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轻人,还是麻利些 “小姐,我们又来晚了...” 采菊看着远去的马车,跺了跺脚,双手相互绞着衣角,一接到消息就紧赶慢赶,可最终还是… 沈锦书看了看远去的身影,眼神里闪过一丝神色。 是啊,又晚了,每每一有什么宴会,马球会,赏花会,那些嬷嬷总是要把手头上的事做完,拖延到最后一刻才来临斋苑告知。 不用说什么精心打扮,只是随意挽个发髻,换身衣服,却也还是……… 回回如此,久了也就淡了,心一旦寒凉了,这脸面也就只是一种摆设而已。 “采菊,我们回去!” 或许失望太多,习以为常,便也没有什么失落不失落,更何况沈锦书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将这世态炎凉体验得淋漓尽致。 一瞬间,沈锦书好像回到许多年前的,也是一场赏花会,那是她第一次尝到被人遗忘,排斥。 曾经因为这些而感到不甘,试图反抗,哭闹,结果………呵呵 沈锦书嘴角自嘲扬了扬,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深吸一口气,最终又放开了手。 提着衣裙一角,利落地转身,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路过二门时,沈锦书脚步顿然停了下来,招呼婢女采菊上前吩咐了数句。 “现在?小姐,你该不会想现在………” “嘘!” 采菊瞬间两眼冒着星光,瞬间明白沈锦书的意思,忙匆匆行了一礼,就转身从岔路往回跑去,与后门的小斯窃窃私语了一番。 沈锦书回了临斋苑,换了一身不起眼的对襟齐腰襦裙,将脸上的精致的妆容尽数洗净,只用一条素色的发带固定好头发。 没了琐碎的装扮,沈锦书反而越发显得稚嫩几分。 “小姐,东西都在这里面了,您要不…………要不也带奴婢一同出去吧!” 婢女芷兰抱着一个碎花布色的包袱从床榻前跑了过来,将包袱递给沈锦书有些渴望的看着她。 每每沈锦书带着采菊偷溜出门,留她一人在守着院子,那忐忑不安的心啊,就如同在沸水里熬煮一般。 沈锦书怎会不知道芷兰的担心,可真把她和采菊一同带出去,那临斋苑岂不是成了空巢? 若是有个什么意外,可不就没人通风报信? 沈锦书拍了拍芷兰的手背,安慰地哄了几句,一阵威逼利诱,芷兰终是答应留守临斋苑。 在芷兰掩护下沈锦书顺利在侧门口和采菊汇合,两人一同上了马车,朝繁华的主街上使去。 “呦,丫头,你可是有些日子没出现了,我这脖子可都快盼成呆鹅喽。” 沈锦书刚带着采菊刚踏入馨和绣莊,段掌柜便堆上充满褶皱的笑脸打趣着,说着还煞有其事地摸了摸自个的脖子。 沈锦书笑笑不语,示意采菊将包袱里的绣品一一端出来给段掌柜鉴收。 “丫头的的手艺越发精进了,可就是这时间…………” 段掌柜带上了手套,在绣品上细细抚摸过去,这般珍而重之的神情不自觉让人心生欢喜。 对于段掌柜的抱怨,沈锦书回了个歉意的微笑,对于时间方面早就言明过。 两幅绣屏摆设,十条绢帕,还有一些零碎的缝补衣裳……一共是二十五两三十文! 绣屏摆设和绢帕可是紧俏货,买主子早就催了又催了,奈何……… 段掌柜开心地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几个碎银子以及串好的三十枚铜板递给沈锦书,想了想又拿出一颗碎银子,笑道: “丫头,给你涨涨,以后尽量多体谅一下啊。 年轻人做事还是要麻利一些,毕竟老头子我可带你不薄啊,你说是不是。” “嗯!” 沈锦书淡淡的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这些绣品摆设一直都挺受世家小姐夫人的喜爱,只不过自己实在是…… 说真的,沈锦书的刺绣功底虽然精湛,却没有打算以此为生。 只不过现在手头实在是紧凑地可怜,需要用钱的地方又那样多,这才……… 唉,这荷包比脸还干净的日子可真很不好受啊! 还好,段掌柜也算比较厚道,而且自己和他怎么也相处了几年了,一些情分还是得要给的。 “巧了,等等……” 段掌柜突然好像想起了一件事,拍了一下脑门: “丫头,你且帮老夫看看,这件衣服是否可以帮着修补修补?” 段掌柜说着走进内堂,好半天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长袍出来,指着光滑如凝脂的布料,好一阵头疼。 沈锦书将长袍拿在手上摸索好一会儿。 嗯?这个是? 这长袍的布料表面有斜向织纹,质地轻薄……… “望之如冰凌之理,这是绫?” 沈锦书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段掌柜,这种称之为绫的布料可不常见,一般人家未必能穿得上。 “我试试!” 沈锦书迎上段掌柜一脸期盼的眼神,对长袍的针脚摸索一番,便有了几分的计较。 之前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布料,而且从这破损的程度来看,怕是刀剑这样的兵器给…… 沈锦书收拾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想,示意采菊将长袍收拾起来。 随后,又挑选了一些绣线和绢布以及几副待绣的扇团,这才向段掌柜告了辞。 沈锦书主仆从馨和绣莊出来便吩咐车夫直径前往兴泰街展记商行,说是一会要去探望母亲,需要多备些生活日用品。 “姑娘?快,里面请!” 正在打扫的店小二见到沈锦书主仆,先是愣了一会,随即晃过神来,忙将扫帚往门角一放,双手在身上来回擦了擦,将她们二人引见店里。 沈锦书朝着采菊略微点了一下头,自顾寻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打量着这家商行里外布置。 “小二哥!我们需要采购一些粮油米面,棉被枕套,发膏面油也得装拢几盒………… 东西可要仔细地装好,我们的马车就在外面,也是等得了的,切莫漏了少了。” 东西倒是不少,店小二一边耐心地听着一边快速地取来纸笔,将采菊所交代的一一记录在上面。 “姑娘,看看,可还有什么缺的,漏的,小的好及时补上。” 小二哥将记录好的单子递给沈锦书查看,再三确认,防恐有错漏的地方。 字迹虽然有些凌乱,但也还能辨认,对店小二的认真态度,沈锦书不觉多欣赏了几眼。 “记得不错!给,这是我家姑娘赏你的!” 采菊在打开荷包从里面摸出一小串铜钱出来,末了还得提醒一句,这是她家姑娘赏的。 “谢姑娘赏! 两位姑娘,这里灰尘大,先擦擦手,小的这就安排伙计备货去?” 得了赏赐的店小二越发的嘴甜三分,从橱柜里取出两方干净的手绢递给他们。 沈锦书借着擦拭的动作嘴唇上下轻启,低言向采菊交代几句。 “姑娘说,听闻你们展记商行可有一种叫’囤期货’,不知,可否请小二哥好好说道说道?” 采菊轻咳一声,如实将沈锦书的话语转述出来。 第二章 囤期货 店小二错愕地看了一眼沈锦书,瞧着她年岁不大,竟然有兴趣打听屯期货,看来,眼前的这位身份必定是大有来头,一时到也不敢不敢小觑。 “姑娘若是来询问囤期货,还得请两位上二楼,我好取些账目与二位详看。” 沈锦书听了这话不禁和采菊对视一眼,账目?随后,又抬头谨慎地观察一下二楼,略微点了点头算是应许。 店小二率连忙将他们主仆往楼上请去,临走前还从柜台上捞了一柄长嘴茶壶。 倒了茶,端了糕点,又摆了些瓜子,果子,好一阵忙活,店小二这才抱着三四本帐册过来。 这囤期货沈锦书倒是偶然的一次在几位婶婶闲聊的时候听起过一次,先存了几许好奇。 “我们姑娘问,何谓囤期货?” 依旧是采菊代为问话,沈锦书则看似随意地抓起一小捧瓜子,来回地在手指间里捻着玩。 “姑娘可是说笑了,即是囤货,自然是租选仓库,买进货物,囤积待沽。 当然,我们展记是要收取适量的仓库租金,买进估出也要从中择算少许中间费用。” 店小二甚是耐心地解释起囤期货具体交易。 “那什么货可以囤?” “可囤的货可就广了去,简直就可以说是包罗万千。 例如:柴米油盐酱醋茶,可! 木材药材香料布料,亦可! 又或是:金银珠宝,字画古玩,家宅田契,甚至连大街小巷,通通都能囤,只要,你有足够的银钱,足够的胆色……………” 说起这个,店小二整个人都是精神奕奕,眉眼之间掩盖不住的激动,热血,言辞中充斥着浓浓的蛊惑味道。 听得采菊一愣一愣地,还不等沈锦书下一句的指示她便直接开口询问道: “只要能想象得到的都可以囤,那这个囤又是如何一个囤法? 难不成就东西买来,囤在一个地方,然后就可以生蛋不成?” 额…………… 周围的气氛瞬间冷了几分,就在店小二憋着气想再次做详细地解释时沈锦书将捻好的瓜子仁推在采菊面前,拍了拍手上的碎渣沫淡然地开口道: “不知阁下方才说的仓库租金为几何? 中间费用又如何算? 囤货的价格银钱可有限制?” 沈锦书一连抛出三个问题,对于店小二口中说的囤期货竟莫名感到一丝丝期许,可心下却又多出几分担忧。 “姑娘可是赶巧了,我们东家昨个刚推出新人开户大酬惠,一次开四个仓库可免租金一月。” 店小二从他们二人眼里看出兴趣的意味,忙将其中一个账本递交过去,继续作答沈锦书的疑问: “至于中间经手费用,东家说了,不论货是何物都只收货物进价的两成。 限制,您说笑了,这您爱进什么货,自然由您喜好择选,我们又怎么会多加置喙呢。” 不得不说,这店小二的口才真不是一般的好,人又精灵,将货物的列表按照高中低三个等级摆放在他们面前,供她们随意翻阅。 沈锦书目光在三个货物等级账目本逗留了一会,思索一番后,拿起中等价位的货物随意翻了翻。 城南同济街铺面………………七百二十两白银 三里屯平陵庄…………………五百六十六两白银 …………… 沈锦书大致翻看了一遍大多都是一些铺面,宅院,庄子的地契,价位也在几百两至两三千两不等,不动声色地盘算了一番。 随后,她又抽出高等价位,只翻了前两页便歇了看下去的心思。 又作不经意地拾起低价位粗略过了一眼,心下便有了明确,合上账目,双手一抬,在采菊的耳边交代一番。 “多谢小二哥招呼,我家姑娘有些不适,今就先回去歇息,改日再来商定,这是茶水钱,还请小二哥勿怪。” 采菊说着便从荷包里取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不等店小二的反应,率先扶着沈锦书下了楼。 “小姐,您也忒大方了,就这么坐一坐,吃几把瓜子,就赏了一两多,奴婢看着就心疼。” 想到自家小姐绣了两三个月,才卖出二三十两,如今就这么赏了出去,采菊这心啊就像是揪起了一块肉似的。 沈锦书端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丝毫没有将银子放在心上,满脑子都被这个囤期货给占据了。 也不知道这展记商行背后的东家是个什么样的商道鬼才,居然能想出这样个别出心裁的赚钱手段来。 从展记商行出来,沈锦书便带着采菊和一马车的货物前往清慈观。 “三姑娘,来得不巧,令堂她…………” 念安知客(知客,道观负责接待参访及迎送宾客的道观人员)看着略有失落的沈锦书不觉有一丝心疼。 “无妨,时辰尚早,我便在这喝口茶,歇歇脚。” 沈锦书进退得宜地回了一礼,表示自己时间很充足,等个一时半会也没多大的影响。 “这………” “阿书来了?正巧,我带你去识个人!” 正当念安知客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的时候,静慧元君身着一身红色法衣缓缓向前走来,一边说着一边便把沈锦书给拽走了。 说起这个静慧元君,她本是五大世家谢氏之嫡女,原许配同为世家王氏的嫡长子………… 婚期将近,却不知因为何事,谢家突然没落,举家神秘迁离,独留她一人在京。 便自主退了王家的亲事,遁入道门,圣上感念谢氏历代满门忠义,故特封她为静慧元君。 沈锦书因为母亲的缘故,时常来往清慈观,年幼的她也不知咋回事竟入了静慧元君的眼,两人居然隔了辈分成为忘年之交。 “阿书,你要体谅你娘,父母爱子则为计之深远!” “我明白!” ……………………… 两人胳膊相互挽着边走边聊,很快便来到静慧元君静室厢房。 静室的门一打开,沈锦书不觉愣住,一直认为自家的二姐容貌已经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可眼前这位简直就是………… 琼姿花貌!秋水伊人! 活脱脱的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美人儿。 那种美,是一种气质。 对!腹有诗书气自华! 只要站在那,静静地,那种书香韵味便浑然天成,令人难以侧目。 第三章 书香美人———王清漪 静慧元君笑盈盈地对他们二人互作了一番介绍,便借说要去为其他信客讲经论道匆忙离开了。 原来,这位神仙一样的姑娘竟然是当朝王太师的嫡亲孙女,也就是当初与静慧元君有一纸婚约的王大郎君的嫡女,京中第一大才女———王清漪! 怪不得!会有这样的气质,身处在百年世家,有这般雄厚的底蕴教养着……… 沈锦书打量着王清漪,然,王清漪也同样打量着她。 对于这个年岁小,可眼眸中却没有半分躲闪,也没有一丝巴结意味,反倒呈现出一股通透,心下对她便多出几分好感。 “坐着也无趣,听谢家姑姑说,你的棋下得好,不如,你我手谈一局,可好?” “好!” 两人一开始相互试探对弈了好一会,渐渐地,两人都放开了羁绊和伪装,全神贯注地搏杀起来。 你来我往之间竟有一种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 直到申时,沈锦书也没有见到自个的娘亲,在采菊再三催促下,终是放下手中的棋子,坐上归家的马车。 “人走了?” 沈锦书前脚一走,静慧元君便再次进了静室,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清茶饮酌着。 “嗯!的确如姑姑所说,是个极有趣的人儿!” 王清漪头也没抬,执着一枚黑子在手指上反复玩弄着。 “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 刚下了马车,芷兰便匆忙跑了过来,将手中准备好的披风送了上去。 沈锦书就着芷兰的手下了马车,同时示意采菊打赏一些铜钱给一同外出的车夫。 自那日外出回府后,一连几日,沈锦书一反常态地流连在各院中,陪着几位婶婶打叶子戏度日。 外人都道,这三姑娘到底是开了窍,识了时务,开始懂得巴结几位夫人……… “九钱!” “碰!六索………” “我最近听一些丫鬟们私底下在讨论一个趣事,说什么城东那边有户人家买卖米粮,竟一夜之间赚大发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买卖米粮?不能吧?你这又是听哪个丫头唱大戏呢?” “真别说,没准还真有这档子事呢,那展记推出的囤期货,买进卖出这几番搞手,说不定…………” 几圈过后,沈锦书一边摸着叶子牌,一边旁敲侧击地诉说起近来的趣事。 内宅妇人向来对这些小道八卦消息最是感兴趣,没几句便热火朝天聊开了。 三言两语中,沈锦书对这个囤期货又了更多的认识。 “好累,芷兰快帮我这揉揉,大伯娘今手风顺,硬是拖着打二十四圈…………” 一连打了三个时辰叶子戏的沈锦书巴拉着一颗沉重的脑袋回到临斋苑。 刚挨着摇椅沈锦书便如同挺尸一般躺在上面哀嚎着,此刻的她再也没有半分往日里淑静和庄重。 “小…………” 芷兰正撵了一方巾帕想要给沈锦书擦手,一转身便看到自家主子不顾形象仪态地悬荡着双脚。 惊得她嘴巴张了张,仿佛瞬间可以塞下一颗鸡蛋。这,这还是那个屋里屋外都十分克制自己的小姐么………… “我的天爷!” 芷兰忙将巾帕递给沈锦书,随后从橱柜里取来一面毯子盖在她的腿上,想了想又从床上抱来两枕头垫在她的腰下。 好一阵忙活过后,芷兰这才净了手坐在摇椅后方,力度适中地揉捏着她的脖子和肩膀。 也不知是太累的缘故还是芷兰按摩的手艺太好了,这才没多久,沈锦书的瞌睡虫便上了脑。 眼皮刚阖上,屋外便传来一阵咋咋呼呼: “涨了!小姐,真涨了!” 芷兰还未起身,房门便被打开,采菊如同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激动地手舞足蹈。 “越发没规矩了,这若让旁人见了,又该遭说嘴,没的还得连累了小姐。” 芷兰拍了一下采菊的额头,瞪了他一眼,谨慎地朝外看了看,确定无人巴窗听角这才松了口气。 关紧了门窗,扶着沈锦书坐了起来,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见采菊这般情绪高昂,沈锦书却不急着让她回话,挥了手反让她先站在一旁挑灯伺候。 芷兰知道,这是自家小姐故意治治采菊这个毛躁的性格,便憋着笑,将绣架子搭了起来,有条不素地将帕子浸湿,拧干,递给自家小姐擦手。 沈锦书净了手,坐在绣架前抚摸了一番布料的纹理,又在破损处挑了挑,最终决定用藏针锁边法。 “劈线!一丝做底,二丝锁边,四丝做绣!” 劈线这玩意最是消磨人的耐心,稍一不留神,劈出的丝线就会断了或是混乱打结,沈锦书每次都是交给芷兰来完成。 “小姐,婢子…………错了!” 采菊看着他们这样,心下说不出有多难过和委屈,憋红了眼眶,反思了好一会这才认了错。 “到底是何事让你这样失了分寸,若不说个一二三四出来,莫说小姐,就连我也不饶你!” 芷兰见采菊领悟到自己错了,便开口为她求情几分。 “是!” 采菊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随后便也寻了一个矮凳子坐在芷兰的下方,接过她劈开的丝线穿起针来: “前两天,小姐让我去展记商行租了仓库,进了一批南方来的木材………” “南方?南方不是下了半个多月雨么?此时进购木材岂不是被水浸泡?若是烂了可怎么好?” 芷兰一听自家主子囤期木材,顿然有些咋舌,她的一远方亲戚就是南方的。 据说,南方的雨一下就是半个多月,甚至下一个月也是常有的,木材又是那样精贵的东西。 “我的天爷,这可赔大了!” “正是呢,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还劝了小姐好久,可小姐却让我放心大胆地进! 你猜结果怎么样?” 说道这里的时候,采菊眉眼都好似染了颜色一般,神情更是飞扬起来: “运来的木材有一些是泡烂了,可大部分却是完好无损,如今这木材的价格呀,一涨再涨,早就已经翻了三四倍!” “啊!这…………” 芷兰不敢相信地看了看淡然如怡的小姐,又看了看眉飞色舞的采菊,惊讶得连手中的线差点给劈乱了。 第四章 首赚告捷 “木材的腐烂,世人都认定于长时间被水浸泡导致。 那,乘风破浪的船日日夜夜游浮水中,何故不烂?” 沈锦书接过采菊穿好的绣线,小心翼翼地沿着破损的地方勾勒几针,将线头和损破的丝线很好的契合。 见芷兰二人对木材颇多疑惑,嘴角淡然一抹适时地矛盾之处,随后,又难得极具耐心地继续解释道: “显然浸水不是最终原因,更多的则是保养不善,或是滋生虫蚁啃噬,或是烈日暴晒这才加剧了腐烂和变形…………” 沈锦书的话刚刚说完,芷兰便想到了什么,眼睛转而看向书架上的一些书籍,似乎明白了什么。 几番思索,芷兰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子严谨,缜密的心思。 借着打叶子戏向几位夫人探听屯期货的行情,择选适合货物加以研究,最后连南北天气之差也都考虑个彻底………… 都说二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如何如何才情了得,聪慧睿智,可若是和自家的主子相比…………啧啧………… “你明去一趟展记,将仓库里的木材都沽出去,事情若办好了!有赏!” 很明显,沈锦书的这句话是对采菊说的。 也不知何时,采菊便经常被沈锦书指派出府做一些想做却又不方便做的事情。 时间久了,也就成了自然,不过,采菊那性格倒也是真真适合在外行走。 “明日小姐还陪着几位夫人打叶子戏么?” 芷兰想到自家小姐每日即要到书阁看书习字研究棋艺,又要缝补衣裳刺绣女红赚体己钱,如今还要陪着各房夫人打叶子戏…………唉,真是瞅在眼里,疼在心里。 “不去!” 沈锦书勾线完底,抬头略微活动了一下脖子,绣花针在头发上蹭了蹭,沾了一点头油,似乎光滑了不少。 “这次绣品段掌柜要的急,再言,这几日三婶婶输了不少,估计十天八天都不会派人过来。” 说到这里,芷兰和采菊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果如沈锦书所说,每次一提到打叶子戏,三夫人总是找了各种理由推脱。 经过数天的努力,沈锦书终于这件长袍完美的修补好,不仅如此,在破损的地方绣上了竹叶,青松,傲梅,使得这件长袍更添了几分韧意。 完成了这批刺绣,沈锦书终于可以好好地享受几天舒适安宁的日子。 “除去成本,保养,租仓,还有展记的中人费,小姐,这次木材,我们一共赚了一百三十九两耶,可比刺绣缝补高了好几倍!” 采菊认真地点拨着算盘,将首次囤期货的结果禀报给自家点主子,这次买进卖出可算是让她开了眼界了。 一百多两换作刺绣,那可是要磨个大半年啊! 如今,就这么一进一出,花花心思动动嘴,来回顶多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也真的是太神了! 这钱也真的是来得太容易了!采菊捧着白花花的银子,瞬间就有些飘飘然了。 沈锦书嘴角不经意抿了抿,摇摇头,这妮子,高兴早了! “前几天,漪姐姐送了幅鹊华秋色图,你将我这幅重屏会棋屏风送给她去!” 沈锦书摇着摇椅,顺手剥了一个橘子咬了一口,满嘴香甜。 顿然,想起王清漪送来的画作,便指了一绣作让采菊送去做回礼。 “回来的时候,去趟展记商行,将近三个月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以及香料,药材的涨跌情况各抄录一份!” 沈锦书接过芷兰递过来的巾帕擦了擦嘴和手,食指有节奏地扣着桌子提醒道。 “是!婢子知晓了!小姐可还有其他吩咐?” “等等,这五两银子你拿去,去刘记首饰店选两样款式不错的首饰,你与芷兰一人一个! 这些事日你们也都辛苦了!” 沈锦书在银钱上不曾小气过,尤其是跟在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更是亲厚有加。 “小姐,算算日子,也该到了领月例的时候了。” 芷兰揉捏着沈锦书的肩膀,突然想到今是十五,又是领取月例银子的日子,便开口提醒了一句。 沈锦书一顿,这几天尽忙着赚钱,差点把这个给忘了,点点头若有所思: “不急,先去打首饰,明儿个再取也来得及!” 说完嘴角微微勾起,带了些许讽刺,这府里一些人啊,总是盼不得别人好,偏又不能如何,真真是自作为乐。 次日清早,芷兰早早到了账房领月例银子,人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的谈话…… “你说,这二姑娘这样闹到底是为何?对方到底是官身,嫁过去又是正头娘子,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嘘,小声些,听说人是四夫人介绍的,听说是鳏夫,四十多……” “这样啊,难怪二姑娘不乐意,虽说是正头娘子,可到底还是填房,在原配牌位前还得执妾礼。” “就是!可闹又能怎样,老夫人发了话,谁敢不从…………” “行啦,这些都是主子们的事,咱还是不要多嘴,做事吧!” 声音戛然而止,芷兰知道她被发现了,也不怵,大大方方的进了门。 芷兰也不多说话,同那些管事婆子们问了声好,领了银子便回去了。 “小姐,出事了!” 芷兰一回到临斋苑便将听来的事告知沈锦书。 “哦?真有这事?想不到………他们竟然这般急不可待!” 沈锦书在书桌前随意翻着账本儿,懒懒答道。 “小姐,奴婢有些想不明白,那人年岁与大老爷相差无几,又死了老婆的鳏夫,二姑娘在一众姑娘里最是出色的,可………这哪里是良配?” “呵,良配?” 沈锦书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和嘲讽,即使不是这个人,依着老夫人那个性子,也不会给二姐找个良配,顶多是……看着没那么差罢了。 “啊!这岂不是糟蹋了…………虽说大老爷不是老夫人嫡出,可二姑娘却是大老爷嫡生闺女,大老爷难道就不为二姑娘谋划谋划?” 芷兰一想到巧言笑兮,美目盼兮如花似玉的二姑娘就要比自个亲爹还老的男人糟蹋,不觉生出一阵同情。 “谋划?!如何谋划? 左右对方可是正四品黄门侍郎,有这样的官身,我那大伯在外,何人不卖三分情面? 再说,大伯父不是祖母亲生可又占了一个长,本就是多年心头芒刺,若因二姐姐的事与祖母起了龃龉…………” 是啊,一个女儿罢了,如何能管理家族的权利相较衡? “芷兰,去厨房带上一些吃食,关了两天,好歹也算是姐妹一场,咱们去看看她吧” 第五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沈锦书带着芷兰先去给祖母问了安,小坐了一会便提出想要去看望二姐。 老夫人抚摸着玉制珠串,略微抬头多看了一眼沈锦书,见她依旧如同往昔那样唯唯诺诺地像个木头似的,蹙了蹙眉,到底还是点了头同意了。 “小姐,老夫人似乎有点不太高兴,要不,我们还是不去了吧!” 从老夫人的寿安堂出来,芷兰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拉了拉自己主子的衣袖。 “她对我几时高兴过?” 高兴?呵呵,沈锦书早就不敢奢求了,老夫人的慈眉善目永远都只对着四房! 哪怕父亲是她的亲生嫡子,可父亲亡故的第二个月就迫不及待地利用父亲的人脉关系扶持四房顶替父亲的位置………… 父亲尚且如此,何况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嫡孙女呢。 “赵嬷嬷,李嬷嬷,我家姑娘想要和二姑娘说说体己话,还望二位行个方便。” 芷兰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两个荷包塞到他们的手中。 “这…………老夫人那…………” 两位嬷嬷收了好处,眉眼瞬间舒展了几分,对视一眼故作为难一番。 “自然不好叫两位嬷嬷难做,我家姑娘是得了老夫人的允可。 哎呀,这日头照得人真是晃眼,走走走,我们去那坐一会,吃口茶,醒醒神!” 芷兰自然看出他们的意图,热情地一手挽着他们的胳膊,邀他们去廊下小坐喝茶。 “二姐姐………” 沈锦书捧着食盒踏进家祠,见瘫跪在地的二姐姐,心下顿然一阵泛酸。 “三妹妹?” 沈锦瑟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这个一向不与府中姐妹过多亲近的三妹妹竟然会在这时候过来探望自己。 “二姐姐,吃点东西吧,听大伯娘说过,你最是喜欢吃上京齋的枣泥糕………” 说着,沈锦书将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摆放出来,又从身上取了一条干净的巾帕,为她清洁妆容。 “我知道,我一直不得她喜欢,这些年,我拼命地想要做到最好,在一众闺阁贵女中博得美名,就是希望她能多怜爱我一些…………” 沈锦瑟纵是饿了两天,可现在的她依旧没有任何食欲,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的牌位,自顾自地喃喃着。 沈锦书沉默了一会,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安慰话也不过是隔靴搔痒。 “先吃些东西吧,吃了方才有气力!” 沈锦书端了一小碗的小米粥,用汤匙舀了一勺,轻吹了几下,送至锦瑟的唇瓣。 沈锦瑟别过头,两行清泪如同断了线一般,呜呜咽咽,最终抱着膝盖嚎啕大哭起来。 沈锦书叹了口气,轻抚着她的背,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拿着空了的食盒萧然离开。 一连几日,沈锦书都拿着吃食去探望沈锦瑟,每次也都默默地陪伴在她身旁,听着她各种不甘。 对生活的不甘,对命运的不甘,甚至是对自己多年的努力而感到不甘。 沈锦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无疑不是给沈锦书内心深处留下巨大的寻思。 “小姐,王家姑娘送来帖子,邀您去镜古堂书肆,鉴赏她新得的画作。” 芷兰看着临窗发呆的小姐,便上前将门房小斯送来的帖子恭敬地递上。 沈锦书点了头,吩咐芷兰为自己梳妆便换了身衣裳,带着采菊出门赴约。 “见过三姑娘,我家小姐在二楼等候多时了。” 沈锦书刚刚下了马车便被王清漪的婢女请到了二楼的雅间。 “漪姐姐!” “锦书你可来了,快,董大家的秋若寒崖图,我可是磨了祖父好久的。” 王清漪一见沈锦书便亲密地挽着她的手,吩咐身旁的婢女将画作打开。 “董卿祚不愧为画坛圣手,你看,这线条,柔中带坚,还有这个构图,崖壁的迎客松………” 一谈到画,王清漪便陷入痴迷状态,带着羊肠手套,抚摸画画如同在抚摸自个的孩子一般。 “嗯…………” “不过,这个旁白似乎留得太偏位了,如此对整个画作的布局………” “嗯……………” “锦书,你知道吗,这董大家可有意思,你瞧,他这个私印弯钩的地方好像一只沉睡的虾米。” “嗯……………” 后知后觉的王清漪终于从画作的世界晃过神来,见沈锦书兴致缺失,回答地异常敷衍,便挥手让婢女将画收了起来。 “有心事?” “嗯,我二姐…………唉…………” 沈锦书轻车熟路地将茶杯过了一遍茶汤,将沈锦瑟的亲事隐晦地透露一二。 “一树梨花压海棠!真真是可惜了!” 这种家族联姻在他们这种世家更为常见,王清漪深有同感地叹了一声。 “那你呢?” “我?!二姐姐那样的人,那样的努力都逃不过,何况我这样的孤女。” 沈锦书倒了一杯清茶递给王清漪,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嘴角微泯,自嘲地笑了笑。 王清漪从她的笑里面看出了几许心酸和怨怼。 “倒也未必,若是摆脱老夫人的掌控,也并非不是不可能。” 王清漪泯了一口茶汤,似有所指地玩转着杯沿。 “嗯?如何说?” 沈锦书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这些天一想到二姐姐的事,总是唇亡齿寒地担忧自己的亲事也会被老夫人哪里当联姻的棋子。 “过继!据说你祖母的娘家如今子嗣不丰…………若你不姓沈…………” “你疯了!我爹就我这么一个血脉,我怎么能做出这………这………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王清漪的一番言语吓得沈锦书勃然奋起,就连手中的茶杯也因激动摔掉在地,溅湿了裙摆一角。 “噗,行了,坐下,看把你吓得,我不过说说罢了” 王清漪一把将沈锦书拉下坐好,又给她拿了干净的杯子,倒了茶水塞进她的手里,这才正经地继续说道: “就算你走这条路,也不过是从一个虎窝闯入另一个狼窝,也许还不如这个虎窝!” “那你还说!” 沈锦书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平日看着孤冷清傲的一个人,怎么也有捉弄人的爱好。 感情刚刚说的都是逗我玩呢! “自古儿女婚约全于长辈之命,占的就是一个孝字。 若这个字与孝冲撞了,你觉得你家老夫人还能拿捏得起你的亲事么?” 王清漪眉眼一瞭,用食指沾了沾杯中的茶汤,在桌子上划拉出一个模糊地字样,很快又被她给抚平。 第六章 京中贵女 一个“权”字让沈锦书震得九霄云外,就连自己是如何走出镜古堂书肆,如何回的府,甚至如何回的临斋苑都是恍恍惚惚。 “小姐,小姐………” 芷兰一连叫了数声,可沈锦书依旧是站在窗口吹着冷风,神游天外。 “芷兰,摆棋!” 心事重重地沈锦书抚了抚发际,深呼吸了好几口,吩咐芷兰将棋盘摆上。 在左手与右手,黑子与白子的相互缠斗中,沈锦书慢慢地静下心,捋捋烦躁的心境,仔细考量着下一步到底该如何做。 权利,说来容易做来难,自己一无背景二无实力,平白无故地便想拥有泼天的权利谈何容易。 漪姐姐这到底是何意?难不成她想让我再内宅中争出个高低? 不对,依着漪姐姐那清高的性子,又怎么看得上内宅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那这个权又会有其他什么意思呢? 乱,乱,乱,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罢了!收起来吧!” 始终整理不出头绪的沈锦书索性丢了棋子,自顾倒了一杯茶水润喉。 想了两天也没想出所以然来,沈锦书干脆不去再费脑子,反正距离她芨筓还有两年的时间,到时再走一步算一步。 关了半个多月的二姑娘最终还是屈服了,被老夫人恩准回了自个院子调养,准备一个月后的出嫁事宜。 事隔两天,王清漪又一次遣人过来送帖子,这次的名目却是让沈锦书大为不解。 怀着满心的疑惑,沈锦书还是如约出了门,才行了一条街便被接到王太师府的马车上。 “我知你这几日心情不好,这不,一收到帖子便寻你出来散心。” 王清漪亲昵地挽着沈锦书的手臂,左手略微撩起车帘向外看了看: “今日这场游园会是陈侍郎家的姑娘与一些贵女联手举办的,但凡有些家世的闺阁姑娘也都会参加,之前你二姐姐也是参加过几回。” “二姐姐?” 沈锦书知道,家中除了她自己,其他的几位姐妹都或多或少与京中贵女有所交往。 “嗯,怎么说你二姐姐也算是京中才女,只可惜,终究还是欠缺了一些机遇。” 说起沈锦瑟,王清漪无不感慨,虽和她交情不深,但对她的遭遇还是感到略微的触动。 “机遇?” 沈锦书有些疑惑地看着王清漪,不解她这话到底是何含义。 “所谓某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二姐姐虽占了人和,却不占天时,也不逢地利,这才…………” 天时地利人和?!沈锦书细细地咀嚼着这几个字,幡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走吧,看来今天这场游园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说话间,马车便停在一个庄园外,门口三四个小斯和婢女正忙着接引各府应邀前来的姑娘们。 沈锦书这是第一次参加闺阁贵女之间的聚会,难免有些紧张,一方绣着红梅的帕子在双手间绞了又绞。 “噗,不过是姑娘们平日聚在一起吃吃东西,玩乐玩乐,用不着这般拘束” 王清漪见沈锦书进了园子后,话也不说半句,眼睛只一味地盯着脚下,不由得打趣了一两分。 “走,那是陈姑娘,这场游园会的主家,我们过去打声招呼去。” 穿过花廊,便看到前面假山处又一凉亭,三五个身姿曼丽的姑娘们正有说有笑相互玩闹着。 王清漪挽着沈锦书胳膊踏着青石铺垫的小路缓缓走过去,一路上小声地介绍着亭中姑娘们的身份背景。 “清漪,你怎么又来迟了,再晚一些,这桂花秋酿可都要被皖烟给喝完了!” 陈姑娘一见王清漪出现,立即走了过来相迎,伶俐地话语犹如百灵鸟一般。 “这话说的,我倒还未说你这东道主也忒小气了,早知我们几个就是好嘴上这几口,你却偏拿这一坛子来诱惑。” 被编排的洛家姑娘直接拍了一扇子在陈姑娘的肩膀上,嗤笑了一声,反倒是数落了好一番。 “咦,这位妹妹有些眼生,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一番言语打闹,陈姑娘等人才注意到王清漪身边的沈锦书,左右寻思许久,这才开口询问。 “城东花林巷沈家锦书,见过各位姑娘芳容!” 沈锦书不卑不亢地朝着众人微微行了一个福礼,随后轻启薄唇自报家门。 “花林巷的沈家?” “沈锦瑟可是你………?” 一听到沈家,几位姑娘的脸庞瞬间有些神秘莫测起来 “正是家姐!” “沈三妹妹素来腼腆,甚少外出,我也是偶然一次结识,这不,好说歹说才将她诓骗出门的,你们可不许欺负她!” 听了王清漪的这番话,沈锦书不觉瞪大眼睛,腼腆?甚少外出?这说的是自己吗? “欸欸欸,这还护上了? 我们就是不看她姐姐的面上,也得看你王大小姐的佛面! 真真是有人新人忘旧人呀………” 陈姑娘一边说着一边还夸张地做出牙酸的样式出来,惹地众人纷纷掩嘴而笑。 沈锦书依着王清漪的身旁坐了下来,期间,几位姑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攀谈起来。 初次参加这样的场合,沈锦书略带着羞涩,不好意思地点头,摇头回应着,做实了王清漪所说的腼腆。 不得不说,这位陈姑娘当真是累世官宦教养出来的贵女,言谈之间那股子的大气,与人相处的活络………… 无一不让沈锦书折服,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交谈,仿佛对这深宅大院里的嫡出姑娘有了另一番的认识。 “岫玉,你这园林景观甚好,我带锦书随意走走,一会再来寻你品茶。” 坐了一会,王清漪便起身朝着陈姑娘说了两句,随后,招呼沈锦书到其他地方玩耍。 这个园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前后共有两道花廊,东处是刚刚停歇的假山凉亭,西处则是一汪湖畔,湖中种植着碗口粗大的莲蓬。 湖面上一石砌的小桥,几家姑娘站在桥上欣赏着湖观景色,不觉让人有一种小桥流水人家的画卷之美。 “锦书,我有些不舒服,你自己先随意走走,我…………” 王清漪话还未说完,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提着裙摆匆匆朝另一个方向疾步而去。 “欸………我陪你去吧…………” 沈锦书本想陪着王清漪去官房(也就是茅房,说得文雅一些就是官房,恭房)净手,可一转身却看不到她的人影,无奈,只好自己随处溜达溜达。 第七章 林间病西施 没了王清漪的带领,沈锦书也不敢走得太远,只在附近林间小道上漫步着。 “嚇…………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锦书耳边突然传来嚇呲嚇呲地声。 感觉是跑了十几里路那样大口大口娇喘地声音。 沈锦书壮着胆子寻着声音往林中深处走去,便见一女子手捂着胸口倚坐在半截树干上。 说道美人,有像王清漪那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行走稳妥,谈笑自如,吐气如兰。 也有像二姐姐那样哀婉可人,望之令人心疼,即而惶恐,即而思慕。 还有像陈家姑娘那样娴淑端庄,言谈间能震人心魄,媚而不妖,艳而不淫。 可眼前这位姑娘却是温雅秀美中带着一丝娇艳姿媚,三分英气又存着三分豪态,雍容华贵同时自有一副端严之致,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你不舒服吗?” 沈锦书看着女子脸颊有些微微泛红,又见她呼吸甚是沉重,额间仿佛还有细细地汗珠渗出,轻言询问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那女主略微瞟了一眼沈锦书,冷哼一声没有回答,随后站起了身子,轻轻拍了拍衣裙的落叶,高傲地越过沈锦书,往林中另一个方向离开。 就在插肩而过之时,沈锦书闻到女子身上散发出一丝淡淡地药香,不觉侧目朝着她的背影多看了两眼。 “你怎跑这来了?” 就在沈锦书愣神之际,王清漪不知何时寻了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随便走走,我也不知这是哪,反正走着走着便来了这里。” 沈锦书摊了摊手,表示自己自己只是随心而逛,对于刚刚遇见的女子却是只字未提。 “哦,那你可有…………” “什么?” “没什么,对了,我刚过来的时候见到他们在投壶,你可要去看看?” “好!” 说着,沈锦书便随着王清漪离开了林间小道,朝着南边的院舍走去。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转眼便到了申时,王清漪吩咐车夫将沈锦书送回了沈宅。 玩了一天的沈锦书随便吃了几口饭便了换衣服抱着被窝,原以为累极的她沾床便能睡着。 可不想,翻来覆去得怎么也难以入睡,脑子一遍遍回幕着今天园子发生的一切。 垂钓,诗茶会,投壶…………… 当然,还有那位林间小道上的神秘女子。 留给沈锦书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她的花容月貌,也不是她娇嗔地病姿,而是她身上穿的竟是比“绫”还要高一层次,具有“织采为文,其价如金“之说的云锦之裳。 衣襟竟是用金丝银线作为暗边,衣摆上的刺绣纹络若是没看错的那应该是“百鸣”神鸟。 “百鸣”,其色鲜红艳丽夺目,其形如雀,大小如孔雀无二,乃九雏之一。 九雏,凤育九雏,凤!!!能用这样的刺绣图形的只有————皇室! 难道,那位姑娘是?! 沈锦书被自己的猜测给吓了一大跳。 对,没错,王清漪虽然说是带着自己随意逛,可就在那个地方,那个时间点,离开的借口又是那样的………… 是巧合吗?还是有意为之? 若是有意为之那目的是什么?机遇? 对,天时,地利,人和………… 沈锦书蓦然坐起身,原先一片混乱的思维突然犹如找到线头一般,捋着捋着便顺畅起来。 “小姐,怎么了?可是哪里有不舒服?” 正在做绣活的芷兰看到沈锦书突然坐起,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倒了一杯温水递上。 “没事,你去忙自个的,让采菊进来伺候。” 沈锦书喝了一口温水,心情已然平复了一丢丢,想着要想人时地利人和,那就要有个媒介将这些串联起来,否则……… 否则就是天赐良机也会白白失之交臂,而这个媒介,呵………… 原来,漪姐姐是想让自己打这个主意啊! 几番思索,沈锦书终于明白那天王清漪留下的那个字的含义,可是——— 皇家的人,有那么好接触么?会不会弄巧成拙? “前几日,我让你抄录的东西,你放在何处?” 沈锦书披了一件外衫,起身下了床,倚坐在临窗的美人塌上,吩咐采菊去拿几天前抄录展记货源涨跌情况报表。 “在这呢!都依小姐的吩咐,只看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涨跌。” 采菊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架上取下一叠记载满满笔墨的宣纸,一页页地摊开在小几案上,供沈锦书审查。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段时间,采菊经常在展记混脸熟,对来往的商客,以及一些货物的涨跌有了一定看法。 “你若觉得有用,便说,无用就给我吞回去!” 对于采菊这样每一句都要各种请示颇为不满,她想要的不是那种推一下动一下,没有任何主见的丫鬟。 “奴婢…奴婢觉得米价的涨幅度不高,十文到十五文上下浮动,况且这两年京中风调雨顺…………” 采菊想了想咬着牙,将自己的看法如实地讲述出来。 沈锦书没想到,让采菊呆在展记的这几天,想法居然有这样的转变,不觉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她。 “额………小姐,你可别这样看着奴婢,奴婢只是随便说说。” 被沈锦书看得发毛的采菊,心下如同煮沸的热水一般,噗呲噗嗤的。 “说得不错!继续!” 沈锦书喝了一口茶,干脆将宣纸翻了个面,略略点了点头,示意采菊继续发表自己的言论。 “至于木材,奴婢特意观察了两日,我们全部抛出后只涨了两次,而且两次幅度都不算大,近期应该不会再有进展。” 想到让自家小姐大赚一笔的木材,采菊担心小姐会继续投钱在木材这里,于是善意地提醒一两句。 “哦?是吗?” 沈锦书听了这话,翻开关于木材的那张宣纸上的记录果如采菊所说,眉眼间的赞许适时又添加几分。 “那你觉得,接下来,我们应该在哪下注?” “香料!” 采菊想也没想就一口说出自己最为理想的答案,见自家主子略有疑惑,不觉挠了挠头发: “嘿嘿,奴婢最近听往来的商客讲到投资香料是最划算的,好几个人都因此而大赚特赚!” “哦?大赚特赚?” 沈锦书没想到采菊会建议自己投资香料,眉毛一扬,翻出香料的宣纸,手指在上面有节奏地点了点。 “可不是嘛,奴婢特特去查看了一番,香料从南方进价才七十文,到京中出价便达到三百多文,有时形势好话还曾达到七百多文,那可比木材的差价还要高上几倍呢!” 第八章 纵容 采菊说得眉飞凤舞,沈锦书不好打断,只是低着头重新翻看起其他的调查数据。 看着看着,沈锦书的视线突然被药材中的连翘所吸引,甚至还用毛笔在上面着注画了两个圈。 “芷兰,你明去寻五哥一趟,他书房有《本草纲目》和《千金方》,去借一下” “是,奴婢知晓了!” 芷兰听到沈锦书的吩咐,随即抬头应了一声。 沈锦书将所有的宣纸都整理到一边,示意采菊将柜厨里的镂空印花妆盒取来。 “你十分看好香料?” 沈锦书从容地打开妆盒,抽出最底下一层抽屉: “一百两!你看着安排!” 采菊颤抖地接过银票,她居然能得主子这么大的信任! 一时间,内心激动,但更多的却是担忧和不安: “啊…………一百两,会不会太………奴婢,奴婢不敢。” “去吧!” 锦书抚了抚鬓角,笑盈盈地看着惊慌失措的采菊,抿了一口茶水。 “是!奴婢一定不辜负小姐,定要为小姐多多篓钱财,攒嫁妆!” 得到肯定的采菊,信心大涨,行了一礼便踹着银票跑了出去。 “小姐,您太纵她了,这般胡天胡地的,若是闯出祸事来,可怎么好?” 看着采菊远去的身影,芷兰眉间既是羡慕,又是担忧。 这样的性子,唉,也就是自家主子大气能容得………… “能闯出多大的祸事,不过就是银钱而已!” 一杯茶水饮尽,沈锦书揉了揉手腕,随手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地域志》翻了翻。 “啊?小姐的意思是…………” 不过银钱而已,难不成采菊那丫头判断错了? 芷兰有点看不明白了,既然会知道有亏损,怎么还拿银子出来,就是纵然也得有个度吧! 也不知道为何,此刻的芷兰内心有点泛酸,虽然自己和采菊同是一等近身丫鬟,但小姐好像……… “采菊说得不错,香料确实有赚头,依照目前的形式,估计还能再涨一些!” 沈锦书嘴角淡然一抹,采菊这丫头不错,短短地几天便已经摸了几分门道出来,只是,呵呵,看来还得打磨打磨。 “那………您…………” 芷兰疑惑地看着自家的主子,总感觉有些地方怪怪的,可又一时没想到哪里怪。 对,神情!小姐的神情! 这话明着听着是赞同采菊的观点,可她的口气,表情分明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姑且看看吧,说不定………还真能给我搂银子,赚嫁妆!” 这话说得芷兰百分百肯定这中间肯定有炸,瞧主子这眼神……… 唉,刚刚还嫉妒得冒泡的芷兰,瞬间对采菊抱了一丝丝地同情,以及………… 果不其然,采菊一开始每天都乐滋滋地汇报香料地涨势,每次说道激动地时候双眼恨不得化成两块白闪闪,金灿灿的元宝状。 可,半个月后的某天,采菊突然像打了霜地茄子似的怏不拉几地靠坐在门坎上。 “呦,这是怎么了?” 芷兰捧着刺绣篓子正准备进门,瞧着没精打彩的采菊不免问了一句。 “那个………我………” 采菊抓了抓头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低着头,再次垂头丧气地用手在地上胡乱画着圈。 “得,你不说算了,我还得伺候小姐呢!” 见采菊没有想说的意思,芷兰干脆也不管她了,直接越过她的身侧,推门进了房。 “怎么,她还舍不得进来?” 沈锦书手执着一只狼毫毛笔,挥挥洒洒地练了好一会字,见芷兰进门,头也不抬,直接开口问道。 她?难不成小姐已经知道采菊在门外傻呆了好几个时辰? “小姐可是要传她进来?” 芷兰试探地问了一句,见沈锦书没有回答,便转身出了屋去传唤采菊进来。 “那个………芷兰姐姐,小姐………小姐………她………” 采菊支支吾吾地好一会,愣是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个明白,脚一会往前挪动一会又缩了回来,就是迈不出一步来。 “哎呀!你舌头被剪了啊!我说你还磨磨蹭蹭做什么,没听到小姐传你进去么?” 平时看着挺伶俐的人,今到底是咋回事,怪里怪气的。 芷兰的耐心瞬间被采菊给磨地一干二净,直接拉扯着她进了屋。 “小………小………姐” “噗!” 采菊这刚刚开口,芷兰就忍不住笑喷,小小姐?这是啥玩意,小姐还未成亲,哪就来的小小姐了?! “说!” 沈锦书实在受不了这磨磨唧唧的样子,练字的手一顿,吐了一个不冷不热的话出来。 “婢子对不住小姐,辜负了小姐的期望………” 酝酿了许久,采菊眼睛一红,袖子抹了一把泪,扑咚一声跪在地上,时不时还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刮子。 “呲……” 正在收拾绣品的芷兰被采菊这么突然来的请罪给吓了一大跳,一不小心就让绣花针给刺个钻心疼。 “说吧,怎么回事!就是亏银子你也得让我亏个明白!” 瞧采菊这自责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香料肯定是亏损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且自己原本也就没指望能赚多少! “亏了?你昨不是还说涨了三十文么?怎么会亏了呢?” 芷兰这下也明白采菊扭捏的原由,可这香料不是一直都挺好的么?怎么一夜就………… “是,香料是涨了,可是………可是…………我们的香料………” 原来,采菊收购的香料都是来自南方未加工的原材料,而且,南方如今正是雨季,运过来自然是多多少少受了潮。 香料价格虽然猛涨,可实际上却是………… “多少?” 不就是亏了银钱,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还未发话呢,这耳光子倒是先唉上了。 唉,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傻丫头,沈锦书放下手中笔,左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适时地问了一句。 “啊?什么?” 采菊显然还没有从悲伤中反应过来,被这么突然一问,顿时有些懵晕了。 “受潮多少?一半?全部?” “啊?婢子不知,没来得及细看…………” 这下该轮到沈锦书懵逼了,感情这丫头情况还不明确就这么跑到自己面前狼哭鬼号! 真的是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是那根弦不对,让这咋咋呼呼的丫头管理屯期货! 真特么愁人,这性子………唉! 第九章 损失惨重 距离仓库还有数步之远,腐烂发臭的气味透过厚重的木门传了出来。 “打开!” 沈锦书不觉用帕子轻轻捂着鼻子遮掩,眉头微皱,吩咐同来的商行小斯将仓库门打开。 “小姐,这也…………呕…………” 门一打开,那发酸发臭发腥味越发浓郁,采菊才刚刚开口,便忍不住冲到旁边的大树下呕吐起来。 沈锦书侧着身子后退几步,吞咽了几口唾沫,强忍着不适感,用手拂拂了,企图驱散一些气味。 良久,这才略微适应,率先走进仓库。 “定时香籇金几炉………唉,可惜了!” 看着满地狼藉的大麻带,纵使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闻着这气味,看着这画面,沈锦书的心不觉被一桶桶冰水浇透心肺。 沈锦书接过身边小斯递上来的一根树枝,挑了挑其中一袋腐烂的麻袋,上面的字样早已经被腐蚀看不清。 “找个懂行的人过来!” 粗略检查一番,沈锦书丢掉手里的树枝,自顾走出仓库,重重地呼了几口浊气,这才将胃里的反酸给压了下去。 随后转头将采菊唤了过来,吩咐她去找个对香料懂行的人过来收拾,看看具体亏损了多少。 采菊这几个月经常替沈锦书外出跑腿,对商行的伙计小斯甚是熟络,很快便寻到一个姓宋的制香学徒。 沈锦书看着时辰尚早,便到附近茶楼小坐片刻,随口叫了一壶清茶,几盘酥油糕心,临窗欣赏繁华街道风景。 “姑娘妆安!” 约莫一时辰,宋学徒从仓库走了出来,手上还捧着几张纸,在采菊的指引下来到茶楼。 一见到沈锦书,宋学徒便双手微拢行了一揖,将手中做了记录的稿纸递交过去。 沈锦书接过记录仔细查看,发现腐烂的差不多是茉莉,桂花,艾草,菖蒲之类的寻常花草。 柏香,檀香,沉香,稀有木香只是表皮受了潮,还未有腐烂的迹象。 “看来,这次当真是的是损失惨重!” 沈锦书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剐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采菊。 “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宋学徒不知道沈锦书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理这批货,可对于制香的他来说,就这么丢弃那绝对是可惜的,一时忍不住开了口。 “天灾难测,即已亏损,姑娘何不将损失降到最低?” “哦?此话怎讲?愿闻其详!” 沈锦书泯了一口茶水,见这宋学徒谈吐之间并非白丁之辈,不觉对他的话起了兴致。 “腐烂的材料无可挽救,但这些受潮的木香若是妥善处理,倒也是可以用的,只是质量略差了一些,况且,除了木香之外,姑娘手上还有一些海香未受影响,所以…………” 宋学徒言下之意就是处理好受潮的木香,及时购进缺失的原材料,制香的问题还是不大的。 “今日有劳宋先生走这一趟,往后若有难处还需先生指点一二。” 沈锦书说完朝着采菊使了一个眼神,吩咐她将桌上几盘未用的点心打包送给宋学徒,让他带回去尝尝鲜。 采菊拿出一串铜钱作为答谢并将宋学徒送出茶楼,随后返回沈锦书身边伺候。 “小姐,都怪奴婢愚钝,要打要罚,奴婢绝不有二言。” 采菊也不在意是否大庭广众,直接跪在地上,请求主子责罚。 沈锦书拂了拂额间的头发,瞟了一眼跪着的采菊,略皱着眉头让她起来。 “走!我们去展记商行喝茶!” 损失已然造成,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宋学徒说的对,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将损失降到最低,方为上策。 “见过姑娘!姑娘今日来,可是有什么需要采购?” 招呼沈锦书主仆的还是上次那位店小二,不过这次的他衣服似乎换了一个档次,看来这几个月他是荣升了。 “少来套近乎,一会找你算账!我且问你,你们掌柜今日可在?” 采菊白了一眼店小二,若不是碍着自家主子在场,早就想一巴掌呼了过去。 当初就是这家伙各种花言巧语,怂恿自己去囤买香料,结果呢! “额…………在!在,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请掌柜!” 店小二这才发现采菊的脸色不佳,一抹脑门便知道问题所在,尴尬地挠了挠头一股脑儿跑去请掌柜。 “鄙人姓余,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余掌柜皮笑肉不笑地朝着沈锦书拱了拱手。 “指教不敢,只是日前小女偶来兴致,在贵商行囤期了一批香料原材料,不幸途中遭逢雨季,有些折损,故来问问贵商行可有何应对之策?” 沈锦书隔着帷幕朝着余掌柜回了一礼,随后,直接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 “囤期货本就存在一定风险,对此天灾,余某深感无奈。” 余掌柜略微一愣,没想到对方竟是如此直接,表示一番同情后,试探地再次开口: “姑娘的意思是?” “好在损缺的只是一些常见的花草料,想来商行应该是有存货。” 沈锦书说着将损缺的原料稿纸递给余掌柜,这样大的商行想要补齐这些应该是很容易,若是能他这进得平价,那损失相对来说会少一些。 果然,这丫头看着年岁不大,可这行商的头脑倒是比常人来得清晰,冷静,很快就想到有了对应的方向。 余掌柜看了一眼稿纸,的确上面所列的原料商行是有,只是东家的意思………… “看来姑娘是想要补足原料制作香料,这些原料,我倒是可以做主以平价进购给姑娘。 不过,姑娘可有想过就算如此,制出来的香质量上却是不能和正品所比拟,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余掌柜说着喝了一口茶水,将桌上的算盘拿了过来,噼里啪啦算了几下,继续说道: “就算是平价那也还是比原产地高出一成。 当然,姑娘也是可以选择原产地补发货,只是时间上恐怕还得耽搁一些。 如今雨季还在持续,难保运送途中再遇腐烂,这样岂不是得不偿失? 况且,这一来一回,所需的运费,延长仓库租金,以及后续的香料处理费,调香费,制香费………” 这些问题沈锦书早就想过,若不这样,那损失却会更多,所以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唯有背水一战,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余掌柜可是有更好的处理方案?” 沈锦书从余掌柜的只言片语中便听出关于这次受损香料商行有另外的打算。 的确,囤积香料不仅仅她一人,那倒霉的肯定也不会只有她,商行为了稳固客源必会做出对应措施。 这般一想,沈锦书便也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