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破家子 “布谷飞飞劝早耕,舂锄扑扑趁春睛。”正是春耕季节,放眼望去,田地里全是起起伏伏的身影。 这里是世善村,世世代代靠天吃饭,土地是大家的根。一大早,家家户户就走出了屋子,穿过露水,来到田垄。 日头上移,有女人小孩儿来到田间送饭。人还没走近,远远就传出各种呼唤。 “当家的,吃饭了。” “爹,吃饭了。” “他爹,过来吃饭了。” 地头的汉子就着水田的水洗去手上多余的泥巴,随意一甩,赤脚便走过去了。 两张大饼,一碟咸菜,一大碗菜汤,汤上漂浮着的油花儿让男人咧了咧嘴。 王氏一手给男人王良抹去汗水,一手摆出午饭,嘴里说到:“梁家又出事了。” “咋的了,不是前两天梁际安才走?” “谁说不是呢,丧事都还没撤,这不灵堂又闹开了。” “咋回事,王婶子?”刘氏早就等不及了,锄头都还没放下,拿着一张饼子,听见声儿就跑过来了。 刘氏话音刚落,围着的一群也忍不住了“对啊,王婶子,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 王氏望了望当家的,看见当家的手里直往嘴里送饼子,眼睛却巴巴地望着她。王氏清了清嗓子:“唉,舒氏疯了。” “什么?!”刘氏没想到王婶一开口就是这么大的一件事,唬了一跳,张大了嘴,嘴里的饼子差点掉下来了。刘氏慌忙用手去接住,脸臊得通红。 “咋回事?”周围人可没人注意她的表现,大家都受到了惊吓,纷纷追问后续。 “好像是梁家小子跑了,带着梁际安的那箱子宝贝。” “啥,梁瑜那小子?”王安没忍住,说出了大家的猜想。 “不是他还有谁?可怜梁家一家孤儿寡母的,梁家璟哥儿也才将将十七,这以后的日子咋过啊?” “那梁家一家子除了身上那一身,可就剩那一箱子宝贝了。” “唉,家门不幸哪!那梁小子日日闲逛,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十二岁的半大小子了,啥也干不了。现在又把家里唯一的宝贝卷走了,怪不得舒氏要疯。这日子,可不是没了盼头!” “谁说不是呢?璟哥儿倒是个好的,孝顺能干。先前当着货郎日日走货,从不喊累,眼看着家里债要还清了。梁父又病了,日日床前伺候着,眼看着人不行了,那生意也就算了。” “现在梁父去了,舒氏疯了,家里债台高筑,梁瑜又跑了,璟哥儿一个少年人咋撑得住?”王良在旁边解决了午饭,听了半天,忍不住提出了他最关心的事。 这话一出,田边一下子就安静了。 谁也没法给出答案,村里虽然还过得去,可也只是过得去,帮一时倒没啥,远亲不如近邻嘛。但那梁家,明显是个无底洞。 梁家,白幡还没撤,灵前稀稀落落地飘出几点纸灰。 里屋闹哄哄的,有女人的尖叫、哭喊。 少年人红着眼,低声哄着“娘,我是璟哥儿,您别怕,我是璟哥儿。”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少年人来到灵堂,直直跪下,静静磕了几个头。 终于,一直握着的拳头锤向了地面,拳头上的青筋吐出了梁璟的愤怒和痛心。 半晌,嘶哑的声音打破了这静,“爹,我该怎么办?” 第二章:前尘 “我该怎么办?”梁瑜也在问。 梁瑜死了,英年早逝。真真是英年早逝,他才十二岁! 他只是带着家里那一箱子宝贝进城,就这竟然也给自己招致了灾难。 想到那些山匪凶神恶煞的脸,手上拿着的大砍刀还在滴血!即使是现在成为了鬼魂,梁瑜也有些后怕。 他望了望自己的尸体,衣着整齐,也只是整齐而已,不是什么好布料。 这还是他为了去城里专门翻出来的难得的一件齐整衣服,家里可就这一件了。这一看就是穷家孩子,咋还会遇上穷凶极恶的山匪了呢? 想起马蹄踏在身上的疼痛,不忍心再看自己的身体。又想到自己没跟家里人打一声招呼就出来了,现在家里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消息,也不知道阿娘和兄长能不能受得住。 现在自己成为了孤魂,周围没有一只同伴…… 想到这些,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梁瑜忍不住痛哭出来,又怕又悔。 梁瑜试图飘回家去,使劲了全身力气,却半天挪不动一步。 于是,他只有呆在自己的尸体旁边,漫无边际地等待…… 他等啊等,等啊等…… 终于,等来了眼角乌青的兄长。 但,没有阿娘! “为什么?为什么阿娘没来?”半空中的梁瑜激动地向他的兄长大喊。 梁璟沉默地收拾着小弟的东西,村里好心的叔伯抬着梁瑜的身体,不时望向梁璟,摇头叹息,眼里满是怜悯。 一路无话,只有梁璟红透了的双眼和瘦削的脸颊,手里紧紧拽着红色碎布,牙关紧咬。 梁瑜无用的喊叫成为了这幕哑剧的悲咽。 凄紧的寒风也自发地加入这个队伍,给这件丧事添了几分悲戚。 操控着终于可以移动的灵魂回到了村里,打开门。 迎接他的却是一个破败的院子,和一位疯癫的娘亲。 梁瑜傻了,停下了无声的喊叫。 这一停,便是八年。 他眼睁睁地看着娘亲嘻嘻哈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宛若几岁的孩童,再不复曾经的温婉大方。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向骄傲的兄长弯下了挺直的脊梁,点头哈腰,时不时上门为了疯掉的娘亲做的傻事道歉,才二十几岁便活成了老人模样,脸上失去了往日温和的笑容,眼中也没了少年人的光彩,暮气沉沉。 他看着兄长为了娘亲,在村里人提出自身安全保障的要求后,把家搬到了村子的另一头。 那里没有其他人家。 白天,娘亲被锁在屋子里,一个人呆呆地坐着,嘴里时不时说些什么。 晚上,烛火旁只有娘亲不间断的痴话,和时不时应和的兄长。 一日日,一年年…… 娘亲愈加疯癫,兄长的背愈加弯曲。 梁瑜死后五年,舒氏去了。 梁瑜死后八年,梁璟倒下了,再没醒来,年仅二十五岁。 梁璟未娶妻。 梁家无后。 世善村,再无梁家。 他看着村里人帮忙操办起梁璟的身后事,听着村里人谈论起了以前的梁家,谈到了死了八年的他。 “梁家,真是可惜了。梁际安多通透的一个人,处事大方,精明能干,怎么就有那么一个糊涂儿子?” “可不是!听说梁家当年败落就是因为梁瑜!” 梁瑜心想:我怎么不知道。 “咋回事?当时梁瑜也就九岁吧,一个孩子能干啥事?” “对”梁瑜默默地点了个头,“我也想知道我干了啥。” “就是他给汪家提供的消息!汪家,知道吗?那可是梁家当时的对手。” 梁瑜瞬间瞪大了眼睛,“我没有!” “这种消息你听谁说的?可靠吗?” “就是,这话可不能乱说!梁家小子已经死了八年了,死者为大!可不能污蔑逝者!”周围的人都质疑道。 “我娘家表姐的妹夫的丫头说的。她在汪家做汪家小姐的丫鬟,无意间听汪家小少爷说漏了嘴。这还有假?”说话的人见周围的人都满脸怀疑地看着他,立马受不了了,顿时顾不得先前答应过的绝不泄露半分秘密的承诺,脱口而出。 汪家小少爷? 梁瑜想起来了。 汪成锦,他九岁前的玩伴,他一直以为的最好的朋友。 怎么会是他?! 现在想想,梁家败落可不就是在汪成锦十岁生辰后。 那天,他随口向玩伴说着自己家要拿下府城金家的一笔大单子,这以后梁家或许就能入驻府城,俩人见面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当时,他还在担心俩人的友谊…… 两天后,梁家的货物就出了问题,具体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梁家赔了许多钱。 梁家和金家的合作自然不了了之。 这以后,父亲身子更差了。慢慢地,梁家没有了进项,昂贵的医药费掏空了梁家。 于是,梁家搬到了长乐镇。走前听说汪家得到了金家青睐,签下了长期合作。 他当时还替小伙伴高兴…… 现在想想,他只想给自己一巴掌! 再后来,梁家到了世善村。 汪家,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再后来,父亲去了。 难道真的是汪家? 是他自己害的梁家? 梁瑜崩溃了。 做了八年的鬼,本该感觉不到疼痛,现在却觉得心痛不已。 耳边继续传来村民们的谈论。 “哎呀,这样来看,确实是他!梁家真是家门不幸哪!” “谁说不是呢。梁家人还要瞒着,打量着谁不知道呢,也就瞒了那一个傻子。把家都给败光了,还心疼他,怕他想多了受不住。这要是我,不得打死他!我看那孩子是个心大的,家里啥事不帮,不见得会愧疚。” “唉,梁家这一家子,际安实在,舒氏温柔,璟哥儿能干,这日子本该过得红火。都被那小子给祸祸了。梁家瑜小子真真是“梁余”,多余的一个!” 还有人在说些什么,梁瑜已经听不见了。 他是多余的,是他害了阿爹阿娘,是他害了兄长! “你后悔吗?” “我后悔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想要重来吗?” “想!”昏过去前,梁瑜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第三章:系统 盛朝,圣清帝十五年,安县,长乐镇,世善村。 梁瑜睁开眼睛,眼前先是一黑,闭了闭眼,再睁开。入眼是茅草房顶间隙中洒下的日光,微微有些刺眼。 咦?他怎么会觉得刺眼? “啪!”侧头一看,一只破碗,碗里的汤药撒了一地。应该是他刚刚翻坐起来时碰掉了的,不由伸出双手看了一眼。 这一看,梁瑜呆了!短短的手指头,整整齐齐排着队,伸开手掌,手背上还有着几个小窝窝,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没做过事。 这绝不是十二岁时苍白瘦弱的手!也不是自己飘荡时枯瘦干瘪的手!这怎么看都是一双孩童的手! “瑜哥儿,你醒了?怎么样?还痛不痛?”舒氏从外面走了进来,边走边问。不等梁瑜回答,便朝外边喊到:“远哥,瑜哥儿醒了!” “咯吱”有椅子转动的声音,随着一阵紧促的脚步声,年轻版的梁际远出现在了梁瑜面前。 手里端着一碗热粥,梁父用眼神打量着儿子,扫视了全身,看着儿子面色还算红润,立马松了一口气,咧了咧嘴,又马上拉紧嘴角,把粥往前一递“醒来就好,快吃点东西,以后不要再去水边了……” “好了,远哥,别说了,瑜哥儿刚醒,你说这么多他头疼。”舒氏接过粥,嗔道。 转头摸着梁瑜的小脑袋,轻声哄着:“来,娘的瑜哥儿,吃点东西。” 梁瑜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盯着眼前温柔的娘亲,和努力拉起脸,眼中却满是关心的爹,心里一酸。 “瑜哥儿,怎么了?怎么哭了?没有人怪你,别听你爹胡说。”舒氏一下子就慌了,手忙脚乱的。“远哥,你出去!都是你,瑜哥儿刚醒说这些做甚?” 梁父不吱声了,默默走出去了。 “我没有,娘亲,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是太高兴了,娘亲,真好……”梁瑜边哭边解释,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想到哪儿说哪儿,一股脑儿地向好久没见的娘亲哭诉。 “好好好,娘亲知道。娘的瑜哥儿最乖了。乖,喝点粥,再睡一觉,啊。”舒氏虽然没听懂梁瑜说的话,但还是耐心地哄着。 “咯吱”,门关上了。舒氏出去了。 梁瑜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回到过去?”才问出问题,梁瑜耳边就听到了回答,那声音毫无感情,辨不出雄雌。 “你好,改造系统005为你服务。由于宿主悔意很深,又怨念极重,在当时系统检测到的人员中是最符合改造系统要求的,所以系统选择了你,给了宿主一次重来的机会。” “改造系统,什么意思?你是什么人?你这样帮我,有什么目的?” “改造系统,不是人。改造系统,以改造人物为宗旨,把人物人设改造越大就越成功。系统会根据宿主变化进行等级评定,并奖励积分。为了让宿主更用心地改造自己,系统贴心地为宿主提供了积分兑换。” 梁瑜发誓,他从那毫无波动的声音中听出了诱惑。“你说的什么积分能够换什么?能换钱吗?” “至于换什么,宿主现在还没有积分,无权查看。”系统方恢复了高冷,保持神秘。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五,那我以后就叫你小五吧。”梁瑜若有所思,回了一句。 系统没再说什么,屋子里静悄悄的。四处看了看,屋顶的阳光、被子的温度都在提醒着梁瑜这不是做梦,他是真的回到了以前,回到了他九岁,他们家刚刚搬到世善村的时候。 这时候,父亲还活着,娘亲还是温婉的女子,兄长也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一切都还来得及。 梁瑜静静地躺在床上,脑海里细细回忆着过往。但毕竟是个孩子,又生了场大病,即使有着成人的克制,梁瑜还是很快就睡过去了。 第四章:双亲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晚了,耳边传来各处呼喊,那是村里的女人叫疯玩的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看来这一觉睡得挺沉,已经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阿月,你去看看瑜哥儿醒了没?”梁瑜听见外面院子里传来父亲梁际远的声音。翻身坐起来,从窗口望出去。 果然,父亲如记忆中一般在院子里倒腾那些农具。他穿着褐色短褐,头上却戴着青色的方正巾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种巾帽深受盛朝文人喜爱。时称“高士巾”。 文人平时喜爱戴造型高而方正的巾帽,身穿宽博的衣衫,以为高雅,盛人称为“高装巾子”。 盛朝历经两百年荣华。自圣清帝践祚以来,多年清平。 战事不起,自然,朝廷对文人多有偏重。文人学子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 至于民间,则对文人学子更为推崇。 除了对读书人先天的尊重,民间还流传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俗语。 可见,读书人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故这种文人巾帽亦有“逍遥巾”的说法,意为“自在逍遥”。 至于梁父,梁瑜才想起父亲也是有功名的人,虽然只是童生,但在这世善村也足够过活了。 梁父虽然戴着“逍遥巾”,但明显此刻并不逍遥。抬眼望去,只见父亲在试图修整那些农具,姿势笨拙,明显不太熟练。 梁瑜不由想起半年前父亲在安县头戴巾帽,身穿宽袖衣袍,意气风发的模样。 虽然是商人,但是从商前父亲却已经有了童生功名,虽不知何故父亲没有再考,但多年浸染,加之平时喜爱看些杂记,所以多了几分儒雅,梁际远也能被称得上一声“儒商”。 梁际远之前在安城也是一个顶有名的人物。 他一手打下了梁家基业,占据了安城半壁经济江山。他的手除了拨弄算盘,闲暇之余翻看翻看书籍,从不碰这些俗务,现在却在乡野摆弄这些从未碰过的农具。 又想起前世听到的消息,都是因为自己,梁家才步步破败,鼻子不由一酸,走下床跑出去。 打开门,却撞进了娘亲舒氏的怀里。“正要来看你,瑜哥儿就出来了,可不正好,今晚做了瑜哥儿喜欢的粉蒸丸子,瑜哥儿来”舒氏接住梁瑜,摸了摸小儿子的圆脑袋,笑着说。 “娘亲”梁瑜抽了抽鼻子,抬着红通通的眼睛,忍不住唤了声。 “瑜哥儿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痛了?”舒氏立马把手伸出来,探着梁瑜额头温度,又马上去喊梁父“远哥,快去……” “娘,我没事。我的头早就不痛了,我只是太感动了,娘亲真好。真好!”梁瑜拉住舒氏,不好意思地说。 “哎呀,娘的瑜哥儿长大了。快出来,去洗漱洗漱,等你阿兄回来,咱们就开饭。”舒氏乐了。 梁父也在院子里停下了往外的脚步,欣慰地笑了。 真好。 现在这样真好。 爹娘都还在,他们还是开心的,还没经历过后来的伤痛,梁家也还在。 我一定要守护好这样的笑容,守护好梁家,绝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梁瑜心想。 “瑜哥儿,愣着干嘛,快来洗漱啊。”舒氏看着傻笑的儿子。 “好嘞,娘,就来。”梁瑜收回思绪,跑了过去。 至于现在,先让我再做一天的孩子吧。 至于兄长…… 第五章:兄长 阿兄…… 想起这个从醒来就一直被他有意识逃避的称呼,梁瑜沉默了。 他不敢,也没有颜面去见兄长。 想起死后见到的兄长,暮气沉沉,卑躬屈膝,毫无少年人的骄傲。 那不该是兄长!不该是梁璟! 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呢? 是自己! 是他泄露了消息,让梁家破败,才来到世善村,让兄长放下了书本,用写字的手拿起了挑货担! 是他来到世善村后闷闷不乐,觉得这是个乡巴佬的地方,所以一直挑剔,以为自己还是梁家小少爷,处处爱面子,却没看见为了生计日益消瘦的兄长! 是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孩子,所以什么也不干,日日闲逛,却没有给生病的父亲哪怕端上一碗药! 他只看到了自己的委屈,把什么都理所当然地推给了兄长,却忘了兄长也曾是梁家大少爷。 本来只需要安安心心在家读书,却要在一夕之间接受梁家变故,担起一家子的责任。而兄长,这一年也才十四! 兄长,从书房走到了大街小巷,从梁家大少爷变成了小小卖货郎。 而他,身为梁家的儿子,兄长的弟弟,竟然什么都没做!眼睁睁看着兄长为了生计操劳、挣扎。 最后,甚至带走了那箱宝贝。 他,梁瑜,在兄长的心上扎了一刀又一刀。他怎么敢,怎么敢见梁璟,他的兄长? 想到这里,对兄长的愧疚,对自己的痛恨,几乎将他淹没。整个人眼睛通红,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宿主!宿主!醒醒!快醒醒!”一阵刺耳的声音让梁瑜清醒了过来。身体虽然还在微微颤抖,但已经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了。 听着厨房里传来的翻炒声和父母的说笑声,心里的羞愧让梁瑜恨不得原地消失。自己前一世究竟做了什么! 眼看着梁瑜又要变成刚刚的样子,小五立马在梁瑜脑海里放了一段更加刺耳的音乐。“宿主,冷静!” “小五,我要怎么冷静!都是因为我!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是梁家的罪人!我……”梁瑜红着眼,在脑海里嘶吼道。 “停!宿主,请你冷静!请你想想,如果你真是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改造系统是不会选择你的。” “我……”梁瑜安静了。 当时他带走那箱宝贝,并非不知道东西的重要性。毕竟之前再难,父亲都没想过要当掉或者卖掉。但梁瑜想:什么东西能有命重要呢?梁家眼看着要活不下去了,还守着那箱东西干嘛? 父亲还在时,没有人敢越过他去动那箱东西,一动他就急。但后来,父亲去了,母亲深受打击,加之为了父亲的病,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生活自然不好,母亲也就倒下了。 这时候,没人能再阻止他。所以他就连夜带走了那箱东西,想把东西当掉换钱。他只是想给母亲买药,想给母亲买点好吃的。他只是想,他没了父亲,不想再没了娘亲! 他只是想他很快就回来了,不会有人发现,发现了也没什么,反正他当掉了。他只是想…… 他没想到,他死了…… “宿主?”小五的声音拉回了梁瑜的思绪。 “你们这个什么系统还会选人?”梁瑜疑惑道。 “自然。我们改造系统也是有追求的。十恶不赦的不要,烧杀强掠的不要,作奸犯科的不要。归根到底,一句话,人渣不配接受改造!” “那你们选择我是为了什么?”梁瑜没想到这还是一个有底线的系统,更加疑惑了。 “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贯彻爱与正义,打造一个最闪亮的你!”小五一时没收住,噼里啪啦就说出来了。 “说人话……”梁瑜懵了,他虽然没听懂,但他觉得有什么东西碎了。本来他还有点害怕这个什么奇奇怪怪的系统,但现在嘛…… “为了改造你。”小五恢复了高冷,回了这一句话就自闭了。任凭梁瑜再怎么问,它也不吱声了。 “瑜哥儿!” 是兄长!梁瑜飞奔了出去。 “瑜哥儿,怎么样了?”梁璟蹲下身子,摸了摸梁瑜的脑袋,笑着问道。 眼前的兄长,清凌凌的眉眼,含笑的唇,修长的身子。虽然是蹲着的,背却打得很直。谁见了不说一声“好儿郎”? “阿兄!阿兄,我好了。”梁瑜牵着兄长的手,笑了。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梁瑜看着眼前眉眼清冷,望着自己却弯了眼角的少年,突然想通了。执着于过去毫无意义,自己重来一次不是为了沉迷于后悔自责的,而是为了守护眼前的笑容,守护家人! 从今天起,过去只是用来提醒和借鉴的,而将来才是我梁瑜该去执着的。 第六章:世善村 “那是谁?” “那是梁家小子吗?”有人发问。 “是吧。”毕竟梁家刚搬过来几日,许多村里人还不认识,所以语气不大确定。 “那孩子咋的了?小脸白得?”王氏放下锄头,关心道。 “就是就是,头上还缠着布呢。” “就是他,梁家小子,叫什么鱼。前两天跑到河边去,不小心滑倒,哎哟,这倒霉孩子哟,刚好磕到了大石头上。咚!好大一声响儿。当场头就破了一个洞,那血啊,老天爷!让我看了都头晕……”刘氏有幸目睹了现场,看周围人还不知情,立马“乖巧”地呈上了第一手资料。边说边比划,力图让在场人都能“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额……”梁瑜默默走过,尴尬地咳了咳,小脸霎那间通红一片。 嗬!这可好,出来一趟,爹娘再也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啦!瞧瞧自己,面色红润,步子飞快,这状态简直不要太正常人了! 可见,村里人的关心,效果堪比一碗人参汤啊!梁瑜这般苦中作乐。 咳咳,要不是他就是刘家大婶口中的主角,他一定会给这位“说书人”捧个场、叫声好,毕竟讲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的,那叫一个好。听听,周围人时而惊呼,时而叹息,可见刘大婶是个“人才”。 听到后边刘家大婶的形容,梁瑜感觉自己头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唉。”梁瑜想起这伤口怎么来的,小脸一囧。 两天前,小梁瑜觉得心情烦躁,在这世善村哪哪儿都不好,处处不顺心。路上到处是泥,村里人说话唾沫直飞,鸡鸭乱窜。最最可怕的是,各种鸡鸭禽类的排泄物在路边“安营扎寨”,一不小心就会和它们来个“亲密接触”。 很不幸,梁瑜就是那个“幸运儿”。这对我们的梁小少爷绝对是个心灵痛击。于是,两天的不满,和着当时的窘境,梁瑜爆发了。 他蹬着小短腿,冲出了院子,一直向前跑。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但本能地不想留在村子里。 快要出村时,他看见了左边的河流。于是,爱干净的小萝卜头拐向了河边。一路哼哧哼哧,临近河边,却一时没站稳,脚底一滑,“咚!” 村自然没出去,还光荣负伤,再次被人围观。那滋味,啧!自觉已经活了一世的梁瑜,拒绝承认那个丢人的是自己。 随处闲逛,可能是心境不同了,梁瑜只觉得眼前的村庄处处新鲜可爱。 村子虽然不富裕,也只有几十户人家,但房屋错落有致,却也算得上“屋舍俨然”。虽无“良田美池桑竹之属”,但也有良田纵横,桃李交映,禾苗喜人。虽无城里街头的热闹烟火,但也透着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自然趣味。 世善村前面有一条河流环绕,后面山脉连绵,成环抱之势。 以梁瑜现在来看,这样的地势,首先用水方便。其次,后山既是天然的保护地,又是丰富的食物贮藏所,一定程度上可以减少饥荒。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那个本事入山、出山。 但这样来看,世善村,多少算是个安居乐业之处。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循环往复。子子孙孙,绵延出一个生机勃勃的村庄。 随遇而安。梁瑜想,不管之前在哪儿,但现在来到了世善村,首先得先安定下来,在村子里立足,再谈以后。 世善村以里长和村长为首。里长李善,村长王守成共同管理这个村子。 在世善村,王家是个大姓,王守成既是村长,又是王氏族长,所以在世善村威严很重。 相对来说,里正虽然有很大权力,但对于村民来说,接触较少,不如村长熟络。而且许多政令也是通过村长通知大家的,村长无疑是他们的第一领导。 所以,一个外姓人,要想在村子里扎根,先得跟村长打好关系。 想到就做,梁瑜快步走回家去,打算和父亲商量去拜访。 “爹!你在忙吗?”梁瑜一进门就直奔堂屋。 屋子里,父亲正在翻看杂记。 “怎么了?瑜哥儿?”梁父听见声音,抬起头来。 “爹,你去……咱们家是不是该去拜访村长啊?”梁瑜本想直接向父亲说明。后面一想,他现在才九岁,而且他平时从不关心这些,一门心思玩耍。之前也总想着回到城里,不可能一醒来就突然变了,还想到这些,所以刚出口的话马上咽了下去,假装孩童语气,好奇道。 “瑜哥儿,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果然,梁父的第一反应是有村里人说了什么话,被儿子听见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爹,没人说什么,我就是好奇问问。我以前听戏里说的,一般到一个地方,就要拜山头。我就想,我们到了村子,是不是也要去拜山头。” “没错,是要去。爹在来的第一天就已经去过了。但是你之前受伤,多亏了村长家的长良跑的腿。现在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是该去道个谢。等会儿你阿娘回来,爹就跟你阿娘说。倒是你,瑜哥儿,能想到这儿,到底是长大了些。”梁父听着儿子的回答,颇有些哭笑不得。但想到一向不关心这些的儿子,今日竟也能想到这一层,不免有些欣慰。于是,难得夸人的梁父夸了夸儿子。 听着爹用哄孩子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梁瑜有些无奈,又有几分怀念。心想自己以前是有多孩子气,太不靠谱了,怪不得人都说“梁余”呢。 虽然想和父亲商量一下梁家的后期安排,但是,看了看自己,短手短脚的。啊!为什么他这么矮! 忍吧!改变不能太快,要潜移默化地让爹娘认可。 “娘去哪儿?” “你娘想学学种菜,去隔壁王家找你王婶子了。” 种菜! 是了,阿娘一直在家打理内宅,出门都有丫鬟跟着,除了和其他夫人的交际,最多就是给家里的男人孩子绣绣衣物,从没接触过农务。 现在,竟然要去学种菜! 看来,改变不能太慢了,得找个契机,让梁家摆脱现在的困境。至少,不能让爹娘跑到田里去讨生活。 先去村长家询问询问,找找办法。想他也是亲眼见过后几年变化的,那么多富起来的东西,总有一款是适合梁家的。 只是要怎么解释这些想法可行呢?找个什么由头好呢? 梁瑜坐在门槛上,鼓着一张包子脸,陷入了沉思。 第七章:改变 “村长爷爷,村长爷爷!您在家吗?”才到村长家,梁瑜就高声喊道。 “谁啊?哟,是梁家娘子啊,这是你家小子吧,长得可真俊,白白嫩嫩的,一看就养得好,一点不像我家那皮猴子,整日里上窜下跳,上树下河的,身上就没这么干净过。”在院子里理菜的方氏忙站起来,边在衣服上擦了一把手,边笑着夸道。 “当家的,梁家来了!当家的!”方氏转头向屋子里喊着。 “哎,咋的了?”村长王守成从里屋慢悠悠地踱出来,手里还拿着旱烟。 “村长,这是我家瑜小子,上次多亏了您,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梁际远忙走上前去。 “哦,是这回事啊,不当事不当事,既然在我们世善村住下了,就是我们世善村的人,邻里间帮帮忙,你帮我,我帮你,这村子可不就走近了?”王守成看着左手提着一条猪后腿,右手提着一坛酒的梁际远,脸上的笑更真诚了。 再看看舒氏手里提着的一篮子鸡蛋和一卷烟草,不由在心里叹道:这梁家,会做人!这礼可是送到老头子心坎上去了,一看就是实诚人,不是搞那些虚情假意玩意儿的。若是等会儿说的事能帮,老头子就帮一把。 “来来来,快进屋!孩子他娘,去煮碗糖水来,这孩子上次碰了头,可得好好补补。” 进屋坐下后,梁际远就让梁瑜向村长行礼,“瑜哥儿,还不快谢谢村长!” “谢谢村长爷爷的照顾。”梁瑜按照要求行礼,乖巧一笑。 又看了看刚刚跑进屋的王良才,“谢谢长良哥!”真诚的感谢让刚刚进屋的王长良一下子红了脸,慌忙摆手,“不用谢,不用谢!瑜哥儿。” 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梁瑜,再看看旁边不成器的孙子,村长酸了。 招了招手,梁瑜立马走上前去,王守成摸了摸小孩的头,以示喜爱。 又转头问梁际远:“这孩子几岁了?家里搬过来还习惯吧?”梁际远都一一回答了,又夸起了村长的孙子,“长良遇事不慌,上次多亏了他喊来了人,又去叫了大夫……” 村长听着很是受用,听着梁际远的夸奖又有些替孙子脸红。梁际远当时不知道,长良跑回来满头大汗,牛车都打不到方向了。 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两只,小的乖巧懂事,长得玉雪可爱。大的清冷沉稳,单是站在那儿,便自有一番风骨。又听梁父说话,虽是夸人,却不显谄媚。头戴巾帽,言辞文雅,应是读过书的。 加上外边和自家老婆子聊天的舒氏,也不像寻常村妇那般大嗓门,反而语调温和从容。 这梁家,处处透着大方,不像寻常人家。想着梁家想在村里安家给的那一锭银子,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梁家,值得交好! “糖水来了!”方式热情地端上了一碗碗糖水。 喝着甜甜的糖水,听着父亲和村长东拉西扯,一会儿谈村里的发展,一会儿相互交换着自己想让对方知道的消息。 一番谈论下来,双方已经快要引为知己了。 生前没经历过这种成人机锋的梁瑜表示,他最多勉强听懂了部分,看来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还是爹厉害! 但是,怎么一直说不到正事呢?梁瑜急了,他只关心梁家后面要做什么,才能不去和田地较劲儿,但也能满足梁家生计,特别是父亲的药钱! “村长爷爷!”终于在他们一个话题结束后,梁瑜成功地加入了群聊。 “怎么了?哦,瑜哥儿怕是无聊了,咱们俩在这儿聊了这么久,小孩子家家肯定坐不住。瑜哥儿,跟你长良哥出去玩儿吧。”村长慈祥地笑了笑。 “长良,带梁家兄弟去村子里逛逛,他们刚来村子,还不太熟悉。”看着坐着不停扭动的孙子,村长吩咐道。 哦霍!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梁瑜被村长安排得明明白白。 “走吧,瑜哥儿!还有梁家哥哥。”王长良欢呼一声,一跃而起,飞快抓住梁瑜的手,又小声地叫了声梁璟。 于是,“想玩儿”的梁瑜和不想玩儿的梁璟,都跟着真正想玩儿的王长良出去了。 走出院门,王长良就像被解除了封印似的,上窜下跳,兴致勃勃地向两兄弟建议,“我们可以去摸鱼,还可以去后山脚去打枣儿,还可以……” 没听见回答,王长良往后一瞟,两兄弟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一点儿也不慌。 明显,他的安利失败了。 王长良蔫了,停下来等两兄弟。 “长良哥,你怎么不说了?” “……”王长良心里默默吐槽:你倒是回我啊! “长良哥,你说完了吗?” “……”王长良想:我没有,我没有,我还要说!我要说什么来着? 暂时想不到说什么了,于是王长良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王长良看见两兄弟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 “长良哥,我想向你请教个事。村里人除了种地,一般会做什么活计啊?” 王长良一听梁瑜要请教他,立马开心了。听见他的问题,心想:这问题我熟啊!好了,我又可以了! 当然,面上还是很正经地向两兄弟普及常识:“除了种地,不那么忙的时候,村里有手艺的男人会做一些简单的木工、手工,有力气又没其他手艺的男人会去镇上做一些短工;绣工好的女人会绣一些帕子,一起送到镇上的绣房去卖,绣工不好的女人会结伴去镇上卖菜,但很久才去一次。”王长良噼里啪啦地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梁瑜边听,边在脑海里思索着他家可以做的事。 手艺没有,但父亲会认字,又有童生功名,可以开个学堂?父亲生意做得好,还会打算盘,可以去镇上做个掌柜? 母亲绣活儿好,可以绣一些帕子荷包什么的。但是,会不会太费眼睛了? 兄长?等家里条件好了,可以继续读书。即使不读书,做其他都比做卖货郎好! 想着上辈子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再看看眼前身子修长、芝兰玉树般的兄长,梁瑜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决不能再让兄长那样辛苦! 我可以做些什么呢?家里种田不实际,没人熟练这项业务,父亲身体也不允许。 士农工商。 “农”是行不通了。 “士”吗?现在经济还不允许,暂时保留。 “工”?没有一门真正的手艺,这一行是做不长久的。 那就只剩“商”比较实际了。只是从商?重操旧业吗? 盛朝规定:商户不得科举! 而且梁家之前开过绸缎铺子、茶楼、银庄、古玩店,但这些都需要大钱,现在的梁家可承担不起! 或许可以考虑考虑上辈子看到的后几年受欢迎的事物? 这是大事,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回去跟爹娘兄长商量商量。 这边梁瑜心思百转,另一边梁璟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想着这两日在外面打听的消息,梁璟思考着重操旧业的可能性。 第八章:气运 梁家人回到家里,用过晚饭后,阿娘在旁边绣着衣物,梁父准备教导两个孩子的功课。 这是梁家一直以来的惯例。 梁父说过:“我们梁家虽是商户人家,不能考科举,但也不能做一个不认字、不读书的粗野之人。” 由于梁际远对读书这件事尤为看重,所以,即使梁家大不如前,梁父身子渐差,这项工作也没有打过折扣。 兄长已经学完启蒙读本,《论语》也已学过,在读四书了。 而梁瑜,由于之前过于贪玩,性子还没定下来,所以还卡在《千字文》! 摸了摸鼻子,梁瑜拉住了父亲,“父亲,我有事情找您商量。” 梁父闻言看了看梁瑜,见梁瑜神色认真,便停下了去拿书的脚步。 “怎么了,瑜哥儿?” 梁瑜将他今天的一番考量给梁父和兄长说了。 两人都很震惊,对视了一眼,“这真的是瑜哥儿?!” 虽是这样想的,但两人都思考起了瑜哥儿说的事。 其实,梁家后来要做什么,本来该一早就定下来的。但梁家三天前才搬来世善村,一天后梁瑜就出了事,自然没人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 眼下,瑜哥儿也好了,梁家人也放下心来,是该好好琢磨琢磨了,不可能坐吃山空。 再说,现在的梁家,早已没了能够“坐吃山空”的资本。 “爹,您说咱们家开个学堂,给村里的孩子启启蒙怎么样?”梁瑜看家人们脸上若有所思,立马提出了建议。 闻言,还没等梁父回答,舒氏就否定了这个建议。“瑜哥儿,你阿爹身体不好,不能这么劳累。再说村里人都还不熟识,单单凭你嘴上一说,谁愿意送孩子来?” “我也觉得不可行。这两天我在村子四处转了转,发现整个村子虽说日子过得还可以,但没什么向学的风气。村里大多数孩子小一点的在外面疯玩,大一点的就在帮家里做家务了,还有下田的。”梁璟也在旁边补充道。 好吧…… 娘亲的话合情合理,兄长的顾虑也有理有据。 梁父只是摸了摸梁瑜的头,看着桌子上的烛火出神。 梁瑜扯了扯父亲的衣袖,拉回了父亲的视线。 接下来,一家人就梁家后期发展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最终,大家一致认为对于现在的梁家而言,从商,是最可行的! 但是,做什么呢? 梁家现在没有多少本钱了,还要留足爹的药钱…… 一家人陷入了沉思。 夜已经深了,久久无果,梁家人各自回到房间休息。至于能真正睡着的,那就不知道有几个了。 至少,梁瑜就躺在床上久久都不能入睡。 梁瑜脑子里飘过各种后几年火了的东西,吃的、穿的、玩儿的…… 但他毕竟之前从没接触过这些,家里以前做生意他也没过问过,现在脑子里虽然有各种主意,但也不好贸贸然提出来,生怕亏本了。 毕竟,现在的梁家可赔不起了。 “叮咚!系统005为您服务!宿主,系统检测到您有改造梁家的念头,宿主遇到了什么难处吗?” “小五!你有什么办法吗?”梁瑜惊喜道。 “005没有办法。但是,宿主,005忘了提醒您,系统与您绑定后,给了您一份新人大礼包。或许,您可以从这里面去寻找办法。” “什么礼包?”梁瑜有些懵,但一想这个系统都能让他重来一次,定是有大手段的。那么它送的礼包,绝对差不了。 “请问宿主是否要现在领取礼包?” “领取!”梁瑜迫不及待。 话音一落,005就在梁瑜脑海里播报:“系统送上积分一百,祝宿主尽快改造成功!” 听到没什么实际的东西,梁瑜大失所望。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小五,这个什么积分有什么作用?” “宿主,积分可以在系统平台兑换气运值。”小五骄傲地回答。 气运值? 气运竟然可以被操控兑换? 梁瑜不由好奇起了小五的来历。 毕竟,重生的事他都经历过了,难免不往奇奇怪怪的方向想。 “小五,你是这个朝代的吗?”梁瑜好奇地询问。 小五迟疑了一会儿,“不是,我是从另一个时代来的,在时空穿梭的时候,被时空黑洞挤压,从时光缝隙掉落,来到盛朝。” 梁瑜虽然不能理解什么是“时空穿梭”,但他明白了一件事:小五不是这个时代的。 梁瑜来了兴趣,忙询问小五这个气运有什么作用。 “气运,本身是虚无缥缈的存在。但经过我们系统总处的不懈努力,研究出了一套可以加持气运的方法,而且没有丝毫副作用。”小五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了它们的成果。 “气运加持,什么意思?”梁瑜打断了小五。 “气运加持,顾名思义,就是在你原来的气运上,添加气运,让你行事更加顺畅。请宿主放心,系统出品,绝对良心。” 还有这种好事? 那梁家做生意岂不是没了后顾之忧? 梁瑜不大相信。 而且经历了重来一遭,梁瑜现在尤其地相信因果。 小五它们不会是什么邪教吧?! 靠抢夺他人气运来获得好处? “放心,系统绝不伤天害理,合理兑换,童叟无欺。”仿佛察觉到了梁瑜的怀疑,小五贴心地加了一句。 “那照这样下去,岂不是一个人的气运可以无限增加?” “并不会。一个时空是不会允许有这样的异类出现的。每个时空,气运最强的就是那个时空的掌控者。” “掌控者?” “在你们这个时代,气运最强的就是帝王!为了维护时空的稳定,系统是不会让其他人的气运值超过帝王的。而且平台也会随时关注宿主的气运值,一旦仅次于帝王,就不能再增加了。当然,如果宿主还有积分,可以在平台来兑换其他的东西。” 梁宇明白了,气运值加持并不是无限制的。 于是,他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有了气运加持,梁家生意就能没有后顾之忧了吗?” “不能。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更加顺畅,能让宿主适时发现商机、避开一些小麻烦。宿主以后就知道了。” 好吧…… 也可以了。 梁瑜满怀期待地问“我这一百积分可以换多少气运值?” “一。” “什么?!你说多少?”梁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怀疑自己幻听了。 “一。”小五平静地回答。 第九章:找到 梁瑜目瞪口呆,“一分气运?!这么少!有什么用?!” “请宿主冷静。气运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一分气运已经很多了。005可以负责地告诉宿主,根据系统检测,宿主所在的盛朝,百姓的气运值大多在二十左右。官员的气运值也少有超过五十的。所以,一分真的不少了。”小五平静地回应。 这样吗?那一分好像确实不错了。 而且自己以后还可以继续兑换…… 这样自我疏导了一番,梁瑜心平气和地问:“小五,我现在的气运值有多少?” “十分。” “……” “怎么这么少?!”自己这么惨的吗? “宿主,要得到就要有付出。系统帮助你重来一次,不可能你什么都不付出。这次重来的机会,除开系统平台的运作,还借助了宿主的二十分气运值才完成。” 额…… 好吧。。。 总归是自己赚了! “请问宿主是否兑换?” “换!”梁瑜想了想梁家的处境,和即将准备做的事,斩钉截铁地回答到。 “恭喜宿主兑换成功!宿主现在已有十一分气运值,请宿主再接再厉。”小五飞快地回应,一番激励过后,立马神隐了。 …… 梁瑜以为会有的大响动算是自作多情了。 默了默…… 睡吧。 谁曾想:这晚睡得并不容易。梦里各种景象飞过,山匪的狞笑、兄长的困苦、梁家的落魄、村里人的同情、后几年见过的风光……全部交织在一起,杂糅出一个酸涩甘苦的梦境。 第二天,醒来的梁瑜深深觉得自己还不如不睡。 按了按太阳穴,脑海里还飞过后来听过、见过的浮光锦、红袖抛、玉手摇、玉竹子、各色拼盘、洗手蟹、麻辣烫…… 浮光锦,三年后出现的一种布料,因在阳光下会浮现出五色光彩,十分漂亮,因此得名。 红袖抛,两年后出现的一种衣服。听说女子着红袖抛,款款走动间,飘渺若仙。因在妙龄女子间盛行,故有比雅名。 玉手摇,同样是受盛朝女子喜爱的事物,是一种清透雅致的团扇。花纹细腻,设计雅致,扇柄别出心裁,呈水滴状,上雕刻有一枚桃花瓣,小巧别致。传说因朝惠公主喜爱,一时盛行。 玉竹子,则是文人雅士钟爱的一种酒了。此酒清透无色,香醇温润,回味绵长。比之白酒过于辛辣、米酒过于甜美,更受文人雅士喜好。 至于各色拼盘…… 等等! 浮光锦、红袖抛、玉手摇、玉竹子这些属于富贵人家盛行的东西,本钱要够,人脉要广,不适合现在的梁家。 但是! 各色拼盘、洗手蟹、麻辣烫这些后来红极一时的吃食,梁家应该是可以试一试的。 吃的生意,可大可小,只要干净、好吃,一定有盼头! “洗手蟹”,是盛朝人后面发明的一种蟹类的吃法。之所以叫“洗手蟹“,是因为要在洗手后才能吃。 这份菜,在后来的大户人家的宴会上是必定会出现的。 但是,洗手蟹的具体做法他并不知道,只是之前飘过一座宅子的时候看到的。而且原材料也不好收集、处理。 洗手蟹,划掉。 拼盘,有好几种。由于盛朝人喜爱吃素食,因此果类食物在当时十分流行。像生果、干果、蜜饯、凉果等都十分受欢迎。除了果类拼盘,还有蔬菜拼盘、水果拼盘、点心拼盘。 但是,光收集材料就需要耗费许久,而且这种拼盘毫无技术含量,太容易被模仿了。 划掉! 得找一个新鲜,又不是那么快就会被模仿的东西! 对了! 麻辣烫! 做法很简单,又很方便,客人想吃什么就自己选,不用怕浪费材料。 就是它了! 但是,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还欠缺—灯笼果! 那是两年后才被一个走商无意中在一个杂货铺淘到的。 最开始有些人甚至以为有毒。直到走商的一个孩子误食,走商一家急得要死,慌忙请了大夫,发现没事,孩子只是觉得辣。 那走商的妻子是个胆大又爱研究的。试着把灯笼果切了一点儿放到菜中,意外好吃,才慢慢传开来,深受盛朝上下喜爱。 想到以前看到人家吃麻辣烫的满足,梁瑜只觉得口水在嘴里不停地分泌。 去哪儿找呢? 带着这个问题,吃过朝食。梁瑜看了看家人,最终把目光定在了兄长梁璟身上。 兄长去过几次镇上,一定熟悉镇子的布局。 梁瑜也想过自己去找,找到了再给家人说,免得空欢喜一场。 但一是家人不会同意他一个人去镇上,毕竟他有“前科”! 二是,他,不知道该去哪家店找起。 梁家之前虽然在镇上住过一个月,但那时的他只知道到处跑,根本没注意过哪有可能卖灯笼果这种新鲜玩意儿的地方。 所以,思考二三,最佳人选就是兄长了! 耐不住小弟的请求,加上反正自己也准备到镇子上去找方前打听卖货郎的行当,梁璟带着小弟到了长乐镇,直奔百味斋。 这是一家杂货铺,里面有各种常见的香料和店家收集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梁璟想了想小弟的形容:新奇、红通通、漂亮的果子。在这镇上,小弟若要找新奇的东西,那就只有来这百味斋碰碰运气了。 “我会尽快回来。瑜哥儿,你一定要在这等阿兄!”梁璟不放心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梁璟实在放心不下,但自己又和方前约好了时间,只能选择相信小弟。 再三向兄长保证自己不会乱跑,一定在百味斋等他,才终于送走了兄长。 梁瑜充满希望地走进去,失望地走了出来。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终究还是失望的。 还能去哪儿找呢? 由于心里想着事,梁瑜也没注意前面。 “砰!”,梁瑜弹到了地上。 “你这人怎么回事?没长眼吗?” “小哥,没事吧?”秦福远制止了伙计的责骂,扶起梁瑜,温和地问道。 “没事。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事情,没注意路。”梁瑜站定后,立马道歉。 “哦!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烦心事?” 看了眼眼前温和的中年人,又瞟了眼旁边的活计,梁瑜猜想,这多半是主人了,便抱有幻想地说了。 “这种果子嘛……好像是有的。”秦福远思索了会儿,给了梁瑜一个惊喜。 “但我一向喜欢收集奇奇怪怪的东西,东西太多了,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 哦霍(⊙o⊙)! 梁瑜…… “阿常,你去后面找找!” 梁瑜心不在焉地回应着秦福远的问题,心却像猫抓了一样。 秦福远欣赏着眼前小孩儿变幻过去变幻过来的脸,心想这小孩儿可真有趣。 “掌柜的,找到了!是不是这个?” 梁瑜闻声望了过去,惊喜地差点摔倒。 “瑜哥儿,你怎么了?” 第十章:红火(1) 梁璟远远就看到有一个人在和弟弟说话。还没看清是谁,转眼间,弟弟便往旁边倒。 来不及多想,立马跑上前去。 好不容易让兄长相信了自己只是太激动了,没有被欺负,梁瑜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秦掌柜,:“秦掌柜,这东西你卖吗?” “哦?你认识这东西?这是什么好宝贝?”秦掌柜饶有兴趣地问道。 “小子有幸见过一次,说实话,小子也不清楚这具体是什么。只是看它好看,见了一次就自己有一株,带回家可以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那多好。如果价格合适,小子就如愿以偿了!如果太贵了,那小子就只有忍痛放弃了。” 虽然眼前的秦掌柜看着是个好人,但终究不清楚他的底细,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梁瑜可不敢打这个赌,便半真半假地说着。 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小子!”秦掌柜是什么人!岂能看不出眼前的小子打得什么念头。 但这东西本来就是他无意之中得到的。当时觉得新奇便买了下来,没花几个钱。后来研究了几日,没发现什么用处,也没了那股新鲜劲,转头就丢到后院去了。 这东西存活率不高,又没多大用处,早就被主人抛诸脑后,多亏了后院管理的活计负责,不然连这一株可能都没了。 而且看这小子似乎对这东西颇为了解,反正留着也没用,可能过几天就死了,且卖给这小子,让他试试,或许还有惊喜。 这边秦掌柜接过了小伙计端过来的茶杯,缓缓坐下。一边慢条斯理地品尝,一边慢悠悠地想着。 另一边的梁瑜可就没有秦掌柜的养气功夫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想细细观察秦掌柜的表情,又怕自己表现得太着急,让秦掌柜察觉了这东西的价值,直接不卖了,所以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往秦掌柜的方向看。 梁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看桌子上的一株红果子,再看小弟那自以为没人发现的紧紧攥着的拳头,便什么都明白了。 “若是价格合理,说什么都要给小弟买下;若是贵得离谱,可不能让小弟乱来。小弟单纯,没经过事,我得好好看着。”梁璟心里暗暗想。 “啪!”手上的茶杯终于稳稳地放在了桌子上。 梁瑜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最高处。 眼睛再也控制不住,紧紧盯着秦掌柜。 所幸,秦掌柜答应了! “价钱好说!这东西难得遇到个识货的,卖给你也行。不过,我有两个要求:一是如果小兄弟种出来了,我要两株!” “没问题!”话一出口,梁瑜就知道自己太心急了,抬头就迎上了秦掌柜似笑非笑的目光。 按耐出自己的心思,站回原地,认真听着秦掌柜的第二个要求。 “这二嘛,这东西吧,我也买回来这么久了,实在没看出有什么用处。小兄弟如果研究出了什么用处,还望小兄弟可以满足下我的好奇心。当然,涉及机密的不必告诉我,我只想简单了解一下。” 梁瑜陷入了为难。 秦掌柜虽然现在好说话,说只是想简单了解,但等后面灯笼果的巨大利益展现出来,他还能这么无欲无求吗? 他可是个商人! 商人逐利! 梁璟上前一步,“请恕小子小人之心,敢问秦掌柜怎么保证不会泄露给他人,甚至留作己用?” “哼!真是不识好人心!我们秦掌柜是什么人!他可是秦家……” “阿常!”秦掌柜抬手制止了小伙计。 “小兄弟放心,我秦某人是要脸的,绝不外传!”秦掌柜正色道。 “至于留作己用?小兄弟多想了。你也看到了,秦某人这只是一家杂货铺,暂时没有转战其他领域的想法。” 梁璟心想:刚才那小伙计虽然只是说了一半,但也能看出这秦掌柜应该身份不一般,想来不至于骗他们两个穷小子。 而且现在自己有求于人,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总不能按着人写契约吧?只能选择相信这位掌柜的人品了。 便对望向自己的弟弟点了点头。 达成一致,双方都很满意,自然也就有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 再说,秦掌柜也不是在乎那点小钱的人。 相比于钱财,他更期待这位小伙子能给他带来惊喜。 最终,梁瑜以一百文的价格捧回了这株灯笼果。 梁璟还是觉得贵了,但看小弟一脸欣喜,便不再多说。 梁瑜简直乐疯了。 今天运气可真好! “叮!宿主感受到了气运值的好处了吧!按照原来的发展,宿主应该是失望而归,根本不会撞上秦掌柜。”点到为止,小五不再多说,留给梁瑜慢慢思考。 它相信:尝到了甜头的梁瑜,自然会来它这儿兑换气运值。 到时候,它也能…… 梁家,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围在一株灯笼果旁边,除了梁瑜,其余人都对这么小的一个东西能给梁家带来收益表示怀疑。 但没有人开口,生怕打击了瑜哥儿难得的进取心。 这边,梁瑜多少看出了点意思。 也不多说,只是央求母亲晚饭时在菜里加入少量灯笼果。 出于对小儿子的疼爱,舒氏应了。 于是,一盘热辣辣的菜攻陷了梁家人的胃。 饭毕,没人开口。 都在喝水…… 无需儿子再说什么,在商海沉浮了多年的梁父已经从这株小小的灯笼果中嗅出了巨大的商机。 终于,梁父缓了缓,拍板了将灯笼果投入梁家后期计划。 于是,村里人惊讶地发现:梁家人开始下地了! 梁家人一大早就在他们院子旁边的地里忙活,挖土,散土,挖坑,挑水…… 隔壁王婶子围了过来:“梁家娘子,大早上这是在忙活啥呢?” “没什么,王婶子。瑜哥儿昨天在镇子里买了一种菜种,这不是我们家没什么菜嘛,总得自己种些。单靠买,哪儿来的钱够花呢?所以就种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是这个理儿!”王婶子对于梁家这一举动给予了高度肯定。 紧接着,又忍不住提醒:“可我看你们这种法,怕是难!” 舒氏一听,立马请教,“他婶子,您也知道,我们之前没种过。我们这……您看需要怎么做呢?” 闻弦音而知雅意,更何况她本就存了帮梁家一把的念头。 毕竟是邻居,梁家人也不错,能帮一把是一把。 谁还能没个难的时候呢? 于是,一个用心教,一个用心学。 等梁家两父子再次挑水过来,地里已经大变样了。 非常优秀! 地种好了! “叮!梁家成功种出灯笼果,改造梁家第一步成功,奖励积分五分。” 第十一章:红火(2) 额…… 好吧。 相比前世梁家种不出来东西,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主要是上辈子梁家实在没心思去维系周围邻居的关系,自然就没人来教他们,更不可能自学成才,也就种不出来东西。 经过这遭,梁瑜终于理解了:一百分积分是真的不少了! 无论怎样,种出灯笼果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下一步,就是开始卖吃食了。 在梁瑜向家人提出了麻辣烫的做法后,梁家人再次解锁了灯笼果的新吃法。 于是乎,麻辣烫俘获了一家人的胃。 即使是不太能吃辣的舒氏,也不能违心说它不好吃。 卖麻辣烫开始正式提上梁家的日程! 但是,摆在梁家面前的问题很多:材料的收集、需要的工具、摊位的确定、贩卖方式、价格、甚至市场接受度等等。 一大早,梁父和兄长就出门了。梁父去镇子上确定摊位和打造工具。 兄长去做市场调研。 舒氏则去找隔壁王婶子去村里收集各种蔬菜。 家里人都干劲十足。 梁瑜? 梁瑜在家里看家…… 坐在院子里,梁瑜琢磨起了怎么卖麻辣烫。 首先,得等兄长回来确定一个大致的价格区间,然后? 有了! 以前看别人卖吃食都是不止一种,那他们这个麻辣烫是不是也可以多品种呢? 比如说:不同菜作不同的搭配,卖不同的价位! 这样,选择也多了。 越想越可行! 小五也忍不住参与了进来,“宿主,可以将不同的搭配分为标配版、升级版、顶配版、豪华版,分别对应不同的价位。” “标配、升级、顶配、豪华版?”梁瑜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几个陌生词汇。 经过小五的一番解释,他立马明白过来,甚至提出了方案:“没错!标配版可以一荤两素,升级版有两荤三素,顶配版是三荤三素,豪华版则是所有的东西都加进去,这样既可以节约时间,客人的选择也多了!” “若是有人不喜欢我们的搭配,还可以让他们自己搭配,选择喜欢的菜类!”越说,思维越开阔。 越想越可行! 心情激动的梁瑜在梁家其他人一回来就开始小嘴吧啦吧啦地说个不停。 等梁瑜说完,其他人也反馈了自己今天的收获。 几方消息汇集,梁父和梁璟也提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这灯笼果味道较辣,不一定所有人都能接受。我们可以像菜类搭配一样,分为不同等级的辣。” “不错,可以少许,一般,较多这样去区分。而且最好先把这几种辣的底料做好,到时候客人直接选择就可以了。” 最终,梁家麻辣烫正式营业! 第一日,梁家人还有些担心长乐镇的人不太能接受麻辣烫。 即使是见过麻辣烫有多么受欢迎的梁瑜也有点虚。 毕竟,这次生意,梁家可谓是除了梁父的药钱,其他所有的都贴进来了! 事实证明,麻辣烫不愧是两年后风靡全国的食物。 即使是在长乐镇这个小镇子,它的接受度也是极高的。 短短三天,梁家麻辣烫就在镇上打开了局面。 一大早,梁家人刚到集市上,就看见有不少人在前两日的麻辣烫摊子前自发地排起了长队。 刚放下东西,就有人催促道:“老板,快给我来一份标配版的麻辣烫,这一早,就馋你这一口辣的!” “就是,就是!可不就差这一口!那辣乎乎的感觉,啧!够味!” “也给我来一份!” “我也要一份!” …… 呼呼啦啦地,一桶准备好的食材就见了底。 “梁老板,你这可不够,还有这么多少没吃到呢!” 这话一出,其他没吃饭的人也纷纷附和。 梁父笑着回好。 “卖麻辣烫的,给我来一份豪华版的麻辣烫,要快!”一个蛮横的声音插了进来。 蓦的一静…… 第十二章:闹事 梁际远望了过去,只见来人满脸不耐烦,头颅高高地昂着,眼睛斜视着自己。 这人虽然一脸嫌弃,但又急急催促,应是给人买的。 再看他衣着整洁,布料虽不是多好,但也比一般的老百姓好得多,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厮。 脑海中飞速转过长乐镇能数得上名号的人家,这边却半点不耽误地回道:“小哥来得不巧,今日没了。明日可早些来。” 李吉一听这话,立马火了。 “哟呵!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们家主人是谁吗!我们家主人能看上你们这街边摊贩做的饮食,是你们的福气!不快快呈上来,还在这儿喘上了?!” 今日梁瑜也来了,一听这话可忍不住了。 “没了就是没了!还能给你变出来不成?没看大家都在排队吗?那么多人没吃上……”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在场的人心里都默默飘过一句话“就你能,凭啥啊?” 于是,之前没吃上本来准备走了的人都围了过来,静观事态的发展。 果然,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梁璟收回了向前的脚步,顺便把弟弟拉了回来。 迎着周围人看热闹的眼神,一向好面子的李吉,脸涨得通红,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但想想主人的吩咐,梗着脖子向梁际远问道:“真的一点都没了吗?” 很遗憾,梁际远没能体会到他的期冀,坚定地摇了摇头。 人越来越多,李吉也不好再耍横,便急冲冲地跑了。 这以后,再没遇到过这人,梁家人也就没放在心上。 梁家的生意一直红红火火地进行着,正如梁家人火热的心。 慢慢地,家里的小金库也充实了起来。 “叮!恭喜宿主!梁家成功通过宿主的主意积累了一笔财富,奖励积分十分。” 十分! 这么多! 没想到除了小金库的满足,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自从上次亲自领略了气运加持的好处后,梁瑜对这积分便没法不在意了。 梁家变了! 世善村的人都注意到了! 梁家的院子加宽了,把原先院子旁边那块地也围了进去。 那院墙又高又结实,安全得紧,再也不怕偷鸡摸狗之辈了,村里人都羡慕得不行。 梁家人这段时间忙得热火朝天,白日里院门禁闭,难得看见一个人影。 就连最小的梁瑜都去镇子上帮忙了,可见梁家人的生意有多火爆。 村里人只要长眼睛了都能看到,梁家人这段时间虽然瘦了,但个个精神头足得哟,让人心里发酸! 就连据说一向身子不太好的梁际远,脸上都开始红润了起来。 梁家的屋子里时常飘出来一阵阵香辣气味,呛得人只咳嗽,又忍不住唾液直咽。 虽然,梁际远很会做人。 在梁家麻辣烫卖了一周后,就喊来了全村的人来家里尝尝鲜。 这时还有大部分人不清楚这是什么玩意儿。毕竟都忙着侍弄地里呢,除了大事或者农闲,谁有那闲工夫关心东家长西家短的,自家的事都还理不清呢! 所以,不明所以的被叫来的村里人一脸懵地看着梁家人端出了一盆红红的汤,旁边摆上了姜蒜、各种蔬菜和猪肉。 本来还有些排斥那盆红汤的人,吃了之后只想说“真香!” 还想再来一次! 但是,没了! 就那一次! 后来,梁际远没喊过,毕竟摊子上都快忙不过来了,请一次已经尽了心意。 还想吃? 那就来买啊! 梁家麻辣烫摊子开着呢! 村里人不好意思凑上门去,又舍不得银钱。 于是,只能眼巴巴看着。 只能日日看着梁家人忙得热火朝天,每日一大桶菜出去,空桶回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渐渐地,村里人变了! 地里得出了一些空闲,开始有女人去梁家找舒氏串门,唠唠嗑。 开始有人在背后悄悄盘算起了梁家麻辣烫赚了多少。 当然,也有了些酸话蔓延开来,“梁家人日子过得这么好,咋不想着帮衬一下村里人。” “果然,外姓人终究是外姓人!” …… 村里人的一些话,村长和里正自然也听到了。 至于梁家的事,他们不但听到了,还早就知道! 毕竟,他们是最先被梁际远邀请过去吃麻辣烫的。 在那次全村人一起吃麻辣烫时,更是坐在主桌! 这日,王守成和李善吃完晚饭后聚在了一起。 两人也察觉到了有些人的一些小心思,想着梁家人的厚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怎么着,他们也得去提醒提醒梁家。 两人正盘算着去找梁际远说说,梁家就出事了! 这边,梁家人开始一直在忙着,没注意周边,又被排队的人挡住了视线。 排队的人一散开,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地面上突然多了一个人,满嘴哀嚎,另外两个人一放下李安,不由分说地就开始砸摊子。 所以,一时之间没有人阻止,倒让两个汉子砸了个痛快! “你们这是在干嘛?!”反应过来的梁际远立马阻止。 被惊醒的其他人也开始上前,收的收东西,拦的拦人。 梁璟更是见势不妙就跑了出去,直奔官府去了。 两人见摊子也砸得差不多了,便顺势收了手脚。 “咋回事?!还不是你们的麻辣烫,吃坏了人!你看看我这兄弟,吃了你家麻辣烫后,都成什么样子了!” 梁家麻辣烫摊子前,没人再吃东西,大多站在一旁看着躺在地上的汉子。 那汉子脸色卡白,满脸冷汗直冒,双手紧紧抱着肚子,身子拱成了虾状。 那姿态,让围观的人不禁心头一凉。 连忙回忆起了今日自己吃了多少。 这样一想,大多数人都平静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吃,就有两人抬着这人过来闹开了。 真好! 又可以安心看热闹了! “这位兄弟,话可不能乱说!敢问可有证据?” “证据?!我这位兄弟就是证据!你看看他这样子,都是昨日里吃了你家麻辣烫!” “这?这位兄弟,你这兄弟不可能一天就只吃了我家麻辣烫吧?” “我这兄弟之前可说了,他是昨儿下午来吃的你家东西,回去后就没再吃其他东西了。他家人总不可能给他下毒吧?你们家大业大,可不能欺负我们贫苦小老百姓!” 这…… 做吃的最怕什么? 当然是卫生了! 一旦吃食传出了吃坏了人的消息,那这生意可就做不成了! 梁家人心里一凛。 梁际远也陷入了为难…… 他是绝对相信自家麻辣烫的卫生的,这一点,从一开始,他们就很注意。 关键是这事吧,难办就难办在吃的东西,已经吃进去了,难道他还能把人肚子剖开不成? 单凭这人一张嘴,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吃了自己家的东西? 这种没有对证的事,凭梁际远多年从商经验,他有很大怀疑,是有人在整梁家! 第十三章:真相 本来,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但一听那汉子的话,都开始慌了,觉得自己哪哪儿都不舒服。 又想马上去看大夫,又想再看看后续。 思想斗争了一会儿,看热闹的心思很容易就胜利了。毕竟,他们今天还没吃,昨天吃了今天也还没出现其他不舒服的症状。 两边争执不下的当头,官府的人来了。 一到官府,两个汉子就嚎开了,“青天大老爷,你得为我们小老百姓做主啊!” 汉子中的李达眼睛往旁边一瞟,看到了旁边痛不欲生的表弟李安,想到了之前他承诺的事后的好处,眼睛猛得一眨,竟然流出了一行泪! 好了,感情到位了! 趁着眼泪还在流,李达往前一扑,“大老爷,求您为我们做主啊!我这弟弟快不行了!都是他家的麻辣烫害的!” “肃静!”邱县令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大人,小人李达,这边躺着的是我的表弟李安,这边是我们村里的吴大……” 旁边的梁瑜都惊呆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这人人高马大的,也太容易就哭出来了吧! 若不是事关自家,梁瑜都想来盘瓜子,好好听这叫李达的汉子唱这出戏。 邱县令一开口询问,梁瑜本来以为官府的人会有一些阵仗。 结果,阵仗是有了,但局面几乎全往不利于梁家的一边倒。 原来,汪家人找到了李吉。 李吉是个好面子的。 上次没带回大火的麻辣烫,主人家不太高兴,他被当着不少人的面给责骂了一顿,让李吉很不光彩。 他不可能去怨恨主家,便恨上了梁家! 对于爱面子的李吉来说,他始终对上次因梁家摊子丢面子的事耿耿于怀。 汪家就是在这时候找上李吉的。 汪家本来已经忘却了还有个梁家。 但最近,梁家麻辣烫实在太火了。 梁家麻辣烫虽然没有开进安城,但安城却有它的传说! 梁际远卖麻辣烫的消息传来,汪家其他人都不以为意,其他商家都笑话梁家就此败落了,汪家家主汪祖安却没法不在意。 其他人不了解,但汪祖安是谁? 梁际远的老对手了! 都说最了解你的往往都是你的敌人。 这话用在汪祖安身上再合适不过。 梁际远,汪祖安是知道的。一个能凭一己之力撑起整个梁家,把没什么基业的梁家发展成了安城的商业巨头的人。 他的手腕,汪祖安从不敢小看! 再说,梁家的败落里有多少汪家的手笔,汪祖安再清楚不过。 要说这世上谁最不想让梁家崛起,那就是汪祖安了! 所以,即使梁家现在偏安一隅,汪祖安也不能放心。更别说,梁家还整出这么大的阵仗! 于是,汪家总管就成功地与李吉接上了头。 李吉立马找上了堂弟李安和李达,商量好了收益分配。 要说这李安也是个狠人! 为了拿到钱,在李达还有所迟疑的时候,他身先士卒地抢到了出演了这场戏的机会。 为了更真实,他可是吃了好多他平时不太敢多吃的魔芋! 还喝了许多麻辣烫的汤汁…… 两厢冲击下,才有了现在的成效。 而痛失银钱的李达,为了拿到更多出场费,自然就煞费苦心! 如此,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但梁家人不知道啊! 即使猜到了是有人故意下套,但一没证据,二也一时猜不到是谁。 但闹事的人却既有人证,又有物证。 两厢比较,梁家自然讨不了好。 于是,梁际远被带下去了。 与此同时,村里人也开始有说梁家闲话的了。 人都是盼人穷,恨人富。 别人穷的时候,这些人会同情他,甚至主动帮助他。无论是出于一时的同情还是显示自己的善良,终归是帮了,双方相处和谐。 但是,一旦一个本来比不上自己的人比自己过得好了,那么有些人就会丢掉和善,反而多了猜疑。 世善村虽然名为“世善”,但也有这样的人。 这不,梁家这两个月来的富贵已经让一些人红了眼。 如此,村里人自发地分成了两派:一派坚信梁家人不是那样的人;一派却是鱼龙混杂,说什么的都有! 等梁家凑足了银两,梁瑜几人才再次见到了梁际远。 梁际远安抚地笑了笑。 梁际远瘦了。 回到家,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梁际远就倒下了。 梁父一倒下,梁家便兵荒马乱。 一家人红着眼,找大夫的找大夫,搀扶的搀扶,擦洗的擦洗。 没个空闲的,还得分神应付时不时上门关心的村里人。 梁家人筋疲力尽。 终于,半个月后,梁父好得差不多了。 这日,梁瑜跟着兄长到镇上去。 兄长去办事了,梁瑜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所以两兄弟就在上次的百味斋分开了,约好了下午在镇子门口汇合。 这边,梁瑜正准备进百味斋找秦掌柜,就看到了汪家家主汪祖安从对面的酒楼出来。 梁瑜立马躲在一旁,凝神等待。 果然,汪祖安走了一会儿,酒楼里又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腆着肚子,一脸富态,门口的伙计笑脸相送。 那是谁? 看着那人上了轿子,梁瑜小心翼翼地跟在轿子后面。 可能因为是个孩童,倒没人怀疑什么,他也就顺顺利利地跟了一路。 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顶轿子进了一座府邸。 钱府! 等人进去完了,梁瑜又等了一会儿。 假装好奇地朝对面卖荷包的大娘问道,“大娘!那是谁呀?这么威风!” 崔大娘眼前也没有客人,一看眼前的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的,就好心情地回道,“那可是钱大人!县衙里的主事!” 钱大人! 县衙主事?! 梁瑜再也没心情去百味斋了,转身往镇子门口走去。 “小五?你在吗?”梁瑜实在愤怒,又无人可以诉说,就在心里试着唤了唤系统。 “宿主,我在。” 察觉到宿主心情很不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小五多说了一句,“因为宿主积分还没到一百,没能兑换气运值。” 嗯? 因为积分不够,没能兑换到气运值? 小五跟我说这个干嘛? 难道是? 是了! 上次就是因为兑换了气运值,让自己遇到了秦掌柜,才能顺利得到灯笼果。 那么这次? 所以本次没有提前察觉到,让梁家吃了大亏。 两月来梁家积累的财富只剩下了五十两。 甚至父亲入狱…… 都是因为自己?! 第十四章:旧怨 梁瑜懵了。 不! 不对! 是汪家! 是了! 汪家认识县衙里的主事,所以这次的局面才往一边倒。 那县令根本就没有细查的心思,直接就判了梁家有错,让梁家拿钱赎人! 这般利落干脆,分明是早就有人说好了的! 有人在针对梁家! 在安城,除了曾经的对手汪家,还有谁会注意到现在小小的梁家? 而且汪家家主又刚好认识县衙主事,又刚好在同一家酒楼用饭,又刚好在同一天?还一前一后的出来?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汪家! 再想到前世死后听说的事,是自己无意中向汪成锦说出了梁家的计划,而恰巧过了两日梁家就出事了。 更巧的是,汪家就在这个时候与金家达成了长期合作协议?! 梁家伤筋动骨,汪家却鲜花簇锦! 历经两世的梁瑜,在灵魂飘荡期间已经看过了太多太多的利益争斗。即使是一家人都有为了利益瓜分勾心斗角,各种盘算的,更遑论冷冰冰的商场呢? 从那一桩桩事件中,梁瑜明白了一个道理:要判定谁是背后的主导者,那一定是那个获利最大的人!即使那个人不是主导者,也肯定脱不了干系! 而梁家出事,获利最大的,自然是汪家! 在安城,汪家本来是与梁家成分庭抗礼之势的。 但是,一山不容二虎。 而且,汪家和梁家在一些商业上存在竞争。 梁家一倒,整个安城就剩汪家独享了! 一瞬间,梁瑜便想通了许多事。 无论是前世听说的梁家败落一事,还是这次梁家摊子有人闹事一事,汪家都脱不了干系! 他不能在这里自怨自艾! 他应该及时止损,想办法给汪家添些乱子,不说彻底解决,至少要让汪家忙到腾不出手来对梁家下手,而梁家在这段时间里修生养息,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不然,即使自己还有再多的主意,梁家也留不住。 可是,自己现在没什么能力,即使有许多想法,现在的梁家也没有资本实施。 该怎么办呢? 借力打力? 找人合作? 又有谁能帮梁家的呢? 最好是一个既不怕汪家又很有原则的人! 总不能让梁家刚从狼窝出来,又被带进虎窝吧?! 找谁呢? …… 梁瑜把自己认识的人理了一遍,一张温和带笑的脸出现在脑海中。 秦掌柜? 秦掌柜?! 没错! 百味斋的秦掌柜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之前买了灯笼果回去的路上,兄长就给自己分析了秦掌柜的身份。 当时的自己沉浸在买到灯笼果的喜悦之中,压根没有注意到伙计的话。 兄长却注意到了。 从当时伙计还未说完的话语,兄长猜测秦掌柜应该是有一个不小的身份! 至于这个不小是有多不小,梁瑜虽然不清楚。 但是,从上次的事件来看,秦掌柜是一个极重诚信的人。 即使梁家麻辣烫肉眼可见的利益,他也没听说过有谁从秦掌柜手中买到了灯笼果。 或者说,百味斋就没放出过有灯笼果的消息,以致许多人都在猜测梁家麻辣烫里的辣味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这位掌柜,真的只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仅仅是留作自己观赏。 或者说,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可能麻辣烫带来的利益,这位秦掌柜根本还看不上眼! 这样来看,无论是出于什么考虑,秦掌柜都是眼前自己能找到的绝佳合作人选! 思及此,梁瑜停住了继续往城门口的脚步,转身往百味斋走去。 “伙计,我找你们秦掌柜!” 碰巧的是,现在在店里忙活的正是那日梁瑜见过的阿常。 于是,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梁瑜顺利地见到了秦掌柜。 “梁家小兄弟,找我又有何事啊?”秦掌柜戏谑道。 这边,汪家。 派出去监视梁家行动的小厮正在跟汪祖安报告:“老爷!梁家最近都龟缩在世善村,梁家人整日里愁眉苦脸的。” 知道老爷喜欢听什么,忙又自以为的添上了几句,“村里人也有幸灾乐祸,猜疑梁家行商不诚的,那梁家已经成不了气候了!” “说这么多做甚!梁际远呢?”汪祖安不关心梁家其他人,不过一些没有爪牙的小兽罢了,他只关心梁际远。 小厮这才明白拍错了马屁,连忙回道:“梁际远一直卧病在床,到现在才能将将下床走走。这几天,连院子都没见他出来过!” 汪祖安端起桌子上的热茶,慢慢拨动茶盖,思绪回到了以前。 汪家在安城盘踞已经几代了,历来在安城就没人能越过汪家。 直到梁家的到来,或者说梁际远的出现! 一切都不一样了。 最初,汪祖安并没有把那个年轻小伙子放在眼里。 梁际远的一些行事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后来,梁家在梁际远的手中渐渐有了样子。 梁际远在安城有了些名声,梁家也从一开始的专心发展布庄茶楼慢慢进军到银庄、古玩行业。 这时,汪祖安才终于正视了梁际远这个人,但依然没把梁家放在眼中,不过一个破落户罢了! 再后来,梁家的势力遍布绸缎铺子、茶楼、银庄、古玩店,其财富竟然超过了安城绝大多数人家,快要赶上汪家了。 这时,安城许多人家也一转一开始瞧不上梁家的态度,开始与梁家往来。 于是,梁家蒸蒸日上,人脉也越来越广。 汪祖安这才开始着急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于是,汪祖安第一次向梁家动手了。 他买通了梁家的一位小管事,让这位王管事在梁家和隔壁宁县的何家的那批货物中做了手脚。 一旦梁家交不上那批货物,他就可以趁机收了梁家的势力。 这样,汪家甚至有可能会发展到祖辈们都没达到的高度。 一想到这儿,汪祖安的心就滚烫滚烫的。 但很可惜,王管事成功了,货物也确实出了问题,但汪祖安的计划却没有成功。 他小瞧了梁际远! 那梁际远过于谨慎,竟让他提前揪出了叛徒,找出了那些损坏的货物,及时换上了完好的。 原来,梁际远有个习惯,会在一批货物完工后,亲自检查,绝不假手于人。 而且,还会囤积一部分货物有备无患。 于是,那一次后,梁家成功做成了与何家的交易。 梁家成了气候! 汪祖安再也不能小看梁家,反而还要选择与梁家握手言和,在外对梁际远称兄道弟。 为了让梁际远打消疑虑,还让一向宠爱的小儿子汪成锦与梁家小儿子交好。 这让一直以来顺风顺水的汪祖安异常憋屈。 但梁际远太谨慎了,人又聪明,汪祖安一时之间没能找到机会下手。 慢慢地,在梁际远的带领下,甚至渐渐有了梁家占上风的倾向。 这个时候,小儿子又无意之间在一次饭桌上说出梁家将要与金家合作,或许梁家就要离开安城了! 汪祖安再也坐不住了。 那可是金家! 独霸整个清平府经济的金家! 而且金家…… 一旦与金家达成合作,梁家就再也不是他能惹上的了。 那时,自己就得永远在梁际远面前低头! 这对于一向骄傲的汪祖安来说,是个巨大的耻辱! 他决不能让梁家与金家搭上线! 决不允许梁家越过汪家! 于是,汪祖安一边派人与金家二爷接触,送了许多好处,才让那个金家二爷金英松了口,答应替汪家在金家大爷金善面前说好话。 一边贿赂了素来贪财的钱主事。钱主事利用手中的势力,联系了一些人抢走了梁家的货物! 又联系上了安城的周家,许诺平分安城经济势力,终于让周家那“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周家主答应了与汪家联手。 这样,汪家摘得干干净净的。 这番动作下,梁家的货物出了问题! 加之梁际远那时身体又突然不好,没来得及亲自检验货物,只有让他最得力的方管事去检查。 那方管事即使再小心,也还是被汪祖安的手段给糊弄了过去。 早上,货物出了城门。 晚上,那批货物就出现在了汪祖安面前! 于是,没能交上货物的梁家既失了一向为人称道的信用,又面临着极大的赔偿。 梁家两个小子还小,没人主事。 等梁际远拖着病体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以周家为首的安城世家已经扑了上来。 于是,梁家搬出了安城。 而这时的汪祖安已经不满足于蜗居小小的安城,转头就搭上金家,扶摇直上了。 但汪祖安能够跟梁际远斗了那么久,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也从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而且从梁际远这次,他得出了一个教训:绝不小看其他人,也绝不心慈手软! 梁家的败落,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所以,即使后来的汪家与梁家已经天差地别,他也没有完全放心。 所以,梁家在短短半年之内就搬出了长乐镇,到了世善村。 这以后,汪祖安才终于放下心来了,只象征性地派了一个小厮注意着梁家,就不再管了。 没想到,梁际远就是梁际远,竟然还能爬起来! 于是,这次他动用了人手,又联系上了钱主事,把梁际远彻底踩了下去。 听到梁际远卧病在床半月,汪祖安终于心满意足了,让小厮以后不用再守着梁家,便不再过问了。 第十五章:秦霄 “秦掌柜!小子梁瑜,又来打搅了。”梁瑜一进屋就拱手道。 “说吧,这次是什么事?”秦掌柜饶有兴趣地询问。 “秦掌柜,我这儿有笔生意,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做?”梁瑜顺着秦掌柜的手坐在了矮一些的凳子上,面色严肃地说道。 “哦?什么生意?”秦掌柜看着眼前小大人般的梁瑜,内心的小人狂笑。 稳住,包袱不能掉! “秦掌柜的人品我是相信的,所以我才又来找您。不瞒您说,是上次灯笼果的生意,不知道您是否有意向?”梁瑜先捧了捧秦掌柜,才说出自己的目的。 谈生意时,一些场面话是必须要有的。 虽然他很急,但更不能那么快就把自己的筹码露出来。 这是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梁瑜本来以为自己是不会记住这些话的。 想到父亲,梁瑜就心情悲愤。 毕竟修炼不到家,脸上显露出了一些端倪。 于是,秦掌柜没有回应梁瑜提出的话题,而是关心地问道,“家里的事还没解决吗?” 一听这话,梁瑜就知道秦掌柜事先已经听说了自家的事。 看来确实是找对人了! 这秦掌柜是有渠道的。 于是,本着要合作就要展现一些诚意的想法,又想到这件事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秘密,梁瑜就老老实实地向秦掌柜说了,只是没有说那些梁家与汪家的恩怨和他的怀疑。 但聪明如秦霄已经猜到了些许。 毕竟,梁家之前在整个安城都是顶有名气的。 若说最不想让梁家崛起,最有可能下手的,那多半是汪家了。 但终究与梁家没有太多交情,小孩儿明显也不想多说,也就没有刨根问底。 但看着眼前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小孩儿,因为父亲的遭遇面色悲愤,又在自己面前极力克制,努力想要摆脱稚嫩,显得更稳重一些。 好似这样就能添加一些筹码。 真是一个孝顺机灵的孩子。 更难得的是,九岁的孩子竟然能担起责任,为了家庭出来奔波,学做大人谈起了生意。 也不知道该是感叹他的不幸,还是羡慕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想来应该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才会让他这般在意吧。 这样一想,秦霄也就不觉得小孩儿刚刚的举止可笑了,反而有了丝辛酸。 变故果然是能改变一个人的最快方式。 第一次见还很稚嫩的孩子,都已经能用自己的肩膀尽力撑起一片天了! 想想自己当年…… 秦霄竟然从梁瑜身上看到了自己幼年的影子。 原来,秦掌柜竟然是金家家主金善的长子。 是的,就是清平府的商业巨头金家! 然而,金家最初并不是金家,而是秦家! 但现在,又有几个人还记得当年的清平巨富秦家? 又有几个人还记得秦老爷子秦凛? 又有几个人还记得秦家姑娘? 那位温柔单纯的姑娘,秦老爷子的掌上明珠? 现在金家家主的原配夫人? 他的阿娘? 除了他,没人记得! 人们只知道金家家主金善,金家夫人温萝,金家少爷金聪! 无人知道金家还有一位大少爷秦霄! 他是跟着阿娘姓的。 因为当年,金善是入赘秦家的! 秦家二老只得了一位女儿,自小娇宠,养得单纯了些。 于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遇上“英雄救美”的少年郎,自然而然就沦陷了。 然后,小姑娘第一次罔顾父母意愿,硬要嫁给金善。 父母是从来拗不过子女的! 于是,秦家二老答应了,却还想再替傻女儿试探试探,也可以多留条后路。 于是,要求金善入赘秦家! 本以为金善会退却,毕竟他是家里的长子,没想到金家父母和金善竟然都答应了! 就这样,秦家二老再没话说。 小姑娘欢欢喜喜地嫁给了心上人。 小姑娘很是过了一段开心甜蜜的日子。 丈夫俊秀温柔,爹娘又在身边,一切都像在闺中一般,快乐无忧。 婚后,秦家二老看两人恩爱如初,也就渐渐放下防备,接纳了金善。 直到秦家姑娘生了一个儿子,大夫说她伤了身子,可能不能再生了。 秦家还没说什么,金善就当着秦家二老的面指天发誓,说自己绝不会纳妾,有一个儿子就够了! 秦家姑娘感动得不行,眼泪汪汪地看着父母。 于是,自觉有些愧疚的秦老爷子开始带金善接触秦家生意。 就这样,和和美美地过了五年。 那是秦霄记忆中最快乐的五年! 父亲慈爱,母亲温柔,外加秦家二老的疼爱,可以说秦霄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 日益揽权的金善渐渐心生不满。 后来,秦家二老一去,秦家就落到了金善手中。 虽然秦老爷子临终前给了女儿一叠值钱的铺子的契约,只要有这些铺子傍身,女儿也可后顾无忧,并再三告诫女儿不要把这些东西给金善。 但耐不过金善那张嘴会哄啊! 于是,秦家姑娘乖乖地把东西交给了丈夫,欢欢喜喜地做一个小女人。 然后,秦家彻彻底底改姓金了! 慢慢地,逐渐膨胀的金善开始往后院添人。 慢慢地,秦家姑娘抑郁而终。 而秦霄也在一夕之间失去了爹娘! 这一年,他八岁! 他仿佛一瞬间丧失了以前的那股机灵劲儿,成为了一块木头。 他沉默地看着金家的变化,看着那个被称为爹的人逐渐丑陋。 对于这个不跟自己姓的儿子,金善一向视为自己的耻辱。 再加上,金善有了第二个儿子,而且是跟他姓的。 秦霄,也就被放逐了。 金善象征性地给了大儿子一个庄子、两个商铺,还了良心债后,也就不再管他了。 其实,第一次买灯笼果后,秦掌柜就知道梁瑜是梁际远的儿子了。 这时,他也想起了梁家就是差点和金家合作,却被自家二叔给搅和了的那一家。 所以,看到梁家兄弟聪明能干,梁父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他便对梁家的败落有了一丝好奇。 反正无事可做,他决定仔细观察观察梁家。 后来,看小孩儿小小的一个人,在摊子上帮忙,一站就是一整天,却从不喊累,积极地为家里的生计四处奔波。 不知怎的,他竟然从梁瑜的身上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幼年时,自己也是这般机灵孝顺的。 但后来,父亲面具撕裂,母亲抑郁而终,他也就渐渐活成了一个透明人。 再后来,父亲有了其他儿子,他这个被放逐的儿子变得更加可有可无。 于是,他想着,这样有钱有吃,还可以花钱玩玩兴趣的日子也挺不错的,也就忘了曾经的自己也是个为了家人不顾一切、有着炙热梦想的少年。 这个孩子都这么拼,他是不是也该奋斗一把了? 算了,且先看看吧。 看这孩子能走到哪一步。 他要看看如果以前的自己坚持了下去,会是什么样! 可能是想法不一样了,秦霄看着眼前的孩子觉得格外亲切。 他想,那时的自己若是有人能拉上一把,是不是就是另一番模样了呢? 于是,秦霄端正了身子,认真问起了梁瑜的事。 第十六章:喜讯(1) 听了梁瑜的话,秦霄一改先前懒散的样子,认真思考起了可行性。 “关于灯笼果一事,我名下有个农庄,可以专门种植,我也不占你便宜,后面卖出的灯笼果五五分成,毕竟你提供了技术支持,不然我这儿即使有东西,也不会种。” 梁瑜知道,虽然眼前的秦掌柜说不会种,但其实那都是骗小孩儿的。 他名下有一个庄子,还怕找不到一个人会种吗? 灯笼果又不是多难种的东西,自己不过是站了前世的便宜。 所以,梁瑜谢绝了秦霄的建议,提议二八分。 最后,两人以四六分达成协议。 梁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起身向秦霄弯了弯身子。 秦霄笑了笑,主动转移了话题,“至于你刚刚说的方子……” 秦霄敲了敲桌子,蓦的想到了一个人,“你也看到了,我这儿是个杂货铺,可消受不了你的那些方子。” 秦霄坏心眼地停了停。 看着梁瑜有些失望,眼里的光都暗淡了一些,才接着说:“但是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四方楼听过吧?” “四方楼?!”梁瑜瞬间就明白了秦掌柜要给自己介绍谁。 这不就是那次汪祖安和钱主事去的那家酒楼吗? 那可是整个长乐镇最好的酒楼! 自己真是遇到贵人了! 有了秦霄做中间人,梁瑜与苏修远的见面无疑是愉快的。 两人不光定下了麻辣烫方子、洗手蟹方子,梁瑜还免费给苏掌柜提出了拼盘的建议。 苏修远听得眼睛发亮,他是酒楼掌柜,自然听得出这里面有多少利润可取。 这小子,看着人小,为人却很大气! 于是,方子的价格在苏修远的主动要求下上调了一百两。 这次梁瑜并没有推辞,毕竟他是亲眼见过拼盘魅力的人,一百两绝对是友情价了! 要不是这位苏掌柜是秦掌柜的朋友,他铁定得宰一顿! 最终,这次会面双方都很满意。 最后,梁瑜看着新鲜出炉的合伙人,没忍住自己的小心思,暗戳戳地提出了一句,“我这儿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两位掌柜有没有兴趣?” 商量完毕,秦霄看着梁瑜,眼里满是惊叹。 这才九岁啊! 这是要逆天了吗?! 他却不知道,梁瑜一直是紧绷着的。 毕竟是第一次谈生意,梁瑜有些紧张。 方才因为还没有结果,所以一直努力克制,单凭着一股意志支撑着自己不至于腿软打抖,现在看两位掌柜认同了自己的想法,梁瑜悄悄松开了汗湿的手。 屈了屈手指,感觉手指僵硬得不像样。 两位掌柜何等精明! 悄悄对视一眼,没有拆穿小孩的把戏,“这样,你父亲身体不好,我们明天一早就来与你父亲商量这件事。” “多谢!那小子就先告辞了!”没有谢却秦掌柜提供的马车,梁瑜向两位掌柜告辞后就上车走了。 兄长怕是等急了! 看着匆匆离去的梁瑜,秦掌柜终于没忍住地大笑了几声。 “太有趣了!真是一个有趣的孩子!修远你说呢?”秦霄勉强收住笑意,转头问好友。 苏修远没有理这个偶尔抽风的好友,而是转移了话题,“你看刚刚那小子说的能行吗?” 一听正事,秦霄秒变正经。 “无论怎样,你刚刚已经答应了。其他的,明天再说吧!” “也好。且让我去会一会梁际远这个传奇人物!”苏修远豁然开朗。 梁瑜在马车里远远就望见了焦急的兄长,急急跳下马车,跑了过去,挨了一顿骂后,梁瑜马上卖乖,“阿兄,我们可以坐马车回去了,不用走路,嘿嘿!” 梁璟这才注意到弟弟后面有一辆马车,立马停住了准备继续跟弟弟说教的想法,安静地上了车。 一路上,梁瑜都在想兄长要是问的话,自己要怎么说。 但是,兄长没问?! 这边,梁璟心情很是复杂。 从上次落水后,梁璟就发现了,弟弟变了! 他不再没心没肺,反而事事操劳,像个小老头子。 整日里也不再唉声叹气,说着要离开世善村的傻话,反而一心盘算着梁家发展。 父亲出事,娘亲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没了法子,弟弟却第一时间就回来清理家里的财产。 等他从外面打听回来,弟弟已经准备好了钱财。 而现在,弟弟多半又是为了家里! 弟弟,长大了! 这般一想,梁璟觉得,从梁家变故后,压在他身上的担子都好像轻了不少! 又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都是因为自己没做好,才让弟弟小小年纪就操心家里! 自己要做得更好才行! 回到家,梁家人面对着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份灯笼果售卖分配契约,沉默了。 在梁瑜说出明天一早四方楼的苏掌柜和百味斋的秦掌柜会来找他商量事情的时候,梁家人彻底惊呆了。 梁际远认真地看了一眼烛火旁的小儿子,心情复杂,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深夜,舒氏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她又一次翻过身,看到了眼眶微红的丈夫。 “远哥,你说咱们的瑜哥儿怎么突然间就长大了?” “是长大了……”梁际远半是骄傲半是自责地轻声回应着。 “可是我宁愿瑜哥儿还没长大。都是我们做父母的没做好,才让瑜哥儿小小年纪就为了家里操劳。你说他那么小一个孩子,要是被骗了怎么办?还有阿璟,最近都瘦了……”舒氏也不在意梁际远回了什么,只是想吐出心里的情绪。 做父母的总是这样,担心了这个又担心那个,永远有操不完的心。 父母眼中,孩子永远是小孩儿。 其实梁瑜已经不算小孩儿了,他已经九岁了。 在世善村,九岁的孩子已经是个半大小子,可以帮衬家里不少了。 地里忙的时候,还会有跟着下地的。 只是梁瑜以前一直生活富贵无忧,从没为生计苦恼过。现在却为了生计奔波,所以舒氏心疼了,觉得是自己没做好。 梁际远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舒氏揽入怀里,默默闭上了眼。 良久,舒氏已经熟睡了。 梁际远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的妻子眼角挂着的泪水,叹了口气。 第二天,两位掌柜如约而至,来的时候身边只各自带了一位小厮。 三只老狐狸顺利会师。 那一天,梁家闭门谢客。 那一天,梁家的大门直到天色将黑时才打开。 如来时一般,两位掌柜没有惊动村子里的其他人,静悄悄地离开了。 这要感谢梁家不是住在村子中央,而是靠着村头,两位掌柜不用经过太多户人家。 而且白天大家都在地里忙活,加上梁家最近发生的事已经被嚼烂了,村里人都知道梁际远卧病在床,前几日还有不少人上门关心,现在已经少了许多关注,所以才能这般顺利。 “不愧是梁际远!”出来有一段距离的两位掌柜,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叹。 “可惜,身体差了点。不然……”秦霄没有说完,但多年好友的苏修远哪儿能不明白好友的意思。 要是梁际远身体底子好,现在也轮不到汪家在安城耍威风! 三人见面一个月后,安城传来一个新闻:汪家出事了! 第十七章:喜讯(2) 汪家货物被劫! 听说汪家家主已经报了官,但官差至今都没有抓到人。 听说官差到货物被劫的那座山上时,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那一车车的货物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山上也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于是,许多人都在猜测:应该是游匪干的! 第二日,据说汪家主去了县衙一趟,回来便有人急急忙忙地去请大夫。 汪家家主病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安城,街边,棚里,一处小茶馆。 “你是没看见啊!那汪家家主回来的时候脸色黑得哟,吓死个人!我都不敢多看!后面……”李二一只脚立在地上,一只脚放在板凳上,唾沫直飞。 旁边的听众心里默默吐槽,“不敢多看,那你怎么知道后面的事?!” 不过为了听到更多消息,也就没人拆穿。 “唉!谁知道,那汪家家主就这样倒下了呢!我看安城大部分有名的大夫都来了,估计啊……病得不清!”李二意犹未尽,结束语高高扬起,久久不肯落下。 听众听得满足了,刚刚跟着李二讲述时紧绷的神经缓了下来,端起桌子上的茶,慢慢咂了一口。 嗯…… 不烫不凉,刚好。 今日这茶,味道不错! 长乐镇,也是如此。 永远不要小瞧八卦流传的速度! 出于一种莫名的“仇富”心理,这类消息在平民百姓中尤其具有吸引力。 对于安城、镇子里的一些其他商家,未尝没有想看汪家热闹的。 于是,汪家出事的消息满天飞。 人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都亲眼见过。 汪家,安城一霸,妥妥的商业龙头,竟然也有失手的时候! 汪祖安,带领着汪家步步高升,达到了安城众人仰望的高度,后来更是攀上了金家,当时惹了多少人的羡慕嫉妒恨。 但,没人敢与汪家作对! 只把梁家的下场一看,安城世家就熄了火。 只把汪家当作一座大山,是不是拿出来拜拜,再没想过攀越。 但现在,这座大山开始倒下了!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人们都津津乐道,连世善村的人都知道了。 人们都在谈论汪家的事。 汪家,出名了! 消息传到梁家,梁家人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多添了一碗饭。 连一向不添饭的梁父也再次拿起了碗。 今天的饭菜,够味! 饭后,笑眯了眼的梁瑜在院子里转悠,美名其曰“消食”。 但小五却检测出宿主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 不止宿主一个人,小五觉得今天宿主一家人都有些问题。 心脏跳得过快! 梁瑜溜达了好几圈,还是无法平复心情,便四处望了望。 梁父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眯着眼,很是惬意的模样。 母亲又拿起了绣样,一脸满足。 兄长被赶回了房屋,拿起了书卷,但从梁瑜的角度看,那书许久都没被翻动。 似是注意到了梁瑜的视线,梁璟转过了头,触到对方脸上相同的愉悦,相视一笑。 接着,梁瑜看着兄长放下可怜的书本,走了过来,脸上还有隐隐的兴奋,眼里却有着疑惑。 心思一转,梁瑜大概猜到了。 整件事,兄长只参与了部分,应该是…… 果然,梁璟一过来,就拉着梁瑜走向一旁,问出了一些他还没想通的问题。 梁瑜耐心地为兄长解惑。 原来,梁瑜早就知道有一批货会出大问题。 于是,与秦掌柜、苏掌柜一起坑了汪家一把。 这还是他前世听说的。 这个消息在三年后才爆出来,在浮光锦火遍全国的时候。 浮光锦高价难求,人们惊讶地发现浮光锦竟然是从安城兰锦坊出来的。 于是,三年前的事浮出了水面。 那时的兰锦坊还是自家的。 兰锦坊算是个百年老店了,东家一直想让兰锦坊开出安城,走遍全国。 研究出了浮光锦后,东家的很是兴奋,认为这是自家实现梦想的时候到了。 于是,东家把消息瞒得很好。 后来,兰锦坊东家偷偷地把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一百匹浮光锦运出安城,准备以金家为跳板,做一笔大生意。 结果,货物被截了! 东家的当场吐血,强忍着痛去报了官。 但是,银子使进去了不少,那东家却没等到自己的货物。 反而让邱县令注意到了浮光锦。 形势之下,秦东家拿出了一匹存货。 邱县令的眼睛亮了。 邱县令虽没多说什么,但为商的谁又是个傻子? 于是,在邱县令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的时候,兰锦坊就放出了消息。 那兰锦坊的东家也是个妙人! 一心想把兰锦坊发展壮大,不想被县令吞掉家族基业,又不想自家成为其他家族的附属,竟然想出了通过竞标的方式来选出合作者。 好不容易选出了合作者,存够了一车浮光锦,选了二十个好手,谁知货物再次被劫! 董东家可是把所有的身家都砸在里面了! 于是,东家的给活活气死了。 东家一死,浮光锦的秘方也就成了迷。 兰锦坊四分五散,被其他商铺给瓜分了。 三年后,浮光锦重出江湖,迎来盛放。 这事一出,安城哗然。 当时许多人都在讨论,所以也多次入了梁瑜的耳。 那董姓东家实在太过倒霉,所以梁瑜记得很清楚。 虽不知道这浮光锦后来是怎么被人发现的,但梁瑜记得就在不久后,这批浮光锦就要出事! 按照前世推算,兰锦坊的浮光锦已经出过一次事了,现在应该有其他消息了。 果然,两天后,兰锦坊放出了消息。 竞标! 消息一出,许多家族摩拳擦掌。 浮光锦的利益肉眼可见,邱县令本想令兰锦坊秘密做出一批,在年终的考核时呈给贵人。 若是讨了贵人欢喜,或许自己就能够离开安城。 最好,能在明年三年任期满后升上一升。 没来得及阻止董东家放出消息,邱县令捶胸顿足。 但浮光锦利益实在太大。 于是,邱县令也想掺合进来,但自古官商勾结是大忌。 至少,明面上要避免。 所以,邱县令想到了汪家! 汪家自从梁家出事后,已经成为了安城商业龙头,竞标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而且,上次自己没有深究,而是顺水推舟,判了梁家有错。给了钱主事一个面子,也卖了汪家一个面子。 那这次,也到了该汪家回报自己的时候了。 该说上下一心! 钱主事也想分一杯羹。 于是,他也想到了汪家! 梁家本来担心汪祖安天性多疑,不会咬饵。 既不能让他轻易竟到标,又要保证他的消息来源可靠! 但没想到,这次行动如有天助! 在梁际远和秦、苏两位掌柜在四方楼守株待兔的第三天,就成功地不小心被喜欢来四方楼吃饭的钱主事听到了。 得知兰锦坊出了浮光锦,又联系到邱县令最近与兰锦坊东家见了好几次面。 钱主事悟了。 以防万一,他还去查证了一番。 确定消息属实后,钱主事就去找他的小伙伴汪祖安了! 汪祖安从钱主事处得到消息,所以深信不疑。 又得知邱县令有想把浮光锦献给贵人的想法。 汪祖安心想:这批货做好了,或许可以上达天听,成为皇商也是有可能的。 到那时,汪家根本不需要攀附金家! 汪家会在自己的手里达到顶峰! 就这样,汪家踏了进去。 而且在兰锦坊东家重新提出汪家占六成,只是要出更多银子后,汪祖安只以为兰锦坊上次损失惨重,没有多少资金。 于是,为了更多好处,汪家投进去了大部分身家! 选了好几十个好手,队伍再次出发了。 结果…… 截了货的流匪转眼就瓜分了货物,浪迹天涯去了。 官府的人没有抓到人。 汪家不敢去责问县令主事,所以,这个亏,汪家吃定了。 这事之后,汪家不但没讨到好处,反而被认为办事不尽心,不牢靠,惹了县令的厌恶。 于是,汪家慢慢出现了颓势。 兰锦坊东家又一次吐血,但想起之前来人说的话,表示他还可以稳一稳。 最后,荣城柳家不知怎的得知了浮光锦一事,在派人前来验证后,与兰锦坊达成了合作。 于是,兰锦坊获得重生,东家也还活着! 邱县令的升迁梦落空…… 真好! 既让汪家没有精力对梁家下手,又让兰锦坊得以保留,还让汪家在县令处得了不满,真是一箭三雕! 爹可真厉害! 但整件事是自己起的头,而且全程参与了…… 我真棒! 正有一丝小得意,小五就及时地给梁瑜又送上了一个好消息,“宿主为家人着想,灵活解决本次家族危机,奖励积分五十分。请查收。” “这次怎么这么多?”梁瑜疑惑道。 “因为系统是绑定了宿主,所以主要是看宿主的改变。其他因为宿主侧面带来的变化,肯定比不上。” “前几次主要是通过其他人改造了一些,变化很小,那时的积分奖励更多是一种鼓励。” “以后可没有这样的待遇了,请宿主再接再厉。”想到自己终于获得了提成积分,小五忍不住提醒。 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 心里暗暗盘算起了自己的积分。 一百积分已经不是梦了! 想到一百积分就可以兑换气运值,再想到气运值带来的好处,梁瑜内心火热不已。 “小五,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更多积分?” “现在梁家已经基本脱离前世,走上正轨了,后期积分奖励很少。要想获得更多积分,重点是改造宿主自己!宿主变化越大,积分越多。” 改造自己? 或许,他是该好好想想自己该做什么了。 还没等梁瑜想好,一则更大的消息火速地盖过了汪家的热搜。 商户人家可以考科举了! 第十八章:那箱宝贝 “远哥!”还没等梁瑜好生细想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屋内传来了舒氏的惊呼声。 梁瑜嗖的一下就蹿了进去,远远捕捉到了父亲倒地的身影。 看着兄长和娘亲合力把父亲扶到床上,一向高大的父亲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 梁瑜紧了紧拳头,觉得无力极了。 突然,眼睛一亮。 连忙奔出去,直接往村长家赶。 这个时候梁瑜只恨自己家没来得及买辆牛车,还要去别人家借,耽搁了功夫。 一路跑到了村长家,来不及喘气,就向里头高声喊:“村长!村长!” 不巧,村长这个时候不在家,只有王长良在。 “瑜哥儿,怎么了?我阿爷在地里,爹娘去镇子上了,要我去叫阿爷吗?” 去镇子上了? 果然,梁瑜往旁边套牛车的地方一看,什么也没有…… 没有牛车…… 可村子里只有村长家有牛车! 顾不上回答,梁瑜转身往村子外面跑。 “瑜哥儿!” 才跑了几步,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兄长! “爹醒过来了,快回去吧!” 回到家,看到父亲坐在床头,没什么大碍,梁瑜的心才定了下来。 这才有时间细细地看父亲。 父亲此前身子不好,但除了梁家出事那次,很少生大病,一直用药温养着。 上次的事,也已经好全了。 究竟是什么,让父亲突然晕倒呢? 突然,梁瑜注意到了父亲眼角的红色,正要询问,父亲就说话了,“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阿月,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会儿。” “爹!”梁瑜不赞同地喊道。 经历了刚刚的惊吓,梁瑜可不敢让父亲一个人呆着。 刚刚若是娘不在屋内…… 想到这儿,梁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正要再说,就看到娘对自己摇了摇头,然后出去了。 出去了…… 然后,他也被兄长拉出去了。 梁瑜听着厨房传来的响动,看着兄长盯着院子里的一棵树出神,好似能盯出朵花来。 似乎有什么大家都知道,自己却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梁瑜实在放心不下,便没有走太远。 过了一会儿,看没人注意,又悄悄往房门口挪了几步。 靠近了,梁瑜隐约听见里屋有压抑细碎的声音。 心里一惊! 梁瑜就想闯进去,可刚刚一直盯着树的兄长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向梁瑜投来了不赞同的目光。 额…… 梁瑜默默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 但他又听到了那种声音! 于是,脚步一转,走向了兄长大人。 “兄长!刚刚我听到了……”梁瑜的声音在梁璟的视线下渐渐低了下来,直到没了。 梁瑜有些委屈,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吗? 但兄长又去看天了! 看兄长这样,娘那里估计也得不到答案。 于是,梁瑜也默默加入了看天大军。 两兄弟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好一对忧郁兄弟! 维持着这种姿势站了半个时辰,梁瑜的脖子已经酸痛得没有知觉了。 终于! “吱呀!”房门开了。 今夜的晚餐出奇的安静,大家都默默地吃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上了床,父亲通红的眼在脑海里盘旋,梁瑜久久无法入睡。 于是,一个鲤鱼打挺,梁瑜悄悄地出了房屋,准备到院子里转转。 结果,梁瑜发现院子西边房屋里的灯亮着! 那是一个小仓库,当时梁家买下了这座院子,发现这间房屋如同鸡肋。 梁家现在也养不起仆人,只住一家四口,三间房屋紧够了。 梁家也没了什么值钱东西,更谈不上当作库房了。 至于粮食,额…… 梁家还没有土地…… 院子里那块除外。 那是买房子时自带的。 后来,母亲把小屋子收拾了出来,又用布做了一个帘子,倒也自成一个小世界。 于是,这间小屋子就成了父亲最爱呆的地方。 是父亲? 怀着这种好奇的心思,梁瑜默默走了过去。 门并没有关紧,还留有一丝缝隙。 所以,梁瑜再次听到了压抑的声音。 顾不上敲门,梁瑜推开了门。 他看见了什么?! 一向骄傲的父亲趴在一个箱子上,哭得像个孩子! 梁瑜就这样僵在了门外,不知道说些什么。 倒是梁父,听到了声响,抬起了头。 “是瑜哥儿啊。” “爹!”梁瑜呐呐应了一声。 “瑜哥儿,进来吧。把门带上,别吵醒了你娘亲。” 梁瑜听话地关上了门,默默走了过去。 将父亲扶起来,便垂手站在一旁,没了声音。 望着眼前似乎长高了不少的小儿子,梁父突然有了倾诉欲。 摸了摸箱子,脸上带着怀念“瑜哥儿,你知道梁家吗?” 梁家? 自家不就姓梁吗? 但父亲专门问,那肯定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梁瑜飞快地看了父亲一眼,疑惑地摇了摇头。 “是啊,你不知道!不止你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的梁家呢?” 梁瑜懵了,怎么听父亲话里的意思,梁家以前有什么大的来头?! 没有在意梁瑜的反应,梁父继续说道:“当年的梁家,是何等的清贵!可现在,只能龟缩到一个小村子里!偌大的一个梁家,只剩下了这一箱东西……” 惊! 梁瑜的目光顺着父亲的话看向了地上的箱子。 咦? 怎么越看越熟悉?! 天! 可不得熟悉嘛,这不是前世他带走的那个箱子吗?! “瑜哥儿,你知道这箱子里是什么吗?” 梁父还在继续。 梁瑜内心疯狂点头,知道,肯定知道。 想他前世找到这个箱子的时候还特别激动,以为里面是什么金银财宝,或者地契房契。 但是! 都不是! 里面是一卷卷的书! 当时的梁瑜心都凉了。 但梁家已经穷途末路了。于是,梁瑜心一横,决定把这箱子书带到镇子上去当了,当给那些书店,换些救命钱! 天真的梁瑜没有想过会不会有书店接受他这种当书本的方式,满心欢喜地以为梁家可以迎来新生。 想想他当时趁兄长娘亲没注意,还特意到镇子上去联系了一位大叔来拉货。 为了让那位大叔来一趟,他把其中的几本书卖了出去,才给够了大叔辛苦费。 结果,遇到山匪时,那位大叔先跑了,留下了守着箱子的梁瑜。 第十九章:入学 “为了明事理?” “这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为了我们梁家!” 梁家? 梁瑜一下就联系到前面父亲说的。 难不成梁家真是书香世家? “听过茗城吗?”说到茗城,梁父的眼睛都亮了,完全不关心小儿子的反应,开始滔滔不绝。 “那是一座神奇的城池。那里文风鼎盛,人人爱书,那是天下文人的天堂。” “在茗城,无论家境怎样,家里总会有人是识文断字的。在其他地方比较珍贵的童生秀才,在茗城却并不出奇。” “成为了举人,才能被人记住。家里有了举人,才能称得上一声老爷。” “盛朝建立两百年,茗城已经走出了三位状元!至于进士,听说城门口有一个专门印刻名字的石碑,已经快写满了。就连一些不入世的大儒也都慕名而去,渐渐不愿离开。”梁父一脸激动,眼里满是惊叹和向往,似乎透过话语看到了那座圣城。 梁瑜也肃然起敬。 “我们梁家,曾经是茗城首屈一指的书香世家。”一句话结束,梁父便住了口。 梁瑜大受震动。 茗城人人读书,文风盛行,秀才举人不知凡几。 这样的情况下,梁家能成为茗城的大世家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这样的梁家,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屋里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爹,为什么梁家会搬出茗城呢?”突地,梁瑜开了口。 “梁家,出了不肖子孙啊!”梁际远面色沉痛地叹道。 “爹,你当年为什么不继续考呢?” 这次,梁际远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梁瑜的头,推门出去了。 “瑜哥儿,该休息了。” 屋外传来梁父进门的声音,屋子再次静了下来。 留下屋子里的梁瑜思绪纷杂。 一时想到今日父亲的异常,一时想到今日得知的消息。 科举吗? 梁瑜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梁瑜囫囵吃了个早饭,就连忙拉住了往外走的兄长。 “兄长,我问你个事。” 梁璟回过头,对上的是小弟白生生的脸蛋,明晃晃的笑容。 心一下就软了。 “走,坐下慢慢说。” “兄长,你知道梁家吗?”梁瑜首先抛出了这个问题,然后看着他亲爱的兄长坚定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疑惑。 额…… 原来只有自己不知道。 看到弟弟面色暗淡了下来,梁璟马上补上一句:“我知道的也不全,以前你太小,而且……” 虽然兄长没有说完,但梁瑜却懂了。 都是自作自受! 以前自己那般懒懒散散,估计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再说,那时的他还指不定会不会听呢! 默了一会儿。 “那你知道爹为什么没再考科举吗?” 梁璟沉默了一下,细细地盯着弟弟。 看来,还是那个傻弟弟! “父亲身体不好,科举的环境并不好,可以说的上艰苦。以父亲的身子,根本就撑不过下一场考试。” 梁瑜傻了眼,他没想过竟然是这么个原因。 都怪自己从来没了解过科考,也就不知道里面的环境如何了。 父亲的身体在安城养得还不错,但搬出安城后,身子底子就慢慢差了。 如果科考真像兄长说的那样艰苦,那以父亲的身子是绝对上不了考场的。 更何况,父亲已经是商人了! 照昨晚父亲反应来看,父亲怎么会选择从商呢? 从商就是断掉了科考之路! 察觉出小弟的疑惑,梁璟缓缓说了句:“当年我们家是什么情况我虽然不清楚,但我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父亲是不会选择从商的。” 看小弟若有所思,梁璟又抛出了一个问题:“而且,瑜哥儿,父亲平时看的是什么书?” “杂记!”梁瑜下意识回答。 梁璟笑了,摸了下傻弟弟的头,终于出了门。 这边,梁瑜还站在原处。 梁家、茗城、世家、科考、商人、杂记几件事在他脑海中冲撞。 科考? 商人? 杂记? 豁然开朗! 家里明明有一箱子的书,但父亲却从没看过,而是去外面淘一些杂记。 前世止步于《千字文》的梁瑜一想,箱子里面多半是科考的书籍。 但是,父亲身子不好,又成为了商人,彻底断了科举路。 从昨晚父亲的态度看,父亲甚至是更多梁家祖辈多半是想回茗城的。 但没了科举希望的父亲定是回不去的! 这样来看,父亲平时看杂记,不敢再看科举读物,多半是觉得愧对先祖! 父亲太苦了! 一个人扛着家族希望,却亲自断送了它! 这于父亲是多大的折磨! 幸好! 皇恩浩荡! 商户人家可以科举! 或许,父亲的心结也能打开了。 入夜,梁家人用完了晚饭,却没人离开。 外出的梁璟去城里细细地打听,才知道圣谕上说的是:商户可有一子考科举! 梁家其他人一下子就安静了。 梁璟继续说道:“听说是荣城柳家对朝廷有莫大功劳。圣人大喜,挥笔降下了恩泽。” 这些前世并没有发生过啊? 这是怎么回事? 梁瑜陷入了恐慌。 于是,他也就没有听到兄长的后一句话。 “瑜哥儿,你怎么想的?”直到梁际远喊了两遍,梁瑜才回过神。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都看着我? 求助地望向兄长,却发现兄长跪在地上! “瑜哥儿!” “爹,对不起。” “父亲,是我自己不想读了,没什么其他原因。”两兄弟的话同时响起。 梁瑜呆呆地看着兄长。 兄长竟然不想读书了?! 梁璟转头对弟弟回了个笑容,转向梁父建议道:“我看瑜哥儿现在那股机灵劲儿,是可以去读书科考的。” 啥?! 我刚刚错过了什么! 烛火虽暗,梁瑜却看见了兄长那清凌凌的眉眼染上了温度,整张脸柔和得像是春日。 梁际远估计也看到了,让梁璟出去了。 舒氏不放心地跟着出去。 屋内,只剩下梁际远和梁瑜。 “瑜哥儿,你阿兄不愿读书科考,你怎么看?” 接下来几日,梁瑜陷入了迷茫纠结中。 这时,小五贴心地上线营业了。 “宿主,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小五,你说我要不要去走科举之路呢?” “宿主,我自然是希望您去的。” “为什么?” “宿主还记得上次说的,改造自己吧?试问还有什么是比让一个破家子变成一位造福社稷的人更好的呢?要想造福社稷,在这个朝代,还有什么比科举更香的吗?”小五噼里啪啦的几个反问,让梁瑜哑口无言。 “而且,科考成功是很有好处的。士农工商!”说完这句,小五就隐了。 士农工商! 是了。 上次的汪家事件,梁家可再也来不起第二次。 梁瑜决定了:读! 才下决定,小五又上线了。 第二十章:入学 “决定读书,改造宿主的一大步,系统奖励五十积分!” “五十?!” 梁瑜吓了一跳。 “这是专门设置的鼓励分,只有一次,以后得是在科举途中取得成绩才会有大的积分了。平时主要是看宿主的学习态度、测试成绩等来一分一分地慢慢积累。” 那我也满足了。 梁宇乐开了花。 “小五,为什么许多事都和前世不一样了。这次柳家功劳,商户人家有一子可考科举一事,还有兄长竟然不愿读书了,这些在前世都是没有过的。” “宿主,听说过蝴蝶效应吗?一只蝴蝶的振动可以带动许多连锁反应。” “简而言之,你就是那只小蝴蝶,你的转变牵动了汪家的落魄,兰锦坊也得以保留,甚至和柳家搭上了线,浮光锦也得以早了两年进入盛京,距离大放异彩也不远了。那么,柳家功劳一事提前几年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梁瑜静静地消化着这些信息,突然顺口问了句:“小五,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哦霍! 小五退出了群聊。 木有反应。 看来又走了。 梁瑜耸了耸肩,往屋子里走去。 他却不知道系统里各种电流乱窜,一如小五纷杂的心绪。 为什么呢? 除了小五,没人知道。 “爹!” “你真的决定了?”梁际远放下手中的东西,严肃地看着小儿子,正色道。 梁瑜坚定地点了点头。 “十年寒窗无人问,你可想清楚了?今日一定,就再无反悔的可能!” 见到儿子毫不退缩的眼神,梁际远终于收起了刚刚的严肃,缓缓地笑了。 “不错!我梁家儿郎合该如此!万不可做半途而废之徒!”梁际远高声赞道,话语中似乎意有所指。 哦霍(⊙o⊙)! 看来父亲还对兄长放弃走科考一事耿耿于怀。 正待替兄长说说好话,梁父就转移了话题。 “来,为父先考考你!” 额…… 我后悔了! 我这是自作孽啊! 然而,心里再多吐槽,也还是要硬着头皮上。 “瑜哥儿!”梁父的从容消失不见,满脸怒色。 “在!”梁瑜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你读的什么书?!你这样,我如何有脸面把你送进学堂?又谈何科举?!” 一字一句都填满了怒气和失望,砸进了梁瑜心里。 “嘭!” 梁瑜直直地跪了下来。 “爹!对不起!” “不必如此!你若真知错,就该好好读书。今日考较到此为止。”梁父说完,拂袖而去。 望着桌上翻开的书本,梁瑜垂下了头。 “瑜哥儿,怎么了?爹怎么生这么大气?”梁璟不知从哪儿窜了进来。 梁璟其实早就回来了,但由于昨日的事,不敢面对父亲。刚刚远远就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条件反射地就藏了起来,等父亲离去才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看见弟弟跪在地上,一边关心地询问,一边四处扫视。 这一看,就注意到了桌子上未合上的书本,梁璟一下子就明了。 “可是父亲考较你了?” 梁瑜抬起头,看了兄长一眼,默默点头。 “结果不尽人意?”梁璟猜测道。 梁瑜又垂下了头。 得嘞,明白了。 “那你还跪在这儿干嘛?还不去抓紧时间读书,免得父亲明日还要考较你,若是发现你没长进,那……” 出于多少有自己的原因,父亲才对小弟这么严格,梁璟觉得有些对不起弟弟。于是,在外人来看一向话少的梁璟,今日啰嗦得不行。 梁瑜一下子就被点醒了。 对,他应该去读书,而不是在这儿自怨自艾。 梁瑜一下子站了起来,看了看兄长,“兄长,你今日很不一样。” 不等梁璟回答,梁瑜拿起桌上的书本就跑了。 “这小子!是嫌我啰嗦了!”梁璟笑骂道。 第二日一早,梁际远推开门,就看到了捧着书本的小儿子。 春寒料峭,早上的风有些凉意。小儿子两颊红红,双眼发亮地盯着自己,只差把“爹,你快考我!”写在脸上。 梁际远纠结了一晚上的心突然就软了。 或许,他对小儿子太严格了些。 但是,这种想法很快就转变了。 今日的考较流程出奇顺利。 昨日抽查的内容,今日梁瑜都答上来了。 但梁父却并不开心。 不! 他还是太仁慈了! 他以前想着已经夺去了大儿子的童年,大儿子也还算争气,商户人家又不能科举,小儿子童心未泯,便养得娇气了些。 瑜哥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也只是说了几句。 现在来看,他若是一开始就严格要求小儿子,又怎么会浪费他的天赋。 于是,一颗慈父心转眼就硬了起来。 然后,梁瑜就发现他又答不上来了。 爹! 你超纲了啊! 然而,顶着父亲期待的眼神,梁瑜不敢说。 “明日继续。” 终于等到梁父停下了考较,梁瑜就听到了这句话。 刚蹦哒起来的心又“啪”地一声落了下去。 能怎么办呢? 学吧! 于是,被捶打了一番的梁瑜苦着脸回到了房间,又拿起了书。 考较、读书、考较、读书…… 就这样,梁父乐此不疲地抽查儿子,梁瑜苦兮兮地背诵,不知日月。 终于,这一天考较结束,梁瑜行礼拜别,麻木地抱起书本就要往房间走去,梁际远叫住了儿子。 “瑜哥儿,你的基础已经打得比较扎实了,可以去学堂了。” 这绝对是梁父谦虚了,就梁瑜现在的水平,距离童生尚有距离,但比之以前,不知道强了多少。 哎? 学堂? “爹!不是有您教我吗,为什么还要去学堂?”梁瑜不懂就问。 梁际远站起身子,走向儿子,久违地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温和地说:“学堂里有专门的先生,同龄人也多,你可以更好地知道自己的水平和不足,而且,你也该认识一些朋友了。” 梁际远停了一瞬,“再说,爹只是个童生。” 经过多方打听,梁家知道了长乐镇共有两个学堂。 一是清风学堂,二是华雅学堂。 清风学堂多是贫寒子弟,华雅则不同,学生家底大多丰厚。 两座学堂的主人都是秀才出身,分别是苏秀才和何秀才。 何秀才已过天命之年,苏秀才尚过而立两年。 相比较下来,苏秀才就太过年轻了,听说为人又很严苛,学生没有不怕的。 加上何秀才多年施教,学生中已有五名考中童生,其中一名甚至成了秀才,这在这小小的长乐镇可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所以,虽然何秀才收的束修高了些,但除了家境确实贫寒的人家,许多人家都优先选择了华雅。 但最终,梁家敲定了清风学堂。 苏秀才有个不成名的规矩:在还没定下来之前,只见求学的学生,不见学生家长。 所以,梁父今日也和其他家长一样在门口处停下了脚步,只梁瑜和其他孩子继续往前。 等待期间,梁瑜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孩子,有一出来就绷不住嚎啕大哭的,也有出来面带微笑,仿佛胜券在握的,还有面无表情的小孩。 比如刚过去的这位。 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带着这种好奇,梁瑜见到了苏明源。 一身青衣,头戴巾帽,面色严肃,连发丝都一丝不苟得顺在了脑后。 没有一句废话,梁瑜一进去就面对了口头测试。 经历了一番考较后,表情严肃的苏明源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不错,基础扎实。” 闻弦音而知雅意。 “扑通!” 梁瑜立马跪了下去,“老师!” 苏秀才笑了笑,用眼神示意梁瑜站起来,才说道:“真是个机灵孩子。不过,现在喊老师还为时过早了。你且叫我先生吧。” 梁瑜迷迷糊糊地出了门,看见在外等候的父亲不时瞟向门口。 于是,飞快地跑了过去。 不等梁父询问,就开始噼里啪啦地将里面发生的事情说了。 梁父沉默了一会儿。 转身,往前,一气呵成。 看着没有丝毫要给自己解惑的父亲,梁瑜傻眼了。 这时,梁父往后看了一眼。 额…… 梁瑜乖乖跟上。 然后,他看着父亲买了腊肉、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 这是要干啥? 回到家,舒氏终于给梁瑜解惑了。 “这是拜师节礼。芹菜寓意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红豆寓意红运高照;红枣寓意早早高中;桂圆寓意功德圆满;至于干瘦肉条是用来表达弟子心意的。” “可是,娘,我这只是拜先生,还不是拜师啊?” “傻孩子,听苏秀才的意思,只要你好好学,还是有希望的。何况,先生也是你的老师,该有的礼节绝不可少。”舒氏摸了摸小儿子,耐心地回答。 “你可得好好学,不辜负先生的教导才行。” “我知道了,娘。” 从堂屋回到自己的房间,梁瑜照例拿起了书本诵读。 第二日,梁家人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了清风学堂。 如今,汪家颓势,无暇顾及梁家,梁家又和四方楼达成了合作,再无生计困扰。 梁家一天天变好,积分一分一分地在涨,梁瑜望着“清风学堂”几个字,觉得日子再美好不过了。 然而,生活处处有惊喜! 小少年 在爹娘的陪同下,梁瑜拜见了先生。 受过苏秀才的教诲,辞别了爹娘,抱着刚刚先生赠予的《论语》,梁瑜满心期待地走进了学堂。 呃…… 眼前这是肿么回事? 几个孩子团在一处,吵吵嚷嚷的。 走近一看,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一左一右地被人拉着,身子不停地挣扎,脸涨得通红,嘴里直骂:“你也配来学堂?!你们汪家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汪家是一头披着慈善皮子的狼,毫无人性……” 汪家? 目光下意识往旁边一瞟,可不正是他的“好朋友”吗! 虽然脸瘦了许多,眉眼里也少了丝以往的张扬,但那眼里藏着的骄傲和不屑,正是他—汪成锦! 好啊! 在这儿遇到了。 梁瑜心里一动,看了看眼前的局势,不出意外,小少年稳赢! 加油啊,兄弟! 继续! 梁瑜停下了往前的脚步,找了个好的视角,稳稳当当地吃瓜。 另一边的小少年嘴里没停歇,梁瑜注意到小少年脖子上的青筋纠缠,而汪成锦放在衣服旁的手握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嘴巴一张一合,不停喘着粗气。 “阿贵!” 遭了! 毕竟是好几年的玩伴,熟悉他的梁瑜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他要干嘛。 没想到汪家都落魄了,还给汪成锦养着那些狗腿子! 那些狗腿子可没有人性,什么都干,有钱的就是他们的大爷! 那是汪家专门养着的一批打手,美名其曰“护卫”。 以前梁瑜偶然一次碰到过这些打手在大街上动手,把人往死里打。 梁瑜见了,立马上前制止了他们,转头就气呼呼地跑到汪府去质问汪成锦了。 那时的自己可真傻! 嘴里说着要和汪成锦绝交,却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他不知情。 看着汪成锦叫来了人,把人都骂了一顿,这件事也就在他那儿翻了篇。 这位小少年如此正义,可不能让他受委屈! 思及此,梁瑜越众而出:“汪成锦!” “谁?又是哪个找死的!”听到声音,汪成锦立马转头看过去,嘴里也不输阵地嚷嚷。 看到梁瑜,汪成锦哑火了。 眼见如此,另一边的楚风本来有些警惕的眼神立马柔和了下来。 原来是个小孩儿! 而且是和汪成锦有仇的! 一看就是个懂事的孩子! 梁瑜可不知道有人这么有眼光,只是直直地盯着汪成锦。 然后,围着的人惊奇地发现那个鼻孔朝天的汪小少爷竟然一声不吭地走了。 一个主角走了,这戏自然也就没什么看头了。 再说,万一等会儿苏先生过来了…… 那画面太美…… 于是,人都散开了。 除了楚风。 梁瑜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大的威慑力,默了默,抬步准备踏进学堂,却听到有人喊他。 “小孩儿!对,就是你!手里抱着本书的,脑袋圆圆的小孩儿。” 呃…… “这位好……”梁瑜有些迟疑,心里琢磨着叫什么好。 没想到,这是一位急人之所急的人物! “我叫楚风,楚楚动人的楚,大风的风。你一看就比我小,你就叫我楚哥吧,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弟弟了。”楚风非常热情地回应。 “楚哥好,我叫梁瑜。梁间燕的梁,瑕不掩瑜的瑜。” “好名字!瑜弟啊,我给你说……”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楚风已经认可了这位朋友。而梁瑜也从这位唠叨的新朋友嘴中知道了汪楚两家的恩怨。 楚家世世代代在白坪村,按理说应该不会和汪家有什么交集。 但谁知道老天爷就是这么爱捉弄人! 村里一枝花的楚家小姑娘难得进一次城,却撞上了汪家的三爷汪祖善。 这一撞,撞得汪家三爷心痒痒。 眉眼灵动,圆溜溜的眼睛像小动物一般湿漉漉的,红红的鼻头,有点儿小肉,一耸一耸的,招人疼得紧。 汪家三爷是谁? 汪家老两口的老来子,出了名的混不吝! 这安城,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连他哥,现任汪家家主都拿他没办法,那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主儿。 于是,汪祖安就把这个让人头疼的玩意儿给扔到了长乐镇,给了他几个看得过去的铺子,让他收租子玩儿。 汪祖善无所谓,要钱有钱,要乐子有乐子,到哪儿玩儿不是玩儿? 是翠袖楼的姑娘不香吗? 于是,皆大欢喜! 但长乐镇从这一天再没“乐”过! 该说是小姑娘倒霉,碰上了这祸害! 楚家小姑娘丢了! 这可是大事,村里人都自发地去镇子上找。 小姑娘的娘哭瞎了眼。 最终,有好心人看不过去,告诉楚家父母是汪家三爷带走了他们家姑娘。 红了眼的男人女人撸起袖子,到了汪家门前。 却连门口都没进成! 后来,楚家父母把汪祖善告到了衙门。 但是,没有消息! 汪祖善仍然活得快活得不行,日日出门。 楚家父母双双病倒。 过了几日,听说汪家三爷为了讨一个姑娘欢心,定性了,听说像模像样地操办起了喜事。 垂死病中惊坐起! 楚家父母双双精神了,从床上爬起来,就去了镇上。 这次倒是成功进去了汪家。 但是,还不如从没进去过! 他们娇养的宝贝,悬挂在了新房里! 喜事变丧事! 还没出门,楚家父母就倒下了,再没醒过来。 楚家小姑娘,永远地停留在了十六岁。 那位小姑娘,是楚风的堂姐。 楚家,只留下了一个十岁的孩子,一夜之间长大。 这下子,楚家和汪家可结了大仇了。 虽然其他人不敢去硬碰硬,但不妨碍楚家人上下一心的憎恨。 而汪祖善呢,所谓的真心不过是为了哄骗小姑娘答应他。 毕竟小姑娘烈性得很,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不得劲。 于是,汪三爷心想啊,为了一顿美味的大餐,暂时忍忍也是可以的。 然后,才有了那场喜事。 小姑娘死后,第二天就有人在翠袖楼看到了他。 怀抱佳人,纵情声色,哪有一丝伤心。 接着,就听说汪家三爷出了楼就被废了! 第二十二章:认可 汪祖安历来是个妥帖人,一边着人抬回自家三弟,一边派了最得力的老管家亲自去了白坪村,给楚家小子送去了银两,美名其曰“慰问”。 说到这儿,楚风脸色明显不好,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是没看到那老家伙满脸的虚伪,眼里的轻视快要漫出来了,打量谁看不出呢!我那堂弟,平时多聪明的一个人啊,像没看到似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接过了银两。” 楚风重重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新朋友的脸色,发现没有什么不耐烦以后松了一口气。 “不过,瑜弟,我那堂弟是顶顶聪明的,你可不要因为刚刚说的对他有其他想法。我见你投缘,一时之间没忍住多说了些。” 碰上楚风真挚的双眼,梁瑜摇了摇头,表示不会。 “我很敬佩楚哥的这位堂弟!” 楚风一听这话,脸上一喜,好似找到了知音似的滔滔不绝。 “是吧!我是很佩服他的,一个人也把日子过下去了,还在坚持读书,读书多苦啊!我跟你说,他啊,每日……” 梁瑜一边往里走,一边提醒身边手舞足蹈的楚风小心点,时不时点个头回应。 “楚哥,先生来了。” 身旁瞬间安静如鸡。 下一瞬,趁苏先生还没进屋,楚风爆发了惊人的速度,拉着梁瑜就在第一排落座了。 留下一句:“你旁边的是我堂弟,楚宜!”就快速地溜到了最后一排“养老区”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梁瑜哭笑不得,听到楚风最后一句,下意识往旁边看了过去。 咦? 这不是之前见到的那位“小面瘫”吗? 梁瑜记得很清楚,当时来报名的小孩儿很多,但只有这一位从里面出来是面不改色的。 又联想到前面楚风说的事。 是个狠人! 我喜欢! 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的楚宜一转过来,就对上了一排整整齐齐的牙齿。 真傻! 真俊! 这是看到对方第一眼,两人脑海里同时闪现的词语。 梁瑜最先注意到的是楚宜的一双眼睛。 狭长的眸,眼尾微微上挑,轻轻一眨,仿佛有光一下子溢了出来。 是一个惹眼的小郎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梁瑜也不能免俗,何况听过楚家的事后,本就对楚宜有好感? 于是,梁瑜立马就想结识这个朋友。 然而,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苏先生就进来了。 楚宜早就转过头去了,梁瑜立马乖乖坐好。 “先生好!” “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礼义之始也。今日入清风学堂,当谨记立心正、立身正,勤学乐思。” “是,先生!”整整齐齐的声音传开,之后便是一片书声琅琅。 风清声朗,正是读书好时候。 在梁父的教导下,梁瑜虽然已经熟背了《千字文》,但也被这种许多人一起高声诵读的氛围所感染。 一时之间,全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小少年们的声音传开,学堂外的行人们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街边商贩的交谈声也低了下来。 正是“不敢高声语,恐惊读书人”! 在学生诵读时,苏明源也在观察学生们的反应。 有张口干嚎、眼睛乱瞟的,有读着读着就没剩多少声儿的,有摇头晃脑、自我陶醉的…… 最终,环顾了一圈的苏秀才把目光停留在了第一排。 更准确的说,第一排的三个人身上。 年龄最小的那个孩子,他还有印象,基础扎实,《千字文》早已熟透,人也很机灵,就是看着心性还不太稳,站着时脚底都在时不时地碾动。 旁边那孩子脸色有些苍白,单就长相,怕是能拿个头名。从之前的考较来看,人很聪明,基础打得很好,字略微差了些。看着沉稳,但从之前的回答来看,他的思想有些激进了。 倒是左手边的这个孩子,看着年龄稍大些,站在那儿已经隐隐有了一股君子之风。就是太平了些,少了年轻人的朝气和热情! 都还需要磨练啊! 注意到梁瑜脚底又开始了小动作,苏明源走到中间。 “梁瑜,从“知过必改,得能莫忘。”开始背。” 在楚风担忧的目光中,梁瑜从容地背完了。 “知过必改,得能莫忘。 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何解?” 这题我会! 梁瑜快速回答:“知道自己有过错,一定要改正;适合自己干的事,不要放弃。不要去谈论别人的短处,也不要依仗自己有长处就不思进取。” “景行维贤,克念作圣。何解?” 呃…… 梁瑜低下了头,脚也不划拉了,站得直直的。 “楚宜,你来解。” 楚宜不慌不忙地站起来,“高尚的德行只能在贤人那里看到;要克制私欲,努力仿效圣人。” “仁慈隐恻,造次弗离。 节义廉退,颠沛匪亏。再解。” 楚宜不说话了。 若说一开始他只是当在回答问题,这句话一出他就明白了。 一旁的梁瑜惊讶地看了楚宜一眼,这题他都会啊,没道理楚宜答不出来啊? 梁父一开始教《千字文》时就解过这句,后来也多次谈到,所以他有很深的印象。 接下来,苏秀才就千字文对在座的学生进行了一波无差别攻击。 慢慢地,梁瑜发现,苏先生问的问题看似上下句接不上,但都是有针对性的。 他已经看见了大部分学生的弱点! 这是何等可怕的观察力! 而且苏先生有个神奇的本领,明明上一个问题和下一个问题在《千字文》里面相隔甚远,他却总能把两者奇妙地联系起来。 梁瑜却不知道,他们太年轻了,即使外表沉稳如楚宜,在苏明源眼中也是有太多的破绽。 情绪都在眼里展露无遗,直须明眼人一看,哪还需要什么特别的观察力?! “须知:笃初诚美,慎终宜令。” 最后,苏明源饶有深意地说完这句话,便负手离开了。 出了学堂,梁瑜还在思考先生说的话,都没注意到门口旁的梁父。 “瑜哥儿!” “爹!你怎么在这儿?” 梁父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梁瑜已经红了眼眶。 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梁瑜读书更加用功了。 天还没亮,房间里就响起了读书声。 那劲头连梁父都刮目相看。 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直到一日下学后,梁瑜被留了下来。 第二十三章:铁三角 “先生好!” 一进门,梁瑜先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然后立马端端正正地站直了身子。 从始至终,眼睛没有乱瞟一眼。 坐在位子上的苏明源点了点头,问道:“可知为何留下你们?” 你们?! 最后来的梁瑜一下子好奇起来,忍住想转头看的冲动,只暗暗用余光猜测。 “不知!”整整齐齐的声音传开。 有小古板! 还有一位是谁呢? 很快,苏先生给了答案。 “李焕文,楚宜,梁瑜,吾观尔等早已熟知了《千字文》,基本功已经超过了学堂其他人,为何不说?” 话音刚落,苏明源立马紧紧地盯着三位小少年。 站在左边的李焕文沉思了一下,往前一步:“回先生,学生以为《千字文》虽基础,但言浅意深。” 说完,拜了一拜,回到原位,笑吟吟地看着两位同窗。 楚宜紧跟其上,“回先生,学生以为书无基础不基础之说,端看个人领悟。” 额…… 好像没话了! 有了! “回先生,学生以为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句话是真理。”梁瑜老老实实地说完,一脸真诚。 一听梁瑜这话,苏明源差点没笑出来,端起茶猛喝了一口,才努力抑制住笑意,“咳咳!” 梁瑜也没法啊,前面两位该说的都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要知道,先生抽问,怕就怕有人抢先回答了自己的思路,让自己无路可走! 于是,他就只有取巧了。 看苏先生反应,应当没什么大错。 沉下心,静静听苏先生教诲。 “虽有取巧,但也算是答中了。但尔等须记住:科考没有取巧一说!学问亦是如此!唯有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走得更远。” “学生谨记!” “当然,基础固然重要,也万不可止步于此,须知原地踏步不等同于脚踏实地。” 三人多聪明啊,一听就明白了。 苏先生这是要开小灶啦! “请先生赐教!” “每日学堂功课做完,下学后便来小院。” “弟子拜谢师父!” 座上的苏明源满意地笑了,孺子可教也! 闭上眼,摆摆手,让新鲜出炉的三个弟子下去了。 他年纪大了,可不管弟子间熟不熟悉。 再说,这三个个个人精似的,完全不担心会有同门相斗的情况。 果然,三个同门师兄弟一出院门,互相看了看,脸上是同款的激动欣喜,如此默契和谐,哪还有什么心思相斗呢? 过了一会儿,自觉年纪最大的李焕文先开口了:“两位师弟,一起聚一聚?” 师兄弟的默契一秒破功! 梁瑜迟疑了…… 楚宜直接摇头。 李焕文也没有意外,温和地笑道:“既如此,就此别过,两位师弟,明日见。” 李焕文走后,剩下的两人突然就冷场了。 空中静了一会儿…… 到底为什么他们要在这儿傻站着吹冷风? 好冷! 好傻! 想到这儿,梁瑜转头,“楚宜,我们也走吧!” 回到家,梁瑜便在饭桌上向家人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如梁瑜所想,梁家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时之间,三双筷子都到了梁瑜碗前,又瞬时收了回去。 梁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食物离自己而去。 转头加入了队伍。 舒氏、两兄弟都看着梁际远,梁际远咳了咳,没说话。 然后,一家人专心干饭! 小五终于找到时机钻了出来,“宿主,系统查到您的积分已经超过一百了。” 懂者自懂。 “小五,帮我兑换气运值。” “好的,宿主。成功兑换气运值一分,目前宿主气运值十二分。宿主,再接再厉!”说完这句话,小五又隐了,仿佛是在逃避什么。 好吧,下次再问。 梁瑜摇了摇头,没有多想,拿起了书本。 清晨,微薄的阳光钻出了云层,抓住了树木的间隙,成功地把光渗进了清风学堂,照在了学子们的脸上。 阳光,少年,书声,一切都是欣欣然的。 直到一道身影突破了太阳光设定的区域,与另一处阳光交叉。 又是汪成锦! 梁瑜就不明白了。 他每日踏踏实实做人,勤勤恳恳读书。他都还没找汪成锦的麻烦,怎么汪成锦还和自己较上劲了。 梁瑜却不知道,本来出于不知名的原因,汪成锦确确实实对梁瑜本着能不正面对上就绝不对上的原则,着实老实了一段时间。 但是,苏先生开小灶了! 谁不知道开小灶意味着什么?! 偏偏苏先生开小灶开得光明正大,课堂上讲得扎扎实实,没谁能说什么。 人家苏秀才自愿的,课也上好了,能怪谁? 怪自己没学好,没能入苏先生的眼呗! 于是,除了一些悄悄的酸话,倒也没什么明显找茬的。 而且,在又一次三位师兄弟对同班其他学子进行了一次降维式打击后,大部分学子都心服口服了,转头把精力投入到追赶这三位中去了。 至于还有小部分觉得是苏先生偏心,换他们,他们也行的,多是心里不服,面上倒还过得去。 这年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莫欺少年穷! 或许里面就有一位同窗飞黄腾达了呢? 但汪成锦不一样,处处与梁瑜较劲。 一改先前能避则避的行为,反而不时偷偷关注,对于梁瑜上课的回答尤为关心。 又一次,汪成锦来到了梁瑜桌子前,也不说话,只是不认同地看着他。 梁瑜暗暗叹气。 本来他想着现在汪家没有精力找梁家麻烦,梁家现在也没有办法彻底除去汪家。 若想打破这个僵局,以绝后患,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好好读书,有了功名后,汪家自然蹦哒不起来了。 所以,对于汪成锦和自己出现在同一个学堂,他面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选择了无视。 他并非不在意,只是不想给人看了笑话,徒增他人的谈资。 汪家和梁家的恩怨,安城谁人不知? 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不行,凭什么总是他忍耐?! “有话就说!”这一次,梁瑜连昔日好友的名字都不想喊了。 一见梁瑜竟然理自己了,习惯了被无视的汪成锦反而愣住了。 久久等不到回答,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对方一眼。 人傻了! 双眼直直地看着他,活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呵! 是汪家的! 一想到汪家,梁瑜的口气就不好了。 “没话就走,别支愣在这儿!” “今日你课上回答的,我觉得不对……” 呃…… 但凡有一群乌鸦应急,梁瑜也不至于黑线拉满了整张脸。 “嘭!” 梁瑜刷地一下站起来,拿着书,走了。 谁再理这傻玩意,谁就是傻的! 他以前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和他做朋友?! 唉,可见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了! 梁瑜边往外走,边摇头叹息。 等在外面的楚风急了,急急地走过来,“瑜弟,发生什么事了?” 梁瑜抬起头,撞进了满目赤诚的关心,一下子释然了。 以前蠢,那现在就好好学学怎么不蠢! 楚风等不到梁瑜的回答,又瞧着梁瑜一直盯着自己傻笑,更加急了,声音不由提高了几个度“你倒是说话啊!是不是……” 这一声让梁瑜彻底回神,连忙摆手道:“没事,真没事!楚大哥,让你担心了。” 楚风脸色缓了下来,两人一起往大门口走,楚风边走边逮着梁瑜念叨。 “你这孩子,半天不说话,把人急得,这坏习惯得改……” 梁瑜一开始还专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真心的忏悔。 后来,梁瑜麻木了,机械地点着头,只盼有个人来救救他。 楚大哥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 完全不知道梁瑜在嫌弃自己啰嗦,看到梁瑜点头回应,楚风觉得成就感满满。 于是,本来准备停下来的楚风,又开始了! 两人就这样相亲相爱地走到了门外。 终于,救星出现了! 是楚宜! 那个小古板? “堂弟!” “楚宜?” “没什么事,堂弟,你放心吧!”一见到楚宜,楚风就跟立马变了个人似的,脸上堆满了盛开的花儿。 他在担心自己? 梁瑜惊呆了! 做了几个月的同桌,又做了几天的师兄弟,这是梁瑜定位的两人的关系。 另一位师兄李焕文,朗朗君子,温润如玉,对楚宜和自己一视同仁,始终温和有礼。虽然亲近不足,但脸上常挂着温和的笑意,也不觉疏远。 眼前这位,别说笑了,除了前几日苏先生找他们说开小灶见他神情激动过,梁瑜就没见过他脸上还有什么其他表情。 一听楚风这话,梁瑜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于是,立马看过去,细细地打量楚宜。 猝不及防,梁瑜成功捕捉到了楚宜脸上还没来得及收下去的关心。 是真的! 看到梁瑜脸上的惊喜,不等梁瑜说话,楚宜便转身走了。 “等等我们啊,堂弟!你不是一直担心瑜弟才在这儿等着的吗?怎么人来了又走那么快?”楚风扯着梁瑜就走。 他在等自己? 果然,在楚风话落后,前面的脚步虽然没停,却慢了下来。 然后,一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如此,穿过了学堂外的青石板,赏过了墙外的灿烂、热闹,游过了镇外的山间风光,淌过了三载春夏秋冬。 小少年如春日的柳枝一般,抽条、伸展、拔尖。 小少年成了真正的少年。 少年们成了整个学堂都有名的读书郎。 后来啊,三人行是整个清风学堂都默认的狐朋狗友。 啊,不! 铁三角! 一角主武,两角主文。 文武双重重压之下,没人愿意去触碰其中一角。 直到某日清晨,另一块铁直愣愣地撞了上来,火花四溅! 第二十四章:清风华雅 灿烂夏日,竹林掩映,护住一片惬意。 学堂里,少年们个个小白杨似的挺得笔直,手捧诗书,琅琅书声,端的一派清风雅意。 苏先生一走,满堂雅意不见,一室躁动。 “听说了吗?华雅学堂向我们清风下战书了!”孟然向左边探头,向自己的同桌分享最新消息。 “怎么回事?” 一下子,一圈人圈住了孟然,让孟然好好享受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愉悦。 “咳咳!这个嘛……” 另一边,领取了小灶的三位师兄弟正准备话别,师父大人就发话了。 “文焕,楚宜,梁瑜,你们的学习进度已经远超过了童生试所需,理论为师已经不担心了,现在缺的是运用,灵活地运用。” 苏明源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会儿。 三人若有所思。 “须知坐井观天!童生试将近,你们也该出去放放风了。华雅,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华雅来了四个不错的苗子,你们可去一试。” 眼前一亮! 不错的苗子! 师父都这么说了,那定然差不了。 三人瞬间充满了期待。 哪个少年不热血?不想去一展风采? 试问什么最能展风采? 比试! 当然,并不是说清风学堂就没有学子间的比试了。 这种良性的比试,苏先生是很支持的。 学堂内其他人倒是时常切磋,眼看着不少人蹭蹭地拔高,苏先生是欣慰的。 但是,没人找这三位师兄弟! 额。。。 倒是有那么一位,一直锲而不舍的,可三人都不想搭理。 于是,三人处境就很尴尬了。 毕竟,三人常常一起,都知道对方的水平,加之先生每次抽问,三人的回答都摆的明明白白,该有的碰撞早就有了,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切磋。 他们需要的是其他思维的加入、撞击,但是并没有! 其实,这也不奇怪。 寒门难出贵子! 清风学堂多是贫家子弟,除了先生所教的课本,就很少见有人手里有其他书籍的。 更何况,许多人没有条件自小就认字,基础不够扎实,大多数学子完成先生课堂上布置的课业就已经很吃力了,更遑论涉略其他? 三人则不同。 除开休息日,三人从没停止过领取自己的那一份小灶。跟着苏先生私底下多学了许多。 加之底子扎实,也就有机会涉略了些其他的知识点。 对于李焕文,梁瑜虽然不清楚他家具体是做什么的,但从他平日的穿着吃食来看,家境定是殷实的,自然不缺银钱买书。 反正每次先生讲解,梁瑜就很少见有他不知道的书! 而梁瑜自己相当于是两个先生同时教学,双重巩固下,基础算是三人中打得最扎实的一个。 除了在苏先生处借阅书籍,家里还有一箱子的书等着宠幸。 梁父又是个喜书的,自从梁家与四方楼达成协作,梁家再无经济之忧后,梁际远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舒朗了。 梁瑜甚至觉得父亲隐隐有些胖了。 于是,梁际远又有了闲情逸致,处处搜罗书籍,人文地理、历史算数等等,但凡是他感兴趣的,能买的,全都带回了家。 所以,梁瑜在闲暇之余很是看了不少杂书。 楚宜家虽然较李、梁二人家要差些,但胜在聪明,人又刻苦。 可以说他是三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却从不自傲。 如果说梁瑜还挑兴趣点来看的话,那楚宜就是来者不拒了。 凡是知识,不管现今用不用的着,他就像块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着自己能接触到的任何知识。 他学得很广,也很杂。 因此,苏明源觉得楚宜学得太多,杂而不精。 时日一长,到处都是漏洞。 至于另两名弟子,终究稚嫩了些。 因此,甭管华雅这次打着什么名义,对于三名弟子而言,这都是一个锤炼的绝佳机会。 师徒尽欢! 转眼,日子到了。 “苏兄!怎来得如此慢?!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啊?” 一踏进流觞亭,何秀才的笑声就钻进了众人的耳朵。 “尚可。何兄如何?” 苏明源信步坐下,缓缓开口。 “我?哈哈哈!我近段时间可是忙得很哪!遇到几个不成器的,勉强教出了个样子,这不,专门拿出来让你帮我掌掌眼,也好帮为兄我指点指点!”何秀才哈哈大笑,话里掩不住的得意。 几位晚辈相互见了礼,依次站好。 面对何秀才的张狂,苏明源并没有回应。 当苏秀才这个该配合剧情的人没有出演,何秀才的独角戏自然也就谢幕了。 简单的一番推辞谦让过后,两人敲定了比试规则和彩头。 比试分为三场,分别是“诵”“释”“品”。 “诵”,顾名思义,比的就是记忆力。 当然,比试内容还是局限在童生试所需要的篇目。 但这并非说明这场就简单了。 相反,这是场很容易失败的比试。 随机抽查一处,不仅要求文章倒背如流,还要求书写的流畅和美观。 这场,考的就是个“稳”字。 作为三兄弟里面的“基础担当”,梁瑜当仁不让地上场了。 两张书桌,两张白纸,两支笔,两个少年,相对而坐。 一支笔在傻傻的颤抖,像是对自己的成果深恶痛绝;另一只笔稳如泰山,有节奏地快速起伏着。 高低立现! 慢慢地,那支笔的颤动幅度更大了,甚至出现了笔传人的现象! 何秀才抚须的手停了下来,脸皮跟着颤动,带动着长长的胡须一起跳舞。 苏秀才淡定地喝茶。 半个时辰过去了,梁瑜呈上了答卷。 何秀才揪掉了一撮胡须,苏秀才放下了茶杯。 两位秀才头挨着头,碰出了胜负。 清风胜! 第二场“释”。 科考不只是考查背诵,还要考查你的理解。 一个人的理解角度、深度,往往和他的性情、阅历有关。 第二场还有一刻钟开始,何秀才请求中场休息。 不一会儿,一位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跟在何秀才身后走了进来,面带笑容。 “沈遇,请指教。” “李焕文,请指教。” “苏兄,你看这场比试结果如何啊?” “胜负未分,尚未得知。” “哦?我看未必。”何秀才摸了摸精心修养的大捧胡须,意有所指道。 梁瑜发现,自从这位沈遇出场,何秀才就笑成了一朵菊花儿。 然而,很快,何秀才就笑不出来了。 第二十五章:报名 骄阳正好,风过林梢。万物悄悄舒展着身子,一切刚刚好。 场中的两人却觉得有些燥热。额角淌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缓缓流进了眼里,刺激得人更加精神。 双颊通红,鼻尖微微泛着痒,却没人去顾及这些,只是锁着眉头,快速思索。 转眼间,已经八个回合了。 竟是不相上下! 沈遇手里的扇子终于派上了用场。 观战席上的何秀才坐不住了。 无意识地又扯掉了一根胡须之后,何秀才觉得他得想个法子。 嗯…… 就算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美髯。 何秀才来到场中,抛开准备好的题目,现场抽问。 何秀才问到了《论语》,“'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何解?” 沈遇沉思一会儿便口若悬河,扇子也有节奏地动着。 回答结束,扇子一收,往旁边一点头,示意李焕文回答。 梁瑜只见师兄上前一步,施施然行了一礼,不缓不慢地切入了一个新的思维,把师徒二人饶了进去。 师兄真是太厉害了! 苏明源也技痒了,忍不住现场来一波。 “'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汝做何解?” 如此你来我往了几次,对战双方就花落秀才家了。 现场陷入了胶着。 弟子们站成两排,各自为自己的师父加油鼓劲。 场中两位虽然一个年过不惑,一个尚值而立,却半点没有“尊老爱幼”的美好传统。 双方互不谦让,就“仁和义孰先”争了个面红脖子粗,哪里还有安城人推崇的君子之风? 弟子们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挤眉弄眼,为自己的师父偷偷喝彩。 一阵凉风袭来,旁边的人打了个冷颤,梁瑜抬头一看,日头已然西斜了。 两位秀才公也回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收起怒容,抹平嘴角,整理好衣服,又是一派“高山仰止”的风范。 互相看了一眼,双方默契地没提刚刚的事,只宣布了沈遇和李焕文两人最终平局。 第三场,“品”。 楚宜以应变能力瞬时夺得了先机,之后便是势如破竹。 毫无疑问,清风赢了! 但是,何秀才很不服气。 徒随师父,虽然华雅的人没说什么,但是大家的目光都隐隐看向了一个人。 那是? “苏兄,今日说是比试,其实不过是两家学生的切磋。既是切磋,便没了什么三局两胜之说。何况我们都还有人没上场呢!”说完,何茂看向了清风学堂的一个人。 汪成锦! 苏明源看了看汪成锦,想到这孩子虽然有些少爷脾气,但还算踏实上进,常常是学堂里的前几位。 再说,带他们出来就是为了让他们长见识,明不足的。 既如此…… “甚好!”苏明源温声笑道。 一名蓝衫学子站了出来,容色凛然,眉目微扬,“华雅,薛时之。” “清风,汪成锦。” 因为是临时加的一场,就由两名师父现场考查。 背诵、释意、诗歌、对子,师父们想到什么便问什么。 这可苦了汪小郎! 那薛时之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妖怪,就没有一个问题是他接不上的。 几个回合下来,汪成锦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苏秀才挥手让汪成锦退下,但汪家小少爷仍旧站在原地,苦苦挣扎。 看到薛时之处之泰然,便知道还没到他的盲区。 苏秀才一时没忍住,问了许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看似是对两个人问的,实际却是问的薛时之。 终于,一次问话后,没了那清朗的声音,汪成锦松了一口气。 机会来了! 额…… 机会走了…… 他也不会! 然而,众人的狂欢并不相通。 其他人也忍不住加入了这场抽查。 一时之间,各种声音四处横飞,只有汪小少爷孤零零站在一旁,冷白了一张脸。 又一轮后,抽查范围逐渐超出了县试要求。 场中只剩下了四人。 李焕文、楚宜、梁瑜、薛时之。 又一轮后,许久没人回答。 见几名少年低头思索,薛时之垂在一侧的手指蜷了蜷,两位秀才公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最后,竟是宾主尽欢! 这一次交流,也让“清风三子”彻底扬名。 而清风的人,更是彻底记住了一个人—薛时之! 交流过后,整个学堂向学之气顿浓。 从门口到学堂,随处可见争得面红耳赤的少年郎,或站或坐,手里总是一本书。 苏先生的访客顿增,“清风三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没了小灶吃。 于是,难兄难弟只好埋头苦读,互帮互助,实在有了都不能解答的问题,大家就一起存着去见师父。 如此,倒也让三人亲近了不少。 眨眼间,腊月已过,新春将至。 县试报名开始了! 县试一般在每年的农历二月举行。 考前一个月,县衙就会公告具体考试日期。 今年定在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 考生需要提前报名,报名时要三份证明材料——“亲供”“互结”和“具结”。 通过“亲供”,上溯三代,确保良民身份。 所谓互结,是指考生要找一同参考的五位考生写一份承诺书,一人作弊则五人连坐,很大程度上防止了作弊。 但防不胜防! 所以,找一个人品信的过的互结就很重要了。 身为清风学子,找五人互结绝非难事。 至于最后的“具结”,是由本县廪生认保,证明考生身份清白。 有苏秀才这位现成廪生在,报名进行得很顺利。 这就是有人的好处了! 若不是师徒,单是找一名廪生担保,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更别说,你还不一定找得到人! 科举无易事啊! 县试前夕。 众人已经熟睡,夜静悄悄的。 梁瑜躺在床上,却久久难以入眠。 突然,灵光一闪! “小五,我现在有多少气运值了?” “宿主,已经二十了。” 这三年来,梁瑜虽然一心读书,却也没忘了及时兑换气运值。 毕竟,有小五及时的提醒,梁瑜想忘也忘不了。 这三年来,梁瑜发现小五好似尤其热衷让自己兑换气运值。 平时不怎么搭理他,但只要积分满了一百,小五必定第一时间出现。 气运值对自己有好处,梁瑜是亲身体会过的,所以也不排斥去兑换,反而很积极。 但是,小五是为了什么呢? “小五,你为什么这样尽心帮我?” 面对宿主的又一次提问,小五这一次没有退缩。 “提升业务,获得能量,回归本位。” 言简意赅! 很小五! 第二十六章:入场 三年多来,梁瑜已经习惯了时不时神出鬼没的小五。 让自己重来一次的是小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但自己的现在确确实实是改变了的。 因此,梁瑜对小五总有种莫名的情怀。 至于小五的目的? 至少,小五到现在也没有害过自己。 重来的代价? 能让爹娘和兄长挺直脊背,重展笑颜。 付出任何代价,梁瑜都甘之如饴。 小五见过自己所有的狼狈和不堪,梁瑜也不介意其他的隐秘能够有地方可以无所顾忌地倾诉。 所以,有些没法说出来的话,梁瑜都会跟小五说。 虽然小五不怎么回应,但梁瑜知道,小五是在听的。 要不然,怎么每次他讲完,小五就会冒出来说一句“加快改造,再接再厉”呢? 这不就是对自己最好的鼓励吗? 但小五不是人,他也不知道它从哪儿来。 有时,梁瑜会想:恐怕连小五离开了,他也是不知情的。 思及此,梁瑜忍不住问道:“小五,你会一直在吗?” 小五检测到宿主此时脑内有一连串复杂的电波波动,这是现在的它还解析不出来的。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小五最终把这段脑电波记录了下来。 “宿主,本次考试一过,系统将奖励一大笔积分。请再接再厉。” 不等梁瑜细想,小五说了一句就又消失了,没有回答梁瑜的问话。 此时的梁瑜不知道,小五正在智脑内模拟一段电波…… 按照规定,县试都是在考生的原籍地考试。 对于出生就在安县的梁瑜来说,县试就是从长乐镇到县城的距离。 这路他熟! 安县,梁瑜呆了八年的地方,再熟悉不过。 而且,自己以前又爱出门溜达。 所以,对于安县,梁瑜闭着眼睛都能来回走个转儿。 再说,还有那么多同窗一起。 再不济,还有师父在现场! 所以,梁瑜拒绝了全家人的陪考。 在舒氏的担忧中,最终定下了梁父陪同。 毕竟,梁父经历过县试、府试,还拿下了童生功名,这流程简直不要太熟。 哪些地方该注意、该防备的,梁际远都能来个现身说法。 回想这几天的事,梁瑜不由感叹:姜还是老的辣,你爹还是你爹! 之前梁父对饮食亲力亲为,梁瑜还笑父亲太过小心。 都是读书人,大家都一门心思准备县试,谁还有闲工夫使手段? 但后来,梁瑜打脸了。 听说两天前同层楼的一名学子无故腹泻。 之后,另外两名学子也“不甘落后”。 三名难兄难弟到现在都还没起得来床! 更谈何科考?! 可惜了! 听说这几位“倒霉鬼”的学问一向不错。 躺在床上的梁瑜不由再次庆幸父亲来了。 来到县城,梁际远就熟门熟路地把人领进了福来客栈。 有人照顾饮食,有人提醒…… 总之,他只用放稳心态,专心备考就行了。 在安县这样熟悉的地方考试,不说毫无紧张,至少心里的亲切就让梁瑜放松了不少。 熟悉的环境下,梁瑜很快放下了心中的忐忑,和周公愉快地玩耍去了。 翌日,天还没亮,梁瑜就起来了。 倒不是他想早起“抱佛脚”,实在是县试有这个规定。 考生们天亮前就要由知县一一点名入场了。 时候一到,一律不准入场。 总不可能让知县大人等你吧! 所以,考生们都会提前到考场外乖乖候着,顺便交流交流。 走在街道上,迎着凌晨刺人的风,梁瑜不由捂紧了自己的棉袄,再次觉得自家老爹真是棒极了,非常有先见之明。 君不见左边的仁兄鼻涕拉出了新长度? 画面太美! 同情这位仁兄一秒! 这般想着,脚步却不由地加快。 到了考场外,已是密密麻麻。 梁瑜看到了好几个熟面孔,互相点头致意。 正准备上前,一声锣响。 “考生入场!” 检查是要脱衣服的! 盛朝建立之初,为了防止作弊,考生们入考场是要脱光的。 后来,有许多深受其害的大人认为此举实在有辱斯文,便向天子力谏。 于是,天子很宽容地允许考生可留一件单衣蔽体。 队伍挪动得很慢。 二月的天还是很冷的,更何况寒风阵阵。 许多考生手脚发抖,脱衣服的时候都哆哆嗦嗦的。 吸鼻涕的声音此起彼伏。 终于到了梁瑜。 因为裹了好几层单衣在里面,梁瑜用时都比别人更久了一些。 官吏不耐烦了。 这些读书人就是弱! 于是,搜身的动作不由大了些。 考场近在眼前,梁瑜忍着没吭声。 在篮子里的饼被掰开,笔墨被翻来覆去查看,又被官吏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后,梁瑜终于听到了“入场!”。 一进考场,梁瑜就看到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人坐在正中间。 清瘦的脸,浓黑的眉,面上有须,皮子略微有些黑,这就是今日的主考官邱县令了。 看到邱县令,梁瑜就想到了钱主事,神色不由暗了暗。 邱县令身后站着一群人,都是安县的廪生。 苏先生赫然在列。 看到进来的是小徒弟,不由望了过去。 接触到师父的目光,梁瑜沉下心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便站在一旁等候。 等所有人都进来了,在场的考生齐齐向邱县令作揖。 邱县令抚了抚胡子,开始点名。 邱县令每叫到一个名字,官吏就高声道:“某廪生认保!” 该考生上前一步,站在中间,由担保的廪生确认身份。 这也是最后一轮检查。 一旦担保的廪生有疑问,考生就会被当场扣住,没有解除怀疑之前,不得参与考试。 只有担保廪生确认了考生的身份,考生才能领取到自己的座位号和试卷。 经历了最后一轮检查,梁瑜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摊开试卷,梁瑜沉默了。 这题出得好啊! 虽然有些题有些冷门,但是他都会! 要知道,县试一般考五场,但是第一场是最关键的。 能在第一场考取头名的考生有个很好的特权。 可以不用参加剩下四场考试,后面直接参加府试。 第一场更多的是考查积累和记忆。 若说做文章、写诗歌,梁瑜还不敢托大。但是默写嘛,他就不谦虚了! 试问谁能在双重教导下,还能忘掉呢? 梁瑜看着面前的填空题,觉得每一个字眼都是那么可爱。 下笔如有神! 这第一场的头名,他可以争争! 第二十七章:公布 县试第一场今日放榜! 天还没亮,外面就已经热闹起来了。 一群人拥在一处,团成了一坨铁板。 肩膀挤着肩膀,头直愣愣地撞上前一个人的背,脚下交错,不时传来呼痛声,又很快淹没在一片声浪中。 “都别挤,别挤……” 那是县衙门口的张贴处。 平时有个什么大事小事,总会有各种政令布满整个张贴处。 今日,那些旧的纸张已经不见了大半,只有一些碎纸屑还在地上打着转儿。 中间留下了一大片空白区域。 那是张贴榜单的! 焦急、忐忑、期待,这是考生。 拥挤、围观、吃瓜,这是吃瓜人。 在各种情绪的沸腾下,终于,两名衙役手里拿着红榜从县衙大门出来了。 人们自发地让开一条路,待两名衙役进去后,就立马合拢得团团圆圆。 县试第一场并不记名字,而是写座位号,按照名次把座位号依次围成一个个的圈,最里面的就是本次首场的头名。 梁瑜起了个大早,撸起袖子,正准备叫父亲一起挤进去,往旁边一看,梁父早就没了踪影。 不一会儿,梁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步调失去了一往的从容,一脚重一脚轻的,脸上似喜非喜,这模样让梁瑜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不会吧?! “爹,怎么了?”梁瑜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 “瑜哥儿,你中了!头名!是头名!”梁际远有些晕,直直地重复。 咚!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头名! 幸福来的太突然! 梁瑜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多少个日夜,多少次苦读,在这一刻,全都有了诠释。 反倒是梁际远终于回过了神,看着四周闻声而动,逐渐围过来的人群,连忙收起嘴角,拉着一脸恍惚的梁瑜离开。 回到客栈,才坐了一会儿,就有人来道喜。 每年这时候,城里跑腿的都会跑断腿。 这是个极考验人的工作。 每年考上的老爷就那么些,不一定每个都能让自己撞上,这个时候拼的就是眼力和腿速了。 很明显,眼前的苏三夺得了今日的头彩。 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来不及喘口气,伸手一抹,将凑热闹的汗珠拭去,嘴边习惯性地堆起了真诚的笑:“梁少爷,您中了头名!” 轰! 客栈里的人闻风而动,齐齐地向梁瑜行注目礼。 掌柜的也走了过来,想免去梁瑜父子的房费。 谁不知道县试第一场头名是可以不用参加后四场,直接参加院试的。 首场头名! 就没听说过会落榜的! 这可是妥妥的童生老爷了!还是这么年少的! 以后说不定就是秀才老爷! 这般年少,甚至举人,也是有可能的! 前途不可限量啊! 即使这少年人运道真的差了,这次没考起,他也没什么损失。 反正,房子给谁住不是住,几天的房费跟县试头名的噱头相比,不值一提! 卢掌柜的算盘打得很精,但梁际远父子却没让这算盘响起来。 婉拒了掌柜的好意,给了苏三赏钱,又对在堂的各位作了作揖,梁瑜便和父亲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回到房间,梁瑜才彻底放弃压抑,咧嘴偷着乐呵。 梁父也松开了握着的拳头,端起凉茶,一杯又一杯。 茶壶见底,两父子也彻底的冷静下来了。 最终,梁瑜决定继续考后面几场。 既然首场取得头名了,那他也可以去想一想县案首了。 至于能否成功? 梁瑜想:世界上有能百分之百成功的事吗? 既然没有,何不去搏一搏? 一场小小的县试,不该成为自己束手束脚的拖累,也不会是自己的终点! 于是,在其他人不理解、不认同的目光中,梁瑜再一次踏入了考场。 第二场,梁瑜,头名! 安城的吃瓜人默默捧起了手里的瓜。 第三场,梁瑜,第三名! 吃瓜人又拿起了另一个瓜,瞪大眼睛,带着些许戏谑。 第四场,梁瑜,第二名! 吃瓜人狠狠咬了一口瓜,这瓜有点香。 第五场,梁瑜,头名! 县试,尘埃落定。 梁瑜,县案首! 这一年,梁瑜十三去了 吃瓜人奔走相告,捧着大瓜四处让人吃——世善村出了个县案首,年仅十三! 梁家瑜哥儿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