲蹲下来,将整只鸡都端给了大快朵颐的初夏,堆起一脸的笑:“初夏,你慢慢吃,别噎着了……” 云生心里不痛快,转背就化成了狐,跳上了不远处的大樟树上,把头埋起来,眼睛却还是始终盯着初夏不舍得放开。 他心中有些气恼,又有些怜惜,明明前几日还情深意切地握着他的手,眼泪汪汪地说着那些暖人的话,怎么这会儿说变就变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都不知道为什么师傅这么喜欢去招惹女人,从小到大师傅身边的女子就没有消停过,难道他就不会在意这些吗?难道他们都是今朝你侬我侬,明日便只剩点头之交了? 微风吹动了树叶,依旧茂密的樟树叶子没头没脑刷刷地响,树下的影子也闪烁了起来。文洲立在一旁,望着树上趴着的那只闷狐狸有些好笑。 他心里自然知晓那小狐狸在愁些什么,本还想多逗他几日,如今看来,再不告诉他,估计真的要憋出内伤了。 文洲飞身也跃到了树枝上,与云生并排坐着。远处群山环抱,翠绿色蔓延缱绻,像打泼的油墨。当初他选了这个地方建屋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里的视野极好。 “云生可是在气恼?气恼初夏薄情寡义?不回应你?”文洲笑着敲了敲云生的脑袋。 云生依然埋着头,耳朵不耐烦地忽闪了一下,将师傅的手推走。 “你可知为何初夏送过来的时候烫得像个烤熟的山芋?”文洲接着问。 云生好奇地抬起头,眼神里有了一丝激动,毛茸茸的小脑袋摇了摇,又不耐烦地说:“你知道什么就赶紧告诉我,别老是这样卖关子行不行?” 文洲笑出了声,果然这么多年来,自己最喜欢的还是逗这个狐狸崽子玩,他将手背在身后,撑着身体,一条腿踩在身边,想找个舒服的姿势好好说给云生听。 “那日,林将军差点将你砍了,后来把初夏带了回去,初夏体内的噬灵我已经告诉你了,但是这噬灵奇怪得很,若是母体怀孕生女,那噬灵便会随着胎儿离开,母体则会在三年内死去。” 云生一听,立马蹲坐了起来,想到初夏的母亲的确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把耳朵竖的老高,眼睛盯着师傅,生怕错过了什么。 只要是跟初夏有关的,哪怕细枝末节,云生都格外上心,虽然他知道这些事情由不得他,但总是心意沉沉地想为她尽些绵薄之力。 文洲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作为初夏的父亲,这林将军是怎么想的,为了避免自己的女儿对旁人动情,生儿育女,竟然问仙翁要来了绝情蛊,喂给初夏吃了!” 云生听到绝情蛊这三个字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由得心里一紧,脑子里浮现了些蜘蛛蚂蝗之类的恶心玩意儿,马上问道:“这绝情蛊又是什么丹药?能做什么?” 文洲一脸不乐意:“我说你这狐狸崽子,怎么这么喜欢打断人家的话!”说罢叹了口气,挪了挪身子,又往树上靠了靠。 似乎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文洲还在心里反复思量,要怎么跟云生说,若是说重了,怕他做些傻事,若是不言明,又平白惹得诸多误解。 云生自小就有些执拗,也许是父母都不在身边的缘故,面对很多困难总是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小时候缠着他教授幻化之术,明明需要几年才能小成的事情,他硬是不要命地强行闭关,把自己一锁就是月余,饿的只剩皮包骨的空架子,也要将那要紧的关隘参悟了! 罢了,还是统统告诉他罢!文洲始终还是担心这个徒儿的。 “仙翁你是知晓的吧?自避世以来就喜欢搞这些玩意儿。绝情蛊就是字面的意思,绝情绝爱。将军说了,那蛊虫是用他自己的精血豢养而成的,便是与自己的性命连在了一起。简单的说呢,只要将军还有一口气,那蛊虫就会将初夏萌生的情愫吞噬得一干二净,此生怕是再难有情爱了!” 说完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极其幽怨的眼神望着那可怜的徒儿,心里有些许惋惜,看云生半天没有说一句话,又补充道:“那蛊虫还有个精妙之处,只要有男子近了初夏的身,寻常人倒无妨,若那男子动了情,蛊虫便会分泌出一种毒素,让那近身的男子浑身疼痛不已,只能离开。” 云生一听,似乎对刚刚手臂上的疼痛还心有余悸,瞪大了眼睛将事情的始末又梳理了一遍,狐狸尾巴耷拉在树上,平日里灵光四射的眼睛,瞬间暗淡了下来。 初夏的父亲为了让她安稳地活到25岁,竟想出了这么个损人不利己的阴招! 嘴里不由得呢喃道:“这些人族,真是狠辣心肠,真是……真是……” 看着气得话都说不出的徒儿,文洲心底竟泛起了一丝苦笑,也不知为何,望着云生扭曲的神情,这个做师傅的竟觉得有些庆幸,心里想着,将军这么做也好,早些断了这狐狸崽子的念想,免得被这些有的没的错付了深情。 这种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到头来,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 但云生却不死心,又巴巴地问道:“师傅,可有破解之法?将那虫子弄出来?” 文洲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那蛊虫与将军性命相连,除非将军命丧黄泉,否则绝不可能弄出来,那仙翁的手段,你又不是没听说过,他经手的事情,绝不可能有纰漏!” 云生万念俱灰,心中的苦水将那满腔的热情都淹没了,他呆呆的望向初夏,那女子还旁若无人地啃着最后一个鸡腿呢,她哪里明白,自己的父亲一念之间,就已经将这世间最美好的情感从她人生里硬生生地剥离开了。 云生觉得有些气不过,甚至想着干脆偷偷将那讨人嫌的将军结果了! 但转念一想,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哪怕偶然撞了彩,得手了,初夏也定然恨他一辈子。脑子里乱得很,心里也堵得很,好不痛快。 文洲耐下心来,纤细的手指抚过云生一袭白毛,试图安慰安慰这个被情所伤的狐狸,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安慰他的贴心话…… 第二卷 04 随遇而安 文洲理了理被风吹散的长发,缓缓开口:“这样也好啊,对不对,那初夏这辈子也不能与其他人族在一块,更加不可能与旁人亲近,你该抱的该亲的不已经统统有了嘛,还不知足?” 云生一听更来气了,像是灵台上被凭空踩了几脚。恶狠狠地甩掉了头上的手,瞪着眼睛说:“师傅你别胡说,我哪里有亲过她!” 话刚落音,又被自己气炸了,早知道如此,就该在前几日把该干的都干了,该亲的亲,该抱的抱,该……哎呀!真是后悔莫及…… 云生越想越气,感觉肺都要炸开了,索性掉了头,身形踉跄地去林子里转转,散个心再回来! “师傅……我吃饱了!”初夏将整只鸡都塞进了肚子里,此时只觉得格外心满意足,拿起绢帕擦了擦嘴,觉得脚底有了力气,竟自己站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太阳已经划过了最高处,悬在天边泛起了丝丝微红。 果然腹中空空,脑袋也不清明。如今将这只焦香的山鸡吃完,才有力气认真琢磨一下自己的境况。 她只记得被父亲逼着喝了那可怕的汤药之后,浑身烫得厉害,很多事情都模糊了,但这十几年的种种经历却丝毫没有忘记。初夏记得母亲的遗嘱,记得姐姐的关怀,还有父亲贴身周全的保护,婉儿自小一同长大的陪伴。 当然,还有那只毛茸茸,柔软又可爱的小狐狸,哦!不,云生已经能化成人形了,还是个长得特别俊美的人形,最后就是师傅了,这个深不可测的老狐狸! 其他的人,似乎没有在初夏脑子里留下什么痕迹,大多就是家里的小人小厮,反正换得勤快,好多连个名字都不记得了。 文洲缓缓落地,看着初夏的脸色已好了大半,想着过几日应该就可以启程! “师傅,我父亲可有说过,为何婉儿不跟我们一起?”初夏刚刚在吃鸡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平日里婉儿都是贴身陪伴的,这次就算父亲身不由己,婉儿怎么也不见影子,心里一直担心着,便随口问了出来。 “哦?那女子……”文洲眼神一转,顿了顿,又笑着说:“怕是将军早有别的安排了吧,他既然将你托付给了我,旁的人,你就不用过多挂念了!” 初夏心里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师傅,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听你的!父亲在信中说了,让我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初夏虽然知道,父亲是让自己莫要轻信旁人,但在这种境地下,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稳住师傅这个靠山,再走一步算一步吧! 体内的这个劳什子噬灵,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初夏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好像除了刚刚吃下的那些肉,也没什么别的东西。 父亲说,那是极其凶险的灵物,可既然从出生起便在自己体内,怎么从未感觉到呢?反而从小到大总是被数落欺负的那一个。儿时在普通学堂上学时,身边的孩子都在感叹,为何自己不能进封灵学院,不能御剑,不能一步千里。 然后就是被那些孩子嘲笑,明明是将军之女,却落到跟普通老百姓一般的境地。若不是婉儿与姐姐时常为自己出头,怕是早就被淹没在唾沫里出不来了。 罢了罢了,不要想了,想破了脑子也想不明白…… 初夏望着身边这陌生的场景,太阳悠悠地挂着,将这一方水土照得透亮。西山虽来得少,却从小便听说,是邕城附近难得的风水宝地,不仅物产丰饶,还风光秀美。 这么多年来,父亲管得严,从不让她离开邕城半步,若不是遇到云生这样的机缘,哪里能离开那锁人的牢笼呢,这种奇遇,对初夏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虽然是妖兽潜伏的混乱所在,但有师傅和云生这两头大狐狸在身边,应该是安全的。 迷迷糊糊思索了半天,才发现云生不见了,初夏伸出脑袋望着幽深的林子,问了一句:“师傅,那只小狐狸呢?” 她顺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林间小路,目光停在了不远处,那丛生的竹林里。竹林中似有微光闪烁,像是黑暗里依稀的星星,又像是烈阳下的湖水闪着微光。 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竹灵果? 文洲望着一脸茫然的初夏,那眼神里的确没了丝毫异样的闪烁,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笑着说:“可能去林子里摘果子了吧……我们狐狸不爱吃熟食,他可能是怕吃生肉吓着你,估摸着一会就回来了,你若累了就去休息!” 初夏点了点头,说了句:“我再晒晒太阳……”便又往后一仰,伸直了腿舒展在忽闪的树荫里。那恬淡的神情,文洲竟看不出一丝慌乱! 这孩子,竟然能有这般定力,也着实不凡了! …… 邕城内将军府里,一夜之间竟忽然戒备森严,来往的路人纷纷讨论着,不知为何今日将军府竟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起来,看那军队的衣着,估摸着应该是皇城那边过来的。 这般重重封锁,将军府里想要进出一只苍蝇都难于登天吧! 墙角的一只黑色狸猫,闪着寒气的眸子在眼眶里打转,它熟悉地翻过高墙,在屋檐上飞速移动,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查着什么,眨眼间又消失在了黑暗里。 大门外站着两排队伍,为首的那人腰间挎着一柄长剑,手里还握着一把短匕首,身披戎装,头顶的蓝色盔缨格外夺目,两只眼睛恶狠狠地打量着每一位路过的人,似乎在仔细分辨着什么。 内堂里,林将军站立在前,高坐在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赵堇祥。 二皇子的年纪比将军年轻些,但那双老奸巨猾的眼睛却显得格外城府深深,只见他面带笑意端坐着,两只手撑在桌子上,似乎不着急一时半会儿说些什么。 门外跑进来两个黑衣装扮的男子,在二皇子面前跪下作揖,垂头说道:“启禀二皇子,我等里外都搜了数遍,并未发现林府千金的身影!” 二皇子面目微恙,淡淡地说:“混账,在将军府里,怎么能用“搜”这个字呢?我们只是在协助将军寻找失散的女儿!一群废物,还不退下!” 二人低头应下,刚准备退出去,二皇子又开口道:“若城外的兄弟们有任何消息,立马报上来!” 第二卷 05 婉儿的秘密 打发走了两个小厮,二皇子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将军跟前。只见他嘴角的弧度阴晴不定,看不出到底怀揣着什么心思。 将军的神情,此刻故意显得格外慌张。 二皇子莞尔一笑,说到:“将军切莫心急,尊上知道您家小女意外走失,已经安排了大队人马各路搜查,若是那些妖兽所为,定会给将军一个交代!” “林某谢尊上厚爱,只是我家小女昨夜便已走失,若是寻常妖兽所为,怕是早已凶多吉少了!”将军低下头,似乎想极力掩饰心中不安。 二皇子轻轻一笑,用手指掸掉将军袖口的灰尘,望了一眼将军额边的汗水,补了一句:“将军切莫过分担忧,令嫒天资聪颖又有上天眷顾,怎么可能被那些寻常的畜生掳了去,她体内的东西,是尊上的,是人族的,你始终要记得才是!” 二皇子说着在将军身边来回踱步,他的身量矮了将军半个头,与之对视时需微微将头仰起,这样的差距,却能更清晰地看到将军脸上的细微表情。 “罢了!”二皇子无趣地挥了挥手,“今日尊上派我等前来,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相信将军比我更清楚令嫒的去向,以后你自然还有用的上我等的地方!” 说罢就挥着衣袖大步走出了门,刚准备踏出门口,又悠悠地甩下一句:“将军切莫信了那些无耻妖孽的鬼话,效忠尊上才是正途!” 二皇子出了门便御剑离去了。 一时间,门外的队伍也悉数散去,只留了一队精兵潜藏在四周,喧嚣的搜查过后,这诺大的府邸显得越发冷清了。 将军无奈地瘫坐在了椅子上,手指交错在一起,反复摩挲,努力让自己定住心神。长叹一口气后,对着屋外小厮说了一句:“将婉儿带上来!” 婉儿其实一直在门外偷听着,她摒住呼吸,倚在门廊外,伸着耳朵关注着屋里的一举一动。听见将军要寻她,便自己跳了出来,正正对上那双带刺的眼睛,吓得婉儿立马低下了头。 将军望了望眼前这从小养在身边,视如己出的韶龄女子,心里竟有些迟疑。 “说罢,看在你父亲,还有这么多年陪伴在初夏身边的情分上,说,你到底是谁的人?”将军疾声问道。 婉儿心里一惊,将军的话像是白日惊雷,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这一天终于是来了! 自昨日夜里便觉得暗潮汹涌,想着初夏平白失踪,定是出了什么大的变故,今日哪怕将军不问,自己也要将一切都说开了,免得日后更多误解。 但听到将军如此开门见山地发问,婉儿还是略微一怔,不由得往后退了退,刹那间脸色惨白,竟说不出话来。 将军见状,从身后提出一双长靴,往她跟前一扔,那鞋履散在婉儿面前,像是两只蜷在地上的野兽。婉儿见着那亲手做的鞋子被将军扔了出来,竟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这鞋底的追踪粉,怕是你灌进去的吧!”将军神色淡然,似乎对这些事情早有察觉,当日女儿送来衣衫鞋袜之时不愿抢功,将鞋子之事告知了他,而他早就对婉儿有所怀疑,果不其然在鞋底里发现了大量追踪粉,若是留到今日,怕是要将那赤狐的老窝都送了出去。 “将军……”婉儿一只手紧紧抓住领口处的衣衫,另一只手无力地支撑在旁,低着头不敢看他,眼泪哇啦一下流了下来,几近崩溃。 “你素来不是什么坏心思的孩子,这到底为何?”将军面色未改,眉头依然紧皱!但言语间已有了松动,女孩子的眼泪果然是最好的软化剂。 婉儿哭了好一阵,才渐渐平息了情绪,心里悬了多年的石头终于被将军放了下来,其实她等这一刻已经好久好久了,抬起头,眼神幽怨却饱含深情:“求求将军,救救我的弟弟!” “你弟弟?”将军大惊,身体不由一震:“那孩子不是早就死在了珏城?我亲眼看着你一家灭门,只有你,被管家藏身于枯井才侥幸逃脱,难道此事还有蹊跷?” 十几年前的那场鏖战,就像那鞋履中藏着的尖刺,始终烙印在将军脑海里,灵蛇堕妖,幻化出的巨大身形直接屠了整座珏城,那一日,哀鸿遍野,无论是人族还是蛇族,都死伤惨烈。 “当时我还小,并不记得那么多,我只记得我弟弟左肩处有一个形似月牙的胎记,几年前的一个夜晚,我被掳了去,那帮歹人用我弟弟的性命要挟我,必须要为他们监视您还有初夏的一举一动!”婉儿提起弟弟,提起那段挣扎彷徨的过往,便不自知地潸然泪下。 她抬起手试图掩盖满脸的泪痕,在这幽暗的房间里,泪水一颗一颗落在地上,像洒在池子里的细雨,悄无声息。 “是谁?”将军继续愤恨地问道!紧紧咬住的牙关包含了太多情绪,虽然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但还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最信赖的副手遗孤,竟沦落成制约自己的工具,也不甘心这么多年一直在暗地里被这般监视! 转念一想,却又懊恼为何没有早些发现这些事情,让婉儿平白受人摆布! 婉儿幽幽地抬起头,说了句:“是二皇子!” 说出了背后的那个人,婉儿如释重负,望着将军沉思的双眸,又有些慌了神,马上接着说:“将军,切莫与他正面抗衡,他手下之人各个能力超凡,而且有尊上的庇佑,您……” 将军抬起手,示意她不要担心,收起眼里的决然,多了一丝慈父般的柔情:“我断然不会正面去抢,但是你放心,燕文的孩子只要活在世上,我定会负责到底!” 他伸出手来,将瘫坐在地的婉儿扶起,小声地说:“今日之事你便当没有发生过,对那边你依然是我身边的眼线,为了保全你弟弟的性命,有些戏,还是要陪着他们唱下去!” 婉儿握住将军炙热的手,心里暖意袭袭,她心里高兴地紧,就知道将军定然不会怪罪于她的,在她心里,将军依然是那举世无双的英雄,是如父亲那般疼爱自己的。 但转而又有些担心,抽回手,垂着头说道:“可是将军你可知道,那只小狐狸,也是二皇子命我制造机会,让初夏跟他碰上面的!” 将军身子一转,双手抓住婉儿的身体,像是听到了死神判决那般震惊。几乎用嘶吼的声音说道:“什么?那只狐狸也是尊上的安排?” 第二卷 06 推波助澜 婉儿被将军抓得双臂一阵疼,不由得喊出了声。将军却像没听到那样,继续问道:“是不是那只白狐?那赤狐文洲可有歹念?” “啊……将军你放开我!疼……”婉儿止不住喊了起来,手臂像要被捏碎了那般,将军的力气为何这么大,捏住婉儿就像抓起脚边的蚂蚁! 回过神来的林将军慌忙松开了手,却还是满眼焦急地望着婉儿。 婉儿缓了一口气,赶忙说:“多年前的一天,二皇子的线人跟我说,让我在初夏放学后引着她去西山的柚子林,我那时还小,不敢违逆,但当时并未发生什么,我便没有在意。只是后来才知道,那只狐狸原来躲在我们回府的马车上,跟着初夏一起回了府!” “之后呢?还有什么?”将军的思绪乱了,他刚刚才将初夏亲手交给了那两只狐狸,难道这一切也是尊上的圈套?他迫不及待地让婉儿把所有关于那只狐狸的事情统统说出来。 “后来……后来便没有什么了,哦,对了,还有一次,那日狐妖飞升,二皇子命我迷晕了众人,似乎在有意撮合他二人!” “人?他是妖!是狐妖啊婉儿!你可有问过为何?”将军的脸色大变。此刻的林卓森已然彻底慌了神,乱了分寸,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豆大的汗珠滴落了下来,他此生从未这样紧张过,像是一个犯了大错的犯人,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我问了,那黑衣人说……”婉儿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将军一把将她抓住,婉儿下意识往后一退,接着说:“那黑衣人说……在钓鱼……” 钓鱼……钓鱼? 谁是鱼?谁又是饵? 将军将过往细碎统统摆在面前,仔细拼凑着。 忽然恍然大悟,那赤狐是上古灵狐的唯一子嗣,尊上怎么可能放过,原来他的目光早就锁定在了那赤狐身上,关于噬灵的秘密,翼族灵兽迟迟不肯开口,现世的就只有文洲最有可能知晓其中一二。 但那文洲自几百年前灵狐离世后,便再未与人族多生枝节,也不爱理会人族与妖兽之间的争斗,从不多管闲事。 如此情形,尊上便动起了他那不懂事的徒儿的主意! 这看上去是将初夏往火坑里推,实则依然是为了套取噬灵的真正秘密啊! 钓鱼!好一个放长线钓大鱼! 吊的就是文洲那条大鱼! 完了,一切都晚了,昨夜是自己把女儿送了过去,岂不是又暗地里助推了尊上的另一条计划! 难怪刚刚二皇子过来也只是简单的走个过场,检查一下敷衍了事,初夏的行踪多半已经暴露无遗了,亏得自己还十分谨慎地从密道将初夏送出,看来自己还是落了下风。 婉儿看着将军起伏不定的鼻息,忽闪不定的眼神,只是呆呆地站立在一旁,丝毫不敢动弹。 将军眼神闪烁,似乎心中更是波涛汹涌,继续将线索往前推进。 钓鱼?将军暗自想着,那势必尊上到现在,依然没有找到破解之法,而是与自己一样只能暗中跟随,静静等待! 那么初夏的性命应该暂时无忧,但现下应该怎样告知文洲此事呢?或者那只老狐狸早已知晓一切?才会提醒自己,更应当注意身边人! 将军越想越后怕,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觉得自己耳目通天,知晓一切,殊不知被蒙在鼓里的正是自己啊。 身边的人如何布局,如何将自己将初夏将婉儿视为棋子,一步一步按着他们的步调往前推进,还恍然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殊不知自己,才是那被人提在手中的木偶,供人消遣旁观。 事已至此,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将军定了定神,回过头让婉儿先退下。转背就将宋洋唤了过来,此时,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自己了! 夜幕低垂,宋洋姗姗来迟,刚推开门,将军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只见那宋洋黑衣束身,面具遮挡之下,一道血痕划过脸颊,右手手背与手臂上亦是剑伤满满。将军见状赶紧从柜子里取出药箱,给宋洋上了药。 白色的绷带混着血液的粘稠,在这夜里格外刺眼。两人静静包扎着,没有对话,也没有声响。窗外寒风凛冽,似乎要将血液都吹成冰渣,今夜月光朦胧,像隔着层层白纱,混着烛火都不够明朗。 “可有看清是谁?”将军仔细检查了宋洋的手臂,又伸出手想将那面具取下,为他处理头上的伤口。 宋洋并未反抗,却说不出话,任由将军将面具取了下来,那道瘆人的疤痕一览无余,从右眼处一直延伸到嘴角,整个眼角已经被割开,那疤痕像一条蜈蚣般贴在脸上。 但细细看来,如果没有这道疤痕,宋洋这张脸也是相当秀气的,特别是那高挺的鼻梁,十分耐看。 忍着剧痛,将军这才猛然发现宋洋最重的伤竟然在头顶,右边的颅骨被震得裂开了一条口子,哪怕看惯了战场上的生死惨状,再看到这样的伤口,依然是触目惊心。 将军赶紧停手,走到床边,将床头的暗盒打开,取出一个极其精致的木盒子,拿出一颗幽兰色的药丸! 宋洋大惊,忍者剧痛呻吟着:“将军不可啊,这可是仙翁给您的救命药!”还未等他推辞完,将军便走了过去,掰开他的嘴,硬塞了进去。 服药片刻,宋洋感觉周身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这才想起给正在为他包扎头颅的将军回话:“下午我一直在将军府周围巡视,刚收到您的呼唤准备过来,却被几个好手伏击了,为首那人下手极狠,且没有任何兵器,我这头,便是被他震碎,身上的小伤倒不足挂齿!” “哦?不曾使用兵器?”将军手指微微一颤,心里似有所动“莫不是……” “我与将军猜想一样,应该是二皇子手下的杀手楚然,此人从未露过面,因为见过此人的几乎都被杀绝了!今日我施了金蝉脱壳的术法,才侥幸逃过一劫,看他并未追来,想必以为这头颅的伤足以致命吧!” “的确足以致命了!若不是仙翁的药,你此刻怕是早已没了气息!”将军把手里的绷带收好,再仔细检查了一遍宋洋的外伤,确定无虞之后才缓缓坐下。 “这是要将我手里的人斩尽杀绝了……” 两人都静默了半响,将军这才回过神,但顾念着宋洋身上的伤,又迟迟不好开口,宋洋反问道:“将军此番唤我前来,可有什么要紧的吩咐?” 将军思索片刻,说道:“此刻你我怕是都被盯上了,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与初夏有任何交集,你这段时间先养好伤,过几日便起身去皇城,赶在初夏到达之前先去偷偷找到翼族的线人,只告诉那人一句话,等文洲到时,单独说与他听!” 说罢就俯身到宋洋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宋洋听后点了点头,简单行礼之后便跳入了夜色之中。 第二卷 07 一个人的喜欢 在林子里瞎逛了好几个时辰,望着夕阳低垂,又望着明月高照,云生心里的酸楚却丝毫没有消减,他还是狐狸模样,趴在高高的树上,看到树底蓬勃生长的野草野花,看到紧张觅食的松鼠爬虫,看到远处灯火通明的邕城。 脑子里却依然全都是初夏笑脸相迎的模样。 他想着初夏抓起他的手,想着自己化成人形在身后紧紧拥着她入眠,想着她脖颈处的芳香……想着初夏双目低垂,一脸娇羞地说:“我自然希望你日日都来!” 一转念,又回到了两人儿时的模样,那时自己还是只灰色狐狸,初夏也是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一人一狐缩在被子里谈天说地,彼此温暖彼此稀释着孤单…… 哪怕以后初夏心中没有丝毫情爱,但,依然可以做朋友不是吗?依然可以像儿时那样两小无猜,云生想着,这样也挺好的。 师傅说过,这一年的时间,初夏都会与他们在一起,哪怕自己的一腔深情得不到丝毫回应,能日日陪在初夏身边,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吧! 自己绝不是师傅那般薄情寡义,既然认定了初夏,既然知道了自己非她不可,那何必去在意初夏会不会给予回应呢? 哪怕这辈子都没有回应,自己也会一直喜欢下去,对!一定会的! 云生终于把脑子里的浆糊清理干净了,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情,与被喜欢的人其实没多大关系。 云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望着天边的明月,心情豁然开朗! 回到师傅的住处才发现那二人早已睡下,师傅的床榻被占着,只能化成赤狐正趴在樟树上打盹,自己也顾不上心里的失落,跳上了初夏的床。 初夏睡得香甜,紧闭的双眼没有一丝起伏,云生心里想着,这女子心也真大啊,人生轨迹发生了这样大的改变,竟还能睡得这么深沉。 他安静地趴在她身边,还是觉得,看着她入睡心里才格外安稳。云生将毛茸茸的头往初夏身边靠了靠,蜷缩着睡在她身边,林子里虫鸣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月光静谧云生却睡不着。 熟悉的味道像梦中的精灵,总是似有若无地飘进云生的鼻子里,都怪狐狸鼻子太灵敏,对气味尤其敏感。云生体内的燥热又不受控制那般翻腾起来,他灵台火光一闪,嗖地化成了人形,想离初夏近一些,再近一些。 云生小声地掀开被子,像那日一样,附身贴在初夏身后,手又不自觉地想环抱着她。 初夏被后背的冷风吹得挪了挪身子,平躺在了床上。云生吓得一退,生怕弄醒了眼前这懵懂少女。 见初夏的鼻息渐渐平静了下来,又忍不住往上凑了凑。 初夏的眉眼真是生得美,哪怕睡熟了也格外好看,眉头舒展,双唇微微张开,像是那熟透的仙林果,正在呼唤着云生赶紧来尝一口。 云生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将散乱的头发往身后捋了一下,轻轻俯下身子,想对着那娇嫩欲滴的粉红吻去。 眼看就要触碰到那处柔软,云生猛地停了下来,又懊恼地抬起了头,眉头紧皱,心里想着:“我这般行事做派,跟师傅那老色鬼有什么区别?初夏此刻正在熟睡,这般占她便宜,岂不是小人所为!我可是只顶天立地的狐狸,绝不能这般轻浮!” 想到这里,云生有些恼火,但初夏的睡颜像一个魔咒,拉着他,拖着他,拽着他,就是不让他走,他思索片刻,还是低下了头,轻轻在额尖印下一吻!还未等他细细品味,嘴唇的酥麻霎时间变成针刺般的疼痛,吓得云生退了老远。 天啊,这蛊虫的毒也太厉害了吧! 云生摸着痛感异常的嘴,一阵冷汗。 但转念又觉得心满意足,师傅说的也是,以后怕是没有别的男子敢亲近初夏了,那初夏以后就都是自己的了! 怀揣着这点小心思,云生变回了狐,试着探一探,把湿润的鼻子往手上靠了靠,原本还担心的疼痛却并未出现! 云生大喜,哎呀!原来这蛊虫只对人有偏见,对我等狐狸这般友好! 下次如果有缘见着仙翁,必定要给他行个大礼才是! 想到这里云生差点笑出了声,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初夏的被子里,狐狸身就狐狸身吧!冬天还可以给初夏暖床不是吗?只要能让自己挨着初夏,怎么样都好,开心起来的云生狐狸尾巴摇地欢快,不小心把初夏弄醒了。 初夏望着床头雀跃的云生,睁开朦胧的睡眼,好奇地看着他,就像看见儿时的伙伴那样欣喜万分:“云生,你终于回来啦?”说罢便掀起被角,示意让云生快进被子里来。 云生看初夏醒了,有些不知所措,初夏接着说道:“你赶快进被窝里来,外面可冷了!” 也不由得云生说什么,便拖着毛茸茸的爪子就往被子里塞!就像孩童时那般,初夏侧卧着,将云生紧紧抱在自己怀里,两只手环住毛茸茸的脖子,贴得格外近! 只有云生知道,那层薄薄的里衣之下,初夏已经完全不似孩童那样了,青涩少女的轮廓日益显现,那柔软之处贴着云生的后背,整个狐狸都颤抖了起来,这样下去怎么睡得着! 但初夏却淡然得很,自言自语地问着:“云生可吃饱了?吃了什么好吃的?” “嗯……啊?”云生一时语塞,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吃? “师傅说,你们狐狸喜欢吃生食,那血肉模糊的怎么吃得下呢……”初夏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梦中呢喃那样软糯,厚厚的鼻音让云生浑身泄了气那般酥麻,只是僵直地被初夏抱着,不敢有丝毫动弹,连狐狸尾巴都要麻了…… 这夜不知道何时入睡的,只知道第二天一早是被文洲阴阳怪气的惨叫声惊醒! “你们俩……你们……怎么睡成这个样子!”文洲轻轻推门而入,看来一人一狐相拥的模样,差点气得当场将门都踢烂了。 云生扭过头,皱起狐狸眼,似乎十分不悦师傅这扰人清梦的行为,不以为然地说:“我们都这样睡了好多年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说完就跳下了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狐狸尾巴高高翘起,甩了一甩,头也不回往门外走去:“我去给初夏弄两个果子吃!” 初夏也揉了揉睡眼,用极其平静的表情看向师傅,似乎也在说:“是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文洲从未在人族面前现过原身,特别是那些与之春宵一度的人族女子,所以心中惊恐万分,迟迟不能平静,半响才挤出一句:“快快收拾一下,收拾一下……” 第二卷 08 新征程 又过了一日,初夏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就着师傅给的丹药,似乎比往日里还要精神些! 师傅说,即刻便要启程,初夏赶紧将父亲带过来的包裹细细察看了一翻,师傅说不必要的东西就不要带了,衣服带一身就好,反正到处都有新衣裳卖,路途遥远,轻装上路比较方便。 初夏将那琐妖袋拿出来,为了掩人耳目,还在将军府时,特意在外面加绣了一层薄纱,将那写满经文的布袋子藏在里面。还有那柄短刃,一并塞进了袖口随身带着。 简单吃了几个果子,初夏觉得身心舒畅,师傅此时又将原来的药瓶递了过来,说着:“最近闲着无事,又炼了几颗丹药,你先吃着,一边走一边记着理气调息。” 初夏接过药瓶,吞了一颗,细细尝了一下,果然血腥味被一股清甜冲散,入口的感觉好了许多,不由得大赞了一翻:“师傅,这次的药比上次好吃多了,你不是说药引极其难得吗?怎么这一下多了这么多?” 文洲微微一笑,说道:“最近这药引自己送上门了许多,权当给你当糖吃了!” 转背又从厨房里拿出了火把,想都没想径直扔进了房子里。初夏一时哑然,还未问师傅这是为何,只见文洲手指捏出一个结界,将那竹屋仔细地罩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烧房子就好了,可别祸害了周边的林子!” 云生拉着初夏往外走,然后徒然变成一只比平时要大上数倍的狐身,说了句:“初夏,到我背上来,我驮着你走!”说完就趴了下来。 文洲见初夏一脸茫然,便笑着说:“御剑虽快,但一来,太危险,二来,怕是会错过路途上难得的风景,反正这小子力气大,愿意背着你,你就让他驮着呗!” 初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不知道这毛茸茸的狐狸坐起来时什么感觉,一边又满心期待地往上爬。 一把扯住云生脖子上的毛,就坐了上去。 云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满眼愤恨地看着旁边已然笑出眼泪的文洲,刚想说一句什么,背上的初夏丝毫不留情地又扯了一下后劲处的毛,疼得云生龇牙咧嘴。 赶忙说:“我也是第一次背人,你轻点,别这么用力扯我,毛都被你扯掉了!” 初夏倒是十分满意这个新坐骑,不仅触感一流,最关键的是坐着肉实,比那些马车什么的要舒服多了,一边点头应下云生,一边轻轻捋了捋他脖子后面的毛发,转身问师傅:“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文洲走在他们前面,虽然看着步履轻泛,实则走得极快,云生要一路小跑才能追得上他。 听见初夏问,文洲便转过头笑着说:“先走出这西山界,我们一路向北,不走官道便只能走走小路了!估摸着还有七八日才能到皇城那边,到时候带你见见翼族的族长,问他讨要点东西。” 初夏心里早就把危险啊,暗探啊之类的东西统统抛在了脑后,坐在这柔软的狐狸背上穿越森林,她只觉得自己像只脱笼的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由。 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的眼皮上,穿过密林上面层层叠叠的树冠,像极了波光粼粼的湖面泛起的微光。 初夏紧紧闭上眼睛,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被那香甜的青草气填满,比起这些,哪怕明日便是刀山火海,能这般肆意地活过也是不枉此生了! 文洲望着闭目仰头的初夏,心里的计划已经悄然开始了! 去翼族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今已是寒冬,蛇岛的路已经封闭了,只能到明年惊蛰,才能进入蛇岛,这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权当是考验考验初夏,看看她是否真的是值得托付的人! 三人赶了一会儿路,云生就累得喘不过气了!刚把初夏放下来,自己就变回了原来的大小,耷拉着尾巴喘着粗气,一边小声嘀咕着:“初夏你怎么这么重,以后少吃点,别长得太胖了!” 初夏低头笑他,一边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摸着小脑袋安慰到:“好了好了,现在换我来抱着你,你好生休息一会儿吧!” 文洲去取了些水来,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这荒山之中似乎也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这两只狐狸倒是无所谓,随便找个树便能安睡一晚,倒是这一次,带着个人族女子,反倒事事都不方便了。 云生也许是真的累了,不出一会儿就趴在初夏的腿上睡下了。文洲把水递给初夏,问道:“初夏,我们眼看就要出了西山界,这方圆数百里怕都没什么人族的痕迹,这几日怕是要委屈你跟我们一起风餐露宿了!” 初夏一口气将那凌冽的清泉倒入嘴里,冰冰凉凉的特别解乏,幽幽地摇了摇头,说:“没事的,师傅你不用担心我!” 初夏的声音虽柔弱,却格外有力量,云生就是喜欢她骨子里的那份坚韧。 太阳终于落下了山,此时没有了烛火,周围黑黢黢的,初夏着实有些害怕起来,文洲生了一大簇火,走过来将初夏腿上的狐狸拎了起来往旁边一甩,初夏吓得赶紧伸手去抱。 云生猛然惊醒,稳稳落了地,摇了摇头说:“怎么都天黑了,我这是睡了多久?” 初夏看到云生毫发未伤,心里才定了下来,想着师傅也太粗鲁了,可吓了自己一跳。 “你这怕是要睡到半夜吗?也不管管初夏是不是饿了?”文洲自顾自烧着火,用眼角瞟了一眼大梦初醒的云生。 云生这才回过神来,这人族麻烦得很,一日要吃三餐!哎!还是做狐狸的好,吃一顿管一天!嗯了几声就去抓了只兔子回来。拔了毛往火里一放,顿时香气四溢。 初夏望着篝火中死去的兔子,心中有些不忍,不知为何,来了这深山,总觉得自己像个强盗那般,若是自己不在这里,这些小动物应该还能活得很好吧,自己一来,便成了肚里的一块肉! 文洲淡淡地问:“初夏,在想什么?” 初夏手里拿着半截烧着的树枝,在半空中挥了挥熄灭了明火,一缕青烟袅袅直插云霄,她望着师傅跟云生,眼神里有些闪烁,说道:“以前云生总是跟我说,人族残暴,喜爱残杀生灵,而今却也为了我,日日去抓来这些无辜生灵,我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第二卷 09 怜悯之心 文洲听了这话,眼神也瞬间淡了下来,望着火堆里冒着油光的兔子,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对世间万物有怜悯之心,这很难得,云生说得不对,不是所有的人族都残暴不堪,也有很多人像你一样,愿意与其他生灵分享这个世界!” 云生不抬头,也不想搭话,试探性闻了闻手中的兔子是否烤熟。 文洲接着说:“其实优胜劣汰,生死存亡本就是这世间不变的法则,为了生存每个物种都会去杀戮,去索取!但是,这杀戮若是变成无底线的侵犯,才是真正的可怕!” 初夏似懂非懂,望着文洲的侧颜印在月光下,半边脸被篝火映得通红,那望向远方的眼神,深邃明亮,好似能看透世间万物一般。 她小时候最崇拜的便是父亲,无论是父亲拿着木剑在她面前比划,还是背着她御剑飞上天,只要是父亲做事情,哪怕小小的细节都会让初夏惊叹不已。 不知为何,自从见了师傅,才恍然觉得,师傅与父亲比起来,更多了一丝深沉,像是心中有无限的小心思,一边像夜里幽深的月光那般阴冷,一边又像骄阳那般洒脱炙热。 文洲见这两人都不作声,又补充道:“其实单纯为了填饱肚子,去杀只鸡,去猎个兔子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这是生存的本能,也是促使世间生灵能不断变强的原因。” “人族一直很强大,那他们为何总是不满足现状呢?”云生也抛出了心底的疑问。 “一旦你站在了万物之巅,也许对力量的追求也会被无限放大吧……人族总是以为自己是如同神明般的存在,所以如何对待世间万物,都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利!”文洲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了下来,朝着篝火里又丢了一根粗壮的树枝。 火苗更旺了,红彤彤的照亮了好远,耳边似乎有鸟鸣,一声接着一声,还有些许细碎的脚步声,像是行动特别快的小动物。 初夏没有心思感知这一切,心里还在想着师傅刚才的话,她不明白为何师傅会这样说,在她看来,人的一生无非也是聊以度日罢了,豢养一些牲口难道是神明般的存在吗? 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答案,呆呆地问:“师傅,你们怎么会这样想呢?人族也是这样简单的生活而已啊,而且为了不要肆意杀戮,我们还特意圈养牲口……我不明白……哪里有自诩神明了呢?” 文洲微微一笑,柔和地看着这单纯如水的孩子,说道:“你是被将军保护地太好,没有机会看看这外面的世界是何等凶残!特别是灵石降世之后,万物皆有了灵性,人族的做派更加过分了!慢慢的你就会看到了,到时候我们再探讨这个问题也不迟……” 初夏收起好奇心,接过云生递来的兔肉,早已饥肠辘辘,她扯下一块分给云生,云生却格外鄙夷地退了老远:“这肉都被烤熟了,一点滋味都没有,我们狐狸可不吃这个。”转背便扎进了林子里,走了一天云生也饿得不行,看来今日要猎只鹿才能吃饱了! 初夏吃了半只兔子,舍不得将剩下的丢掉,四处找了找,发现有大片的树叶便摘了来,将那剩下的好生包起来,放在了一边。 没过多久,云生一边舔着嘴边的毛一边心满意足地跑了回来,那嘴角的血迹还未完全擦去,看的初夏心里一惊。 云生笑着走到水边洗了洗脸,化成人形走了过来,对着师傅说:“师傅,那边我刚猎了一只野猪,吃了一半便吃不动了,你快去吧!” 文洲眼里放光,笑着说:“这徒儿还是有些好处的,省了师傅不少心嘛!”说完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云生坐到初夏身边,心里倒是空泛地很,此刻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念着师傅的嘱托,师傅告诉过他,这一年要带着初夏游历四方,让她看看世间疾苦,顺便帮她控制住体内的噬灵之力。 当他知道那噬灵的母体活不过25岁时,整个心都要碎掉了,无论如何,他也要让初夏安安稳稳一直到老! 初夏转过头,看着云生一直在望着她,便打趣他说:“你怎么这么喜欢看着我,平日里你总是盯着我看,看得我好不自在!” “谁让你长得好看呢!”云生也不甘示弱,“你若是满脸褶子,我才不看你!” 初夏被逗得咯咯笑,说着:“你也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云生愣了一下,心里一紧,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眼前这女子真的一丝一毫都不会动情了吗?回头又反驳着:“瞎说,我才不是人,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狐狸!”说着就伸手去敲了初夏的额头! 果不其然,手指的疼痛瞬间袭来,云生赶紧收起了半空中的手,躲在背后一阵摩挲,真的是比摔断了还疼! 这蛊虫太厉害了,这稍微动情便这般疼痛难忍了吗? 文洲一顿饕餮回来,才发现这两人又睡在了一起,心里实在是像吃了蚂蚁那般难受地紧,这般没羞没臊,哎……真是有违天理伦常! 初夏躺在化成大狐的云生身边,云生把尾巴卷起来,像被子那样盖在初夏身上,这一切都那么自然,旁若无人睡得无比香甜。 文洲心中的思绪不断翻涌,脑子里竟回到了几百年前,父亲自己了结性命的夜里! 他苦笑了一阵,世人都说狐妖擅长媚术,只会蛊惑人心。却不知,狐狸才是世上最深情的物种。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爱,连性命都可以豁得出去! 自己的父亲,狐族的灵兽,当年也是因为爱上了人族的姑娘,竟舍了灵兽的不死之身,坦然地离开了人世……那时候文洲还年轻,只会责怪父亲抛弃发妻爱上人族,简直就是玷污了灵兽的名讳。 他负气离家,一走便是数十年。再回来时,母亲却已日暮低垂,他拉着母亲的手,母亲却格外安然,环抱着手里熟睡的婴孩,那孩童身上流着一半父亲的骨血。 母亲说:“你父亲到死都在想着下辈子能转世为人!这一生,他负了我,我却没办法恨他,因为我从未走进他心里,能伴他寥寥数十年已经心满意足,你也别再恨他……” 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怎么可能看懂这情爱的苦? 文洲心里想着,林将军果真是高明,若不下那绝情蛊,怕是这一人一妖迟早也要铸成大错! 文洲此时心里更加笃定,若是到了鲛人族的地盘,定要找到那从未现世的灵兽,讨一滴眼泪,有些事情,该断还是要断的! 就这样两只狐狸带着初夏,走了四五日,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人族活动的迹象,初夏问:“师傅,我们是否要进去呢?前面似乎有一个镇子!” 文洲望了望,的确就是个普通的镇子,便点了点头,说:“进去看看也无妨,反正时间还早得很……” 第二卷 10 二皇子 另一边,尊上的内厅里,两三个使者小心翼翼搬进来一座足有半米高的玉佛,原本垂目养神的尊上见状,眉头一紧,似乎对这个庞然大物十分不欢迎。 紧随其后的是二皇子堇祥,他气定神闲地指挥者下人将佛像摆好,落定之后才悠悠地给父亲鞠了一躬。 “父亲,您看这神像放在那里可好?” 尊上用余光瞟了一眼,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父亲,这可是仙翁特意安排送来的,说是他游历至西域偶然获得的至宝,可安神定气,所以专门送给您的!”堇祥一脸的谄媚,嘴角的微笑就没有停止过。 “哼……”尊上还是没有好脾气:“那老不死的还是这么多管闲事!”说罢就命下人将那佛像放得再远一些。 “父亲,近日下人来报,那赤狐已带着初夏启程,估摸着再过几日便会到皇城地界了!”堇祥急切地向尊上报告着他这边的进展。 “嗯,很好!”坐上之人终于面露喜色,似乎对二儿子的行事非常满意,接着问道:“记得让手下的人跟得紧些,若是能听到什么关于噬灵的只言片语,就赶紧报上来!” 堇祥低头应了下来,不过有些为难地说道:“那文洲实在是厉害,稍微靠得近些就被一击毙命,最近我们已经死了不少高手了!” “罢了,那赤狐毕竟是灵兽之子,虽未及灵兽的修为,却也是难有敌手的,莫要勉强,太过打草惊蛇了!”尊上悠然的站了起来,鬓角的一缕白发在烛光下有些刺眼,这几日他又觉得身子日益沉重了,将脖子扭一扭都觉得异常酸楚! 堇祥似乎看出了父亲的端倪。赶紧给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心领神会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一阵小跑端着个极其精致的檀木盒子来到了二皇子身边。 堇祥拿上盒子,端庄得递给了父亲,说道:“这是前几日刚刚练成的还魂丹,父亲,这次用料不错,效果定然非凡!” 尊上笑着接过药盒,心满意足地放在桌上,看上去心情大好,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再望向堇祥的神情都柔和了许多。 只见他的手指在药盒上轻点了几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堇祥,你抽空还是去寻一寻你弟弟,你哥哥从小便与他合不来,这件事也只能麻烦你了!” 堇祥低下头,轻蔑地哼了一声,随即又堆起一脸的笑意,回答道:“遵命,父亲!那孩子的确是疏于管教了些,难免行为上有些放肆……” “何止是放肆,前些天派使者宣了我的旨意,让他去封灵山走一趟,竟然只是草草住了三日,随即又不见了踪迹,若是能让他制衡住林卓森的大女儿,也是功劳一件了!”尊上的脸色阴沉了许多,似乎对这个最小的儿子失望至极。 “哎……也难怪!”堇祥阴阳怪气地说道:“他可是自小便跟在仙翁身边长大的,成年了才回到皇城里来,在我们三兄弟里,论相貌论身手都是最佳的,难免自大了些!” 说着用手捋了捋垂在胸前的头发,眼神里却满是不屑。 在这偌大的宫殿里,唯有三皇子堇尘敢公然忤逆尊上,平日里几乎不在宫里出现,哪怕偶尔在宴席上露个脸,也是坐如石像,不跟周围的人搭话。 二皇子对这个弟弟更是又爱又恨,恨他是因为从小便仗着自己的母亲的关系,从小便是父亲心里最疼爱的儿子。 而爱,则是这个弟弟,自小对那高高在上的尊上之位,似乎从未有过渴望,总是一副飘然出尘的仙者风范,倒也好,对二皇子而言,算是少了个不小的绊脚石。 “就是不该由着他,让他去那老不死的跟前学了这些毛病!”尊上顺着堇祥的话说道:“教出这个丝毫不懂权谋的废物,在我赵家有何用?” 堇祥听着父亲的话,心里更是舒畅,如今这世上,能碍着自己的,就只剩下两个人了,他收拾好心绪,默默向尊上拜别…… 堇祥刚刚走出了内厅,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对着身边的下人吩咐了一句:“让楚然速速来我行宫见我!” 二皇子的行宫离皇宫不过一里地,当堇祥回到住处,楚然早已等候多时。 这是一处极其奢华的房子,金黄的屋顶赤色红木柱子,一进门便是两只高大威武的石狮耸立两侧,走进内室,更是处处闪着金光。就连遮挡用的垂帘,都是东海珍珠所制,到处都是绣着金丝的幔帐,玉盏红灯好不热闹! 还未进到内厅,王妃扭着纤细的腰肢便急忙迎了上来,身子好似风中拂柳那般绵软,恨不得紧紧趴在堇祥身上。 堇祥轻薄一笑,捏着王妃的下巴朝着那粉嫩的小嘴上嘬了一口,笑盈盈地揽过美人腰肢,大步走了进去。那王妃生得标志,细眉如黛,皮肤光滑如玉,身量也是没得挑,蜂腰翘臀说的便是她了!这两人走在一起,格外扎眼。 看见楚然已在堂内等候,堇祥依依不舍地将夫人打发走,走之前还不忘捏了一下那柔软挺翘的屁股,惹得王妃惊叫连连。 送走了王妃,堇祥立马又恢复了阴沉的面容,让楚然将门关好,似乎有重要的事情交代。 “近日来,可有我那弟弟的行踪?”堇祥端坐在上,手里的茶杯冒着热气,不紧不慢地问着面前的壮汉。 站在眼前,那面露凶相的男子,便是堇祥最得力的杀手——楚然。 乍听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个秀气的书生,但本人却是实打实的糙汉子,手臂的肌肉异常发达,几乎要将上衣撑裂。 他自小便苦练手上的功夫,据说七八岁时便能徒手举起一个成年壮汉,后来在封灵学院进修时差点将教授如何调息的老师打成骨裂,但这般洒脱的性子,却不知为何成了堇祥手里最衷心的杀手! “回禀二皇子,上半年有人在珏城看见过三皇子,不过后来还是跟丢了,据说前些天去了封灵学院,而后又不知去向!”楚然的声音浑厚,说话时都能听得到回响。 “这个让人操心的弟弟啊……”堇祥若有若思,吹了吹茶杯里滚烫的茶水,往口里送了一口,盖上茶碗,悠悠地说道:“若是下次见他,暗地里解决了吧……” 楚然心中大惊,平日里虽知晓主人的性子,自己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听见主子对自己的亲弟弟也动了杀念,心里还是有些波澜,眼里的飘忽都看在了堇祥那里。末了又补上一句:“我哥哥那边,可安排妥当了?” “是!新挑的娘子已经安排在了船坞,一切就只等大皇子远洋了……” “做得很好!楚然,你可否见过那娘子长得如何?”二皇子忽然探直了身子,饶有趣味地一问。 “回禀二皇子……见过一面,实在是仙女那般的容貌,药引已经服下,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楚然低着头,一字一句地回话,背后却冷汗涔涔! “好啊……很好,只是可惜了那仙女般的美人啊……” 第二卷 11 活太久也会腻 初夏一行已悄然进了镇子里。 云生这些日子都没有化成人形,忽然站起身子来走路还有些不习惯,文洲笑他为了能靠近初夏,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到。云生回敬了一个超级大的白眼,心里嘀咕着,我就愿意! 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镇子,人口不多,就座落在西山脚下,过了这个镇子,离皇城就不远了,初夏一边感叹着西山的面积可真大,一边心里竟有了一丝激动。 不知为何,离家越远,她反而觉得越自在,可能是从小便拘束着过,忽然看到这广阔的世界,看到遮天蔽日的森林,看到溪流边汲水的小生灵,看到一望无垠的蓝天,看到红着脸的夕阳……一切的一切都无比美好,仿佛都预示着崭新的人生篇章。 最主要的是没了父亲跟婉儿的约束,没有这也不行,那也不给的念叨,初夏觉得自己的性子跟云生这小狐狸越来越像了,比起当初的阴霾自持,竟多了一丝跳脱。 穿过热闹的集市,好些日子没有听见人声鼎沸的叫卖,初夏忽然有些走神,望着路边的麻花停住了脚。她心里一紧,想着婉儿最喜欢吃麻花了,不知她现在可好?不知道父亲给她安排了什么新的差事,不知道她可有想念自己…… 文洲看着入神的初夏,以为她想吃麻花,便掏出银钱,装了一袋递给了她。初夏这才缓过来,开心地拿起麻花对着师傅谢了半天。 一旁的云生也馋的很,迫不及待地抓了一根扔进嘴里,嚼了几下又吐了吐舌头,说道:“这什么玩意儿,吃起来甜腻得很,也就你们人族爱吃!”然后将吃剩的半根又插了回去,初夏差点气得晕厥。 “哼!”初夏撅着嘴格外珍惜地看着手里的麻花:“你们小狐狸懂什么,这可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呢!” “难不成比我那竹灵果还好吃?”云生不服气! “额……”初夏纠结了一翻:“那自然还是比不过的!”说完竟泄了气。逗得云生跟师傅一路欢笑,初夏不再说话,默默地吃着香甜的麻花,心里依然想着婉儿。 刚走几步,初夏竟被一处肉摊吸引住了。 自己原来在家时,除了每年生辰还有重大的节日,父亲几乎不会让自己到街市上去,哪怕去了也是护卫重重。初夏今日才晓得,原来这肉摊也如此奇怪。 只见那肉摊案台上摆着切成大大小小的猪肉,血水凝固在上面,还有几只调皮的苍蝇嗡嗡地飞,那老板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拿着一块帕子不耐烦地赶着苍蝇,眼里满是瞌睡。 这倒是不稀奇,初夏看见肉铺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普通猪肉:3文钱一斤,灵猪肉:3金一两!” “哇……”初夏长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转身看着文洲:“师傅,同样是猪肉,怎么价格差了这么多?” “哼……愚昧的人族!”云生瞥了一眼,没好气地说。 初夏不解,文洲也是轻轻一笑,说:“走了这么久也累了吧,要不我们找个客栈住几天吧,天天盖狐狸毛,再不洗洗,我怕你身上长虱子!” 说完用余光看了看四周,几个农夫打扮的路人赶紧把眼神一转,文洲依然只是笑了笑,并不理会,指着不远处的客栈,示意初夏他们停留几日。 “谁身上有虱子了?师傅你这话说得……我也是个爱干净的狐狸好吗!”云生憋起嘴,下意识往身上闻了闻。 初夏的疑问竟被这样忽视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两个拌嘴的狐狸,只能拖着身子跟在他们身后走去。 他们最终选择了一家看上去相对干净的客栈,终于有床可以睡了,初夏坐在床榻上格外开心,大冬天的,虽说在野外有篝火,也有云生的皮毛遮风保暖,但还是躺下来睡比较舒心啊。虽这只是简单的粗布被子,初夏依然觉得心满意足。 放下了行礼,初夏觉得肚子饿得很,眼看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不知道这两只狐狸要吃什么,碍着这个,初夏竟摸着咕噜咕噜的肚子不敢出声,一个人坐在狭窄的客房里想象着将军府里流水一般的吃食,哎,早知现在会饿成这个样子,当初就该拼了命多吃些! 乓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云生满脸春风地走了进来,望着捂着肚子愁眉不展的初夏,瞬间笑得合不拢嘴:“初夏,你莫不是以为我们会饿着你吧?在下面等了你老半天,菜都要冷了!”初夏一晃神,眼里瞬间发了光。 吃了几天干巴巴的烤兔子烤山鸡,初夏今日居然觉得眼前这碟蒜蓉炒青菜,简直都是人间美味,米饭也吃着格外香! 云生拿着筷子却意兴阑珊,翻着碗里的几块豆腐,眉头皱的老高。文洲吃得也很少,糖醋排骨跟清蒸河鱼潦草地吃了几口,便望着窗外的烟火气息,饶有趣味地喝起酒来。 初夏自然是顾不上淑女形象了,风卷残云地将食物往肚子里塞,末了看着一桌子骨头残渣又不太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用帕子擦着嘴。 “初夏,要不要喝一杯?”文洲手里晃着酒壶,眼神里满满的盛情。 “那玩意儿能喝?”云生一脸嫌弃:“初夏,你可千万别喝那东西,有次师傅趁我没睡醒,把碗里的水换成了这个,我差点晕了一整天。”云生一边说,一边恶狠狠地盯着文洲,似乎那天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戚……”文洲毫不在意。 初夏笑着说自己不会喝酒,从小父亲就不让她碰这些,也是很小的时候婉儿偷偷喝了一口,说辣得很,之后就再也不敢央着父亲要喝酒了。 云生叼起一块鱼,转向文洲:“师傅,我一直很好奇,你活了这么久,怎么越来越像个人了?平时连睡觉都不示以真身,还天天吃着这人族的吃食,竟然还喝酒!” “活了这么久?师傅你活了多久?”初夏一脸的好奇,望着文洲那张细腻的面庞,连眼角都没有一丝皱纹,面如冠玉,发如青丝,哪里看得出年纪。 “几百年了吧……”文洲淡淡地说,对着初夏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其实,活得太久了也没什么意思。” 几百年?初夏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个,怎么看也不过二三十岁的青年,第一次觉得世间竟如此奇妙。 文洲还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瞳孔里夜色如墨,像一池子毫无波澜的水。 街角的叫卖声渐渐收了起来,太阳又要落山了,有些店家的门口已经燃起了灯笼。初夏的思绪被淹没在这混沌的尘世间,原来真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自己再也不想做一辈子的笼中鸟了! 第二卷 12 我能做什么? 有了床榻,这夜里格外好眠。 第二天初夏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果然云生依旧卧在身侧,她悄悄起身,没想到还是吵醒了他。 初夏吐了吐舌头,伸出手摸了摸云生的脑袋,云生朦胧中睁开眼,暖黄色的朝阳将初夏笼罩了起来,望着那香甜的笑脸,云生只觉得这是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刻了,能与喜欢的女子整日整夜在一起,比起这个,其他的牛鬼蛇神又有何畏惧? 文洲一个早上都不见影子,中午时分才出现,不过迎面走来的神色看上去格外开心,几乎是一边走着,一边挂着夸张的笑脸。 初夏跟云生找不到师傅,也不敢乱跑,看到文洲背着手走进门,心里双双舒了一口气。 “走,下去吃点好吃的……”文洲揽过云生的肩头,一把将他带了出去,另一边还不忘给初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快跟上。 “今日怎么心情这样好?”云生一脸云里雾里:“莫不是昨夜……又跟哪个人族姑娘春宵一度?”后面这句话明显声音压低了许多,凑着文洲的耳朵说着。 文洲也不答话,只顾引着两人往外走。 三人坐定,文洲高声唤来小二:“你这里可有什么特色菜?”说完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金子,往桌上一放! 小二的眼神瞬间放出了光,眉头轻轻一挑,马上堆起了一脸的谄媚:“三位想吃什么,小店都有的。”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地搓着手:“特别是灵物,整个镇子都没有我们家齐全。对了!今日有现宰的灵猪肉,绝对新鲜滋补!” 文洲哼了一声,将手里的金锭子往那小二身上一扔,说道:“你看着安排!”那小二赶忙接着,马不停蹄往兜里送,嘴里的笑就没有停下来过。 “灵猪肉?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初夏想起昨日在肉摊看到的场景,心里的疑惑又被唤了出来,不自觉地摸了摸头,望着那一脸笑容的店小二。 小二马上回话:“姑娘有所不知啊,我们这里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美食小镇,好多皇城的食客都时常来我们这里品尝美食。特别是灵物,吃半斤鲜肉便觉周身舒畅,饮半斤血可包治百病,若是经常食用,还可以延年益寿。” “还有这种说法啊?”初夏惊得长大了嘴! “小姑娘你可别惊讶,灵物之中,精元越强的,越有营养。男人食之,滋补壮阳,女人呢,可保容颜不老啊!”小二说得异常兴奋,手舞足蹈的模样像是只看到了香蕉的猴子。 文洲挥了挥手:“别废话了,下去准备吧!” 小二赶紧一个劲地鞠躬,一路小跑地奔向了厨房。 “师傅,他说的可是实情?”望着小二着急忙慌的背影,初夏赶紧问道。 “一派胡言……”云生抢过话头:“就是这些愚昧无知的人族,害惨了我们!”言语间满是愤恨,手指紧紧握住茶杯,指尖都捏地有些泛白,似乎都要将那茶杯捏碎一般。 初夏还是不理解,满脸疑问转向师傅。文洲倒了杯茶,将温热的茶汤倒入口中,另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指尖轻轻叩动着。 中午时分,市集又恢复了热闹,望着眼前这般热闹繁荣,文洲轻叹一口气,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其实精元强弱,在咽气的一瞬间便消散了,哪里有那位小二说的那般神奇功效,无非都是为了牟利而传出来的谣言罢了!” 文洲微微眯着眼睛,阳光洒进来,照亮了一方桌角:“但是这谣言传久了,大家也都深信不疑了!”说罢若有所思地转向初夏:“你觉得人族为何要传播这样的谣言呢?” 初夏被这忽如其来的问题扰乱了思绪,脑子里想了想,问道:“难道是为了利益?” 文洲点了点头,继续对着初夏发问:“那你觉得,这谣言会引起什么后果呢?” “啊?”初夏微微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转念却低下了头,不敢讲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紧闭的嘴唇不自觉地抿了抿。 “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人族里有一个特殊的职业——“猎灵人“,他们的任务就是专门猎杀有仙脉的生灵,无论密林还是深海,但凡是生而有灵,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一生被不断追杀的命运!” 文洲一字一顿地说着,眼里思绪忽明忽暗,阴晴不定:“有些有仙脉的生灵若是降生在农户人家,基本上不会活过第二天!” “啊……为何?”初夏紧紧皱起眉,心里也是愁云密布,似乎堵着一块千斤大石,压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为何?”云生抓起桌上的花生,一颗接一颗往嘴里丢,刚刚说的这些对于他而言,仿佛是从小便刻在骨子里的血泪教训,丝毫不觉得稀奇。 他嚼着嘴里的花生,轻蔑地说:“胆小如鼠的人族,生怕这些有仙脉的生灵长大之后会引起动乱呗!索性在毫无反手之力的幼时,便杀了!” “所以,若是生在豢养家禽的人家,必如猪狗,必如鸡犬,若是生而有灵,天生仙脉,基本都是在刚出生是就被杀了!”文洲补充道:“几乎不会给他们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一丝机会都不会有!” 初夏听了这一席话,只觉得胸口更加闷了,那些鲜活的生灵,本可以有不一样的机遇,可以对世界有更多的感知,甚至可以化成人形体会世间美好……却因那一点点的好运气而惨遭杀害。这才是这个世界的规律吗? 初夏不懂,这是她在家中从未想过的问题,她虽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其他生灵要高级,却也从未站在他们的角度探究过,这个世界到底孰是孰非。想着想着整个人竟哑在了那里,不敢说话。 半响,她抬起头,文洲依然望着窗外的人流发着呆,云生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冬日的阳光暖犹如那黑夜里熊熊燃起的篝火,照得初夏脸颊通红。“师傅,那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呢?”她毅然问道。 “你想做些什么吗?”文洲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里似乎腾起了一丝火光,如晴天里的烈日,如黑夜中的火炬,十分认真地说:“你可以做的事情可大了!关键是你自己愿不愿意,除了你自己,旁的人谁都不能勉强你!” 初夏似懂非懂,虽然不知道自己体内的噬灵到底有何用,总感觉所有人都在争抢着,如果他们心心念念的东西可以帮助这世间,哪怕一分,自己也是愿意的。 她对着师傅点了点头:“若是我能做些什么,能帮到些什么,定然义不容辞!” “我就知道初夏肯定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师傅你现在信了吧?”云生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起来,似乎在对着师傅炫耀着什么,又似乎在说,我喜欢的女子,必然是懂道理的,也必然会站在我这一边! 文洲淡淡一笑,表情松弛了许多,茶水滚烫,握着茶杯的手却丝毫不觉得疼。 他没有回应,而是从袖里拿出一个新的药瓶,说道:“今日又得了不少药引,最近不用担心缺药了,初夏,你好生调息,出了镇子,我们便要开始下一个阶段的训练了!” 初夏接过药瓶,攥在手里,用力地点着头,嘴角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第二卷 13 出去走走(上) 在镇子里休整了好几日,几乎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初夏由衷地觉得,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新奇。 除了跟在云生后面出门闲逛,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要听师傅的教导,日日闭目调息。自从师傅说了药引充足,不用担心断药以后,初夏便隔两三日就吃上一颗药丸,只觉得浑身上下精元涌动异常活跃起来。 一日快到响午,初夏照例静坐着,早晨刚服下的药丸,此刻已经将精元之力充斥了全身,闭上眼睛,便可感知经络通达,精元所及之处皆是畅通无阻。 初夏微微睁开眼,一边感叹师傅这药丸的神奇,一边庆幸自己跟对了师傅!每次练功的时候云生便也会化成人形陪伴左右,今天也是如此,初夏收起气息,对云生说:“云生,今日我感觉比往常轻盈了许多,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云生侧目过来,嘴里念叨着:“果然这将军的骨血就是不一般,初夏你可是千百年来运气最好的人了……” 初夏听了这话,笑得合不拢嘴,蹦跶着跳下床,脸上满是孩子般的纯真无邪,这是她从小到大,得到的为数不多的称赞。 自出生之日,母亲便一直让她知足,让她莫强求,这辈子千万不要跟姐姐跟其他人比,就连婉儿随意的出剑,那力道都比她强百倍。今日忽然听见云生的夸赞,一时竟开心地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云生!”初夏嘴角含笑靠近云生,扯着他的衣襟,用略带撒娇的口吻说着:“好云生,要不,带我去镇子周边去玩吧……” “啊?可是师傅千叮万嘱我们不能离开这个镇子的!”云生有些犯难,他其实心里清楚身边的各路暗探从未离去过,虽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但走出这镇子,面对的危险可能更复杂。 刚想接着说些理由,打消初夏的念头,可看着眼前这个撅着嘴,眼神里满是渴望的女子,心瞬间又软了下来。 “好云生……我现在可以保护自己了!我们就去玩一小会儿……晚饭之前就回!”初夏见云生神色慌张,继续使出了撒娇招数。小时候父亲最吃这一套了,只要自己想要什么,便跟父亲撒娇,几乎没有失手过! 云生左右为难,不敢答应。初夏继续说:“那我们不出镇子,就在这附近走走便好!”她凑到云生面前,反复央求着。 “好吧……”云生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转念接着说:“那我给师傅留个印记,你且等一等!”说完往初夏袖口处一抓,一直留在她身上的小毛球便凭空跳了出来,云生捏住小毛球,双眼紧闭,嘴里念叨了一阵,只见那小毛球便像长了脚那般往窗外飞去! “好了!走吧……若有危险,师傅便会知晓了!”说完便抓起初夏的衣襟往外走,不是不想牵着手,而是实在……太痛! 入了这镇子之后,不能随意现出真身,除了睡觉能靠着初夏,其余时间太难熬了!云生微微叹了一口气…… “云生,那小毛球到底是什么?”一路上初夏似乎格外开心,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一蹦一跳的,看得云生满心温暖。 “那是我的通灵珠!”云生答道:“这是我们妖才有的东西,你们人族没有,这也是区别是人是妖最关键的东西!你记得你姐姐的枚隐玉吗?那就是用来辨通灵珠的!” “那这通灵珠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地方吗?”初夏更加好奇了。她放缓了脚步,歪着脑袋仔细听着,身旁的人流涌动,她的眼里却只有云生一人。 “当然厉害啦,这可是我们的命根子,是我们所有精元的载体,之所以能化成人形便也是通灵珠的功劳!”说着云生停了下来,看着一旁叫卖的小贩,随手买了串糖葫芦塞进了初夏手里。 接着补充道:“在我飞升之前,那通灵珠还无法成型,所以只能注些精元在小毛球里送给你,但是那日你助我成功飞升,我便剖了一半通灵珠放在了你身上,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感知到你!” 那日云生躲在将军府里,虽然对结界外的事情一无所知,但醒来时看见初夏倚在窗边的睡颜,心里的那一抹朱砂痣便从那时起生了根。 他当然知道通灵珠对妖兽而言是多么重要,但他连想都没想,就将那刚刚成型的珠子剖了一半,塞进了毛球里,就为了能与初夏隔空传信。 损失点精元算什么,那时云生还不懂什么是师傅口中说的情爱,只觉得能时时感知到初夏的一举一动,便是再开心不过的事情。 “这通灵珠这么神奇?还能辨别方位吗?”初夏舔了舔糖葫芦,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望着云生,一只手甩了甩黏在衣摆处的碎糖,那干净的袄子沾了灰也完全没有发觉。 “那是!只有能化成人形的妖,才有成型的通灵珠!”云生越说越骄傲起来,朝着初夏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等着初夏夸他厉害! “啊?”可初夏却忽然一脸惊恐,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想了许久,抿着嘴说:“那你剖了一半给我,可有影响?” “咳……没事!”云生笑了笑:“只是少了一半精元而已,没有原来能打了,但是!保护你已经绰绰有余了~” 这话虽说得云淡风轻,跟在云生背后的初夏却觉得一阵心疼,心里像被捏了一下,但分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不太好受。 旁边忽然挤出几个扛着麻袋的壮汉,挥汗如雨地疾步从初夏身旁穿过,那横在空中的麻袋差点就要碰到初夏的头。但此时的初夏只是鼓着腮帮子缓步走着,对身边来往的行人视若无睹。 看见初夏面露难色,满眼的愧疚,云生故意大笑了一声,打趣地说:“放在你身上多好,你去哪里我都能知道,你遇到什么危险我都能第一时间到你身边,那些精元算得了什么!再说了,我也可以随时拿回来不是,你急什么!” 初夏望着云生灿烂的笑颜,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心里总觉得对这小狐狸有所亏欠,以后若有机会,自己也一定要拼了命护他周全。 两人并排走了一阵,初夏又忽然又想到了些什么,赶忙问道:“若是那通灵珠被歹人夺了去会如何?” “夺了?”云生苦笑了一声:“那不是猎灵人常干的事情嘛……要是抓到了能化成人形的妖,猎灵人基本上先放干血,让他丧失所有意识,然后再趁着尚存的一口气,将体内的通灵珠逼出来……” “逼出来之后,会如何?”初夏手里最后一颗糖葫芦悬在了半空中,似乎整个人也悬了起来。 第二卷 14 出去走走(下) “失了通灵珠,就等于失了仙体,会马上现出原身……任人鱼肉了呗!”云生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空得很,没有带着多少复杂的情绪,就像说一个极其平常的故事。一把夺过初夏手里仅剩的一颗糖葫芦,塞进了嘴里! “哇……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酸?”云生赶忙将嘴里的糖葫芦吐了一地,一个劲伸着舌头摇头晃脑。 初夏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此时到底该安慰云生,还是说些其他的话。这些生而有灵的妖兽,拼尽力气才能修成人形,却依然逃不出人族的手掌。 小时候便听云生说过,他为了练功,经常半个月一个月的熬,而且在他看来,那都是极其平常的事,师傅也总说,想要真正有所成绩,就必须要耐得住风雨无阻的寂寞。 可到头来,这般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的锤炼,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云生这边,反倒是格外释然:“咳,这些都是见怪不怪的事了……你犯不着为了这些揪心!”说着拿出手帕递给初夏,用手指着初夏的嘴角,那里挂着几颗残留的糖霜。 半响,又接着说道:“你一定好奇这通灵珠能干什么吧?为什么人族变了花样要取我们妖兽的性命?” 初夏点了点头,将嘴角的糖霜擦了去,又把手帕仔细叠好,交给了云生。 “师傅说,若取百枚通灵珠,辅以封灵山的数种仙草入药,可制成还魂丹,使人精元大涨,并且延寿数年……” 听云生说完这句话,初夏惊得眼眸都大了一圈,原来这世上真有这等取长补短的邪术啊?为了自己的精元飞涨,竟去夺了那些无辜生灵的性命!这样的能力,要过来也是罪孽! 她现下终于明白了一些,为何师傅总是说人族贪得无厌,生性残暴,原来都是为了这个!这样的残忍手段,果真是让人发指! 云生走在了前面,转过身唤着初夏快些走,这里人来人往,一不小心有些闲杂人等混在其中,一不留神便会惹了麻烦。 一路上被这通灵珠的事情弄得有些心焦,初夏刚出门时的好心情似乎低沉了不少,听到云生的呼唤,赶紧加快了脚步,寸步不离地跟在了云生后面,心中依然思绪万分,不太痛快。 不知不觉竟走了一个多时辰,云生始终挡在身前,左右警觉着,身边的路人渐渐少了,冬日里的太阳晒得格外温暖,望着眼前的路,似乎再往下走就没有官道了,云生心里隐约有些担心。 不远处刚好有几个茶水铺,赶紧拉着初夏说:“别走了,再走就真的出镇子了!我们去前面的铺子里吃些茶点,差不多就回去了吧!” 也不等初夏点不点头了,扯着初夏的袖子就往一边走去,初夏哪里拗得过这般力气,半拖着坐了下来。衣袖都被云生捏得皱成了一团,她坐在椅子上偷偷地将衣服摊平。 她仔细打量着四周,这一片似乎是镇子最外侧的区域了,并排过去有五六家茶水铺子,似乎专门供人短暂休憩。 他们选的这一家在靠近镇子的最里面,内外陈设却最奢华,连地板都被擦得锃亮,烛火也比其他家通明些。售卖的无非就是普通的茶水小吃,初夏要了一壶茶,看出来云生喜欢吃花生米,便要了一碟,还要了自己喜欢吃的蜜饯果子。找了靠窗的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茶水清淡,入口顺滑,解渴再好不过了。虽是镇子最外缘的小店,可这陈设却不一般,连最普通的茶盏都是上好的官釉,比起将军府里的那些物件,也丝毫不差。 云生慵懒地靠在座位上,软榻垫着后腰,抬起一条腿好不悠闲。 初夏闷了半响,开口问道:“师傅往下要带我们去哪儿?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着赶路!” “应该是要去翼族那里,找那些鸟人吧……”云生双眼警觉地望着窗外,想着这午后本是热闹时分,怎么到这里却如此冷清。 “既然有目的地,为何不早些去呢?”初夏端着茶杯,望着茶汤上青烟袅袅,消失在半空里,越发猜不透师傅的想法了。 “我也不知道,前天夜里,你睡着了,我也去问了他,他只是说在等一个时机,具体等什么也没跟我说!”云生一脸鄙夷,补充道:“他总是这样的,神神叨叨神神叨叨的,做起事来让人摸不着头脑。” 云生说完也像模像样地端起茶杯,将那苦哈哈的液体往嘴里倒,吞下去之后还不忘吐了吐舌头:“你们怎么就爱喝这些玩意儿!”说完把茶杯一放,赶忙阻止了初夏继续添茶的手。 半响,又说道:“我自小也没怎么离开过西山,不像师傅他老人家到处跑,所以他总是故意匡我,坏得很!” “可是我觉得师傅炼的那药丸,就特别厉害啊!”初夏兴高采烈地说:“我都觉得自己近日来又有精进了呢!” 云生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帮初夏倒了一杯茶,满脸自豪地说道:“那是肯定啊,师傅的炼药本事在我们这边,也只有蛇族的族长能比肩了!不过师傅更厉害一些,据说少年时有受过仙翁的指点,所以不管是人族还是妖兽的药理都比较精通!” 听完云生的话,初夏对这个深不可测的狐族师傅,是越发崇敬了!料想父亲定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放心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于他的! 转念又问:“怎么总是听你们说仙翁,那个仙翁又是谁?” “啊?”这回轮到云生一脸惊讶了:“作为一个人族,你竟然不知道仙翁?你父亲从小没有告诉过你么?”初夏懵懂地晃了晃脑袋,思索了半天,似乎脑子里并没有这个仙翁的任何信息。 “那可是这世间离神明最近的人了!活得比师傅还要久,而且久很多很多……”云生将手中茶杯放在桌面上:“据说是最先发现灵石的人!” 他下意识往初夏这边凑了一凑,似乎说着天大的事情:“仙翁可是你们现在这位尊上的老祖宗啊……不过相传很多很多年前已经避世了,不再掺和人族与妖兽之间的纷争,只是四处云游,而且对我们妖兽们没什么敌意,反而明里暗里帮了不少忙。” 初夏像听故事一般,看着云生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脑子里那仙翁的磨样估计是位七老八十的高人,捏着长长的胡子,身形佝偻,在她的记忆里,似乎高手都爱穿一身白衣,嗯,戏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那位仙翁定然也是这样吧…… 看初夏想得入神,云生笑了笑,说道:“不过寻常人是见不到他的,连师傅估计都有上百年没有见过了吧,那人行踪不定得很……估摸着我们这辈子也不一定有缘见上一面!” 初夏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些世外高人,能见着师傅一个已经是三生有幸了,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呢! 第二卷 15 闯祸了(上) 两人相对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窗外日头正浓,不远处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密林,坐在这里似乎都能听见林子里的鸟鸣。 身边的茶座上依然空空如也,倒也有些奇怪,若是没什么客人来,那这精致的茶盏又是留给谁用的呢? 初夏此刻无暇想那些烦心事,只觉得日子过得轻快,嘴里的茶哪怕只是廉价的茶渣子,吃起来也有滋有味。 百无聊赖地又坐了一个时辰,眼看着日头又往下坠了,茶水都续了两轮。初夏本就是耐得住的性子,静静坐着,并不觉得无趣,平日里在将军府,也是这般闲坐。 她陪着婉儿练剑,一坐就是一下午,望着天边云卷云舒,感受着耳边轻抚的微风,这可比将军府里有趣多了!倒是云生的瞌睡虫拦都拦不住,微微眯起的双眼十分放松。 忽然之间,铺子里走进了一大群人,原本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也忽然有了人气。呜呜泱泱的人群混杂着声调不一的呼喊声,这冷清的茶水铺子霎那间热闹了起来。 只见数十个手持兵器的壮汉从林子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大队小厮模样的下人,那些小厮大多扛着铁笼,大大小小,最大的笼子几乎要四个人才扛得住。 初夏摇醒昏昏欲睡的云生,探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那边的热闹。 云生也揉着惺忪的睡眼望了过去,但是他一眼就看出来,迎面走来的那一群人绝非善茬,看着步履轻健身形壮硕,手上的兵器也并非普通的长剑,十有八九就是这镇子里的猎灵人了。 “云生……这帮人是什么来头啊?看上去浩浩荡荡的!”初夏问道。 云生戚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到:“猎灵人!”这话一出,初夏才注意到云生的神色早已大变,不像刚刚喝茶吃点心时那般轻快了,心里嘀咕着要不要赶紧拉他走,还未起身,便有几个大汉径直走进了他们所在的铺子里。 为首的壮汉里面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是最简单不过的灰褐色麻布料子,却衬的外面一身纯白皮草格外显眼。 云生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一身皮毛,手掌按压在桌面上,似乎在尽力克制内心的怒火,嘴里吐出几个字:“那是狐狸的皮毛!”初夏见状赶紧坐到了云生身边,将他死死按在椅子上,心里慌得厉害,眼下不会打起来吧!若是打起来,可如何是好?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云生的忍耐力,只见云生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了僵直的身子,舔了舔嘴唇,轻轻说着:“你不用这么紧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抓了一把花生米嚼了起来,眼神却依然直勾勾地盯着那一袭亮眼的白色。 嘴里嘟囔着:“这一身皮毛,起码要杀掉三只狐狸才凑得齐……” 初夏见着云生,虽暂时打消了冲上去打一架的冲动,但眼神里的杀气却丝毫未减,刚想拉着他往外走,却听见那几个猎灵人在一旁高声攀谈起来。 “今天运气好,又猎了只狐狸,不过是只杂毛……估计卖不得什么好价钱!”只见说话那人手持酒碗,谈话间已两大碗米酒下肚了。 “咳……能抓到只狐狸就不错了!今天我们空手而回啊,连只通灵的兔子都没抓到!只能抓了些普通货色填填肚子了!”另一人却失望的很,低着头喝着闷酒。 第三人又接过话头:“据说再往北走一些,有人看到过一只快要化成人形的老虎,那可是个大家伙,我们要不要约上几个兄弟一起去逮了它!”话语间尽是兴奋,一边说着一边摩拳擦掌,咧着嘴露出满口的黑牙,初夏看得心里发怵! 第一人挥了挥手,马上阻止道:“你是要钱不要命吗?那只畜生岂是我等能降伏的?依我之见,还不如再多等几日,北方的鸟儿们眼看着就要来了啊!”说罢又是一碗酒下肚,脸颊泛起了微红,嘴角的笑意也愈发明显了。 “大哥说得对!”那个今日扑了空的人赶紧附和道:“这个时候就不要想那些难缠的畜生了,赶紧回去养精蓄锐,多筹些钱多买些黄金弩,一年也就等这一两回了啊!哈哈哈哈……”一边擦掉嘴里快流出来的口水,一边谄媚地给为首的壮汉又倒了一碗酒。 其余的几人也都纷纷点头,似乎心里都在打着同一个盘算! 那几个猎灵人坐着喝酒吃肉,好不热闹!初夏拉着云生准备离开,云生却撂下一锭银钱,低着头靠着初夏的耳边说了句:“别急,我们去后面看看!” 初夏一脸慌张,现在她都不知道是自己胆大包天还是云生不知死活了。赶紧皱着眉,用眼神疯狂反抗:“这里这么多高手,你不要命啦?” 云生却不以为然,笑着说:“你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打不过你父亲,旁的人就能随意欺负我吗?”话语间二人已绕过前厅,从侧面走到了后堂。 不进来都没有发现,原来这几家铺子的背后都是联通在一起的,虽然陈设有些简陋,却有几处木屋子一直冒着炊烟,人来人往也很热闹。 初夏定睛一看,都是些小厮模样的下人,将刚刚扛过来的铁笼子都整整齐齐地堆在后院里,几个小厮往笼子里倒些水,放了些看不清楚是什么的吃食。另一边一个侩子手正在磨刀,哼哧哼哧的架势十分熟练。 云生将初夏拉到一个暗处将她安顿下来,虽然此时天还没完全黑,但有茅草遮挡,似乎是个极佳的避难所。初夏拉着云生的衣角,满脸的担心:“云生,你要去哪里?” “别怕,刚刚那人不是说猎了只狐狸,我要去救它出来……”云生并不看她,而是四下打量着周边的环境,望着那些铁笼子,心里已然有了计策。 刚准备走,却发现初夏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虽不说话,却毫无放手的意思,就是憋着嘴不让他离开。 云生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想笑,望着那笃定的小眼神,初夏的眼泪似乎马上要夺眶而出了,便继续柔声安慰:“真的不用担心我,若是看见自己的同胞受难却熟视无睹,那才不是我的风格!你乖乖坐在这里,我救它出来便带你回去找师傅!” 初夏迟疑的手稍微有些松动,云生便嗖得一声飞身出去。 第二卷 16 闯祸了(中) 只见他行动极快,三两下的功夫便来到了铁笼前,纵横交错的铁笼堆叠在一起,像一堵结实的墙,笼子实在是太多,想短时间找到那只狐狸还是有些难度。 云生灵机一动,将手中长剑隐去,从一旁抓了一顶小厮的帽子扣在头上,竟光明正大地走了出来。初夏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这位大哥!”云生上去搭话:“我家大爷让我找找今日新猎的狐狸,让我带过去杀了,你可知在哪?” 那小厮头也不抬,只顾着将手里的吃食快些发完,不耐烦地说道:“应该在左边第二排的笼子里!你快些拿去,那只狐狸难缠得很,惹急了还会咬人……”说完继续干着手里的活,肚子里饥肠辘辘顾不得仔细查看旁边的云生。 云生微微一笑,朝左边走去,果然很快就看到,一只灰褐色小狐狸正蜷缩在一个硕大的铁笼一角,瑟瑟发抖。 云生赶忙上前,朝着那只狐狸唤了一声,可那狐狸却马上站了起来,整个身子的毛发陡然炸开,呲牙咧嘴地望着化成人形的云生,那凶狠的模样像是要吃了他一样。 云生心想好一只脾气暴躁的小狐狸,立马贴过身去,将自己的狐狸耳朵变了出来,对着那只炸毛的小崽子使了个眼色。 一看到云生的耳朵,笼子里的小狐狸马上变了神色,从呲牙咧嘴变成了低声呜咽。 云生不慌不忙想将铁笼上的大锁打开,祭出长剑刚准备一刀劈开,却发现这锁与寻常所见完全不一样,还未晃过神,手中长剑已经挥了下去,哐当一声……坐在远处的初夏都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定睛一看,这眼前的大锁却只是微微列了一小个口子,云生也不由得吃了一惊,要是按照寻常的力道,这锁早就碎开了!怎么这次竟如此吃力?不过迟疑了一秒钟,心里想着这般声响,那些猎灵人必然发现了,还不如赶紧多砍几下,说不定能打开! 哐……哐……一声接一声的巨响又传了过来,初夏的心都要蹦出来了,吓得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哗哗往下流,往另一边看去,那些小厮似乎也发现了异常,提着大刀正往那处走去,更要命的是前厅的那几个高手,也正快步走了过来! 嗡……的一声,大锁终于碎了一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云生一把就将角落的小狐狸提了出来,这才发现这狐狸的后腿受了很严重的伤,潺潺的鲜血正顺着后腿往下滴,伤口裸露几乎能看到骨头,十分骇人! 云生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初夏身边,将狐狸藏在身后。初夏被风一般跑来的云生吓了一跳,天色渐暗,夕阳已经沉下了山头。 四周闻声而来的人呜呜泱泱站满了整个院子,虽然这天气冻得厉害,但初夏额头上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甚至连手心都湿了! 眼看着这短暂的避难所很快就会被发现,周边又全是人,云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事已至此,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预想,他本想着用最快的速度打开笼子,将那狐狸救出便撒腿就跑,可谁知那锁链竟然这般强悍。 正当六神无主之时,那小狐狸在身后呜咽了起来:“你们快跑吧,他们是要抓的是我,可不能连累了你们!” 初夏回过头,逼着自己冷静一些,这个危急关头千万不能慌了神。她往茅草堆里靠了靠,离那小狐狸近了些,看到那后腿上的伤口,心里一紧。 这可怜的小狐狸定是在被抓之前,拼死搏斗过一番,那腿上的伤口还在滴血,不过转瞬之间,草地上已经凝了好几颗血珠,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带着她也不好逃命! 有了!初夏朝着袖子里摸了摸,灵光一闪! 现下根本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她飞快地从袖子里取出琐妖袋,闭上眼睛念出术法,嗖的一声,眼前那只小狐狸便化成一道闪光飞进了那小小的布袋之中。 初夏将那琐妖袋仔细收了口,然后放回了袖袋里!回过头将地上的几颗血迹仔细擦掉,扯下一旁的茅草,垫成了一个简单的坐垫,一屁股坐了上去,正好挡住那些血迹。 一旁的云生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一脸的不可置信,瞪大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初夏身边怎么会有琐妖袋这种邪门玩意儿?她可从来没有提起过半分,云生心里有些憋屈,难道是为了防着妖兽伤她吗? 初夏苦笑了一下,说:“只是暂时委屈它一下,回头见了师傅再放出来好了!”她心里知晓,这小狐狸伤得重,带着她逃命估计够呛。刚刚在担惊受怕时便想好了这个办法,如今只剩她与云生两人,跑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还未等他们回过神,一柄盘龙大刀嗖的一声,笔直地插在了他们跟前! “什么人鬼鬼祟祟!赶紧给老子出来!”一声震吼,听声音分明就是刚刚那位猎得灵狐的老大。 怎么这么快便找了过来! 云生一惊,拉着初夏飞身跃起,心中对着那半颗通灵珠呼唤,希望师傅能尽快赶来。 谁知刚跃出两步,又被另一个猎灵人徒然一档,那人手持两枚飞爪,刷刷两声甩在了云生脚前,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大事不妙,云生环顾四周,定下心来数了一数,这能动手的少说也有五六个,若是只有两三人自己还勉强可以应对,但眼下,带着初夏在身边,怕是两拳难敌多手啊!这可如何是好? “请各位大爷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莫要将我们抓回去给后娘!”初夏忽然戏精上身,凭空哭了出来,眼泪滴答滴答往下掉,满脸的悲痛欲绝,云生懵了,这是整哪一出? 认识初夏这么久,怎么原来没发现她竟有这些小心思! 未等云生反应过来,初夏又继续哭道:“后娘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不……三倍!只求各位好汉放我跟哥哥一条生路!” “老大,这是什么情况?”只见对面那人也是满脸疑惑:“难道抓错人了?” “不可能!我那狐狸明明是被人劫走的,定是有人在坏我生意,这两人绝对有问题!”这一伙人的老大上下打量着云生二人,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第二卷 17 闯祸了(下) “狐狸?”初夏惊恐地喊道:“是不是刚刚被掳走的那只,我见两个黑衣人确实掳走了一只受伤的狐狸,那狐狸后腿还一直在滴血呢!”说着又往云生身后靠了靠,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老大,莫要浪费时间了,你看这两人身边确实没有狐狸影子,怕就是一对逃命的兄妹,我们还是赶紧去追狐狸吧!”另一个手下也附和着,说罢将横在路上的飞爪收了回去。 那为首的老大思索了片刻,挥了挥手,对着一人说:“你带上几个好手,且往那女子所指的方向速速追去!”小弟低声一诺,带着一队人便追了去。 披着狐狸皮毛的老大转过身,再细细打量了二人一番,嘴里轻蔑一笑:“下次要是逃命,找个再隐蔽些的地方,若不是今日我还有旁的事情,你这小姑娘还想跑?” 初夏喘着大气,连连点头,一把拉过云生便往镇子里走去,二人走得极快,似乎想用最快的方法逃离此地。 云生跟在初夏身后,也是略略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这丫头片子关键时刻还是很有头脑的嘛,但是他却不知道,初夏其实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整个背都要被汗水打湿。 眼看着天就要全黑了,离镇上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现下身边的人流依然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路人垂着头,似乎都在想着自己的营生,没空搭理疾步如飞的初夏二人。 他们走了好一会儿,初夏才敢回过头,望了望远处的灯火,确定大部队并没有跟上来,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嘴里念叨着:“真是好险啊!吓死我了……” 云生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这一次又是他的原因,让初夏差点发生危险,只是害羞着说:“还是初夏聪明,我都准备好性命相搏了……” “师傅说的对,你就是这么冲动,可把我吓坏了!”一边说着一边瘫倒在地,似乎一点力气都没了。 云生心里有些不忍,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初夏拉到路边的草地上休息一会儿,看初夏气喘得厉害,又怕她出了汗着凉,赶紧化出了长尾,盖在地上,让初夏靠在身边坐下。 初夏望着那柔软的尾巴,心里暖了一下,笑着坐了下来。云生将尾巴卷起,揽过初夏的腰。 这倚着狐狸尾巴的模样,又让初夏想起了自己生辰时的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靠在云生身边,望着那横穿天际的银河。那时还没到夏天,草地泛着香甜的气息,微风吹过只觉得灵台清明,是难得的悠闲时光。 不过就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怎么像是过了千百年,那时候初夏想着什么?这会儿怎么挖空了脑袋也想不起来了! …… “呵!今天果然是遇到大买卖了!”只见路边的林子里传来一阵大笑,话刚落音,四个彪形大汉便落在了初夏二人身前。 不好!还是追上来了!初夏心里一惊,这下怕是真的要像云生说的那般,以命相搏了! “老大,你是怎么看出这小子不是人的?” “老大果然睿智啊,要是抓了这等货色,今年都可以过个丰盛年了啊!” “这狐妖的通灵珠估计能卖百两黄金吧!” 那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火朝天,云生赶忙扶起初夏,将尾巴收了回来,打量着这四人,心里不屑的哼了一声,略略有了些底气。 想着对付这几个小毛贼应该没什么问题,便背过手去,高声说道:“就凭你们这帮毛贼,也敢在爷爷面前叫板?”说完便轻身上前,挡在了初夏面前,将身后的女子护了起来。 云生小声地说了句:“你且看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云生调整气息,屏住呼吸腾空而起,手中长剑顺势飞出,直指那披着狐狸皮草的壮汉。眼看就要一击命中,那壮汉却也不是寻常角色,只是侧身一跃便让云生扑了空。 好身手啊!云生暗自想到,果真是出了西山,遇到的对手都不一样了! 余下的几人马上血脉喷张,一人手持双斧,劈天盖地地朝着云生挥来。 云生低身用长剑一挡,略用巧力便将那人击飞了好远,还未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云生以极快的速度左手出掌,一击便将一人的左肩击碎,那人哀嚎着退了几步,手里的铁剑应声而落,表情十分痛苦。 云生素来爱干净,连打起架来也是利落干脆,从不愿被人近身相搏,而是持着长剑将那些劈天盖地的招式一一化解,比起那三人虎背熊腰的架势,云生就像个出落凡尘的谪仙,游刃有余的穿梭其中,却不沾染半点污糟。 云生与那三人打斗正酣,一来一回无论如何看都是云生占了先机,那三人几乎没有什么反手之力。初夏躲在一棵树后,惊叹着云生强劲的功法,此刻竟然也跃跃欲试。 体内的精元沸腾,摸了摸贴身的短匕,想着若有机会,自己也想冲上去厮杀一回! 正当初夏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云生,却没有发现那边早已少了一人…… 只见一个黑影如鬼魅般飘到初夏身后,忽然转过身就出现在了初夏眼前,那人右手腾空而起,一把便掐住了初夏的咽喉。 “啊……”初夏被这忽如其来的疼痛逼着喊出了声,但因为喉咙被锁住,声音硬生生闷在了里面。 “云……云生……救……”她用尽力气却发不出一丝声响,整个人像只兔子那般被提了起来,刚刚还跃跃欲试的初夏这才意识到实力的差距是多么可怕,悬空的身子一丝力气都没有,几乎动弹不得。 疼!好疼!感觉头颅要被生生扯了下来!初夏尝试着伸出手去,却发现自己的身量与对方差太多,如论如何反抗都碰不到对方一毫,而且怀里的短匕落进了兜里,被提起来的身子根本摸不到。 “哦?你竟是人?”那人好奇地说着,失望地挥手一甩,初夏便像个麻包袋那般凭空飞出好远。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又补充了一句:“管你是人是妖,挡我财路都要死!”最后的死字尤为刺耳,像一把尖刀插进了初夏的耳朵里!说罢一掌向初夏劈来! 第二卷 18 难以自控 初夏下意识伸手去挡,越是心神慌乱,体内的精元便越是汹涌异常,她只觉得丹田之处格外燥热,整个身子都要被点燃了,像是一座原本安静的火山,此刻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那炙热的岩浆喷涌而出。 热,好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又像一个湍流不息的漩涡,初夏被那股力量震慑住了,她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的体内竟然真的藏着这般毁天灭地的力量。 几乎是毫无预兆,她的手竟反扣住了那壮汉的胳膊。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她永生难忘。 只见那壮汉被初夏抓住手臂,只是一瞬间,整个人便像稀泥那般瘫软了下去,嘴巴张得巨大,看上去夸张得很,五官逐渐扭曲了起来。 “啊……”这一声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那般,一点生的气息都没有了,不过几秒钟,那人竟变得面目全非,七窍流血,像碎裂的雪山,像土崩瓦解的蚁穴。 初夏的手里也不再有那人成型的手臂,而是……化成了一滩血水…… 从出生到现在,初夏哪里见过此等血腥的场面,喷涌而来的刺鼻气息更是让她腹中翻滚不已,霎那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了。 望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那三个猎灵人也顿时慌了神,嘴里念叨着:“见鬼了……见鬼了,这是阴间夺命的恶鬼吗?”一边念叨着一边将兵器悉数跌落在地,惊恐万分。 文洲这才姗姗来迟,见到眼前这一幕,心中也是懊恼不已,若不是刚刚为了几个上好的药引,耽误了些功夫,哪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顾不得多想,手起刀落将那三人瞬间斩于剑下,嘴里说着:“既然看到了,便不能留活口!”他出手极快,快到连云生都没有看到师傅亮出的剑。 而此时,云生整个人也呆在了那里,望着眼前极其淡定的师傅,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地问道:“又是噬灵?是不是我暂时不能去碰她?” “嗯,还有些脑子……快来跟我将这尸体处理了,这些东西,越少人看到越好!”文洲淡定地挖开一处低洼,将那三人的尸体扔了进去,一边用土细细掩埋。 走到初夏身边,文洲还是微微皱了皱眉…… 这眼前景象,确实血腥得很…… 那壮汉的皮肉皆已溃烂,如今只剩下累累白骨,一滩血水渗进了土里,似乎将这草地都染成了诡异的殷红。 文洲走过去将那些白骨用术法堆在了一起,一脸的嫌弃似乎绝对不会用手去触碰半分,又在一旁挖了坑,将那白骨埋了起来。 那一地的血水是很难处理了,可若留在这里怕是有祸端,正在思量着该如何解决。 云生走了过来,身后还背着一棵刺槐树,文洲淡淡一笑,说你这小子还有点办法,说完就配合着将那里的泥土挖成一个大坑,将刺槐深深插入,再从另一处找了些干净泥土覆盖在了上面。 搞完一系列的收尾工作,两只狐狸都累得气喘吁吁,此时初夏还在沉睡,谁都不敢碰她半分。 “师傅……这噬灵之力,似乎有些可怕!”云生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心里依旧惊魂未定:“但是今日这场景,怎么跟那日在西山处不一样了?那日……” “我已用药将她体内的噬灵唤醒,如今初夏的内里早已今非昔比。之所以我千叮万嘱不要让她有任何危险,以她现在的道行,根本无法自由控制体内的力量!” 文洲望着漆黑的夜空,点点繁星闪烁其间,镇子里已经灯火通明了,他们蜷在路边,还好这个时辰,几乎所有农户都回了家,路上没有行人。 “师傅……”初夏醒了! 她摸着脑袋,睡眼惺忪地望着满是担忧的两人。但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跟裙摆上确实全是血迹,吓得叫出了声! 初夏下意识往文洲身边靠去,脑子里闪现出刚刚的场景,那不是梦,手上的鲜血告诉自己那不是梦,但无论如何却也不敢相信那一幕是真的! 越想越觉得慌乱,整个人竟不自觉地哆嗦了起来。 “别怕,是师傅没有跟你说清楚!”文洲轻轻拂过着初夏的头,言语里有些自责:“你体内的噬灵已经醒了,你刚刚的行为完全是出于自保,你现在还无法控制它,不要自责!” 冬夜的风吹得凌冽,初夏颤抖着举着双手,迷茫地问道:“我杀人了吗?” “其实!不只是人!”文洲顿了顿,一脸严肃地道出了始末。 “噬灵本是那灵石的内核,它寄生在你体内,现在的你,就像一个没有底的空罐子,虽然无法长时间装住精元之力,却能源源不断从别的生灵体内吸取它!很多人根本没有那个体格容纳那么多精元,所以经常在伤人之后自己也爆体而亡,那噬灵便会脱身而出再寻其他母体。” 看着初夏并不说话,文洲继续说道:“你母亲当初也是伤了不少翼族,才被你父亲发现了体内的噬灵,但不知为何你母亲身体强健,跟你一样,不久就自己醒了过来,除了周身轻盈并没其他的感觉,而且在大开杀戒之前已经失去了意识,所以事后并不会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说完又从袖口里取出一个药瓶,接着说:“这些药丸,便是用极少量的精元制成,既能让你学会闭目调息,控制体内的精元走向,又不至于让你晕厥,以后我会慢慢加量,等你完全适应时候才能训练你如何控制它!” 初夏似乎听了进去,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嘴里依然不停地呢喃着同一句话:“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师傅,我杀人了……” 云生呆坐一旁,心如刀绞,看着一脸无助的初夏,像是有千把尖刀抵着自己的心脏,他怎么能让自己喜欢的女子受这般苦楚,看着她心碎无助,自己更是难受万分。 他不管不顾得将初夏一把揽进怀里,双手抚过她冰冷的脸颊,颤抖着将挂在脸上的眼泪擦去,钻心的痛一瞬间席卷而来,透过指尖,透过胸口,透过每一寸紧贴着初夏的皮肤上,但是当下哪怕真刀真枪地砍来,他也不愿放开这怀里的女子。 文洲转过身,一把将初夏拉了出来,狠狠瞪了一眼,嘴里骂骂咧咧地对着云生说:“你这不要命的狐狸,会痛死你的!” 第二卷 19 取名 云生身上的疼痛戛然而止,但心里的痛却百倍袭来。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就算能日日陪在初夏身边又如何? 望着喜欢的女子受了伤害,受了委屈,彷徨无助怎么可能不动情?动了情却无法触碰,无法安慰……那比真的杀了他还难过啊! 他仓皇起身,追了上去,看见师傅给初夏施了个昏睡诀,抱着她快步朝客栈走了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那黑暗中,一只黑色狸猫双眼闪过一丝微光,它看到了这一切,转背化成了人形,一袭黑衣,往皇城方向奔去! 第二日,天有些阴沉,似乎要下雨了。 云生趴在初夏身边待了整晚,天色昏暗,望着窗外都不知道这一觉到底睡了多少时辰。他不忍叫醒她,更不忍让她闷着独自神伤。 可初夏终究还是醒了。 她睁开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鼻尖的气息逐渐凝重起来。转过头望着一旁神色紧张的云生,心里又柔软了些许,苦哈哈地弯了弯嘴角,似乎在给云生一些安慰。 云生马上化成人形,跳下了床,他将初夏扶着坐起来,然后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了初夏。初夏的身体其实并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更加轻泛,一想到缘由,心里不禁又咯噔了一下。 她这才发现,原来文洲也一直守在不远的茶室里,看见她苏醒,便又挂上了一个大笑脸过来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初夏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热水缓缓倒入口中,积压在胸腔的浓雾被慢慢晕开了,她忽然回过神,把水杯塞进云生怀里,然后翻出袖带里藏着的琐妖袋。 确定还在身上没有遗失,又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初夏现在不想再提起昨夜的事情,其他两人也十分默契地闭口不谈。 她闭上眼睛嘴里念着婉儿教的术法,将那琐妖袋的绳索解开,一道白光闪过,昨夜那只灰褐色的小狐狸便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那小狐狸倒是淡定得很,一双棕褐色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它打量着四周,似乎没有一丝胆怯,但还未出声,后腿的伤扯了它一下,疼痛瞬间袭来,它闷闷地喊了一声。 “你们昨日惹是生非就是为了它?”文洲从口袋里翻出一颗药丸,塞进了小狐狸嘴里,转身说道:“我去楼下取些包扎的工具来,你们先聊着。” 小狐狸站在原地抖抖身上的毛,伸出爪子将耳朵跟脸洗了洗,也不说话。 云生却来了兴趣,蹲坐着问:“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 小狐狸皱着眉,打量着这个已经化成人形的同族,奶声奶气地说:“我没有名字,母亲在我小时候便被猎灵人抓了去,我是跟着老虎哥哥长大的,它没有给我取名字!”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被抓了去!”云生心里似乎有些共情,想着自己的母亲也早早离开了身边,若不是师傅这么多年悉心护着,自己怕也是早被抓了去。 “哼!”那小狐狸似乎并不认可云生的话,犟嘴着说:“若不是为了掩护老虎哥哥,我怎会被那几个毛贼抓去!” 看着眼前这格外活泼的小狐狸,言语间竟让初夏想起了婉儿,婉儿从小便也是这样的脾气,谁都不服,谁都不怕。便忍不住说了句:“真是个惹人爱的小狐狸!” 谁知那小狐狸并不买账,只是白了初夏一眼,说道:“你们人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眼见着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文洲推门而入,门外的寒气也跟着跑了进来,初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云生赶紧将披风拿来仔细给初夏披上。 小狐狸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想着这狐狸怎么能对人族这么好! 还未等它想清楚,便被文洲抱了去。包扎伤口的时候,那小狐狸也格外坚强,虽然伤得厉害,骨头都露了出来,但它从未喊出一声疼,只是闷着声,默默忍耐着。 云生看着这般坚强的小狐狸,心里更是喜欢得很。 趁着给小狐狸包扎伤口的时候,云生一直在旁边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要给这小崽子取个名字,初夏虽也是饶有兴趣,但顾念着小狐狸的情绪,始终不敢出声。。 “唉!要不叫喜乐?又喜庆又欢乐……”云生思索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自己极其满意的名字,开心地手舞足蹈,一跃跳上了凳子,望着那只眉头紧锁的小狐狸。 一旁包扎的小狐狸眉头都要皱到耳朵上了,一脸的嫌弃,赶忙摇头拒绝。文洲笑得手都抖了起来,不小心没注意力道,扯了一下纱布,小狐狸又疼得呲牙咧嘴起来。 “喂……那你想叫什么!”云生有些泄气,心里想着这么好的名字,竟然还有狐狸不喜欢。 “好歹我也是一只顶天立地的狐狸,什么喜乐不喜乐的,我从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可喜可乐的事情!”小狐狸开口说道,一脸地不耐烦。 但转头看见眼前这几人似乎今日一定要给她取个名,思索了一下,敷衍地说:“那就叫“喂”吧……” “喂……你也太敷衍了吧!”云生失望地坐在椅子上,刚刚取名字的兴致一下被扫空了大半! “要不……”初夏小声地建议:“要不,叫微微吧。嗯!微笑的微!” 文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用眼神像初夏表示认可。 云生跳了起来,说:“可以啊,微微不错,小狐狸你可喜欢!” 小狐狸想了想,没有拒绝,只是给了云生一个白眼,一副你爱怎样就怎样的表情。云生又笑逐颜开,说着:“不错不错,以后就叫你微微了!哈哈……” 文洲手里的活也干完了,白色纱布将伤口紧紧裹了起来,微微其实很瘦小,那白色纱布包起来之后的腿显得更小了。 包扎完之后,文洲还在给她检查其他外伤,可忽然间,他神色凝重起来。 “嗯?” 只见文洲掰开微微的后爪,在爪子的缝隙里到处看了看,马上又抓起前爪,同样掰开缝隙里仔细查看! “这……”文洲大惊失色,赶忙又抓起狐狸尾巴翻开皮毛。 吓得微微往后一退,嘴里嘟囔着:“我可是女孩子,你再这样翻我尾巴,小心我咬你!”说着赶忙挣脱了,十分不悦地躲进了凳子下面,把头缩了起来。 “怎么了师傅?”云生似乎也察觉到师傅的异常,这不像平日里淡定自如的老狐狸,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伸着头也跟着师傅凑了过去! “这是!追踪粉……”文洲瞪大了眼睛,用极其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第二卷 20 追踪粉(上) “什么?”云生也跟着大吃一惊:“怎么微微身上会有这玩意儿?” 看着一脸疑惑的同伴,微微更是摸不着头脑:“追踪粉又是什么东西?我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小狐狸可能不懂这追踪粉,但文洲却心中了然。 这种泛着不同颜色荧光的粉末,是由地壳深处的矿粉混合着人族精元制成的,先不说这矿粉极其难得,这么多年文洲只见到权力鼎盛的几大家族用过,再者,制作的方法十分繁琐,周期也相当长,寻常猎灵人不可能用这些。 当初文洲费劲千辛万苦,想要央着仙翁将这追踪粉的制作方法教授给他,求了几百年,依然没有什么收获,照理说,这玩意儿不可能出现在一只流浪在外的小狐狸身上。 难道,他们又错过了什么? “你在被那帮猎灵人抓到之前,可接触过什么其他人族吗?”文洲定了定神,恢复了往日里的语气,眸子里闪烁的火光像吐着信子的蛇。 他生平最恨别人在背后算计他,若是被他查出这追踪粉的源头就是冲着他们去的,那文洲绝不会善罢甘休! 微微思索了一下,望着一脸严肃的文洲,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一直生活在林子里,除了老虎哥哥,身边的伙伴都是聚聚散散的,但我们一直躲着人族,平日里更加不会主动现身。” “嗯?”文洲低下头,一只手撑在下巴处,另一只手环抱胸前,仔细思索起来。昨天夜里一直燃着没有熄灭的油灯,已经见底了,噼噼啪啪闪着细碎的火苗。 云生大气都不敢出,只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那几盏油尽灯枯的小火苗熄了,看着这气氛似乎有些低沉,望着同样嘟囔着嘴的初夏,不自觉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在这山脚下的僻静小镇,又是冬日,客栈十分清净,只有文洲知道,自从出了邕城,跟在身边的暗探便从未消停过。无论他怎么杀,却总是能被另一伙人追上,他有想过是追踪粉的原因,但四下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怎么今日却在这小狐狸身上发现了! 不对,文洲推倒自己的猜测,再来重新梳理一遍。 这狐狸若是在林子里没有碰见过人族,那在它被抓之后呢?被抓住之后,又被云生二人救起,这过程中呢? 等等!文洲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呵了一声,眉头向上一挑! 他走倒初夏床边,郑重地说:“把你的琐妖袋拿来!” 初夏有些不解,不是一直在思量这那不明所以的追踪粉么?怎么扯到我的琐妖袋来了?师傅这思维跳跃地太快了吧! 但也没有多想,颤颤巍巍地将怀里的琐妖袋取出,交给了师傅。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那个,自己十分宝贝的生辰贺礼,这可是为数不多的,婉儿留给自己的念想了。 自离了家,虽然天高海阔,总会在夜深时想起往昔的日子,想起婉儿俏皮有趣的模样,想起她们一起在院子里打闹嬉戏,想起父亲因为婉儿剑法耍得不熟而罚她饿肚子,初夏每次都从门缝里给她塞馒头。 为了她,婉儿这个天生好动的小姐姐,硬是随着她很少出那将军府的大门,除了睡觉日日夜夜陪伴在身侧,这琐妖袋如今早已不是一件单纯的贺礼了,而是婉儿的化身,代替婉儿继续日夜陪伴在初夏身边。 文洲并没有看到初夏眉眼间的忐忑,只是径直拿过琐妖袋,又转向微微:“你再帮我们一个忙,再进去这琐妖袋一次!” “啊?”微微有些吃惊,从凳子底下探出一个灰溜溜的头,眼睛咕噜咕噜转个不停,没好气地说:“这里面又黑又冷,我还进去干什么!”言语里似乎十分抗拒。 文洲叹了一口气,又快步走到凳子前,蹲了下来,他本身的身量就很高,就算蹲下来也要低着头才能尽量与小狐狸平视。 收起了命令的语气,带着哄孩子般的轻声细语,说到:“嗯,我知道这里面不太舒服,但这琐妖袋只能锁住没有飞升的妖,我跟云生都进不去,只能麻烦你再走一趟!” 说着,又从另一只手里取出一个普通的布袋子,十分热切地递给了微微。 气氛似乎有些僵持,微微盯着文洲看了半响,就是不愿接下这布袋子,文洲的手悬在半空,眼神里依旧带着七分笃定。 看微微似乎还有顾虑,便继续摊开来解释道:“我怀疑有人在这琐妖袋里放了追踪粉,这个布袋子你拿着,进去之后,看到有泛着荧光的东西,用你的尾巴都给我扫进来装好!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便会放你出来!” 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作为回报,等你出来,我们给你准备好吃的!” 云生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初夏更是愣着出了神。两人一前一后看着师傅对着那稚气未脱的小狐狸连哄带骗,像极了那些拿根糖葫芦哄骗小孩的神棍。 小狐狸微微比那两人要机敏些,听着文洲的话心里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心里想着也算是报答救命之恩了。想着便将布袋子叼在嘴里,朝着初夏哼了几声。 初夏晃过神,赶忙应了一句,便朝着那琐妖袋念着术法,将微微收了进去。 小狐狸的身形忽闪了一阵,便消失了。文洲也心满意足地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小小狐狸,真难哄,比云生小时候还要麻烦!” 云生白了他一眼,呵呵了一声,也不理师傅说他什么坏话。 初夏呆坐在床上,想着师傅竟这般没有来由地怀疑琐妖袋,心中不免心绪翻涌,终于忍不住发问:“这琐妖袋里真的有追踪粉?” 文洲不急着回答,只是定定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地说道:“不急,待那小狐狸出来,便有分晓了!” 自昨天夜里迷迷糊糊睡了这么久,又经历了往日想都不敢想的事,初夏的心思越发深沉了,她也知道小狐狸出来之前,一切也都是猜测,算不得数的。 只是这些天的纷纷扰扰让她有些后怕,当初在父亲身边时,除了被别人数落几句不配做将军之女这样的闲话,其实她这十几年过得,是相当顺遂的。 而如今忽然离了家,又忽然离了父亲与婉儿,一股脑被告知体内有个自己都捉摸不透的东西,昨日还迷迷糊糊杀了人,换做是谁,都会乱了分寸吧! 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初夏总是觉得,从小到大,论打架是打不过别人的,论天赋不也不懂自己到底是天赋异禀,还是草包一个。 但有一点,她必须要逼着自己去学,那就是稳住心神,哪怕有滔天的灾祸从天而降,她也必须尽快稳住自己。也许是从小便不爱多数话的原因,她也确实比同龄人要稍微稳重些。 父亲总是教导她,少说话,多思考,面对困难,一定要临危不乱,只有保持灵台清明,才能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 第二卷 21 追踪粉(中) 百转千回地想了许久,初夏又觉得有些饿了,此时却依然不太好意思,心里想着这狐狸真是耐得住饿啊,昨日夜里只顾着打架,如今都快响午了,他们竟还能扛。 初夏提着胆子,小声地让云生把桌上的糕点拿到床边来,云生回过头笑着打趣她:“饿了就告诉我吖,以后千万不要这么端着了……哈哈。” 初夏一边吃着核桃酥,一边苦笑着点了点头,也许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吧,总是不愿给旁人添麻烦,很多事情,自己能抗下的,绝不开口相求。哪怕是对云生,对师傅,甚至是父亲跟婉儿,她也是一样,总不愿成为别人的包袱。 云生的心里一直担心初夏,担心她对昨夜的事情介怀,毕竟昨夜与在西山那时不同,这次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杀了人,那心境肯定十分惊慌吧。但这狐狸脑袋似乎不擅长探查人族的心思,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只好扭扭捏捏在一旁试探:“初夏,你现在身体可有异样?那个……你心里不要有太多负担,无论怎么样,我跟师傅一定会帮你的!” 初夏莞尔一笑,她自然是明白云生在担心些什么,这么多年的交情,这狐狸眼神一转,她便知道接下来他会说些什么了。 其实初夏也一直在说服自己,坦然去面对,去接受这个事实,虽然有些难,但不能总将困难挂在嘴边吧!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鲜活的人命,就在一瞬间消失在自己眼前,而且是以如此惨烈不堪的形式……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 忽然想起,从醒过来到现在已经在床上坐了好一阵,还未起身,更没来得及梳洗,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鸡窝一样,寥寥草草地垂了下来,难怪微微那小狐狸见了她都不想亲近了。 “我要起床梳洗了,待会过半个时辰你们再来!”初夏撑着身子暖烘烘的被窝里抽出来,蹑手蹑脚地将云生跟师傅推搡了出去。 也懒得叫客栈送热水了,就着昨夜的冷水,简单抹了把脸,冰凉刺骨的水珠子挂在脸上,初夏拍了拍,煞白的小脸蛋透出了一丝微红。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暖黄色的袄子,针脚细密,用银丝暗织的昙花还缀着些许红线。外面披着湖蓝色披风,这件披风还是跟婉儿一起买的,她的是湖蓝色,婉儿是靛青色,一模一样的款式,她们两人都十分喜欢。 出门时旁的衣服都没有带,就带了这件披风,冬日里披在身上便十分暖和。 初夏仔仔细细望着镜中熟悉的眉眼,努力告诉自己,这不是杀人夺命的恶魔。 她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平缓地呼吸。 师傅教过她,要用心去感受体内的精元,她觉得最紧要的第一步,便是不能排斥,而是要从心底接纳它们,接纳那噬灵的力量。初夏在心里呢喃着:不要害怕,与它们达成和解,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这力量,不至于再失手伤害他人! 很多事情别人是帮不上忙的,她知道,要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珍惜的人,只有让自身变得强大起来,她不能成为包袱,也一定不允许自己体内的力量伤害到任何人! 半个时辰很快便到了,云生的声音像是急促的鼓点:“初夏,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还未等初夏走过去开门,云生便忍不住直接推门而入了!房门哐当一声被打开,吓得初夏退了一步。 文洲呵斥道:“没礼貌的狐狸崽子!人家女孩子的房门怎么是让你想开就开的?” 初夏笑着迎了上来,说无妨无妨,走上前接过云生手里端的一桌子菜,那香气早在门外时,已经飘进了初夏的胃里,又惹得一阵翻滚。 果然还是云生最懂得她,知道初夏最怕的,就是饥肠辘辘的感觉,小时候晚上翻墙来找她,若是带着些西山上特有的吃食,那初夏保准会高兴好几天。 不过当下还顾不得吃,还是正事要紧。他们三人环桌而坐,初夏忍住腹中饥饿,拿出琐妖袋,念动术法,微微应声钻了出来,嘴里的布袋子鼓囔囔的,似乎收获不少! “咳……可累死我了!”微微一瘸一拐地摊在了地上,小身板重重落地扬起了一阵灰:“喏,基本上都在这里了,不过里面灰尘也大,清理的时候应该混了不少尘土进来。但是都干净了!” 文洲接过布袋,打开来看了看,像是大石落定般松了一口气,对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从身后掏出一只新鲜活鸡,似乎刚刚才被宰了,还很贴心地去了毛,光溜溜的脖子上流着几滴尚未干透的血渍。 “来,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微微也不客气,跳起来一口便叼走了鸡,转身躲在凳子下面,大口大口地撕咬着,似乎已经饿了多日。那可怜的鸡在狐狸嘴里,怕是连个骨头都不会剩了。 文洲不再管它,而是拿着手里的布袋,十分严肃看着初夏:“这琐妖袋,你是如何得来的?” 初夏望着师傅手里满满一袋的追踪粉,一脸的惊恐,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这都是从那个小小的琐妖袋里搜罗出来的? 窗外的骄阳突然没了温度,从门框里漏进来的几缕阳光像是冰窖里透着的的尘埃,惨白得凝在那里,晃得眼睛都有些疼。 师傅这么一问,她瞬间陷入了沉思,神色不由得慌张了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响才挤出一句:“这个……是我十八岁生辰时,婉儿送我的贺礼!” “哦?就是那个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女子?”云生连忙问道:“她怎么会有这等心思?往这琐妖袋里塞追踪粉!”言语间也是一脸的震惊。 六神无主的初夏唰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抓着自己视若珍宝的生辰贺礼脑袋有些发懵,若不是证据确凿,她断然不会相信现在看到的一切。 这样的慌乱是如何都掩饰不了的,初夏颤抖着,鼻息也越发沉重,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心口被人打了一记闷拳:“不可能啊,不可能是婉儿……她不满7岁就同我一起了,十几年来她跟姐姐一样对我关怀备至,肯定不是她,肯定是别的地方出了问题!” 文洲和云生还是第一次看到初夏如此不冷静,哪怕是从将军府里被偷出来,刚刚苏醒过来时的神情,也比不上此刻十分之一的慌乱。 她站在那里,眼神飞快地闪动,嘴里来回念叨着的,依然是那几句重复的话。 第二卷 22 追踪粉(下) 一旁的文洲看不下去了,赶忙过来扶住了她的肩膀,初夏依然止不住战栗着,神情忽闪,久久不能平息。 文洲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顺着她,安慰道:“别急,你说得对!不一定是那女子,你别把自己绕进去了!也许……从一开始,这个琐妖袋就是一个局,兜兜转转就是注定要被送到你手上的,那女子最多……不过是不经意间助力了一把而已!” 初夏呆呆地望着师傅,眼眸都不自知地放大了一圈。听到师傅的话,似乎得到了心里迫切想要的理由,赶紧一个劲地点头,说:“对,一定是这样,婉儿不可能会害我的!不可能的……” “她一定是不知情的,她一定也蒙在鼓里……”初夏强忍着自己起伏不定的呼吸,重重地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压着胸腔里积聚的惶恐,缓缓呼出来。 婉儿那时候说过,她是在一个机缘巧合下,才得了这宝贝,还为此辗转了许久手,肯定是那时候被心怀不轨的人动了手脚,肯定是的! 一旁的微微哪里明白这些,自顾自将整只鸡都吃完了,剩了几个大的骨架还十分不忍地舔了又添,想把最后的一丝丝肉末都刮进肚子里。 此时也不急不慢地开口补了一句:“我进去的时候发现那追踪粉放得很细致,几乎每个角落都有,那架势,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 看着这眼前的境况有些尴尬,云生冲了上来,给那不知深浅的微微使了几个眼色,高声岔开了话题:“哎呀,罢了罢了,起码咱们现在知道也不算晚嘛!是吧师傅?快吃东西……快吃快吃!” 一边说着一边将早已凉透的水煮牛肉夹了几大块,放进了初夏的碗里,牛肉上的红油都已经凝固了,看起来就像一个被撕开的伤口,初夏心里始终隐隐作痛。 “云生说得对,确实不晚……”文洲忽然冷笑了一声,从鼻腔里发出了几声不屑一顾的笑意:“这时候发现,正正好!如今,我们已经化被动为主动了!” 初夏茫然地看着胸有成竹的师傅,将心中翻腾的情绪又往下压了压,努力让自己稳住心神,告诫自己不能乱,千万不能乱! 师傅又悠悠地说了句:“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说着也夹了些肉片进自己口中,大口地嚼着肉,来回转动的眼神似有深意:“他们定然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这追踪粉。无妨,反正这一路也是走给他们看的,在这皇城周围,就算没有这些给他们带路的玩意儿,也是躲不过他们的眼现。但出了这皇城,我们反而可以利用这追踪粉脱身了!” 嘴角浅淡的笑意逐渐变成咧嘴的大笑,似乎对自己的主意十分满意。文洲擦了擦嘴,嫌弃着水煮牛肉的呛鼻味道,又将那满满一袋的追踪粉交给了初夏,说道:“你且好好收着这个,在我们离开皇城之前不要离身,之后是有大用途的!” 初夏虽不知道后续的行程,但师傅讲了这些道理,她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仔细地收过布袋子,贴身放进了兜里。 虽然把心里那些复杂的情绪平复了些,但脑子里疑问还是噌噌往上冒,红着脸硬着头皮,问了出来:“师傅,你可知道,到底是谁在一路跟着我们?他们想将我如何?” 初夏这样贸然一问,文洲倒是有些怔住了,略微思索了一下该如何回答。索性将筷子放了下来,拿过旁边的酒壶,慢慢斟满一杯酒,浓郁的气息从那清澈的液体里蔓延开来,文洲倒是十分喜欢这股子芳香。 “嗯,确实也该告诉你!”文洲定了定,仔细揣摩着手中的细脚酒杯,那杯中之物尚残留余温,缓缓冒着热气。 文洲说道:“自我们出了邕城,身边一直有两路人马跟着!”一杯温酒下肚,文洲咽喉一辣,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他不太记得是何时喜欢上这辛辣之物的,许多年前还曾在住处,用泥土垒了个窑,想用来藏酒,那时候连云生的父亲都还没有出生呢,谁曾想到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 看初夏跟云生二人对身边的暗线十分在意,便又接着展开来说:“一,是你父亲的人,不过他们很隐蔽,应该只有两三个人手,我未曾打过照面,都是暗暗跟着了解你的安全跟行踪而已。”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初夏听见了父亲的名号,心里的阴霾像是找到了出口,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此刻竟生出了一个念头,她左右想着,说不定那追踪粉就是父亲放的呢!只是借了婉儿的手,为了保护自己! 想到这些,竟凭空多了些欢喜,嘴角也松弛了许多。 “还有一路人,多得跟蚂蚁一样!”文洲连着喝了三杯,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润:“看那路人的架势,跟得十分紧,这追踪粉八成是他们的,我们在西山故意绕了远路,却根本没有甩开他们,当时我就怀疑了,不过一直找不到原因。” 初夏又是眉头一紧:“是谁的人?”带着些失望又有些害怕,赶紧追问,身子都要探了出去! “应该是你们二皇子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现在那位尊上也是参与其中!他们应该是一丘之貉,不过还好,除了跟得紧,有些烦以外,他们似乎也暂时没有杀意!” 文洲将这些天自己查探到的细丝末节一一道来,其实心中一直也有疑惑,为何这群人只是跟着,却没有动手来抢人呢?说句实话,若是真刀真枪地来抢,二皇子手下有几个厉害角色还是很难对付的。 如果他们共同联起手来,文洲自认为也讨不了几个胜算。特别是那只黑色豹猫,祖上本是只修行几百年的猎豹,却因为坏了族里不能私自与外族通婚的规矩,爱上了一只狸猫。 原以为生下来的孩子活不长久,却不知为何精元至纯,如今已经带着全族归顺了二皇子,是个不可多得的高手,不过那只黑猫在妖兽眼里的名声可不好。 还有那人族的楚然,一身的筋骨练得好似铜墙铁壁,虽不爱用兵器,特别是那身腱子肉,连蛇族的獠牙都伤不了他。 这些高手的功法路数,文洲皆是心里有数,只是自从灵蛇被屠之后,人族的势力又扩张了不少,还有那些新生的厉害角色,他便没有过多留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