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溜出京都 嘉兴十一年五月十五,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京都中一片喜庆,街上装扮着各样花灯,宫中更是喜气洋洋,只因今日乃大齐嘉兴帝最宠爱的嫡长女福清公主李安乐的及笄之喜。 可繁杂的礼节之后,公主却丢了。 福清宫内,皇上一脸无奈的看着手中的书信,信纸上漂亮的簪花小楷却写着令嘉兴帝哭笑不得的内容:爹爹,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女儿已经隐于大齐的无尽繁华之中,不必费心寻找,也不许生气,我只是提前跟爹爹兑现了及笄礼物罢了,爹爹只管安心等着,我回来会给您带礼物的。 婢女良辰瑟瑟跪在殿中,天知道公主会给她专门下迷药啊。她醒来时竟只着中衣躺在公主的床上,转头看到枕边放着一封“父皇亲启”的信时,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一半。 暗卫也没想到一向“光明正大”的公主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公主平常看着天真烂漫,实则跟皇上像了个十成十,有勇有谋,此事怕是计划已久,仗着三脚猫功夫还偷偷翻了几回宫墙,想来便是为了给自己今日的行动打掩护,让一众暗卫以为翻墙去玩就是公主最大的乐趣了。 皇上不由想起在边关的那段日子。 那时,李安乐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只是一出生便经历长途颠簸到边关,所以身子一直不好,总是病恹恹的,一众副将亲兵每天想尽法子逗她开心都没用。 后来军中张副将,也就是李安乐的小舅舅张思远,给时为二皇子的皇上出主意道:“咱们小安乐虽说娇嫩嫩的,但既然机缘巧合来了边关与殿下相伴,殿下可别学京都那些名门望族养小姐,尽养出些小家子气没见识的。我要教她骑马射箭练好身体,殿下就教她兵法谋略学大智慧,咱们将小姑娘当少爷养,养的活泼任性些,反正我们定能护她逍遥快乐一生。” 皇上笑着摇摇头,张思远当时定没想到,小时候总是病恹恹的安乐,长大了竟跟皇后的性子如出一辙,一样的古灵精怪,不按套路出牌啊。 随即起身道,“罢了罢了,公主让朕不许生气,就饶了你们这次看护不利之罪,下不为例。” 贴身伺候皇上的刘公公连忙道,“陛下仁爱,公主向来慈悲为怀,老奴看着那神仙菩萨可是一直偏疼着咱们殿下呢。” “这是自然,派人告诉老张一声,就说福清定会去虎头山寻事,让他看顾着些。”皇上挥了挥手,“再传话给龙虎卫上下,让去往江南虎头山沿途的各个暗桩注意些,在不被公主发现的情况下保护好公主,尤其是东南几个州,更要仔细些,多注意公主的求救信号。” “是!”黑暗中响起一声铿锵有力的应答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 通往江南的必经之路上,落日的余晖暖暖的笼罩着李安乐,她身着天青色衣袍的,将发髻梳成了时下小公子的模样,细心的将眉眼也描画的硬朗了一些。 李安乐此次溜出京都,路线盘缠自不必说,最主要必修课,是怎么乔装既能不引人注意,又能让一般人不敢轻瞧了去。 大齐民风开放,普通人家女子出门在外谋生活的不少,不过李安乐毕竟是一人独行,女子身份还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她作寻常人家小少爷的打扮,衣服料子普通,样式简单,意图混在人群中不惹眼。与人交流时,却不刻意收敛身上锦衣玉食养出来的贵气,明摆着告诉大家:我虽然看着普通,但是我的背景不简单,别来招惹我。 即便如此,李安乐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她这次的终极目标,是去江南虎头山,找小舅舅这个新上任的土匪头子玩耍,并不是活的太幸福了出来找苦头吃。 虽说不让爹爹专门派人来找自己,但也没有刻意躲着爹爹的暗桩走偏僻的村镇,一路来走的都是大道,沿途歇脚的也是各个州的大城市,毕竟自己只是想出来玩,小命还是很重要的。 玉树临风的小公子骑着心爱的掠影马,停在福来客栈门前,一旁的小伙计赶忙过来牵马,并亲切的询问,“公子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李安乐利落的翻身下马,“住店,一间……”,刚开口就看到龙虎卫的虎卫教头赵叔从客栈里走出来,一时间四目相对,万籁俱静。 李安乐紧张的在心里计算能从赵叔手下溜走的概率,对方却自然的收回了目光,与她擦身而过,像是根本没认出来她一样。 劫后余生的李安乐瞬间得瑟:“看来我的化妆技术已经如此出神入化了啊!回去一定要给爹爹炫耀!” 面无波澜的赵叔内心忐忑:“我的演技还行吧,公主应该没看出来。” 待赵叔走远了,李安乐才悄声对小伙计说,“一间上房,再把你们的招牌好菜都给我送到房里来。”顺便塞给小伙计几钱银子。 小伙计握紧手里的碎银子,心道:这位公子虽然怪怪的,可是出手真是大方啊,一身富贵气,莫不是哪家溜出来玩的小少爷,穿的虽然简单了些,但万万不能得罪了。心念一转,便喜气洋洋地也压低声音道,“好嘞,公子您里边儿请。” 李安乐稳步迈入客栈,抬眼扫去,只见大堂里仅有三五桌零散的客人,各自都忙着吃饭,没人注意到衣着普通的李安乐。 其中一桌一看就是商贾之家的少爷小姐,两男一女穿金戴银的好不富贵,谈笑间能明显看出他们的亲近。 女孩子看起来只有十三四的年纪,身着淡粉色的衣裙,一张小嘴说的片刻不停,看起来可爱极了;身着湛蓝锦袍的男子看起来比女孩子大不了多少,两人一来一往聊得欢快;稍稍年长的男子身着浅色锦袍,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一直温润的笑着,却很少插嘴。 挨着他们的两桌是打扮统一的小厮,看着都是憨厚老实之人,虽说强壮了些,却没有宫中侍卫的肃杀之气,应该只是富贵人家养的普通护卫。 李安乐自然地收回视线,跟着小伙计上了二楼。 第二章 狗血穿越 小伙计站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向李安乐弓腰,“公子,这是您的房间,里面已经备好了热水,您先洗漱休息,吃点点心垫垫肚子,稍等片刻,饭菜一会儿便送来,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吗?” 李安乐突然想起,以前听小舅舅提起延州时,他一脸回味的称赞,这里古法酿的青梅酒是大齐一绝,便起了尝尝的心思,“听说此地青梅酒不错,也温一壶来。” “是,公子您先休息,小的叫福子,您有事儿尽管喊我。” 李安乐微微点了点头,小伙计便关门离开了。 一番洗漱之后,李安乐心满意足地窝在软榻上吃点心,边吃边想:天呐,一个人的旅行真的太爽了,想吃啥想喝啥全随自己,只说这青梅酒,爹爹平时可不许她喝,还有宋恺乐,每次出去玩也是管她甚宽,什么冰淇淋太冷不能吃,奶茶糖分超标不许喝…… 是的没错,李安乐是从21世纪穿越到大齐的,而宋恺乐则是她一起长大的小竹马。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傍晚,校园里大路两旁的白杨英姿勃发,临到饭点,路上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地嬉戏打闹,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的肩上,也映着奶茶店里李安乐的笑脸。 今天,是她跟宋恺乐第一次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约会!多么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时刻!李安乐笑得嘴巴能咧到耳朵后面去。 此时宋恺乐还没下课,嗜甜如命的李安乐趁机买了杯珍珠奶茶,坐在临街的窗边,边喝边观察宋恺乐的行踪。 作为正经的青梅竹马,他们俩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幼儿园到大学一直在一起,算起来比跟父母在一起的时间都多,是彼此最了解的人,如今得以修成正果,李安乐每天都被粉泡泡环绕着。 说到这里,无巧不成书。 就在李安乐在满心都是粉泡泡的时候,正好吸了一大口奶茶,一不留神被珍珠呛到,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 等到李安乐再次恢复意识,眼前便是一群身着铠甲的男人,五六双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吓得她一个哆嗦,却逗得那群围观的男人都笑了起来。 其中有人大声喊着往外跑:“殿下!殿下!小姐醒了!也退烧了!” 又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来,小安乐,让小舅舅抱抱!” 李安乐这才发现自己的体型缩小了三四倍,看着自己小小的手,作为一个博览各种穿越小说的21世纪美少女,她很不想承认,自己被珍珠奶茶的珍珠呛穿越了…… 她悲催地想:宋恺乐你是对的,奶茶不仅糖分超标,珍珠还会把人呛死啊!呜呜呜……我还没有跟你约会成功,可我现在变成了几个月的奶娃娃,我还能回去吗,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想着想着,小小的李安乐就哭出了声,吓得一群围观的人手忙脚乱。 彼时只是二皇子的皇上刚踏入营帐,便听到了李安乐撕心裂肺的哭声,孩子哭得他心头一紧,就没控制住脾气,“你们这群大老粗,都给本将军出去!张思远!你把我女儿放下!” 二皇子的怒吼太过震撼,吓得李安乐一时都忘记了哭。 张思远一看小安乐不哭了,底气瞬间就硬了起来,“殿下你这就不讲道理了,没看到我在哄我小外甥女吗?” 李安乐挣扎着转头看了一眼自称是她父亲的男人,嘴巴一瘪,又难过了起来。 呜呜呜……为什么啊,那个男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跟她差不多大,但她以后要管他叫爹!为什么别人穿越就长得倾国倾城,还能勇敢追爱,她就穿越成了个奶娃娃,还失去了青梅竹马! 耳边是张思远故作震惊的嚷嚷,“殿下!你长得太丑了,小安乐看你一眼就吓哭了!” 二皇子满头黑线,他可是几位皇子中相貌最出众的,以前京都一众小姑娘,哪个不视他为梦中情人? 懒得跟张思远打嘴仗,二皇子默默的向他伸手抱李安乐。 “你干嘛?安乐嫌你长得丑。”张思远一边嫌弃二皇子,一边不放心地叮嘱道,“扶着头扶着头!安乐还小,你轻点!” 二皇子小心翼翼地捧着李安乐,看着怀里打着哭嗝的小姑娘,粉嫩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哭的自己心都变软了,不由轻轻拍着她,哄道,“乖,安乐乖,不哭了,以后爹爹会保护好你的,再也没人能伤害你,乖……” 李安乐别扭地止住了眼泪,被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用这样的语气哄,她到底不好意思再哭了,只是哭嗝停不下来,哼哧哼哧的可爱极了。 二皇子立刻自豪的朝张思远递了个眼神,“看见了没,我女儿明明最喜欢我,我一哄就不哭了。” 张思远翻了个白眼,没搭腔。 二皇子还在喋喋不休的说:“你看看,看安乐多可爱,安乐最喜欢爹爹了是不是呀,安乐给爹笑一个……” 嗝儿~爹你妹啊!嗝儿~ 李安乐也是没想到刚当父亲的人会这么幼稚!她没好气的窝在男人的怀里,就是不肯配合。 刚穿越过来,李安乐和身体的联系还不够自如,总是蔫蔫的。因此,作为小舅舅的张思远和新手奶爸二皇子,可没少耍宝,每天费尽心思地逗她笑。 在两人坚持不懈地努力下,李安乐渐渐接受了自己的设定,既然回不去了,重新长大也不错。她就安心当着小孩子,吃了睡,睡了吃,心情好便笑一笑,年纪满四个月后,便含混的叫上几句“爹”和“舅”,每次都引得两人一阵激动。 不过李安乐初时总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在边关?况且她能穿越过来,便证明本来的小孩子已经夭折了,是什么女人费尽心思为皇子生儿育女,却不顾孩子死活? 李安乐暗戳戳地想了几个月,心里已经有了好几个版本的故事,亟待求证。因此,她时不时地发出几声类似“娘”的声音,意在暗示二皇子,她要听妈妈的故事! 第三章 往事 第一次听到李安乐叫“娘”,二皇子愣住了,他没想到孩子自己便会叫娘,不过在李安乐这里,他非常善于自我说服,心思一转就找到了理由,小安乐一直很聪明,这应该是哪个副将随口教的,没想到孩子记住了。然后便有点伤感了,悲春怀秋了半天,终于断断续续的和李安乐说起了她娘的事。 很快,李安乐就从他口中,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的便宜爹自小便和与礼部尚书张家二少爷张思远是好兄弟,也因此识得张三小姐张思钒,两人青梅竹马,相知相爱。 这对青梅竹马比她和宋恺乐幸运一点,他们成婚了。 她爹十五岁,与张小姐互生情愫,两小无猜。 她爹十七岁那年,张小姐刚及笄,皇上为他们赐了婚。 她爹十八岁的时候迎娶张家三小姐,十里红妆,金童玉女。 她爹说她娘长得很好看,是京都最好看的姑娘,还古灵精怪,灵气十足,跟京都里各世家的小姐都不一样。 张尚书虽为礼部尚书,但只有一妻,育有两子一女,他们夫妇为人十分宽宥,每个孩子都顺着天性养,不曾拘束,这才养出了她娘那样灵动的姑娘。 他们成婚后十分恩爱,却一直没有孩子,直到两年后她娘才怀了她。 不巧的是,西北边突厥来犯,皇上派她爹挂帅镇守边关,她娘因肚子大了不方便,就留在京城待产。 西北突厥不成气候,此次只不过是对关税又不满意了,二皇子本就是下一届江山之主的热门人选,皇上派他去平乱也是为了磨炼他。 谁能想到,平常被大家都看好的二皇子一走,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按捺不住了,毕竟他俩的机会不多,现在二皇子远在边关,可不就是造反的好机会吗?当不了皇上恶心一下二皇子也好啊。 说干就干,在二皇子跟突厥热战的时候,大皇子和三皇子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一通操作之后,张家惨遭灭门,二皇子妃骤闻噩耗,动了胎气导致难产,拼死生下一女儿,为保孩子,只得命暗卫快马加鞭送去边关寻二皇子。 边关的风沙里,二皇子怀抱着不足一月的女儿,耳边回响着发妻的死讯,目眦欲裂。 最后一句是李安乐听小舅舅说的,张思远说完,又摸了摸怀里小团子的小脸,“乖乖安乐,你爹近来很难过的,别再嫌弃他丑了哈。” 李安乐听到这句话想翻白眼,但还是忍住了,伸手抱住张思远的头,吧唧亲了一口,喊了声“舅……”,又摇摇小脑袋。 张思远不由笑了,“哈哈哈哈,让舅舅别难过?” 李安乐点点头。 “你个小机灵鬼,哈哈哈哈,没事,舅舅会给他们报仇的。”说到报仇,张思远的表情闪过一丝狠厉。 李安乐从来没想象过,残暴的皇位斗争就在她眼前上演,上位者翻手间就是一家上百口的性命,面前就是这家幸存的人,也是她新的亲人之一,李安乐的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二皇子料理了突厥进犯后,他们接着镇守边关,并且开始谋划复仇。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回京谋划活动呢?听张思远说,二皇子是害怕回去之后忍不住直接手刃了仇人,坏了将大皇子三皇子折磨致死的计划。 李安乐内心OS:诶呀妈呀,好担心爹爹和小舅舅变成以折磨人为乐的变态呀,好心疼他们受的苦难,不过这么暴躁直接的爹还有点可爱! 很快,二皇子也发现了李安乐不似普通小孩,有着超强的表达能力,激动地叫来张思远一起围观。 张思远表示:“殿下才发现吗?小安乐不满半岁时,便能听得懂来回话,还安慰我呢。” 二皇子:“……滚蛋!” 李安乐听了很自豪:咱怎么说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21世纪栋梁之材,可不得表现比普通小孩厉害一点嘛。 张思远抱着李安乐,乐呵呵地对二皇子说:“别呀,咱们小安乐虽说娇嫩嫩的,但既然机缘巧合来了边关与殿下相伴,殿下可别学京都那些名门望族养小姐,尽养出些小家子气没见识的。我要教她骑马射箭练好身体,殿下就教她兵法谋略学大智慧,咱们将小姑娘当少爷养,养的活泼任性些,反正我们定能护她逍遥快乐。” 张思远一向是最疼惜李安乐的,他这一番考虑是想把李安乐养的皮实一点,让她凭自己也能过得自在开心,毕竟她是妹妹惟一的骨血,也是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 二皇子略微思考,赞同道:“你言之有理,那从今日起,本将军便将安乐带在身边,讲些兵法让她耳濡目染。” 李安乐一听就不干了,教什么学什么都没关系,但是她现在才七个月啊七个月啊,幼儿园都没有这么早开始的吧!这还是不是人类行为! 看着她爹志在必得的表情,李安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用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辩解道,“小……等……” 张思远一看她的小动作,就拼凑出了意思,笑骂道,“殿下你看,这丫头是想偷懒呢。” 二皇子白了他一眼,转而对李安乐温声哄道,“安乐乖,听爹爹话,爹爹给你买糖人。” 继而便忽视了李安乐咿咿呀呀的抗议,自顾自的跟张思远两人敲定了细节,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养娃计划。 自从那日之后,二皇子有事没事都把李安乐带在身边,带她认识一众亲卫,教她辨是非,不仅处理各种事不背着她,闲来还对着她叨叨兵法谋略,最要命的是还会问她的看法,抽查成果。 张思远更是离谱,从李安乐十个月堪堪会走路开始,每日不到卯时,都会喊她起床练功,别看平时张思远宠她,该练功的时候可六亲不认,她发起床气根本没用,哭过闹过后还得接着练,练完才开始哄。 李安乐真的头大,想过皇家的孩子不好做,只不过这一两岁就这样培养,还是有些离谱吧…… 第四章 爹爹教你 不过,吐槽归吐槽,李安乐本来也不是正经小孩子,她可是经受过高考洗礼的人,起早贪黑都熬过来了,这点强度不在话下。 既然他们用心教,她也就用心学。 再者,两人说到底还是更心疼李安乐些,除了锻炼身体是每日必做的功课,其他东西倒是随她折腾,凭心情学着。 天气好的时候两人还带她去山里玩,打野猪捉兔子,每晚睡前换着给她念寓言故事,隔三差五给她弄好吃的,也会买漂亮衣服哄小姑娘开心。 眨眼李安乐就满三岁了,可爱又机灵的她在偌大军营里混的风生水起,撒泼耍赖已经玩的得心应手,最喜欢的便是拿一众副将来练手,实践从张思远和二皇子那儿学来的本领。 弄得副将们整天感叹,现在的小主子越来越不好惹了,还是小时候只会窝在将军怀里,冲他们笑魇如花的小主子比较乖,真是怀念啊。 张思远常常嘲笑二皇子,“你教安乐兵法谋略,是想让她活得明白,可你看看这丫头,她这几年学的东西,全用来欺负咱们的几个副将了,哈哈哈哈,你这师父当罚得紧啊!” 二皇子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教安乐的主意是谁出的,又是谁教得她三岁就能凭借一身巧劲,将几个副将玩的团团转。” 张思远自觉十分无辜,“这你可不能赖我,咱们之前分工明确,功夫是我教的不错,但她那些之乎者也的谋略之论,可全都随了你了。” “我女儿随我不正常吗?” 张思远:“……你可真会抓重点。”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终于在李安乐三岁半的时候,二皇子他们也准备妥当要回京都了。 之后,大齐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风云变幻,二皇子终于排除万难登基为帝,号嘉兴。 他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追封亡故的发妻为慧善皇后,随后赐封李安乐为福清公主,张思远为护国公,并大赦天下。 至于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下场,皇上没告诉李安乐,虽然她也大概能猜到,但是她只想做她的小太阳慰藉爹爹和小舅舅,不想再深究此事。 登基大典那天,众臣朝拜,庄严肃穆。 李安乐还是第一次参加某位皇上的登基大典,看什么都觉得好精致,好好看,一边控制自己的眼神不乱瞟,一边不想放过每一个细节。 就连一大早被宫婢从被窝里挖出来洗漱也没闹小脾气,看着嫡公主朝服上绣的栩栩如生的小凤凰,李安乐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的感叹,大齐的绣娘真是好手艺啊! 皇上见她兴奋的小模样,悄悄问她,“安乐,想不想学习如何做这天下之主?爹爹教你。” 李安乐微愣,她没想到皇上想让她做女帝。这天下之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辛苦又危险,她这脑子妥妥的玩不来。宋恺乐常说以她的智商,搁宫斗电视剧里都活不过两集。 她缩缩脑袋,觉得自己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安乐看史书里讲,当好皇帝可是很辛苦的,爹爹大义,看不得黎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安乐却是小懒虫,只想等爹爹和小舅舅快点退休,然后带安乐去玩。” 皇上摸了摸李安乐的小脑袋,笑道,“罢了罢了,那爹爹便早点退休带安乐去玩。” 之后的日子依旧简单,迄今为止,嘉兴帝登基十一年有余,后宫佳丽无数,但妃嫔们仅育有一位皇子,两位皇女。 三个孩子的年纪差不多,前后相差不过月余,都比李安乐小五岁左右,两位皇女年纪稍微大点,皇子略小。 自从小皇子出生后,皇上便鲜少踏入后宫,中宫本就无后,也就没哪个妃嫔有资格以初一十五的规矩,将皇上留在后宫,因此,宫中近十年再无喜讯传出。 皇上将二皇女养在生母丽嫔身边,赐封号婉婷公主,将三皇女养在生母祺嫔身边,赐封号婉婳公主。 丽嫔祺嫔很疼她们,不过她们自小便养在深宫,很少出现在皇上面前,所以李安乐见到两位妹妹的机会不多,偶尔在宫宴上碰面,只见两位小公主人如其名,都是婉软娴静的模样,养的很有气质。 至于小皇子,他的母亲杨氏体弱,生下他后便撒手人寰了,皇上念杨氏产子有功,追封她为德妃娘娘。 之后,皇上将小皇子直接记在慧善皇后名下,封他做了大齐的太子殿下,由皇上亲选的太傅和嬷嬷教养。 虽然大齐的太子定下了,小朋友也十分聪颖,经常得皇上夸奖,将太子之位越坐越稳,但依然没有不长眼的宫人臣子敢怠慢李安乐。 毕竟,不是所有的皇子皇女能把皇上的养心殿当儿童房,可李安乐在七岁以前就住在养心殿,一直由皇上亲自教导。宫中还盛传,晚上是福清公主睡龙床,皇上睡软塌,就更没有人敢小看李安乐了。 不过小太子却很喜欢李安乐,大约是因为小朋友经常出现在养心殿,李安乐便同他亲近些,总给他带糖人吃,所以他有机会就跟在李安乐屁股后面,奶声奶气的喊“皇姐”。 对于自己的太子弟弟,李安乐只能直呼好家伙,因为他那双眼睛像极了宋恺乐,而且越长大越像。 近来,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李安乐仿佛就能看到宋恺乐在对自己笑,催促自己走快点,否则上课要迟到了,勾的李安乐又惆怅了起来。 许是小孩子当久了,心思也会变得简单,小时候宋恺乐很少出现在她的思念中,可越长大,这思念便如杂草般疯长。 这些年里,她将藏书阁翻了个遍,更是缠着钦天监的几位老头,听了不少神乎其神的东西,却一直找不到穿越时空的办法,连传说也没有。 真是愁死个人啊…… 吃饱喝足后的李安乐窝在软塌上,摸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叹气,也不知道宋恺乐有没有想她,十五年过去,他在21世纪的孩子都得上小学了吧,惆怅啊…… 李安乐正沉浸在自己的小悲伤中,走廊里骤然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娇呼,“小贼!哪里跑!”,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 第五章 钱家兄妹 李安乐心中一惊,连忙起身细听,却只闻嘈杂,人声逐渐远去了。 这客栈是她专门打听过的,名声不错,从没有传出来过客人丢失财物的消息,怎么会有人在喊小贼? 她心中疑惑,手下却利索得很,飞快地将刚刚换衣服时掏出来的银票,全都贴身放好,又把装有碎银的荷包牢牢地拴在腰带上,待收拾妥帖,才悄悄打开房门,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福来客栈的大堂中设有表演的高台,每晚会有不同的曲目在此上演,因此,二楼房间外的走廊上,设有与房间对应的雅座,可供客人赏戏。 李安乐沿着二楼的围栏望过去,只见刚刚大堂里打扮富贵的姑娘,正扒着栏杆,焦急的大声指挥:“二哥,左边左边!迂回过去拦住他!” 不过,此刻大堂中的高台上有名角表演,堂里入席的人很多,来往的人也不少,左右闪避间人群更是混乱了,姑娘口中的二哥显然也失了方向。 小姑娘很不满意她哥哥的笨拙,连忙指挥身边的两个护卫也去抓贼,“钱五钱六,你们都看到那小贼在哪了吗?快去快去,抓到了那小贼本小姐重重有赏!” 那两个护卫齐齐领命,飞快的奔下了二楼,只留小姑娘一个人继续扒着栏杆着急。 李安乐了然,原来是来时见到的三人丢了东西,这穿的富贵果然招贼,财不外露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又见小姑娘身边竟一个护卫都没留,担心这小贼不过是调虎离山的诱饵,对方的真实目标其实是小姑娘,便往她站的地方靠了靠,以防万一。 站的高望得远,二楼没有什么视线遮挡,李安乐的视线顺着小姑娘指的方向看去,很快就找到了在人群中慌忙逃窜的男人,但那小贼明显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稔,在姑娘的二哥和护卫还在埋头乱撞的时候,他就已经溜到客栈门口了。 李安乐一时有点惋惜,真是便宜这小贼了,小姑娘兄妹几个穿戴的可都不俗,不管被盗走点什么都很亏啊! 同时,走廊另一头有一身着浅衣男子缓缓走来,脸上还带着温润的笑意,李安乐瞬间认出来,这是在大堂见到的三人中,稍微年长的那个。 浅衣男子远远地就看到自家妹妹扒在栏杆上,冲着楼下大呼小叫,不由无奈道,“念念,我不过出去了一会儿,你们俩又在做什么呢?” 被称作念念的姑娘头都不回,着急的对浅衣男子说,“我跟二哥在捉贼呢,大哥你也快去!” 浅衣男子一脸怀疑,“捉贼?咱们可丢了什么东西?你身边的护卫呢?” 念念这才停下来,慢吞吞地转身看着她大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是咱们丢了,我是看到那贼人站在一个妇人身后,盯了那妇人的包袱许久,所以……” 李安乐一脸惊讶的挑眉,好家伙!原来不是他们丢了东西,而是根本还没有人丢东西,念念姑娘就在避免损失了。不过她让哥哥去捉贼,就算现在捉到那小贼,也没法人赃并获,即使他们准备疑罪从有,府衙也不会答应呀。 继而又听到浅衣男子问她,“你们不是在房间里,吃着点心等宵夜吗?” “我……我跟二哥在打赌,大堂里的客人中,到底是男子多还是妇人多?所以我们在围栏这里,数人来着……” 浅衣男子:“……” 李安乐听到念念姑娘的发言,真是哭笑不得,这还不能说孩子调皮,只能说可真是‘天马行空’啊。 她站的位置不错,正好能看到浅衣男子无语凝噎的侧脸,也能看到小姑娘一脸天真的表情,明显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 两人的表情逗得李安乐差点笑出声来,哈哈哈哈,这姑娘实打实的是个热心肠,就是想法简单的可爱,蠢萌蠢萌的,真是招人喜欢。 “大哥,念念”,转眼念念姑娘的二哥也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的跑到自家大哥和小妹身边,一脸懊悔,“真是可惜,让那小贼跑掉了!” 浅衣男子看着自家熊孩子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小贼,到底是炸毛了,“钱文瑞!钱念念!今晚没有夜宵了,都给我回房间,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大哥!”钱文瑞和钱念念满脸写着不满意,齐齐出声想要反驳。 浅衣男子一个眼刀扫过,两人立刻乖得像猫儿一般。 钱文瑞钱念念内心OS:妈耶,大哥不笑了,他的表情好可怕,他居然发脾气了,我错了,我有罪,我认怂。 “都说说自己哪里错了。” 两人二话不说就开始反思自己,就是关注点有些清新脱俗—— 钱念念:“我不应该净跟二哥打些没意义的赌……” 钱文瑞:“我跑得太慢没追到贼……” “噗——”李安乐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感情这俩家伙的脑回路一样的清奇,浅衣男子这大哥不好做啊。 见浅衣男子回头看过来,李安乐连忙掩唇轻咳,假装自己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几人,只专心在看大堂中的表演。 浅衣男子倒也没深究李安乐在干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轻敲了一下钱念念的小脑袋,才说:“念念,如果真的遇到贼人,不管让谁去捉,你都不应该在一旁大呼小叫,既打草惊蛇又乱了人心,可明白?” 钱念念捂着额角,慌忙不迭的点头,“念念明白了。” 浅衣男子又敲了一下钱文瑞的脑袋,“文瑞,夫子可曾教过你调虎离山?” “大哥你是说……”,钱文瑞显然也不是个蠢的,瞬间反应过来,“万一那小贼只是诱饵,念念落单就危险了!” “不错。”见自己的弟弟妹妹脸上都有了愧色,浅衣男子应该也觉得这番教育也差不多了,便道,“好了,都回去好好想想,今晚早点休息,咱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两人没敢再出言辩解,各自施了一礼,乖乖地回房间了。 打发了钱念念和钱文瑞后,浅衣男子便直直的向李安乐走来。 第六章 宋恺乐周边 李安乐余光瞄见了浅衣男子,却没有动作,只专心看着高台上的表演,心里打定主意要将刚刚的尴尬粉饰到底。 浅衣男子没有按李安乐预想的那样忽略她,定定站在她身侧,向她抱拳施了一礼,躬身道,“钱文瀚替家妹多谢公子。” 李安乐这才转身,仿佛刚刚发现他走过来,也抱拳道,“钱公子是在与我说话吗?我不曾识得你家妹妹,你谢我做什么?” 钱文瀚收起抱拳的动作,笑着说道,“公子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刚刚应该是家妹吵到了公子。公子出门查看,发现家妹在指挥家弟捉贼,身边却一个护卫都没留,便想到了调虎离山之计。公子担心家妹安全,所以向这边靠了靠,又保持着不失礼数的距离。家妹没发现,我这做兄长的,怎么说也得谢谢公子大义。” 李安乐根本没注意钱文翰说了什么,因为在钱文瀚笑起来的一瞬间,她的心就随着飘了。 李安乐内心OS: 是我在做梦吗? 这钱文瀚的嘴巴怎么长那么像宋恺乐! 之前离得远,一直没注意到,现在突然迎面暴击! 哇噻,这笑起来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老天爷你怎么回事?! 你是知道自己拆散了我和宋恺乐,所以补偿我很多周边吗??!先有太子的眼睛,后有宋恺乐的嘴,你敢不敢再无耻一点! 钱文瀚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李安乐,只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表情却逐渐失去控制,心底升起了无限的好奇,不由出声道,“公子?公子?” “嗯?”李安乐的神游被打断,才反应过来钱文瀚正在跟她说话。 钱文瀚哂然一笑,“在下长得像公子的故人吗?” 李安乐连忙别开了眼,垂头又施一礼,“是在下唐突了,钱公子与我一个故人长得有几分相似,我同他许久未见,这才一时晃了心神。” “公子是心善之人,你与你的朋友定会再遇的。” 她不愿与别人多谈宋恺乐,便故作大气地挥了挥手,转移话题道,“令妹也是个热心肠的,就算没有我,她也定会安然无恙,再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又抱拳道,“在下姓李,小字乐天,幸会钱公子。” 钱文瀚的笑意更深了些,“小字恒舟,我观公子气度卓然,不似普通人家的子弟,能识得乐天兄,实乃恒舟荣幸”,接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透亮的小玉佩,双手捧着递向李安乐,“这是钱家令佩,公子一人在外,若遇到麻烦,可拿着此玉佩去钱氏当铺寻援,我们也只当交个朋友。” 钱家当铺? 李安乐有些哭笑不得,钱家不就是爹爹登基之后,扶持起来的商贾家族吗? 钱家当铺是钱家比较有名的生意了,这钱文瀚居然是钱家当铺的人,真真是缘分啊,也不知道钱文瀚如果得知,她便是福清公主,那表情该有多么精彩。 李安乐嘴上婉拒道,“恒舟兄客气了,相逢即是缘,朋友间无须如此虚礼。”,心里却很看好这块玲珑精致的玉佩,这成色,这花样,拿来收藏也是很不错的呀! “哈哈哈”,钱文瀚豪爽一笑,却是执意要将这块玉佩送出去,“那这块玉佩只当你我朋友信物,赠与小友把玩的。” 人家都这样说了,李安乐看他们财大气粗的,偏心地揣测道:说不定这就是有钱人的乐趣,一直推辞既不给人面子,又白白浪费了一块好玉呢。 她做作的又施一礼,道,“却之不恭,李安谢恒舟兄割爱。”便开心的收获一枚精致的玉佩。 “明日一早我们还要赶路,恒舟就不打扰乐天兄观戏的雅兴了。” “恒舟兄言重,既然有要事,我便不多留了,恒舟兄好生休息。” 两人道别之后,李安乐也无心再看大堂高台上在演哪一出,瞅见钱文瀚回了房间,也连忙溜回了房间。 李安乐一回房间便迫不及待地把玉佩掏出来,饶是李她见惯了好东西,也能由衷的称赞一声,好玉! 这真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通体透亮,做成了水滴状,一面刻着一个隶书的“钱”字,周围以兰草做配,另一面只刻着一个隶书的“令”字,轮廓都有细细的花纹做装饰,整个玉佩设计得简单又好看。 李安乐在心里叉腰大笑道:不错不错,这钱文瀚出手真是大方,今日多管闲事的报酬非常称她的心,哈哈哈哈哈…… 转念又想:不过这钱文瀚还是少见为妙,他笑起来真的太像宋恺乐了,杀伤力巨大,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给赐婚圣旨填上他的名字,直接抢回去做驸马了。 赐婚圣旨这事儿,还要从年初宫里办宫宴说起。 宫宴前,皇上特地发话让各家把小辈儿女都带上,一同过个热闹年。 皇上想的是李安乐马上及笄,想让李安乐挑个合眼缘的好驸马。女儿虽然还想多留几年,但这婚约可得早早定下,否则显得自己的宝贝女儿不够抢手。 京都的人都是人精,哪能不懂皇上想干什么。 因此,宫宴上聚集了京都时下,最有权势的公子小姐们,个个都风姿卓越,才华超群,看的李安乐眼花缭乱。 毕竟李安乐自己可以说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唬唬不懂行的还行,在这些公子小姐们面前,那根本不够看的。 尤其是惯有大齐第一才女之称,工部尚书林家的二小姐,她的舞蹈可谓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实乃京都一绝,好看极了。 这还是李安乐头一次看到她的表演,没想到真的有人能跳出来这么好看的舞蹈,在那可劲儿的鼓掌喝彩。 皇上实在看不下去李安乐那副,看着林家二小姐两眼发光的样子,便悄声提醒道:“安乐,别光看着林家姑娘呀,你也看看那边陈将军家的三公子,那投壶可一投一个准,还有镇国公家的老二,或者你也可以看看刘太傅家的老幺,还有……” 第七章 看上便抢回来 李安乐被皇上念叨的头大,怎么着也没想到不满十五岁就要被催婚,连忙拿了颗小金桔,三下五除二的剥好,一把塞到皇上手里,“爹爹烦心这天下事还不够吗?怎的还做起媒婆,是担心女儿无才,嫁不出去吗?” 皇上刚把橘子放到嘴里,听到这话,立刻吹胡子瞪眼,“谁敢说我们安乐无才?爹爹只是觉得那陈三投壶投的不错,同你一般厉害,这才叫你看看的。” 李安乐一边给自己剥着小金桔,一边挑眉道,“哪里不错?他的准头比我可差着些呢,爹爹这是忘了我大杀四方的样子,看来今年冬猎,我可得好好给爹爹露一手了。” “哈哈哈哈”,皇上朗声笑着抬手,捏了捏李安乐的小鼻子,“就你个小猢狲最厉害,你小舅舅将你教的这般英姿飒爽,可是给我长脸呢。” 李安乐三两下把小金桔塞到嘴里,腾出手抱住皇上的胳膊,就开始撒娇,“爹爹教的也不错呀,您看我被教的多可爱!”说着还嘟了嘟嘴,眨巴着眼睛卖起了萌。 远远地,陈三公子只瞧见福清公主在和皇上说话。他父亲秋天刚立了军功,得皇上赏识,才被封大将军,他们一家搬来京都还没几天,这也是第一次面圣。 满大齐都在传言皇上宠爱福清公主,但母亲和他却一直认为皇家可没有什么亲情,现在福清公主风头多盛,将来恃宠而骄摔下来只会摔得多惨。所以父亲说皇上有意,为福清公主相看他为驸马的时候,他心里是不愿的。 此刻却见,皇上竟向寻常家的父亲一样,捏了捏女儿的鼻子,福清公主也是大胆,就抱着皇上的胳膊开始撒娇。 再看刘公公和公主身边的两个婢女,他们远远站着,面色不改,显然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陈三的心里便多了几分计较。 若他再知道,皇上一直私下都让李安乐唤自己爹爹,也从不对李安乐自称朕,两人真如这天下最平常的一对父女一般,不知会作何感想? 那头皇上和李安乐却没发现什么陈三的打量,父女俩仍在说着悄悄话。 “那……”皇上指了指小金桔,用眼神示意李安乐再剥一个。 李安乐会意地点头,三下五除二又剥了一个,乖巧地递给皇上。 皇上才接着说道,“那你便再跟盛嬷嬷学学筝吧,爹爹可不能输给你小舅舅,你也得给我拿一个大齐第一才女的名号回来。” “爹爹!”李安乐一下子就不快乐了,“您放我一马,也放盛嬷嬷一马,之前学那玉箫,您,您是知道的呀,简直可以称之为魔音灌耳了……” “好好好”,皇上见不得李安乐委屈巴巴的模样,退一步对他来说倒是常事,“不学也罢,听说尚衣局新来了个绣娘,手巧的很,绣朵花能乱真,还能引来蜂蝶,不若你去瞧瞧?” “这个好玩”,李安乐立刻举双手双脚赞成,还不忘许以重利,“我定学来一手,给爹爹做件好看衣裳。” “那爹爹可等着你的衣服了”,皇上粲然一笑应下来,又旧事重提道,“但那边那几个公子你可都瞧了?” 李安乐一听这话,便笑嘻嘻的撒起娇来,“爹爹,这京都里的公子哥,一个个都拘束的很,投壶都放不开手脚,我不喜欢……”喜欢的那个人在几千年后呢。 自从李安乐知道皇上想给她相亲,就推辞了好几次,说不喜欢京都的少爷们,皇上本来觉得是女儿家娇羞,没放在心上。 此刻李安乐再提,皇上略一思量,认为宝贝女儿可能真的不喜欢这京都的小子们,便道,“那正好,爹爹也想多留你几年,太子聪颖,等他满十二岁,我便将国事都交予他,带你好好看看咱们大齐的风光,到时候你看上哪家的公子,咱们便抢回来做驸马!” 李安乐嗔怪的瞥了皇上一眼,“去虎头山做土匪头子的明明是小舅舅,怎么匪气全长到爹爹身上了?” 皇上一时没话反驳,只能笑骂道,“李安乐你敢嫌弃你爹?胆子肥了呀。” 两人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调笑归调笑,皇上却不肯承认自己一身匪气,当下便唤来刘公公,拟了一道赐婚圣旨。 这赐婚圣旨样样齐全,唯独空出了驸马的名字。 皇上把写好的圣旨扔给李安乐,嘚瑟道,“怎么样,爹爹这一道只差名字的圣旨,可比你小舅舅抢人合法多了,你看上了谁就填他的名字,他要敢不从,那可是抗旨,爹爹给你合法地抓了他。” “哼!”,李安乐故作傲娇的扬起下巴,“你女儿魅力可大着呢,不用圣旨也能成功!再说这爱情,可是攻心为上!爹爹你根本不懂。” 皇上指着李安乐的小鼻子笑骂道,“你个小不羞,要知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就不怕还没等你攻心成功,他被别家父母先订上了?” “爹爹你过分!” …… 宫宴结束,皇上给了福清公主一道没名字的赐婚圣旨的事,没两天便传遍了京都。 大齐可没有驸马不能入仕的规矩,因此,京都的夫人们一听说这事,便合伙办了好几十场诗会花会,场场都要给李安乐送帖子。 这诗会花会不为别的,只为给公主展示自己家小子,期待自己儿子能入了公主的眼,成了皇上最宠爱的公主的驸马爷,那整个家族都随之水涨船高了。 这事搞得李安乐烦不胜烦,几乎隔天就有一个宴会不说,只要她一出现在朱雀大街上,就有公子开始吟诗作对,卖弄风骚,或者有公子当下开始便打擂台,展示自己的“绝世武功”。 他们能有什么武功啊,京都里的少爷们全是花架子,武功好的都被她爹塞到各个军营里去了。 后来还是她生生搅和了几场诗会,当街揍了几个做作的公子哥,才让这股风气平静下来。 想起这段往事,李安乐还是哭笑不得,京都各家夫人卖力推销儿子的盛况,估计可是亘古没未有的。 第八章 奇遇任务? 翌日,李安乐舒舒服服地睡到了自然醒。 推开窗户,外面天气正好,明媚地阳光洒满了福来客栈的后院,仔细闻还有淡淡的青草味和花香。 她迎着朝阳,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不用早起练功的日子真好呀~ 说是睡懒觉,其实起的也不算太晚,此时大概是辰时过半的样子,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下楼吃点东西再赶路。 李安乐刚推开房门,便见到有个护卫打扮的男人,从一个房间里急匆匆地跑出来,门都没来得及关,三两步跑到楼梯口,然后三阶台阶并作一阶,飞快地从二楼跃到一楼,大踏步跑出了客栈。 李安乐不由挑眉,钱家兄妹还没离开吗?看着样子出了什么事啊。 还没等李安乐走近房间,便听见钱文瑞喇叭般的嗓门,“他勾家欺人太甚!” 嚯,原来是勾家啊,人家怎么说也是几百年的商贾世家,树大根深,搞你个近十年才兴盛起来的钱家,怎么搞都有空子钻啊,唉,吃一堑长一智,小伙子们还是得学聪明点呀,商场如战场,这你来我往的…… “乐天兄?” 李安乐的碎碎念被打断,下意识地向声源望去,看到钱文瀚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连忙抱拳施了一礼,出声询问道。“恒舟兄,你这是……” “无妨,生意上出了点问题,正在派人周旋,下人们都风风火火的,可是惊扰到你了?” 李安乐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准备下楼吃东西,正巧路过而已。” 钱文瀚依旧是不温不火的样子,料想钱家的事应该也不大,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反观钱文瑞,他站在房间中央,满脸写着“我生气”三个大字,气鼓鼓的样子,像个小受气包,还有点可爱。 李安乐自觉留下也没有什么用,他们说些机密的事还得背着自己,便指了指客栈柜台,提出了告辞,“那恒舟兄先忙,我去填饱肚子先,一会儿还要赶路,咱们有缘再会。” 钱文瀚笑着拱手道,“有缘再会。” 李安乐也礼貌地报以微笑,连忙转身去找小伙计福子了。 待点完酒菜,想了想,又要了点昨天的点心打包,那点心做的甜而不腻,甚是好吃,要多带点在路上吃! 巳时二刻,李安乐酒足饭饱,便带着自己的小包袱上路了,她装了一包袱的小点心,嘴里还叼了一个,满心欢喜的想:今天的行程不会枯燥啦,各个口味都装了些,吃到晚饭时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公子慢走!”一直跟着李安乐的小伙计福子,开心的向她挥手道别。 李安乐口齿不清的回他,“再见啦~” 福子看着李安乐潇洒地翻身上马,默默扶额,主道上的客栈很多,每天都肯定能找到歇脚的地方,所以他还是第一次见背那么多点心上路的人。 这位爷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换洗衣物都是差他现买,走的时候居然背了个小包袱,掌柜让他跟着,想办法看看包袱里装的什么,担心这位公子顺走了房间里摆的古玩。 福子一路跟到马棚都没找到机会,正着急怎么办呢,只见这位爷一手牵马,另一手熟练地从包袱里摸出了一块点心塞到嘴里,那点心还是他们店里的招牌口味。 好家伙,出门连件衣服都懒得带,现在却肯带那么多点心,真真是令他大开眼界啊! 李安乐的心情倒很美妙,这里离下个城镇也不远,她戴着刚从一位老伯手里买的草帽,慢悠悠地走走停停,还专挑阴凉处,吃着自带的小点心,看看路边风景,人生快哉。 现在正是小麦快要成熟的好时候,一眼望去,全是金黄的麦浪,但大规模的收割还没开始,只是偶有在田间忙碌的庄户人家。 到了晌午,路过一条小溪,李安乐见溪水清澈,周围安静的只有细细的虫鸣声,便起了贪凉的小心思。 利落的拴好马,李安乐便开心的往溪边奔去,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她身上可揣着小舅舅特制的调料袋呢,万一能抓条鱼来烤着吃多美。 小时候爹爹和小舅舅带她去山里玩,烤过很多小动物,山鸡野兔什么的都吃腻了。小舅舅手艺很好,烤什么都好吃,尤其是鱼,加上他秘制的调料,鲜美极了,也不知道这条小溪物产丰不丰富,有没有肥美的鱼儿…… “诶呀!”李安乐想的太过入神,没注意脚下,冷不丁的就被绊倒了,摔了个狗啃泥,摔得脑袋嗡嗡的,连手里的点心都滚出好远。 她眼睁睁看着点心就这么没了,懊悔的恨不得再穿越一次,“我错了……下次我一定看路……我的点心……真可惜!” “嘶……幸好这溪边小石子不多,不然磕掉门牙什么的,回去怎么跟爹爹交代”,李安乐揉着自己的腿,慢慢爬起来,“这铁定摔青了,要不是这溪边泥土湿软,就会蹭破皮了,好险好险,到了下个城镇一定要买点跌打损伤的药酒带上……” 说到这里,李安乐下意识地回头,想寻找绊倒自己的东西,“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石头,居然敢绊倒本公主!” 却见一把花纹精美的宝剑静静的躺在地上,剑鞘不仅雕琢的十分精致,上面还镶嵌了不少各色的小宝石,在阳光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剑柄上挂了一束火红的流苏,好看极了。 李安乐连忙把自己的小草帽扶正,手脚麻利地把剑捡起来,“一把剑?这里怎么会有一把剑?我触发奇遇任务了?” 她顺手拔剑出鞘,“锃——”,剑出鞘的声音似龙吟凤鸣,剑身玄铁而铸且极薄,透着淡淡的寒光,剑刃锋利无比,当是真正的刃如秋霜。 李安乐轻手轻脚地把剑放下,“好家伙,这么好的剑孤零零的躺在野外?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呢。”说着便缓缓向掠影那边退去,只求立刻上马离开这里。 她刚走了两步,便有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缓缓响起,“扰了老夫清净,这便想走了?” 第九章 捡了个小白脸 李安乐心中一惊,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缠着的软鞭,却听着这声音四面八方的,根本分辨不清来人到底在何方。 况且这里视野开阔,小溪边只有几丛矮草,周围的地也都刚被翻过的样子,还没有长出新的农作物,偶尔有棵树,年份也不是很大,根本藏不了人。 她只能硬着头皮拱手道,“在下姓李字乐天,天气炎热,乐天一时贪溪水凉爽,无意惊扰老先生清修,还望老先生不要计较。” 苍老的声音粲然一笑,“丫头别紧张啊,你我也是有缘,老夫便顺手送你个人吧,你往右前方的草丛里看看。” 听到这话,李安乐心中防备更甚,此人并未露面,却知道她是姑娘,定然是跟着她许久了,但她却全然没有注意到。 李安乐一时惊疑不定,她这一世自小习武,但从来没听小舅舅说起过什么超乎寻常的功夫,顶多是身法比较快,或者力气大如牛。 此刻遇上这么奇怪的老者,她更不敢贸然上前,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作死。 李安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底暴露了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机会把求救信号弹放出去,只能试探道,“老先生,咱们虽说是初次见面,但您也是长者,乐天怎么好意思收您的东西……”说着就开始翻自己荷包,“我只随身带些了点心和银钞,理应都孝敬您的。” “行了,小丫头,也别试探老夫了。金银之物嘛,于我倒是无用,不过你那包点心看着不错,老夫就带走了。”老者一语戳破李安乐的小心思,“老夫也不白拿你东西,那把剑和旁边的药也送你了,快去看看草丛里的人吧,以后可别再说老夫无耻了……” 老者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几个字更是轻的与风声融为一体,所以李安乐没有听清。 李安乐等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声音传来,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老先生,您说以后可别再什么?我没听清。” 她说完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附近的动静,不求先下手为强,但求在别人动手时能及时做出反应。 李安乐在原地呆立良久,耳边只有微风拂过树叶,和轻轻的虫鸣声。 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慢慢退回到掠影身旁,装点心的小包袱果然不见了,心中百感交集,有点心疼那些美味的小点心,又有点庆幸那老者并不是为取她性命而来。 李安乐想了想,还是遮掩着把马鞍下藏的短刀拿出来,藏在袖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然后再挪到老者说的草丛边,小心翼翼的伸头瞧去,只见草里躺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脸色苍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皇上曾派人教过李安乐医术,只不过李安乐在医药上的天赋并不高,勉强只学了点皮毛。 此刻,她只能用自己的三脚猫医术,勉强给男子把脉,静静蹲了半晌,只知道男子的脉象不正常,却不知道为何。 李安乐想起了老者方才所言,连忙回头寻找那把珠光宝气的剑,发现它的旁边多了一个浅蓝的荷包,“咦?刚刚没有这个荷包吧……那老先生好像说宝剑和旁边的药都给我了,荷包里就是药吗?能给他吃吗?” 她不敢随便挪动男子,小跑过去把剑和荷包都捡起来,荷包里果然放着一个漂亮的白玉瓶,瓶里有六颗深褐色的小药丸。 李安乐凑在瓶口闻了又闻,药香扑鼻,却嗅不出来主要成分。 是大齐皇宫里不曾有过的药。 当下便有些为难,“这……一次吃几颗,一天吃几次好呢?” 还是有什么是比拿着药却不知道剂量,更憋屈的? “算了,少量多次,先给他吃一颗,过一刻钟脉象不转好,就再吃一颗。” 说干就干,李安乐麻利地给男子喂了药,又搬了块石头当凳子,坐在他身边观察他的体征。 男子服下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脸色便肉眼可见地转好,唇上也有了血色,明显是救活了。 李安乐连忙再次为他把脉,发现他的脉象已经与常人无异。 “真是好神奇的药!这老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李安乐好奇老者的身份,却苦于连人影都没见到,只能把那白玉瓶子和荷包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天。 那荷包的针线并不细腻,上面绣的祥云也是马马虎虎,白玉瓶子更是连个花纹都没有。 她又开始研究那把骚包的剑,花纹精致,剑鞘上的祥云仿佛要飞出来般。 李安乐激动得直拍大腿,“莫非,标志是祥云?!” 转念又觉得不对,“可我从未听闻有以祥云为标志的组织呀,爹爹的谛听卫可是连突厥南梁的大小组织都摸得一清二楚,没道理对这么强的人没有一丝一毫的了解。” 她再次拔剑,细细的琢磨剑身有没有什么异样,终于在靠近剑尖的位置找到了极小的“君玉”二字。 “君玉?或许是玉君?也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呀。不行,我得想办法联系谛听卫的陈小宝,这事儿一定要告知爹爹。” 折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丝线索,李安乐不由泄气,“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等这人醒了问问他的身份,说不定会有收获。”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男子的的长相,补充道,“况且看他长得不错,就当捡个小白脸,还白赚了五颗奇药,怎么说都不亏的。” 见男子呼吸平稳,面色红润,已然无大碍了,李安乐摸摸肚子,眼神瞬间亮了起来,“那便捉几只鱼儿奖励一下自己吧!” …… 宋恺乐只记得,那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他到了和李安乐约定的地方,便瞧见李安乐又在喝奶茶,笑得像朵太阳花。 他只是站在窗外看着她笑,就仿佛被感染一样,也扬起了嘴角,跟着心里敞亮了起来。 突然李安乐好像被什么呛到,没咳两下便无力的晕倒,摔下了椅子。 宋恺乐都来不及收起笑容,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也失去了意识,再睁眼便躺在草丛里,脑海中随即涌入了很多并不属于他的记忆。 第十章 小朋友 记忆里,他也叫宋恺乐,小字君玉,是家中幺子,今年十七岁,上面有一位二十三岁的姐姐和一位十八岁的哥哥。 家里有几间盐庄,也算是万州清河镇数一数二的富户。 父亲名叫宋原,年轻时曾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过得是肆意潇洒的日子。 一年元宵,在长江边上赏花灯时,偶然遇到了赵氏,两人暗生情愫。 然而,赵氏的父母却不愿意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江湖人,他们准备去京都安家,她也被迫随父母迁往北方。 当时的天下并不安定,有很多小股土匪作乱,赵氏一家带着金银细软,那简直就是土匪眼里的小肥羊。 那土匪不仅抢夺钱财,还取了赵氏全家人的性命,幸亏小头目瞧着赵氏明眸皓齿,要抢了回去做压寨夫人,才让她活了下来。 后来宋原将她救了出来,带她走出阴霾,两人在万州的清河镇安了家。 宋原渐渐做起了盐庄生意,儿女们也相继出生。 大姐名唤琼音,长得最像母亲,性格绵软,待他极好。满十五岁便许了人家,姐夫姓何,是清河镇有名的书香人家。 二哥宋恺诚,性子不羁,同父亲一般,是个颇有侠气的人,不拘小节,快意江湖。从十二岁起,宋原便带他开始熟悉盐庄的生意,十五岁时已经能代宋原跑腿,照看不在清河镇的生意了。 他们本在清河镇生活的好好的,父母恩爱,兄友弟恭。却不想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抹黑翻墙进来十余人,生生屠了他们家五十几口人。 哥哥正巧出门在外,他没能护住父母,一家人都倒在了血泊中。 这些信息翻涌而来,撞得宋恺乐脑袋疼,他想伸手揉揉太阳穴,却使不上力气,只能生生受着。 一闭眼,就是一片刺目的红,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良久,疼痛才缓和了些,宋恺乐还没及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闻到了一阵鱼香。 接着有人问他,“你醒啦?” 宋恺乐眯着眼睛向声源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天青色袍子的小少年,迎着落日的余晖,挽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腕,专心致志地翻烤着手里的鱼,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 当然,李安乐的喜悦不是因为他醒了,而是因为鱼快烤好了,她有好吃的啦。 宋恺乐勉强坐了起来,便明白了自己此刻能活在这里,八成是这个小少年救了他,便冲着李安乐笑道,“小朋友,谢谢你救了我。” 同时,他比较好奇的是,自己真的已经身处一个陌生的朝代了吗?“请问现在是什么年代?” 李安乐不满意的回头,“小朋友?我都十五岁了好吧。”没想到都到大齐了,还是有人像宋恺乐一样,总喜欢把比他小的人都称作小朋友。 但毕竟自己想从他身上套点线索,所以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现在是嘉兴十一年呀,你失忆了吗?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宋恺乐略微思量,不管因为什么,宋家都惨遭灭门,他的名字不告诉陌生人,也是为了别人好,“我没有失忆,只是觉得自己睡了好久,有点不知道今夕何夕了。我叫宋君玉,家在万州,小朋友你叫什么呀?” “宋君玉?!”李安乐连忙把手里的鱼放下,拿着那把花里胡哨的剑跑到宋恺乐面前,一脸好奇地问他,“那这是你的剑吗?” “这……”宋恺乐接过剑,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无奈道,“我家中是普通人家,虽然习过一点武,但用的都是普通的刀剑,并没有用过这么好的剑。小朋友,你为什么这么问?” 李安乐一把夺过君玉剑,“不许叫我小朋友,我看你的模样顶多比我年长一两岁,怎么好意思?”转身便跑回去照看自己的烤鱼了。 “诶,别生气呀。”宋恺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接收的记忆里明明没有这个“小少年”,自己却对他充满了信任感,仿佛两人已经熟识多年。 他不由好笑,原来人在陌生的环境里,这么容易信任第一个认识的人。 几句话间,宋恺乐的力气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便也跟了过去,装模作样地拱手道,“多谢小兄弟搭救之恩,小兄弟能否告知姓名呀?我将来也好报恩。” 报恩?他的身份都还是个迷呢,报什么恩?李安乐白了他一眼,“我姓李,小字乐天。” 宋恺乐一脸了然地忽视了她的白眼,“奥~乐天呀,乐天刚说自己十五岁是吗?我长你两岁,你叫我君玉哥就行。” 李安乐立刻不干了,“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怎么还要唤你哥哥?” “救命恩人是救命恩人,礼数可不能乱,对不对?”宋恺乐笑眯眯地“讲道理”。 李安乐:“……” 她现在只想好好地烤鱼,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肚子,不想理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 宋恺乐闻着鱼香,再看李安乐那一点也不熟练的动作,着实担心这鱼还能不能吃,“乐天烤两条鱼太辛苦了,我来帮你吧,我的手艺可是很棒的。” 李安乐也觉得拿两条鱼沉得很,便分给了他一条。 “两条都给我吧,你在一旁休息就好。” 宋恺乐不放心李安乐烤鱼,李安乐也不放心宋恺乐,当即质疑他道,“你真的会烤鱼吗?” “我会烤鱼吗?”宋恺乐哭笑不得,“别的菜我可能做不好,但这鱼,我可是煎煮烤炸,样样精通。以前我喜欢的姑娘啊,她最喜欢吃鱼,所以我跟着我们那一个大师傅,学了很久的厨艺,专门学怎么把这鱼做的更好吃。” “真的?”李安乐觉得自己捡了个宝,连忙把手里的另一条鱼也递出去,“那都给你了!” 她又把装调料的小荷包也递给宋恺乐,介绍道,“这是我小舅舅给我的秘制调料,撒着很提味,所以他烤出来的鱼老鲜美了。” 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但不瞒你说,我实在没什么实战经验,刚刚已经烤坏了两条,这两条是我重新抓的,你可务必烤好了。” 想了想觉得还是有风险,便捡起自制的鱼叉,“这鱼我已经烤了一半了,你难免救不活它的味道,不如我再抓两条,你重新烤。” 第十一章 跟着本公子吧 宋恺乐瞧着李安乐那豪橫的样子,不由笑道,“你这两条烤得还行,能救过来能救过来,就别再残害其他鱼儿了。” 李安乐一时噎住,“我,我也没想到之前烤出来那么难吃嘛……” “没事儿没事儿,你就安心坐着等着吃,咱们还能说说话。” “那好吧……”李安乐不甘心地坐下。 “乐天啊,我还想问你个事儿。”宋恺乐思前想后,还是想不明白,李安乐看起来小小年纪,是怎么在黑暗中救了自己,又是怎么治好自己的。 便正色道,“我最后的记忆是家里出了事,我也受了很重的外伤,但现在我身上好好的,连个伤疤都没有,所以我想知道你在哪里救了我,我是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吗?” 李安乐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其实救你的另有其人。” “嗯?” “是一位老先生。我今天本来只是路过这里,老先生告诉我草里有人,又给了我救你的药,我这才机缘巧合地救了你。” “那老先生长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不知道,他根本没有露面,只同我隔空传音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李安乐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在草里发现你的时候,你的脉象很奇怪,脸色也苍白,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可我喂你吃了那药后,不过一盏茶功夫,你的脉象就正常了。我觉得,这不像外伤未愈,倒更像是中毒。” 宋恺乐手下动作不停,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身上确实没有什么疼痛,以前生活在乡下地方,父母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年号,一直只知月份,导致我现在竟不知道,距那场祸事过去了多久……” “所以你家出事到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过去了很久,毕竟外伤疼痛的记忆,不应是假的。” “但我从重伤到此次中毒,这之间的记忆,全都没有啊。” 李安乐前世看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小说全冒了出来,大胆猜测道,“也有可能你这毒,只会毒坏脑子,并不伤及性命。” 宋恺乐:“……这毒真厉害,还能删除指定的记忆。” 李安乐嘿嘿一笑,“大胆想象,小心求证嘛。” “来,鱼好了,小心烫。” “好嘞好嘞!”李安乐赶紧狗腿地接过。 “你慢点儿……”宋恺乐无奈,这小朋友怎么跟以前的李安乐一样,看见吃的就没命的往前扑。 唉,也不知道她还好吗,真的笨死了,喝个奶茶都能被呛到…… 殊不知,他担心的人正隐姓埋名,扮作少年,不仅在他眼前开心地吃鱼,还口齿不清地夸奖他,“不错啊,你手艺不错,勉强跟我小舅舅持平了。” 宋恺乐看着她那猴急的吃相,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可不,都跟你说了,我可是学过的。” 李安乐边挑鱼刺,边对他挤眉弄眼,“今日下午,老先生言明了将你送于我,我也救了你,你便随我一道儿,去江南杭州找我小舅舅吧。 放心,跟着我你的好处可太多了。 我会替你寻今天遇到的老先生,嗯……他虽然可能也不是最开始救你的人,但一定也知道些事儿。 只要咱们查到了暗害你家的罪魁祸首,我帮你报仇的办法可多着呢,你瞧着哪个办法顺心,咱们就用哪个。 你自己查的话,孤零零一个人,不仅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查的到,万一对方财大势大,你凭自己也很难报仇呀。 而且,你这一手好厨艺,赶明儿我推荐你去个好地方,保准你不愁吃,不愁穿,更不愁安全。 怎么样?跟着本公子,绝对亏待不了你……” 宋恺乐听着小朋友的碎碎念,她言语间很是嚣张,好像这世间没有她惹不起的人,更没有她办不到的事。他却不觉得她性格跋扈,或者在吹牛皮,只觉得可爱的紧。 “好了好了,我知道跟着你好处多多了,那便麻烦乐天小兄弟,且收留我一阵儿。” “好说好说。”李安乐笑得眼睛都要不见了。 斜阳似血,霞光满天。 李安乐三两下就解决掉了一条烤鱼,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宋恺乐还剩一大半的鱼,催促道,“你快点吃,眼瞧天就要黑了,咱们晚上赶路不方便。” “好,乐天你稍等,我快点吃。” 李安乐从掠影背上拿来水囊,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又递给宋恺乐。 一阵晚风吹来,李安乐打了个寒颤,连忙把袖子放下来,“没想到都快六月了,这溪边傍晚还有点冷。” 宋恺乐点头,“溪边的温度是要低一些的。” 李安乐裹了裹衣服,说起来后面的计划,“咱们离宝塔镇不远了,估计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镇中有家福来客栈,咱们在那里落脚。 嗯……我的医术只学了些皮毛,上不得台面,还是再带你去一趟仁济医馆,也看看体内可还有余毒。” 宋恺乐将鱼放下,看着李安乐的眼睛,郑重道,“多谢乐天出手相救!” 李安乐连忙摆手,“没事没事,现在你是我的人了嘛,照顾你是应该的。” “你孤身路过这里,又遇到奇怪的老者,大可拿了药直接走人,毕竟你也不知道那老先生是好是坏,我又对你是否有威胁。 但你没有,你是心善之人,不仅救了我,还在这里等我醒来,捉鱼吃也不忘给我烤一条。” 说到这里,宋恺乐粲然一笑,“所以谢谢你,你的恩情我记下了,将来定衔草结环报答你。” “我,我也没有你说的这么伟大啦,快吃快吃,咱们还要赶路呢,我去看看掠影有没有吃饱!”说着一溜烟就跑了。 宋恺乐笑着摇摇头,臭小子,明明做了好事儿,被夸两句还害羞了,跟刚刚的嚣张截然相反呐。 第十二章 仁济医馆 待宋恺乐和李安乐双双站在掠影身侧,李安乐才反应过来。 我怎么忘了……我们只有掠影一匹马啊!这……与男子共乘一骑,不太好吧……爹爹知道又该罚我抄那本《孙子兵法》了,都抄了千八百遍了!还有这宋君玉,八成也要玩完了…… 而宋恺乐眼里的情况就简单多了,大家都是男子,共乘一骑的话,他只担心马能不能驮起这重量,“乐天,你这马以前驼过两个人吗?” “啊?”李安乐突然被点名,脸腾一下就红了,“没,没有……” 宋恺乐不由摸着下巴怀疑道,“那它行吗?” 掠影本来在乖乖站着,听到宋恺乐质疑它,突然转过它的马脸,鼻子冲着宋恺乐重重地喷了口气,还长嘶了一声,仿佛不满宋恺乐对它的怀疑。 宋恺乐吓得后跳了一大步,“嚯!乐天,你这马不错,好聪明啊,竟能听得懂我们说话。” 李安乐连忙上前拉住掠影的缰绳,又摸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抚,“掠影一向是个小机灵鬼,它跟你闹着玩呢,你别恼它。” 宋恺乐只是觉得稀奇罢了,“我没生气,那既然掠影觉得可以,咱们就快出发吧。” “你先上马。”李安乐指挥道。 宋恺乐哼哧哼哧地爬上马背,却见李安乐没有动作,“你不上马?” 李安乐一本正经地胡诌,“我牵着你走,你大病初愈,身体还弱,掠影跑起来你可能受不住。” “那……我们还今晚还能到宝塔镇吗?” 李安乐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快沉下去了,霞光也越来越淡,薄霭像轻纱一样笼罩着田野,再往前难免会遇到林子,天一擦黑,就到野兽狩猎的时间了。 犹豫间,宋恺乐终于注意到了她状态不对,“你耳朵怎么那么红?脸也好红,是不是刚才着凉了?” “没,没。”李安乐连忙摇头,耳尖又急红了几分,“可能是刚才火堆烤的。” 宋恺乐顿时就明白了。 这个时代的人都早熟,臭小子这么大点,她父母就放心她孤身闯江湖,小朋友也是很有打算的人,连住什么客栈,镇中有什么医馆都一清二楚,应该是很久没有和别人共乘一骑了,心里膈应呢。 心头涌上一计,“乐天,我身体还没有好彻底,这路走长了我可能受不住,”他说着,还装模做样的咳了几声,“咳咳咳,我也不太会骑,咳咳,骑马,你就带我一程吧,咳咳咳……” 宋恺乐突如其来的咳嗽吓到了李安乐,她以为是老先生给的药出了问题,连忙道,“伸手。” “啊?” “伸手啊,我给你把脉。” 宋恺乐缓缓伸出手,心里特别想给自己一耳光,居然忘记小朋友还会医术了。 李安乐拧眉把了半晌脉,神情肃穆的放下手,一身不吭地翻身上马,坐在宋恺乐身前,冷声道,“君玉哥我坐在你后面看不到路,就辛苦你抓稳我肩膀了。” “我,我的脉象怎么了?”宋恺乐见李安乐一脸严肃,不由也紧张起来。 “我看不出来你的脉象有什么异样,但这药我也看不出是什么成分,你既咳成这样,咱们还是快点找仁济医馆的大夫看看吧。” 李安乐觉得还是宋恺乐的身体重要一点,毕竟他做的鱼很不错,救了着实不亏。 “不,不用着急,我可能只是说话急了些,呛到了。” 李安乐却已经扬起了马鞭,“君玉哥你别紧张,咱们这就出发,驾!” 一听这话,宋恺乐心里顿时更紧张了,好家伙,小朋友要是知道他根本就是装咳,白害她着急担心一场,岂不是要直接跟他翻脸了…… 夜幕终于降临,一轮弯月也挂上了墨蓝的天空,他们也赶到了宝塔镇。 “吁——”,李安乐在仁济医馆门前勒住缰绳,掠影稳稳的停下来,她连忙跳下马背,着急地喊宋恺乐,“君玉哥快,我扶你下马。”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宋恺乐更慌了。 李安乐闻言也不勉强他,毕竟男子汉大丈夫,都是好面子的,她蹬蹬蹬地先跑去仁济医馆敲门了。 仁济医馆是皇上的暗桩之一,各个城镇都有,只是名字和经营方式各不相同罢了,但医馆都有条死规矩:无论何时有人上门求医,都不能拒绝。 医馆的大夫们都是玄武卫统一培养的,医术很可靠,也看好过不少疑难杂症,所以各个医馆在大齐的名声都不错。 当前皇上的暗卫由龙虎卫、谛听卫、玄武卫、乌衣卫组成。 龙虎卫是比较明面上的,分为龙卫和虎卫,多是军中汉子出身。龙卫主要负责皇上的安全,基本都是定桩,虎卫则比较灵活一些,会经常替皇上出门办事,这也是之前,李安乐为什么能在福来客栈门口,碰上虎卫赵教头的原因。 谛听卫负责探听消息,大到突厥、西夏和南疆的动态,小到寻常百姓家中之事,天下几乎没有他们查不到的。而且他们隐藏极深,伪装的身份多种多样,打听到的消息层层传递,且方式多种多样,出乎意料。之前提到的陈小宝,便是谛听卫的老大,她现在的身份是皇上的养心殿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檀云。 玄武卫则是一群医者组成,主要是为了防止民间有突然而起的疫情,也为了百姓们能安居乐业。玄武卫再各个主要城镇都设有医馆,这些医馆表面毫无关联,经营方式和状态都不一样,但其实遍布大齐,什么新的毒药,名贵药材,疑难杂症,基本都要从他们这里过手。他们的头头儿就是王太医,李安乐的师父之一。 乌衣卫是多半是商人,钱家是皇上明面上扶持起来的商贾家族,乌衣卫则是遍布大齐,做着各种各样的小生意的普通商人。有卖布料点心的,也有打铁贩盐的,更有黑市里做见不得光的生意的,也会收养孤儿,根据他们的天赋,培养他们成为不同的暗卫。年前皇上已经将乌衣卫交给了太子打理。 所以李安乐第一时间就想带宋恺乐来仁济医馆瞧瞧,一是想看宋恺乐的毒到底有没有解,顺便也让这里的大夫看看灵药的成分,再就是想联系谛听卫,把这件事传给皇上。 第十三章 馆主 李安乐和宋恺乐站在仁济医馆门口,只听门内传来一声急呼,“来了来了!” 随即便有两个药童来开门,看起来年纪大一点的问:“二位公子可是求医?今日轮值的陈大夫正在穿衣,二位先进来稍坐片刻,喝口水润润嗓子。” 李安乐拱手应道,“是,麻烦二位再请馆主一见。” 两个药童面面相觑,来求医的人多称掌柜的,直接称馆主的,怕是…… “敢问公子可有要事?” “是。” 药童正要答话,却见陈大夫已经收拾好了,从内堂中冲了出来,“病人呢?病人来了吗?” “陈大夫慢些,”李安乐扯着宋恺乐,向陈大夫又躬身施了一礼,“我家兄长先前中了毒,昏迷不醒。今日下午我偶得一药,喂了药之后,人就清醒过来了,脉象也正常了,但一个时辰前,他突然又虚弱起来,我瞧不出症结所在,还请陈大夫帮忙看看。” “坐,”陈大夫见二人不算急症,稳了稳心神,指着凳子让宋恺乐坐下,“我先替你把脉。” 宋恺乐暗暗扯李安乐的袖子,李安乐却给了一个让他安心先看病的眼神。 他只好默默坐下,心里快速打算着,等下要怎么跟李安乐解释。 药童这才插话道,“陈大夫,这位公子还想见馆主。” 陈大夫连眼都未抬,“去请。” “是。”两个药童异口同声的答道。 年纪小点的药童转身离开,年纪大的则留下来为他们奉茶,堂内一时间只剩下小药童的脚步声。 片刻,陈大夫神情严肃地看向李安乐,“公子给令兄吃的什么药?” “这个。”李安乐掏出白玉瓶子,递给陈大夫。 陈大夫接过,先打开瓶口嗅了嗅,又拿了块帕子将药倒出来观察,半晌才道,“这药……公子恕罪,老夫闻不出此药是什么成分,不知公子可知道令兄所中何毒?” “不知。” “令兄的脉象现在很正常,没有任何异样,不如……”陈大夫拧眉建议,“二位先住下,待明日其他大夫来了,让他们也瞧瞧,定能看出来是什么毒。” 宋恺乐揪了揪李安乐的袖子,小声道,“乐天,我没事了,方才真的只是说话说急了。” 李安乐以为是他怕麻烦自己,便安慰道,“君玉哥别紧张哈。”转头又对陈大夫说,“医者仁心,那乐天便和兄长叨扰了。” “公子言重。”陈大夫起身吩咐立在一旁的小药童,“阿伍,你去收拾一个房间出来,带二位公子去休息。” 李安乐有点疑惑,“医馆内只剩一个房间了吗?” 陈大夫拱手道,“公子见谅,医馆中可供休息的房间着实不多,未免还有其他病人到来,只能委屈公子和令兄了。而且病人一人独住也有些危险,因此房中备有两张小床,一张是备给随护家属的,中间有屏风隔开。” 李安乐耳朵尖又有点红了,“那,那先让阿伍带我家兄长去休息吧,我还有事求教馆主。” “也行。”陈大夫摆手示意阿伍可以带宋恺乐去休息了。 宋恺乐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阿伍离开后,陈大夫又笑着坐下,“你一个女娃娃照顾一个男人是不太方便,不如我让阿伍替你照顾他吧。” 李安乐唰地一下站起来,瞪圆了眼睛,“你怎知?” “你不是也懂医术吗?看来小丫头没好好跟着你师父学呀,‘左大顺男,右大顺女。’这可是基本常识。” “但你并没有摸我的脉。”李安乐整个人都不好了,下午的老先生,现在的陈大夫,怎么一个个都看出来她是个姑娘了?难道这世界上还有隔空摸脉的功夫? 陈大夫粲然一笑,“哈哈哈,其实老夫只是瞧你身形过于瘦弱,不似男子骨骼,便诈你一下罢了,丫头还是有些沉不住气。” 李安乐:“……”一日之内被人识破两次,能沉得住气就怪了。 果然!有什么样的头儿,就有什么样的下属,都跟王太医一样的为老不尊! 看见李安乐的反应,陈大夫笑得更开心了,“说吧,找馆主什么事儿?” 李安乐敛起小心思,莞尔一笑,“信物何在?” 陈大夫依旧不急不忙地笑着,顺手从袖子里抖落出来一根木簪,“在此。” 她见到木簪,不由笑出了声,“馆主隐藏的不错。” 未待陈大夫,奥不,应该称陈馆主,未待陈馆主回话,李安乐便抽出自己头上的玉簪来。 那玉簪其实是一个精致的机关匣子,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枚细细小小的白玉印章,印章上没有花纹,只有底部简单的刻有“福清”二字。 陈馆主见李安乐掏出印章,心念一转,立刻利落地跪下行礼,一点也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速度,“属下参见公主殿下,属下不仅没能及时认出殿下,还冒犯了殿下,是属下的过失。” 李安乐一听这话,再看陈大夫飞快的动作,就知道皇上已经给暗卫都打过招呼了,不然他们应该认为她好好地待在京都,第一反应是要怀疑她的,哪能直接认主。 “起来吧。”李安乐自顾自的坐下,“是我叨扰了,陈馆主起来吧。” 陈馆主依言起身,“哪里的话,公主殿下能在仁济医馆落脚,是属下的荣幸。” “陈大夫,莫要再叫我公主殿下了。”李安乐还不想声张自己的身份,公主的身份说便利也便利,说麻烦也麻烦的很。 “是。”陈馆主了然,便收敛了心神,只道,“公子一路辛苦了,可用了晚饭?” “没有,不过今日也晚了,你吩咐人简单准备一点,我们垫垫肚子就行。” “是,公子稍等。” 陈馆主当即便招来刚刚年纪小些的药童,仔细地吩咐道,“叶子,你去备点饭菜,两位公子舟车劳顿,可不能饿坏了身体。还有……” 他细碎的交代了许多事,半晌才吩咐完。 李安乐笑道,“陈大夫费心了,坐着说吧。” “是,公子您请说。” “我想问问陈大夫,可知这宝塔镇中的谛听卫如何联系?” 第十四章 安排会诊 李安乐握着茶杯,缓缓说道,“我想问问陈大夫,可知这宝塔镇中的谛听卫如何联系?” 陈馆主拱手道,“回公子,每隔三天便会有固定的谛听卫跟我对接消息,如有急事,也可唤他过来。” “下一次对接消息是什么时候?” “正巧是明日。” 李安乐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那你们一般都怎么传递消息?” 陈馆主恭敬地答道,“近日温差大,不少人都得了风寒,所以医馆每日午间都会分发一些有益身体的汤药,预防大家生病,不少人都会来领上一份,她就混在这些人中。 如果这三日平安无事,我便写一份简单的手札,随汤药一起交给她。若有事细细交代,便称药还未曾熬好,留她一留,等说完了事情再送她汤药。” 李安乐将茶杯放下,“那明日带她来见我。” “是,公子。” 她想了想又道,“明日和馆中大夫交代一声,一定要细细查探我带来那人身上的余毒,务必查出端倪。” 陈馆主神色也严肃起来,“公子放心,我等必定殚精竭虑。” “那便……” 李安乐还未说完,内堂门帘后传来叶子的高声询问,“师父,饭菜备好了,我现在上菜吗?” 陈馆主转头瞧李安乐,李安乐点头。 “上菜!” 叶子手脚麻利,很快便摆上了四菜一汤,色泽鲜亮,香气扑鼻。 陈馆主笑呵呵地顺着小叶子的动作,依次介绍道,“咱们今天的菜色有:肉末水蒸蛋,清炒莴笋丝,蒜香油麦菜,青豆炒肉,鲫鱼汤。” 再向李安乐递筷子,“公子快尝尝,都是些家常菜,晚上不好吃油腻的,便让他们准备的清淡,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叶子年纪小,性子活泼些,便接话道,“公子快尝尝,虽然都是家常菜,但我师父嘴巴可挑着呢,所以咱们馆里的厨子手艺都是一等一的,尤其是这个笋丝,可是他的招牌呢。” 陈馆主笑着用手指了指他,“你这个小猢狲,就知道拆我台。” 李安乐接过筷子,也笑道,“闻着是很香呢,那我便尝一尝……” “嗯!入口清脆舒爽,确实手艺不错,好吃。” 叶子又盛了一碗鱼汤,“那公子再尝尝鱼汤。” 李安乐捧着碗,夸道,“这鱼汤色白如乳,上面飘着零星葱花,真是好看,入口带着香浓不腻,还有这鱼片嫩黄爽滑,真是一碗好鱼汤。” 陈馆主粲然一笑,“公子别夸得太狠了,小心我那厨子骄傲。” 李安乐吃得欢快,“哈哈哈哈,都是实话。” 陈馆主向叶子挥挥手,“好了好了,小叶子你下去吧,我陪公子就行。” “好的,师父。”叶子乖巧的行了礼,后依言退下。 李安乐吃着菜,同陈馆主闲话,“近日可有师父的消息?” 玄武卫下属医馆的所有馆主,都是王太医一手教出来的,可谓真正的桃李满天下。李安乐离宫前,王太医便请旨走访民间,说是去游历,实则是看看各处医馆的状况,也见见徒儿们。 提到王太医,陈馆主笑容满面,“师父十日前刚刚经过宝塔镇,但下一站去哪,我也不知。” “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老人家一个人骑着青山慢悠悠的走,心情也不错。” 青山是王太医的小毛驴,鬼脾气老倔了,前几年李安乐在它身上栽了不少跟头。 她只是想骑它在御花园里溜溜,它就死活不同意,偏生李安乐也闲的慌,非要驯服了它。她“糖衣炮弹”地给青山弄好吃的,但青山完全不领情,该踹依旧踹,两人在御花园里闹了十几日,还是皇上训了李安乐胡闹,这才方休。 李安乐不由酸溜溜道,“师父还是那么宠青山?做什么都要带上它。” 陈馆主还以为公主殿下有着皇上独一无二的宠爱,多少会有些跋扈,不好相与,没想到殿下不仅沉稳有谋略,又不失小姑娘的灵气,着实可爱的紧,便安慰道,“青山给师父代步,出的可是体力活。” 李安乐感觉到了陈馆主下意识的将自己当孩子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的也是呢。” “公子快用饭。”陈馆主笑着又替李安乐盛了一碗鱼汤。 “明日一早,便麻烦您了。” “是。” …… 翌日,未到辰时,仁济医馆的四位大夫陆续都到了,他们对着宋恺乐望闻问切,研究了半晌,却没有个定论。 宋恺乐看着陈馆主向李安乐回话,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只觉得自己头大,万万没想到扯个善意的谎言,竟惹出这一番兴师动众。 他刚刚穿越过来,虽然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但对大齐的风俗却不怎么了解。明明原主已经十六七岁了,却像基本没有常识的痴子一般,竟不知今夕何夕。 宋恺乐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却不知是怎么样的差错,也不知这大齐有没有能看脑袋的大夫。 趁着几位大夫又去商量的间隙,他小声对李安乐解释道,“乐天,我的毒应当无事,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没有什么不适,想来一时受风呛到,咳几声也是有的。” 李安乐向宋恺乐眨眨眼,“君玉哥没事的,咱们就再听大夫商量商量,他们检查一番,我们也好放心,再说这医馆的饭菜不错,正好多蹭几日嘛。” 宋恺乐见李安乐笑嘻嘻的模样,不忍拂她兴致,以后再答谢她担心他所花一番心力也行,“那…那便麻烦乐天了,能遇到你这么个好兄弟,真是我的福分。” 李安乐想的却是,一定要安抚好宋恺乐,这样才有可能从他身上,找到神秘老者的突破口,“不麻烦不麻烦,我与君玉哥一见如故,见你身体当真无碍我才放心。再说这都是仁济医馆的大夫们宅心仁厚,心怀悬壶济世的情怀,君玉哥只管配合他们就是。” 说话间,陈馆主又带着几个大夫围了过来,拱手道,“宋公子,我们还想看看你身上,有些疾病是会改变体征的,可否换间屋子让我们查看一番?” 第十五章 谛听卫 说话间,陈馆主又带着几个大夫围了过来,拱手道,“宋公子,我们还想看看你身上,有些疾病是会改变体征的,可否换间屋子让我们查看一番?” 宋恺乐连忙站起来回礼,“全听先生们的。” 陈馆主立即吩咐道,“叶子,带宋公子去检查的房间先更衣。” “是,师父。”叶子脆生生的应道,又上前对宋恺乐施了一礼,“宋公子请。” 宋恺乐微笑着点点头,随即一行人便离开了房间,本来挤满人的屋子只剩下李安乐一人,她慢悠悠的吃着陈馆主给她备的小点心,等待仁济医馆大夫们的商讨结果。 不多时,门外传来阿伍开心的声音,“师父!豆子又来啦,她还给您带了她娘蒸的枣糕。” 然后便和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一起出现门口,小女孩一身粗布衣裳,洗的也不算干净,头发梳成简单的双丫髻,整个人都不是很起眼的样子。 “陈大夫为宋公子检查身体去了,你去里面寻他。” “好的,公子。”阿伍应下,又转头对小女孩说,“那豆子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寻我师父。” 小女孩乖巧地道谢,“谢谢阿伍哥哥。” 待阿伍离开后,小女孩便向李安乐施了一礼,大方地问道,“见过公子,不知公子找我具体所为何事?” 李安乐皱眉,听陈馆主的意思,从来都是谛听卫三日联系一次他们,并未提起有主动联系谛听卫的方法,况且,眼前的小姑娘不过七八岁,怎么看都不像谛听卫,这能把话传清楚吗…… 她顿时疑窦丛生,没有直接回答,“你是哪家的小姑娘?” 豆子并未答话,而是先闭上了眼睛,动了动小耳朵,凝神细听上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哨,上前几步,双手捧着递给李安乐,“公子您请看。” 李安乐一见木哨便明白了几分,接过来后随手翻了翻,便发现木哨上一侧隐蔽刻有“谛听”二字,是谛听卫的信物无疑。 再看哨口,刻着小小的一个“窦”字,与“豆”同音,李安乐不由露出惊讶的眼神,难道这小姑娘是谛听卫的一员? 豆子恭敬地低头行礼,声音不卑不亢,动作分毫不像稚童,“属下窦岚参见公主殿下,现负责与仁济医馆联系,化名豆子。” “你怎么确定我便是公主?又怎知是我有事寻你?” “谛听卫上下奉皇上的命令,一直重点关注着公主殿下的动向,您昨晚进了宝塔镇仁济医馆之后,便有谛听卫将您的消息传于属下,并命属下留意您的动向。 陈馆主素日若有事同我交待,才会让阿伍哥哥带我上楼,我又见到您正巧等在这里,所以斗胆猜测是殿下有事寻谛听卫。 不过仁济医馆以为属下只是向谛听卫传话的小孩子,并不知我也是谛听卫一员,所以属下担心殿下也顾忌着我的年纪,耽搁了您的事,这才向您先秉明身份。” 李安乐挑眉,谛听卫果然无孔不入。 不过……她没想到谛听卫居然人人知她相貌!手里的点心瞬间就不香了,“你们都知道我的样貌吗?” “回公主殿下,属下也是昨晚收到任务后,才有幸看了一眼您的画像,之前并不知。” 李安乐觉得手的点心又变得美味起来,不是人人都知道她的样貌便好,否则还有什么玩的,“好了好了,快别喊公主了,当心隔墙有耳。” 豆子笑着眨眨眼,“公子放心,我天生耳力极好,刚刚附近没有人的,阿伍哥哥也没有领着陈馆主过来。” 李安乐被她可爱的小模样逗笑,突然发现她的眼睛很耐看,眼里亮晶晶的,仿佛有光一样,这一点变化令刚刚不起眼的小姑娘,瞬间变得活泼灵动,李安乐不由好奇道,“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是伪装了自己吗?” “是的公子,谛听平日在外行走的时候,越不起眼越好。” 李安乐由衷夸奖道,“你很厉害,将来一定大有出息。” 豆子乖巧的行礼,欢呼雀跃,“谢谢公子夸奖。” 李安乐笑着把点心放下,“那我们先说正事吧。” “是!公子请讲。” 她从袖子掏出两封信,信封一黄一白,信口已经用蜡封好,她先举起黄色信封。“第一,将这封信速传回京都,直接交到父皇手上,不得出半点差池。” 又举起白色的信封晃了晃,“我相信你们一定也知道正在游历的王太医在哪,所以第二,把这封信送到王太医手里,顺便再联系一下虎卫,让他们护送师父来寻我。” 豆子接过两封信,塞到衣服里放好,规规矩矩的向李安乐行礼,“公子请放心,谛听定不辱使命。” 李安乐顿了顿,又道,“第三,再查一查我带来的那个人,我要知道跟他有关的所有消息。 他对我说家中曾起了变故,受了不轻的外伤,应该是满门都遭了难,后被人救走,治好了身上的伤,连个疤痕都没留,却无缘无故身中奇毒躺在宝塔镇郊外的小溪边,这着实蹊跷。” “是”,豆子眸光一转,不确定的问道,“公子,我门需不需要派人盯着他,以防他对您不利。” 李安乐想了想宋恺乐的行为,总觉得莫名的信任他,“对我不利应该不会,但我瞧他像是记忆不太清楚的样子,那便找个懂医术的观察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记忆出了问题。” “谛听一定全都办妥。”豆子往后退了几步,悄声道,“公子,阿伍哥哥和陈馆主要过来了。” 李安乐了然,收敛了神情,又拿起了之前吃了一半的点心,状若无事的吃起来,似随意地问道,“豆子今年几岁了呀?” 豆子立刻恢复了奶声奶气的模样,并不白皙的脸上还泛起了一丝红晕,仿佛普通小姑娘认生一样,吞吞吐吐地怯声回答,“我……回公子,豆子今年七岁半了。” 陈馆主缓步赶来,笑容满面的向豆子打招呼,“豆子来了啊。” 第十六章 记忆异常 陈馆主缓步赶来,笑容满面的向豆子打招呼,“豆子来了啊。” “见过陈大夫。”豆子连忙转身向陈馆主行礼,然后把枣糕往前递了递,“我娘说很感谢您这段日子对我们的照顾,她说这些枣糕略表心意。” “你娘太客气了,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 阿伍乐呵呵地接过枣糕,“谢谢豆子!” 陈馆主嗔怪地瞪他一眼,“哪有大夫治病救人,还好意思收病人谢礼的?” 阿伍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这是豆子和她娘的一片心意呀,豆子娘的枣糕最好吃了。” 说罢,涨红了脸,又吞吞吐吐地说,“再说……再说一会儿让豆子妹妹再拎回去多重呀……” 豆子连忙扯扯阿伍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李安乐看着这一幕,满眼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有道是:冰塘浅绿生芳草,枝上青梅小。 阿伍的路且长呢。 陈馆主却没有想这么多,他一撩衣袍坐下,训斥道,“贪嘴就贪嘴,非要找这么多理由。” 阿伍红着脸没有说话。 豆子松开阿伍的袖子,向陈馆主福了福身,“您能收下是豆子的荣幸。” 李安乐忍着笑插嘴,“既然是豆子娘亲做的,豆子这么小那这么多枣糕也不容易,咱们却之不恭嘛。” 陈馆主看了李安乐一眼,叹了口气,“那便谢谢豆子和豆子娘了,再让阿伍给你抄一份我近来研究的药膳方子,你一会儿带回去。” “是,师父,我现在便去!” 阿伍将枣糕往陈馆主旁的桌子一放,就像阵风般跑了出去。 陈馆主见到他这反应,无奈的摇摇头,“平素挺老成持重的孩子,怎么今日这么冒冒失失。” 李安乐安慰道,“阿伍不过十岁,本来就还是孩子心性,您已经将他教的很好了。” 听到公主殿下称赞自己的小徒弟,还顺带夸上了自己,陈馆主有点不好意思了,“公子您过奖了……” 转眼看到豆子,一拍脑袋,“您瞧我这记性,正事儿都忘了,豆子便是同我联系的人。” “瞧出来了,”李安乐吃完最后一口点心,“我已经把要做的事都交待给她了,陈馆主可以同她说仁济医馆中的事了。” 陈馆主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本,递给豆子,言简意赅的说到,“近日无事,只带回手札便可。” 豆子一脸装模作样的认真,将手札接过后也揣在了怀里。 她用力过猛的小模样,本来应该是七岁小孩子故作认真的正常表情,但见过她不符合年龄的聪慧冷静后,反而觉得这正常表情在她脸上很不合适。 陈馆主倒很习惯,“那便去找阿伍玩吧,记得早点回家,公子交待的事情很重要。” “是,豆子告退。” 豆子离开后。 陈馆主将包着枣糕的油纸打开,笑着对李安乐说,“公子尝尝?豆子娘的手艺确实很好。” 李安乐不客气地接过,向陈馆主调皮地笑道,“谢谢陈馆主,我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枣糕。” 陈馆主也拿了一块,大着胆子调侃李安乐,“我同公子倒是真投缘,同样的嗜好美食,养了两个小徒弟都是一等一的小吃货。” 李安乐狡黠一笑,小声嘟囔道,“他哪是贪糕点呀,明明是贪青梅。” “嗯?公子说什么?”陈馆主表示没听清。 “我说这枣糕确实不错!” 李安乐连忙转移话题,“可瞧出苏恺乐的身体有何异样吗?” “公子恕罪,目前只能看出宋公子身体虚弱,似是大病初愈,但他的身体上没有外伤疤痕。” “没有外伤疤痕吗……” “是的,按宋公子描述的情况,危及生命的严重外伤,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痊愈,而且好到根本看不出来也很难。” “陈馆主,你且说实话,仁济医馆中的其他大夫可有你医术好?” 陈馆主沉吟道,“若是只论所观医书数量,以及从医多年的经验,他们应该比我差一点,但人多力量大没思路想法也多,说不得能看出一二。” “那药的成分真的一丝也看不出来?” “只能看出其中一些,党参、茯苓、当归这几味,但主药看不出来,这几味药又很普通,不可能有您说的效果。” 李安乐沉了沉脸色,“我觉得宋恺乐的记忆可能有问题。” “公子是说……宋公子可能并没有经历过他说的事情,只是有人一直重复说给他听,导致他以为自己有过这段经历?” “有这种可能,而且……” 李安乐不确定地说道,“他对现在的年号也不太明白,所以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只记得小时候的事,缺失了中间很多年的记忆,所以把小时候受过的伤痛被放大了,年份多伤疤浅,也能变得看不出来。” 她顿了顿,缓声猜测到,“可能他们家出事的时候,还不是嘉兴年间。” “这……”陈馆主连忙站起来,向李安乐拱手道,“老夫有一好友,也是玄武卫,名叫康娴儿,隶属万州淮南镇慧白堂,最是喜欢研究奇奇怪怪的记忆之症,经验丰富。不若公子召她前来?” “我直接带人过去吧。”淮南镇也不算太远,正好是去江南的方向,不耽搁行程。 陈馆主恭敬行礼,“是,公子。” 另一边,宋恺乐依然在被几名大夫围观,而且还光着膀子。 “宋公子,你刚刚说你之前受过很严重的外伤,还记得具体伤在哪吗?” “不记得……” 宋恺乐有点头疼,这些大夫的交流能力真的很强,不一会儿就把他问的什么都说了,都赶上警察问案了。 这些都不要紧,最要命的问题是—— “宋公子,你是延州人吗?” “不对,你应该问宋公子是大齐人吗?” “我……”宋恺乐一时心虚,磕磕绊绊地回答,“我当然是了。” 一个年轻一点的大夫拍拍宋恺乐的肚子,“咱们大齐的男人可没有这么弱的,你看你瘦的都没几两肉了,连点肌肉都没有。” 宋恺乐老脸一红,连忙护住自己的肚子,心中直呼好险,还以为这几位大夫瞧出来了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第十五章 谛听卫 说话间,陈馆主又带着几个大夫围了过来,拱手道,“宋公子,我们还想看看你身上,有些疾病是会改变体征的,可否换间屋子让我们查看一番?” 宋恺乐连忙站起来回礼,“全听先生们的。” 陈馆主立即吩咐道,“叶子,带宋公子去检查的房间先更衣。” “是,师父。”叶子脆生生的应道,又上前对宋恺乐施了一礼,“宋公子请。” 宋恺乐微笑着点点头,随即一行人便离开了房间,本来挤满人的屋子只剩下李安乐一人,她慢悠悠的吃着陈馆主给她备的小点心,等待仁济医馆大夫们的商讨结果。 不多时,门外传来阿伍开心的声音,“师父!豆子又来啦,她还给您带了她娘蒸的枣糕。” 然后便和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一起出现门口,小女孩一身粗布衣裳,洗的也不算干净,头发梳成简单的双丫髻,整个人都不是很起眼的样子。 “陈大夫为宋公子检查身体去了,你去里面寻他。” “好的,公子。”阿伍应下,又转头对小女孩说,“那豆子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寻我师父。” 小女孩乖巧地道谢,“谢谢阿伍哥哥。” 待阿伍离开后,小女孩便向李安乐施了一礼,大方地问道,“见过公子,不知公子找我具体所为何事?” 李安乐皱眉,听陈馆主的意思,从来都是谛听卫三日联系一次他们,并未提起有主动联系谛听卫的方法,况且,眼前的小姑娘不过七八岁,怎么看都不像谛听卫,这能把话传清楚吗…… 她顿时疑窦丛生,没有直接回答,“你是哪家的小姑娘?” 豆子并未答话,而是先闭上了眼睛,动了动小耳朵,凝神细听上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哨,上前几步,双手捧着递给李安乐,“公子您请看。” 李安乐一见木哨便明白了几分,接过来后随手翻了翻,便发现木哨上一侧隐蔽刻有“谛听”二字,是谛听卫的信物无疑。 再看哨口,刻着小小的一个“窦”字,与“豆”同音,李安乐不由露出惊讶的眼神,难道这小姑娘是谛听卫的一员? 豆子恭敬地低头行礼,声音不卑不亢,动作分毫不像稚童,“属下窦岚参见公主殿下,现负责与仁济医馆联系,化名豆子。” “你怎么确定我便是公主?又怎知是我有事寻你?” “谛听卫上下奉皇上的命令,一直重点关注着公主殿下的动向,您昨晚进了宝塔镇仁济医馆之后,便有谛听卫将您的消息传于属下,并命属下留意您的动向。 陈馆主素日若有事同我交待,才会让阿伍哥哥带我上楼,我又见到您正巧等在这里,所以斗胆猜测是殿下有事寻谛听卫。 不过仁济医馆以为属下只是向谛听卫传话的小孩子,并不知我也是谛听卫一员,所以属下担心殿下也顾忌着我的年纪,耽搁了您的事,这才向您先秉明身份。” 李安乐挑眉,谛听卫果然无孔不入。 不过……她没想到谛听卫居然人人知她相貌!手里的点心瞬间就不香了,“你们都知道我的样貌吗?” “回公主殿下,属下也是昨晚收到任务后,才有幸看了一眼您的画像,之前并不知。” 李安乐觉得手的点心又变得美味起来,不是人人都知道她的样貌便好,否则还有什么玩的,“好了好了,快别喊公主了,当心隔墙有耳。” 豆子笑着眨眨眼,“公子放心,我天生耳力极好,刚刚附近没有人的,阿伍哥哥也没有领着陈馆主过来。” 李安乐被她可爱的小模样逗笑,突然发现她的眼睛很耐看,眼里亮晶晶的,仿佛有光一样,这一点变化令刚刚不起眼的小姑娘,瞬间变得活泼灵动,李安乐不由好奇道,“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是伪装了自己吗?” “是的公子,谛听平日在外行走的时候,越不起眼越好。” 李安乐由衷夸奖道,“你很厉害,将来一定大有出息。” 豆子乖巧的行礼,欢呼雀跃,“谢谢公子夸奖。” 李安乐笑着把点心放下,“那我们先说正事吧。” “是!公子请讲。” 她从袖子掏出两封信,信封一黄一白,信口已经用蜡封好,她先举起黄色信封。“第一,将这封信速传回京都,直接交到父皇手上,不得出半点差池。” 又举起白色的信封晃了晃,“我相信你们一定也知道正在游历的王太医在哪,所以第二,把这封信送到王太医手里,顺便再联系一下虎卫,让他们护送师父来寻我。” 豆子接过两封信,塞到衣服里放好,规规矩矩的向李安乐行礼,“公子请放心,谛听定不辱使命。” 李安乐顿了顿,又道,“第三,再查一查我带来的那个人,我要知道跟他有关的所有消息。 他对我说家中曾起了变故,受了不轻的外伤,应该是满门都遭了难,后被人救走,治好了身上的伤,连个疤痕都没留,却无缘无故身中奇毒躺在宝塔镇郊外的小溪边,这着实蹊跷。” “是”,豆子眸光一转,不确定的问道,“公子,我们需不需要派人盯着他,以防他对您不利。” 李安乐想了想宋恺乐的行为,总觉得莫名的信任他,“对我不利应该不会,但我瞧他像是记忆不太清楚的样子,那便找个懂医术的观察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记忆出了问题。” “谛听一定全都办妥。”豆子往后退了几步,悄声道,“公子,阿伍哥哥和陈馆主要过来了。” 李安乐了然,收敛了神情,又拿起了之前吃了一半的点心,状若无事的吃起来,似随意地问道,“豆子今年几岁了呀?” 豆子立刻恢复了奶声奶气的模样,并不白皙的脸上还泛起了一丝红晕,仿佛普通小姑娘认生一样,吞吞吐吐地怯声回答,“我……回公子,豆子今年七岁半了。” 陈馆主缓步赶来,笑容满面的向豆子打招呼,“豆子来了啊。” 第十八章 利用 钱文瀚大悲之后有点脱力,两人合力才将他扶起来。 “钱某情绪过激,让乐天兄见笑了。” 钱文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他又恢复了温润有礼的样子,仿佛与方才双目赤红的暴躁男子不是一个人。 李安乐看着宋恺乐将钱文瀚扶到椅子上,想起刚刚向陈馆主报告的小药童说,楼下有名男子带着受伤的弟弟来就医。 见到钱文瀚一身血迹,她不由拧眉,这是不小心摔成这样的还是遇刺了? “恒舟兄怎么在这里,可是你的弟弟妹妹受伤了?” “乐天我不瞒你,文瑞受伤了,吴大夫正在医治,念念……”钱文瀚说着就红了眼眶,“念念和我们走散了,生死未卜。” 李安乐想起那个扒在栏杆上,恣意活泼的小姑娘,还有未脱稚气又十分护短的钱文瑞,心里也跟着伤感起来。 宋恺乐虽然没法为陌生人的遭遇难过,但随着李安乐情绪的低落,他也沉默了起来。 气氛一时变得凝重。 “乐天,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嗯?”李安乐回神,“何事?” 钱文瀚神情黯淡,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玉扳指,“能不能麻烦你去镇中的钱氏当铺,当了这个扳指。” “恒舟兄这是……”李安乐一愣,反问道,“钱氏当铺不是你家的产业吗?” 她看着钱文瀚手里的碧玉扳指,直觉事情不简单。 钱文瀚没有回答李安乐的问题,“你只需说是有人着急用钱,同你用这个扳指换钱,你又用不上,便想要当掉就行。” 李安乐轻轻皱眉,莫非,钱家兄妹出事是钱家内部的争斗? 正在她心思百转间,耳畔传来一阵悄语,“给家里报个信要这么复杂吗?” 她下意识转头寻找声源,宋恺乐的脸就近在咫尺,李安乐的耳朵腾一下就红了,脸上也染了几分红晕。 身体比脑子的反应要快一些,李安乐几乎是瞬间就跳开了。 站稳后发现宋恺乐还保持着刚才微微弯腰的姿势,气就不打一处来,“宋君玉!你要吓死我吗!” 这人身长足足有八尺,换算成厘米的话得有185,刚过170的李安乐在他旁边毫无气势,这令李安乐十分不满。 宋恺乐看着李安乐努力挺直的腰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觉得这位钱公子没说实话,想提醒一下自己的“老板”而已。 “这位公子是……” “在下名叫宋君玉,是乐天的小跟班。” 钱文瀚皱眉,“跟班?” 宋恺乐笑嘻嘻的说道,“对,乐天开的条件太诱人了,包吃包住啊。” 李安乐嫌弃地推开他,“边儿去,犯蠢别带上我。” 然后径直坐在了钱文瀚旁边的椅子上,“恒舟兄,你若缺银子,我可以直接借你,不需要用扳指抵押。” “我……”钱文瀚看看旁边站的宋恺乐,欲言又止。 “宋公子是我的人,不会乱说话。” 宋君玉:“……”这么霸道的话从一个小朋友嘴里说出来,可真的是太违和了。 钱文瀚沉默片刻,面色悲怆地说道,“我家中可能出事了,我想借此确认一下家里乱成什么样了。” 李安乐还没说话,宋恺乐就按捺不住了,“你怎么能利用一个小朋友,让她去帮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小朋友?”钱文瀚有点疑惑,似乎不能理解这个说法。 但他的疑惑在宋恺乐眼里更像是反驳:我们明显认识的更早,我可太了解李安乐了,她都没说什么呢,你着什么急? 宋恺乐看着他这幅样子就来气,因为他想起了以前上学的时候总被骗的李安乐,钱文瀚这种人惯会利用别人的好心。 “这是你们家族的争斗,把无辜的人卷进来不会良心不安吗?” 其实平常宋恺乐不是这样的,他不会对刚认识的人有这么强的保护欲,也不会说话这么直白。 或者说他总是温润有礼的,面对陌生人时还会稍微有点内向,不可能像这样出头。 李安乐连忙站起来,将宋恺乐往后扯了扯,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 目前她还不想和钱家的人起冲突,况且正好也想以合适的身份参与一下钱家的变故,钱文瀚给了她这个理由。 她笑着说道,“打探消息没有问题,我们本来就打算出门逛逛,去一趟钱氏当铺也是顺路……” 宋恺乐小声劝道,“乐天,我知道你心里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是这很危险,会受伤……” 李安乐抬手示意宋恺乐闭嘴,他不情愿的瘪嘴,却没有再出声。 李安乐打开折扇,潇洒的摇了摇,“但我要知道详细情况,说不定我能帮上点更有用的忙。” “这……”钱文瀚犹豫了。 他与李安乐只在福来客栈有过三面之缘,短暂接触中,他看出来李安乐为人正义,而且背后的身份不简单。 但两人的关系根本谈不上亲近,更别提信任了。 宋恺乐说的没错,他本来是想利用李安乐去打探情况,总觉得以李安乐的身份,勾家和二房根本不敢对她不利。 现在心思被摆在明面上说,李安乐还直言要知道内幕,他倒一时间拿不准主意了,不知道李安乐背后究竟是谁,更不知道家里的事到底应不应该说给外人。 僵持中,阿伍正在端着食盘过来了,“见过李公子,宋公子。” 李安乐向阿伍笑着点头,“阿伍不用多礼。” 阿伍将食盘放到钱文瀚身旁的桌子,将托盘中的食碟一一摆出来,“公子,我准备了点吃的,您用饭之后再简单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我也好替您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小伤口。” 李安乐对着钱文瀚粲然一笑,笑的十分温柔,也十分虚假,“那恒舟兄再考虑考虑,我同宋公子约好了要出门,不便再耽搁了。” 钱文瀚尴尬的笑笑,“乐天兄请。” 李安乐点头微笑收起扇子,拿着扇子啪一声拍在宋恺乐肚子上,大步走向门口。 她走了几步没听见宋恺乐跟上来的脚步声,没好气的喊道,“走吧宋公子,愣着干嘛呢。” 第十九章 万花楼 宋恺乐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试探,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小朋友一点也不简单,姓钱的都不一定玩得过她呢。 李安乐点头微笑收起扇子,拿着扇子啪一声拍在宋恺乐肚子上,大步走向门口。 她走了几步没听见宋恺乐跟上来的脚步声,没好气的喊道,“走吧宋公子,愣着干嘛呢。” “来了来了,李公子您等等我。” 钱文瀚目送两人离开,心里飞快地计算利弊,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阿伍摆好食碟后也离开了。 很快,医室门口只剩下了眉头紧蹙的钱文瀚,望着李宋二人的背影出神。 …… 出了医馆,宋恺乐故作惊讶地笑道,“不简单呀小朋友,小小年纪便孤身闯荡江湖,走哪都有朋友。” 李安乐瞥了他一眼,“怎么?刚才不是还说他要利用我吗?” “看你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他哪里能占得了你的便宜呀,”不过这样的话,那岂不是…… “我……我是不是打乱了你的计划?”宋恺乐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觉得自己没控制好情绪,给李安乐添麻烦了。 李安乐看着他的眼睛,很想说:“是的没错,你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合格的跟班该做的事了,你怎么能质疑主家的决定?一言不合还想和别人吵架?如果你的主家是我爹爹的话,你现在已经被送到西边贫寒之地了!” 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好吧,一点点意外不影响大局。” 宋恺乐拍拍李安乐的脑袋,笑着说:“多谢李老板不怪罪我,您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这样鲁莽了。” 李安乐立刻炸毛,“宋君玉!不许摸我脑袋,会长不高的!” 没等李安乐有所动作,宋恺乐已经大步向前和她拉开了距离,“没事儿,你刚十五,有的小朋友就是十六七岁才长个儿,不要太执念了。” 李安乐呵呵笑着,“你跑吧,反正你一分钱也没有,走累了都没法喝一碗茶水。” 宋恺乐顿住脚步,慢慢退了回来。 “怎么不走了?” “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这是为兄的责任和义务。” “是吗?” 宋恺乐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眉目含羞地点头。 这幅娇羞的样子配上宋恺乐清秀的眉眼,李安乐简直没眼看,所以她选择直接用脚回应。 “喂!一言不合就动手,你真的是太……”太像李安乐了。 宋恺乐被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讶到,下意识闭上了嘴。 “我真的是太什么?” “没,没,”宋恺乐结结巴巴。 一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李安乐,二是他现在的身份是孤苦无依的失忆者。 他心里担心多说多错,面前的小朋友不是好骗的,况且古人大多都信怪力乱神的言论,他不能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否则处理不好被当成怪物就麻烦了。 突然想起来吴大夫说他不够勇猛,“我是说你太有我们大齐男儿的风范了,这身体素质要比我厉害许多呢。” 李安乐听了他的话一脸自豪,咱再怎么说也是自小习武,身体素质绝对不逊色男子。 她好奇地戳戳宋恺乐的胳膊,又戳戳他的肚子,摇头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我保护你了。” 宋恺乐看李安乐的眼神就像看弟弟一样慈爱,“那我尽量保证伙食,让你吃饱了好保护我。” 李安乐自顾自的往前走,“我们去江南路途遥远,你要是受不了路上颠簸,就会耽搁行程的。” 宋恺乐亦步亦趋地跟上,“那怎么办?” “今天多吃一点,明天早上我开始带你练功吧。” “江湖秘籍?” “是啊,跟着我是不是感觉自己赚到了?” “太赚了!瞬间开始憧憬我们的未来了呢!” 两人一路嬉戏打闹,最后一人拿着一串糖葫芦,站在了陈馆主口中最热闹的西市街口。 来之前李安乐同陈馆主打听过,东市多是米面铺,铁匠铺之类的,西市主要卖一些玩的小玩意儿,有很多卖小吃的摊贩,还有各大酒楼戏班,秦楼楚馆,是吃喝玩乐的好地方。 此时太阳还没落山,落日的余晖映照在来往行人的脸上,一片岁月静好的温柔。 两人边逛边吃,吃遍了宝塔镇的小吃,还买了不少小玩意儿。 大齐没有宵禁,天擦黑之后,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阑珊的灯火,共同簇成了西市的繁华。 两人在万花楼前停住了脚步,相视一笑,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狡黠。 “宋兄,我还没见识过这……” “乐天,你还小,这不合适。” 宋恺乐一本正经的拒绝。 李安乐笑嘻嘻地说道,“宋兄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尝尝这万花楼的酒菜,再听听花魁娘子的小曲儿唱的如何,哪有那么多规矩。” 宋恺乐正要反驳,李安乐一把将他推向了门口。 莺莺燕燕们一拥而上。 “公子~” “公子进来玩呀~” 两个女子左右围住了宋恺乐,娇声呼唤着,欲挽住他的胳膊带他进楼。 宋恺乐满脑子都是李安乐知道这件事后,怒气冲冲的模样,慌的都结巴了,连忙甩开两名女子的手。 “不,不不,不要碰我!” “奴家见过公子,”一旁等着的老鸨花妈妈见状,扭着腰上前见礼,媚声道,“可是这两个庸脂俗粉入不了公子的眼?咱们这万花楼里姑娘多的是,公子要不要进去慢慢挑?” 李安乐瞧着宋恺乐东躲西闪的模样,促狭地笑出了声,“宋兄,不要紧张呀~” “李乐天!” “来了来了。”李安乐憋着笑挤到宋恺乐和花妈妈之间,往老鸨手里塞了一锭银子,“我这兄长有些内敛,还望妈妈莫怪。” “阿嚏!”宋恺乐别扭的打了个喷嚏。 李安乐白了他一眼,“宋兄你不要这样,姐姐们会伤心的。” 宋恺乐:“……”这是我能自己控制的吗! 花妈妈飞快的把银子塞进袖袋中,向李安乐抛了个媚眼,“奴家不敢,二位公子快请进快请进。” 第二十章 琴师 万花楼门口的女子见李安乐出手如此大方,立刻都眨着星星眼围了上来。 “公子公子~” “公子~香草为您带路吧~” “二位公子,楼中有上好的女儿红,兰芝陪您小酌几杯可好?” “公子……” 众位姑娘缠在一起的胭脂香粉味很浓,呛得宋恺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李安乐也不禁皱了皱眉,混在一起确实不太好闻。 “妈妈,我们只想寻个清净地方,尝尝楼中美食,再听花魁娘子一曲。” 李安乐浅笑吟吟地着向花妈妈,弯弯的眉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花妈妈被这样的眼神看的极度不自在,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连忙遣散了围过来的女子。 “去去去,都去忙自己的事,别惹的贵人不开心。” 这两人出手大方,周身气度也不简单,非必要当然不能开罪。 “奴家姓花,公子唤我花妈妈便可,奴家来为您带路,公子请。” 李安乐微微颔首,暗中扯了扯还在揉鼻子的宋恺乐,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天虽然刚刚擦黑,但万花楼中已经是人声鼎沸,比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还要热闹几分。 二人在花妈妈的带领下走进万花楼,入目所及是一个两米高的朱漆圆台,圆台背后是百花齐放的围屏,圆台中央正有六七名漂亮的姑娘随着琴声起舞。 朱红的圆台左前侧摆着一架古琴,一名道士打扮的年轻男人正在抚琴,他一身青色道袍,满头青丝用一根别致木簪束起,微敛眼帘,嘴角眉梢都是笑意,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 不得不说他的琴音真的很棒,丝丝扣人心弦,比起李安乐的乐理师父盛嬷嬷,也不落半分下风。 要知道盛嬷嬷可是大齐难见的乐理奇才,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才能抚出那样有故事感的琴声。 宋恺乐好奇地问道,“那琴师怎么一副道士打扮?” 花妈妈谄媚地笑着说,“回公子,左天道长只不过是赚点路费盘缠罢了,我们东家本来也觉得不妥,但道长的琴声实在是一绝,这才勉强允了。” 宋恺乐表面淡定:“哦,琴技确实不错。” 内心疯狂敲感叹号:“卧槽卧槽卧槽!这个时代的道士已经这么多才多艺了吗!!!” 李安乐倒没有多么震惊,毕竟自己的小舅舅放着好好的护国公不做,非要跑到远离京城的江南去当名土匪,这已经很离谱了。 道长什么的为了赚路费,在秦楼楚馆抚琴卖艺倒也可以接受,毕竟是凭本事吃饭。 不过她这万花楼的东家却十分感兴趣,万花楼明面上的东家是一位年轻时名动大齐的花魁——顾盼姑娘,但她却记得爹爹的情报里说过,万花楼姓勾。 “东家一直都在宝塔镇操劳楼中事宜吗?” “是的,东家一直在,每月初一还会主持花魁竞演呢。” 李安乐笑着点点头,一行人各怀心思的上了二楼雅间。 百花楼高有三层,仿客家土楼的样式建造,周围一圈是上百房间,中间以圆台为中心,六根朱漆大柱子直达屋顶,视野宽阔,楼内灯火辉煌,看起来气派极了。 一楼只设了观赏表演的座椅,吃饭喝酒寻乐子的人比较多。 二楼是精致的雅间,打开窗户就能以极佳的角度观赏圆台上的表演,不过能上二楼开雅间的人,大多也不会在乎圆台上的普通表演就是了,他们一般会点合眼缘的姑娘单独为他们表演。 不过,每到月初一花魁竞演的时候,就会有大量有钱烧得慌的世家少爷们来一掷千金,他们自然不会混在一楼的人群中,二楼雅间就是极合适的地方。 三楼是万花楼中姑娘们和下人的房间,一般不会允许客人上去。 待两人在雅间中就坐,花妈妈为二人沏上茶。 她媚态百生的行礼,“二位公子快先尝尝咱们的花茶。” 李安乐拿起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不错,花香扑鼻。” “这花茶是咱们万花楼的特色,公子喜欢就好,”花妈妈笑着说,“您稍等片刻,奴家这便去通知花魁琳琅姑娘来献艺。” “花妈妈可别忘了招牌酒菜。”李安乐笑眯眯的补充。 “是。” 李安乐挥挥手,花妈妈缓缓退出了房间。 宋恺乐对花茶并不感兴趣,酸酸甜甜的哪有铁观音有味道,花茶都是小女生喜欢的味道,比如李安乐高中的时候,就沉迷收集各种漂亮的花茶。 花妈妈走后,他坐在李安乐旁边嗅自己,然后嫌弃地抖了抖袖子,“她们都是用什么洗衣服的?只是在门口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这呛人的味道就沾到我衣服上了?!!” 李安乐瞥了他一眼,不由好笑道,“所以说,君玉哥以后成亲了可不要背着嫂子去秦楼楚馆,女人都是天生的探案好手。” 宋恺乐:“?”刚刚不是你推我进来的吗? “乐天啊,你以前可没少来这样的地方吧?小小年纪,应该清心寡欲才是。” 李安乐捂住了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只是来看花魁娘子表演的,你的思想怎么这般龌龊!” 宋恺乐:“……”行吧,怪我有色眼镜了。 李安乐放下捂耳朵的手,把桌子上摆的糕点拉进一些,开心的吃了起来,还招呼宋恺乐,“君玉哥快吃呀,解决温饱才能思**。” 宋恺乐简直无语,这小朋友人不大一点,胃口倒是出奇的大,两人吃了一路了小吃,现在刚坐下又吃。 跟李安乐小时候一样,根本不知道饥饱。 他想着,便将糕点盘子拉到自己一侧。 李安乐三两口吃完了一块糕点,跟着宋恺乐的动作还想再够一块来吃。 宋恺乐毫不留情的拍掉她的手,“不能吃了。” 李安乐一脑袋问号,“为什么?我付钱。” “你很饿吗?” “饿了……” “……” 李安乐这话说的很没有底气,她知道自己吃了一路,但是这个糕点确实也很好吃。 她不自觉就带上了撒娇的语气,“我再吃一块,就一块。” 第二十一章 美食和美人 李安乐不自觉就带上了撒娇的尾音,“我再吃一块,就一块~” 宋恺乐睁静静的看着李安乐,黑黝黝的眸子里只写了三个字:我不信。 李安乐捶桌:“宋君玉!” “干嘛?” “你飘了。” “嗯?”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我爹爹,还没有人敢管我!”李安乐声音挺大,心里却挺虚,毕竟另一个世界里能管她的人,可太能唠叨了,偏生说的都很有道理,让她无从反驳。 宋恺乐看着她的表情,她就差把心虚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不由好笑地哄道,“一会儿还有很多好吃的菜,这些点心咱们就带在路上吃怎么样?” “君玉哥……”李安乐无语凝噎,这幅语气简直和宋恺乐一模一样。 “嗯?” “你特别像我……”李安乐顿了一下,觉得说男朋友不太好,词汇有点过于现代。 “像什么?” “像我一个朋友,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朋友,有个词怎么说来着……青梅竹马!对!青梅竹马!” 宋恺乐莞尔,“两个小男孩可不能叫青梅竹马,应该叫,情同手足。” 李安乐:“……”差点忘了,她现在还扮着男装呢。 唉,说起来有点挫败,出门不过四五天,不仅有两个人看出来她假扮男装,还发生了让她不得不求助暗卫的事。现在还在万花楼里,假装花花公子来打探消息,替钱文瀚搞清楚勾家的动向。 最重要的是,堂堂大齐福清公主,再不济也是从21世纪过来的美少女,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都快四十岁了,现在自己付钱买点心吃,还要受宋君玉的管制!简直是没天理啊! 李安乐内心活动丰富,脸上的表情也没端着,变化多端的小表情已经把,“怀疑人生”和“天道不公”,直接说出来了。 宋恺乐瞧着她那小表情,心里一阵好笑,突然就想起来初中的时候,李安乐也是这样,她的鬼点子也很多,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就有好几个鬼主意了然于胸,但是不一定有机会向他使眼色,便和他约定,轻轻拉他小拇指做信号,他接下来只管配合就行。 “李老板。” “嗯……”李安乐有气无力的应声道。 “下次如果你觉得事情有异,需要我无条件配合你,顺着你的话往下演,就戳戳我的手背。” “嗯……” “这样就不会出现刚刚在医馆的情况了。” “嗯……” “饭菜和琳琅姑娘怎么还没有来?” “嗯……” 宋恺乐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想起了以前李安乐的嗜甜如命,不由对面前的“李乐天”也心软了,“那就再吃一个点心吧。” “嗯……” “走的时候还可以再带点花茶,我刚尝了尝,酸酸甜甜的确实不错。” 话音落下时,两人的视线正好撞上。 宋恺乐眼里是清透的笑意,眸子里映着的是透过李安乐,所看到的另一张笑脸。 李安乐呆呆的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熟悉的偏爱,她觉得这样的感觉奇怪的过分。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就这样安静了几十秒。 李安乐突然反应过来,“嗯??”他刚说她可以再吃一个吗? 宋恺乐笑着把几个装点心的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用眼神示意她挑一个。 李安乐瞬间笑得像朵盛放的向日葵,将几个碟子揽到自己面前,认真的在几个碟子里挑挑拣拣,最终选择了一块樱桃酥。 万花楼不仅是大齐著名的销金窟,还是连锁店形式。传说楼中有大齐最美的姑娘,更有最动人的小曲,还有最诱人的酒菜,就连招待客人的餐前果茶点心,也是一等一的美味。 但在诸多种类的点心中,樱桃酥能够当选的主要原因,倒不是它的外形出众,或者香甜扑鼻,而是因为它——够大,是所有点心里最大只的! 宋恺乐看着李安乐捧着点心傻笑的模样,在一旁默默扶额叹气,“何必挑那么久呢,你直接说要最大的不就好了?” “你不懂,这是对美食的尊重,”李安乐咬了一口手里的樱桃酥,甜而不腻,不愧是万花楼的点心,比御膳房做的还要好吃一些。 她由衷感叹道,“这世上,唯有美食和美人不可辜负呀。” 李安乐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温润的男声接话,“这话倒是不错。” 寻声望去,只见刚刚在大堂朱台见到的左天道长,慢悠悠的踱步进来,怀里还抱着他那把古琴。 宋恺乐和李安乐对视一眼,在桌布下左天的视线盲区,李安乐轻轻戳了戳宋恺乐的手背,两人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默契的狡黠。 左天踏进房间,看到两人言笑晏晏地盯着他,年长的少年正低眉顺目地为身边的人倒茶。 他身边女扮男装的小姑娘相比之下更忙碌些,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问他,“花妈妈不是去请琳琅姑娘了吗,怎么来的却是左天道长。” 左天优雅地将古琴放在琴架上,撩了撩额角并不存在的碎发,又眨了眨宛若星辰的眸子,用一种近似于骚包的语气问道,“是本道长不够美吗?” “噗——” 李安乐没想到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左天,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一时没忍住,将刚喝到嘴里的花茶尽数喷了出来。 “小兄弟,你这可就不太礼貌了。” “抱歉抱歉,道长您看起来有几分仙风道骨,却没想到如此的……”李安乐飞快的措辞,“如此的……接地气!” 左天:“……”这小姑娘可真会说话,不愧是张思远和他妹夫亲自教导出来的。 他不客气地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花茶,正色道,“还是说正事吧。” 李安乐默默啃起了樱桃酥来缓解尴尬,她直觉这位左天道长不是坏人,甚至有可能是来帮助他们的。 她不说话了,宋恺乐立刻接过话头,便明知故问地配合道,“道长专门来找我们的?” 第二十二章 推理大师 宋恺乐接过话头,明知故问地配合着演出,“我与我这位弟弟并不识得道长,敢问道长来此有何贵干?” 左天听到他插嘴,不悦的瞥了他一眼,张思远不是说福清公主是一个人出门的吗?插话的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 “小子,你今年多大了?” 别看左天打扮成了一副温润和善好说话的样子,但平日里他的脾气却古怪得很。现在他就是看宋恺乐十分不顺眼,因此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左天的问题让宋恺乐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我应该是十七了。” “哦,我三十六了,”左天报完自己的年龄,转而又向他询问起李安乐的年纪,“那这位小兄弟呢?” 宋恺乐看了看李安乐,只见她专心吃着樱桃酥,看着是不打算自己回答左天的问题了。 他挠挠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替李安乐回答。 就算在21世纪,也很少有陌生人间直接问年纪的,更何况现在可是在一个封建王朝,怎么想都不太礼貌。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先问清这位左天道长的用意比较好,“道长为何对我们二人的年纪如此好奇?” “倒也不是好奇。” 宋恺乐:“?”……怎么感觉这位左天道长要说出来点惊人之语了…… 不得不说,宋恺乐的第六感有时候真的准得诡异! 下一秒,左天便证实了他的猜测,“他一定比你小一些吧,尊老爱幼你听说过吗?所以我们俩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插嘴。” 宋恺乐:“……”好清新脱俗的理论,原来尊老爱幼是用在这种情况里的吗…… 李安乐微微眯眼,这位奇奇怪怪的道长很明显看宋恺乐不顺眼,但宋恺乐的表现明明礼貌有加,即便不讨人喜欢,也不会被人如此明显的讨厌。 反倒是她刚刚一直在胡言乱语,很不给这位道长面子,然而这道长不仅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还莫名其妙的对她释放了极大的善意,那么他口中的正事应该只针对她一个人。 难道是……谛听卫来传消息的? 李安乐看左天的眼神逐渐复杂起来。 —— 左天如果是谛听卫的话,为什么不找机会单独给她传消息呢?他如此明目张胆的和她建立明面上的联系,不管是对于谛听本人身份的隐藏,还是对于消息的安全,甚至对于整个谛听卫组织的保密都是不利的呀。 到底是什么人呢? —— 李安乐的心思虽然百转千回,面上却仍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而且关注点清奇,“哇塞,道长你皮肤好好呀,看起来就像二十出头的样子,平常都是怎么保养的呢?” 左天立刻抛下宋恺乐,开开心心地和李安乐搭话,“没有刻意保养过,可能是武当山上钟灵毓秀吧。” “有空能带我去武当山上看看吗?” “好啊,你喜欢的话还可以常住。” 她眨着星星眼,一脸天真地问道,“那我可以带我爹爹和小舅舅一起常住吗?” 左天想想张思远的日常行为,默默地在心里摇头,这人实在是太聒噪了,如果让他住在武当山,那不得烦死自己,随即有点为难地说道,“带你爹爹可以,你小舅舅就算了吧。” “哦……”排除暗卫。 —— 左天明显的思考行为,便表明了他两个人都认识,而且不惧护国公的身份。 暗卫都认识她爹爹和舅舅不错,但他们也知道皇上和护国公从小就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后来又一起在边疆出生入死。皇上登基十几年来,不仅没有借势打压这位从龙之臣,反而封为护国公享尽荣华,就连他妹妹留下的小孤女,也被皇上放在心尖上。 就算小舅舅非要跑到江南虎头山上过逍遥日子,对朝政重权不太感冒,大齐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嫌弃他。 左天不担心皇上要去武当山住,反而不愿意让张思远去。 这说明,左天和张思远,关系不一般。 比如说,好兄弟的关系。 —— 想到这儿,李安乐笑嘻嘻地放下樱桃酥,也收起了故作天真可爱的表情,打算诈一下左天的来意,“那我小舅舅拜托你来跟我说什么事呀?” 宋恺乐:“???”怎么得出的结论? 左天:“???”他的演技已经差到,小姑娘一眼就能看穿他吗? 李安乐看着宋恺乐和左天懵圈的表情,在心里叉腰大笑——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本公主居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推理大师!好像都猜中了耶! “道长,详细说说呗。” 左天扶了扶额,大意了,这小姑娘的眼神太真诚了,令他一时忘记了,这么可爱的姑娘,可是张思远和他妹夫养出来的,本来还想坳一个亦正亦邪的形象,吓唬一下小朋友。 现在嘛—— 左天轻笑一声,“不愧是他们精心培养十几年的人,你已经习得了他们二人的长处,细心稳重,又勇敢果断,还擅长利用自己的长处。现在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他们合该放心才是,还找这么多人来保证你的安危,倒是有些小题大做。” 李安乐被夸的红了脸,连忙转移话题,“乐天谢过道长的夸奖,不过是大胆假设,合理猜想罢了。” 宋恺乐弱弱的接到,“大胆脑补,勇敢瞎猜?” 李安乐:“!”好兄弟你会不会说话!能不能学学别人说话的艺术! “我说错了,是大胆假设合理猜想,大胆假设合理猜想……”宋恺乐见李安乐表情逐渐生气,连忙改口。其实“大胆假设,合理猜想”是李安乐以前的口头禅,他听见熟悉的话,一时嘴顺就接上了以前对她的吐槽“大胆脑补,勇敢瞎猜”。 李安乐觉得“大胆脑补,勇敢瞎猜”有点熟悉,又有点奇怪的感觉,但一时说不上来奇怪在哪。 三个人有默契的都没有接着说话,空气突然变得寂静。 打破寂静的是左天的疑惑发问:“脑补是什么意思?” 李安乐:“!”知道奇怪在哪了,“脑补”这个词,古代没有! 她目光灼灼的看向宋恺乐,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这个词的? 第二十三章 互相伤害 李安乐高中时沉迷推理小说,她最大的乐趣是和宋恺乐打赌猜凶手,赌注自然是一条宋恺乐亲手做的鱼。 虽说宋恺乐能练得一手的好厨艺,还是得益于李安乐那一张贪吃又挑剔的小嘴巴,不过他一向喜欢看李安乐向他撒娇卖乖的小模样,所以这鱼嘛,一直是作为奖励的稀有物品。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狗命好,天生狗命好。 李安乐明明思维跳脱、粗心大意,经常漏掉很多小说里的线索,但总能自己脑补出来一套剧情,而且凶手还猜的八九不离十。 刚开始两人只赌凶手是谁,李安乐一胜再胜,加上她总是兴致勃勃地说想考警校,将来要成为“城市之光”惩恶扬善,破解一切自以为完美的犯罪! 宋恺乐已经相信了她在这方面确实天赋异禀,他甚至已经开始向法医方向努力,准备成为李安乐的最强助手,一起组成21世纪最强的——福尔摩安乐x华凯乐——刑侦双人组。 直到宋恺乐也跟着看了许多小说,却没法像李安乐一样迅速准确的找到凶手,不由好奇她那样跳脱的小脑袋,都是怎么思考的。他开始好奇,李安乐到底是怎么迅速找到凶手的? 李安乐一通解释之后,总结道:“你一定要记住,‘大胆假设,合理猜想’这八个字,其实有时候凭直觉找到凶手很容易,推断出大概的作案过程后,要再找一找能支持自己想法的证据,让一切合理化。” 宋恺乐直接震惊,没想到这货一直都是本着“大胆脑补,勇敢瞎猜”的原则啊!如果未来“城市之光”是这样的话……真的要为那个城市的老百姓捏一把汗了…… “乐乐啊……我觉得作为一名推理爱好者,你是当之无愧的强。” “那可不。” “但……我们还是不要学刑侦专业了。” “为什么?” “因为作为一名‘大胆脑补,勇敢瞎猜’的刑警,我怕你抓一屋子的好人。” “……” 回忆至此,李安乐脑海中灵光乍现! 她知道为什么觉得奇奇怪怪了,“大胆脑补,勇敢瞎猜”是以前宋恺乐总逗她的话,在大齐活了十五年了,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一个土生土长的大齐人,应该是向左天这样,连“脑补”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她目光灼灼的看向宋恺乐,“是呀,‘脑补’是什么意思?” 李安乐并没有意识到面前的人,就是心心念念的宋恺乐本人,她此刻的内心活动是这样的:如果宋君玉是21世纪的老乡,那也就是说——还有其他人也能穿越!说不定他们能一起找到回去的方法,找到回去的方法就能再见到宋恺乐啦! 宋恺乐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圆话,“‘脑补’是我们那的方言,我小时候总听我娘说,就是猜测一下事情经过的意思。” 果然,穿越者都将自己奇奇怪怪的行为归结于老家特色,而在古代这种交通极不方便的时代,能走遍每个地方的人少之又少,有一两个和大家都不一样的“老家特色”,是最容易说通的。 李安乐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强逼他承认,毕竟身边还有个正儿八经的大齐人。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等单独相处的时候再问吧。 左天也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他倒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毕竟他可是带任务来的,“行了,咱们说正事吧,钱念念就在三楼的某个房间。” 左天的话音刚落,李安乐和宋恺乐一齐瞪圆了眼睛。 李安乐脱口而出,“想过钱家的事与勾家脱不了干系,但没想到这勾景山的胆子这么肥,直接就将人掳到万花楼了!” “钱勾两家的恩怨由来已久,这不算大问题,你就不要再掺和了,”左天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带着你的小跟班接着赶路吧。” “那钱念念……” “她不会有事的,钱家已经派人去救了。这钱文瑞还是嫩了点,谨慎有余,魄力不足呀。” 嗯……应该是爹爹插手了这件事,既然钱勾两家的事儿不再需要她掺和,那么…… 李安乐狡黠一笑,“道长,听说这万花楼的老板娘可是顾盼,当年名动大齐的花魁娘子!你既然得了她的赏识在这里表演,一定见过她吧。” 左天跟着邪魅一笑,“那当然。” “怎么样怎么样,长得真的像传闻里那样貌美吗?” “一般吧,比不上我……” “啪——”李安乐连忙打开折扇,挡住了左天的脸,“道长,你这样我害怕!” 一旁的宋恺乐被这一幕逗笑,整个人放肆极了,笑得前仰后合。 左天横了宋恺乐一眼,对方笑得眼睛都没有了,自然没有看到他这充满威胁性的眼神,他对李安乐又没辙,只能无奈地耸耸肩威胁道,“小孩子家家没见过世面,都不懂得欣赏本道长的美貌,还花钱点花魁娘子,小心我告诉你小舅。” 偏生李安乐被这一招拿捏得死死的,她立刻收了折扇认怂,“道长,我觉得你肯定比所有的花魁娘子都好看,”说完还不忘轻踹了一脚笑得更厉害的宋恺乐,“笑什么呢,多不尊重道长。” 宋恺乐本来开开心心地看两人斗嘴,仿佛看到了以前自己和李安乐打闹的影子,正乐不可支呢,就挨了李安乐一脚,他状作悲愤的叫到,“我何其无辜啊!” 左天贱兮兮的补刀,“城门失火的时候就要有眼色一点,否则会殃及池鱼的。” 李安乐重重点头,“对,道长说的甚是有理,”她笑嘻嘻地顺手给左天添了一杯花茶。 宋恺乐咬咬牙,使出自己的杀手锏,“不知道乐天自己烤的池鱼好不好吃?” 李安乐倒茶的手顿住,默默又给宋恺乐添茶,“君玉哥,咱们俩是一边的,你可不能短我伙食呀~” “乐天不怕,本道长天天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天下名厨多了去了,还能非指着这臭小子一个了?但说你小舅的烤鱼,那就是一绝。” 李安乐扶额叹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家伙做的鱼可真比小舅舅的还要鲜美几分。” 左天:“???”这丫头不是最馋张思远的鱼了吗?还有比张思远做鱼手艺更好的人? 第二十四章 万花楼的少东家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几人的互相伤害。 万花楼小伙计的声音随之响起,“公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上菜了吗?” “可以了,上菜吧,”李安乐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其他的事都是后话,咱们先尝尝这万花楼的酒菜?” “这饭菜贫道早就吃腻了。” “好,谢谢乐天。” 李安乐半睁着一双死鱼眼,半死不活的说,“那道长快些去忙吧,倒也不必勉强……” “但,但贫道还没和小乐天一起吃过饭,真是期待呀~” 李安乐和宋恺乐默契的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这就是混迹江湖多年后的老油条吗?这变脸速度真快! 左天嘴巴欠揍,但贪吃的却很真实。 自菜上齐后,他的筷子就没停过,吃的那叫一个满嘴喷香,还不忘向李安乐推荐菜色,“你尝尝这个,这里面是河虾,特别鲜美,还有这个排骨……哎呦喂,可好吃了!” 李安乐和宋恺乐对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色,也忍不住食指大动,没空搭理左天的美食鉴赏专栏,只顾埋头苦吃。 万花楼的饭菜不愧是盛名在外,竟然能让这三人都吃满足。 让我来为大家细数他们的吃货人生—— 李安乐前世就是为了吃不惜一切代价的顶级吃货,后来又在京都里被嘉兴帝好吃好喝的养了十年,现在对美食的要求极高; 宋恺乐则是跟着李安乐,吃香喝辣的,被带的嘴巴很挑,自己又烧的一手好菜,能吃到让他惊艳的食物不容易; 左天本来是皇帝手下一个重臣的小儿子,打小就是一个贪嘴的,非珍馐看都不愿意看,即便现在已经出家修道,他的出身也给了足够他造作的资本。 这么看来,万花楼的菜色绝对是大齐数一数二的好,只可惜来这里的大多数人,并不是为了吃饭。 美食当前,几人也顾不上互相伤害了,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了吃饭的声音。 …… 是夜,万花楼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一个身着墨蓝锦袍的男人独自站在窗边,他看着宝塔镇西市中的人头攒动,心思百转千回。 放走了钱文瀚和钱文瑞,现在应该已经求救到了那小公主头上,这里离京都不算远,也不算近,皇上派人来也要些时间,就是不知道那小公主什么时候会来救人…… 隔壁房间的角落里,被捆成了粽子的钱念念轻轻颤抖着,嘴里还塞着块白布,她不敢发出声音,也发不出声音,眼泪像不要钱一样,扑簌扑簌地掉不完。 “咚咚——” 敲门声后,一个如夜莺般婉转的声音,温声禀报道,“少东家,他们离开了。” 被唤作少东家的男人突然转身,“什么?离开了?” “是。”顾盼立刻低头行礼,唯恐男人降罪的样子。 男人慢慢踱步到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她璀璨的眸子里盛满了猝不及防的惊讶,缓缓说道,“顾盼,本公子知晓你与左天是旧相识,但现在孰轻孰重,你还得拎得更清楚一些才行啊。” 这样的姿势让顾盼很有压迫感,她微微皱眉,想从他的手里挣脱,“少东家,奴家按您的意思把消息露给了左天,一句不该说的话都没说,万望少东家明察。” 男人放开她,在一旁的椅子坐下,端起一杯茶品了品,轻笑道,“看来当年名动大齐的顾盼姑娘,真的是赎身很久了,现在都敢将过错都推到少东家身上了?” “奴家不敢。” 顾盼暗自咬咬牙,她六年前就脱了贱籍,早已无须对勾家卑躬屈膝,若不是指着勾景山帮她…… 没错,这名身着墨蓝锦袍,被称为少东家的少年,便是勾家大少爷勾景山。钱文瀚和钱文瑞是他放走的,钱念念是他带回来的,消息也是他让顾盼放出去的,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引李安乐来万花楼,以福清公主的身份同他见面。 可半路跑出来个顾盼的老朋友左天,本来以为能利用上他,没想到却被他摆了一道。 既然如此…… 勾景山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少东家,我……” “行了,”顾盼的话还没说完,勾景山便打断了她,“我知道那左天也不是好蒙骗的,你替我打理各处万花楼快五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前答应你的事情不会食言的。” “啊?” “啊什么?” 顾盼不知道勾景山怎么就将话题转到了两人的交易上,但既然不罚她,也不毁约,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她端得一副好仪态,向勾景山行礼,“多谢少东家,那奴家便告退了。” “去吧。” 勾景山心里好笑,两人认识五年多了,这小东西平日里倒是装的温婉大气,不过偶尔露出的呆蠢模样暴露了她的本质,明明都二十有四的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没头没脑。很难相信总是犯迷糊的小东西,居然这么有做生意的天赋,这几年将万花楼打理的妥妥帖帖。 另一边,仁济医馆中—— 李安乐扶着肚子,默默地对着桌上黑黝黝的、散发着苦味的药丸发呆。 小叶子将送服的温水又往前推了推,“公子,您快快将这粒健胃消食的药丸吃了,就能睡个踏实的好觉。” 李安乐有气无力的反驳,“我说的是,那种酸酸甜甜,能消食的山楂丸,不是这种闻起来就能苦死人的药!实在不行来串糖葫芦行吗?” 一旁正在看医书的陈馆主头也不抬地怼她,“公子也是习得些医理的,怎不知良药苦口利于病?” “可是,陈大夫,嗝儿~我没有生病呀,我只是,嗝儿~有点,嗝儿~撑……” “怎么还呃逆了?”陈馆主听李安乐打嗝打的厉害,连忙起身,“来来来,公子快坐好,我先替你扎几针治治呃逆。” “不不不不不不,嗝儿~不用了陈大夫,嗝儿~我觉得我喝点热水就能好……”李安乐一听要扎针,手忙脚乱的就要起身逃离。 哪成想,她刚一起身就撞到了宋恺乐的下巴上。 “嘶——” “痛痛痛痛痛……” “我的小祖宗啊,能不能慢点儿,你这脑壳也忒硬了点吧。” 第二十五章 就是默契 李安乐一听要针灸,手忙脚乱想要起身逃离,谁成想却撞到了宋恺乐的下巴。 两人一齐捂住被撞到的地方叫了出来。 “嘶——” “痛痛痛痛痛……” “我的小祖宗啊,能不能慢点儿,”宋恺乐龇牙咧嘴地将手里的油纸袋放到桌子上,又顺手替李安乐揉了揉脑袋,“你这脑壳也忒硬了点吧。” 李安乐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直言道,“敢问您的下巴为什么那么硬?” “误伤误伤,”宋恺乐喘着气儿坐下,喝了口水顺了顺气。 待他放下杯子,看见桌子上黑乎乎的药丸还在,不由笑出了声,“果然还在。” 李安乐生气的白了他一眼,气鼓鼓的像个金鱼。 陈馆主看着他们的互动,脸上也不禁沾染了笑意,“宋公子这一撞撞得好啊,让李公子免了一趟针灸呢。” 宋氏疑惑:“什么针灸?针灸也能促进消食吗?” 陈馆主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将刚掏出来的针又放了回去。 叶子看了眼师父,又看了眼宋恺乐,插嘴解释道,“刚刚李公子呃逆,师父打算替她针灸来着,可是宋公子猝不及防吓到了李公子,为她止住了呃逆,所以师父说您撞得好。” “噗哈哈哈……乐天你真是个人才,哈哈哈哈……” 李安乐长吁一口气,转头就将矛头指向了陈馆主,“陈大夫,没能为我扎针你很遗憾吗?” 陈馆主连忙摆手。开玩笑,公主这话可不能接,龙子皇女的身体都金贵呐!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还疼吗?”宋恺乐好不容易憋住笑,便向李安乐招手,“过来我帮你揉揉。” 李安乐一时间有点脸热,因为她仿佛看到了—— 宋恺乐坐在高中那棵梧桐树熟悉的树荫下,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脸庞印地朦朦胧胧,不过依然能感觉到他在笑,在笑着向她招手,笑得她心都要化了。 他说,李安乐不要生气了,快过来晒太阳,周末给你做一桌全鱼宴。 陡然场景一转,又回到了仁济医馆的后堂,是宋君玉在看着她笑。 李安乐惯性的脸红了,她磕磕巴巴地拒绝,“不,不用,我不疼了。” 宋恺乐一听这话,立刻毫不留情地把药丸往她面前推了推,“不疼了就把药丸吃了吧,陈大夫都说了,这药丸很帮助消化的。” 李安乐被突然靠近的药丸吓到,赶紧捏着鼻子把药丸推远,“我觉得我再坐一会儿就好了,就能消化掉了。” 宋恺乐无奈的笑笑,又把油纸袋往她那边推了推,用眼神示意她打开看看。 李安乐成功接收信号后,动作缓慢地打开油纸袋,发现里面居然是蜜饯,她仔细看了看包装,疑惑道,“这不是刚才西市的那家蜜饯吗?你方才明明死活不让我买的。” “方才不然你买是因为,你这个年纪正是要保护牙齿的时候,晚上吃太多甜的牙会坏。但现在不是要吃苦药吗?吃了药丸来一颗蜜饯就不苦了,睡前好好漱口就行。” “你刚才去买这个了?”李安乐迟疑道,“我只好奇,你是怎么在这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里,到西市跑了个来回的?” 宋恺乐忍俊不禁,“咱们有马呀,你是不是吃太多,导致脑子跟不上了?” 李安乐反驳道,“可是你不会骑马。” “果然是傻了,我不会骑马,阿伍会呀,他带我去的。” “你怎么知道阿伍会骑马的?” “我今天在……”宋恺乐突然反应过来,小朋友这是在岔开话题呢,“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呢,快把药丸吃了。” “啊啊啊……”李安乐无奈扶额,“你这个人就很烦……每次都要揭穿我!” “我以前有个姐姐,她也不喜欢吃苦药,所以每次吃药的时候都管我要蜜饯,吃完药立刻吃一颗就不苦了,很有效果的。” 李安乐撇撇嘴,“君玉哥,你大可不必编故事骗我,我不信你们那都是吃蜜饯解苦的。” 宋恺乐:“……” 李安乐在心里疯狂咆哮:继续编吧少年,但我赌你来自二十一世纪! 宋恺乐表示:励志故事本来就是真实故事……再加上一点点改编好吧?这个姐姐确实每次吃药都很艰难,还会问我要甜的东西说解苦。那我总不能说,这个姐姐每次都问我要奶茶喝,但奶茶会影响药效的吸收,所以我每次哄她吃药,都要哄好久好久。先不论你能不能理解奶茶,估计这个真实故事整个讲完,你的积食都消得差不多了…… 他平静的看着李安乐,选择做一个假笑少年,用沉默来无声抗议。 李安乐缩缩脖子,顿时放弃试探。假笑的宋君玉好丑,而且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心理建设做的差不多了,宋君玉还买来了蜜饯,她不能再接着折腾大家了。 她“果断”地选择了吃药,眼一闭心一横,那颗药就顺着换了一遍又一遍的温水,直接到了肚子里。她立刻往自己嘴里补上了颗蜜饯,是杨梅做的,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快就冲淡了唇齿间的苦涩。 她飞速上升的心跳也逐渐平稳,嗯,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 宋恺乐看着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再加上最后那个满意的点头,简直就像是李安乐本人了,那个每次吃药都能闹腾他一天的李安乐…… 他哭笑不得的开口,“小朋友,说起来……你和那个姐姐,有很多特别像的地方,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不可能,真的会误会你们是亲姐弟呢,有机会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叶子收拾了杯子正要离开,听到这话之后顿了一下,不禁笑道,“‘小朋友’?这倒是个新鲜词,是你们想出来的吗?你们二人真的是我见过最默契的朋友,就连许多朝夕相处的亲兄弟都不如你们。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您和李公子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宋恺乐和李安乐都被夸得一脸问号。 原来,“小朋友”这个称呼,也算是新鲜词汇吗?? 第二十六章 夜游消食 叶子很快就收拾好桌子离开了,却不知道自己的随口感叹,在李安乐和宋恺乐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二人短暂的疑惑之后,李安乐突然灵光一闪。 是了!本来只是怀疑宋君玉的身份,但李安乐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这场穿越时空的奇事,与宋君玉一定脱不了干系,或者说,与之前在宝塔镇外遇到的老先生脱不了干系。 从普通大齐人的反应来看,宋君玉明显知道很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比如说“小朋友”这一称呼,再比如说万花楼里,同左天交换消息时,他脱口而出的“大胆脑补,勇敢瞎猜”,都不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大齐人会知道的词汇。 再说,嘉兴帝登基已有十余载,而宋君玉连大齐的年号都不知道,着实有些离谱。问起来时,他只推脱说小时候生活在乡野地方。说起近些年的经历,他也说不清楚。而且他明明一副受过重伤,中过深毒的样子,但身上却无任何异常伤疤,把脉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最重要的一点,他也用了穿越时空者最常用的借口——失忆。初来乍到一个新的时空,风俗人情俱不明白,自己的过去也说不清楚,可不得用记忆出了问题来掩盖吗? 而宋恺乐的心思就比较简单了,他只是担心这具身体的身份牵连无辜而已,毕竟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他知道,初来乍到异世,仅凭他一人之力很难摸清楚状况,所以一直在等待向李乐天坦白的机会。 纵使李安乐心思百转千回,表面却仍是一副有气无力的娇憨模样,她哼唧着向宋恺乐伸手,“君玉哥,扶我到后院散散步吧,我觉得单靠我自己的胃实在是消化不了。” 宋恺乐见她如此模样,不由笑道,“乐天不是说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吗?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 李安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会眨巴着眼睛,将撒娇贯彻到底。 宋恺乐话虽如此说着,到底还是拽起了李安乐的胳膊,虚扶着她,两人慢慢向后院走去。 现在已是亥时,墨蓝的天空中,一弯明月早就高高的挂起,是以仁济医馆中虽然点的灯笼不多,却也不影响二人夜游。 初夏的夜风不冷不热,吹得人舒服极了,宋恺乐照顾着李安乐的速度,两人都走的极慢,缓缓在这廊桥上散步。 李安乐脚下走的慢,脑子转的可不慢。 她正飞速的思考着,确定宋恺乐本人就是穿越者的方法。她担心宋恺乐不过是饵,是那老先生或者其背后的神秘组织,教了他那些过于现代的词汇,用来安插在她身边的。 她沉吟许久,想了几个法子。 其中就有穿越者相认必备口令——“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每次一有法子,她便开口唤道,“君玉哥……” “嗯?” 可她转念又觉得这个口令不合适。这可是热门暗号,如果老先生要教,那肯定会教这个的,不行不行,不能用这个来试探。 “没事没事。” 过了一会儿,李安乐又唤道,“君玉哥!” 这次她想了对歌的法子,流行歌曲千千万,老先生还能都教了不成? “你说。” 但她还是觉得不妥,毕竟流行歌曲太多了,万一正好她唱的只是宋君玉没听过的呢?这也太武断了些,不好不好。 “算了吧……” 憋了没半盏茶的功夫,李安乐再唤道,“君玉……” 宋恺乐也同时开口道,“我……” 两人又连忙改口—— “你先说!” “你先说!” 空气中寂静了一瞬,两人又再次改口—— “那我先说!” “那我先说!”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半晌,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这诡异的默契。” “是啊,哈哈哈哈哈哈。” 李安乐扶着肚子,勉强止住笑,“好了好了,那君玉哥你先说吧。” “这……刚刚被打断了,一时还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听这话,李安乐瞬间来了精神,这莫不是被她的个人魅力折服,准备袒露心声了? 她就说嘛,若那老先生专门培养人假扮的穿越者,试图接近真正的穿越者,那她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没道理不顺势相认。 若是真的穿越者,刚来到异世便碰上老乡,这不得顺势抱团吗?而且她已经展示了自己不俗的势力,投奔有能力的穿越者,两人一起寻找回去的法子不好吗? 她越想越开心,很快就能捋顺这件事,开开心心的去虎头山寻小舅舅玩啦~ 这宋恺乐支支吾吾的扭捏了半天,最终还是说了,“我想去趟茅房。” 李安乐的笑容瞬间凝固,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就这?!你酝酿了这么久,就是想去茅房?” “我知道你也想去,但怕黑不敢说。我也有点怵,要不咱们一起?” 李安乐:“???” “否则你刚刚为何只是叫我,但不说何事?”宋恺乐一脸理所当然,“行了,我都懂。放心吧,我不会嘲笑你的,男子汉也是可以有弱点的。” “……你想去便去吧……” 李安乐实在不想理他,只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啊?” “我在这里等你,去吧。” 李安乐说着,便顺着走廊的护栏坐了下来,准备接着思考怎么试探宋恺乐。 微风轻轻拂过两人的发丝,院子里偶有虫鸣,显得这夏夜还有几分热闹,可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凝滞,因为宋恺乐一直站在李安乐身边未动,表情变幻莫测。 “你怎么还不去?” 宋恺乐哭丧着脸,“我是真怕黑……” 李安乐无奈扶额,“你抬头看看,今日虽不是满月,但这月色也极好,皎洁明亮,哪里黑了?” “我……有些夜盲……” 李安乐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旋即笑了起来,“夜盲你还跟我出来?走吧走吧,一起去。” 宋恺乐不满的嘟囔,“两人和一人怎么能一样……” 随着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陈馆主的眼里盛满了不解。只见他不知何时去了二楼,正看着两人的背景思考着什么。 第二十五章 就是默契 李安乐一听要针灸,手忙脚乱想要起身逃离,谁成想却撞到了宋恺乐的下巴。 两人一齐捂住被撞到的地方叫了出来。 “嘶——” “痛痛痛痛痛……” “我的小祖宗啊,能不能慢点儿,”宋恺乐龇牙咧嘴地将手里的油纸袋放到桌子上,又顺手替李安乐揉了揉脑袋,“你这脑壳也忒硬了点吧。” 李安乐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直言道,“敢问您的下巴为什么那么硬?” “误伤误伤,”宋恺乐喘着气儿坐下,喝了口水顺了顺气。 待他放下杯子,看见桌子上黑乎乎的药丸还在,不由笑出了声,“果然还在。” 李安乐生气的白了他一眼,气鼓鼓的像个金鱼。 陈馆主看着他们的互动,脸上也不禁沾染了笑意,“宋公子这一撞撞得好啊,让李公子免了一趟针灸呢。” 宋氏疑惑:“什么针灸?针灸也能促进消食吗?” 陈馆主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将刚掏出来的针又放了回去。 叶子看了眼师父,又看了眼宋恺乐,插嘴解释道,“刚刚李公子呃逆,师父打算替她针灸来着,可是宋公子猝不及防吓到了李公子,为她止住了呃逆,所以师父说您撞得好。” “噗哈哈哈……乐天你真是个人才,哈哈哈哈……” 李安乐长吁一口气,转头就将矛头指向了陈馆主,“陈大夫,没能为我扎针你很遗憾吗?” 陈馆主连忙摆手。开玩笑,公主这话可不能接,龙子皇女的身体都金贵呐!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还疼吗?”宋恺乐好不容易憋住笑,便向李安乐招手,“过来我帮你揉揉。” 李安乐一时间有点脸热,因为她仿佛看到了—— 宋恺乐坐在高中那棵梧桐树熟悉的树荫下,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脸庞印地朦朦胧胧,不过依然能感觉到他在笑,在笑着向她招手,笑得她心都要化了。 他说,李安乐不要生气了,快过来晒太阳,周末给你做一桌全鱼宴。 陡然场景一转,又回到了仁济医馆的后堂,是宋君玉在看着她笑。 李安乐惯性的脸红了,她磕磕巴巴地拒绝,“不,不用,我不疼了。” 宋恺乐一听这话,立刻毫不留情地把药丸往她面前推了推,“不疼了就把药丸吃了吧,陈大夫都说了,这药丸很帮助消化的。” 李安乐被突然靠近的药丸吓到,赶紧捏着鼻子把药丸推远,“我觉得我再坐一会儿就好了,就能消化掉了。” 宋恺乐无奈的笑笑,又把油纸袋往她那边推了推,用眼神示意她打开看看。 李安乐成功接收信号后,动作缓慢地打开油纸袋,发现里面居然是蜜饯,她仔细看了看包装,疑惑道,“这不是刚才西市的那家蜜饯吗?你方才明明死活不让我买的。” “方才不让你买是有原因的,你这个年纪正是要保护牙齿的时候,晚上吃太多甜的牙会坏。但现在不是要吃苦药吗?吃了药丸来一颗蜜饯就不苦了,睡前好好漱口就行。” “你刚才去买这个了?”李安乐迟疑道,“我只好奇,你是怎么在这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里,到西市跑了个来回的?” 宋恺乐忍俊不禁,“咱们有马呀,你是不是吃太多,导致脑子跟不上了?” 李安乐反驳道,“可是你不会骑马。” “果然是傻了,我不会骑马,阿伍会呀,他带我去的。” “你怎么知道阿伍会骑马的?” “我今天在……”宋恺乐突然反应过来,小朋友这是在岔开话题呢,“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呢,快把药丸吃了。” “啊啊啊……”李安乐无奈扶额,“你这个人就很烦……每次都要揭穿我!” “我以前有个妹妹,她也不喜欢吃苦药,所以每次吃药的时候都管我要蜜饯,吃完药立刻吃一颗就不苦了,很有效果的。” 李安乐撇撇嘴,“君玉哥,你大可不必编故事骗我,我不信你们那都是吃蜜饯解苦的。” 宋恺乐:“……” 李安乐在心里疯狂咆哮:继续编吧少年,但我赌你来自二十一世纪! 宋恺乐表示:励志故事本来就是真实故事……再加上一点点改编好吧?这个妹妹确实每次吃药都很艰难,还会问我要甜的东西说解苦。那我总不能说,这个妹妹每次都问我要奶茶喝,但奶茶会影响药效的吸收,所以我每次哄她吃药,都要哄好久好久。先不论你能不能理解奶茶,估计这个真实故事整个讲完,你的积食都消得差不多了…… 他平静的看着李安乐,选择做一个假笑少年,用沉默来无声抗议。 李安乐缩缩脖子,顿时放弃试探。假笑的宋君玉好丑,而且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心理建设做的差不多了,宋君玉还买来了蜜饯,她不能再接着折腾大家了。 她“果断”地选择了吃药,眼一闭心一横,那颗药就顺着换了一遍又一遍的温水,直接到了肚子里。她立刻往自己嘴里补上了颗蜜饯,是杨梅做的,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快就冲淡了唇齿间的苦涩。 她飞速上升的心跳也逐渐平稳,嗯,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 宋恺乐看着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再加上最后那个满意的点头,简直就像是李安乐本人了,那个每次吃药都能闹腾他一天的李安乐…… 他哭笑不得的开口,“小朋友,说起来……你和我那个妹妹,有很多特别像的地方,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不可能,真的会误会你们是亲姐弟呢,有机会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叶子收拾了杯子正要离开,听到这话之后顿了一下,不禁笑道,“‘小朋友’?这倒是个新鲜词,是你们想出来的吗?你们二人真的是我见过最默契的朋友,就连许多朝夕相处的亲兄弟都不如你们。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您和李公子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宋恺乐和李安乐都被夸得一脸问号。 原来,“小朋友”这个称呼,也算是新鲜词汇吗?? 第二十六章 夜游消食 叶子很快就收拾好桌子离开了,却不知道自己的随口感叹,在李安乐和宋恺乐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二人短暂的疑惑之后,李安乐突然灵光一闪。 是了!本来只是怀疑宋君玉的身份,但李安乐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这场穿越时空的奇事,与宋君玉一定脱不了干系,或者说,与之前在宝塔镇外遇到的老先生脱不了干系。 从普通大齐人的反应来看,宋君玉明显知道很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比如说“小朋友”这一称呼,再比如说万花楼里,同左天交换消息时,他脱口而出的“大胆脑补,勇敢瞎猜”,都不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大齐人会知道的词汇。 再说,嘉兴帝登基已有十余载,而宋君玉连大齐的年号都不知道,着实有些离谱。问起来时,他只推脱说小时候生活在乡野地方。说起近些年的经历,他也说不清楚。而且他明明一副受过重伤,中过深毒的样子,但身上却无任何异常伤疤,把脉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最重要的一点,他也用了穿越时空者最常用的借口——失忆。初来乍到一个新的时空,风俗人情俱不明白,自己的过去也说不清楚,可不得用记忆出了问题来掩盖吗? 而宋恺乐的心思就比较简单了,他只是担心这具身体的身份牵连无辜而已,毕竟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他知道,初来乍到异世,仅凭他一人之力很难摸清楚状况,所以一直在等待向李乐天坦白的机会。 纵使李安乐心思百转千回,表面却仍是一副有气无力的娇憨模样,她哼唧着向宋恺乐伸手,“君玉哥,扶我到后院散散步吧,我觉得单靠我自己的胃实在是消化不了。” 宋恺乐见她如此模样,不由笑道,“乐天不是说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吗?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 李安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会眨巴着眼睛,将撒娇贯彻到底。 宋恺乐话虽如此说着,到底还是拽起了李安乐的胳膊,虚扶着她,两人慢慢向后院走去。 现在已是亥时,墨蓝的天空中,一弯明月早就高高的挂起,是以仁济医馆中虽然点的灯笼不多,却也不影响二人夜游。 初夏的夜风不冷不热,吹得人舒服极了,宋恺乐照顾着李安乐的速度,两人都走的极慢,缓缓在这廊桥上散步。 李安乐脚下走的慢,脑子转的可不慢。 她正飞速的思考着,确定宋恺乐本人就是穿越者的方法。她担心宋恺乐不过是饵,是那老先生或者其背后的神秘组织,教了他那些过于现代的词汇,用来安插在她身边的。 她沉吟许久,想了几个法子。 其中就有穿越者相认必备口令——“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每次一有法子,她便开口唤道,“君玉哥……” “嗯?” 可她转念又觉得这个口令不合适。这可是热门暗号,如果老先生要教,那肯定会教这个的,不行不行,不能用这个来试探。 “没事没事。” 过了一会儿,李安乐又唤道,“君玉哥!” 这次她想了对歌的法子,流行歌曲千千万,老先生还能都教了不成? “你说。” 但她还是觉得不妥,毕竟流行歌曲太多了,万一正好她唱的只是宋君玉没听过的呢?这也太武断了些,不好不好。 “算了吧……” 憋了没半盏茶的功夫,李安乐再唤道,“君玉……” 宋恺乐也同时开口道,“我……” 两人又连忙改口—— “你先说!” “你先说!” 空气中寂静了一瞬,两人又再次改口—— “那我先说!” “那我先说!”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半晌,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这诡异的默契。” “是啊,哈哈哈哈哈哈。” 李安乐扶着肚子,勉强止住笑,“好了好了,那君玉哥你先说吧。” “这……刚刚被打断了,一时还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听这话,李安乐瞬间来了精神,这莫不是被她的个人魅力折服,准备袒露心声了? 她就说嘛,若那老先生专门培养人假扮的穿越者,试图接近真正的穿越者,那她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没道理不顺势相认。 若是真的穿越者,刚来到异世便碰上老乡,这不得顺势抱团吗?而且她已经展示了自己不俗的势力,投奔有能力的穿越者,两人一起寻找回去的法子不好吗? 她越想越开心,已经在畅想自己捋顺了这件事,开开心心的去虎头山寻小舅舅玩。 这宋恺乐支支吾吾的扭捏了半天,最终还是说了,“我想去趟茅房。” 李安乐的笑容瞬间凝固,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就这?!你酝酿了这么久,就是想去茅房?” “我知道你也想去,但怕黑不敢说。我也有点怵,要不咱们一起?” 李安乐:“???” “否则你刚刚为何只是叫我,但不说何事?”宋恺乐一脸理所当然,“行了,我都懂。放心吧,我不会嘲笑你的,男子汉也是可以有弱点的。” “……你想去便去吧……” 李安乐实在不想理他,只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啊?” “我在这里等你,去吧。” 李安乐说着,便顺着走廊的护栏坐了下来,准备接着思考怎么试探宋恺乐。 微风轻轻拂过两人的发丝,院子里偶有虫鸣,显得这夏夜还有几分热闹,可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凝滞。 宋恺乐一直站在李安乐身边未动,表情变幻莫测。 李安乐不解,这人刚才不是看起来挺着急的吗?“你怎么还不去?” 宋恺乐哭丧着脸,“我是真怕黑……” 李安乐无奈扶额,“你抬头看看,今日虽不是满月,但这月色也极好,皎洁明亮,哪里黑了?” “我……有些夜盲……” 李安乐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旋即笑了起来,“夜盲你还跟我出来?走吧走吧,一起去。” 宋恺乐不满的嘟囔,“两人和一人怎么能一样……” 随着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陈馆主的眼里盛满了不解。只见他不知何时去了二楼,正看着两人的背景思考着什么。 第二十七章 变态! 陈馆主默默站在二楼一间医室的窗边,看着公主和宋公子的背影暗自思忖着。 公主明明心思缜密,深得主子真传,怎么会带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身边?而且公主好像比较相信宋君玉不会伤害她……两个人经常这么独处,可太给心怀不轨之人下手的机会了!尤其公主还是金枝玉叶,万一这小子发现了公主的女儿身,对公主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可怎么办! 依他看,就算不将宋公子控制起来,也应该找几个暗卫盯着他呀。公主此去万州淮南镇慧白堂,路上万一出个什么差错,把他们都砍了也难辞其咎! 不行,他得连夜为公主多配点杀人于无形的毒药自保!嗯……也不能太毒了,让人失去行动能力就好,万一误伤了公主,皇上还是得砍了他们的脑袋。 陈馆主这边苦恼着一个万全之策,急匆匆冲进了药室,忙得蜡烛一夜都没有熄。 另一边,虎卫赵教头也收到了谛听传来的消息,他不仅派了人去找王太医,还派了更多的暗卫来李安乐身边保护公主。 其实赵教头不小心在福来客栈碰见李安乐之后,就连忙回去挑了几个一等一的高手暗中来保护李安乐。他可知道这位小公主打小就古灵精怪,天知道她有没有认出来他,下一步又打算怎么做。他担心公主因为不小心碰见他,就会躲起来。虎卫要是因此丢了公主的行踪,公主少了根头发丝他都得挨罚。 现在公主传给了虎卫任务,就是不打算悄咪咪自己玩了,这虎卫要是没护住公主,那他就可以直接提着脑袋去见皇上了。 不过,陈馆主和赵教头其实不必如此紧张。 李安乐是谁呀?她可是大名鼎鼎的福清公主,嘉兴帝亲自悉心教导的宝贝女儿呀!帝王家培养方案造就的公主殿下,绝对是将警惕和多疑都刻在了骨子里的。 因此,李安乐早就安排谛听卫观察着宋恺乐,一旦宋恺乐有点不对的苗头,暗卫们绝对立刻就能将宋恺乐控制起来了。 李安乐倒是不知道二位为她废的心思,她要是知道的话,绝对回去跟皇上抱怨个没完。难道她现在长大了乖一点了,暗卫们就已经忘了被她小时候支配的恐惧了嘛? 忘了她三岁将他们捉弄的团团转啦? 忘了她六岁自制的痒痒粉多难受啦? 忘了她九岁在五十丈外一箭射中虎眼啦? 她现在只会更强好不好!更强! 今日从西市回来的路上,李安乐就收到了谛听的消息,王太医目前正巧在万州淮南镇。令李安乐惊讶的是,王太医说他也没遇到过这种病例,更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灵丹妙药。 不过,王太医也让李安乐不要急,去淮南的路上多顾虑些安全,不要一味着急赶路而露出破绽,被有心之人暗害,他会和慧白堂的康娴儿一起翻阅医书,做好准备,等着他们。 本来李安乐还在考虑,以什么速度赶往淮南镇比较合适。是顾虑宋恺乐的身体,慢悠悠赶路,还是一鼓作气,日夜兼程,等到了淮南镇之后,再让师父给宋恺乐调养一下身体呢? 现在师父发话让她不要急,而且表示急也没用,这宋恺乐的情况看起来也好很多了,因此她也就不着急出发,打算明日让阿伍教教宋恺乐骑马和赶车。 “啊?赶车?”宋恺乐一听李安乐说想教他赶车和骑马,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呀,一时半会儿教会你自如的骑马有些难,但教会你在笔直的官道上赶个车应该不难吧?” “可是……”宋恺乐不由想起来以前学驾照的事。 说来也是丢人,他自诩堂堂男子汉,李安乐的小榜样,不管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偏生有两个弱点,一是夜盲怕黑,二是永远也学不会开车。他每次去驾校都要撞坏点东西,最后教练实在受不了了,死活要给他退全款学费,求他再也别来了,简直是砸他招牌。 “可是什么?”李安乐缓缓的走在小廊上,漫不经心的发问。 “可是我对驾车一事,实在没天赋。”虽然赶车和开车有点区别,但本质上都一样呀,他对驾驶交通工具有心理阴影。 李安乐心下了然。刚来大齐嘛,对骑马赶车肯定有点发憷。但没关系,这些都挺好学的,她一早上就学会了。便安慰道,“没事儿,明天我们先试试,熟悉一下马儿,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也没关系,路上我辛苦点就是了。” “那……就试试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恺乐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哪有让一个小朋友辛苦赶马车的? “时间不早了,吃过药我也舒坦多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宋恺乐一愣,“行,这医馆的床还挺大的。” “嗯,环境不错,大夫们都是用了心的。”李安乐不由自豪,这可是她爹爹的想法呢。 两人慢慢往回走,很快就到了宋恺乐门口。 李安乐正要挥手作别,宋恺乐却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就要扶着她往里面走。 李安乐:“?” 她感觉这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但他一脸正直坦然的模样,李安乐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应该是有事要说,说不得是要承认穿越者的身份呢,便也坦然地进了房间。 “有什么事就直说,我不是迂腐的人。”我是21世纪美少女啊啊啊啊。 “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铺床。” “?”铺什么床?夜谈会吗?“你直接说就行,不用顾虑。” 宋恺乐一脸迷茫,“说什么?” “那你带我回房间做什么?” “你不是说回来睡觉吗?” “……”果然是误会了什么啊!这货是不是断袖?随便就带别的男人回家睡觉啊!变态啊!妈妈救我! 李安乐黑着脸,三两步就跨出了房间,溜的飞快。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宋恺乐一个人,满脸问号地站在床前。 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你懒得铺床才要跟我睡的吗??? 第二十八章 一梦半生 李安乐逃也似的回到自己房间。 等到了房间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逃?! 她应该直接把宋恺乐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才能让他的脑回路如此清奇,比起钱文瑞和钱念念都不落下风! 转念又觉得奇怪,明明已经感觉到他的信任,怎么还不见他承认身份呢?难道那老者威胁了他什么,看来还是要赶紧查清楚他的来历,说不得是这世的家人捏在那老者手里呢。 远在天边的老先生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奇了怪了,还有人会念叨我?” 其实,宋恺乐的故事线里,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刚开始扯谎,只过是因为初来乍到,担心这具身体本来的身份,为身边的人招来祸事,也担心自己的经历有些怪力乱神,会被迷信的古人抓起来。 不过,目前他也怀疑上了李安乐的身份。 按这小朋友的说话做事来看,如果不是这个架空朝代发展的过于离谱,就是李安乐也同为穿越者。而且看小朋友的样子,她过来的日子应该不短了。但他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了,不知道这个朝代到底有多少穿越者,他们有着什么样的组织,对待同伴的态度如何。所以他不能贸然承认身份,毕竟除了穿越这事儿,原主还身负灭门惨案。 说来也惨,两人在大齐的相处时间不过两天,情谊全凭一股熟悉感支撑,同前世青梅竹马的情谊自是不能相比。 李安乐期待他是穿越者,十五年来第一次看到现代人的心情很激动,但她也不敢贸然坦白。她可是大齐的福清公主,出门几天就能感觉到有四方压力找上了她,她不能不留一线。 宋恺乐不敢说,他刚来这个世界不过两天,一切自然都要徐徐图之。 比起昨天的兵荒马乱,今晚的两人是各怀心思。 翌日。 仁济医馆的大堂中,只有零星几位来等着领药的百姓。 叶子捧着钱文瑞换下的绷带,从一间医室中出来,就看到了楼梯上睡眼惺忪的宋恺乐。 只见他顶着乌青的眼圈,一脸憔悴地边揉眼睛,边打哈欠。 “宋公子,”叶子乖巧的见礼,脆生问道,“房间住的不舒服吗?” 宋恺乐一愣,连忙否认,“没……没有,房间很好,是我在想以前的事情,一时想入神了。” “那公子快些去吃早饭吧,李公子已经去了。” “多谢。” 宋恺乐困得睁眼都费劲,全靠意志力支撑才摸到了几人正在吃饭的房间。 昨晚他睡的断断续续,梦里一会儿是李安乐,一会儿是尸山血海,从梦里惊醒之后,又发现自己在另一个梦里。 偏生这些记忆都真实得紧。 他梦到,自己正在和一个温柔的女子说话,甜甜的唤她“娘亲~”。 暗处却突然杀出了一群黑衣人,女子惊叫着将他护在身后,而黑衣人则毫不留情的一刀取了她性命。 之后,小小的宋恺乐,一会儿独自在河边放风筝,一会儿又瞬移到了小李安乐的身边,陪她坐在小区门口的大槐树下等妈妈。 也有他向李安乐告白的那个盛夏,耀眼的阳光,斑驳的树影,与女孩灿烂的微笑交织在一起。 可没等他伸手触碰到女孩,就发现自己在一片火海中惊醒,身边全是尸体,一片狼藉的院子,用血流成河来形容,也一点都不夸张。 还梦到了李安乐坐在奶茶店的窗前,前一秒还笑容灿烂地捧着奶茶,后一秒却被呛晕了过去。 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的后背被冷汗浸透,好像自己的前半生都在梦里演绎完了。 因此他整个人都很疲惫,脑袋里嗡嗡的,精神状况很差,仿佛一夜未眠一般。 而另一边,李安乐吃的正开心,意气风发的小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昨夜也为琐事烦心过的样子。 陈馆主在一旁看着她吃饭,不由就露出了慈爱的表情—— 看这千伶百俐的机灵劲,不愧是我们大齐的福清公主,能吃是福啊能吃是福,这欢乐无忧的样子,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可随侍的阿伍去不这样认为,他少年老成地摇摇头,还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师父哪都好,就是有些贪嘴和内心戏过于丰富。虽然公主是没什么架子,但您也不能看着公主露出慈爱的表情啊!您怎敢自诩公主的长辈!这是以下犯上!以下犯上!求求您快收了这幅神态吧…… 待宋恺乐抵达膳厅,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幅意外和谐的景象。 中间的小朋友正在一脸满足地吃早饭,陈大夫看着小朋友吃东西,那股子慈爱劲儿都要溢出来了,阿伍在…… 等等!怎么阿伍都在收盘子了??! 宋恺乐看着几乎没剩几只碟子碗的桌子,不敢置信的问:“早饭时间……结束了?” 阿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李公子说一会儿要带您去万花楼吃饭,可是您食量小,李公子怕您早上吃的太多没胃口,就把您的那份儿也吃了……” 宋恺乐:“……”昨天是谁撑得睡不着?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李安乐这才从食物里抬头,“君玉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都能理解,赶车什么的就随便学学,以后我再慢慢教你。” 宋恺乐一脸迷惑,“我的心情?” 李安乐没有回答,只顺手递给他了一半烤红薯,自顾自地说着,“一会儿我再带你去逛逛,吃点好吃的。晚上我们就住到福来客栈去,你先在宝塔镇好好的休息几天,然后咱们再赶路,这一路上你就当散散心,别为难自己。” 谛听一大早就传信给她,说宋恺乐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李安乐这才想起来,当年她刚穿越到大齐的时候,也是成晚成晚的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过往。 宋君玉前天捡回一条命,昨天深刻的认识到自己身处异世,梦魇也是正常。而且他短时间内没法建立灵魂和身体的自如连接,就陪她到处折腾,是太为难他了些。 作为一个已经熟悉异世的旅客,照顾一下老乡也是应该的嘛~ 第二十九章 “照顾” 李安乐说完,便欢快地喝起了皮蛋瘦肉粥,同时自信的想,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带宋君玉熟悉大齐,让他快点把自己知道的来历交代清楚,嗯……反正,绝对不是因为她不小心把早饭都吃光了! 宋恺乐默默地剥了一会儿红薯皮,又看了看一片荒芜的饭桌,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小朋友,我怎么觉得……你其实只是……单纯的不小心吃光了?” “哐当——”听到宋恺乐平淡的质问,李安乐吓得差点将碗给掀翻。 !!! 这什么人啊? 这不是人吧?分明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啊! 从认识到现在,都戳穿了她多少小九九了!感情这位兄台重生穿越后,自带了读心术的buff? 偏生被吐槽的人一点自觉都没有,接着认真问,“你这样的饭量,一般人家养得起吗?” 李安乐咬牙切齿:“是啊,一般人家养不起。” 宋恺乐还没来得及接话,手里刚剥好皮的红薯就被抢了。 始作俑者拿着黄澄澄的红薯,得意洋洋的冲他示威,还狠狠的咬了一口红薯,幼稚地向他扬起下巴嘚瑟。 全然忘了刚刚是怎么洗脑自己,要好好“照顾”宋恺乐。 阿伍斟酌着开口,“宋……宋公子,李公子为人和善亲切,你莫要欺负李公子才是。”敢说公主吃得多?狗命不想要了吧…… 宋恺乐虚空抓了两下,仿佛才反应过来,“最后的食物”已经被李安乐抢走,两眼发直地看向阿伍,眼里瞬间就盛满了幽怨。 阿伍被看的发毛,只好认命地转身,打算去找后厨,让他再准备点吃的。 “不许去。”李安乐慢条斯理地放下红薯,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阿伍立即住脚,默默挪了回来,站在陈馆主身后。 “陈大夫,您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陈馆主倒也爽快,没多问一句,麻溜就带着阿伍飞速离开了,一点也没有倚老卖老,听话得很。 陈馆主:废话,小主子这明显心情突然不太美丽,留下挨骂吗? 待两人离开后,宋恺乐就感觉周围冷嗖嗖的,有一股莫名熟悉的压迫感向他袭来。 “宋兄,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 “啊?”宋恺乐一愣,“你……你是老板。” “可本公子不缺伺候跑腿的小厮,这大齐多的是想要攀上我的人,而我就,我的家族,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厉害一些。”李安乐眸色暗了暗。 如果这人是老者安排来的,他定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言明与否并不重要;如果这人是孤身穿越到这大齐,那么更要让他意识到自己身份不俗,有资本成为他在异世的依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回家的希望。 “你的价值,在于你的来历。而我,是你目前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也是你最好的选择。” 宋恺乐忍着疲惫,默默拿起水壶给自己倒水,“我的价值不是烧鱼吗?” 李安乐:“……”虽然但是,这确实也是一部分价值…… “罢了,其中利害你可以在这几天里慢慢想,本公子相信你不是那等子拎不清的蠢人,自然会趋利避害。” 宋恺乐捏着水杯没有说话,他没想到李安乐会来这么一出,明明昨天还是一幅想试探又不敢试探的样子,今天就直接挑破了两人的窗户纸。 李安乐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到底还是说了软话,“阿伍心善,他一会儿定会悄悄给你送吃的,你吃罢便来福来客栈吧。” “好,谢谢乐天。” 听到他礼貌的道谢,李安乐也没有再留,转身便出了膳厅。 这头宋恺乐的毒暂无大碍,两人准备住进福来客栈休养生息,另一头钱文瑞也在钱文瀚的照料下,悠悠转醒了。 李安乐问过吴大夫,钱文瑞的伤虽然看着骇人,浑身浴血,但其实都没伤筋动骨,好好将养两天就能活蹦乱跳。 饶是这样,失血过多却是实打实的。因此,钱文瀚陪在他身边照顾了近一天一夜,人方才清醒过来。 “文瑞,文瑞你终于醒了,口渴吗?大哥给你倒杯水。” 钱文瑞微微点头,一句“谢谢大哥”在喉头转了又转,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昏迷了许久,他的嗓子现在干的厉害。 钱文瀚到现在脑海里都挥之不去,钱文瑞满身是血的样子,因此不敢将他扶起来喝水,怕不小心再伤到他,只敢小心翼翼地用小勺喂他喝。 一杯温水润过喉咙,钱文瑞这才勉强能说话,“念……念念呢?” “放心,家主已经找到念念了,她安全无碍。” “是不是勾家……” “人是在万花楼中找到的,不是勾家名下的产业。” “什么?!嘶……”钱文瑞一个激动,不小心扯到了伤口,“那劫匪竟将念念拐去了万花楼!” 很明显,万花楼盛名在外,是富家哥儿平常最喜欢去消遣的销金窟,可若自己的亲妹妹被拐去那里,心情就不是很美妙了。 “慢些慢些,都跟你说了念念无事,这急脾气就不能改改?”钱文瀚连忙放下杯子,按住钱文瑞,查看过他的伤势,又训斥起了他,“好在没有崩开伤口,你就不能多想一步,念念当真出事,我还会在这里?” 钱文瑞委屈巴巴:“大哥……” “行了,”钱文瀚替他掖好被子,接着说道,“万花楼虽是有青楼之说,但从没做过这等逼良为娼的事,更犯不着劫走念念。依我看……此事与二伯还是脱不了干系的,否则当日我们亮出钱家的身份,那贼人不会说出我们一脉已经被当做弃子追杀,我们往后行事要更稳妥些才是。” 钱文瑞皱起了眉头,眼里写满了不解,“本以为家主寻了我们兄妹回去是好事,没想到却招惹了二伯的怨恨,记得当年爹娘与二伯的关系不错啊,他不应该几次三番要我们小命才是……” 钱文瀚闻言,面上也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还是安慰道,“别想这么多了,现在家主就在宝塔镇,二伯不会再动手了,你好好养伤,晌午我带念念来看你。” 第三十章 青梅酒 宋恺乐简单地吃过早饭后,乖乖地去福来客栈报道,却被李安乐无情地丢去马场,和阿伍学习赶马车。 阿伍在早饭时,信誓旦旦地保证:不用两个时辰,一定能将宋恺乐调教成一个赶车好手。 但他万万没想到……宋恺乐的驾车天赋,能!这!么!差! 两人折腾了一整天,宋恺乐才勉强学会驾车走直线…… 眼瞧着要日落西山了,李安乐晃悠到马场,准备检查检查宋恺乐的学习成果。 其实她昨天说让他试试,学不会就算了的话,只是宽慰他的。毕竟赶车也没有那么难,她几乎上手就会,就算学的慢,一天下来也勉强能赶了。 她也万万没想到,宋恺乐学了一天,就学会个让马儿跑起来……真的只是跑起来,车子一点弯都不会转,甚至停下来都费劲…… “……”李安乐直接在马蹄扬起的风沙中凌乱了。 这人怎么呆头呆脑的啊,这是她第二次见这么没天分的人,居然真的有人能和宋恺乐的车技相媲美?! 她立刻转身吩咐阿伍,“去寻匹灵性的马儿,最好自己能顺着道走的那种,本公子的性命可都交待在这马儿的身上了。”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还再手忙脚乱的宋恺乐,“嗯……再做一架结实点的车,快去!” 阿伍欲哭无泪的点头,连忙去办了。宋公子真是砸了他的招牌啊,嘤嘤嘤…… 李安乐一脸心痛地招来马场的伙计,“帮那位公子把马车停下。” 马场的伙计应声而去,李安乐无奈的揉了揉脸,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唉……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盏茶时间后,宋恺乐灰头土脸地站在了李安乐面前,仰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小朋友,眼里满是愧疚,“乐天,我……” 李安乐却轻盈地跳下台阶,扯着宋恺乐的袖子,亮晶晶的眼里盛满了笑意,“适应马车需要时间,咱们现在……万花楼走起!” 宋恺乐猝不及防被拽了个趔趄,刚站稳就看见她这幅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模样,笑得好像天塌下来也不怕。他低落的情绪一扫而光,心情瞬间就明媚了起来。 果然,能治愈宋恺乐的,非李安乐莫属。 宋恺乐依旧是那个少年,那个只是看着李安乐在笑,就会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的少年。他会扬起嘴角,跟着心里也敞亮起来。 这仿佛是两个灵魂的感情,即便换了容貌,即便换了身份,即便两个人还在互相试探,却依旧忍不住地靠近对方,相信对方,安慰对方。 两个饥肠辘辘的人,离开马场之后,直奔万花楼。 花妈妈看见李安乐,立刻自来熟的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她记得,财神爷呐! 至于旁边的宋恺乐宋公子,倒是没了昨天招蜂引蝶的架势,灰头土脸的模样,惨遭姑娘们集体嫌弃。 李安乐看着心情着实很好,笑眯眯地将一锭银子放在花妈妈掌心,“招牌菜,统统端上来。” 花妈妈连忙收下,“是是是,公子您放心,那……要不要再点几个姑娘?” “左天道长的琴还不错,唤道长来即可。” “这……”花妈妈状似为难,“公子恕罪,道长哪肯久留,昨夜便已经离开了。您若是喜欢,咱们楼里也是有其他小馆的……” “不用不用,上菜便好,上菜便好。”李安乐连忙拒绝,她只是想找左天一起吃饭,毕竟来万花楼这样的地方,有长辈在才能佐证她的目的十分纯洁。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点小馆,就算点个姑娘,回去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公子。” 花妈妈也不是那没有眼色的,来万花楼只为吃饭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她见财神爷真的不想要,便准备下去吩咐厨房。 “慢着!再来两坛青梅酒!” “乐天?”宋恺乐疑惑。 李安乐面不改色的解释,“此地的青梅酒非常好喝,有秘制的法子,尤其是这万花楼的青梅酒,特别好喝,不尝尝简直血亏,昨天都忘记了。” 其实是她晌午休息时,突然计上心头。 这宋君玉看起来就不胜酒力,只要将他灌倒,交给虎卫审问便是,保管他醒来之后还当是一场梦。 “可,我不是大病初愈吗?”宋恺乐确实酒量不怎么样,虽然不至于一杯倒,但也差不多了。 “这酒是青梅酿的,一股果子香,生津和胃,很养生的,也喝不醉人。”李安乐继续胡扯,还不忘拉上花妈妈,“花妈妈,你说对吗?” “对对对,这青梅酒香甜得很,一点也不醉人。”花妈妈自然向着财神爷说话。 “去准备吧。”李安乐再不给宋恺乐反驳的机会,直接赶人出去。 宋恺乐只能默默地告诫自己,等下即使李乐天的小嘴说出花来,也一定一定要少喝点,不能被牵着鼻子走,不能撒酒疯。 酒先上来,一坛看着大概有两斤。小伙计刚打开塞子,就有一股混着果味与酒味的香甜,扑面而来。 “公子请尝,楼中酿青梅酒所用的青梅,都是宣州送来的,那边的果子更好吃些,酿成的青梅酒自然也更香。” 李安乐酒量虽然一般,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小酒虫。打开了酒塞后,这味道就一直在她鼻尖转悠,勾的她口水都要下来了。 小伙计刚说完,她就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果真不错,比福来客栈的要更好喝一些,君玉哥你快尝尝。” 宋恺乐就显得克制多了,只轻轻抿了一小口,简单的二字评价,“好喝。” “你下去吧,我们自己来就行。”见宋恺乐开始上钩,李安乐慌忙不迭地赶走闲杂人等,还顺手在宋恺乐看不到的地方,给小伙计塞了锭银子。 小伙子揣着沉甸甸的银子,给了李安乐一个“您放心”的眼神,就匆匆离开了。 接着,菜一道一道的上,每一道都令人食指大动。 延州的菜都偏辣,吃得两人鼻尖冒汗,房间里的花茶很快就见了底,却一直不见人来续水。 喊人有应,却没人做事。 宋恺乐等的干着急,但他却不知道,这会子由于李安乐那一锭银子的功劳,不可能有人来帮他续花茶的。 第三十一章 计谋 李安乐昨天就发现,宋恺乐不是很能吃辣。 而人在情急之下,换不择路,选择喝一两口果酒压压辣,这也是很正常的嘛!只要他逐渐喝出了感觉,那今天李安乐就有自信,让他不醉不归! 也不知道这小妮子哪里来的自信,就断定宋恺乐不会自己出去找水。 不过老天眷顾她,偏偏就让她赌对了。 宋恺乐心不在焉地等花茶,李安乐默默地恰饭,也观察着宋恺乐的动静。 见他不小心吃到了一口辣椒,辣的孩子眼泪都要出来了,焦急地把茶壶又翻了一遍,也只是徒劳。 宋恺乐还在手忙脚乱,身旁的小朋友连忙伸出了援手,善解人意的手里还端着一杯,闻起来很香很甜的青梅酒,眨巴着大眼睛装着无辜。 她仿佛念魔咒一样开口,“君玉哥,快喝了解解辣。” 宋恺乐甚至都没有犹豫,直接接过杯子,咕咚两口喝完,那辣痛感才缓解一点。 李安乐特意选了比较大的杯子,此刻见他饮完一杯后,面色比刚才更红,立刻就眼疾手快地给他满上了,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你先喝,我出去催催花茶。” “这万花楼怎么回事,竟怠慢客人至此……” “……” 李安乐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包间。 刚刚倒酒的小伙计见她出来,压低了声音问道,“公子可有吩咐?” 李安乐连忙摇摇头。 不待她开口,小伙计就拍着胸脯小声保证,“公子您放心,小的会一直在门口,不会有那不长眼的坏了公子好事。” 李安乐:“……”总觉得你这话怪怪的…… 不过她依然冲小伙计点点头,作势喊道,“来人呐,怎么还不见上茶?难道在万花楼要点茶水,还得求爷爷告奶奶不成?” 小伙计也冲她眨眨眼,大声回道,“公子您稍等,现下客人多,茶水正在煮呢。” 李安乐默默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为这位小哥儿点赞,为万花楼的服务点赞呐! 可小伙计显然不是简单的小伙计,他见四处无人,连忙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小小的木哨,递给李安乐,“属下岳六,参见公主殿下。” 虽然李安乐在岳六极好收买的时候,就有点心理准备了,但此刻见他果真掏出信物来,还是有点惊讶。 好家伙,怪不得这世间之事都被谛听记载的一清二楚,这打入敌人内部的工作,做的可真是细致啊。如果不是她主动收买,收买得还这么容易,她是一点都不会怀疑,这个眉目憨厚小伙计还另有身份。 但这,显然是个极好的消息。 “岳六,通知虎卫,待确认里面的人醉倒之后,接手这里,好生审问他。” “属下领命。” 李安乐微微颔首,转身进门的时候又把戏续上了,“这万花楼,真是太不贴心了,唉……君玉哥你还好吗?” 宋恺乐一脸迷蒙的冲她笑笑,“还好……” 李安乐见到他这迷糊的模样,眼前一亮,太好了太好了,这厮果然不胜酒力! 随着她的神情变化,宋恺乐的表情好像微微有些僵硬,但等李安乐再仔细看时,又半分也瞧不出来了。 “与持青梅酒,趁凝伫、晚妆相对……且频醉,芳菲向阑可惜……这青梅酒真是不错。”宋恺乐将酒杯拿到眼前端详了一会儿,突然就笑了起来,举杯道,“乐天,我敬你一杯~” 李安乐开心地坐下,豪横地举起自己的酒杯,“来,咱们今天不醉不归!”反正有虎卫去审,她只要负责灌醉就好啦哈哈哈哈哈! “干杯~” …… 恍然热闹间,一轮新月已经悄悄地爬上了云间,半遮半掩的散发着月光。 随着两人的交杯换盏,两坛青梅酒很快就空了。 李安乐兴致却正高,立刻便大着舌头喊道,“来人!来人上酒啊!” 反观宋恺乐,他面色微红,但眼神依旧清明,竟是未醉! 门外的岳六闻声敲门,“公子,可是再要一坛青梅酒?” “对!再来一坛,太好喝了!” “是,公子稍等。” 很快,岳六就抱来了一坛青梅酒。 宋恺乐眸光微暗,这时候倒是手脚麻利了。但在岳六面前,他仍是装得一幅醉酒的模样,毕竟以前他可没少醉过。 岳六看着两人东倒西歪的样子,不放心的扶了扶李安乐,“公子,您还要接着喝吗?不若到此为止,也算尽兴而归。” 青梅酒的后劲不小,已经喝上头了的小醉鬼,怎么可能轻易停下? “要……要喝,你们在外面候着便是。” 岳六不敢忤逆李安乐,“公子您放心,我们都在外面候着呢。” 这个“我们”,当然指的是暗卫的一干人等。 可惜李安乐的脑袋已经喝晕了,她只觉得宋恺乐是醉了,但还没有完全醉,需要最后再喝一杯,一杯又一杯。 岳六听话地离开,两人就又喝上了。 宋恺乐见李安乐已经差不多晕晕乎乎,试探道,“我有话要跟你说,先让外面候着的人都离开好吗?” “不行,他们不能走,走了……走了的话,谁来续茶?” 李安乐虽醉,但心底还绷着一根弦。 “可是我怕他们偷听,我……我想说的事很重要。”宋恺乐也是一个演戏的好苗子,话里的委屈和眼里的紧张,都拿捏得正正好。 李安乐撑着下巴想了想,谛听的耳力都特别好,如果真的不小心听到了什么“穿越”的话,也只能徒增变数。 好吧,她能理解他的担忧。 “岳六!” “小的在!”守门的岳六还以后来活儿了,情绪异常高涨。 “你和大家都退远些,”李安乐勾着宋恺乐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退到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地方,盏茶后再靠近。” 宋恺乐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变了脸色。 可能是因为换了副身体,他的酒量不仅变得极好,就连耳力,也远超常人。 是的。 他听到了岳六在门口唤小朋友“公主殿下”,还自称“属下”。 听到了李安乐让岳六通知“虎卫”。 也听到了他们的计划——准备灌醉他之后,再“好生审问”他。 第三十二章 互相试探 其实从坐到万花楼开始,宋恺乐就觉得李安乐奇奇怪怪。她好像特别想向他推荐青梅酒,特别想让他多喝两杯。 而前世的他……确实酒量极差,每次和李安乐说好了小酌,最后都是李安乐把他拖回家。 所以他本是不想多喝的。 直到隐约瞧见李安乐向岳六使眼色,他心里才起了顺水推舟的想法,打算顺着李安乐的计划走,看看小朋友到底想做什么。 说来也巧,本来都做好了舍命争取信任。谁知几杯酒下肚之后,居然激发了自己的隐藏buff。他的耳朵就像,突然被打开了开关一样,周围的动静在他耳里无限放大,就连李安乐与岳六的小声商量,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没想到独身闯荡江湖的小朋友,居然是个女孩子,还是个极受宠的公主,难怪敢直言自己是“最好的选择”。 听小朋友吩咐人的语气,还有她之前的“豪气发言”,不难猜想到,这丫头定然很得皇上看重。但这大齐的皇帝也真是有点意思,居然放任自己才十五的女儿孤身在外,就不怕暗箭难防吗? 宋恺乐的心思百转千回,但表面依然是一幅风淡云轻的模样,还默默地拍掉了李安乐搭在他肩膀上的魔爪。命可以舍,清白可不能被玷污呢。 李安乐倒也不在乎这些小细节,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有宋恺乐的“坦白”,以及即将和老乡相认的激动。 “宋兄请说。” 宋恺乐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我总觉得乐天的言行举止,不太像一个普通的大齐子民呢……” 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安乐的表情。 李安乐以为他在求保护,笑呵呵地答道,“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能护你周全。” 眼见李安乐没有反应过来,宋恺乐只能将话说的更直白。毕竟只有互亮底牌的人,次啊能互相信任。 “是啊,大齐最受宠的公主殿下,保我不死应该挺容易的。” 李安乐一听这话,酒直接醒了大半。 她的眸光也逐渐暗沉下来,这厮什么时候查到了她的身份?还是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 “那你就应该知道,如果本公主想要你的命,那也很简单。” 宋恺乐听着她的威胁,佯装满不在乎地轻笑了声,“公主别急着分敌友啊,我们对对方的身份,可都还不太明了呢。” 他这话说的底气十足,让李安乐的心里不禁打起了小算盘—— 莫非…… 这厮的同伙也在附近? 李安乐顿时瞪大了眼睛,警惕了起来。一定是!就像上次的老先生一样,当时她根本没有分辨出来,说话的人到底在哪,甚至她身边悄悄跟着的暗卫,也全都没有反应! 许是青梅酒打破了李安乐的表情管理,在她内心活动丰富的这几秒里,脸上的表情也非常丰富。 宋恺乐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表情,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串问号。他只是想诈她一下,难道话说的太过了?? 两人谨慎地揣测着对方的想法,殊不知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宋恺乐压根没有什么同伙,也不认识老先生,更不是老先生派来的卧底……他根本就是孤零零的一抹孤魂…… 李安乐还在惊疑不定中,门外却传来了岳六的呼喊,“公子,盏茶时间到了。” 她面色一喜,管这厮有没有同伴呢,先拿下他再说。 “都进来!” 宋恺乐听到岳六的话时就慌了。盏茶时间实在太短,他根本没试探出什么,净把时间用在互相猜疑上了。 这边岳六喜滋滋推门而入。 房间里不知何时,也多了几个暗衣劲装的男人,都是暗卫中虎卫的成员。 他们恭敬地向李安乐行礼,“属下流风、流光、流影,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李安乐揉了揉脑袋,吩咐岳六道,“去给我弄碗醒酒汤来。” “属下遵命。”岳六连忙领命离开。 虎卫的三人起身后,也没有多问,沉默地站在宋恺乐周围,对他隐约形成了一种包围之势,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着情况,宋恺乐横竖都是李安乐砧板上的鱼了。 不过,他倒也不甚在意,还缓缓给自己倒了杯青梅酒,“公主,我们也相处了几天,你应该知道我并无恶意。” 李安乐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应该说,这几天里你并没有伤害我,而不是你对我全无恶意。否则……何苦费心思查我身份?不如说点我想听的,我才好……放了你呀。” 宋恺乐斟酌了一下,觉得自己再不承认,可能……就要变成身后这三人的刀下亡魂了。 “公主聪慧,我们确实是老乡,这点从很多细节上,都可以看出来。” 李安乐的酒劲逐渐过去,又变回了小狐狸。明明心里开心的要死,脸上却依旧端着漫不经心的冷漠,“哦?继续。” 宋恺乐无奈的摊手,“你救了我,应该知道我是初来乍到,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初来乍到?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当日,在暗处说话的人是谁了?” “我醒来之后才能记事,怎么可能知道之前的事。” 李安乐明显不信,“呵,家里出了事?受了很重的外伤?然而身上没有伤疤?” 宋恺乐:“……”一时倒是忘记了还跟她说过这些。 “宋君玉,你不乖啊……” 李安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得他后背发毛。 “其实记得一点,但是只有一点,而且非常混乱,我自己也说不清。” 宋恺乐连忙补救,不过还是没有说出原主惨遭灭门的事。当时动手的人,训练有素,下手毫不留情,所以这事肯定牵扯了不少秘辛。贸然说出来,比和李安乐互相承认来自未来还要危险。 “行吧。” 听到李安乐这样说,宋恺乐还以为蒙混过关了,刚准备向她道谢。 “把他带走,找个地方好生看押起来,这人和他的同伙有点邪门,一定要小心。” 宋恺乐:“???”不是吧小朋友,你刚才喝酒的时候还喊我哥,现在就直接关押了? 第三十三章 偏科严重 “属下遵命。” 随着虎卫几人的话音落下,流光和流影便上前一步,分别按住了宋恺乐的两边肩膀,禁锢得他动弹不得。 而流风则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子。 宋恺乐虽然不知道那瓶子里装的是何物,但能肯定里面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生存的直觉告诉他,麻溜儿向李安乐求饶才是上策。 “我觉得我还能再狡辩……不是,我还能再解释一下。” 李安乐冷哼一声,“你和那神秘人能没关系?没关系人家干嘛救你?别说了吧,说了也是假的。看来得让你先吃点苦头,才能想起来以前的事。” “流风,带走。” “是,公主殿下。” 流风拔掉白瓷瓶的塞子,不待宋恺乐做出反应,就轻巧地在他鼻子下转了一圈。 宋恺乐着实没想到这小公主这么不好说话,还欲辩解,“我真的不认识他!” 只不过流风的药起效很快,须臾间,他已经使不上力气了,声音也逐渐变小,“公主总得……给我的证明的机……” 话未说完,他就不甘心地晕了过去。 李安乐看着流风手里的白瓷瓶,挑眉问道,“新迷药用的还顺手吗?” 流风的性格外放,是个没心没肺的小话唠。 他潇洒地将白瓷瓶抛起又接住,笑嘻嘻地回答,“回公主,非常好用。这是赵教头和太医院一起研制的新迷药,比以前的药效强了很多。” 流风确实对新迷药很满意,说起新迷药来,活像个推销的药贩子,“以前的药都是药丸,要喂给敌人吃的,但是现在只要闻闻就好了,十分方便。如果像他刚才那样,不经意间满满地吸入一口,三五息间就能致人昏迷。即使对方有所防备,也不可能永远不呼吸,只要他呼吸了,属下就有自信找到机会,抓住机会。真可谓,出其不意,防不胜防啊。” 李安乐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种药物的实际使用效果十分不错,也不枉费她一番心思。 没错,流风手里的迷药,是李安乐闲着没事捣鼓出来的,只不过没有对外公布而已。 她虽然打小跟着王太医学医术,但悬壶济世这本事,着实没学出来多少,摸脉都摸不明白。不过,若单论制毒,她的天赋可远超王太医,算得上是无师自通了。 自打六岁时,她机缘巧合捣鼓出了痒痒粉之后,就经常做出一些奇奇怪怪毒物。 她做的大多数毒都不致命,只是极其折磨人。 更为关键的是,那些重毒思路差不多,王太医能研究研究解出来;那些轻度的只折磨人的毒,用药稀奇古怪,砸了好几次王太医的招牌。 而她本人,作为一名重度偏科选手,她什么毒都解不出来…… 就拿痒痒粉来说吧,这种药粉沾上之后,只会让人浑身痒痒,大概持续三天左右,且无药可解。 毒的程度呢,倒不会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神乎其神,让人痒的挠心钻肺,让挠破的伤口溃烂化脓,让中毒之人解毒后也治不好伤口。它的毒性很温柔,大部分人都可以忍住,如果一时忍不住,挠破的伤口也会正常痊愈。 听起来很鸡肋是不是?但是当人浑身都痒,却又不能肆意抓痒时,就会很烦躁,非常烦躁。而且,王太医解不出来,李安乐摸脉都摸不明白呢,还解毒?别开玩笑了。 据唯一的当事人——护国公张思远,也就是李安乐的小舅舅,回忆起那段经历,“难受,非常难受。难受到,我在这十五年里,只有那一次,想狠狠地揍李安乐一顿。但转念又想到,那丫头毕竟是我自己惯出来的,就又舍不得下手。最后,我只能在佛堂里念了三天佛经,才勉强维持了心态平静。” 这痒痒药有什么用呢? 其实也没什么用,只是为李安乐打开了制毒的大门罢了。同时,也让李安乐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医术之拙劣,以及朽木难雕。 想到这里,李安乐不放心地叮嘱流风,“用迷药时还是小心为上,赵叔他们好像还没有做出来解药,别把自己给药倒了。” 流风笑着向李安乐行礼,“是,属下多谢公主提醒,我们定会仔细着使用的。” 李安乐心虚地摸摸鼻子,这迷药也算她砸王太医招牌的典型代表药。本来当时纯属闲着无聊做着玩的,没想到却被赵叔看上了,带回了虎卫使用。但她那渣渣医术,根本解不了自己制的毒,所以这迷药一直没有解药。 虎卫三人中,流光属于比较沉稳的那一个,他见宋恺乐在迷药作用下逐渐睡熟,便向李安乐询问道,“公主,要不要属下和流影先将此人带走看押?” 李安乐略微思忖,“出了万花楼还有人接应吗?” “回公主,出了这条街就有人接应。” 流光想了想,略显内疚地说,“公主放心,自从上次宝塔镇外,有神秘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您之后,属下们已经重新布防了,人手很充足,定能完成公主给的任务。之前是属下们的失职,让公主受惊了。” 李安乐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妨,第一次遇上这样的神秘人,确实有点令人措手不及。不过……”她话锋一转,“我不望再出现第二次轻敌。” 流光一听这话,立刻就跪下了,流风和流影也紧随其后,“属下知错,多谢公主宽恕。” 他们心里都明白,福清公主是皇上最在乎的人,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有十颗脑袋也不够赔的。自从宝塔镇外出了事之后,他们日夜提心吊胆着,很担心皇上降罪。此刻公主这样说,便是饶了他们这一次了,他们不由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都起来吧。” 李安乐心里也知道,那老者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若他当时想要她的性命,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手。既然他放了她一条生路,她也不至于重重处罚虎卫。况且这几日爹爹没赐罚,他们估计也提心吊胆着呢,只要他们心里把这跟弦绷紧了就行。 “你们可有人懂易容乔装之法?” 第三十四章 陶俑成精 李安乐突然有了个好主意,“你们可有人懂易容乔装之法?” 既然不能确定宋君玉有没有同伙,也不知道他的同伙在哪,那不如直接找人假扮一下他,说不定能等来什么与他传递消息的人呢。 流风恭敬地上前一步,“回公主,属下略懂乔装易容。” “可以。”李安乐满意地点头,指了指房间一侧的屏风,“那你去屏风后面,先把你和宋君玉的衣服换过来。然后将他扮成你,让流光和流影先带他离开。你扮作宋君玉,待会儿同我一起从正门离开。” “属下遵命。” 流风刚领命,岳六也回来了,还未见到他的人,就听到了他雀跃的声音,“公子,您要的醒酒汤来啦!” 可他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流风三人,在将宋恺乐往屏风后拖,顿时就愁眉苦脸了起来,小声嘀咕道,“公主,您怎么不等等属下,属下可是第一次参与在任务前线……” 流光听到他的小声抱怨,皱了皱眉,呵斥道,“岳六,不可对公主无礼。” 听到流光的呵斥,岳六连忙收起了愁眉苦脸,又向李安乐“告起了状”,“公主恕罪,属下只是也想帮忙而已,流光总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呵斥属下……” 李安乐小口地喝着解酒汤,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哦?你们认识吗?” 听这两人说话的语气,倒像是挺熟的。 岳六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把蒲扇,殷勤地为李安乐扇着风,“回公主,属下和流光小时候就认识了,我们是一起被朝廷悄悄收养的孤儿。流光他那臭脾气,自小就不苟言笑,处处嫌我做事不够规矩,从小到大可没少凶我。 “他习武的天赋好,后来在考核的时候成了虎卫,现在还混成了小队长。属下天生耳力极好,又善于伪装自己,就选了谛听卫。 “谛听一直负责传递消息,像今晚这样直接参与任务的机会实在不多……但属下绝对没有抱怨的意思!还请公主明察呀……” 岳六也不需要李安乐接话,一个人说得就很开心。 这点比起流风,还显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属下长大后,虽然同他不常见面了,但每次见他,都感觉他更凶了一点。尤其是这人有了官职之后啊,就更不苟言笑了,十六岁啊,多快乐的年纪,他把自己搞得像个陶俑成精!” 那边流光终于忍不住了,出声反驳道,“你快别说话了,吵得公主不得安生呢。” 岳六立刻表示不服气,“你胡说,公主明明听得津津有味,你这是怕我将你的黑历史都抖落出来吧!” “我的黑历史?别忘了,你小时候打不过王小柱他们,总是哭着让我帮你报仇。” “流光你……你欺人太甚!” 听着这两人拌嘴,李安乐不由笑了出声。 流光刚才看着还挺沉稳,岳六来了之后,瞬间被带的也幼稚了起来。现在是一点也不像陶俑成精了,像个鼓足劲儿要气死岳六的内鬼。 李安乐见岳六气鼓鼓地像个河豚,连忙安慰道,“行了行了,你们今天表现得都很好,非常机智,都是暗卫里顶顶优秀的了。” 说话间,流风和宋恺乐已经乔装好了。 “公主殿下,您看这样行吗?” 李安乐抬头看去,只见流风已经换上了宋恺乐的衣服。巧的是,流风也是偏瘦的身形,他还刻意学了宋恺乐的神态,乍一看,还以为宋恺乐正站在她面前呢。 而真正的宋恺乐,被换上了流风的黑色劲装,由流光流影左右搀扶着。正好他满身酒气,脸上还透着一丝红晕,看起来就像是喝醉了一般。 “不错,都挺像的,只不过……” 只不过,宋恺乐的容貌比流风等人的要出色一些,他被流光和流影二人搀扶着,容貌的对比显得十分显眼。这也怪暗卫的挑选,本来就是越不起眼越好,现下倒是吃了亏。 李安乐摸着下巴,“总感觉他还是过于显眼了一些,能把他的容貌化妆得平凡一些吗?” 岳六立刻开心的举手:“这个我熟!” 他当时可是慈幼堂里,容貌最为出众的,但却能当选谛听卫。因此,要是说到遮掩容貌,在场的几人确实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的了。 在岳六的帮忙下,流光流影带着“平平无奇”的宋恺乐,顺利地离开了。 此时,昏迷中的宋恺乐还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他将过上饿了没有饭吃,渴了没有水喝的惨淡生活。而这一切,都要拜他心心念念的李安乐所赐。 几人临走时,李安乐还专门叮嘱了流光,定要好好折磨他一番,挖出他所有的秘密。 待他们三人离开了之后,李安乐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招呼流风和岳六一起,吃了几个樱桃酥,这才准备回福来客栈。 出门之前,流风突然想起来,“公主,属下该怎么称呼您呢?” 李安乐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茬,你便唤我乐天,也别自称属下了。” “遵命。不过属下私底下还是称您少主吧。”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私底下直呼公主的名字啊! 李安乐表示没有意见,想了想又补充道,“多言多失,容易暴露,你还是尽量避免在人前多说话比较好。” “属下明白。” 流风属实没想到,福清公主是这样的靠谱。早先接到任务后,他做了很多的准备,谁成想现在完全用不上,他只要听公主的就行,公主心中自有成算。 皇上和张思远真的将李安乐保护的很好,他们让李安乐在京都中横着走,她就是整遍京都纨绔子弟的最大纨绔。但却捂着李安乐那些稀奇古怪的天赋,也替她藏拙了不少事,让她永远有底牌。 天下人只知福清公主生性直率,极得皇上看重。大家都以为,皇上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公主殿下,会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大齐百姓哪里能知道,李安乐在京都的那些“辉煌事迹”;哪里能想到,福清公主极善制毒,且天生百毒不侵;哪里会相信,一个小姑娘的箭法,能百步穿杨,即便在龙虎卫教头的手里,也能全身而退;哪里敢想象,这个姑娘还古灵精怪,朝中那些狡猾的大臣,都被她整了个遍。 第三十六章 血珀 李安乐听到流风的辩解,不由失笑,“行了,别再这杵着了,门口望风去。” 待流风麻溜地去守门后,她这才慢腾腾地拆开信封,抖了抖信纸,开始专心看信。 先看的自然是黄色信封,那是皇上给她的回信。 李安乐让谛听送回京都的信虽短,却详细写了自己在宝塔镇外,遇到神秘老者的事。其中包括了对神秘老者身份的猜测,着重提到了药瓶与那柄宝剑上的祥云图案,以及怀疑剑上的“君玉”二字,暗指宋君玉。 皇上的回信是厚厚一叠,足足有十页。 开篇第一句,连“见字如晤”的问候都没有,直接就是——“臭丫头,居然敢骗你爹?真是长本事了!” 李安乐大致翻了翻,好家伙!前六页全是谴责她不应该偷溜出来! 内容无非就是说,他老人家这几天可担心了,而且这几日国事繁忙,他没吃好也没睡好,让李安乐回去好好补偿他。最起码得将开春宫宴上,答应给他的衣服赶紧做出来。 堂堂大齐的皇帝,平常批折子连个“朕已阅”都懒得写,都是画圈来代替。现在为了谴责女儿,洋洋洒洒地写了六大页,不知道那些老臣看了之后作何感想…… 好在皇上并没有被冲昏头脑,后四页还是说了正事。 让李安乐惊讶的是,皇上竟与那宝塔镇外的老者,有过一面之缘。而且那老者还救了她娘亲,也就是彼时还是张三小姐的张思钒。 “你娘亲待字闺中时,和你一样贪玩。我同你小舅舅帮南疆平乱的那段日子,她一个人在京都呆的烦闷,便打算去南疆找我们。在大齐境内还好,南疆却是动乱得很,更别说她还是待嫁的二皇子妃。她刚踏上南疆的土地没有一个时辰,就被心怀不轨的人捉住了。 “我收到消息后,立刻赶去救她。谁知我到的时候,她正同一位老者坐在一处树荫下,谈笑风生地喝茶。那位老者的衣服和佩饰上,画的就是你发现的祥云图案。 “他见我过来,笑眯眯地对我说,‘保护好张家小姐,除非你不想要女儿了。’然后不待我作出反应,就在眨眼间,随着风消失了。 “当时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惊,我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大半天见鬼了。 “你娘亲却白了我一眼,将手里的茶杯塞给我,看着我疑惑的眼睛说,‘我倒觉得这是位仙人,他不仅救了我,这茶、杯子、石桌、石凳,都是他刚才凭空变出来的。’ “不待我提出疑惑,你娘亲便递给我两块红色的琥珀,‘他还给了我两块血珀,叮嘱我定要日夜戴着一枚,待女儿出生的时候,再把另一枚为女儿戴上,否则……我们母女将性命难保……’你娘亲顿了顿,接着说道,‘他还说,女儿是丁卯兔年五月十五寅时三刻出生的,让我提前做好准备,女儿出生之后,要将血珀直接戴到女儿的脖子上。’ “我本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 “但你娘那不安分的性子,向来哪有危险往哪凑,皇室子弟明争暗斗又不断。几番折腾下来,她一直有惊无险,冥冥中,真的像血珀在保护她一样。而且,我们成亲两年,一直没有孩子,眼瞧丙寅虎年都过半了,你娘亲才有了你。你出生的时间,与那老者所说的分毫不差。 “可是,三皇子妃遂来排挤你娘亲,她正好在你出生前一日,偷走了你娘亲一直戴着的血珀。你娘亲又骤闻你外公一家遭难,被气得难产……我……我只气当年你娘临盆,我不在她身边。 “待我们重回京都时,我找到了你娘亲的那枚血珀,它就埋在三皇子府的花园里,但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我再三打探,才知道,当时你娘亲的情况十分凶险……本要一尸两命了,但不知道为何,突然又多了气力,这才生下了你。稳婆都说这是作母亲的天性。 “不过,三皇子妃的贴身侍女又交代了件很有趣的事。 “你出生的那天夜里,本放在三皇子妃梳妆匣里的血珀,突然发出了好大一声‘嘭’,继而碎成了渣儿。此事很多人都看到了,均说事发突然且诡异,定是三皇子妃作孽太多。 “我倒觉得,是血珀帮了你娘亲一把,救了你们娘俩。 “虽然,从遇到了老者的那日起,我就一直在调查他的行踪,但到底也没觉得他真的是位仙人。我知道了这件事后,对找到他才上了心,很想当面问一问他的来历,也想谢谢他庇护了你们母女多年。可惜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就像这世间没有这个人一样。 “乐乐,你不要怕,他既费心救了你娘和你,便不会伤害你。他亲自送到你身边的那小子,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估计查到的结果会和我的信一起送到你手里。 “你就安心地玩你的,老赵已经跟我立了军令状,说绝对不会让你少一根头发。还有啊,路上若是遇到了趣事,别忘了给爹爹写信。” 李安乐沉默地将信放下。 她已经在大齐生活了十五年,曾经觉得南疆的巫蛊之术很离谱,但南疆的人都体弱,且真正会用蛊的人不多,还算大致符合进化论。 可她着实没想到,在这个时空里,居然还有老者这么离谱的设定。凭空变物、一步千里、隔空传音、活死人肉白骨……这全都属于魔法范畴了吧…… 等等! 李安乐突然摸向了自己颈间,那里有她戴了十五年的血珀。 既然这血珀神奇,那按理来说,血珀是老者送给原主的,应该保护原主才对。可原主身体里早就换成了她的灵魂,但血珀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摸着血珀,忍不住回想起,遇到神秘老者的那天……嗯……一旦不用警惕怀疑的思绪,去回想那天的事,就感觉那老者同她说话时,好像还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亲昵…… 难道……难道她其实就是李安乐?! 不仅是21世纪美少女李安乐,也是大齐福清公主李安乐? 第三十六章 血珀 李安乐听到流风的辩解,不由失笑,“行了,别再这杵着了,门口望风去。” 待流风麻溜地去守门后,她这才慢腾腾地拆开信封,抖了抖信纸,开始专心看信。 先看的自然是黄色信封,那是皇上给她的回信。 李安乐让谛听送回京都的信虽短,却详细写了自己在宝塔镇外,遇到神秘老者的事。其中包括了对神秘老者身份的猜测,着重提到了药瓶与那柄宝剑上的祥云图案,以及怀疑剑上的“君玉”二字,暗指宋君玉。 皇上的回信是厚厚一叠,足足有十页。 开篇第一句,连“见字如晤”的问候都没有,直接就是——“臭丫头,居然敢骗你爹?真是长本事了!” 李安乐大致翻了翻,好家伙!前六页全是谴责她不应该偷溜出来! 内容无非就是说,他老人家这几天可担心了,而且这几日国事繁忙,他没吃好也没睡好,让李安乐回去好好补偿他。最起码得将开春宫宴上,答应给他的衣服赶紧做出来。 堂堂大齐的皇帝,平常批折子连个“朕已阅”都懒得写,都是画圈来代替。现在为了谴责女儿,洋洋洒洒地写了六大页,不知道那些老臣看了之后作何感想…… 好在皇上并没有被冲昏头脑,后四页还是说了正事。 让李安乐惊讶的是,皇上竟与那宝塔镇外的老者,有过一面之缘。而且那老者还救了她娘亲,也就是彼时还是张三小姐的张思钒。 “你娘亲待字闺中时,和你一样贪玩。我同你小舅舅帮南疆平乱的那段日子,她一个人在京都呆的烦闷,便打算去南疆找我们。在大齐境内还好,南疆却是动乱得很,更别说她还是待嫁的二皇子妃。她刚踏上南疆的土地没有一个时辰,就被心怀不轨的人捉住了。 “我收到消息后,立刻赶去救她。谁知我到的时候,她正同一位老者坐在一处树荫下,谈笑风生地喝茶。那位老者的衣服和佩饰上,画的就是你发现的祥云图案。 “他见我过来,笑眯眯地对我说,‘保护好张家小姐,除非你不想要女儿了。’然后不待我作出反应,就在眨眼间,随着风消失了。 “当时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惊,我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大半天见鬼了。 “你娘亲却白了我一眼,将手里的茶杯塞给我,看着我疑惑的眼睛说,‘我倒觉得这是位仙人,他不仅救了我,这茶、杯子、石桌、石凳,都是他刚才凭空变出来的。’ “不待我提出疑惑,你娘亲便递给我两块红色的琥珀,‘他还给了我两块血珀,叮嘱我定要日夜戴着一枚,待女儿出生的时候,再把另一枚为女儿戴上,否则……我们母女将性命难保……’你娘亲顿了顿,接着说道,‘他还说,女儿是丁卯兔年五月十五寅时三刻出生的,让我提前做好准备,女儿出生之后,要将血珀直接戴到女儿的脖子上。’ “我本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 “但你娘那不安分的性子,向来哪有危险往哪凑,皇室子弟明争暗斗又不断。几番折腾下来,她一直有惊无险,冥冥中,真的像血珀在保护她一样。而且,我们成亲两年,一直没有孩子,眼瞧丙寅虎年都过半了,你娘亲才有了你。你出生的时间,与那老者所说的分毫不差。 “可是,三皇子妃遂来排挤你娘亲,她正好在你出生前一日,偷走了你娘亲一直戴着的血珀。你娘亲又骤闻你外公一家遭难,被气得难产……我……我只气当年你娘临盆,我不在她身边。 “待我们重回京都时,我找到了你娘亲的那枚血珀,它就埋在三皇子府的花园里,但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我再三打探,才知道,当时你娘亲的情况十分凶险……本要一尸两命了,但不知道为何,突然又多了气力,这才生下了你。稳婆都说,这是做母亲的天性。 “不过,三皇子妃的贴身侍女又交代了件很有趣的事。 “你出生的那天夜里,本放在三皇子妃梳妆匣里的血珀,突然发出了好大一声‘嘭’,继而碎成了渣儿。此事很多人都看到了,均说事发突然且诡异,定是三皇子妃作孽太多。 “我倒觉得,是血珀帮了你娘亲一把,救了你们娘俩。 “虽然,从遇到了老者的那日起,我就一直在调查他的行踪,但到底也没觉得他真的是位仙人。知道了这件事后,我对找他的事才上了心,很想当面问一问他的来历,也想谢谢他庇护了你们母女多年。可惜,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就像这世间没有这个人一样。 “乐乐,你不要怕,他既费心救了你娘亲和你,便不会伤害你。他亲自送到你身边的那小子,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估摸着查到的结果,会和我的信一起送到你手里。 “你就安心地玩你的,老赵已经跟我立了军令状,说绝对不会让你少一根头发。 “还有啊,路上若是遇到了趣事,别忘了给爹爹写信……” 李安乐沉默地将信放下。 她已经在大齐生活了十五年,曾经觉得南疆的巫蛊之术很离谱,但南疆的人都体弱,且真正会用蛊的人不多,还算大致符合进化论。 可她着实没想到,在这个时空里,居然还有神仙这么离谱的设定。凭空变物、一步千里、隔空传音、活死人肉白骨……这全都属于魔法范畴了吧…… 等等! 李安乐突然摸向了自己颈间,那里有她戴了十五年的血珀。 既然这血珀神奇,那按理来说,血珀是老者送给原主的,应该保护原主才对。 原主娘亲的血珀,为了救主人直接自爆了。可原主在去边关的路上就夭折了,身体里早就换成了她的灵魂,为什么血珀却没有任何反应呢? 她摸着血珀,忍不住回想起,遇到神秘老者的那天…… 嗯……一旦不用警惕怀疑的思绪,去回想那天的事,就感觉那老者同她说话时,好像还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亲昵…… 难道…… 难道她其实就是李安乐?! 第三十七章 创造机会 李安乐深呼了一口气,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要淡定,这都是小场面小场面,本来穿越这种事就有点玄幻了。 就算她既是21世纪美少女李安乐,又是大齐福清公主李安乐,那又怎样?她还是李安乐呀。 李安乐正在努力平复心情,流风便又在“哐哐哐”地敲门。 “乐天!我回来了,伙计也将早点送来啦!” 李安乐连忙将信塞回黄色信封,又将黄绿两封信均放到袖袋中,才开口道,“那快些进来吧。” 小伙计端着一方大托盘,手脚麻利地将饭食放在流风房里的圆桌上。 李安乐要了两碗白粥,几根油条,几个油糕,各色小菜,再外加两盅热豆浆。 “二位客官请慢用,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就先告退了。” 李安乐摆摆手,优雅地坐下,准备用饭。 流风就没那么讲究了,人还没坐下呢,手就摸上了一个油糕。 李安乐对他那猴急的模样,表示简直没眼看。 “你学学本公子行吗?可以贪吃,可以吃的多,但一定要吃的优雅,吃的养眼。” 流风口齿不清地拍马屁,“唔……对,公子……公子向来吃的很好看……” 李安乐喝了口豆浆,给了他一个“这还用你说?”的眼神。 流风却突然顿住了,举着油糕看了半天,一脸委屈地问李安乐,“公子,这个是什么呀?为什么是甜的?” “油糕,里面是糖浆。你不是南方人吗?我听说南边的口味都偏甜来着。” 流风一听这话,更愁眉苦脸了,“我娘是很喜欢吃甜,但是她太喜欢吃甜了,所以我们家顿顿吃的都特别甜腻,我……” 李安乐挑眉,这是吃糖吃伤了? “那快吃几口小菜,小菜都是咸的,也可以配几口炸油条吃。” 流风举着被他啃了两口的油糕,试探性地问道,“那可以不吃剩下的油糕了吗?” 李安乐夹起一块油糕,满足地咬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回答他,“我记得虎卫不许浪费粮食,一旦发现是怎么处罚来着?好像是打二十板子吧,知错犯错的话还要翻倍,也就是四十板子,啧啧啧,这伤估计好几天都没法下床呢……” 流风在心里疯狂流泪,这何止是好几天下不了床,半个月能下床都算他天赋异禀。 他错了,他就不应该赌公主不知道虎卫的规矩,公主是谁?那可是冰雪聪明的金枝玉叶,他怎么能妄图钻公主的空子。 流风眼睛一闭,心一横,直接一口吃掉了剩下的油糕。 李安乐好笑地调侃他,“这么拼?要不要再来一个?” 流风把头摇的像波浪鼓一样,立刻转移话题,“公子,吃完饭要不要去看看昨天抓的钩子?” 李安乐想起了刚刚信里,皇上说老者不会伤害她,宋君玉是老者亲自送到她身边的,那是不是也不会伤害她?便说,“是不是钩子还不一定呢。” “那……” “没事儿,”李安乐表示非常无所谓,虽然他不一定是钩子,但如果流光能问出来点秘密,以后也好拿捏嘛,“先让流光‘照顾’他几天,看看能不能问出来点有价值的东西。” “是。”流风乖巧地应下。 流风内心OS:躲过油糕了,躲过挨打了!但公主涉猎好广哦,这江湖黑话用得也太娴熟了。不过,公主能这么轻易被带跑话题吗?总感觉公主是故意放过他的…… “你一脸严肃地在想什么呢?想再吃一个油糕吗?又或许是想挨板子?” 流风:“……”果然! “公子,放过我,我错了!” 李安乐耸耸肩,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勉强同意,”还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多吃点,午饭可能没得吃。” 流风一脸懵逼,这是要断粮以示惩戒吗? “不要啊公子!我再也不会浪费粮食了!” 李安乐无奈,“不是要断你粮……我感觉今天气氛怪怪的,可能有好戏。” 流风秒严肃,“那我现在就去通知大家,加强防守。” “不,不用,”李安乐一边喝豆浆,一边笑眯了眼,“你们不仅不能加强防守,还得松散一点,但也不能太松散……反正都给我演出一种,‘咱们这的防守漏洞百出’的样子。如果演的好,真的能请君入瓮的话,本公子都重重有赏。” 其实昨天晚上,他们离开万花楼前—— 岳六突然对她说,“公主,属下还有一事要禀告公主。” “说。” “昨日,公主与宋公子来万花楼吃饭,是来打探钱家六小姐钱念念的吗?” 李安乐也没有隐瞒,“不错。” “钱六小姐昨晚确实在万花楼,就在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关着。” 李安乐本以为,这就是岳六要禀告的事情,正要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 岳六却话锋一转,说起了幕后黑手,“属下悄悄去三楼查看时,见到了勾家少主勾景山。虽然万花楼背后大东家是勾家,但其是勾家甚少联系万花楼。属下觉得奇怪,便靠近偷听。 “勾少主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他们抓钱六小姐,是为了引公主您来万花楼……可左天道长拦住了您,您吃完饭就直接离开了,并没有进一步查探,勾少主就冲顾老板发了一通脾气。 “请公主小心勾家的人,他们应该是在图谋着什么,但属下无能,还没有查探到。” 因此,李安乐今日起来,便总觉得要发生点事。为了让勾景山迅速动手,她只好让虎卫都假装放松警惕,给他们创造机会。 经过短短一晚的相处,流风已经完全唯李安乐马首是瞻了。 “那我现在就去传信。” “不急不急,吃饱再去。” “多谢公子!” 李安乐缓缓勾唇,勾家少主啊,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跟我搭上线呢? 饭后,流风悄咪咪地出门,通知周围的虎卫。李安乐则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看看谛听对宋恺乐的调查结果。 她打开浅绿色的信封前,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忐忑。不知道宋君玉这小子之前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呢。 第三十八章 相认 李安乐将信展开,映入眼帘的第一句便是—— “宋氏恺乐,字君玉,万州清河镇人,年方十七,乃家中幺子……” 她只感觉脑子里“轰”地一声,全身的血液好像倒着流了。 宋恺乐?他叫宋恺乐?他也叫宋恺乐? 李安乐都捏着信纸愣了半晌,勉强将那股头晕目眩之感压下去,逼着自己冷静的思考。 这会不会是重名了? 可是她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和宋恺乐相处时,那些莫名其妙的默契,莫名其妙的熟悉,还有莫名其妙的信任。 她摇了摇脑袋,快速地看完了信上剩下的内容。 宋君玉,奥不对,是宋恺乐,他家里是做盐庄生意的,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在宋恺乐十四岁的时候,宋氏惨遭灭门,就连已经出嫁的姐姐都没能逃过魔爪,而宋恺乐却不知道为什么活了下来。 整个事情比他说得更复杂一点,但其实也八九不离十。 但可以称得上诡异的是,宋恺乐最近三年里的行踪……一点也查不到……仿佛他没有在大齐,乃至这片大陆生活过一样。 谛听卫的耳目遍布天下,不仅大齐尽在掌控之中,就连这片大陆上其他的三个国家,南疆、西夏、突厥,也都在监控范围之内。而且谛听卫会将打探到的事,全都记录装订好,再按类别整理,以便来日提用。况且宋氏盐庄在万州,也是有点名气的,所以谛听卫对于他们家的事,均都记录在册。 比如,谛听卫就知道,三年前屠了他们家的人,是西夏右相张继之。 只不过,像这种涉及到了其他国家高官,可能影响两国友谊的事,都会被谛听卫封存起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翻出来。 之前李安乐吩咐谛听卫去查时,宋恺乐说的名字都是假的,住址也尽然不知。谛听卫只能根据,宋恺乐所说的模糊往事,在整个大齐中寻找经历能对上的人,再对比画像是否一致,却一直没有收获。 后来有了皇上的命令,谛听卫就按着自己怀疑的方向,查到了宋家三年前的密辛,看到了宋恺乐的画像。但是他们却查不到,这三年里宋恺乐都在哪,做了什么。 其实,谛听当年的记录是:宋氏五人,以及家丁奴仆四十八人,共五十三人,全部遇难,无一幸免。 没人知道宋恺乐是怎么活下来的,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 李安乐突然想起来了,那神秘老者临走之前,好像对她说:人已经送给她了,就别再说他无耻了。 这十五年来,她千宠百爱地长大,没人敢让她受委屈,她只在很想宋恺乐的时候,说过一个人无耻。 那就是…… 老天爷…… 不会吧不会吧!她只是随便吐槽一下,居然真的被神仙听到了吗? 那这岂不是,宋恺乐真的有可能被送来这个时空了? 嗯……可是她不仅没认出来宋恺乐,还一直怀疑他的身份,昨天好像还把他关起来了,还说不给吃饭,也不给喝水…… 想到这,李安乐连忙将信收起来,向外面喊道,“流风?流风!” “诶诶,公子,我在呢!”隔壁房间的流风刚回来,还没喝上一口水,便听到了李安乐的召唤。 他跑到李安乐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然后突然想起来,不对啊,公主不是让他假扮宋君玉吗?怎么直接叫他流风了? 他还没来得及想出来个三七二十一,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李安乐匆匆跑出来。 “你知道流光把宋君玉关在哪吗?” 流风结结巴巴地回答,“知……知道……” “带路。” “诶?公子,您刚才不是说先不用管宋君玉吗?” “我改变主意了。” 流风一听这话,立刻乖乖地闭嘴带路。 他觉得公主现在的心情,不是很美妙呢。 小半个时辰之后,李安乐便来到了流光和流影看押宋恺乐的地方。 这里是宝塔镇外的一个小山包,顶上有间破碎的小木屋,宋恺乐就被关在里面,已经快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也没喝水了。 李安乐让流风等人都候在外面,有多远待多远,她怕待会儿吓到他们。 她进去的时候,宋恺乐正半倚着一根柱子,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轻松地吹着口哨。 李安乐听到这首曲子,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决堤而出。 宋恺乐吹的是,莫扎特的G大调小夜曲中的一段,这段是李安乐非要让他学会的。当时她看了一个叫《三人行》的电影,觉得里面男二吹的口哨好听,就死皮赖脸地缠着宋恺乐学,经常让宋恺乐吹给她听。 “心情不错啊,还吹口哨呢。” 宋恺乐眼睛都没睁开,“那当然了,我已经交代了清楚了这具身体的身份,将拿捏我的‘把柄’送到了你手里,这还不够有诚意吗?” “过了那村就没那个店儿了,我现在变贪心了。”李安乐从容地坐在流光为她准备的小凳子上,一双杏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宋恺乐,“我不仅想要知道你身体的身份,还想知道你本人穿越之前的身份。” 李安乐这话就是将穿越一事挑明了说,也直接承认了自己的确不属于这个时空。 宋恺乐蓦然睁眼,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公主殿下应该来的时间不短了吧,不知道……大齐还有没有其他的同伴呢?” “未曾发现,”李安乐顿了顿,“我确实来的时间很久,不过这么多年,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同伴,希望我们能够合作。” 宋恺乐耸了耸肩,“既然公主相信了我的诚意,您也是我在这里短短四天,发现的唯一的同伴,我自然是愿意跟公主合作的。毕竟原来的时空里,还有我最牵挂的人,我不可能放任她孤零零地度过余生。” 李安乐轻笑了一声,“谁不是呢?”这个笨蛋! “我叫宋恺乐,”他麻溜地站起来,随便拍了拍自己衣裳上的土,“巧的是,原来叫宋恺乐,这个身体也叫宋恺乐,君玉是这个身体的字,也不算骗了公主。还未请教你的名字是?” “乐天也是父皇为我取的字,我本名李安乐,原来也叫李安乐。” 第三十九章 两个小萝卜头的缘分 “你说你叫什么?!”宋恺乐刚刚还一派轻松的表情,瞬间丰富了起来。 李安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李安乐啊。” 还说起了莫名其妙的话,“你好,我叫李安乐,你家住在哪,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宋恺乐听到她的话,却好像想到了什么。 李安乐站了起来,直视他的眼睛,接着说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家就住在六号楼二单元201。” 他状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叫宋恺乐,就住你家楼上。我没怕,只是这条路真的有点黑。” 李安乐突然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居然每一个字都记得啊?” 宋恺乐也笑,“那可是我第一次跟你说话,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那年他们五岁。 李安乐是称霸义佳花园的娃娃头,宋恺乐则刚跟着父母搬来长州市,住到了李安乐家楼上。 由于两人的父母都是考古学家,所以家里经常只有小朋友一个人。在李安乐小时候,每次爸妈要出差,就给她把饭钱留足,然后心大地拍拍屁股就直接走人了。 好在幼儿园就在小区里,大家几十年的邻居,都很熟了,只要不出小区,倒也随便她玩儿。 某个冬天的晚上,贪玩的李安乐一直玩到了天黑,才依依不舍的告别小伙伴,蹦蹦跳跳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结果刚过了个转角,路旁的绿化带里就传来了弱弱地问好,“你好……” 李安乐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了一直躲在绿化带里的宋恺乐。 小时候的李安乐被小伙伴小美影响,觉得别的小朋友父母都很凶。所以她下意识地以为,宋恺乐是因为和父母吵架了,所以才躲在这里不敢回家。便想做点好人好事,去劝一下他父母,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把孩子都冻坏了。 “你好,我叫李安乐,你家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躲在绿化带里的小男孩,只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一声也不吭。似乎在纠结能不能相信她,以及要不要回家。 其实宋恺乐只是在想:女孩子的胆子会不会更小啊…… 她见宋恺乐半天不吭声,便豪气地报了自己家的地址,企图获取信任,“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家就住在六号楼二单元201。” 小男孩一听她家的地址,立刻呼哧呼哧地从绿化带里爬出来,“我叫宋恺乐,就住你家楼上。” 然后歪着头想了想,可能觉得男孩子被女孩子送回家很丢人,又加上了一句,“我没怕,只是这条路真的有点黑。” “哦~”李安乐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帮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原来你就是刚搬来的哥哥呀~我听妈妈说过,楼上要搬来个哥哥。她中午来给我送伙食费的时候,说你们已经搬过来了,让我放学去找你玩~” 在李安乐帮他拍灰的时候,宋恺乐顺手把她背上的小书包取了下来,麻溜地背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谢谢乐乐陪我回家,我帮你背书包吧~” “咦?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乐乐呀。” 宋恺乐一脸自豪,“因为我的小名也叫乐乐,这都是缘……嗯……圆圈!都是圆圈。” 李安乐奇怪地问,“什么是圆圈?” “就……就是说,你叫乐乐,我也叫乐乐的意思。” “嗯……”李安乐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你说的是不是‘缘分’呀,我好像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个词。” 宋恺乐也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认可道,“好像是叫缘分。” 李安乐对他的“缘分”说法表示同意,“我这么晚回家都能捡到你,确实非常有缘分。” “你爸爸妈妈呢?” “出差了。” “我也是……” “没事,咱们不想他俩,明天我带你去幼儿园玩,把我的小伙伴都介绍给你!” “好。” “那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 两个小萝卜头之间的羁绊,就此展开…… 此刻,另一个时空里,李安乐张开双臂,笑嘻嘻地看着宋恺乐,“亲爱的男朋友,我好想你呀!” 宋恺乐一把抱住她,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我也很想你,还以为很难再见到你了。” 李安乐像只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他胸口,贪恋着他的气息。两人就这样拥抱着,好像时间在他们周围都停止了流逝。 过了许久,李安乐才闷闷地出声,“其实你现在也不算见到我了,我和以前长得不一样,比原来好看多了呢!” 宋恺乐轻笑了声,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但你还是你呀。” “什么?” “不管你长什么样子,你都是李安乐。” “哼,”李安乐偏头躲开他,“你怎么不夸本公主现在长得好看!” 宋恺乐好笑,“好看好看,你最好看。” 她继续傲娇,“你还得补偿我呢,我都已经在这里待了十五年了,你才来找我。” “那,你想要什么呀?” 李安乐的眼睛一亮,“什么都可以吗?” 宋恺乐摸摸她的脑袋,笑得十分宠溺,“你尽管说。” “那你先叫我声爸爸。” 宋恺乐:“???” 对不起,是他把重逢勾勒的过于美好,一时忘记了李安乐的这副德行。 “李安乐你是不是皮痒了?” 李安乐连忙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瞬间拉开和他的距离,“你刚刚说什么都可以的!” “先过来,”宋恺乐冲她招手,“还没抱够。” “哦~”李安乐一边后退,一边挑衅他,“可是你现在抓不住我诶。” 宋恺乐看着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无奈地勾唇——昨天吃饭之前他是挺弱的,可那坛青梅酒就像打开了他的任督二脉一样。不仅耳朵变得很灵,就连原主习的那些武功,他好像都会了呢。 李安乐却没意识到他有什么改变,还在得瑟着,“我这十五年来勤奋习武,怎么着也算童子功,相比之下你就弱……” 不待她说完,宋恺乐就踩着奇怪的步法,瞬间到了她眼前,伸手又把她捞进了怀里。 “……多了……” 宋恺乐挑眉,“你刚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李安乐:“……”这就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