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这一拳，敬我重新来过的青春
宋启琛是被吓醒的。
睡梦中，他的身体毫无征兆向下跌落，失重的恐慌感让人心脏没来由一阵抽搐。
再然后。
砰！
凳子和身体一起砸落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胳膊肘、后腰处剧烈的疼痛。
“嘶……”
下意识倒抽了一口气，跌倒在地的宋启琛睁开眼，脸上带着愠怒，更多的却是惊愕。
因为此刻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一张张青春稚嫩、还依稀似曾相识的男男女女的脸。
摆满教科书的课桌、斑驳到出现裂纹的墙面，挂满铁锈的窗框，以及写着‘下午最后一节数学课改自习、禁止喧哗’粉笔字的黑板……
宋启琛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场景，脑子一时间没回过神。
他这是，在教室里？
-
自习课堂上，宋启琛连带着凳子摔倒引发的一系列动静，格外令人瞩目。
尤其是他摔倒后仍旧坐在地上，满脸都挂着没睡醒的呆愣。
看起来多少有些滑稽。
班级里安静片刻，接着一阵哄笑。
“宋启琛这是摔傻了吧。”
“肯定是徐昊又特么欺负人了。”
“……无聊不无聊。”
其中要数坐在宋启琛后面，一个头发长的盖住眼睛、模样流里流气的男生笑的最夸张。
显然，刚刚就是这男生在后面踢了一脚，绊倒了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宋启琛。
等笑够了，他假模假样的道歉：“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脚滑了。”
说话的男生叫做徐昊。
宋启琛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模样年轻了不少的对方，是因为昨天晚上高中同学聚会才和这人喝过酒。
当然，是宋启琛单方面灌的他。
徐昊被灌的苦不堪言，半点没有现在这样的嚣张，只能硬着头皮赔笑，一杯接一杯的喝。
怂的不行。
原因很简单，那天宋启琛来的时候，开了辆路虎。
所谓同学聚会，本质就是一场‘凡尔赛狂欢盛宴’。
大家曾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念书，站在相同的起跑线。
十多年后昔日高中同窗再聚首，有人风光开豪车，有人出门挤公交，个中滋味，实在是令人唏嘘。
而宋启琛，也理所当然成为了这场聚会的核心焦点。
只不过对于老同学们的奉承，他始终兴趣缺缺。
倒是大家酒桌上聊的八卦，让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宋启琛，都直呼牛逼。
比如那个教数学的李老师，后来搞大了一个女学生的肚子，被学生家长告上了法庭，从吃公家饭换成吃牢饭。
更造孽的是，他媳妇儿当时还怀着二胎。
那对高中时候大胆出柜的女拉拉，分手以后其中一个嫁了人又匆匆离婚，做了班里某个已婚有钱男同学的情人。
而这位男同学的正牌老婆，是另一位拉拉。
某个老实人学霸考上大学后，给女生表白遭拒大受打击，想不开脱了衣服在操场果奔，后续彻底精神失常。
还有个最生猛的女同学。
据说高一的时候就已偷偷怀孕产子，孩子交给了当时男朋友的妈妈抚养，毕业后男方家里给她过继了一套房……
总之，曾经的那些初高中同学，现在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毁三观。
佐着八卦下酒，宋启琛不出意外的喝高了。
然而一觉醒来，他却和这些同学们坐在教室里。
大家的眉眼看起来稚嫩又澄澈，丝毫没有后来的市侩味儿。
眼前一切的一切，出奇的反常，却又莫名的熟悉。
宋启琛蹙眉揉了揉腰，不动声色的捡起旁边跌落在地上的日记本，翻开最新一页。
2006年4月12日，星期三，晴。
他盯着这篇还没写完的日记，再看看眼前年轻了许多的徐昊，以及这间似曾相识的教室，心里泛起一阵可怕的惊天骇浪。
脑海中某个想法过于大胆，以至于他惊得都忘记了站起来。
而宋启琛反常的沉默模样，让周围的几个同学都有些侧目。
这是，生气了？
“嘿，不至于啊宋启琛，开个玩笑而已嘛。”
徐昊在后面笑嘻嘻的说道：“再说咱这都高二下学期了，高考就在眼前，你怎么还上课睡觉呢。摔这一跤，就当给你醒醒神，不用谢哈。”
读书的时候，班级里总会存在那么几个吊钱没有，吊事儿一堆的憨批。
他们以作践、戏弄、取笑同学为乐趣，一天天不干人事儿。
你不能说他们坏，至少这些人确实算不上是什么真的坏人。
但在宋启琛的高中时代，也确实因为徐昊受过不少窝囊气，继而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自卑。
自卑的点在于一个字。
穷。
对于很多家境贫寒，只能花钱、无法赚钱的学生来说，穷真的是一种无解的病。
因为穷，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小家子气，干什么事儿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给爸妈惹麻烦。
所以每次等事儿来的时候，想的都是，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有些事情，真的能靠忍来解决问题吗？
十几岁的宋启琛那个时候还不懂，其实少年人的年少轻狂，是可以跟命运交手的，无论成败，过程肯定很精彩。
宋启琛的同桌张硕果也不懂。
眼看着双方有要起冲突的苗头，张硕果赶忙把宋启琛从地上扶起来，好声好气的打圆场：“没事没事，不小心摔倒了而已……”
在张硕果的搀扶下，宋启琛顺势站了起来。
徐昊眼睛里浮现出一抹得意，煞有介事的说教道：“看吧，还是张硕果会来事儿，宋启琛你可得跟人家好好学学。”
张硕果抽了抽嘴角，没应声。
他和宋启琛算是一对难兄难弟，平时没少被徐昊挤兑戏弄，早已经习惯了。
班级里的同学们见怪不怪，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低头各忙各的。
只是大家看向这哥俩的眼神，多少都带着点同情。
“宋儿，赶紧坐下啊。对了，你刚刚摔到哪里没，我书兜里有红花油，等下课了去厕所帮你抹点。徐昊这傻比，最近越来越过分了……”
张硕果手忙脚乱的把凳子摆好，一边压低声音碎碎念，一边伸手去拽宋启琛坐下。
然而，没拽动。
宋启琛此刻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他拍落张硕果拽着自己的手，反在对方肩膀上拍了拍，笑道：“没事儿，你退后点。”
原来高中的时候，果哥就是这幅老好人的奶妈德行了啊。
往后十几年，那可真一点都没变。
张硕果闻言愣住。
退后，为什么要退后啊？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宋启琛突然毫无预兆一脚踹向徐昊的课桌。
哐啷！
那铁桌子被踹的直接往后蹭了老长一段距离，狠狠的撞到后排的桌子。
教科书、圆珠笔等东西落的满地都是。
徐昊整个人被桌子冲撞的仰头翻到地上，摔得满眼冒金星，半晌没缓过来。
旁边座位几个学生都慌忙站起来躲避。
高二三班的学生纷纷震惊的抬头看过来，教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任谁都没想到宋启琛会突然动手，而且一出手就这么生猛。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宋启琛只是淡定的站着，并不理会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惊奇视线。
因为他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果然，几秒种后，被踹倒在地的徐昊涨红着脸爬起来，怒骂道：“你他妈傻比吧宋启琛，老子给你脸了是不！”
骂娘的同时，徐昊已经攥紧了拳头要动手。
虽然不知道今天宋启琛发什么疯，但当众被一个怂包下了脸，他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更何况，他平时没少欺负宋启琛和张硕果，知道这哥俩最怕惹事儿。
只要硬起来，对方就会服软。
瞧徐昊这架势，张硕果咽了口吐沫，脸上下意识浮现出一抹惊惧，但还是颤巍巍要把宋启琛护在身后，嘴里说道：“开玩笑，都是开玩笑而已，再闹待会儿老师要来了……”
这话，刚刚徐昊说过。
然而这会儿他却一脸气急败坏：“张硕果你他妈管这叫开玩笑？行，宋启琛你今天倒是挺有种啊，放学等着，看老子削不死你！”
显然，张硕果那句‘再闹老师要来了’还是让徐昊忌惮的。
不过出于江湖规矩，他还是放出了学生打架的经典狠话为自己挽尊：有种放学别走。
但谁他妈乐意跟你磨叽到放学啊？
嘴脏，欠打！
所以还没等张硕果松口气。
就见宋启琛直接两步并三步上前，沉着脸一拳对准徐昊的下巴砸了过去。
他的动作快稳准狠，半点没拖泥带水。
砰！
这次，徐昊被砸的往后一个趔趄，抱着下巴直抽冷气。
张硕果整个人都看傻了。
“卧槽，宋启琛今天牛比啊。”
“赶紧去劝架，看看徐昊怎么样。”
“这……要不要去叫老师。”
三班的学生们终于回过神来，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开始去扶徐昊。
但始终没人敢往宋启琛这边凑。
“不用等放学，我现在先削你一顿。”
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中，宋启琛将课桌上的书哗啦扫进书包里，然后随意跨在肩膀上，冲着徐昊扬了扬下巴，笑的有些混不吝：“不服气，你他妈再哔哔一句？”
众目睽睽之下，徐昊被骂的脸色一阵发青，还带着些难以置信的懵逼。
但因为下巴还疼着，表情扭曲又痛苦，所以他愣是没敢回嘴。
成年人历经千帆磨练出来的气场，也确实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屁孩能对抗的。
尤其是宋启琛说话的时候，浑身都带着一股子从未有的狠劲儿。
就像他刚刚的那一拳头，丝毫不讲道理，却又威慑力十足。
徐昊怂了。
和十多年后同学聚会上一个吊样。
见徐昊没再吭声，宋启琛回头冲张硕果挤挤眼，然后提着书包潇洒走人：“果儿，接下来的课我翘了，记得帮我请假。”
啊这。
头一次见有人把翘课说的这么明目张胆，三班学生都有些无言。
但……莫名又有点帅怎么回事。
甚至连他随意把书包当单肩包跨起来的动作，都显得贼有范儿。
张硕果也觉得自己哥们儿今天巨特么帅，但见他要走，还是慌忙问道：“你干啥去？晚上还有自习课呢。”
宋启琛头也没回的摆摆手：“去医院做个检查，刚刚摔那么一下，像是有点脑震荡。”
班级里从不缺喜欢打小报告的傻吊。
高中生课堂上打架被老师知道，请家长是在所难免的。
但牵扯到脑震荡，显然就复杂起来，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如果有人想打小报告，就得掂量清楚。
果然，听到宋启琛的话，有个已经准备往办公室跑的男同学迟疑的停下脚步。
至于徐昊，今天这事儿他不占理，被打也是活该。
一场纠纷，就这么被悄悄按了下去。
宋启琛走出教室，外面夕阳红透，整个学校都被浸染上一层金色余晖。
“舒坦。”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惬意极了。
叮铃铃。
下课铃声从广播室里响起，一群穿着校服的稚嫩身影从教室里冲出来，个个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宋启琛背着书包在人群里迅速穿梭，最后变成大步奔跑，身姿矫健灵活。
多年后，他曾经和一些人起过冲突，出过很多次拳头。
但从未有一拳，像今天这样痛快，这样让人心情愉悦。
昨晚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看着徐昊虽然不情愿，却又不得不一杯又一杯硬着头皮喝酒，其实宋启琛并没有很解气。
迟来的报复，总归带着那么点遗憾。
所以作为一个成年人，哪怕明知道在课堂上打架有风险，哪怕知道后续有可能会惹麻烦，他刚刚还是打出了那一拳。
没有半点犹豫。
但不得不说，拳头砸到徐昊脸上的那一刻，真的很爽。
宋启琛举起胳膊攥紧，看着自己被夕阳余晖包裹住的稚嫩拳头，在热闹的人群中咧开嘴，笑的肆意又张扬。
这一拳，敬我曾经怯懦过、迷茫过、遗憾过，现在却有幸可以重新来过的青春。
2、我想认你当大哥
一觉醒来，从2021重生到2006。
31岁开路虎的宋老板，变回了16岁的高二在读穷学生小宋。
冷静过后，宋启琛这会儿其实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就特么像闹着玩儿一样。
他新奇的打量着周遭环境，一路走出学校，循着记忆左拐去了旁边的‘小后街’。
如果发现自己重生了，你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宋启琛给出的答案是，先去剪个头发。
06年，是火星文、杀马特横行的憨批年代。
十几年后穿上西装，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在网络上狂喷00后的90后们，目前正面对80后一代人的全方位扫射。
因为正是放学时间，小后街里挤满了商都七中的学生。
入眼之处不管男的女的，清一色洗剪吹，刘海一个赛一个的长。
偶尔还能瞧见几个‘黄毛怪’‘红毛怪’混迹其中。
包括宋启琛自己。
他醒来以后这段时间，已经是第三次烦躁扒开脑门儿前盖住眼睛、导致看路都费劲的……亚麻色刘海。
为了躲过学校检查，这亚麻色刘海就只有几绺，非常心机的藏在黑发底下。
就他妈很迷惑。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破旧理发店门口的大音箱里，播放着信撕心裂肺的歌声。
这音浪太强。
以至于宋启琛说出自己的要求以后，理发师险些以为听错了：“怎么了弟弟，别想不开啊，推头发干啥？要不然哥给你染个绿色的，配爆炸头效果绝对拉风。”
……拉你妹的风。
宋启琛艰难的扒开刘海看着对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别废话，全部推掉，要圆寸。”
奥。
理发师嫌弃的撇撇嘴：“那坐下吧。”
十分钟后。
亚麻色长发杀马特摇身一变，成了清爽利落的帅小伙。
麦色小V脸、招风耳，浓眉大眼，鼻梁挺而翘。尤其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后，衬的他整个五官轮廓都更加立体，瞧着酷酷的。
咧开嘴笑的时候，更是浑身都带着蓬勃的痞劲儿。
阳光、鲜活、有朝气。
帅的扎眼。
十几年后，网络上管这种类型的男生叫做‘小狼狗’、‘犬系男’。
宋老板行走江湖钓小妹妹们，纯靠这张脸来撑门面。
看着眼前仿佛跟换了头一样的小帅哥，理发师没忍住嘀咕道：“这发型，确实还挺帅。”
“师傅，多钱？”
“三块。”
“我扫微……咳。”
宋启琛下意识去摸兜里的手机，结果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老老实实用现金结账。
06年，别说用手机二维码支付，目前他连部手机都没有。
路过门口大镜子的时候，宋启琛停下脚步。
镜子里的男生剪了个干净利落的圆寸，书包随意跨在肩膀处，被宽松蓝色校服包裹住的身体偏瘦，却很高挑，胳膊长腿长，脊梁挺得直直的。
他的模样身形稍显少年人的稚嫩，但眉眼中又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
“这算不算是……”
打量着镜子里年轻的自己，宋启琛多少有些感慨。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
剪了个头后，浑身清爽的宋启琛溜达着回家。
商都七中是十五年制的学校，从幼儿园开始、到小学部、初中部、高中部全在一个大校区。
这个点，放学路上基本全都是背着书包的小学生。
因为初高中学生还得上晚自习。
“姜康，你今天只要乖乖认错，我们就放过你。”
“对，还得保证以后再不和圆圆说话。”
“快点，不然我就把你书包挂树上去！”
离开后街，路过小公园拐角的时候，宋启琛不小心目睹了一场单方面校园霸凌。
四五个小学生把一个矮瘦小男孩围在中间推搡威胁。
小男孩倒也硬气，面对这种阵仗，抿着嘴一声不吭，愣是不肯服软。
哗啦！
见他这样，领头的小胖子招呼其余人动手，一把抢走小男孩的书包，用力甩到了路边的白杨树上。
叫做姜康的小男孩顿时苦了脸。
“哈哈，这下我看你怎么办……啊啊啊！”
书包被挂的高度估计得有两米，小胖子看着自己的杰作，笑容恶劣又得意。
然而笑到一半，他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吓得吱哇乱叫。
宋启琛从后面单手拎起这胖墩儿，把人抵在树干上，故意拉下脸问道：“你干啥呢？”
这个年纪的小屁孩其实不怎么怕成年人，反倒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对他们威慑力很强。
更别说，剪了个圆寸造型的宋启琛这会儿看起来又痞又坏，贼凶。
小胖子惊得汗毛都竖起来，连说话都带着哭腔：“我我……我啥也没干……你谁啊……”
在场其余几个小孩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点发懵。
老大被敌人一招擒拿，小弟们理应第一时间上去‘救驾’。
奈何对手太强，搞不过啊。
那就只能委屈老大了。
小学生们互相对视，非常默契的撇开视线，安静装死。
好在宋启琛也没想怎么着。
稍微吓了一把这小胖子，他抬头看向挂在白杨树枝上的书包。
在几个小学生瞪大眼的注视下，宋启琛搓搓手，轻松一个跳跃，非常帅气又随意的把树上的书包摘了下来。
再然后，他晃了晃手里的书包，对那叫做姜康的小孩说道：“发什么愣啊，不想要了？”
姜康闻言回过神来，一把将书包揽在怀中。
只是他的视线却一直放在宋启琛身上，黝黑的小眼睛咕噜噜在眼眶里打转，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宋启琛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从来都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好人。
只是上辈子曾经被徐昊那群人欺负的时候，他总是幻想着，能不能有个人来路见不平，帮他一把。
遗憾的是，他没等到。
但没关系，他自己现在成了路见不平的那个。
宋启琛走后，在场一群小学生面面相觑。
那个叫做姜康的小男孩看着宋启琛离去的方向，转身对几个小学生‘略略略’吐了个鬼脸，然后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前面的宋启琛肩膀挎着书包，双手揣裤兜走的很随意，边走边打量周围的街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在姜康眼里，他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拽拽的帅劲儿。
贼酷。
姜康在后面小心翼翼跟着，小眼睛里浮现出一抹艳羡，有样学样也做双手揣兜状，但却哪儿哪儿都别扭……
身后，小公园拐角处。
“老大，这下怎么办？”
有小学生问领头的小胖子。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小胖子气的脸色铁青：“姜康这个王八犊子，平常没少作弄我们，现在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帮手……”
原来，他们几个今天不是在单方面霸凌姜康。
而是被姜康折腾得苦不堪言，准备联手反击。
宋启琛不知道，自己难得善心一次，救下来的小男孩却是个调皮捣蛋的小霸王。
快到自家小区的时候，他闻着路边小饭店传来的香味，才惊觉自己还没吃晚饭。
正准备随便找一家店对付两口，结果一个转身，瞧见了后面跟来的姜康。
双方骤然碰上视线，俱是一愣。
宋启琛皱眉问道：“有事儿？”
姜康眨了眨眼，估计是在判断眼下的局面。
但看着宋启琛抬脚要走，他顿时鼓足勇气直奔主题：“我……我想认你当大哥！”
“……”
在这个杀马特年代，学生群体中流行认哥、认妹。
认哥是用来打架装比的，认妹是用来光明正大暧昧养鱼的。
总之，多少都沾点中二。
宋启琛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客客气气的回道：“滚一边玩儿蛋去。”
说完以后，他在路边买了个煎饼果子，一大杯豆浆。
老板：“三块五。”
宋启琛从兜里掏出来两块，这是刚刚剪头发剩的钱。
另外一个兜里空空如也。
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的宋老板，头一次感受到了重生带来的恶意与窘迫。
他沉默片刻，转身看向身后的小学生。
姜康小心翼翼的和他对视。
空气中的氛围有一点尴尬。
片刻后，姜康突然就反应过来，非常肉痛的从兜里掏出来一块五毛钱递了出去。
宋启琛拿着煎饼果子和豆浆走人。
姜康急忙快步跟上，嚷嚷道：“这下我总能认你当大哥了吧。”
宋启琛咬了一口煎饼，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含糊道：“下次一定。”
“……”
盯着宋启琛潇洒离去的背影，姜康彻底傻眼。
3、马子与凯子
一个煎饼果子吃完，宋启琛刚好走到家门口。
不出意外，这个点家里没人。
他从门口垫子底下翻出钥匙，拧开了满是锈迹的防盗门。
嘎吱。
推开门的瞬间，铁门传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惊动了楼道里的声控灯。
在晦涩昏暗的灯光映照下，坑坑洼洼的走廊地板，以及掉漆严重的墙面，显得格外破败。
楼道尽头两个蓝色大铁皮桶里，满满当当全是各种垃圾，旁边还散落了一地狼藉，传出难闻的恶臭味。
不知道楼里哪家夫妻在吵架，孩子和女人一直在哭。
宋启琛沉默着进了屋。
06年前后，算是宋家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原因很简单，两句话就能讲明白。
跑长途货车的老爸宋常青，几年前某天晚上开车回家途中，撞到了一个主动寻死凑上来的疯子。
疯子如愿以偿死了，宋家却要被迫面临高达十七万的巨额索赔。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不知道哪里的蝴蝶轻轻煽动了翅膀，宋家的命运就这样被改写，从此跌进深不见底的泥沼里。
再后来，宋启琛高三没念完，辍学外出打工。
他洗过盘子，给人做过司机，只要能赚钱的活儿，都咬着牙干。
在泥沼里淌过的孩子，你都不用拉他。
但凡是有一个爬起来的机会，他都能死命抓住，咬紧牙关和命运掰腕子。
庆幸的是，他掰赢了。
刚开始人们叫他小宋，后来是宋哥，再后来成了宋总。
他住的别墅里配备有最高级的洗碗机，路虎车里的司机全天24小时听候派遣。
只不过，命运又和他开了个荒谬的玩笑，让他再次回到了原点。
但那又怎么样呢？
“老子既然能赢你一次，就能赢第二次。”
心里这样想着，宋启琛丢下书包，脱了校服外套，在杂货箱里找出工具，蹲在门口维修出了毛病的防盗门。
起身的间隙，他还随手打开了客厅的那台黑白疙瘩电视。
都市频道晚间新闻，正播放一起儿童拐卖消息。
“进入06年以来，我市已发生六起儿童拐卖恶劣事件，在这里本台记者提醒各位家长，一定要强化孩子的防拐骗意识，重视安全教育……”
女记者的声音里带着悲怆。
宋启琛低头给铁门除锈，心里想的却是，该怎么尽快捞一笔钱，摆脱目前窘迫的生活处境。
从2021回来的他，对于赚钱方法有着很清晰的努力方向。
赚钱的一切前提，得先收割流量。
而流量其实也有价值上的本质区别，如果一定要排个顺序的话，那就是女人＞小孩＞老人＞狗＞男人。
再直白点来说就是，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忽悠，所以含金量最高。
目前才十六岁、在读高二的宋启琛与其赚女人的钱，反而不如在小孩身上下功夫来的方便。
那小孩身上可以挖掘钱的点在哪里呢？
一是安全，二是教育。
防盗门修好了。
宋启琛站起来，扶着门左右试推两次，轻轻关上。
不过他的视线一直放在电视机里，大脑飞速运转。
儿童拐卖，无疑是个非常严峻的安全问题，那怎么才能抓住其中的商机呢？
上辈子宋老板可能本事不够通天，但白手起家赚了上千万资产的人，最不缺的就是生意场上的各路酒肉朋友。
大家坐在会所里搂着妹妹们吹牛比的时候，聊的都是老子当年经历过什么什么，哪一年栽了跟头，哪一年靠什么发了大财……
这种‘追忆当年、艰苦奋斗’的话题，男人们喜欢聊，年轻漂亮妹妹们更喜欢听。
在记忆里一阵搜刮，还真让宋启琛想出来一个靠谱的人。
赵博远。
06年这个时间段，不出意外的话，在隔壁洛市的赵博远赵厂长，目前手里压了一大批GPS定位手表，死活卖不出去。
老赵也因此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大跟头，底裤都赔穿了。
GPS定位手表，完全可以成为儿童安全领域的‘王牌产品’啊。
只要会营销，稳赚。
要不，把老赵这批货吃下来？
可吃这批货，得需要本钱的。
宋启琛想了想，回自己屋子里翻出了一个小猪存钱罐，用手里的铁锤砸了过去。
哐啷。
存钱罐应声而碎，里面却连半毛钱都没得。
“……”
真是穷得让人心酸。
他叹了口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翻身上床睡觉。
活人哪能让尿憋死，后面总能想出办法。
更何况他还是个重生的。
早上六点钟，宋启琛被闹钟震醒。
他迷迷糊糊爬起来。
桌上碎裂的存钱罐已经被收拾进垃圾桶里，床头还放着两张五块的纸币。
“缺钱了就跟妈说，干嘛拿存钱罐撒气。”
客厅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接着，老妈葛红梅出现在卧室门口，嗔怪着催促道：“赶紧起床吃饭，别耽误上早自习。”
十七万的赔偿款还没还清，宋家夫妻这两年特别拼。
老爸宋常青在外跑长途，一个月回来一次都算是好的。至于葛红梅，下了白班还去挑夜班，每天到家都是凌晨以后。
当然，正因为年轻的时候太拼，这俩人老了以后，一身大小毛病就没断过。
骤然看到记忆中年轻不少的老妈，这种感觉还是很微妙的。
既新奇，又恍惚，有种跨越时空的不真实。
但……这肯定是好事儿。
“来了。”
宋启琛心中思绪万千，面不改色的笑着扯了个小谎：“没撒气，做作业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存钱罐，从桌子上掉下去了。”
葛红梅果真没再怀疑，这事儿就揭了过去。
只是吃饭的时候，她喜滋滋的说道：“那大铁门像是自个儿好了？本来我还寻思着，等你爸回来修一修呢。”
老爸老妈算是宋启琛见过的，最能吃苦的乐天派。
尤其是葛红梅，这个温柔坚毅的女人，哪怕面对十七万的巨额债务，仍旧默默咬牙撑起这个家。
宋老板后来能成功，靠的就是遗传自爸妈血脉里不服输的拼劲儿。
“葛红梅女士，我必须郑重的提醒你，你除了老宋之外，还有个帅气能干的儿子小宋。”
一口秃噜掉最后半小碗粥咽下去，宋启琛顺势抹了抹嘴：“一个铁门而已，老宋不在家，小宋出马给你搞定。”
葛红梅闻言惊异的看了一眼自家突然殷勤的儿子，迟疑道：“怎么了，给你的十块钱还不够？不能再给了，不然你爸回头又得唠叨我。”
“……”
倒也不必。
宋启琛拎着书包出门，还不忘回头谴责老妈：“格局小了啊妈。”
葛红梅看着一改往日沉闷状态的儿子，心里高兴，嘴上却交代道：“路上出门慢点走，注意着车。”
“知道了，你抓紧时间再睡会儿。”
儿子洪亮的声音从走廊外传回来。
葛红梅起身关门。
防盗门‘砰’的一声顺利合上，她带着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来。
苦日子是怎么熬下去的呢？
靠的可不就是这些生活中熨帖又舒心的小惊喜。
仿佛一夜之间，儿子就改变了，长大了呢。
但具体宋启琛改变了什么，换了个发型，或者说突然间开朗起来了？
这一点葛红梅说不清。
包括高二三班的学生们，同样疑惑。
“我靠，这帅哥谁？”
“宋启琛吧，他剪了个头发以后这么帅的嘛。”
“人家以前也不丑啊。”
“哪家剪的，我也想去剪一个。”
一大早，改头换面的宋启琛出现在班级里，就成了同学们议论的焦点。
尤其是一群女同学，目光总不由自主的朝他身上瞄。
张硕果正在收拾课桌上的东西。
见到精神抖擞的宋启琛，他咧开嘴笑道：“宋儿，你消息这么灵通的吗，已经提前为了跟姜瓷做同桌准备上了？还特意剪了头发，真有够骚包的。”
什么？
宋启琛被果哥说得有些征愣，但很快就明白了。
原来因为昨天他和徐昊打架的事情，三班的班委们特地在晚自习开了个班会。
班会最后的商讨结果是，让学习委员姜瓷跟张硕果调换座位，辅导宋启琛学习的同时，顺带缓和一下他和徐昊之间的同学关系。
所以一大早，张硕果就在收拾东西准备挪位置。
嗯……象牙塔里部分初高中学生的脑回路，有时候就是这么迷惑。
还有更迷惑的。
姜瓷人还没来，倒是徐昊带着一个胖子先杀上门来了。
别人上学都是规规矩矩穿校服，但这胖子却是个例外。
他穿着一身骚包的黑色紧身皮衣皮裤，脚上是一双经典款AJ，手里拿着一部最新款的诺基亚N72手机。
这打扮，恨不得在脸上写八个字：人傻钱多、不是好鸟。
他进来的瞬间，高二三班整个教室都安静的吓人。
“徐昊是我弟，听说你昨天打他了？这事儿先撂着，咱们放学后小花园单磕一下。”
胖子上下斜了宋启琛两眼，语气叼叼的：“我来就是警告你，姜瓷迟早是我马子，你跟她坐同桌，安分点。”
“……”
这个年代，古惑仔的邪风还没彻底刮走，在某些不良少年嘴里，女朋友不叫女朋友，叫马子。
学校里自以为很吊的那些中二杀马特们，更是一个赛一个的虎。
虎到什么水平呢？
估计再过些年，这些人都恨不得穿越回去手刃了当时的自己。
宋启琛颇有些牙疼的打量了几眼这胖子，心里有了别的想法。
昨天晚上还愁没本钱吃掉老赵那批GPS手表呢，结果一大早，小肥羊自己送上门来挨宰了。
你追马子，我钓凯子，那咱俩确实可以单磕一下。
4、钩直饵咸
胖子没在三班待多久，放了句狠话就走了。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宋启琛惹上了大麻烦。
因为那个穿紧身皮裤的杀马特胖子，名字叫做程宇航，是七中出了名的‘混子校霸’。
这年头，不怕校霸脾气大，就怕校霸有个牛逼的爸。
听说七中新建起来的那栋实验楼，是程宇航他爸出资捐给学校的。
所以这人能在七中横着走，也就理所当然了。
人民币玩家，惹不起。
“宋儿，要不我们晚上申请留下来做值日吧。”
张硕果一脸忐忑：“程宇航狂得很，打人动手半点不带含糊的。”
这还没到放学时间呢，他已经提前开始焦虑上了。
但宋启琛仿佛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混然不在意的笑道：“怕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再说了，这不还有果哥你罩着我的嘛。”
“……”
张硕果闻言，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尴尬笑脸。
两人座位后面，徐昊撇了撇嘴，心想宋启琛可真尼玛会吹牛比，放学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但因为昨天挨那一拳头的原因，这会儿他愣是没敢出声挑衅。
早自习快开始的时候，一道靓丽身影急匆匆冲进了三班教室。
“对不起啊张硕果，我早上起迟了。”
瞧见张硕果已经提前收拾好的课桌，她皱起秀气的鼻头，白皙的脸蛋上满是歉意：“你搬过来吧，我东西不多，马上就好哦！”
说话的同时，女孩儿干净利落的挽起袖子到手肘处，露出两截白腻光滑的胳膊，开始迅速倒腾自己课桌上的书。
应该是害怕迟到，她一路小跑着来的，此刻微微气喘，额头处还挂着一层细密的汗渍。
好看的人，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哪怕大家都穿着同样款式的校服，但穿在她身上，就是有一股窈窕纤细的美感。
从她进教室的瞬间，三班男生们说话的声音都刻意压低了些。
“啊……没，没关系。”
被点名的张硕果闹了个大红脸，磕磕巴巴的说道：“不着急的学委，你慢慢来。”
看来这女孩儿，就是三班的学习委员姜瓷了。
几分钟后，宋启琛的同桌从果哥，换成了她。
甚至不用抬头，鼻尖隐约嗅到的清新淡香味儿，已经宣告了她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当然，还有三班男生们暗含羡慕的炙热目光。
估计早上起床时间不够，头发没来得及束好。
姜瓷坐下后，抽掉束发的皮筋儿挂在手腕，两只手轻巧一攥，将乌黑秀丽的长发收紧，然后灵活的扎了个马尾，还不忘偏过头笑着跟宋启琛打招呼：“你好呀新同桌。”
她的眉毛偏淡，眼睛却黝黑又鲜亮。
笑起来的时候，巴掌大的小脸两侧各有一个精致的酒窝，很甜，但并不腻人。
这个岁数的小姑娘，满脸都是胶原蛋白，连头发丝儿都带着清新与活力。
漂亮的不像话。
31岁的‘老男人’宋启琛被这笑容晃花了眼，只觉得迎面和青春撞了个满怀，连心情都跟着舒畅起来，也跟着笑道：“新同桌，你好啊。”
果然，不管多大岁数的男人，永远只喜欢十几岁的漂亮小姑娘。
上辈子宋启琛没和姜瓷坐过同桌，甚至连话都没说几句，几乎毫无交集。
十几年后，模糊印象中高中时代确实有个以漂亮出名的女同学，却连名字都不太能记得。
先前那场高中同学聚会，只有部分人到场，但其中没有姜瓷。
重活一次，他揍了徐昊，还换了个美女同桌。
蝴蝶已经开始煽动翅膀，而未来，全都攥在宋启琛自己手里。
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滋味，大概才是重生真正的妙处。
看着满脸灿烂笑容的宋启琛，姜瓷微微征愣。
印象中这个男同学少言寡语，总是被徐昊那样的坏男生欺负，听说家里条件也很艰苦。
但怎么……眼前的宋启琛，和她想的有些不太一样呢。
且不提姜瓷的疑惑。
趁着早读时间，宋启琛把高二下学期的课本都简单翻了一遍。
不出意料，很多知识点都忘光了，看的懵懵懂懂。
这个情况也在所难免，毕竟上辈子宋启琛的成绩也只能算是一般。
但……谁说考大学只能靠老老实实高考呢？
只是考大学的问题暂且往后稍稍，目前紧要的，还是得先赚一笔钱才行。
毕竟兜里有钱，才好办事。
上辈子没念过大学的宋启琛，比谁都清楚读一个好大学的重要性。
重活一次，他对自己的人生有着非常清晰的规划。
钱要赚，后续学业更不能落下。
至于目前赚钱的关键，就在于他的美女同桌。
早自习下课后，趁着姜瓷去上厕所的时间，宋启琛淡定的拿起她放在练习题旁边的笔，用力塞进了笔帽里。
再接着，他还故意拧紧了姜瓷的墨水瓶。
徐昊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但没明白宋启琛这是在做什么。
不过很快，他懂了。
早上第一节是英语课，讲到新单词的时候，老师让大家跟着先抄两遍。
姜瓷拿起笔准备摘笔帽，然而……没摘掉。
笔帽合的太紧了。
她蹙了蹙眉，换用钢笔。
钢笔倒是能拧开，问题是没墨水了，而墨水瓶拧不开。
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眼看着大家都在低头摘抄单词，姜瓷无奈，只能小心翼翼碰了碰宋启琛的胳膊。
宋启琛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嗯？”
姜瓷皱着小脸，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我笔帽拧不开了，帮个忙呗。”
奥。
宋启琛轻松拔开笔帽，还顺带给她拧开了墨水瓶。
“谢谢啦。”
“不客气。”
一个小小的突发状况被完美解决。
姜瓷悄悄瞥了一眼宋启琛，在心里暗自给他贴了个‘力气大’的标签。
唯有全程目睹了前因后果的徐昊满脸震惊。
还他妈可以这样？
刚刚坐同桌的两个人，其实还是有些拘谨陌生的。
尤其他们还是男女同桌。
姜瓷除了最开始坐过来的时候和宋启琛打了个招呼之外，两人全程都没再讲话。
但一个‘拔笔帽’事件，就起到了缓和气氛的润滑作用。
接着趁台上的老师不注意，宋启琛悄悄给姜瓷递过去了一张纸。
这绝对属于‘课堂违纪’行为。
学习委员姜瓷察觉以后，立刻蹙起了眉头。
但等她看清楚纸上写的字，表情顿时缓和下来，眼睛里甚至还浮现出一抹笑意。
因为这张纸上写的是：Jiang's wishes list for 2006。（姜瓷的2006年愿望清单。）
小姑娘们对于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总是无法抗拒。
包括姜瓷。
“在英语课堂上用英文写愿望清单，应该不算开小差。”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默默拿走了那张纸，低头写字。
没过多久，那张纸又被递了回来，上面写了三句秀气的英文。
1.I want to finish top in the coming exam.（我想在即将到来的考试中取得第一名。）
2.Hoping to buy an English novel called To Kill a Mocking Bird.（希望买一本名字叫做《杀死一只知更鸟》的英文书。）
至于第三句，则是：Song's wishes list for 2006.（宋启琛的2006年愿望清单。）
这就是传字条的微妙之处。
有些没办法用嘴巴说出来的话，反而可以轻松写下来。
生疏和拘谨被轻松打破。
姜瓷自己写完以后，甚至还有来有往的把愿望清单抛了回来。
宋启琛淡定的写了一句英文回给她：I am looking forward to furthering study in Tsinghua University or Peking University.（我期待去清华或者北大学习。）
“……”
看清楚宋启琛写的愿望，姜瓷沉默片刻，尴尬的笑了笑，没再回复。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主动和对方讲话，那张纸条心照不宣的被遗忘掉。
-
晚自习放学后。
等三班人都走完了，徐昊一脸嘚瑟的对宋启琛和张硕果说道：“走吧，航哥在小花园等着你俩呢。”
张硕果抖了抖脸皮，有些坐立难安。
宋启琛倒是没带怕的，跟着徐昊一起往外走。
见状，张硕果只能咬牙跟上。
“你上课的时候偷偷给姜瓷递纸条的事情，我已经给航哥汇报了，宋启琛，你今天死定了。”
到了小花园，瞧见前面程宇航的身影，徐昊低声威胁道：“只要你现在给我服个软，待会儿我可以考虑替你给航哥求情……”
求你妈的情，傻吊。
听到徐昊那句‘递纸条的事情已经汇报给程宇航’，宋启琛就知道这孙子可以下线了。
于是他也没含糊，一脚把人给踹到了小花园的草坪里，然后轻松锁住了对方的喉咙。
徐昊没想到有程宇航在，宋启琛竟然还敢这么放肆，惊恐道：“航哥救我！”
“宋启琛你活腻歪了！”
程宇航老远看到这一幕，气的猛蹿过来就要抡拳头。
然而，这拳头他没抡起来。
因为当程宇航大步跑过来以后，宋启琛直接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递过去。
程宇航愣住：“这什么玩意儿？”
“姜瓷的愿望清单。”
宋启琛一本正经的严肃道：“程宇航，我知道你是七中老大，不想和你闹矛盾。我跟徐昊的事儿你别掺和，作为回报，这张纸给你。”
和中二病校霸打交道，如果太拐弯抹角，就算是老师傅也可能会被乱拳打死。
所以简单粗暴、干脆直接就好。
果然，听到姜瓷两个字，程宇航迟疑片刻，在昏暗的路灯下接过了那张纸。
片刻后他一甩手，不耐烦道：“写的什么几把玩意儿，老子看不懂。”
“……”
妈的，还是草率了。
虽然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但后面默默围观的张硕果还是险些笑出声，忍得非常辛苦。
宋启琛沉默片刻，一把拽起躺地上的徐昊：“你，给他翻译。”
好在徐昊不至于菜到这地步。
在程宇航的要求下，他翻译出了这张愿望清单上的五条内容。
是的，五条。
第一第二条，自然是姜瓷写的考第一名，和买一本英文版《杀死一只知更鸟》的书。
只是这两条后面，被宋启琛悄然加了三条。
3.希望今年可以攒够两百块钱。
4.希望可以去洛市看牡丹花开。
5.希望给弟弟买一块GPS定位手表。
程宇航学习能力不行，但泡妹子方面还是很有天分的。
“这真是姜瓷亲自写的？”
他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那岂不是说，只要我帮她完成这五个心愿，她就可能愿意做我的马子！”
徐昊见他这样，心中一紧，没忍住说道：“这也不见得就是姜瓷写的。”
“上午你不是和我说了吗，姜瓷和宋启琛递纸条，这事儿对得上。”程宇航说着，看向宋启琛，目含威胁：“敢骗老子，老子绝对干死他。”
“这种事情如果是假的，一戳就破，我有必要骗你？”
宋启琛半点不带慌张：“二百块钱、一本书、一块GPS手表，这三个愿望都好办，你今晚找人搞定，明天早上偷偷塞进姜瓷桌兜里去。”
这钩子其实有点直，但耐不住饵带着诱人的咸味儿。
帮心爱的姑娘实现愿望什么的，听起来就贼浪漫啊。
像是徐昊这样的小弟，程宇航收了一大堆。
如果不是因为听说宋启琛做了姜瓷的同桌，他才懒得管徐昊跟宋启琛之间的矛盾。
和追到姜瓷相比，徐昊算个屁。
所以几乎不用怎么思考，程宇航就做出了选择：“行，那你们俩的事儿自己解决，我走了。”
他得抓紧时间，让家里的司机连夜去商场买东西。
看着程宇航离开的背景，徐昊傻了。
宋启琛对旁边明显松了口气的张硕果挤了挤眼，然后活动活动手腕筋骨，走向了满脸惊恐的徐昊……
5、给你两个选择
第二天，宋启琛特地提前赶到了学校。
因为时间还早，这时候三班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同学。
他随意把书包丢桌上，伸手悄悄摸进了姜瓷的书兜。
不出意外，里面‘有货’。
一本纯英文小说《Kill a Mocking Bird》，一块黑色的GPS定位手表。
旁边还有一张精美小卡片，落款是‘程宇航’。
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是不是少了点啥？
稍加思索，宋启琛翻开那本英文书，果然在扉页的位置，找到了夹在其中的两张崭新的一百块纸币。
哦豁。
不愧是富二代，这效率，杠杠的啊。
这样想着，他毫无心理负担的把那张写着程宇航的卡片撕碎揣兜里，然后把两百块钱、以及GPS定位手表装进书包收好。
两百块钱可以作为项目启动资金。
至于这块GPS手表，是为了接下来去洛市拿下赵博远那批手表的时候，能有个对比。
毕竟有对比，才好压价。
做完这一切，宋启琛翻开书，开始认真学习。
虽然明知道自己没可能靠高考读好大学，但现在能补一点是一点吧……
十多分钟后，三班的学生们陆陆续续赶到教室。
但几乎每个进来的同学，都会惊讶的看向安然无恙的宋启琛，目露疑惑。
程宇航之前不是叫嚣着要打宋启琛嘛。
难道昨晚没动手？
尤其是当徐昊一瘸一拐走进来以后，教室里的氛围就更加古怪了。
“宋启琛，你没事吧！”
这时候，姜瓷从外面走进来，白皙的脸蛋上满是关切：“我来的路上听说，昨晚放学徐昊和程宇航把你堵小花园了？”
没等宋启琛说话。
姜瓷把书包放位置上，转身看向后座的徐昊，生气道：“徐昊你怎么回事啊，那天开班会你亲口保证过，以后不再找宋启琛麻烦的。都是同学，你有必要这么欺负人吗？”
昨晚反被狠收拾过一顿的徐昊：“……”
其实他现在也想问这句话。
都是同学，有必要这么欺负人吗？
然而话到嘴边，瞧见宋启琛看了过来，徐昊脸色一僵，讪笑着没再吭声。
也是奇了他妈的怪了。
就这短短两天时间，宋启琛就跟吃错药了一样，脾气和战斗力蹭蹭上涨。
徐昊被收拾了两次，又失去了程宇航这个靠山，现在彻底哑声熄火。
姜瓷的长相属于清纯甜美系。
这样的漂亮小姑娘，哪怕生气的时候都没什么气势，看起来甚至还有点萌。
宋启琛扯了扯她的衣角，说道：“学委，你先坐下，徐昊他们昨晚没打我。”
没打架？
姜瓷闻言松了口气，顺势坐下来，像往常那样伸手从书兜里拿笔。
结果……却从里面翻出来一本书。
《Kill a Mocking Bird》。
这本书姜瓷昨天才写在了自己的愿望清单上，今天就拿到了手里。
就有种愿望被满足的惊喜。
她瞪圆了眼呆愣片刻，转身看向宋启琛，呐呐问道：“你买的？”
毕竟，那张愿望清单的内容只有她们两人看过。
但突然送书这种事情，其实多少还是有些……暧昧。
尤其是在两人真的不熟的情况下。
“昨天晚上，徐昊和程宇航把我约在了小花园，跟我道歉。然后我们和解了，还成了朋友。程宇航说可以满足我一个要求，我想着你不是喜欢这本书嘛，就让他帮忙买了。”
宋启琛谎话张口就扯出来：“这本书英文版的不太好买，如果不是有程宇航帮忙，肯定买不到。不过你放心，买书的钱是我出的。以后我有学习上的问题，就麻烦学委多给我讲讲。”
啊这。
程宇航这个校霸，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客气了。
为了赔礼道歉，还特地帮忙买书。
姜瓷很吃惊：“你和程宇航……做朋友？”
宋启琛笑道：“对啊，男生之间就这样，很容易就交朋友的，我们还约好了周末去洛市看牡丹呢。而且说实话，程宇航人挺好的。”
真的是这样嘛。
不知道为什么，姜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
坐在两人身后默默听完了他们对话的徐昊：“……”
如果不是昨晚亲眼看程宇航拿着那张愿望清单走的，徐昊现在都要信了宋启琛的鬼话。
太尼玛无耻了。
恰逢这时候，穿着黑色紧身皮衣的程宇航牛皮哄哄的进了三班教室。
这人存在感是真的强，一进来就吸引了全班人的目光。
程宇航倒是半点不介意，径直走到了宋启琛和姜瓷这里，嬉皮笑脸的打招呼:“早啊，姜瓷同学。”
漂亮的女孩子身边，总是会有一群男生盯着。
姜瓷之前经常被程宇航纠缠，基本不会给对方献殷勤的机会。
但今天她迟疑片刻，晃了晃手里的书，笑道：“早，谢谢你啊程宇航。”
程宇航一个堂堂七中校霸，愣是被这个笑容给闹了个大红脸。
毕竟姜瓷虽然性子温柔，但却从未冲他笑的这样甜过。
看来宋启琛拿出来的愿望清单果然是真的！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中二校霸罕见的有些羞涩，努力维持住自己要咧到耳朵根的笑容：“这都应该的。”
姜瓷见他这样，没忍住又交代道：“听说你和宋启琛成了朋友？他胆子小还老实，你以后可别欺负他啊，当然，也不许带坏他。”
哈，老子什么时候和宋启琛成了朋友？
程宇航闻言有点懵逼。
但转念一想，朋友就朋友吧，宋启琛这人看起来挺靠谱的，以后追姜瓷绝对用得上。
而且说实话，就宋启琛昨天一拳撂倒徐昊那个狠劲儿，足够让人对他另眼相看。
要不然程宇航也不可能走得那么干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这样，你硬气起来，反而能得到尊重。
“放心吧，我从来不欺负自己哥们儿。”
在姜瓷一言难尽的注视下，程宇航亲昵的揽住宋启琛肩膀：“我今天来就是想找宋启琛说点事，那啥，宋启琛你跟我出来一趟。”
说完后，他俩勾肩搭背的走出教室。
而这一幕，也不出意外的让整个三班学生们都瞪大了眼。
程宇航不是要打宋启琛吗？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等到了走廊里，确定姜瓷看不到这边，程宇航伸出手来在宋启琛胸口锤了一把，表情很振奋：“干得不错啊，我感觉我很快就能把姜瓷追到手了。”
宋启琛这会儿心情好，不介意舔他两嘴巴，笑嘻嘻的说道：“那必须的，航哥出马，手到擒来。”
“这话也就咱哥俩私底下说说，可别往外传啊，人小姑娘脸皮薄。”
程宇航被舔的身心舒畅，但好歹还算有点理智：“姜瓷那愿望清单上的五条内容，现在我已经替她实现了三条。剩余两条，除了考第一名我帮不上忙之外，去洛市看牡丹花这个，你有法子吗？”
因为姜瓷态度的三百六十度大转变，程宇航已经把宋启琛当成了自己的‘狗头军师’。
好在宋启琛也真的够给力，语气轻松的说道：“姜瓷已经答应了这周末和我们一起去洛市看牡丹，早上来我问过她了。”
我靠！
这特么进展神速，顺利的简直不像话啊。
程宇航这次是彻底震惊了，接着一阵狂喜：“牛逼啊宋启琛，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那我现在就去问问，有没有周末去洛市的巴车。”
洛市距离商都一百多公里，坐巴车的话，差不多两个小时车程。
这个时间段，正是洛市牡丹花开的时候。
“和女同学出去坐巴车不太好吧，就咱们几个，路上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宋启琛摇头说道：“这样吧航哥，咱开你家车去，反正你家有司机。不仅安全，而且还有面子。”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程宇航有些为难：“我爸估计不见得同意我用他车。”
像是他这样不学好的混混富二代，也就在学校里横，在家估计就是‘妈见打’‘讨爹嫌’的存在。
“没事，你就跟你爸说，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要求写洛市牡丹的观后感。”
宋启琛热心的给他出主意：“但是你们班第一名家里穷，没去过洛市，也没见过牡丹，写不出来。你打算用家里车，带着他一去看牡丹。”
“……”
程宇航怔怔的看着宋启琛，心想这人真的是姜瓷嘴里的‘胆小’和‘老实’人吗？
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
五分钟后，宋启琛慢悠悠回到教室。
“宋启琛，你这本书我收下了，但钱还是要给的。”
他刚坐下，旁边姜瓷递过来二十块钱，说道：“谢谢你啊，不过你以后千万别送我东西了，那个愿望清单，我纯粹就是瞎写的。”
作为学习委员，姜瓷对班级里同学们的家庭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
宋启琛家庭条件应该挺艰难。
收人家一本这么贵的书，姜瓷心里过意不去。
“没事，一本书而已。”宋启琛没收钱，笑道：“要不学委你请我吃顿饭吧。”
可是一顿饭哪里能吃得了二十块呢？
姜瓷摇摇头：“你送我书，我本来就应该请你吃饭的，中午我们一起去食堂吧。那什么，我去趟卫生间啊，这钱你赶紧收着。”
估计是怕宋启琛拒绝，她把钱塞过来以后，急匆匆出了教室。
行吧。
宋启琛把钱揣兜里，瞥了一眼身后表情裂开的徐昊，故意叹了口气：“钱可真好赚啊。”
“……”
徐昊闻言差点被呛死。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宋启琛把那两百块以及手表装进书包，但结合他和姜瓷的对话，其实已经差不多猜了个七七八八。
宋启琛这是在姜瓷的那张愿望清单上做手脚，然后把程宇航当凯子宰啊！
如果换做往常，徐昊绝对第一时间去找程宇航告状。
但现在，他不敢了。
当宋启琛转身看过来的时候，徐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事儿我就当不知道，咱俩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全程见识了宋启琛忽悠人的手段，徐昊彻底学乖了。
但现在想撇清关系，是不是晚了点？
“别害怕，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宋启琛看着他，咧开嘴笑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1，帮我一个忙。2，你拒绝我，我打你一顿，然后你帮我一个忙。”
“……”
6、白马会所宋启琛
让一个离开课堂十几年的人，再次坐进教室里听课学习，这滋味其实挺酸爽的。
讲台上的老师，就仿佛一个行走的特大号安眠药，瞧一眼就有令人昏昏欲睡的神奇功效。
宋启琛正在努力适应，让自己进入学习状态。
这很难。
但和日后宋老板辍学打工受过的那些委屈比起来，坐在教室里学知识，不要太轻松。
只不过这些人生经验，目前教室里的同学们都还不懂。
好不容易熬到上午第四节课结束，铃声响起来的瞬间，大家迅速从书兜里掏出饭盒，争先恐后往教室外冲。
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宋启琛也想冲。
然而还没等他站起身，一只手从窗外伸进来，精准拧住了他的耳朵。
“……”
这就是坐在走廊窗户旁边同学的噩梦——来自班主任的突袭。
宋启琛艰难的转过脑袋，瞧见了窗户外面那张熟悉的脸。
班主任胡磊。
高中三年，老胡带了他三年。
胡老师人很好，就是脾气不太行，生气的时候总喜欢站在讲台上，臭着一张脸口吐芬芳：“你们这群鳖孙，拿着家里的钱，在学校不学好……”
他的口头禅是‘鳖孙’俩字。
于是，学生们就给他起了个亲切的外号，鳖孙。
每次老胡来班里，大家都小声嘀咕：鳖孙来了。
这会儿正是饭点儿，大家都忙着去干饭，除了距离最近的姜瓷和徐昊，没人发现这里的异样。
老胡拧着宋启琛耳朵，隔着窗户问道：“我听说，你脑震荡了？”
行吧，打架的事儿还是传到了他那里。
宋启琛咧了咧嘴：“没有的事儿，谣言。”
胡磊嗤笑一声，看向姜瓷说道：“别看热闹了，赶紧去食堂打饭，去晚了好菜都被挑没了。姜瓷，记得帮徐昊和宋启琛那份一起打了，回头让他俩给你钱。”
奥。
中午饭姜瓷本来就是要请客的，所以乖巧拿着三人的饭盒走了。
“来吧，说说看，你俩啥仇啥怨啊，在自习课上打架。”等教室里没人了，老胡不紧不慢的看向徐昊：“你是苦主，你先说。”
只不过这鳖孙也是坏，给徐昊说话的时候，还偷偷对着宋启琛的耳朵狠拧了一把。
宋启琛顿时疼的直抽气。
徐昊咽了口吐沫，心虚道：“没啥仇，我俩已经和好了。”
“和好了？”胡老师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最后又看向宋启琛，问道：“是这样吗？”
宋启琛一脸无辜的点头：“是的。”
老胡今天私底下找过来，就表明他没想把这事儿放大。
只不过班里的小崽子们打架，该敲打还是得敲打。
胡磊想了想，松开宋启琛的耳朵，语气里带着点不怀好意：“既然这样，那宋启琛你现在站起来，跟徐昊手拉手，你俩抱五分钟。”
“……”
老胡这人，是出了名的会折腾学生。
宋启琛和徐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睛里的嫌弃。
但老胡并不打算放过他俩，催促道：“赶紧的，不是说和好了吗，抱不抱？不抱就叫你们家长来，俩鳖孙长能耐了，敢在学校打架！”
五分钟后。
宋启琛和徐昊仓皇从教室里逃出去。
身后，老胡带着笑意的声音慢悠悠传过来：“下次再打架，老子让你俩站升旗台上抱着！”
“……”
没必要，实在没必要。
徐昊也不知道是恶心的，还是臊的，涨红着脸看了一眼宋启琛。
宋启琛对他咧了咧嘴：“我现在去厕所放水，你去食堂找姜瓷，把我交代你的事儿给办了，不然有你好看的。”
擦。
徐昊想说这他妈才刚抱过，怎么一转身就翻脸？
但他终究是没敢吱声，闷头去了食堂。
食堂里，因为有张硕果帮忙，姜瓷顺利打了三份饭。
瞧见徐昊来了，她担忧道：“怎么样，老胡怎么说的？”
“没说啥。”
徐昊脸色有些不自在：“就训了两句。”
旁边座位的张硕果跟着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吧，鳖孙这人其实挺够意思，不会动真格的。对了，宋启琛人呢。”
徐昊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身旁的姜瓷，说道：“路上碰见程宇航了，他们商量去洛市看牡丹的事儿，应该待会儿就过来。”
“这样啊。”
张硕果砸了咂嘴：“也是奇怪，宋儿怎么突然就跟程宇航关系这么好了。”
其实这个问题，姜瓷也没想明白。
所以徐昊和张硕果聊天的时候，她在旁边默默听着。
“嗐，程宇航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说是和宋启琛做朋友，其实就是收小弟，宋启琛哪里敢拒绝，还不是得看他脸色。”
徐昊说道：“就比如去洛市看牡丹这事儿，就是程宇航自己想去，特地让宋启琛陪着。而且我听说啊，程宇航这人玩的很开，准备带宋启琛去见识见识那方面的事儿，练练胆儿。”
那方面……是哪方面？
张硕果一脸茫然。
姜瓷也听得懵懵懂懂。
徐昊一咬牙，压低声音贼兮兮的说道：“就是那方面啊，听说洛市火车站很多那种女的，程宇航说是要带宋启琛涨见识。”
这些鬼话，当然是宋启琛让徐昊故意这么说的。
啊这。
张硕果闻言瞪大了眼。
姜瓷更是小脸刷的就红了，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恰逢这时候，宋启琛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无辜又好奇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涨见识？”
“……”
空气中的氛围有一点点尴尬。
张硕果没吭声。
徐昊悄悄撇了撇嘴，心想你他妈就装。
姜瓷努力吞咽下嘴里的饭，顶着一张羞涩的脸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什么，我们在聊你和程宇航去洛市看牡丹的事情。”
奥。
说起这个，宋启琛顿时笑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商都呢，程宇航真是个好人啊，肯带我一起玩。”
姜瓷偷偷看了一眼宋启琛，觉得有点心酸。
穷人家的男孩子，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去一趟洛市就能开心的不行。
可是程宇航这个人，霸道又蔫儿坏，哪里会是宋启琛嘴里的‘好人’？
此刻在姜瓷心里，老实巴交的宋启琛，就是个即将被带坏的小可怜。
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程宇航先带着他去练练胆儿，涨涨所谓见识，然后把他收为小弟，以后打架斗殴，喝酒泡吧一样不落下。
男孩子就是这样变坏的！
姜瓷越想越担忧，漂亮的脸蛋上焦虑又着急，全然没注意到在场三位男同学古怪的表情。
宋启琛看了一眼身旁明显在走神的姜瓷，轻咳一声说道：“咳，学委，我和你说话呢。”
姜瓷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茫然道：“啊？”
“我刚才说，你去过洛市吗？”
宋启琛笑道：“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牡丹，听说很好看的。”
对哦。
听到宋启琛这个问题，姜瓷突然反应过来。
如果她也跟着去了，程宇航应该就不会胡来了吧。
有女生在，他们肯定有所顾忌。
而且看着宋启琛带着笑意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瓷就是从这张笑脸上看出了些忐忑、希冀、无奈。
或许……其实宋启琛也害怕单独一个人跟程宇航出远门吧。
但是迫于对方是校霸，不敢拒绝。
太可怜了。
所以这个时候姜瓷几乎就没怎么多想，脑子一热，干脆点头说道：“好啊，那我和你一起去。”
宋启琛有些吃惊。
不是，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本来以为还得费劲好一顿功夫，才能把人忽悠去呢。
但既然姜瓷干脆，宋启琛只会更干脆。
他迅速扒干净碗里的饭，咧开嘴笑道：“那行，我现在就去找程宇航说这事儿，到时候咱周末一起去。”
姜瓷刚刚也就是脱口答应，没仔细考虑。
冷静下来后，还是觉得自己一个女生，贸然跟男生们出去玩不太好。
但看着宋启琛开心的样子，她实在是没办法再开口反悔。
就当自己这趟洛市之行，是为了拯救一个误入歧途的好男孩的未来吧！
这样想着，姜瓷莫名就觉得自己身上有了沉甸甸的责任。
而她心目中的‘好男孩’宋启琛，就这么靠着两边忽悠，顺利组到了一个表面去洛市看牡丹，实则去洛市谈生意的局。
-
今天是周五。
下午放学后，七中照例放双休假期。
宋启琛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对同桌姜瓷笑道：“学委，别忘了啊，周末早上七点，小公园门口集合。”
姜瓷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说道：“好哦，后天早上见。”
确定好时间地点以后，宋启琛和张硕果一起离开学校。
路上，张硕果不停打量宋启琛，多次欲言又止。
这几天，宋启琛变化很大。
作为兄弟，张硕果肯定是最先开始察觉到的。
比如他和徐昊打架，和校霸程宇航有了牵扯，和学委姜瓷谈笑自如……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像是以前的宋启琛能干出来的事情。
甚至现在和宋启琛走在一起，张硕果都觉得他有些陌生。
“到了。”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张硕果突然听到旁边宋启琛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茫然的抬起头，才发现两人竟然没有走回家的那条路，而是去了反方向的市区中心商业街。
眼前是一家礼服租赁店。
张硕果纳闷道：“宋儿，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宋启琛没过多解释，径直走进去找店员说明自己的来意：“我需要租赁一套男士西装，你帮我推荐一下牌子，商务洽谈用的。身高182，体重62Kg。”
16岁的男生，个头还没完全长开，体型也偏瘦。
再过一两年，他能窜到188。
店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宋启琛，笑道：“好的，请稍等。”
这家店看起来还挺‘高大上’的，张硕果进来都有些手足无措。
但宋启琛却仿佛轻门熟路，很随意的跟店员交流，然后拿着一套西装进了试衣间。
大概五分钟后。
他脱掉了身上的校服，换了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走出来。
宋启琛的腿本来就长，现在穿上西装，内搭白色衬衣和蓝色领带，宽肩窄腰大长腿，让他看起来精英范儿十足。
帅的很像那么回事儿。
只不过少年人的身板偏瘦，脸还是有些稚嫩。
在镜子里打量自己片刻，他想了想，又从货架上取出一副金丝边眼镜戴上。
这样气质瞬间就显得沉稳了些。
既然要去谈生意，那先不管别的，卖相就得包装好。
宋启琛很满意，转身问店员：“就这些，租赁一天多少钱？”
“一天五十，押金一百。”
女店员的眼睛里明显带着惊艳，夸赞道：“先生，这身儿衣服您上身效果可真好。”
奥。
“那就这身了，我后天要用。”
宋启琛作势去解领带，闲聊似的问道：“对了，你们这边能做个人名片吗，大概十张就可以，我明天来拿，质量方面需要最好的。”
店员点点头：“可以做的先生，名片一块钱一张。您留下姓名、职务等个人信息就好。”
这种礼服租赁店，类似的业务都能承接，也有门路。
“这样，我大概绘制一下名片的样式吧。”
宋启琛问店员要来了纸笔，开始低头绘制，同时说道：“押金可以免了吗？我是旁边七中的学生，学生证可以押你这里，信誉方面你不用担心。”
没等店员拒绝，他笑道：“我私下多付你五十块。”
店员沉默片刻，小声说道：“好的。”
从进门到现在，宋启琛表现的随意又健谈。
没有人能看得出来，除了饭钱，他兜里拢共也就只有从程宇航那里忽悠来的二百块。
如果押金照给的话，宋启琛连救急的钱都没了。
“但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宋启琛把绘制好的名片递给她，笑道：“这张名片上的联系方式，填写你们店的固定电话，到时候如果有洛市的号码打进来，你按照我说的回复对方。”
这事儿并不难搞，还能赚个外快，店员很痛快的就同意了。
于是宋启琛回试衣间换自己的校服。
张硕果看他出来，再也忍不住了，颇有些不安的问道：“宋儿，你租赁西装干嘛啊？而且我怎么觉得，你突然变了好多。”
变得……更强势，更自信，也更神秘。
甚至到现在，张硕果都不明白自己哥们儿想要做什么。
宋启琛笑了笑，语气有些莫名：“果哥，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但人确实是经历了些事情以后，就悄悄换了一种性格。”
张硕果怔怔的看着他，没吭声。
这个样子说话的宋启琛，无论是表情，还是声音，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像是经历过很多故事。
“行了，别想太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果哥这样，宋启琛笑着揽住他的肩膀：“我和程宇航说好了，周末的时候，我、你、姜瓷咱们仨一起跟他去洛市看牡丹，你得准时来啊。”
两人勾肩搭背笑着离开。
礼服租赁店里。
店员打开了宋启琛递过来的那张纸，就见上面画着一张线条简洁干净的名片，用中英文双语言打出了名片主人的名字和职务。
白马会所，宋启琛经理。
7、猎杀时刻
周日早上，趁着葛红梅还没睡醒，宋启琛悄悄拎着书包出了家门。
书包里装的，是他在礼服店租赁来的西装。
四月份的清晨带了点凉意，空气中掺着小笼包、油饼子的香味儿。
路过门口超市的时候，宋启琛买了盒玉溪揣兜里。
基本上，从程宇航那里忽悠来的两百块，到这里就算是花的七七八八了。
“宋儿，这边。”
远处的公交站牌底下，张硕果跳起来挥手笑着打招呼：“我买的有包子。”
后面的广告栏里，光头葛大爷笑的比他更灿烂，旁边印刷着刻入一代人记忆的广告标语：神州行、我看行。
06年的商都，破败、落后。
但看在2021年回来的宋启琛眼里，同时也充满着无限的可能。
“来了。”
他迈开腿走过去，从果哥拎着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冒热乎气儿的包子塞嘴里，片刻后含糊不清的抱怨道：“靠，怎么是素的。”
张硕果嘿笑道：“有羊肉的，在底下藏着呢，肉的放最后吃才香。”
奥。
哥俩一路边吃边走，到小公园的时候，程宇航家的车已经在等着了。
一辆纯黑色的皇冠，妥妥的‘老板车’。
姜瓷几乎也是前后脚一起到，她照旧穿着校服，巴掌大的小脸清纯白皙，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嘿，你们都穿校服啊。”
穿着一身蓝色牛仔衣，明显精心打扮过的程宇航挠挠头，故作随意的解释道：“我校服被我妈洗了。”
但其实，他平时上学也是从来不穿校服的。
今天和姜瓷一起出去玩，中二校霸肯定免不了倒腾一下自己，甚至还非常骚包的涂了啫喱水。
不过看着依旧素面朝天、穿着校服的姜瓷，宋启琛就知道程宇航没戏。
一个女孩子精心打扮后和你出去玩，不见得是喜欢你。但如果她和你出来玩连一身漂亮衣服都懒得换，就是一定不喜欢你。
果然，姜瓷没接程宇航的话茬。
倒是宋启琛笑道：“航哥今天这身挺精神。”
程宇航得到了回馈，暗搓搓瞄了一眼姜瓷，心里美的不行，招呼三人上车。
皇冠后面三个座位。
宋启琛打开车门，示意姜瓷先进去，然后自己跟上，嘴里还招呼张硕果：“果哥赶紧上车，你不会是想坐副驾驶吧，那是老板才能坐的位置。”
这个年代能买的起车的，还都是少数人。
再加上网络闭塞，很多不懂车的人都会下意识以为，副驾驶才是老板的位置。
有些人也因此闹过不少笑话。
张硕果看到豪车本身就紧张，闻言赶紧跟着钻了进去。
本来还想挨着姜瓷坐的程宇航抽了抽嘴，颇有些不爽的坐在了副驾驶。
算了算了，没必要跟俩土包子一般见识。
只不过因为座位的事情，他还是有点情绪不高，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开车的司机看起来挺年轻的，估计也就二十出头的岁数，宋启琛特地留意了，程宇航叫他‘裴学文’。
商都到洛市大概两个小时的车程。
中途路过服务区的时候，宋启琛主动下车去买水，回来一一分给大家。
然而分到最后递给姜瓷那瓶水，却是冰镇的。
姜瓷摇摇头，小声说道：“我不渴，你喝吧。”
宋启琛只当不知道，嘿笑道：“拿着吧学委，路上总有渴的时候。”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程宇航瞧见这一幕，体内压制一路的‘逼气’终于有了散出来的机会。
“我靠宋启琛，你过分了吧，这种天气，怎么能给女生买冰镇的水呢？”
程宇航的声音中带着责怪：“你难道不知道女生体质偏寒，如果来生理期的话，连凉水都不能沾，更别说喝冰水了！”
张硕果在旁边瞪大了眼。
显然，这个话题触碰到了直男单身狗的知识盲区。
姜瓷被程宇航咋咋呼呼的戳破生理期，有些赧然。
“对不起啊，我就是随意买的水，没仔细看。”
宋启琛似乎愣住片刻，然后他当着大家的面，把那瓶冰水打开，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那我自罚半瓶赔罪。”
程宇航咂咂嘴，教育道：“下次可别再犯这样的蠢了。”
宋启琛嘿笑道：“好嘞。对了航哥，你给我们讲讲洛市牡丹呗，不然我们去了以后也看不懂。”
这可是个装逼的好机会。
程宇航就爱出这种风头，开始滔滔不绝的一阵逼逼：“话说这个洛市牡丹甲天下，这句话你们都知道对吧……”
皇冠车后排。
看着宋启琛一口气喝掉半瓶冰水，对程宇航赔笑的样子，姜瓷就有些替他心酸。
这男生也太老实了点！
但因为怕程宇航私下找宋启琛麻烦，姜瓷也没贸然替他出头。
然而快到洛市的时候，宋启琛突然皱起眉头，难受的捂住肚子。
很可能是刚才冰水喝多了，现在肚子难受。
姜瓷担忧的碰了碰宋启琛手臂，抛来一个关切的眼神。
宋启琛顺势握住她纤细修长的手，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啊这。
男孩子的手宽厚有力，还带着炙热的温度，被抓住的瞬间姜瓷有些懵，耳朵尖第一时间就红了。
但看宋启琛一副难受到不行的表情，又实在不忍心挣扎开。
“他肚子疼，需要握着手有个心理安慰。”
“而且，他是因为我才喝的那瓶冰水呀。”
心里这样想着，姜瓷勉强镇定下来，默默地任由宋启琛拉着小手。
前排，程宇航翻来覆去的在讲洛市牡丹，他这人没什么文化，讲来讲去也就那几句，干巴巴的。
宋启琛不动声色的挠了挠姜瓷手心。
姜瓷嗔怪的瞪了一眼回去，小姑娘羞涩的脸蛋，蕴藏着无限风情。
两个人在后排狭窄的空间里对视。
一个假无辜，一个真害羞。
但神奇的是，姜瓷竟然读懂了宋启琛传递过来的意思。
她沉默片刻，声音软软糯糯的嗫嚅道：“程宇航，你说得很好。”
骤然收到表扬，中二校霸嘚瑟的恨不得上天翻跟斗，更加卖力的逼逼叨，中途说的自己口干舌燥，喝了好几次水，全然没注意后面的情况。
而宋启琛呢？
他握着姜瓷的手，偷偷靠在人家小姑娘身上美美的躺了一路。
也就姜瓷心地善良，任由他占便宜。
张硕果刚开始没注意。
等后面看清楚旁边俩人的猫腻以后，险些被惊出一身冷汗，生怕程宇航突然回头。
车里的人心思各异，沉默着任由程宇航自己嚷嚷。
直到开车的司机缓缓放慢速度，说道：“到洛市了。”
后排的姜瓷如梦初醒，迅速挣脱开被宋启琛禁锢的手，并且掩饰性的拨了拨头发，但脸颊仍旧在发烫。
张硕果提了一路的心也跟着放下。
“这么快就到了啊？”
程宇航说的正起劲呢，闻言一愣神，转身嘿笑道：“洛市到……我靠，宋启琛你怎么了？”
“有点晕车，而且刚刚那瓶冰水喝完，还闹肚子了。”
宋启琛一副随时都要死了的难受表情：“航哥，要不你们去看牡丹吧，我在车里待会儿。”
啊这。
被宋启琛摸了一路的小手，姜瓷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后面其实多少猜测对方可能是故意的。
然而现在看对方这副模样，她顿时又是自责又是担忧。
原来他是真的难受啊！
不过怎么说呢，宋启琛现在肚子疼，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可以有理由把他和程宇航这个坏蛋隔开。
要不然，万一待会儿看牡丹的时候，程宇航偷偷拉着宋启琛去‘涨见识’怎么办？
这么想着，姜瓷赶紧说道：“你待车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前面的程宇航转了转眼珠子，跟着附和道：“对啊，宋启琛你不舒服的话，让裴学文送你去医院。张硕果跟着你去照应，我和姜瓷去看牡丹。毕竟洛市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
这吊比想的还挺美，故意想撇开所有人，安排自己跟姜瓷‘二人游’。
但宋启琛才不能让他如愿，坚持道：“让果哥跟你们一起吧，我自己去医院看看就行，大家来洛市一趟，肯定得去看看牡丹的。”
行吧。
最后程宇航颇有些不情愿的让张硕果留下。
临走的时候，姜瓷担忧的交代道：“宋启琛，看完病记得赶快回来啊，注意安全。”
“好的。”
宋启琛对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然后趁着众人没注意，在张硕果耳边嘀咕道：“看好程宇航这个吊人，别让他对姜瓷动手动脚。”
啊这。
但其实……程宇航这人就是逼味儿重了点，在男女方面还挺纯情的。
反倒是宋启琛，拉着姜瓷的手占了人家一路的便宜。
张硕果跟他做了十几年兄弟，这会儿多少已经看出来了不对劲儿。
但因为不知道宋启琛究竟要做什么，只能按下心里的担忧和不安，小声警告道：“你悠着点，别再浪了。”
奥。
宋启琛眨眨眼，示意司机开车。
程宇航、姜瓷、张硕果三人则是一起结伴去看牡丹。
车子大概开了五分钟，程宇航家的司机裴学文询开口问道：“宋启琛同学，你好点了吗？”
“我好多了，不去医院也行的。”
车里没别人，宋启琛这会儿也懒得装了，坐直身体笑嘻嘻的问道：“哥，你做司机一个月多少钱啊，给大老板开车，是不是特有面子？”
裴学文没吭声，估计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这个闹肚子的同学，多半是装的。
“我听程宇航叫你学文，那我叫你学文哥吧。学文哥，我有个表哥跟你一样，也是给老板做司机的，开的车是奥迪。”
宋启琛颇为自来熟的说道：“有一次他送老板去谈业务，趁着老板去开会的时候，在楼底下遇见一个贼漂亮的妹子，结果你猜怎么着？”
男人对于这种话题永远兴致盎然。
哪怕跟宋启琛不熟，开车的裴学文还是没忍住问道：“怎么着？”
“那漂亮女的觉得这奥迪车是我表哥的，以为遇见了富二代，倒贴钱拉我表哥去酒店开房了。”
宋启琛继续说道：“老板在苦哈哈开会的时候，我表哥出去美滋滋享受了一把，你说这司机当的，是不是比老板都舒服。”
没想到这小屁孩懂得还挺多。
裴学文怪笑一声，没忍住反驳：“那司机再舒服，说到底还是个开车的。这种公车私用的事情，被老板发现可是要严惩的，我偶尔开这车接女朋友下班都提心吊……”
说到这里，他自觉失言，赶紧闭嘴。
但已经晚了。
宋启琛笑嘻嘻的说道：“放心放心，学文哥，我不会跟程宇航说你公车私用接女朋友下班的事情，也不会说你趁着老板开会去和妹子开房的事情。”
“……”
这就是纯属污蔑和威胁了。
裴学文把车停路边，掏出来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然后说道：“不用跟我整这点小心思，就算你去跟宇航告状，我也不怕。”
“哥你这话说的，弟弟我不是那样的人。”
宋启琛从兜里摸出来一包玉溪递出去，嬉皮笑脸的说道：“我这不寻思着，也想出息一次，学学我表哥，尝尝公车私用是啥滋味儿。来哥，抽个好烟。”
奥。
这次裴学文懂了。
感情这小崽子刚刚故意装肚子痛，是打的这主意。
他上下打量几眼宋启琛，表情意味深长：“小小年纪不学好，惦记女人了？”
嗐。
“别别，弟弟我正经人。”
宋启琛连连摆手：“只是咱现在不去医院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哥你开车带我去个地方。放心，不让你白出力，有红包拿的。”
人的底线，就是这样一点点被磨出来的。
裴学文这次没直接拒绝，接了那盒玉溪，态度好了不少：“去哪儿？”
公车私用是很多老板的大忌，他确实怕宋启琛去程宇航那里说胡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
更何况还能赚个外快，何乐而不为。
于是，当着裴学文的面，宋启琛打开书包，把准备好的西装拿出来。
再接着，他开始脱衣服。
几分钟后，穿校服的高二在读穷学生小宋，摇身一变成了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精英男，宋总。
“……”
裴学文满脸都是😳的表情，整个人都看傻了。
宋启琛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报出一个地址，笑道：“我们去这里，至于待会儿能赚到多，全凭学文哥你的本事。”
一个开着皇冠，出门谈生意有司机接送的、白马会所宋经理。
这是他给自己造的新身份。
接下来，就是猎杀时刻了。
8、这肯定是大客户
赵博远的电子厂，在洛市产业聚集工业园区里。
上辈子宋启琛出来打拼跑业务，走南闯北串过不少城市，这地方他还来过。
只是那时候的赵老板风光无限，已经从泥潭里爬出来，又趁着T宝的东风，成功转型做起了电子商务。
2010年前后，电商可谓是个稳赚不赔的行业，大一点的网店铺子，年流水都是千万起步。
入了这行的人，那一个个赚的可谓盆满钵满。
“是这儿吗。”
皇冠车里，司机裴学文打量着眼前一排破旧衰败的厂房，没忍住嘀咕道：“确定咱没来错地方？”
莫名其妙被宋启琛半要挟着出来，他心里肯定不爽。
本来琢磨着如果真能赚点外快也不错，但等瞧见这破旧的地方，裴学文心里就不抱什么期待了。
宋启琛打量着车窗外的厂房区，笑道：“开过去吧。”
十几年后，这片工业区干净气派，甚至还实现了半自动化。老赵坐在办公室里收快递，都嘚瑟的让机器人给他送上楼。
然而现在，赵博远怕是在哭爹喊娘，四处装孙子找人接盘。
电子厂门口，俩保安正在闲聊。
这时候一辆崭新的黑色皇冠车缓缓驶来，再接着，前车窗被人在里面摇下。
开车的司机递了两根烟，笑问道：“你好哥们儿，我们找赵博远赵厂长。”
能给程宇航他爸开车，裴学文的卖相自然是不差的。
更何况他开了一辆皇冠，递出来的烟还是玉溪。
保安明显被震住了。
他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接了烟，也不敢怠慢，赶忙说道：“您先开进去，我这就去找厂长。”
电子厂生意最近不景气，这事儿在厂里都不算是秘密。
赵厂长在办公室里骂娘的次数，一天比一天频繁。
开皇冠的大老板来访，那肯定和生意有关，关键时期，大家都不想因为掉链子，去触厂长的霉头。
然而保安不知道的是。
当车窗合上以后，程学文把那盒玉溪又还给了宋启琛。
宋启琛顺手揣兜里，笑嘻嘻的说道：“待会儿要用它当个道具，学文哥你放心，完事了这烟我肯定还送你。”
“……”
程学文抽了抽嘴角，没吭声。
他今天倒是要看看，这小崽子准备打什么歪心思。
-
宋启琛猜测的不错。
此刻电子厂办公室里，一个年纪二十七八岁、看起来有些胡子拉碴的男人正在飙脏话：“日恁娘，平时喝酒吃饭的时候一个个跟老子称兄道弟，现在到了关键时候，全他妈都指望不上。”
在这个网络不发达的年代，很多生意人其实多少都有些‘老实’。
就比如赵博远。
gps手表这玩意儿，近两年在国外很热门，国内沿海一带都还算是个新鲜东西。
他摸准了里头的商机，自己投资做了一批‘高仿货’。
货仿的很好，跟真的也差不到哪儿去，哪儿哪儿都没毛病。
可问题是，卖不动。
说白了就是不会营销，心思全都花在了产品上。
本来雄心勃勃的赵博远瞧着厂子里压的一大批货，彻底慌了神。
任他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愣是找不到一家愿意‘收货’的。
这不，刚才又被一家渠道商给撂了电话。
赵厂长好些天没睡个安生觉，顶着一张发黑的脸，急到直上火，只能靠无能狂怒来发泄。
“厂长，厂长！”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车间主任徐林激动地冲进来：“厂子里来了一个开皇冠的老板，说是找你谈生意，你约到合作商了？”
赵博远闻言噌的一下站起来，纳闷道：“找我谈生意？我没约人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迈开腿往外走。
06年的皇冠可不便宜，落地价怎么也得三四十万。
就凭这台车，赵博远都不会怠慢了人家。
做生意的就这样，指不定哪儿来个机会，就能绝地翻身。
电子厂大院里，那辆崭新的黑色皇冠格外扎眼，已经有工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远远的看热闹。
赵博远刚出来，就瞧见皇冠车里一个模样二十多岁、气质沉稳的青年走了出来。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正准备过去跟人家握手。
却不曾想，那青年迅速绕到车后面站好，微微躬下身，拉开车门。
一只被擦得油光锃亮的皮鞋从车里踩到地面。
赵博远看愣住了。
再接着，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身穿黑色西装的矜贵帅气年轻人从车里走出来。
下车以后，他整理了下自己的领带，随意打量厂子的环境。
这人瞧着年纪不大，但卖相在赵博远这种土帽子看来，那简直洋气的不行，哪儿哪儿都带着一股子精英范儿。
俩字，气派。
“你好你好，我是赵博远。”
片刻的愣神后，赵博远把自己那双汗手在裤子上使劲蹭了蹭，这才伸出手来笑问道：“老板打哪儿来啊？”
宋启琛跟他握了手，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张名片递过去：“赵厂长你好，我从商都来的，听朋友说，你这里有批打算出货的gps手表。”
还真是奔着gps手表来的。
赵博远和身后的车间主任徐林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睛里的振奋。
“有的有的，这样吧，咱去我办公室聊。”
说话的同时，他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白马会所、宋启琛经理。
哦豁。
瞧见这个职务，赵博远眼皮一跳。
会所啊！
赵厂长模样看起来正经，但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妥妥的骚东西一个。
上辈子宋启琛参加酒局，十场里头八场都是这人攒的。
所以‘白马会所’这名字，就是宋启琛特地给他量身定制的。
“老徐，我带宋经理去办公室，你帮忙张罗下这司机老弟。”
赵博远带着宋启琛往里走，转身把那张名片递给了车间主任徐林，悄悄使了个眼色。
徐林看懂了。
等赵博远两人进去后，他客气的递了根烟给裴学文，笑道：“兄弟，进来歇会儿？”
裴学文摆摆手：“您不用麻烦，我在车里坐会儿就成。”
徐林笑笑，没再劝。
只不过，这车间主任转身去了财务部，支了俩红包，顺带又拿了盒阿诗玛。
这俩红包，一个里头塞了俩五十的，另外一个塞得是俩一百的。
出来的时候，他照着宋启琛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喂，您好。”
那边是个年轻女人接的。
徐林问道：“你好，请问是白马会所吗？”
“不……啊？”女人停顿片刻，反问道：“咳，请问您是？”
嘴还挺严。
不过私人会所嘛，一般都是这个调调，不是熟人不露底。
徐林说道：“我是你们宋经理的朋友。”
“奥，宋总的朋友啊，先生您好，这里确实是白马会所。”
那边顿时客气了很多：“您是准备办卡吗先生，铂金卡还是钻石卡呢？我们最近有优惠活动哦，六万六办铂金年卡，九万九办钻石年卡的。”
“……”
你们会所的小姐X里镶金子啊。
徐林听到这价格险些没忍住想骂娘，但多半也算是知道这位‘宋经理’是个什么水平的，笑着说道：“我再考虑考虑，等决定办了联系你。”
说完以后，他挂断电话，去院子里找那开皇冠的司机。
裴学文正靠在车边抽烟。
“兄弟，试试我这烟，咱厂里条件不行，你凑合着抽。”
徐林把那盒阿诗玛递过去，笑道：“一路开车过来，挺辛苦的吧？”
“跟着老板跑业务，难免的。”
裴学文收了那盒烟，态度好了点，还没忍住抱怨两句：“主要是刚下飞机，又开了俩多小时车，多少有点遭不住，晚会儿还得去趟魔都呢。”
乖乖，坐飞机来的啊，还是全国到处飞。
这会所还挺牛逼。
徐林心里咂舌，嘴上说道：“那确实挺辛苦，不过兄弟你年纪轻轻，一看就是赚大钱的本事人。”
裴学文似乎是被吹得挺高兴，连连摆手：“混口饭而已，老哥可别笑话我。”
“嗐，我笑话兄弟你干啥。”
说到这里，徐林话锋一转，试探性的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兄弟你这老板看起来也很年轻啊，不知道来咱这里进货是准备卖到哪边儿去的？”
说到底，这才是徐林想要打听的关键。
厂子里贸然来个大老板，不摸摸底，谁敢轻易就合作的。
那最好的摸底对象，肯定是老板的司机。
不过裴学文嘴挺严，笑道：“这是老板的事儿，咱不能瞎说的，老哥你可别为难我。”
奥。
“我知道我知道，那老哥肯定不能为难兄弟你。”
徐林说着，伸手去摸兜，本来是想摸左边兜的，迟疑片刻，又换成右边。
右边兜里的红包，里面是两百块。
等从兜里掏出红包以后，他悄悄塞给裴学文，笑道：“我就是看兄弟你面善，想着交个朋友，没别的意思。”
“……”
尼玛，原来外快在这里呢。
裴学文推了两下，顺势收了，小声说道：“哥，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我们宋总最近去了好几次青少年儿童保护协会和省防拐骗办公室。”
这话说的含糊。
但徐林听懂了。
gps手表应该是准备走‘明面儿’硬渠道的。
这位宋启琛宋经理，财力、关系都很牛逼啊。
总之，妥妥的大客户！
“兄弟够意思，改天再来，哥一定请你搓一顿好的。”
徐林谢过裴学文，快步去了厂长办公室。
这时候赵博远和宋启琛正在寒暄闲聊，半天了还没进入正题，两人看起来都不着急的样子。
徐林不动声色的对赵厂长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悄悄伸出了大拇指。
哦豁。
赵博远精神一震。
看来这白马会所的宋经理，是个妥妥的大客户啊。
9、信琛哥，原地复活
徐林进来那一刻，宋启琛就知道，今天这事儿已经成了一半。
赵博远这个人，确实有本事，行事也够谨慎。
放在十几年后，谁想忽悠他，难度肯定很大。
只不过，日后的老狐狸赵博远现在还没修炼成精，一个简单的gps手表滞销，都能让他束手无策。
在这个电子商务还没全面普及的年代，中国相当一部分的厂子里，或多或少都压着很多清不出去的货存。
内地还好点，因为销路少，生产线不敢拉太大。
沿海那边才是真夸张，大家都卯着劲儿搞生产。
老板们上门谈生意，不用结账给钱。签了合同，货都能直接先提走，款子后续再付。
“宋总，来看看咱厂子里生产的手表。”
确定了宋启琛是个靠谱的，赵博远就不兜圈子了。
他示意车间主任徐林拿出来几款GPS手表样品，笑呵呵的说道：“不是我吹，咱厂子里的货，质量绝对都是杠杠的。”
质量怎么样先不谈，但这个手表卖相确实有点寒碜。
黑黢黢的颜色，样式也不咋地。
在徐林、赵博远紧张的注视下，宋启琛随意翻了翻那几个手表，然后又放下，没什么表示。
“老徐，你别愣着，快给宋总介绍下产品功能。”
赵博远见状有点着急。
他推了旁边徐林一把，看似抱怨实则在解释：“你说咱就是太实在，只知道闷头做东西，质量上去了，那卖相倒是给忽略了。”
这位宋总，看起来年轻，但言谈举止都老练的吓人，气场也够强。
现在他不说话就只坐在那里，赵厂长半点猜不透人家的心思。
“宋总，咱家的手表GSM四频系统全球通用，GPS连续定位、GPRS定时上报，支持短信查询位置信息……”
徐林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产品。
但其实，这种gps手表的功能，在宋启琛看来非常落后。
从2021年回来的人，什么高科技没见过？
别说销量在全球智能手表领域一骑绝尘的iwatch，就说小天才电话手表，外观、硬件、功能方面都能全方位吊打它十几个来回。
“不好意思。”
宋启琛伸出手来打断徐林的话，笑着问道：“徐主任，我想问一问，你这手表建议零售价是多少？”
徐林思路被打断，停顿片刻后说道：“我们给的建议是188块，一般市面上的智能手表均价都在三百上下浮动，所以价格也是我们的优势之一。”
奥。
宋启琛笑了笑，没吭声。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外观精美的GPS手表，连带着掏出来的还有一盒玉溪。
“路上来的匆忙，烟抽没了。小裴去随便买的，让两位见笑了。”
颇有些嫌弃的将那盒玉溪又揣回兜里，宋启琛这才说道：“不过恕我直言，徐主任，相比于我手里这块GPS表，你家的产品，可不算是优势啊。”
玉溪烟，赵厂长自己平时都舍不得抽，到了人家这宋总这里，反而嫌弃上。
都说以小见大，有钱人就是金贵啊。
赵博远咧了咧嘴，问道：“宋总，冒昧问下，你手里这款GPS手表，多少钱买的？”
这手表，其实是程宇航买的。
但不妨碍宋启琛张口胡扯价格：“350。”
那这可真不便宜，比电子厂里生产的表，硬生生贵了将近一半。
徐林和赵博远对视一眼，都笑了。
“赵厂长，是这样的。我这款GPS手表是高端进口货，有专业机构背书，不仅功能上比你们的产品厉害，外观更是精美无可挑剔。”
宋启琛见状也笑了：“gps手表的市场定位是什么呢？无非就是安全。那对于很多买手表的用户来说，与其花费一百多买个不是权威牌子的手表，倒不如再加一两百块，买个更安全、更有保障的牌子。”
说白了，这就是品牌的力量。
赵博远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我猜，赵厂长这款手表，肯定卖的不好，甚至卖不出去。”
宋启琛自顾自的说道：“愿意花几百块买gps手表的人，反而不在乎这点钱，他们更关心的是产品本身带来的价值，安全。”
这段时间，赵博远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
老子的手表有质量，价格还低，怎么就是没人愿意买呢？
他在办公室里骂娘，骂那些人有眼无珠。
直到现在，宋启琛的一番话，让他整个人醍醐灌顶。
而且对方阳光也够毒辣，轻易就推敲出来电子厂窘迫的现状。
“宋总……”
赵博远搓搓手，勉强笑道：“那你今天，总不能单纯过来是为了看我们笑话的吧。”
谈生意就讲究个气势。
谁率先被压住，谁被带着节奏跑，那从这里开始，他就输了。
“赵厂长，咱俩无冤无仇，我何必大老远跑一趟来看你笑话。”
宋启琛叹了口气：“既然来了，那肯定是想和你做买卖的。你这手表啊，质量确实没话说，但选错了客户定位。”
这句话，倒不是纯忽悠。
很多产品，眼光只放在高端客户群，却又竞争不过人家真正的大厂。
那怎么办呢？
放弃高端市场，走下沉市场。
下沉市场的潜力有多大，瞧瞧靠着‘砍一刀’砍到中国首富位置的拼多多黄征就知道了。
“选错了客户定位？”
赵博远和徐林闻言，同时瞪大了眼。
“对，既然外观上面打不过人家，权威方面也不够硬，那这部分就干脆全部放弃。”
宋启琛说着，拿起桌角放着的一个小铁锤，‘哐啷’一声砸向了徐林手边的一个gps手表。
gps手表应声而碎，零件散的七零八落。
徐林吓了一跳，生气道：“宋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倒是旁边的赵博远一把拉住徐林，目光紧紧的看着宋启琛：“宋总请继续说。”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刚刚宋启琛那番话，已经让赵博远意识到，自己的眼光和人家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你看，这个gps手表说白了，唯一的卖点就是定位、安全，手表反而是多余的。”
宋启琛从那堆碎裂的零件里翻出来一个gps零件板，笑问道：“做手表咱打不过人家，那就换个思路，干脆不要手表，只当他是个定位追踪器，随便套个塑料壳做包装，现在赵总给我报个成本价。”
追踪器套个壳，从成本、到人工，省下来的钱可不是一星半点。
赵博远看向旁边的徐林。
车间主任徐林这会儿也冷静下来，沉默片刻后说道：“三十块。”
这个价位，肯定是虚高的。
“那现在，咱们来给这款产品起个名字，GPS定位追踪神器。然后我们对外宣传，现在新型拐骗手段防不胜防，GPS手表早就被坏人所熟知，坏人摘了手表拐卖孩子的案例比比皆是。”
但宋启琛没戳破这价位，而是迅速说道：“我们这款追踪神器，个头小巧，可以实现即时定位，关键是容易隐蔽，随意缝进孩子衣服、裤子里，坏人防不胜防。相比于gps手表三四百的价位，我们的价格才几十块，你说能不能卖的出去？穷人的孩子也是孩子，手表他们不愿意买，但换成定位追踪器，关乎到孩子安全的问题，哪个家长会不舍得那几十块钱？”
一番话说完，厂长办公室里安静的吓人。
赵博远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声在‘砰砰砰’剧烈跳动。
徐林涩声说道：“宋总，那咱岂不是把同行都给……”
“做生意的，还怕得罪同行？”
宋启琛顿时就笑了，声音中带着莫名的蛊惑味道：“踩着同行的尸骨上位，钱才能流到我们的口袋里。赵厂长，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办，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赵博远闻言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办?”
宋启琛直接说道：“把你手里这批货，全砸了。节省一切开支，从GPS手表转向GPS定位器。”
赵博远闻言断然拒绝：“不行，那这批货我就彻底赔惨了，而且厂里资金链困难，工人们的工钱我都要发不起了，哪里敢这么折腾？”
“你这批货卖不出去，才是彻底砸手里，及时止损的道理，我想赵厂长比谁都懂。资金链方面，赵厂长这么大的厂子，总有些救急的钱，拿来生产新产品应该问题不大。”
宋启琛笑了笑，非常热心的给他出主意：“至于工人工资方面，更不用担心，赵厂长放出话来，说今天有个开皇冠的大老板，来和你达成了合作。只要这批新货生产好卖出去，工资立刻就发。我想工人们会体谅你的，毕竟我的皇冠还在院子里停着，大家有目共睹。”
“……”
赵博远现在只觉得头皮发麻。
眼前这个小年轻宋总，嘴皮子溜不说，仿佛还带着一股子邪乎劲儿。
三言两语间，他就被对方完全蛊住了！
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大声嘶吼：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按照他说的做，肯定能翻盘！
什么是厉害人物，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赵博远舔了舔干涩的嘴巴，此刻的他就仿佛一个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赌徒，眼睛都有些发红，哆嗦着说道：“宋总，事关重大，你让我考虑两天。”
徐林没忍住，震惊的喊了句‘厂长’。
这太荒谬了，好好的产品，现在竟然要全部砸掉？
可不砸掉能怎么办呢，手表卖不出去啊！
“赵厂长，我晚上飞魔都，后面还有两家GPS手表厂家等着我去洽谈。”
宋启琛摇摇头，遗憾道：“如果你现在不给我一个准确回复的话，我想我们就只能有机会再合作了。”
但……错过了今天这次机会，电子厂怕是真的得完蛋。
“宋总，不，宋老弟。我这情况你也看到了，一旦改做新产品，我是真的一点退路都没有了，我厂子里还有一百来号工人要养活。”
这时候，赵博远突然站起来，就这么拉着宋启琛的手，几乎要半跪在他面前，一双眼睛隐隐发红：“你要真能拉哥哥一把，我怎么着也得认了你这个老弟……不，我老赵不要这个脸了，叫你一声哥。”
要不说赵博远日后能成功呢。
瞧瞧人家这场面话，这脸皮，这反应速度和当断立断的决心，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
宋启琛赶忙扶他起来：“赵厂长，这可使不得。”
“使得使得。”
赵博远顺势起身，嘴里说道：“以后，咱就别赵厂长、宋总啊的叫，咱兄弟俩，互相叫哥。”
嗐。
“既然赵哥都这么说了，兄弟我也跟你透个底，咱这个买卖，保证稳赚不赔。赵哥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厂子肯定能扭亏转盈。”
宋启琛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说道：“信琛哥，原地复活。”
10、他只是想赚钱他有什么错
徐林觉得赵博远疯了。
但他只是一个车间主任，完全拦不住发疯的厂长。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
厂长办公室里，赵博远深吸一口气，问道：“宋老弟，如果这些gps手表我真砸了，你第一批货准备预定多少？”
撞了南墙就要学会回头。
既然gps手表这条路走不通，不赶紧换条路走，那只能等死。
赵博远不想死，他想‘原地复活’。
“两百个吧。”
宋启琛报出一个数字，笑道：“赵老哥，我知道你压力大，直接让你把厂子里的库存货全砸了，确实有点为难人。而且我这边，后续预定多少货，其实也不是说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倒不如咱稳一波，先拿二百个探探路。”
忽悠人是要讲究技巧的。
最开始提出一个让对方难以接受的要求，然后开始游说。
等对方松口了，顺势倒退一步。
这样一来，原本扯淡的条件，就容易被接受了。
宋启琛为什么千方百计的想砸了赵博远的货呢？
一来是降低成本价，砸了确实好卖。
二来嘛，砸了以后更能掌握主动权。
因为你的货不行，所以你得砸。
我不是来和你做生意的，是来让你‘原地复活’，拉你一把的。
看，这就是生意场版的PUA话术。
“二百个？”
果然，听到宋启琛的回答，徐林和赵博远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一股脑全砸了，那都好说。
赵博远这次答应的特别痛快：“那这样宋老弟，咱自家人就不墨迹那几块钱的利润。GPS定位器的出厂价，我直接给你抄底三十块一个，你看怎么样？”
出厂价三十的话，也确实够可以了。
当然，这价位电子厂肯定大有得赚。
宋启琛笑道：“行，赵老哥爽快人。那咱这样，我给你预留三天时间。三天后，你们这边出货，我留个私人电话，到时候过来了联系。”
因为他暂时还没有手机，手机号只能留老妈葛红梅的。
“妥了。”
赵博远看向徐林：“老徐，你去准备一下，咱跟宋总签个协议，到时候我亲自去商都送货。”
到了这里，合作就算是谈成了。
宋启琛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一觉醒来变回了穷学生，没资金没门路，他何至于费劲巴拉绕这么一大圈来谈生意？
而且说实话，总这么忽悠人，他心里其实也怪不好受的……
-
裴学文不知道宋启琛进这电子厂里做了什么。
但走的时候，人家厂长赵博远和车间主任徐林热情相送，还殷勤塞了一袋‘土特产’。
今天这事儿吧，处处都透着古怪。
当然，最古怪的还是宋启琛本人。
回去的路上，裴学文一边开车，一边悄悄从后视镜里打量这个高中生。
皇冠车后排。
此刻宋启琛已经脱下西装，换回了校服。
他把那袋子‘土特产’拆开，不出意外在里面摸出来一个红包。
888块的大红包，挺吉利的数字。
除此之外还有两盒茶叶，一条阿诗玛香烟，以及五个电子厂生产出来的gps手表样品。
一个生意人能成功，绝不是偶然。
老赵在人情往来这块，向来体面。
“学文哥，今天的事儿，对不住啊。”
宋启琛只留下了手表和红包，然后把茶叶、香烟递给开车的裴学文，语气中带着歉意：“弟弟年轻，办事儿冲动了点，这烟和茶，我也用不上，你拿回去吧。”
嗐。
骤然收到道歉，裴学文一征愣，随即摇头：“多大点事儿，你这东西我可不能收……”
宋启琛笑着打断他的话：“哥，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呗，赶紧把这东西放后备箱里去。不然待会儿程宇航他们上车了，我没办法解释。”
行吧。
这小子年纪不大，但却真的会来事儿。
人精一样。
明明今天裴学文是被算计的那个，但到最后，竟然半点没觉得生气。
他靠边停车，然后把那条烟、以及茶叶偷偷塞进了后备箱。
等再上车的时候，就听后面宋启琛问道：“学文哥，你是程宇航他爸的专属司机吗？”
裴学文这会儿看他顺眼极了，有什么答什么：“不是，我是老板公司的后勤司机，偶尔过来顶一下班，程总的专属司机跟着他有十几年了。”
奥。
怪不得裴学文这么年轻。
宋启琛说道：“这样啊，那我觉得以学文哥的本事，只做个后勤司机的话，屈才了。”
就这样随意的一句话，却听得裴学文心中一动。
但他没第一时间回应。
宋启琛见状笑了笑，直接说道：“哥，咱留个电话吧，说不定以后还能合作呢。”
社会是个真实游戏战场。
坑比菜鸡只会被喷脏话。
而高端玩家们结束一局厮杀以后，往往都会愉快的加个联系方式。
这是对彼此实力的认可。
裴学文闻言笑道：“行。对了，待会儿回去怎么说？”
“咱去了市二院，我只是简单的肚子痛，没啥大碍。”
宋启琛说完以后，报出了葛红梅的电话号码，想了想又交代道：“这是我妈的号。”
没有个自己的手机，是真的不方便。
等到下周老赵的货到了，倒腾出去以后赚了钱，得赶紧去买一部。
二十分钟后。
车子开到先前分别的地方，程宇航三人已经在等着了。
“怎么样，好点了吗宋启琛？”
程宇航坐上车后，故作遗憾的说道：“牡丹花很漂亮，可惜你没这个眼福。”
虽然有个电灯泡张硕果在，但能和姜瓷一起赏花，还是让中二校霸心里美的冒泡儿。
宋启琛笑道：“去二院看了，医生说只是普通的肚子痛，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
姜瓷和张硕果闻言同时松了口气。
司机裴学文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宋启琛，提议道：“都饿了吧，宇航，要不咱去找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再往回赶？”
程宇航点头：“行。”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宋启琛故意表现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张硕果狐疑的瞧了好几次，碍于大家都在，没开口问。
但他眼尖，注意到宋启琛一直在用手捂住衣服兜。
一切的猫腻，肯定藏在这兜里。
张硕果打定主意，等下了车，必须得探个究竟。
接下来这一路上，张硕果换了好几个坐姿，明显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宋启琛心里跟明镜似的，假装没看到。
回到商都后，程宇航客气的问道：“到小公园了，要不要送你们仨回家？”
三个人住在不同的方向，各自送回家就太过麻烦。
当然，程宇航的本意其实是想送姜瓷回家。
但张硕果这次罕见的最先出声拒绝：“不用不用，我们自己走回去就行。”
奥。
程宇航见姜瓷也跟着拒绝了，就没再坚持。
于是在小公园门口，宋启琛、姜瓷、张硕果三人依次下车。
等皇冠车开走了，趁着宋启琛不注意，张硕果一把拽出来了他藏在兜里的东西。
这是一张被折叠起来的纸。
打开后，竟然是一份关于两百个gps定位追踪神器的销售协议。
张硕果匆匆看完，震惊的瞪大眼。
宋启琛赶忙伸手去夺。
但果哥看完那些条款，已经快要晕厥了。
就见那协议最后一条写的是‘若这两百个gps定位神器销售不出去，宋启琛应赔付赵博远六千块损失费’。
所以短短半天的时间，宋启琛究竟去干了什么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几天很反常，肯定不对劲。”
张硕果挥舞着那份协议，怒道：“宋启琛你疯了吗，这种协议你都敢签。对，你家是欠着17万的赔偿款，你着急赚钱我理解。但咱们现在只是学生，你能不能不要给宋叔和葛姨瞎添乱啊。”
因为过于震惊或者生气，他没压低声音。
旁边的姜瓷闻言也瞪大了眼。
宋启琛家里……竟然欠着17万的赔偿款？
好可怜啊。
尤其是这会儿宋启琛被张硕果逼问，虽然慌张自责，但仍旧梗着脖子反驳：“你怎么知道我添乱，万一我赚钱了呢？”
“别废话，这个协议怎么才能取消！”
张硕果沉着脸问道：“还有，先前在洛市，你是不是没去看病，偷偷去跟人签了这份协议？”
宋启琛赶忙摇头：“我就是去看病了啊，看完病出来，有个奇怪的人非得和我做生意，说是只要我帮他卖gps定位器，卖出去一个给我五块钱提成。那这样的好事儿，我肯定同意的，所以当场就签了。”
扯淡。
张硕果才不信这鬼话，问道：“那他怎么不找我来谈生意，专门去找你？”
宋启琛眨眨眼，故作茫然：“对哦，为什么呢？”
姜瓷在旁边替他分析：“应该是人家看你从皇冠车里下来，误以为你是个老板吧。”
宋启琛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奥，怪不得这人要跟我谈生意呢。”
“……”
张硕果觉得自己被演了一脸。
“学委，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他跟咱俩在这里装呢，今天这事儿肯定有隐情。”
果哥看向姜瓷，提高声音说道：“宋启琛就是个人精，咱俩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他能看不懂还被人给骗了？而且说不定，这个协议就是他故意给我看到的呢，他要真想藏事儿，绝对瞒得死死的。”
还是果哥了解自己兄弟。
但姜瓷听到这话气坏了。
小姑娘蹙起好看的眉头，把宋启琛护在身后，生气道：“张硕果你说话就说话，你吼人干嘛？”
张硕果：？
“协议都已经签了，又不能取消，你吼他也没用啊。”
姜瓷拍了拍宋启琛的肩膀作为安慰，瞪了张硕果一眼：“而且你也说了，他家里欠着17万的赔偿款，那他只是想赚钱他有什么错！作为兄弟，你不仅不帮他，还吼他，这像话吗？”
不像话！
宋启琛躲在姜瓷后面，无声咧开嘴对张硕果扯了个鬼脸。
张硕果表情裂开。
姜瓷一番话说完，越发觉得宋启琛可怜的不行，安慰道：“宋启琛你别担心啊，不就是两百个gps定位器吗，我和张硕果一起忙你卖！”
奥。
宋启琛瞥了一眼果哥，慢悠悠的说道：“果哥不会帮我的。”
姜瓷立刻谴责的看向张硕果。
“……”
张硕果只觉得心好累，颓然道：“帮帮帮，我帮。你说吧，怎么能把这些东西卖出去，我都听你的。”
11、你看起来像个潜力股
在这个年代，gps定位器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还属于陌生的东西。
姜瓷刚刚满口答应要给宋启琛帮忙，可现在仔细一想，只觉得非常茫然。
谁会买gps定位器，怎么卖，去哪里卖？
这些都是问题。
更何况宋启琛签的协议里，得卖出去两百个gps定位器。
按照协议内容，这批货卖不出去，可是要赔六千块损失费的。
那可是六千块啊！
姜瓷和张硕果沉默对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片刻后，他俩又齐齐看向宋启琛。
这俩人，一个心思单纯，一个老实巴交，思维模式都禁锢在校园里，对于生意场上的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放心吧，这些定位器，咱肯定能卖出去的。”
宋启琛反过来安慰他俩，接着又说道：“果哥，你今天多跑几家电话亭，买一些最近儿童拐卖、寻人启事的相关报纸。姜瓷，你回去后上网查一查新型拐卖技术科普，以及防拐骗知识打印出来，明天咱们学校见。”
奥。
这两件事不难，姜瓷和张硕果都能做的来。
“你有把握吗？”
姜瓷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踌躇片刻，一咬牙说道：“要不……要不你把这些定位器卖给我妈好了，我家是开超市的，可以放在货架上慢慢卖。”
“……”
老实讲，这一刻宋启琛心动了。
如果没有果哥在旁边虎视眈眈看着、眼神暗含警告的话，他甚至想说‘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吧’。
“咳，那什么，谢谢你啊姜瓷。”
强忍住想要直接答应她的冲动，宋启琛一本正经的说道：“但我觉得，我凭借自己的本事，也可以把这批gps定位器卖出去的。”
奥。
多懂事又努力的男孩子呀。
姜瓷点点头，白腻的小脸蛋绷的很紧：“好哦，我相信你，也会帮你的。”
接下来，三人在小公园门口分别。
张硕果和姜瓷各自领着任务，心事重重的离开。
宋启琛则是挎着书包，神情轻松的去了商业街。
他得去归还西装，要回自己压在礼服租赁店的学生证。
对于宋启琛来说，现阶段被学生的身份所限制，没办法尽情施展拳脚。
借着程宇航他爸那辆皇冠车，忽悠赵博远同意合作拿到两百个gps定位器那一刻，这桩生意在他这里就已经成了。
最难的步骤都走了过来，后续卖几百个gps定位器，对宋老板来说，就跟玩儿似的。
-
“你好，我来还礼服。”
到了租赁店以后，宋启琛把西装递过去，笑着问柜台前那位女店员：“今天有人来给你打电话了吧？”
徐林肯定想不到，他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白马会所客服，其实是礼服租赁店的员工。
“是嘞，归属地是洛市的号码，开口就问白马会所。”
女店员瞧见宋启琛，眼睛一亮，手脚麻利的把学生证归还给他，略有些赧然的说道：“那会儿店里生意正忙，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差点出岔子。”
其实就算这女店员回答错了，也无所谓。
会所嘛，保密措施得做好，一般人不透底的。
这也是宋启琛选择‘白马会所宋经理’这个身份的原因。
再者说，那辆皇冠车都开到电子厂里头了，足以让徐林和赵博远对宋启琛放下八分警惕。
“好，辛苦了。”
宋启琛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放柜台，转身走人。
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女店员眼睛里浮现出一抹迟疑。
这个穿校服的高中生，年纪不大，但言谈举止都带着自信从容的气场，让人下意识忽略掉他的年纪。
虽然不明白这个男生租赁礼服、伪造身份打算做什么，但很显然，对方绝对不仅仅是个普通的高中生那么简单。
短暂的两次接触，让人印象深刻。
眼看着宋启琛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女店员一咬牙，拿着桌台上的五十块钱追了出去。
不管了，就当碰碰运气！
反正这份没前途、还累死人的工作，她也不想干了。
再说宋启琛，他刚出礼服租赁店没多远，就听后面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原来是那穿着高跟鞋的女店员追了出来。
“宋先生，请稍等。”
女店员看着宋启琛，把那张五十块递回去，微微有些气喘的说道：“你这钱，我不能收。”
奥。
宋启琛问道：“怎么了，嫌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女店员赶忙摇头，片刻后鼓足勇气道：“只是相比于钱，我想我可能更需要一个机会。我知道这很唐突，但……对了，我叫苏檬。”
应该是紧张，她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不过宋启琛听懂了她的意思，笑道：“如果你看过我的学生证，就应该知道，我确实是个学生。白马会所宋经理，只是我临时编的一个身份。我这里，应该没有你要的机会。”
苏檬坚持道：“现在身份是编的，不代表以后不能成为真的。”
这一下，宋启琛是真惊讶了。
他好奇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这里有你要的机会？”
“我在这家店工作半年了，见过太多来租赁衣服、首饰充大款的客户，您是表现最自然，也最有气场的。我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至少您看起来比他们都靠谱。”
说到这里，苏檬自嘲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厌倦了这份看人眼色还没钱途的辛苦工作，所以今天脑子一热，想碰碰运气。或者说，就是纯粹疯一把。”
原来是这样。
不过也不是谁都能豁得出去，疯到问一个高中生‘要机会’。
商业街上人来人往很热闹。
宋启琛站在路边，目光在苏檬身上审视。
他的目光带着一点侵略性，丝毫没有高中生的青涩。
苏檬有些不太习惯被人这样打量，多少有些怯场。
但她仍旧选择挺直了腰杆。
嗯……就还挺有料。
还穿着黑丝。
咳。
眼前这个叫做苏檬的女店员，年纪瞧着不大，估计也就二十岁左右，但她身上有股劲儿。
不服输的劲儿，想往上爬的劲儿。
宋启琛向来欣赏这样的人，所以不介意给她一个机会。
而且以他现在的学生身份，多少有些不方便，手底下确实需要几个办事儿的人。
“苏檬，对吧？”
宋启琛笑道：“我这里可能确实有个小机会，但因为刚起步，后续的发展怎么样还不好说，所以你可得想清楚了。”
还真成了！
苏檬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笑意，喜滋滋的说了句俏皮话：“刚起步好呀，老板你这么年轻，看起来就像是个潜力股呢。”
这一刻，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因此有什么改变。
甚至不知道跟着宋启琛要干什么。
她只是纯粹讨厌这份从早八点站到晚八点，导致腿痛腰痛的破工作，想鼓足勇气换个活法儿。
一句‘潜力股’或许只是她随口的奉承。
和大多数不安于现状的人一样，苏檬只是有些野心，起了和命运掰腕子的念头。
只不过和那些人不同的是，她迈出了第一步。
吉利话谁都爱听。
更何况这个叫做苏檬的女孩儿，瞧着赏心悦目，看起来也挺会来事儿。
“潜力股么？那承你吉言。”
宋启琛笑了笑，说道：“明天下午五点半，七中小学部校门口等我。”
12、贩卖焦虑
周一早上，张硕果和姜瓷顶着黑眼圈来到了教室。
显然，因为那两百个gps定位器，这俩人昨晚肯定都没睡好。
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宋启琛，跟没事人一样，安心听课学习。
课间的时候，他在整理张硕果、姜瓷收集到的有关儿童拐卖的相关数据、以及防拐骗知识，时不时地低头认真做笔记。
姜瓷在旁边好奇道：“你这是在写什么？”
“写一篇论文。”
宋启琛停下笔，笑道：“关于商都市近年来儿童拐骗的论文。”
奥。
姜瓷没懂他为什么要写这个，歪头思索片刻，没敢再打扰他。
她的目光偶尔悄悄瞥到宋启琛这边，然后又不动声色的挪开。
以前虽然是一个班，但两人半点都不熟。
一趟洛市之行，让姜瓷意外的发现，这个男生在一点点打破她之前的认知。
他不是那种纯粹的老实巴交受气包，反而很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
就比如那批gps定位器，一旦无法转手卖出去，意味着他要背负六千块的赔偿款。
姜瓷扪心自问，遇见这事儿她肯定慌得不行。
但宋启琛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半点没带怕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这个样子的他怎么说呢……就还挺帅。
趁着没人注意，姜瓷小心翼翼的翻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
上面第一行写的是：对新同桌的印象汇总。
【力气大。】
这是之前对宋启琛帮她拔笔帽时候的评价。
思索片刻，她又悄悄在后面加了个形容词。
【胆子大。】
恰逢这时候，宋启琛突然探过头来，问道：“学委，这道题怎么做？”
姜瓷慌忙捂住笔记本，佯装若无其事的回道：“啊，哪道题？奥，这个呀，一般有两种解法……”
宋启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只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想法总是奇奇怪怪，他也没深究。
姜瓷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他俩在气定神闲的学习，果哥可是在座位上揪心了一整天。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张硕果拉着宋启琛就往外冲：“赶紧的，怎么才能尽快把这些东西卖出去，去哪里卖，你倒是给句准话啊，我都快急死了。”
姜瓷在后面跟着他俩，紧张道：“小点声，不要让别人听到了。”
万一被班主任或者同学们发现了，肯定又是一堆麻烦。
宋启琛摊摊手：“不着急，先找地方吃饭，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儿。”
靠。
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能沉得住气，背着六千的债务，半点不带着急。
-
三人在小后街吃了饭，然后去了七中旁边的小学部校区门口。
“老板，这里！”
人来人往的校门口，苏檬已经在等着了，瞧见宋启琛，她隔着老远挥手：“我按照你的要求，扯了三条大横幅带了过来。”
这女孩，不是礼服租赁店的那位女店员吗，为什么她会叫宋启琛老板？
张硕果看的很茫然。
至于姜瓷，就更加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了，在一旁好奇又安静的看着。
但宋启琛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对几人笑道：“行，那就开始吧，果哥帮忙搭把手，咱先把横幅扯起来。”
苏檬一共带来了三条横幅，红色布料，白色字体。
扯开以后，上面写着触目惊心的三句话。
【你知道你的孩子被拐卖后，下场有多惨吗？】
【看不好孩子，你就是人贩子的帮凶！】
【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松开我的手？】
这个放学的时间点，校门口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
横幅扯开的瞬间，明显能感觉到周围很多视线都投射了过来。
家长们面色凝重，下意识都牵紧了身旁的孩子。
戒备，是人性的本能。
如果直接上门推销gps定位器，一定会面对家长们的质疑：你的东西质量行不行，你是不是骗钱的，你就是想让我买你的东西。
面对买家的不信任，卖家很难把手里的东西推销出去。
这个时候就要学会换个方式，打迂回战。
这个迂回战的名字叫做：贩卖焦虑。
十几年后，90、00两代人总是会抱怨，为什么这个社会压力越来越大了。
这些压力其实就来自于资本家们在背后，偷偷贩卖焦虑。
卖房子的人告诉你，没房子就娶不上媳妇，只能单身一辈子，男人们焦虑婚姻大事，砸锅卖铁咬牙买房。
卖化妆品的人告诉你，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你太黑，长痘就没有男人喜欢，女人们焦虑外貌，咬牙买化妆品。
卖苹果的绑定了平安果，车厘子叫嚣车厘子自由、情人节得发520红包。
送平安果维持社交关系，吃车厘子才能过上小资生活，不发520红包就是不爱她……
商家们传播这些焦虑情绪，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你的思维想法，诱导你去为他们的产品买单。
你这个也想买，那个也要买，最后钱不够花，可不就生活压力越来越大？
而现在，宋启琛想卖gps手表。
但他不会把产品拿出来自夸，这是最低级的销售才会做的事情。
他要先告诉这些家长们：你的孩子现在很危险，一旦孩子被拐卖了，后果十分惨痛。
而这种惨痛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宋儿，咱们不是卖gps定位器吗，拉这些横幅做什么？”
张硕果没意识到周围家长们紧绷起来的神经，茫然问到：“接下来呢，还要做什么？”
苏檬闻言看向了宋启琛，有些惊讶。
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这位新老板，是准备要卖gps定位器的。
“接下来我们要以公益志愿者的身份，向家长们科普防拐骗知识。”
宋启琛笑了笑，问道：“怎么样，你们谁先去试试？”
张硕果讪笑着后退一步。
姜瓷悄悄低头看向脚尖。
显然，对于十几岁的高中生来说，这种直接面对面和人交流的事情，需要一些胆量和勇气。
片刻的沉默过后，苏檬自告奋勇：“我来试试吧。”
在宋启琛三人的注视下，她拿着一份拐卖儿童相关的报纸，走向了一位家长。
因为之前在礼服租赁店里做过销售，她亲和力还算可以，也懂怎么跟人打交道。
苏檬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稍微晃了晃手里的一份报纸：“你好，我想向您科普一下孩子的……”
“不好意思我们不买东西，让一让。”
然而没等苏檬说完，那位家长警惕的把孩子护在身后，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
啊这。
苏檬多少有些尴尬。
其实她是存心想在宋启琛面前表现一下，谁知道开局就吃了个闭门羹。
但这也正常。
这三条大横幅挂起来，家长们已经有了焦虑的情绪。
再加上校门口人来人往，挤得不行，也很让人烦躁。
这种情况下，拿着报纸走过去的苏檬，下意识就被学生家长当做推销产品、或者发传单的，所以直接对她甩了脸子。
看着面色尴尬的苏檬，宋启琛笑了笑，快步朝着那位离开了的家长走过去。
苏檬下意识提醒道：“老板，你换个人吧，这个……”
她想说，这个家长应该赶时间，不需要被科普什么防拐骗知识。
但宋启琛恍若未闻，沉着脸走到那位家长面前，说道：“站住！”
这家长是个中年男人，个头不低，气势也挺足的。此刻被宋启琛拦住去路，下意识就要怼人。
但宋启琛抢先开口了。
“你是学生家长是吧？看到这里挂着的横幅了吗？你知不知道新型拐卖儿童手段已经出现？你知不知道你的孩子被拐卖后会是什么下场？”
宋启琛提高声音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七中小学部有六百个学生，而今年商都被拐卖的儿童已经有六个？你知不知道六起儿童拐卖案例背后，团伙作案成员可能高达30人？如果这三十个人决定拐卖七中小学部的学生，那么平均每二十个小学生，就要面对一个人贩子。你不知道，你不在乎，你只关心你自己。”
“……”
这位中年家长被这一连串的话砸蒙了，脸上的表情从不耐烦，到惊愕，最后到自责愧疚，明显处于怀疑人生状态，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上下打量几眼宋启琛，片刻后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小心翼翼问道：“同学，请问你是？”
宋启琛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袖章戴到手臂上，冷着脸说道：“我是七中的学生，也是科普防拐骗知识的公益志愿者。”
奥。
这一次，这位中年家长学乖了，赶忙说道：“志愿者同学你好你好，辛苦你给我科普防拐骗知识了，我想问问，你说的新型防拐骗手段是什么？”
啊这。
旁边，姜瓷、张硕果、苏檬三人看的目瞪口呆。
这也行？
张硕果看向姜瓷：“现在你还觉得，宋启琛是个老实人？”
姜瓷沉默片刻，讷讷说道：“至少，他是真的在给家长们科普知识呀，他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
13、内卷的家长们
商都七中小学部校门口。
“糖衣炮弹诱惑，比如糖果、零食，是坏人对小孩子最常用的诱拐套路。而最新一起商都诱拐儿童事件，人贩子用一只宠物狗，轻而易举骗走了一位小姑娘。”
“有时候他们还会用制服伪装，假扮保安、医生等工作人员混淆视听。”
“这里有一份我整理出来的防拐骗安全知识的报纸，你拿回去好好看……”
宋启琛绷着脸，科普了一系列拐骗儿童知识，最后递过去一份相关资料报纸。
上面的标题触目惊心。
【孩子被拐卖后，很可能被摘除掉器官！】
那位中年家长惶恐的接过来，连连道谢：“谢谢你啊同学，我回去后一定好好给孩子科普。”
但这些知识的科普，和周围挂着的横幅，没有让他安心，反而一直蹙着眉。
连他离开的背影，看起来都忧心忡忡。
因为坏人防不胜防啊。
就算给孩子科普安全教育，也是治标不治本，挡不住在暗处盯着的坏人。
等这家长走了，张硕果没忍住说道：“宋儿，你真的就只给他做了安全科普？卖货才是正经事啊，刚刚就应该抓住机会，向那个家长推销gps定位器。”
这个gps定位器，白天的时候果哥已经跟宋启琛大概了解过了。
它小巧、不易察觉，容易隐蔽。
只要让家长把定位器缝在孩子的衣服里，就能随时用手机短信追踪孩子的位置。
而且，家长还可以给孩子设置‘区安区域’，一旦孩子离开安全活动区，定位器就会自动发送短信提示，汇报孩子的位置。
以刚才那位家长担忧的状态，绝对会愿意出钱给孩子买一个gps定位器的。
“现在洛市的货还没送到，看不到具体东西，家长怎么可能愿意掏钱买？”
宋启琛闻言摇摇头，笑道：“而且，如果真靠咱们自己一个个推销，那两百个gps定位器，得什么时候才能卖光，太麻烦。”
更何况，卖定位器只是宋启琛事业计划上小小的一环。
定位器再赚钱，也是一锤子买卖。
用定位器收割到的‘家长流量’，才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但这些话，果哥和姜瓷都听得很茫然。
就连苏檬也似懂非懂，询问道：“老板，那我们现在也去依葫芦画瓢，按照你的办法去找家长做安全科普？”
当然不是。
焦虑情绪已经传播出去，但想要加快焦虑传播，还得靠手段。
那就是：拉踩同行，内卷市场。
这两个新词，处在06年的苏檬三人肯定是不懂的。
所以宋启琛也没解释，目光在小学校门口一阵搜索，然后又找到一位女性家长。
这位家长穿金戴银，染着大波浪，看起来就很有钱。
值得一提的是，女性家长牵着的小男孩手腕上，带着一个黑色gps定位手表。
宋启琛炮制了刚才的话术，沉着脸走过去说道：“站住，新型拐骗儿童手段已经出现，你有做了解吗？”
女家长被吓了一跳，有些生气。
但一抬头，瞧见是个穿校服的高中年轻小帅哥，顿时态度好了些：“同学，我家孩子有gps定位手表，我可以随时监控他的位置，坏人不敢打他主意的。”
说这话的时候，女家长的语气矜持中带着点小骄傲。
毕竟在这个年代，也不是谁家都能买得起几百块钱的定位手表的。
宋启琛闻言蹙起眉头：“在我看来，低于三百块的定位手表都是垃圾，不好用，对孩子也不负责。”
女家长赶忙说道：“同学你这话就太绝对了，我家的手表二百八买的，就很好用。”
奥。
宋启琛仍旧是那副欠打的语气：“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手表的牌子。”
女家长说道：“手表牌子是伊立信，很好用的，好多学生家长们都用这个！”
行吧。
“就算你手表好用，可是坏人又不瞎，拐卖孩子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把你手表摘了。”
宋启琛沉声说道：“你们这种戴得起手表的小孩，肯定家里有钱，坏人们盯得就更紧。这时候，GPS手表不仅不能救下你的孩子，还有可能害了他！”
啊这。
女家长顿时就慌了。
宋启琛递给她两份报纸：“有手表也不能放下戒备，现在像是你这样的家长很多，我给你两份报纸，一份你自己看，另外一份，希望你遇见和和你孩子一样戴手表的家长的时候，能主动站出来，教育对方，为了孩子的安全！”
奥。
被人无缘无故训斥，女家长心里肯定是不爽的。
但对方是志愿者，也不好意思呛声。
女家长接过两份报纸匆匆道别，刚没走两步，遇见一个牵着孩子的男家长。
男家长旁边的孩子，手腕上戴着一个gps手表。
女家长转过身，发现戴着红袖章的帅气高中男孩在默默看着这里。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对那位男家长提高声音说道：“站住，你看到这些横幅了吗！新型拐骗手段已经出现，你有关心过孩子的安危吗？不要以为戴个gps手表就能万事大吉，孩子被坏人摘了手表你怎么办？这里有一份资料，你拿回去好好学习！”
啊这。
男家长被一通教育，懵逼又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那份防拐骗资料。
女家长回过头。
宋启琛咧开嘴，对她笑的格外灿烂，甚至还竖起了大拇指。
这是对她学习防拐骗知识、关心别人家孩子的肯定和赞美！
女家长被这个帅气的笑容所感染，接下来连走路都挺直了腰杆，看到戴gps手表的家长，就上去一通说教。
这就叫内卷，2021年的网络新词，释义为：非理性的内部竞争。
资本家们在背后贩卖焦虑，而市场上很多被收割钱包的消费者们，也会互相内卷。
买了房子娶上媳妇的男人，会看不起买不起房子的男人；买高级化妆品的女人，会看不起用劣质化妆品的女人。
平安夜收十几个平安果的人到处嘚瑟，吃车厘子的人发朋友圈炫耀，收了520红包的女生和闺蜜秀恩爱。
假设你是一个买不起房子的男人，你的女朋友用不上高级化妆品所以满脸痘痘，但平安夜还是能收十几个吊丝的平安果。有个舔狗给她送了车厘子，她还特地拍照片发了朋友圈。
你烦躁但又卑微的点了个赞。
她立刻找你私聊，说自己闺蜜刚刚收到了男朋友的520红包。
你知道她什么意思，但钱不太够了，硬着头皮去找哥们儿借。
哥们看似抱怨，实则嘚瑟的和你说：我最近又买了套房，跟老婆因为装修的事情闹矛盾呢，她怀着二胎，我又不敢真的气她。不过话说回来，兄弟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连个520红包都发不起。哎我跟你讲，咱上学时候那个叫婷婷的，昨晚偷偷联系我了，还给我送了个平安果，我当时结婚可是请过她的，你说她会不会对我有点想法……
就问你崩溃不？
在这样病态的社会环境里，没人能独善其身，只能咬着牙去竞争。
那你是想做炫耀的那个，还是被炫耀的那个？
毫无疑问，大家都想做前者，家长们也是这样。
当女家长拿着一份防拐骗资料，去教育别的家长们的时候，这种‘我比你更关心孩子’、‘我更懂保护孩子’‘你真的什么都不懂’的优越感就出来了。
但这种内卷，其实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放大焦虑。
在这种焦虑的环境中，三天后等赵博远的gps定位器送到了，还愁卖不出去？
“学会了吗？把这些防拐骗资料，去附近的打印店打印五百份，传单要突出两条内容。”
宋启琛转身看向身后处于呆滞状态的三位菜鸟，笑道：“第一，有孩子戴着伊立信牌子的手表，被坏人摘了手表后拐卖走。第二，为了孩子们的安危，鼓励家长互相教育，只有痛斥糊涂心大的家长，才能保证孩子的安全。”
14、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从这天起，七中小学部校门口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不认识的家长们之间，会互相‘教育训斥’。
当然，其中一些家长们都是被几个戴着红袖章、穿校服的高中志愿者学生教育过，然后鼓足勇气去教育别的家长。
甚至张硕果等人发传单的时候，有家长们还抢着多要几张，主动帮忙发。
所以五百份传单，一个放学的时间点轻松发光了。
而这些传单、校门口挂着的横幅起到的作用就是，一些小道消息开始在家长们中间流传。
“听说伊立信那个牌子的gps手表不能戴，戴了会被坏人盯上。”
“昨天隔壁学校有个小学生，被坏人拐走了，好像也是戴的gps手表。”
“今天接孩子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学生家长心真大，都不牵着孩子。一看就没有安全意识，我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骂得好，咱这都是为了孩子。对了，那个传单上发的新型拐骗科普，大家一定要记牢了。”
家长们议论纷纷，一个比一个焦虑，却又没有解决的办法。
校门口，张硕果、姜瓷、苏檬三人面面相觑。
这么简单就……发完了？
“我前几年刚辍学出来打工的时候，也发过传单，但怎么都发不出去，还受尽白眼。”
苏檬不可思议道：“怎么到了老板你这里，感觉发传单也能发出扬眉吐气的感觉呢。”
做生意本身就要讲究技巧。
就比如赵博远，如果宋启琛以一个学生的身份去洛市，赵厂长估计都不愿意见他。
但一辆皇冠车开出去，就足以让赵博远喊声‘琛哥’，求着上门来合作。
“发个传单而已，这才哪到哪儿呢。”
宋启琛摇摇头，对张硕果和姜瓷说道：“果哥，姜瓷，你俩先回去上晚自习吧，我还有点事，待会儿回去。”
奥。
“真的不用印刷一些宣传gps定位器的传单吗？”
张硕果还是有些不放心，忐忑道：“咱们今天做的事情，和gps定位器没有半点关系，到时候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宋启琛闻言就笑了：“放心吧，肯定能卖出去的，听我的准没错。”
这幅笃定的姿态，也不知道谁给的自信。
希望到时候真的能卖出去吧。
张硕果叹了口气，和姜瓷一起回学校上晚自习。
苏檬看着他们的背影，艳羡道：“上学挺好的，可惜我没这个机会了。”
宋启琛瞥了她一眼，问道：“你多大了。”
苏檬笑道：“上个月已经满19岁啦。”
这个年纪，应该是很早就辍学出来打工了，怪不得会羡慕念书的学生。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就是这小姑娘的年纪，才会虎了吧唧的愿意跟着宋启琛这个高中生后面叫老板。
“接下来，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宋启琛没问苏檬为什么辍学，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他笑道：“你有没有qq号，会不会上网？”
苏檬赶忙点头，片刻后赧然道：“我有qq，不过我的手机不能上网，得去网吧。”
“那也没关系，咱俩换个手机号码，再加一下qq。然后你用你的号开十个qq群，二百人群八个，五百人群两个，然后把我拉进去做管理。权限不够的话就开会员，钱我给你报销。”
宋启琛说道：“我是学生，有时候行动不太方便，接下来这两天，你得配合我。”
奥。
苏檬赶忙点头：“好的老板。”
其实，找工作和找对象是一回事，都是互相挑的。
苏檬昨天头脑一热，想要跟着宋启琛干活儿，今天过来，她也一直在认真观察这个高中生。
对方行事老练，也很有头脑，确实和普通的学生不一样。
当然她也不傻，苏檬在心里想的是，在宋启琛这里帮一周的忙，如果一周时间还见不到回报，她就要撤了。
毕竟，换个活法是想要变好，而不是无偿给人做苦力。
宋启琛多少能猜到苏檬的想法。
但这也正常，员工跟着老板，本身就是想要赚钱的。
“这两天，你还要抽空去多了解儿童安全教育、gps定位手表的大概功能。”
宋启琛说道：“大概周三，我们就会有第一批货，两百个gps定位器从洛市运过来。”
这显然才是重头戏。
苏檬精神一震，问道：“老板，这个gps定位器咱们定价多少？”
宋启琛笑道：“188块一个。”
这年头，gps手表都是新鲜东西，更别提gps定位器了。
从电子厂里30块的进价搞到手，不妨碍宋启琛标个高价卖出去。
听到这个价格，苏檬有些担忧。
因为188块一个，还是太高了，估计想要卖出去，挺难的。
不过苏檬只把这些忧虑压在心底，没敢说出来。
交代完工作后，宋启琛说道：“你先别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超市给你买瓶水。”
好歹人家妹子现在是无偿劳动，不能随意打发了。
结果刚到小超市，宋启琛在门口瞧见了个熟人。
小学生姜康。
就前些天嚷嚷着要认他做大哥那位。
这会儿，姜康正拿着一包干脆面，笑嘻嘻的对旁边一个女孩子说道：“圆圆，只要你亲我一口，我这包干脆面都给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
尼玛，这臭小子有点东西啊。
眼看着那个叫做圆圆的缺心眼小姑娘，眼睛都要黏在那包干脆面上，宋启琛咳嗽一声，问道：“你干啥呢？”
姜康吓了一跳，转身看到宋启琛，顿时一瞪眼：“骗子，还我钱！”
感情这小子还惦记着那一块五毛钱呢。
宋启琛收了赵博远888的红包，最近兜里不缺钱。
而且，这个时候遇见姜康，刚好能用得上这小子。
那不妨就再忽悠他一次。
他去超市拿了两瓶水，指着门口的玩具区，说道：“说谁骗子呢？上次走的着急，钱忘了还你。这样吧，你带着你的小女同学，去挑俩玩具，我付钱。”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姜康眼睛一亮，带着圆圆过去买玩具，他挑了个奥特曼模型，圆圆挑了个还珠格格香妃同款头饰，俩人都高兴坏了。
这玩具便宜，一个一块钱。
去批发市场应该更便宜，估摸着几毛钱就能买到。
姜康手里拿着玩具，看宋启琛顺眼了些：“算你人还不错，我原谅你了。”
还挺嘚瑟，上次被几个小男孩收拾的时候怎么那么怂呢。
超市外面。
苏檬见宋启琛带着两个小孩出来，有些懵。
宋启琛递了一瓶水给苏檬，然后对姜康说道：“小子，我这里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姜康茫然道：“啥？”
“这个漂亮姐姐，叫做苏檬，你叫她苏姐姐。待会儿她会去印刷一些传单给你，你装书包里带去学校，分给你那些小学生同学们。”
宋启琛指着苏檬，对姜康说道：“这张传单的内容是关于防拐骗知识科普的，上面有一个qq群号码，和一个签名栏。告诉你那些同学，只要把这张传单带回家，让家长签个字，并且加入qq群，我就送他一个奥特曼玩具，或者香妃头饰。”
姜康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下意识就不想干：“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不是要认我做大哥吗？”宋启琛一本正经的说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我小弟的，得经过考核。还是说你怂了，办不到？”
啊这。
姜康其实本身就想认他当大哥，现在突然被这样激将法，脖子一梗：“这有什么难的，我办，但是你得说话算话！”
上次被忽悠了一次，他还挺谨慎。
当着姜康的面，宋启琛对苏檬说道：“你现在去网吧开qq群，然后添加到咱们的传单上，印刷出来一百份给这小子。然后明天去批发市场，买这两样玩具。”
看着旁边跃跃欲试的姜康，苏檬有些无语。
这……老板这是忽悠小学生呢。
她为难道：“老板，能行吗？万一被学校的老师或者家长知道了，咱们怎么解释？”
宋启琛笑道：“那你就扯呗，说你是防拐骗办公室、或者儿童保护协会的人，反正也没人认识你，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教你吗？”
“……”
苏檬这次彻底服了，讷讷答应下来：“好，我这就去办。”
两人谈妥后，宋启琛看向姜康：“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大哥相信你能行。”
短短的一句话，却好像充满了力量。
这是被重视的感觉！
姜康脑子一热，大声说道：“放心吧大哥，保证完成任务！”
旁边苏檬看着这滑稽的一幕，有些不忍直视的捂住眼睛。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跟着这个高中生小老板像是个很不明智的决定……
15、能不能干点正事儿
小学生们很难抵抗玩具带来的诱惑。
当姜康和圆圆两个人来到学校，把奥特曼模型和香妃头饰拿出来以后，果然吸引到了不少同学艳羡的目光。
“都安静都安静，听我说两句啊。”
课间的时候，姜康站在讲台上，一脸牛皮的说道：“看到我手里的奥特曼了吗，我大哥给我发的。我跟你们说，我大哥是高中部的，老有钱了。现在我有个办法，能让你们所有人都拿到一个奥特曼，或者圆圆手里的香妃头饰。”
哇。
这一下，姜康彻底成了众人眼中的‘风云人物’。
看着同学们亮起来的眼睛，姜康从书包里掏出一摞传单，说道：“来吧，谁想要奥特曼，就来领一张传单，回家自己想办法让你们家长签字，加qq群。当然，我这里传单可不多，你们得靠抢，还得懂事一点，叫我一声大哥。”
如果宋启琛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多少有些侧目。
这叫做姜康的小子，还真有生意头脑。
‘传单不多，得靠抢’这句话，是让市场紧张，饥饿营销。至于‘叫一声大哥才会给你传单’这句话，则是顺势稳固自己的市场地位。
果然，片刻后教室里的小学生们彻底欢呼沸腾了。
“大哥，给我来一张传单。”
“大哥我也要。”
“大哥我想要香妃头饰。”
姜康站在讲台上，牛皮哄哄的给他们发传单，感觉自己达到了小学生的巅峰。
尤其是，台下圆圆看着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崇拜。
果然，有大哥就是好啊！
-
当姜康在感慨大哥的时候，大哥在做什么呢？
宋启琛在三班教室里，偷偷给苏檬回短信。
当然，手机是老妈葛红梅的。
“老板，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那些传单给了姜康，我现在去批发市场买玩具。”
“咱们为什么要陪俩小学生胡闹，他们真的靠谱吗？”
苏檬的两条短信一前一后发过来，显然，对于宋启琛让小学生帮忙的事情，她觉得匪夷所思。
宋启琛没过多解释，只是回复道：“你买了玩具以后，雇个人帮忙拉去学校门口，然后继续加大力度科普防拐骗知识。”
啊这。
去批发市场路上的苏檬看到短信，叹了口气。
她这会儿其实已经有些后悔跟着宋启琛了，刚开始这小老板看着还行，怎么后面越来越胡闹了呢。
“等那批货从洛市送过来，如果卖不出去，我就去找新工作。”
她在心里默默这样想。
回复完苏檬以后，宋启琛收起手机，继续写防拐骗论文。这节课老师突然临时有事儿，所以改成了自习。
宋启琛写论文写得认真，突然感觉到自己胳膊被轻轻蹭了蹭。
是旁边姜瓷的胳膊。
四五月份，大家都已经穿上了短袖。
姜瓷略显滑腻的胳膊蹭过来，就仿佛挠痒痒一样，带着点异样的暧昧。
宋启琛头也不抬的调侃道：“同桌你干嘛，占我便宜啊。”
他说完以后，对方并没有任何回应。
宋启琛疑惑的转过身，发现姜瓷的脸蛋此刻已经羞红一片。
而在他俩旁边，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班主任胡磊。
显然，姜瓷刚刚是想提醒宋启琛班主任来了。
徐昊在后面一脸看好戏般的幸灾乐祸。
胡磊锐利的目光在姜瓷、宋启琛之间扫视，片刻后说道：“宋启琛，带着你写的东西出来。”
奥。
一分钟后，教室走廊外。
胡磊问道：“你俩搞对象呢？”
宋启琛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瞎说的，真没有。”
早恋这个事情，在学校里有时候比打架的性质都严重。
“最好没有，你一向老实，最近又是打架，又是疑似早恋，再这样下去，我都得叫你家长来学校聊聊了。”
胡磊说着，又看向宋启琛手里的论文：“站在你后面有一会儿了，你在写什么呢，我看看。”
其实这篇论文，宋启琛本来就是要拿给老胡看的。
以现在他的成绩，只靠高考，肯定考不上好大学。
但这篇‘商都儿童防拐骗事项研究’的论文，完全可以帮上大忙。
“老师，这是我写的一篇关于儿童安全的研究论文。我最近在家琢磨着，发明了一款可以实现隐蔽定位追踪的仪器，非常适用于儿童安全领域。”
宋启琛把论文递过去，说道：“我想让您帮我看看，斧正一下，然后报名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
没错，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
这个大赛的评判奖励，是受到很多高级学府承认的。
到时候，完全可以不参加高考，直接被高校招进去。
当然其中还有很多非常繁琐的流程，但对于宋启琛来说，肯定比参加高考容易操作。
“你研究出来了定位追踪仪器？”
胡磊听完以后很吃惊，片刻后惊喜的说道：“研究出来的东西在哪里，拿出来我看看。”
宋启琛说道：“东西过几天才能做出来，老师你可以先帮我看看论文。”
gps定位神器此刻还在洛市，赵博远还没送过来呢。
但胡磊却误会了宋启琛的意思，以为他根本没研究出来，失望过后训斥道：“我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反常，原来是开始动歪心思了。”
其实不是胡磊不帮忙。
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这都是很多有后台学生的自留地。
一般是父母通过自己的本事，给孩子找几项厉害的研究发明，然后让孩子去镀金刷奖，里面的水，很深。
如果宋启琛能拿出来发明好的产品，那胡磊还能帮他争取一下。
但仅仅是社会论文的话，想要获奖，太难了。
这得靠关系，还得是非常硬的关系。
胡磊不愿意打击宋启琛，也不好把这话说明白，所以只能疾言厉色的训斥一顿。
“……”
宋启琛见状有些头疼，没忍住说道：“不是，胡老师你听我……”
胡磊断然道：“不用说了，回去上课吧。你是个学生，能不能干点正事儿，好好学习。这什么论文，就别写了。”
行吧。
宋启琛叹了口气，看来参加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的事情，还得另想办法。
再说胡磊。
等他训斥完宋启琛以后，也差不多到了放学的点。
胡磊的孩子在七中小学部念书，他匆匆赶过去接孩子放学。
结果胡磊刚到小学部门口，遇见了苏檬。
苏檬发传单发顺手了，这两天已经很会装模作样，看到胡磊，绷着脸问道：“你是学生家长吧？新型拐骗儿童手段已经出现，你有了解吗？”
啊？
胡磊一脸懵逼。
“作为学生家长，你怎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苏檬塞过去一份科普资料，说道：“能不能干点正事儿，关心下孩子的安全！”
啊这。
胡磊隐约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但也没多想，赶忙谢谢苏檬，小心翼翼接过了那份科普资料。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校门口挂着防拐骗横幅，很多家长都神情紧张。
难道最近又有小孩子被拐骗了？
胡磊心中一紧，等看到自己家女儿从学校出来以后，立刻过去牵住她的手：“圆圆。”
没错，这小姑娘就是险些被姜康占了便宜那位。
圆圆看到胡磊，递过去一张传单，说道：“爸爸，我们学校发的这个，要家长签字，还得加qq群。”
什么东西这么麻烦，又要签字又要加群的。
胡磊下意识皱眉，但看到上面的安全科普，顿时眉头松懈下来。
原来是为了孩子的健康。
他笑道：“好，爸爸回家就加群。”
圆圆偷偷瞥了一眼爸爸，心想自己明天就能用爸爸签字的传单再换一个香妃头饰，顿时开心极了：“谢谢爸爸。”
谁说小学生什么都不懂呢？
为了拿到想要的玩具，骗家长签字，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说‘学校让家长签字进群’。
千万不要小巧学生们的心眼儿，‘用学校来骗爸妈’这项技能，小学生们几乎人手掌握。
家长们一听，既然是学校要求的，肯定就痛快的愿意进群。
而这第一批加进群里的家长，就是宋启琛流量池里的‘底盘流量’。
宋启琛在七中小学部搞了两天事情，接下来，也该让流量裂变孵化，然后顺利变现了。
16、孩子们的安全我来守护
原本按照宋启琛的计划，gps定位神器不仅可以用来卖钱，还可以用来‘赚个前程’。
虽然gps定位神器和gps手表功能差不多，但靠着价格更便宜、更隐蔽、更安全的噱头，完全可以当做自己发明创造出来的东西，参与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评选。
有‘守护孩子安全’这个正能量主题保驾护航，gps定位神器获奖几率非常高。
但可惜的是，胡磊不肯帮忙。
整个上午，宋启琛都在头疼该怎么参赛的问题。
科技创新大赛属于全国性质的，要先参加省赛，然后是全国赛。
四月中旬报名日期眼看着就要截止，省赛五月份出结果，然后继续参加全国赛，八月份公布最终结果。
现在再不报名，可能就来不及了。
宋启琛心里发愁，校霸程宇航也在愁。
中午宋启琛和果哥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程宇航端着饭盘走过来，忧愁的叹了口气：“哎，宋启琛，你说我怎么觉得，姜瓷最近又不理我了呢，明明去洛市那天，我能感觉到她喜欢我。”
“……”
其实，程宇航不知道是，他给姜瓷献的那些殷勤，全都起得是反效果。
毕竟在姜瓷的视角里，她可没收过程宇航礼物，而且程宇航还是个带坏宋启琛，害的宋启琛肚子痛的坏蛋校霸。
这样的情况下，姜瓷能搭理他才奇怪了。
看着面色忧愁的程宇航，宋启琛心里突然就有了主意，他不动声色的说道：“还记得姜瓷写的那个愿望清单吗，一共五条愿望，你还有最后一条没有帮她实现。”
那最后一条愿望，是考试获得第一名。
程宇航有些无语：“我就是个学渣，怎么帮她考第一名。”
“放心，我可以帮你。”
宋启琛眨眨眼，热心的说道：“我最近在研究儿童安全领域有了点心得，还发明出了一款gps定位神器的产品。”
程宇航纳闷道：“可是，这和帮助姜瓷考第一名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我要拿着这个产品和论文，去参加省里的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只要大赛评到奖项，可以加学分。加了学分，姜瓷肯定能考第一名。”
宋启琛说道：“我计划组个队，以你、我、果哥、姜瓷四人团队的名义去参赛。不过现在报名时间马上就要截止了，你家关系够硬，帮我们走快捷流程，让学校给我们一个参赛名额。”
我靠，这他妈都可以？
程宇航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这个什么科技创新大赛很牛逼，连带着宋启琛本人也牛逼起来。
“你还会搞发明创造，牛比！”
程宇航真心实意的夸赞，然后拍了拍胸脯，兴奋道：“放心吧，这事儿包我身上了。我爸只要听说可以加学分，肯定会愿意帮忙托关系的。宋启琛，我感觉只要把这事儿办成，就能拿下姜瓷，你觉得呢？”
宋启琛笑嘻嘻的说道：“我觉得也是，只差亿点点你就能追到手了，航哥加油。”
程宇航闻言开心的不行，瞬间有了动力，匆匆扒了两口饭，去找他爸说这事儿了，临走还不忘说道：“那你们把各自的资料都准备好，最迟明天，我来找你要。”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宋启琛叹了口气，夸赞道：“程宇航，真是个好人啊。”
“……”
张硕果彻底无语了：“宋儿，你逮着一只肥羊使劲薅羊毛，也不怕薅秃噜皮了。”
嗐。
“说什么呢，我这是在帮他。”
宋启琛瞥了果哥一眼，优哉游哉的说道：“我出去上会儿网，上课之前回来，如果迟到了你帮我顶一下。”
-
校外的网吧，苏檬已经开好机子在等着了。
瞧见宋启琛来，她赶忙说道：“老板，十个qq群，每个群里都加了七八个家长，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这些家长，都是姜康的小学生同学，为了玩具，把爸妈忽悠进来的。
“让我来吧。”
宋启琛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开始打字：“家长们好，我是最近在七中校门口科普防拐骗知识的志愿者。现在我这里有一款新型gps产品，可以随时定位孩子的位置。”
打完，发送。
然而宋启琛不知道是，这个家长群里，他的班主任胡磊也在。
因为胡磊用的是自己的生活号加的，这个号加的都是亲戚朋友，从来不加自己的学生。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胡磊在办公室里玩手机，看到群消息，顿时就不乐意了。
原来学校让家长们加qq群，是为了推销产品啊。
胡磊皱眉在群里回复道：“一个定位器好几百块，有几个家庭能买得起？而且，我们怎么知道，你们的产品是不是真的好用？现在的学校怎么回事，就想着法子让家长出钱。”
这句话，让好几个家长心有戚戚，立刻出来在群里附和。
看着群里家长们反抗的很明显，苏檬顿时觉得有些棘手。
这还没谈到价格呢，大家就这么反感，后面还怎么卖东西？
但宋启琛并不慌，反而来了精神。
有杠精不要怕，枪打出头鸟啊！
看着这个网名叫做‘石头’的家长，宋启琛毫不客气的打字：“@石头，这位家长你把话说清楚，我有说要卖产品吗？这两天我在七中小学门口做志愿者科普防拐骗知识，有一个卖gps定位器的商家过来找我帮忙，我才在群里说这个事情的。”
确实有人在小学门口做志愿者，群里好几个家长都可以证明。
但胡磊仍旧回呛道：“那你们的定位器卖多少钱？还有，定位神器这种东西靠谱吗，大家都没听过。”
作为老师，他很负责任，也爱较真。
“gps手表你们都听过，你们都听过，那坏人肯定也都听过。现在小孩子哪怕戴着手表也不安全，坏人会拐骗小孩子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摘掉手表。”
宋启琛噼里啪啦打字：“我手里这个gps定位神器，就是把手表摘除掉，只剩下核心的定位器，它小巧容易隐藏，和gps手表的功能却是差不多的。你们拿到后，把它悄悄缝在孩子的衣服里，坏人防不胜防的。”
这个东西，听起来有点靠谱啊。
很快就有几个家长问价格。
“原定价是188块，厂家之所以找我做推广，是因为他们的产品刚上市，需要一些使用回馈经验，来改善产品。”
宋启琛回复道：“所以现在，大家可以发动周围的亲朋好友，或者别的学生家长，拉他们进这个群。只要这两百个人的群满了，原定价188的gps定位神器，群里的大家88块就可以拿到。还有两个五百人的群，那个群如果加满了，那群里的家长们66块就可以买到gps定位器。”
这个价格，很良心啊！
不过，为了抵消家长们的怀疑，宋启琛还是强调道：“当然，现在这个价格厂家是赔钱卖的，大家买了以后，要写一份使用回馈说明，用来督促厂家改良产品，所以价格才会这么低。”
这样一来，家长群里的几个家长们都心动了。
相比于好几百块、功能花里胡哨的gps手表，这个gps定位神器不仅便宜，而且还容易隐蔽，性价比很划算啊。
最后，宋启琛又说道：“再次强调一遍，我只是个公益志愿者，不赚大家的钱，你们买产品也是和厂家去对接，不要说我是骗子。还有，大家拉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只拉信得过的人，不然消息泄露，坏人们也会知道gps定位器这种东西的。”
群里们的家长顿时都动摇了。
“对对，志愿者朋友说的对。”
“我有点想买这个gps定位器，大家要不加把劲，咱们试试多拉点亲戚朋友？”
“记住拉信得过的人，别把坏人拉进来了。”
眼看着群里的风向控制住，宋启琛艾特那个叫做石头的网友，说道：“@石头，现在你还觉得我是骗子吗？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一名志愿者，只是不愿意看到孩子们被坏人威胁安全而已。”
胡磊被怼的在办公室里生闷气。
群里还有几个家长让他道歉，不然就让他退群。
无奈，胡磊只好唯唯诺诺的致歉：“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
但这个产品确实好，他自己也有点想买，只是因为被人家怼了一通，不太好意思讲。
宋启琛顿时就笑了：“小事儿，下次注意。我是志愿者，孩子们的安全我来守护。”
啊这。
一番话说完，群里的家长们都感动坏了。
人家这小志愿者，挺负责任。
“这小同志真是个好人啊。”
“对对，那天我看到了，他们在学校门口辛苦发传单。”
“真懂事，将来一定有出息。”
“你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我们尽力帮。”
全程围观的苏檬这次是真的开眼了，原来卖东西还可以这样玩儿套路？
“大概就是这个话术，你在每个qq群里都复制一下。”
宋启琛交代道：“时间来不及了，我得回去上课了，晚了会被老师骂。”
奥。
看着老板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苏檬多少觉得有些滑稽。
这算不算是，我的老板未成年？
再说胡磊。
在办公室里生了会儿闷气，眼看着到了上课的点，他夹着书去教室上课。
却不曾想，在教室门口碰到了匆匆赶回来的宋启琛。
“天天卡着点来教室，就不能积极点。”
看到宋启琛，胡磊就想到他研究的什么定位产品。可问题是，这产品已经有厂家研发出来了，这孩子还是太天真，他沉着脸教育道：“赶紧进去上课！”
奥。
宋启琛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又是谁惹到这鳖孙了，但又不能真怼回去，只能自认倒霉。
17、老板，qq群被加爆啦
宋启琛走后，苏檬开始在十个qq群里轮番发消息。
不出意外，家长们最后都心动了。
这个时候苏檬还不知道，‘加满200人群后定位器价格从188降到88’这个套路有多么惊人的好使。
在06年，它完全称得上是一场最新颖的、病毒性的流量渠道裂变。
这种占便宜的心理，在无声无息的挑逗着消费者的神经。
只要满二百人就能降价一百块，88的定位器拿到手，从此就不用再为孩子们的安危发愁，好事啊！
尤其是相比于gps手表昂贵的价格，88的定位器，很便宜！
人人都能买得起，东西还管用，那这就是好东西。
群里的家长们开始自发的去拉自己的亲朋好友，但很快大家发现，只拉亲朋好友不够啊，还得拉别的家长。
哪里家长最多呢？
当然是七中小学部校门口。
校门口挂着三条大横幅，最近关于‘儿童拐卖’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家长们一个比一个焦虑，正愁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这样情况下，想拉她们进群，那简直不要太容易。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个消息在家长当中流传。
“老哥，咱有个家长群，对接了一款新型gps定位器，特别好用。”
“嘘小点声，我拉你进来，你别声张，被坏人知道了不好。这产品信息，群里都有科普。”
“原本是卖188块一个的，但只要群里满200人，88就能买走。”
“别买gps手表了，那玩意儿贵不说，还不管用，咱就买个定位器缝到孩子衣服里去，神不知鬼不觉，靠谱。”
同样一款产品，如果商家自卖自夸，消费者肯定会怀疑的。
但现在是家长们自发组织起来，推销、拉人，那大家都是同一阵营，可信度就高了很多。
虽然产品啥样现在大家还没见到，可已经进群想凑二百人降价买产品的家长，绝对会逢人就夸这产品好，让其余家长往群里进。
这样一来，电子厂的gps手表还没到货，口碑就先炒了起来。
而gps手表的口碑，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彻底跌入谷底。
甚至有家长骂生产手表的是‘黑心商家’，内部自发呼吁抵制。
现在纵观全局，宋启琛做了什么呢？
他先贩卖焦虑，科普孩子被拐卖的可怕下场，引发市场需求，然后用一些玩具，让部分小学生们忽悠爸妈进群。
十个群里，各有七八个家长。
再以这七八个家长为初始流量，拿出‘满二百人大降价’的套路，开始裂变升级，反向去套住校门口被焦虑情绪影响的家长。
就这样一环扣一环，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而环中间，都是被套牢的肥羊。
这就是为什么资本家可以在市场上收割钱包的原因，要懂得玩儿套路。
上辈子白手起家资产上千万的宋老板，玩儿这种套路，那简直得心应手。
-
苏檬在十个群里发完消息以后，离开网吧回家。
在电脑前坐了一下午，回复好几十个人的消息，她现在疲惫的不行，只想睡一觉。
可苏檬这睡一觉不打紧，家长们都急疯了。
因为本来说好的，凑二百人的群以后，定位器的价格可以从188降低到88。
可现在大家拉人进群，管理员和群主都不在线，没人点通过！
群主是苏檬，管理是宋启琛，他俩都没有智能手机，一个回家睡觉，一个在上学，都没办法实时管理群消息。
胡磊这一天时间，都在忙着到到处拉人，可拉的人都进不去群。
“@群主、@管理，志愿者同志在吗？”
“怎么回事，俩人都不在线。”
胡磊着急的不行，脸色自然也不算好看。
三班这节课是测评小考，他坐在讲台上监考，黑着一张脸。
班级里的学生们见鳖孙心情不好，都明智的不敢触霉头。
宋启琛在默默的做题，心里想的是，怎么苏檬那边还什么动静，不应该啊，难不成出了什么事儿？
苏檬没出什么事。
她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继续去小学部校门口发科普传单，这几天她一直在做这个事情。
然而今天刚到校门口，她就被几个家长给围住了。
其中一个女家长还挺眼熟，就是那天被宋启琛教育过的大波浪女家长。
瞧见她们，苏檬心中一紧。
难道老板坑小学生的事情败露了，这些家长们来找茬的？
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苏檬心里瑟瑟发抖，正盘算着该怎么找机会走人。
然而下一秒，那几个家长瞧见她以后，呼啦啦就围了过来。
“哎哎，我认识你！志愿者同志对吧，就是你最近一直在校门口发传单，你还有个很帅的男学生伙伴！”
女家长拉着苏檬的手，焦急的问道：“是这样的志愿者同志，不是说好了群里满二百人以后，那个定位神器就降价的吗？怎么你们不同意进人，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对啊对啊，你们可不能反悔啊志愿者同志。”
“我昨晚觉都没睡，一直想着这个事儿，拉了十几个亲戚朋友。”
“大家都等着买那个定位神器呢，见你一直不回消息，我们就寻思着来校门口找你，还真找到了。”
啊？
被几双殷切的眼睛盯着，苏檬有些懵，片刻后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抱歉，我没有智能手机，没办法上网，所以没看到消息。”
“……”
家长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哭笑不得。
大家担心了一晚上，没想到是这么滑稽的原因。
那个女家长从兜里掏出一个备用手机递过来，颇为豪气的说道：“小姑娘，我这里有个手机不怎么用，你先用着好了。赶紧上线点通过啊，我们大家都等着呢。”
“……”
苏檬晕晕乎乎的接过手机，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跟着宋启琛以后，真是让人开了眼，也不知道他给人家下得什么迷魂药，一边赚着人家的钱，还能让人家眼巴巴凑上来感恩戴德。
神了也是。
她拿着女家长的手机，登录上自己的qq号。
下一秒，苏檬猛然瞪大眼睛。
“滴滴滴滴滴……”
就听手机里疯狂传来加群的清脆声音，足足响了一分钟之久！
不会吧，这么多人加群？
五分钟后。
宋启琛的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
“啊啊啊啊啊老板，我们的qq群被加爆了！”
-
ps：大年初一，新年快乐。
18、恐怖的饥饿营销效应
qq群确实被加爆了。
当时宋启琛让苏檬建十个群，苏檬还觉得没什么必要。
因为她觉得，哪里会有那么多买家客户愿意加群啊？
而且188块一个的gps定位器，能消费得起的，肯定是少数群体。
可短短一天过去，苏檬就被打脸了。
现在，十个群都在疯狂的进人。
那位大波浪女家长借给了苏檬一个手机，登录上qq后，这手机一直滴滴滴响个不停，甚至好几次都被疯狂的加群消息卡下线了。
这一共得有多少人加群了啊！
最后没办法，手忙脚乱的苏檬只能又去网吧开了台电脑，猛点通过按钮，往群里放人。
毫不夸张的说，她点鼠标点的手指头都酸了。
粗略一算，十个群加起来得有大几百号人！
进群以后，家长们着急忙慌的问问题，因为人多，群里你一句我一句开始迅速刷屏。
“听说出了一款gps定位神器，可以缝衣服里？”
“这东西真管用吗？”
“管用管用，大家赶紧拉人，满200人以后，gps定位神器88块钱就能买到手，原价可是得要188块呢。”
“我家孩子特别淘，总喜欢偷偷出去玩，现在拐卖儿童的这么多，糟心死我了。花费大几百给他买个gps手表，可现在手表这么显眼，估计也不安全，这gps定位神器我一定要买。”
“群主呢，出来说说你家这定位神器的功能啊。”
“咱们这gps定位神器什么时候能买到手……”
“……为什么要拉人才降价啊。”
乱了套了。
不停有人进群，不停有人讲话，不停有人在问问题。
苏檬看着屏幕上聊天记录不停被刷屏，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恐慌感。
她这会儿是真的应付不来了，之前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大的阵仗啊。
也不知道老板怎么搞得，轻轻松松忽悠进来大几百号人，以前她辍学后干过好几份销售类的工作，累死累活的也找不到客户，产品还卖的不咋地。
怎么到了宋启琛这里，一切都这么简单呢？
现在想想看，老板好像也没干什么啊，就扯个横幅，发几张传单。
哦对了，中途还忽悠了俩小学生。
然后……就有了这样火爆的局面。
简直没道理。
做生意就这样，有手段懂套路的人，收割市场流量赚钱特别简单轻松，但眼光没到那一步，就看的云里雾里。
但至少苏檬看懂的是，这个高中生小老板，真的不简单！
只要跟着他踏实干，说不定还真能给自己挣出来个好前程。
这样想着，苏檬掏出手机继续给宋启琛发短信：“老板，群里的人越来越多，我已经有点照顾不过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宋启琛的短信很快就回复过来。
“第一：隔三差五在群里分享全国被拐卖儿童的新闻，寻人启事消息，以及被拐卖儿童惨状。”
“第二，科普gps手表的相关知识，重点瞄准手表的价格高、目标容易暴露等缺点，顺势把gps定位神器推出来，告诉他们：一样的功能，更好的效果，更实惠的价格。”
“第三，私底下联系几个家长，告诉他们第一批gps定位神器只有两百个，一共十个家长群，每个群里只能分配到二十个定位神器的名额。拉人进群最多的家长，优先资格购买。”
这三条应对操作办法，其实还是之前的套路玩法。
贩卖焦虑，拉踩同行。
至于第三条，则是又加入了新的套路：饥饿营销。
而这个套路，几年后会被小米的雷钧玩儿到登峰造极。
苏檬收到消息，心里踏实了些。
儿童拐骗知识、寻人启事新闻、拐骗新闻、gps定位手表这些东西，宋启琛之前交代过，让她先做个了解。
所以这方面没什么难度，苏檬很快就搜索了一些相关新闻分享进群里。
果然，家长群里顿时焦虑起来，纷纷开始痛骂坏人。
这时候，苏檬收到一条私聊。
这条消息是那个借给苏檬手机的女家长发来的，名字叫做陈芬，她的儿子叫做小凯。
@小凯的妈妈：“苏檬，是我呀。我想问问你，咱们这gps定位器什么时候能有货呀？”
按照宋启琛的授意，苏檬想了想措辞，回复道：“姐，是这样的，咱们这批gps定位神器只有200个，一共十个家长群，每个群分配20个货源，优先配货给拉人进群最多的家长。因为货源不足，我们也没办法，姐，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专心拉人就好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
对面看到她这个消息，顿时就着急了。
@小凯的妈妈：“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现在就动员我们全家去拉人！”
货源不足的时候，大家得靠抢。
什么东西一旦遭受哄抢，就容易让市场紊乱，引发内部竞争，进而引发不理智的消费冲动。
苏檬私底下偷偷告诉了几个家长货源不足的消息。
家长们保证不会外传，但这种内部消息，谁不想告诉自己关系好的朋友呢？
到最后，gps货源不足的消息表面上在群里没人提，但私底下已经疯了一般传开了。
有不少家长都偷偷来加苏檬。
“志愿者朋友，真的货源不足吗？那我们加点钱可以优先买吗？”
“我先交定金，提前订货！”
“我可以先付钱。”
“我家孩子多，要买三个，你一定要给我留好名额啊。”
这下，苏檬是真的惊呆了。
老板这套路，可真是一套接着一套啊，那二百个gps的货还没到，已经相当于提前销售了出去。
这么想着，苏檬只觉得干劲十足，激动地小脸通红。
她赌对了！
老板现在刚起步，她是第一个‘投诚’的，接下来只要踏实跟着老板干活，能分到的好处肯定只多不少！
且不提兴奋的苏檬。
三天时间一晃就过，转眼就到了赵博远带着gps定位器来送货的日子。
宋启琛依旧跟没事人一样在教室里认真学习。
但张硕果和姜瓷俩人私底下已经急疯了。
这天下午课间的时候，张硕果和姜瓷偷偷在走廊外面商量对策。
张硕果焦急问道：“学委，今天就是人家洛市那边来送货的日子，你是他同桌，有没有看到宋儿这两天做了什么准备？”
“没做什么准备呀，就咱那天一起去发了传单，然后就没有了。”
姜瓷咬了咬唇，说道：“还有就是，今天他要了我的个人资料，说是让程宇航他爸爸帮忙，参加一个比赛。”
完蛋了。
张硕果脸色一白：“那个比赛和卖gps定位器没有半点关系，这200个定位器，说不定要砸他手里了。”
一旦卖不出去，那可是六千块的赔偿款啊！
姜瓷闻言也急了：“这可怎么办？”
“待会儿放学，我要和他一起去拿货，慢慢卖吧。”张硕果一咬牙，说道：“实在不行，我手里有几百块零花钱，给他垫一垫。”
这几百块，是果哥攒了好几年才慢慢攒下来的。
“我和你们一起，我也有几百块，也能垫。”
姜瓷想了想，说道：“然后再让我妈妈帮忙分担一些货，咱们自己再卖出去些，尽力降低损失吧。”
此刻的宋启琛还不知道，有两只小菜鸟正在筹谋着替他补窟窿。
而这两只小菜鸟同样想不到，看似什么都没做的宋启琛，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赚钱后买手机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