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一九六八年冬 姜晓菱一进家门就觉得不对劲儿。 天都黑了,弟弟姜小河还蹲在井边洗菜。这会儿正弯着腰从井口往外提水。 因为力气小的缘故,水桶乱晃,弄得水撒的到处都是,连棉鞋都湿透了。 这寒冬腊月的,水很快就能结冰……看到他如此危险的行为,姜晓菱吓得心砰砰乱跳。 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如果是平常,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会发生。 对于这根姜家的独苗苗,奶奶和妈都看得紧,这样的天气绝不会让他靠近井边一步。 她连忙走过去,抢过水桶,揪住小家伙的棉袄将他揪到了一边。 然后才开口骂道:“说多少次了离井口远点,蹲这么近你就不怕掉进去?让妈妈看到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听她这么说,小河委屈地撇了撇嘴。 “妈不在家,去街道上交活儿了。 奶又生气了。 我回来就听见她在里面哭,敲门也不开,还让我滚。” 说到这儿,小家伙生气的甩了甩手上的水,忿忿的说:“到现在火都没烧,天都黑了,她是要饿死咱吗?” 一向将吃饭看得比天大的奶奶,再生气到点儿也不会不烧火做饭,这可不是她一贯的做派。 听了这话,姜晓菱的心里咯噔了一声,下意识的朝那紧闭的房门看了过去。 ——她知道,那件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她弯下了腰,放低了声音问:“奶又哭了?” “嗯,哭得还凶。”小河不高兴的撅起来嘴巴。 然后不解的看向她:“姐,奶奶为什么不跟着咱们走啊?她不跟咱走却一直哭,一直哭,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啊? 上辈子,这件事一直困惑了姜晓菱好久。 直到后来老家这边传来奶奶去世的消息,实在瞒不住了,妈妈才跟他们讲了缘由。 也正因为这,爸爸气得大病了一场,还自此和妈妈离了心。 想到这儿,姜晓菱用力的抿了抿唇,对弟弟嘱咐道:“我进去看一下,你回屋去把棉鞋换了,菜放着等我待会出来洗。” 说完她走到奶奶住的房前,用力的敲了敲门。 屋子里忽然变得一片寂静,连之前隐隐约约传出来的更咽声也没有了。 她使劲的拍着门,对着里面大声的喊:“奶,开门!你把门开开!” 啪! 门里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鞋子落地的声音。 “不开!走!别站那儿烦人!”里面传来了奶奶的怒斥声。 姜晓菱的手顿了顿。 前世就是这样。 那时候奶奶也是死活不跟他们一起去宁林投奔父亲,怎么劝也不听。 她和妈妈一直闹不清是为什么。 爷爷去世的早,据说是奶奶一个人将父亲还有小姑养大的。 小姑失踪之后,奶奶唯一的亲人就只有父亲。 虽然父亲因为支援三线建设去了一千多公里外的宁林,算是背井离乡。 可和孤苦伶仃的自己留在家里终老,投奔儿子不应该是寡母最正常的选择吗? 更何况爸爸还专门写了信,信上说机械厂的家属院已经盖好了,他也分到了房子,两 室一厅。 爸爸说他把房子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也置备齐了。 同时还委托了要来景平拉货的工友,让他到时候拐个弯把一家人都接着,带回宁林。 到时候就全家团聚了。 这不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福分吗? 亲儿子写信来请,还有专门的车来接。 可奶奶就是死活不同意。 当初姜晓菱和妈妈为了劝说奶奶和他们一起走,真的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劝动。 最后两天奶奶甚至把门从里面锁死,连他们的面都不见了。 三餐饭都得放在门口,由她自己出来取。 给就吃,不给人家也不要。 一直到走,老太太都没给他们开门。 她和弟弟在门口哭着求,可奶奶的心真硬啊,不是把鞋往门上砸,就是在里面破口大骂。 搞得他们伤心极了,只觉得奶奶变了,连祖孙多年的感情都不顾了。 直到上了来接他们的卡车,姐弟俩还哭得不行。 可让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都是有因由的。 当时奶奶是在屋里藏了人。 就在他们离开的第三天,被老太太藏起来的堂弟堂妹终于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俩孩子没护住不说,老人家也因此丢了命。 听到这个消息后,全家人都傻了。 在父亲的反复追问之下,妈妈才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大家这才得知,原来这事儿她居然是知情的。 虽然她没有出谋划策,却实实在在帮奶奶做了隐瞒。 尽管大家都知道,以妈妈那一向绵软的性格,奶奶说出来的话,她肯定不敢违背。 可大事面前不分轻重,关键时刻懦弱,不作为—— 还是让她至此后,在父亲心里失了重量。 也因此,两个人产生了隔阂,好好的一个家最终还是慢慢的散了…… 想到后来家里的情形,想到过不了几年就要经历的父死母亡……姜晓菱的眼睛里慢慢蒙上了一层薄雾。 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冲着屋里坚定的说道:“奶,你说什么都没用,这屋我今天肯定得进去。 有事儿咱就说事儿,没事也别闹腾。 要么你自己把门打开,要么我现在就去拿斧子砸,你只要不怕惊动街坊四邻,咱就试试。” 她声音不大,语气却极为坚决。 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不容置喙。 “你敢!再闹腾看我出去不打死你!”老太太在屋子里色厉内荏的嚷道。 姜晓菱不由得撇了撇嘴。 多少年了,吓唬人都不会换个方式。 还当她是小孩儿呢。 奶奶就是这样,从小不管她和小河犯了什么错,她总是黑着脸喊叫一声:“看我不打死你!” 可一辈子,也没有动过他们一根手指头。 想到这儿,她眼眶一酸。 抽了抽鼻子对着里面说:“那你赶紧出来打死我吧,你不出来,我就去拿斧子了。” 压根不准备给老太太留一点台阶。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姜晓菱默默的叹了口气。 奶奶这样,让她愈发的确定那件事确实提前了。 在她的记忆里,那俩孩子应该明后天才会来。 所以她才会紧赶慢赶的赶在今天去户管所把迁移证明给开出来了。 上辈子就是趁她去开户籍证明,小河出去玩儿的空,表弟妹进了家,然后被奶奶给藏进了屋里。 之后老太太就开始反锁门,再也不出来了。 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从明天起就守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了。 以便表弟妹来的时候,不给他们单独和奶奶见面的机会。 现在倒好,谁能想,这辈子他们俩居然提前来了! “奶,我去拿斧子了啊!”姜晓菱又对着门喊了一嗓子。 咣当! 她的话音没落,房门就被人从里面忽然拉开,正举手砸门,没有防备的她差点没一头栽进去。 之后,房门在她身后再次落了锁。 房间里没有开灯。 只有窗户外面投进来的一点点微光,能够让人看到一点东西的轮廓。 姜晓菱站定,伸手在胸口拍了拍,还没来得及说话,目光就被站在床边角落处的两个脏兮兮的身影给吸引过去了。 那是两个看上去比小河还小的孩子。 因为俩人紧紧的贴在一起蹲在地上,所以也看不出个头儿。 只是,这一身穿戴……可太脏了。 破棉烂絮的,如果不是在奶奶屋里见到,姜晓菱觉得自己肯定得把他们当做小要饭的。 “奶,他们是谁?”她转过头,惊诧的望着奶奶问道。 虽然说,姜晓菱心里知道他们俩的身份,可毕竟上辈子并没有见过面,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堂弟妹居然狼狈如此。 看自己想要瞒住的事儿是怎么也瞒不下去了,姜老太太也不费那份力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点燃了床边上的煤油灯。 一灯如豆,却让人终于能看清楚了屋子里的情景。 姜晓菱这才看出,面前那一对儿小孩居然还是双胞胎。 虽然衣服又脏又破,小姑娘的脸上还起了冻疮,头发结成了片儿。 可那一模一样的两双大眼睛黑亮亮的,睫毛鸦羽一般,扑扇扑扇,眼神清亮又干净。 一看就是被人好好教养长大的孩子。 “奶,他们是谁?”她再次问道。 “他们是你小姑的孩子,你小姑和小姑父都没了,临去之前让他们来投奔我的。” 说到这里,老人吸了吸鼻子,转头看向小兄妹。 冲他们招了招手:“宁宁,美美,出来叫人。这是你们大舅家的表姐,你们要叫晓菱姐。” “晓菱姐。”俩孩子并没有起身,还那么蹲着,却异口同声的冲姜晓菱叫道。 俩孩子应该是在山上长大的,说话带着一点往上翘的尾音。 又因为年龄小的缘故,听上去轻轻软软的,说不出的可爱。 他们应该是受到了太多的惊吓,明显防着人,可即使如此,还是会习惯性的朝人散发出善意。 叫完之后,俩人不约而同的冲她露出了一个怯怯的笑。 看得姜晓菱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w  ,请牢记:, 第2章 第 2 章 姜晓菱转头看向奶奶:“我小姑的孩子?我小姑不是很早以前就没了吗?” 虽然她后来从母亲那里知道了一部分真相,可这时候的她,应该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听了这话,姜老太太的眼睛一下子又蓄满了泪。 可不等她开口,外面再次响起了敲门声,然后姜母徐寒梅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妈,你和晓菱在里面说什么呢?饭好了,出来吃饭吧,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听到儿媳妇的声音,姜老太太再次坐直了身子。 她朝姜晓菱挥了挥手:“你出去吃饭。别把你表弟表妹来的事儿跟他们说,特别是小河!” “那你们呢?奶,你不吃饭,弟弟妹妹也不吃?”姜晓菱站在那里动也没动,张口问道。 姜老太太的手还停在半空中,眼睛却看向了两个一看就饿了不知道多久的孩子。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让你妈盛一大碗饭,给我放门口。” 是了,上辈子就是这样了。 唯一的不同,就是被放进屋的人由妈妈变成了自己。 姜晓菱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时,目光中终于带出了压抑不住的郁气。 如果说当初的事儿妈妈有错,那更大的错却在奶奶身上。 正是她那时的一意孤行,才让事情最终走向了无法挽回的境地。 “奶,你这是准备把这事一直瞒着了?你觉得瞒得住?”她语气平静的问道。 音调里却带出了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愤意。 姜老太太不觉一愣。 抬眼看向自己养了十七年的孙女。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这个孙女一向是乖巧听话的,像今天这样和她一而再再而三对着干的情况,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可她也知道孙女是好意。 她佯装凶恶的瞪了姜晓菱一眼。 “不瞒着怎么办?小河才几岁,他要出去乱说,那不是给家里惹祸端嘛? 反正你们马上就走了,等你们走了事情就简单了。” 她说着,又不耐烦的指了指门口:“哎呀,你赶紧出去,别让你妈再喊了。记得照我说的话去做就行。” 姜晓菱看了她一眼,二话没说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不等姜老太太反应过来,就伸手将妈妈给拽了进来。 不仅如此,还对着院子喊了一嗓子:“小河,过来!” “你!” 姜老太太怎么也没有想到孙女会和她对着干,整个人都惊呆了。 一时间甚至都忘了阻止。 待她终于反应过来,要去关门的时候,徐寒梅已经走进了屋,并且惊讶的问出了声:“妈,这是谁家的娃娃,怎么躲在你房间里呀?” 与此同时,小河也从外面颠颠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刚出锅的馒头。 姜老太太只觉得一股子气从心口直冲脑门,顶得她脑壳一窜一窜的疼。 疼得她用力的闭上了眼睛,用手一下一下捶着胸口,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到婆婆这个样子,徐寒梅吓坏了,快走两步就要去扶,却被姜老太太一把推开。 被迁怒后,她一脸的失措,只得将目光转向女儿,眼神里写满了问询。 姜晓菱用手指了指更深的缩在了角落里的两个双胞胎,冲妈妈和弟弟解释道:“奶奶说他们俩是小姑的孩子。小姑和姑父都没了,他们就来投奔外家了。” “你小姑的孩子?!”徐寒梅一愣的不敢置信。 很显然,此刻的她如同曾经的姜晓菱一样,什么也不知道。 眼看着事情是遮掩不住了,姜老太太索性放弃了挣扎。 她并没有回答儿媳妇的疑问,而是亲自走过去将两个孩子从地上拉了起来。 对他们说:“这是你们舅妈,那个是你们表哥小河,快叫人。” 俩孩子顺着外婆的意,乖巧的站起身,先是冲着徐寒梅糯糯的喊了一声:“舅妈。” 然后看着小河,喊了一声:“小河哥哥。” 俩孩子实在是太招人疼了。 原本就年龄小,又一看就是遭了大罪的。 加上因为是双生的缘故,不管干什么,行为举止,语气神态都几乎一模一样。 这就让人越看越从心底里怜惜。 还没有闹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徐寒梅,被这一声舅妈叫得不知道怎么就红了眼眶。 也顾不得去询问了,答应了一声,就连忙走过去就将俩孩子全都拉到跟前打量,还伸手在他们脏兮兮的头发上抚了抚。 嘴里一个劲儿地嘀咕:“真是作孽啊!这么小的孩子,这是糟了多少罪啊?乖乖们饿了吧?舅妈给你们拿吃的!” 她还没有来得及起身,小河已经从她身后把自己手里攥着的馒头递了过来:“你们吃。” 看到这样的情景,姜老太太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了,肩膀也挎了下来。 她一把挡住了孙子递过来的馒头,然后冲儿媳交待道:“先给他们弄点水洗洗,看看有什么替换衣服没,给他们拿两套。洗过之后再吃饭。” 徐寒梅答应了一声,朝女儿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 一出门,徐寒梅就攥住了女儿的胳膊:“到底是怎么回事?” 语气很是紧张。 姜晓菱明白母亲此时的心情。 在屋里看着孩子,自然越看越心软,可一出门,心智就恢复了。 在这样的年月,家里忽然多了两个来投奔的亲戚,还是那种要被藏起来的,绝非好事。 会给家里带来什么样的祸端,谁也不好说。 妈妈担心是必然的。 她安抚的拍了拍母亲的手臂,用手指了指厨房,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同时加快了脚步。 “……奶还没来得及跟我细说你就敲门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也说不好。 不过我觉得可能姑姑,姑父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了。 不然哪儿有两个人一起遇难的? 还能未卜先知的在遇难前给闺女,儿子找好出路?” 姜晓菱将之前和奶奶的对话都和妈妈说了一遍,末了还说了自己的想法。 徐寒梅一边烧水,一边赞同的点了点头。 然后忧愁的望向女儿:“晓菱啊,这事儿你说该怎么办?” 徐寒梅原本就是个不爱管事的。 以前男人在家听男人的,男人去了外地上班,就听婆婆的。 后来因为困难时期生儿子伤了身体,那更是连出门都少了。 除了隔三差五去街道上领点糊纸盒,折烟盒的活计贴补一下家用,恨不得一年都出不了巷子一次。 所以,忽然遇到这样的事儿,她是真的不知所措了起来, “带着走。”姜晓菱不假思索的答道:“把他们和奶奶都带上。” “带着走?”徐寒梅有点犹豫:“可是……” “可是什么?要不,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姜晓菱看向妈妈:“妈,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奶奶为什么不跟咱们走的原因吗?她肯定一直知道姑姑没死,这是怕咱们都走了,万一姑姑回来,再也没有家了。她要留在家里等姑姑呢!现在姑姑没了,她没牵挂了,还留下来做什么呢?” 听了女儿的话,徐寒梅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点头。 虽然她确实很害怕,害怕小姑子留下的这一对儿女会给家里带来大麻烦。 可晓菱的话却让她一下子就想通了—— 不带着走还能怎么样呢? 把他们和婆婆留在老家? 不说他们老的老,小的小,留下来自己都不放心。 单说,真这样的话,自己见到了男人要怎么说? 到时候他要是问:“咱妈呢?” 自己说什么? 说……怕引祸端,所以把老太太和俩孩子留老家没带着? 那估计,男人现场都得跟自己疯! 想到这儿,徐寒梅只觉得内心一阵深深的无力。 她叹了口气,继续问道:“晓菱啊,那咱怎么带着啊?到时候车来了,周围邻居肯定要来家里告别。到时候看到那俩小的,可要怎么解释啊?” 姜晓菱沉默了。 关于这一点她其实已经想了很多年。 当年事情发生以后,她就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如果能够回到当初,到时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摆脱灾祸? 再后来家里发生了很多变故。 特别是父死母亡之后,她和男人如浮萍般无依无靠,举步维艰,甚至连生孩子的时候,身边都没有一个家人看顾。 每到这些时候,她都会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多个心眼,把奶奶关着的那扇门砸开? 她一遍遍想,如果能够重新回到那时候,回到奶奶没死之前该多好啊! 如果能够回去,她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保一家平安离开。 在一次次反复复盘之后,她自然早就想好了妥帖的办法。 只是,现在她没法立刻就跟妈妈说。  w  ,请牢记:, 第3章 第 3 章 将两个孩子清洗干净,徐寒梅又特意多炒了一个菜,全家人一起吃了饭。 饭后,时间还早。可姜老太太还是是将三个孩子全都撵到了床上睡觉。 只留下姜晓菱和她还有儿媳妇一起重新回堂屋坐下。 老太太将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对儿媳还有孙女说道:“这是宁宁他们带过来的,你们也看看吧。” 听了奶奶这话,姜晓菱和母亲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明白,这就是小姑托孤的遗书了。 她默不作声的走过去,将信拿过来,和母亲一起看了起来。 在信里,小姑说她当年被土匪抓到山上,几次寻死不成,二当家的看她可怜,就把她给救了。 然后两个人一起藏到了深山里。 也亏得他们命好,逃出去没有多久,县里的剿匪大队就上了山,把那个土匪窝全给歼灭了。 至此后,他们两口子就在深山的寨子里安了家。 本以为可以就这么过一生的,可没想到终究还是被人给认出了。 原来,她嫁的那个男人在加入土匪之前是**的军官,后来是在抗日的时候受了伤,滞留在山里养伤的时候被土匪发现,迫不得已才进了匪窝。 而现在,寨子里来了插队的知青,其中有人是从他老家那里来的,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并且还向县里写了告发信,说他是**当年撤退时,滞留在国内的特-务。 那知青以为自己这样做是立了大功,洋洋得意之下喝了几口酒就在借住的人家炫耀。 却不知道,小姑两口子在寨子里十几年,本本分分,人缘相当的好。 知青的酒还没醒,那边姑姑两口子就已经被人报了信。 小姑在信里说,其实对于这一天的到来,他们是有准备的。 毕竟他们并没有与世隔绝,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也知道。 男人的身份,永远如一块巨石般悬在他们头顶。 这么些年,提心吊胆的,躲也躲累了。 他们知道,知青的信一发出去,他们再无任何翻转的机会。 所以决定放弃。 只希望在发现他们死了之后,那些人能不再追究,能够给孩子们留一条活路。 小姑解释说,    这么多年一直不敢和家里联系,就是怕万一有一天身份被揭穿,给家里添麻烦。请妈妈一定要原谅他们。 最后,小姑还写道,他们在临死之前会留一份和子女还有家里脱离关系的证明,但求母亲能够帮他们保住这点血脉。 这封信的后面还附了一张纸,上面是俩孩子父族的族谱,以及他们的大名:凤佑宁,凤筱美。 看完这封信,姜晓菱和妈妈两个人很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小姑信字里行间中所透露出的那种绝望和祈求,让她们喘不过气来。 徐寒梅的眼泪完全控制不住,不要钱般哗哗的往外流,姜晓菱也被憋得心口一阵阵发疼。 她终于明白上辈子俩孩子被抓走,奶奶为什么会因为没有将他们追回来而心梗突发去世了。 父母头上挂着土匪,叛徒,特-务这一连串的帽子,孩子被带走那还能有好? 更何况这时候的宁宁和美美才五岁! 女儿临死之前将儿女托付给自己,却最终没能保住……奶奶也确实没法活了。 就在姜晓菱终于想通了一切而陷入后怕的时候,姜老太太则已经缓和过来了情绪。 她用手绢擦了擦眼睛,慢慢的收回了信,细心的叠好重新放入口袋。 这才对她们说道:“这信看过也就算了,不要和任何人说。俩孩子你们不用管。有我这个外婆活一天,就不会亏了他们。” 说罢,她转头看向徐寒梅:“明天你们把东西收拾收拾,做好准备。后天早上我会写一封信给你带给立南,放心吧,必不会让你因为这点儿事落埋怨。” “妈,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把你和孩子们留下我不放心。” 徐寒梅望着婆婆:“不是立南埋不埋怨的事儿,你们老的老,小的小,我们走了,你们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看出儿媳说的是真心话,姜老太太的眼中带出了一抹欣慰。 嘴上却不以为然的切了一声:“没了你们我就不能活了?当年还不是我一个人带大了他们兄妹俩? 怎么了,觉得我现在老了,看不上了?不是我说,有没有你们,我也能把这俩孩子拉巴大!放心走吧。” “一起走。” 姜晓菱看向奶奶:“都别争了,奶,你和宁宁,美美都和我们一起走。” 她原本就做好了打算,姑姑的信更让她坚定了信心。 看奶奶还要再说什么,姜晓菱冲她摆了摆手。 “奶,这事别争。你和我妈平时出门少,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你们都不了解。不是我吓唬你,如果我们走了,表弟表妹你保不住。” 一句话说地姜老太太瞬间变了脸色。 “你什么意思?”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 姜晓菱用手指了指老太太放信的口袋,无奈的说:“姑姑姑父两个人都保不住他们,难道你以为你一个老太太就能保住? 现在外面天天闹得多厉害,你们就算是没见过也应该听说点吧? 天天查成分,查外来人口。 都是一个镇子生活了几十年的,咱家什么情况,街坊四邻谁不知道? 我们留下你自己走了,然后家里忽然多出来两个孩子,你就能保证没人上心? 姑姑,姑父住在深山都有人举报,你能确保咱周围没人干同样的事儿?” 说到这儿,她摇了摇头,一脸的不赞成:“奶,你别把事儿想的太简单了。真有那一天,万一有人到家里来抓这两个孩子,你是能打得过,还是能跑得赢啊?你护不住他们的。” 姜老太太打了个冷颤。 她根本不敢去深想孙女说的那个情况。 她不愿意相信会有这样的一天。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孙女说的没错,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她和儿媳确实没有天天出去上学的晓菱知道得多。 “我看谁敢?!” 老太太梗着脖子说。 “我看看谁会这么丧良心,要跑到我家来抓孩子!这么小的孩子,他们懂什么?不是,不是还有那个脱离关系的证明吗?” 老太太依然嘴强牙硬,可眼泪已经开始吧嗒吧嗒往下落。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她已经慌了。 “晓菱!” 看把婆婆吓成这样,徐寒梅使劲瞪了女儿一眼。 然后赶紧走过去试图安慰,却被姜老太太巴拉到了一边。 “谁?你说谁还能和俩任事儿不懂的孩子过不去?” 姜晓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可是,”她又继续说:“要是没有这种可能,姑姑,姑父不会把他们藏起来。也不会这么多年不和咱们联系,一直到最后没办法了,才让他们悄悄的到咱家来。” 听了女儿的话,徐寒梅也急了。 “是啊,妈,你和孩子都跟我们走吧!这不是说你们留下就能解决的事儿。要是真有人上门,你们哪儿躲得过啊?” 可她的话,姜老太太却仿佛完全听不见了。 她忽地一下就哭出了声。 一边哭一边说:“你小姑没有不和家里联系啊!她就是没有说。她每年都来的,她一直惦记着这个家呀!” 老太太哭着告诉她们,每年初二,后院的院墙里总是会被人丢进来一个麻袋。里面有时候是细粮,有时候是猪肉。 即便是在最困难的那几年,这一袋子东西都没有少过。 “那年你生小河,要不是有那五斤小米,你和娃娃都保不住啊!可那时候,我的女儿,她也已经怀上了娃娃。 她是从自己的嘴里给家里省出来的啊!” 老太太哭得泣不成声,想起那个贴心的女儿,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人给割裂了。 徐寒梅整个人都傻了。 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那时候正是国家最困难的时候。 连粗粮都吃不饱了,更别说像小米这样的细粮。 当初婆婆只说是找人换的,却没说是从哪里换的。 为这事,她感激了很多年,觉得婆婆待她比亲娘都好。 也正因为此,才会和婆婆处得这么贴心。 可,原来这是小姑子送过来的啊…… 徐寒梅知道,宁宁和美美比小河小了不到一岁。 那就说明,送粮食的时候,小姑子确实已经坏了他们。 想到这儿,她的心里更加的难受了。 只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屋里去,把两个孩子再使劲的抱一抱。 看着那眼泪吧嗒的两个人,姜晓菱有点烦躁。 哭要是能够解决问题,那么就一家人抱在一起哭好了。 可那有什么用呢? “别哭了,一堆事呢。” 姜晓菱说完转头看向徐寒梅:“妈,你去翻翻看还有没有我和小河的旧衣服了,抓紧时间给他们俩改两套出来,明天还要忙活,总不能让他们俩在被窝里待一天吧?” 一句话彻底提醒了徐寒梅,她再也坐不住了,连忙站了起来:“可不是!明天早上起来宁宁和美美就没有衣服穿啊!” 说完,她也顾不得这边了,小跑着回屋翻箱倒柜去了。 而姜晓菱则坐在了老太太的旁边。 “奶奶,你明天的时候和宁宁还有美美好好说说,让他们以后改口给我爸妈也叫爸妈吧。” “什么意思?”姜老太太吓了一跳。 待明白过来立刻不赞成的瞪了姜晓菱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能混叫的吗?” “我认真的。” 姜晓菱一本正经的看着老太太:“奶奶,你不觉得这次去宁林,对咱们一家子来说,都是一次最好的机会吗? 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只要不出大事,家里有几个孩子谁会来查? 咱们就说他俩是我爸妈亲生的,是爸爸走之后才生下来的, 那边的人都是天南地北聚在一起的,之前又不认识,有谁能知道真假?”  w  ,请牢记:, 第4章 第 4 章 “这,能行?”姜老太太一脸的迟疑。 “能行。”姜晓菱回答的非常笃定。 能不能行都得行啊,不然又能怎么办呢? 虽然姜晓菱知道,想要圆上一个谎,往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做掩饰。 后期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事儿在等着。 可这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这辈子她才回来两个多月,宁林那边什么情况还不知道。 可上辈子,父亲在厂子里可是很有声望的。 想来,爸爸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其实有没有办法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反正无论如何她这次一定要把奶奶还有弟弟妹妹都平安的带离老家。 第二天是忙乱的一天。 因为两个小家伙的到来,整个姜家都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 可与此同时,该做的事还必须要做,所以一天下来,所有人都累得人仰马翻。 尽管这样,在临走的那天早上,除了小河,所有人都天没亮就起来了。 姜老太太亲自去厨房热了馒头,还在里面夹好了咸菜。不仅如此,她还大方的煮了三个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鸡蛋。 又用儿子之前留在家里的水壶灌了满满一罐的热水,这才把东西全都交到了孙女的手里。 “晓菱,这样真的能行?”她满脸担心的望向姜晓菱。 一直到这会儿,老太太心里都觉得不太牢靠。 “能行,奶奶你就放心吧。” 姜晓菱说着,将吃的喝的往身上一背,然后和妈妈一人一个,背着刚刚醒来,还在迷糊中的双胞胎一起走出了家门。 此刻是早上五点。 地上的雪还没化完,又结成了冰,到处都又湿又滑。 刺骨的寒风,刚一出去就把人给冻得个透心凉。 可正因为此,整个小镇子都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还关着灯,到处都黑黢黢,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们一行四人,找最僻静的小路,疾行走到了镇卫生院的门口。 因为还没有到上班时间,这里大门紧锁,同样一片寂静。 姜晓菱和妈妈一起找了一个背风的角落,这才将两个孩子放下。 她把背着的水和吃食塞到了母亲的手里,不无担心的问道:“妈,你一个人带着他们俩,行吗?” 徐寒梅看着女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觉得自己这个妈,当的实在是太失败了。 女儿还差几天才满十七周岁。 镇子上和她同龄的女孩天天除了琢磨点吃喝都在想些什么? 要么是那些有的没的,要么就是嫁妆,工作。 哪儿有像他们家晓菱这样,小小年纪就快要撑起一个家的? 想到这儿,她伸手帮女儿捋了捋被雾水打湿的头发,温和的说:“妈妈行的,你别操心了。赶紧回去,家里的事儿别让奶奶一个人操持。” “好。”姜晓菱点了点头。 之后将自己放在棉袄里面贴身处口袋里捂着的鸡蛋给俩小家伙一人塞了一个。 跟他们说:“乖乖的听妈妈话,待会儿姐姐还有奶奶,哥哥坐大汽车来接你们。” 宁宁和美美是被家里大人教导了整整一天的。 虽然他们并不是真的很懂为什么要改口,要叫别人爸妈? 可是外婆说了,如果不这么叫就把他们丢下,不带他们走了。 想想当初妈妈千交代万嘱咐一定要听外婆的话,俩孩子就没敢再多问。 很听话的改了口。 现在听姐姐这么说,两个人同时点了点头,糯糯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那乖巧的小模样,让人觉得为他们冒再大的风险也值了。 姜晓菱到家的时候也不到七点,可她就是回屋脱了个外套的功夫,外面院子里就响起了一片喧闹声。 然后就听到门口有人在喊:“小河妈,有人找!立南单位的车来接你们了!” 虽然巷子口小,卡车根本进不来。可是因为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稀罕了,家家户户都恨不得门户大开,所有的邻居熟不熟的都围在门口。 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羡慕的表情。 毕竟,在他们这样的小镇子上,大卡车,别说坐了,连见都很少有机会见到。 更何况还是专门有人来接,要坐车去大城市过好日子去。 尽管之前姜家的人一再和大家说,宁林也不是什么大城市,可是能有很多卡车的地方,在大家的眼里,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好地方了。 姜晓菱连忙拉着弟弟走了出去。 这时候,已经有两个男人被奶奶给领进了门。 这两个人姜晓菱都认识。 那个五十岁左右,鬓角边已经有了一点点白发的是谢伯伯,是他们家多少年的老邻居。 谢伯伯和封阿姨两口子和他们家一直关系不错,在爸妈去世之后也给过她很大的帮助。 而跟在谢伯伯后面,那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他的徒弟小韩。 看到他们出来,奶奶慌忙招了招手:“晓菱啊,快来,这两位是你爸爸的工友,快叫伯伯!” 姜晓菱连忙迎了过去。 “喲,你们就是晓菱和小河啊,都长这么大了。”谢叔叔说着,很亲热的在小河的脑袋上揉了揉。 然后看向晓菱笑道:“我姓谢,和你爸是老伙计,以后啊,咱们两家还是邻居,你叫我谢伯伯就行。这个是我徒弟,你们叫声小韩哥吧。” 姜晓菱和小河按照他的说法乖巧的喊了人。 听到他们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谢长义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和老太太说话,说得他累死了。 谢长义看了看周围,不由得问道:“晓菱,你妈妈呢?” “去卫生院拿点药。” 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妈妈身体不好,她怕路上不舒服了,想做点准备。” “应该的,应该的。”谢长义点了点头。 说完却有点为难的看了看天:“那,她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咱不能在这儿一直等的。” “哦,谢伯伯,咱不用等。我们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就能走。卫生院就在出城的路上,到时候咱们接上我妈妈就可以了。” 听她这么说,谢长义顿时放了心。 爸爸之前在信里就说过,除了日常用品,家里的大件一律不许拿,不能占车上太多的地方。 所以,这次搬家,最大的包裹也就是被褥和厨具了。有两个大男人帮忙,在加上街坊四邻帮衬,很快就搬了个差不多。 大家都知道徐寒梅身体不好,听说她去卫生院买药,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什么。四邻们反倒觉得她这样做很好,很善解人意。 毕竟,路上好几天的时间呢,总不能老因为自己的不适给别人添麻烦吧。 老太太和关系好的老姊妹们在一起淌了会儿眼泪,姜晓菱和弟弟也和处得不错的小伙伴们一一告别。 然后就在众人的陪伴下,一起走出了巷子口,走到了那辆红旗牌j130载货卡车跟前。 这是我国解放后自己研发生产的第一款大型货车。 不要说是在镇子上,即便是在大城市,也是极为稀少的东西。 虽然它此刻因为长途拉货,车身布满了灰尘和泥点子,可是看在众人的眼里,依然是熠熠生辉,让人羡慕的。 谢长义掀开车蓬上的油布,指着里面由盛放货物的大木箱所搭建的避风处对他们说:“条件简陋,你们先凑合一下。从这儿到宁林,咱开车也就是三天,快得很。到家就舒服了。” 姜晓菱看看里面特意用木板,油布铺出来的坐卧的地方,看着上面放着的被子,知道为了这一趟,爸爸还有谢伯伯是花尽了心思。 把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 当年因为奶奶不开门,她和弟弟是哭着上的车,对于这些心思根本就没看见。 虽然大人们肯定不会介意,可是如今想来还是有点愧疚。 于是姜晓菱大声的对谢长义说:“谢伯伯,真的谢谢你们,什么都替我们想到了。这样我们路上就不会冷了呀!” 她的声音很大,说话的时候又特意侧了侧身,让周围的人都能够将车厢里面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褒奖的声音。 大家都在夸姜家的儿子真是去了一个好单位,还有这么好的工友;夸姜家老太太真是有福气,儿子这么孝顺。 老太太即便是满腹的心事,听了这些也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虽然和谢长义他们沟通起来是那么的费力,还是拉着他和小韩的手夸了半天。 夸得他们两个脸上都带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可眉眼中还是能够看得出很高兴。 一行人终于出发了。 因为需要指路,姜晓菱坐在了车前座。 她一边告诉着谢长义怎么走,一边没话找话的和他唠着家常。 快到的时候,故作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我妈还带着弟弟妹妹呢,也不知道那两个小的闹人了没?哎呀,小孩子就是麻烦。伯伯你都不知道,他们早上闹得呀,怎么说都不行,非得和我妈一起去医院。” 说完,做出了一副很无奈的模样,还揉了揉鼻子。 谢长义惊讶的转头看了她一眼。 伸手指了指车后:“你弟不是在车上吗?又哪里来的弟妹?” 姜晓菱的表情比他还惊讶。 “我的小弟小妹呀!我们家还有一对双胞胎的小弟小妹,伯伯你不知道?我爸爸没有和你们说过吗?” 谢长义瞪圆了眼睛:“双胞胎弟弟妹妹?你家不是就你和小河吗?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爸提过,还有两个孩子呢?”  w  ,请牢记:, 第5章 第 5 章 姜晓菱的眼睛瞪得比他还圆。 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似乎想了半天,然后才郁郁的,用一种很不高兴的语气继续说道:“谢伯伯,我爸是不是总在你们面前提小河呀?连我都是顺带提的? 哎呀,怎么能偏心眼到这个程度呢? 喜欢小河就喜欢啦,别的孩子也不能连提都不提呀! 小弟小妹和他不亲,那是因为见面少。 那么小的孩子,认生很正常的呀! 他怎么可以这么偏心眼呢?” 说完,她忿忿地坐直了身子,小脸气得通红:“不行,我待会儿就去和奶奶说,我要去告状! 我要让奶奶去和爸爸吵架! 哪里能这样呀?除了小河,我们别的几个就不是他的孩子了吗?” 可能是因为不高兴,小姑娘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带出了家乡音,尾音上扬。 原本很生气的话,让她说的糯糯软软,像是小孩子在和大人诉说委屈。 谢长义听着真是觉得又好玩,又有趣。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谁家的孩子,能把要去告状,要让奶奶和爸爸吵架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家是三个儿子。 天天在秃小子中生活,小兔崽子们脑子里除了招猫逗狗就是攀墙爬树。 什么时候能坐在他们老子跟前,这么有耐性的跟他说会儿话? 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经历过这种娇娇的小女孩坐在身边和他慢慢的说着家长里短,将他当做家里的亲人一样,一点都不见外的场面。 听着姜晓菱用那又轻又软的声音一口一个“呀”的说着抱怨自己父亲的话,听得谢长义心里软乎乎的。 甚至与这孩子产生了同仇敌忾的情绪。 只觉得自己那个小兄弟,也真是的! 谁家也喜欢大儿子,这没有错。 可其他的就不是自己的儿女了吗,哪儿能这么区别对待呢? 他也听出来了,那对儿小的应该是小姜离开家,到了宁林之后,他媳妇才生的。 这几年因为工作忙,小姜总共就回家探亲过一次,还是两三年前。 估计那时候孩子小,还不认人,而他,也跟那俩孩子没建立起感情。 至少没有和大儿子感情深。 可就算是这样,那也是自己的崽儿,怎么也得疼! 这人还是年轻,不懂事! 哪儿有这么当爹的? 看看把人小姑娘给气的! 他下定了决心,回去一定要跟兄弟好好说说。 - 车子很快到了镇医院附近。 因为这卡车实在是太招摇,离得还有一段距离,姜晓菱就让谢伯伯停了车。 她自己跑向了和妈妈之前约定好的小巷子口。 一大早就出了门,又在这冷飕飕的地方等了这么久,等姜晓菱赶到的时候,不仅两个孩子,连徐寒梅都冻得嘴唇发白。 她二话没说,一把抱起了坐在墙角的宁宁。 又冷又困的小家伙乖乖的将脸埋在了姐姐的肩膀上,不让外人能看到一点。 姜晓菱抱着弟弟走在前面,徐寒梅也连忙抱起身边美美跟在了后面。 走了没有几步,小韩就追了过来。 看到这情景,他伸手要去接过宁宁,却被姜晓菱避开。 他只得又去接徐寒梅手里拿的药包。 谢长义从驾驶室里探出脑袋,原本想好好的看一眼兄弟家的双胞胎到底长得什么样? 可还没来得及出声,小侄女就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一看就明白,这是两个孩子都睡着了的意思。 他连忙从车上下来,和徒弟一起帮助那母女俩将孩子送到了车上放好。 回到驾驶室的时候,还忍不住的啧啧称奇,直想不通这么好看的一对孩子,兄弟咋会连提都不提? 要是他就这么一对儿小崽儿,那还不得拿着喇叭,炫耀到全厂子的人都知道? 想归想,手里的动作可没停。 谢长义是个老师傅,在去宁林之前,是在海市的大工厂给人家拉货的。 论起驾驶技术,整个厂子能比他强的也没几个。 所以,即便这一路上并不好走,可一想到后面还坐着那么一家子的老老小小,他都尽最大的努力,将车子开得又快又稳。 让旁边的小徒弟钦佩无比。 小韩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学得差不多了,都快能出师了。 可跟师傅跑了这一圈后,他那点自信简直要被打击完了。只觉得自己前面的路实在是有点漫长。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在第三天傍晚的时候,这一行人回到了宁林。 谢长义并没有先回厂子里交货,而是将车子直接开回了家属院。 这会儿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也到了家属院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各家各户的厨房里,主妇们都在忙着做一家老小的饭食。 刚下班的工人们,也陆陆续续的进了门。 最先看到他们回来的,自然还是那群一天到晚都在门口疯玩的秃小子们。 在机械厂长大的孩子们,别的本事不敢说,认车牌号那个个是一流。 哪辆车是谁开的,他们恨不得比大人们都记得请。 这次也一样,谢长义的车都没停稳,他们就嗷嗷叫的呼啸而来。 打头阵的依然是他的二儿子谢壮,而小儿子谢成则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哥身后。 “爸,你回来了!这次带什么好吃的了?” 谢壮冲过来踩着踏板就爬上了车。 冲着亲爹咧开嘴憨憨的笑了笑,不等开门,扒着车窗就要往车子里面钻。 然后就被谢长义照着脑袋拍了一巴掌。 “去去去,就知道吃。赶紧的,去把你姜叔叫出来。跟他说我回来了,还把他们家里人都给接回来了。” 挨了一巴掌,谢壮也没生气,答应了一声就从车上跳下来,转身就往二号楼跑。 一边跑一边喊:“姜叔!姜叔!我爸回来了!还把你家的人都给接回来了!” 几分钟后,在一群孩子的围绕下,一个男人从楼里面快速的跑了出来。 一脸的欣喜。 可还坐在车上的姜老太太和徐寒梅此刻却并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全都一脸紧张的看向姜晓菱。 越靠近目的地,她们越紧张,甚至都超过了要见到亲人的喜悦。 特别是老太太,车子一停,她就下意识的紧紧攥住了两个外孙的手,嘴唇一直在抖,眼神又慌张又忐忑。 就那么巴巴的看着姜晓菱,想再问问,却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妥的,更给儿孙们带来麻烦。 姜晓菱朝她们投过去了一个安抚的表情,然后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第一个跳下了车。 “爸爸!” 她快步的朝姜立南冲了过去,然后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 姜立南被女儿撞了一个趔趄。 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她,脑子里却是一懵。 毕竟从十岁后,小丫头就再也没有让自己抱过。 他身体一僵,只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 好一会儿,才伸手在女儿的头发上抚了抚,笨拙的叫了一声:“乖女。” 这个久违了的称呼,叫得姜晓菱瞬间红了眼眶。 上辈子,父亲是在她十九岁那年出车祸去世的。 而她自己,则是在三十岁的时候积劳成疾离开的人世。 算下来,她已经有整整十一年没有见过父亲了。 看着爸爸一如记忆中的模样,甚至比记忆中更加意气风发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姜晓菱的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不哭,不哭,这是谁欺负我们乖女了?跟我说,爸爸去打他!” 看女儿哭得眼泪哗哗的,姜立南又是心疼又是跟着难受,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女儿小的时候,哄劝她的话。 说着,还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好羞!这么大了还要大人抱!” 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紧接着就传来了一阵哄笑。 姜晓菱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发现他们父女俩的身边此时还围着一群小孩儿。 这会儿全都看着他们,学着领头谢壮的模样在用手刮着脸。 小崽子们似乎遇到了什么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高兴事儿一般,自己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姜晓菱抿了一下嘴,可是并没有动。 而是继续抱着父亲,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快速的说道:“姑姑去世了,临死之前让表弟妹来投奔家里。我们就一起带来了。爸,我跟谢伯伯说宁宁,美美是我们的亲弟妹,你别说漏了。” 说完,她才松开了手。 姜立南整个人都木掉了。 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妹妹……死了? 妹妹不是很多年以前就死了吗?! 怎么还有了一对儿女,还投奔了家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儿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他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你……说什么?” 他愣怔着,磕巴了一下才问出了声。 可姜晓菱压根不敢和他过多的解释,这么多人看着呢! 再不过去就说不过去了。 她拉着父亲的手就往车跟前走。 一边走一边意有所指的继续说:“爸,弟弟妹妹都长大了好多,你肯定都不认得了。宁宁和美美的个子都快赶上小河了。” 待他们走到车跟前的时候,姜老太太,徐寒梅还有三个孩子也都在谢长义和小韩的帮助下,下了车。 看到姜立南,小河第一个扑了过来。 “爸爸!”他大喊着抱住了亲爹的腰,逼得姜立南不得不再次停下了脚步。 姜立南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在嗡嗡的叫,以至于他甚至都有点顾不上自己最爱的小儿子了。 他敷衍的在儿子脑袋上摩挲了一下,眼睛却看向了母亲和妻子。 姜老太太连忙伸手在宁宁的肩膀上推了一下,鼓励的说:“去,去叫爸爸。” 可如果仔细听,就能够听出老太太说话的声音打着颤,望向儿子的目光中甚至带出了一丝恳求。  w  ,请牢记:, 第6章 第 6 章 姜立南和母亲的眼神在空中相撞,这一刻他忽然全都明白了。 他大步走过去,先叫了一声:“妈。” 然后就蹲下身子,一边一个,将两个孩子全都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直到被他揽住的那一瞬,紧张到了极致的宁宁和美美,那一直紧绷的小身体才终于慢慢软了下来。 美美第一个想起了外婆的嘱咐,伸手揽住了姜立南的脖子,乖巧的在他的耳边叫了一声:“爸爸。” 听到这个称呼,姜立南“哎”了一声,眼泪差点直接就落了下来。 他更加用力的抱紧孩子,将脸贴在了她的肩膀上,悄悄的擦掉了溢出的眼泪。这才哑声说:“好孩子,爸爸带你们回家。” 谢长义和过来打招呼,看热闹的邻居一直都站在旁边。 原本他还想着要和兄弟念叨几句。 可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知道怎么的,也跟着鼻子一阵阵发酸。 他走过去,在姜立南的肩膀上拍了拍,说:“别难受了,这不是一家子团聚了吗?这是好事,难受什么。 赶紧的,赶紧把东西搬回去,我还等着回厂里交车呢!”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 姜立南连忙点头称是,在邻居的帮助下,很快连行李带人,都被送到了新房子。 东西原本就不多,众人没一会儿功夫就搬完了。 谁都能看得出人家一家子刚团聚有很多话要讲。 所以都很有眼色的,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没多久,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自家人。 姜立南走过去将大门关上。 待他再次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姜老太太已经将那封遗书又一次的拿了出来。 姜立南手指颤抖的接过遗书,没看几个字,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呜呜”的哭出了声。 两只手紧紧的攥着信纸,浑身颤抖。 姜晓菱从来就知道父亲和姑姑之前关系好,以前就没少听妈和奶奶嘀咕。可她没有见过父亲这样。 上一世在知道母亲去世,妹妹遗孤被人带走,从此渺无音讯之后,父亲并没有掉眼泪。 他只是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整整坐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就在全家人都担心不已的时候,他从房间里出来,什么也没说,一如既往地正常出门去上了班。 只是从此后,姜晓菱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笑。 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头发就全都白了。 而那时候的父亲,还不到四十岁。 现在,看到父亲哭,她的心反倒放了下来。 能哭出来就是好事,总比当初那样全憋在心里强。 她是不担心了,可看到这样的情景,家里其他人却都跟着抹起了眼泪。 奶奶和妈妈自不必说,三个小的看大人哭成一片,也吓得跟着哭了起来。 姜晓菱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正想出声相劝,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屋子里顿时一静。 姜立南快速的擦干眼泪,走过去打开了屋门。 然后一个颀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样貌清隽,却极瘦。 整个人又瘦又直,像是一根竹竿般立在门口。 如今是十二月份的天气,即便只是开了一个门缝,可那迎面扑来的凛冽寒意,还是让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可那人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蓝色工作服。 衣服又宽又大,就这么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很显然里面连个棉袄都没有。 姜立南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后惊讶的问出了声:“彦成,你怎么这会儿跑来了?你今天不是出车吗?” 那人没有立即回答。 而是先将之前一直捂在怀里的饭盒拿出来,递到了他的手里。 然后才说:“今天回来的早,给家里添个菜。” 他话说得简单,态度却很恭敬。 姜立南立刻明白了徒弟的意思。 先是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对大家解释道:“他就是邵彦城,之前和你们说过的我那个徒弟。这就是个话少的,他的意思是知道你们来了,就去买了点菜。” 听丈夫这么说,徐寒梅赶紧走过去,冲他热情地打招呼:“你就是彦成啊?之前总听我家老姜说起你,这还是第一次见。来来来,进屋,外面冷,进屋说话。” 与此同时,姜老太太也走了过去,慈爱的盯着他仔细打量。 边看还边赞许的点了点头, 邵彦成显然并不习惯这样热情,被她们盯得面色有些发窘,耳朵根也有点微微发红。 他冲着老太太和徐寒梅各鞠了一个躬,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奶奶”,“师娘”。 直叫的家里的两个女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热诚。 姜立南却冲着徒弟摆了摆手:“别叫师娘,现在是新社会,不兴叫这个,叫徐阿姨就行。” 说完,他又看向还站在桌边的几个儿女,对他们说:“都过来认认人,这是你们彦成哥,以后要当做亲哥一样对待。” 姜晓菱站在那里没有动。 她不动弹,小河和宁宁,美美自然也不会动弹。 直到父亲一个眼神瞪过来,又朝他们招了招手,姜晓菱才无奈的走过去,不情不愿的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即便站在她身边,也不见得有谁能听清她哼的是什么。 好在对面那人,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她的敷衍,依然温煦的冲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看着前世丈夫这张年轻了很多的脸,姜晓菱可谓是五味杂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到现在还无法忘记,在自己临死前那一刻,这个男人死死地拽住她的手,苦苦的哀求:“晓菱你别死,求求你别死”时,那绝望的表情。 可是,她也无法忘记,在自己每一个最为难的当口,甚至生孩子的时候,这个人都因为工作,事业而无法陪伴在她身旁。 独留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人世间的凄惶。 上一世,或许是因为他们刚刚下车就收到了老家那边的加急电报,全家人都要疯了。 到处乱做了一团,所有人全都顾不得别的。 所以并没有发生邵彦成往家里送菜这件事。 他们认识差不多要在半个月之后,所以姜晓菱这会儿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让她难得的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可是屋子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包括那个男人。 在和所有人都打过招呼之后,邵彦成就提出了告辞。 老太太和徐寒梅想要出声挽留,却被姜立南给拦住了。 他望向徒弟,问:“还没交车呢?” 邵彦成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姜立南顿时一脸的无奈。 他伸手在徒弟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斥道:“又乱花钱!以后再这样就别登我们家门了。行了,行了,赶紧回去。” 说完冲他挥了挥手,也不等邵彦成回话,就推着肩膀将他推出了门。 “立南!”看儿子这个样子,老太太顿时就不干了。 姜家人一向待人和气,就算是徒弟,也不能这样摆架子!更何况人家还送了东西。 她瞪了儿子一眼,推开他就要再去开门把人家小孩儿给叫回来。 却被姜立南一把拦住。 “他要去交车,不能耽误。”他冲母亲解释道。 说完,他才将饭盒拿进了屋内,放在桌子上打开。 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大家全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只见那饭盒里,放了满满当当一盒子的好菜。 一半儿是红烧豆腐,一半儿是白菜炖肉。 都是平时见都见不到的好东西。 特别是那肉片,全都厚厚的,带着半个指肚般大小的肥膘,看上一眼就让人垂涎欲滴。 大人还好,看着这样的好菜,几个小的,眼睛都直了,屋子里顿时传来一阵咽了口水的声音。 “你们饭堂还有这样的菜?”徐寒梅盯着饭盒惊讶极了。 男人虽然以前就说过他们的伙食还不错,可再好也不能好成这样吧? “怎么可能?” 姜立南苦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饭盒旁边的标志,解释道:“这是国营饭店的饭盒,交一毛钱押金可以借用。这一盒子菜,彦成得把他这个月的出车补助全给用了。” “啊?”他这话把老太太和徐寒梅全都吓了一跳。 老太太着急的又要去开门,嘴里还埋怨着:“这怎么行?作孽哟,一顿饭要吃人家孩子一个月的补助。不行不行,赶紧,赶紧把人给我叫回来!” “叫回来干嘛?买都买了。” 姜立南再次拦住母亲:“他要去交车,这会儿可不能叫。这事儿你们不用管,回头我跟他说。” 说完,伸手在几个小家伙的头上各揉了几下,这才说道:“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 因为邵彦成这一打岔,之前弥漫在家里的那种哀伤的氛围总算是消散了很多。 特别是几个小孩子,脸上也有了点笑模样。 说起来不管是双胞胎还是小河,都不过是五六岁的孩子。 长这么大经历的悲伤和恐惧,恐怕都不如这些日子来得多。 这几天,大人们的紧张和不安,传染的三个孩子也一直处于极度紧绷状态。 如今有了热饭热菜,又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定的家,几个小家伙就全都崩不住了。 饭没吃完,就一个个头一颠一颠地打起了瞌睡。 因为事先并不知道双胞胎要来,姜立南并没有安排他们的住处。 一时间只能先凑合着。 这套房子是两室一厅,按照他以前的安排,是准备让小河跟着他们夫妻住一间,另外一间让女儿和母亲住。 现在这样肯定是不行。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按照之前说的,让小河和他们两口子住,双胞胎则由姜晓菱和奶奶各带一个。 看着那屋里窄窄的两个单人床,姜立南又叹了口气。 “明天我去厂里看看,看能不能找两块木板。要是能找到就把这床加宽一点。目前只能这么先凑合了。” “不急不急,没事,这么睡也行。”姜老太太连忙说。 能够保住女儿的这点血脉,她已经要念佛了。 至于别的,那是一点都不重要的。 看父亲还要再说什么,姜晓菱打断了他:“爸,怎么睡这个不着急,现在你得想想怎么给他们两个上户口。” 说到这里,她将一直随身放着的迁徙证明拿了出来,一脸为难的看向父亲。 “爸,咱家的证明里没有宁宁和美美的名字。” 没有迁移证明就没法证明身份,没法证明身份就不能上户口。 可没户口就没粮本,就没法领粮食。 比起怎么分床,怎么睡,这才是要解决的重中之重。  w  ,请牢记:, 第7章 第 7 章 姜立南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说实话,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到现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消化。 他刚刚接收到妹妹的死讯,现在就要去想怎么处理接下来的那一摊事。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可是,他也知道女儿说的没错,上户口这是当务之急。 今天已经二十号了,很快就要去领下个月的粮食。 不把俩孩子的迁徙证明弄好,一家子的户口都没法上。 毕竟俩孩子在,之前开的迁徙证明根本就没法拿出来,不然怎么解释在老家时,双胞胎和他们不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原因? 而不上户口—— 那就意味着,下个月全家的口粮都没法领。 这对于一家老小来说,那可是要命的灾难! 看爸爸一直没说话,姜晓菱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看着他的脸色,斟酌着说出了自己之前已经琢磨好了的想法。 她说:“爸,我在路上的时候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还得从咱镇子上想办法。想从宁林这边使劲儿可能不太行。” 一句话说得姜立南整个人都有点愣,盯着女儿看了半天才问了一声:“乖女是怎么想的?” 这次和家人见面,姜立南只觉得女儿和自己印象中的大不一样了。 他上次回家,女儿将将十四岁,还稚气未脱。 转眼三年过去,这是眼瞅着变成了一个大孩子了。 不,甚至不能说是孩子,他家晓菱明显是已经能在家里担事儿的大姑娘了。 他有好几次都看到,在说什么话之前,母亲和妻子都习惯性得先朝女儿看去一眼,竟有几分马首是瞻的意思。 虽然在姜立南心里,他家乖女还是那个小孩儿,可在听她说出这句话之后,还是决定听听她的意思。 一声乖女叫得姜晓菱心里暖呼呼的。 从爸爸去世之后,家里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叫她了。 这一刻她更加坚定了要好好守护这个家的决心。 “爸,我是想着,宁林和咱们老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咱们不说,没有人会想到专门回去调查宁宁和美美的身份。那他们在家里住着就安全得很。 可如果咱们自己说出去,哪怕是透露出一点被人察觉,有一就有二,一个人知道就可能会有一群人知道。 万一没控制好,让什么有心人发现了,即便他们现在不查,可对咱们一家人来说,就总是一个隐患。” 姜立南皱了皱眉。 他知道女儿说的对。 可是,不从宁林这边找关系,又能怎么办呢? 老家那边山高水远的,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找得到可以拜托的人? 再有,这事,办起来肯定是要担着责任的,不亲自找上门带着酬谢,不跟着一起去办……中间万一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才更是要命! 不等姜立南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一直在旁边紧张听着的姜老太太先着了急。 “那怎么办呀?宁宁美美上不了户口那吃什么? 哎呀,当初就不应该听你们的,我们三个待在家里多好!我一个老太太能吃多少?随便省一口就够他们两个吃了!” “妈,我们这不是还在想办法嘛!”姜立南不乐意了。 靠她一个老太太省粮食给俩孩子吃? 那还要自己这个做儿子,做舅舅的干什么! “是啊,妈,你别急,立南和晓菱一定能够想出办法来的。咱不急,让他们想,不催啊。”徐寒梅也在一边劝着。 她说完,又抬起头望向自己的丈夫,安慰道:“我们这次来把家里的粮食都带来了,不用那么慌,咱们省着点吃,再吃一个月是足够的。慢慢来,再想想办法。” 姜立南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说自己明天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办法没的时候,姜晓菱再次出了声。 “爸,王伯伯现在还和你在一起吗?他也在厂子里吗?” “在啊。你王伯伯厉害了,他现在是我们机械厂的一把手,是厂长呢!” 虽然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会忽然问起王厂长,姜立南还是如实的回答。 “爸,你知道吗,咱镇子上的派出所被革-委会接手了, 以前的户籍警都不做了,好多人去了其他镇子,还有人下放了。 我上次去开迁徙证明的时候,看到他们里面有一个人很像王伯伯的小舅子,就是以前来咱们家和你们一起喝过酒的,叫阿烟的那个。” 姜立南开始的时候没有听出女儿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可是在听到阿烟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姜晓菱,认真的问:“乖女啊,你确定没认错人?这事儿可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千万不能搞错的。” “不会认错的。”姜晓菱笃定的说道。 怎么会认错呢? 这次去开证明,她还专门使劲的盯着那人看了两眼。 说起来这个办法还是她在上辈子复盘的时候,反复斟酌才想出来的主意。 那时候她简直像是魔障了,但凡有一点时间,就会不由自主的反复去想—— “如果把表弟妹一起带到宁林,究竟要怎么才能安全的留住他们?” 这样的一个问题,她想了整整十年。 想出来的办法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这是她想到的所有办法中最稳妥的一个。 王伯伯是父亲曾经的工友,当初支援三线建设也是他动员父亲一起报名的。 他那个叫阿烟的小舅子,因为父母死得早,从小是跟着姐姐相依为命长大的,所以一向特别听他这个当姐夫的话。 如果王伯伯愿意出面和阿烟打个招呼,重新开一个迁徙证明,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 毕竟,现在他们红-卫-兵团已经占领了派出所,所里的老人要么下放了,要么被他们挤走了。 了解辖区居民情况的人根本没有了。 不仅如此,对于姜家来说,更有利的一点是—— 后来王伯伯实在看不惯他那个小舅子天天在镇子上不干正事儿,就托关系将他调到省城大工厂里去做学徒了。 在姜晓菱的印象里,那个阿烟的人后来在省城安了家,再也没回过镇子。 他和自己家的人,从此后就没有过任何交集。 所以,如果现在想要托人把双胞胎的户口办到自己家名下,通过阿烟是最好的途径。 她能够想明白的事儿,姜立南又如何会想不通呢? 虽然他不了解阿烟后来会怎么样,可是他很相信厂长王建平是可以托付的人。 当初在省城工厂上班的时候,王建平和自己的大舅哥是师兄弟关系,对自己一直照顾颇多。 后来大舅哥生病去世了,他更将自己当做亲弟弟一样看待。 即便现在来了宁林,他当上了机械厂的厂长,可人依然没有变,还是一个值得信赖的老大哥。 “你们先睡,我去和你王伯伯商量一下。” 姜立南想明白了这些,整个人都有了精神。 他赞许的看了一眼女儿,然后和母亲妻子交待了一声,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他们父女俩说的办法是什么,可是老太太和徐寒梅还是能够感受得到,这件事有希望了。 两人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这一高兴,几天积攒的困倦就一起涌了上来。 大家谁也没有精神再去忙活别的,连带来的大包小包都没心思整理,全都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睡觉了。 姜晓菱几乎是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心里最大的一个牵挂总算是解决了,终于平安的将奶奶还有弟妹一起带到了宁林。 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所以这一觉她睡得特别香。 - 在梦里,姜晓菱走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空荡荡的,除了在正对门的那面墙上嵌着一个扁扁的小黑匣子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望着这熟悉而陌生的场景,刹那间她有点恍惚。 姜晓菱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怎么也应该有十几年了吧? 她低下头使劲的想了想,这才忽然间想起来—— 明天是自己十七岁生日呢! 这两天太过于忙乱,以至于她把生日的事儿早就给忘了。 她又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上辈子的自己也是在十七岁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开始做这个梦,梦里也总是会来到这个房子里。 姜晓菱按照记忆熟门熟路地走到那个匣子跟前,伸手在那黑色平面的右下角点了点。 果然,如上一世般,那平面亮了,里面出现了一个金红色的鲤鱼图案。 看着那个熟悉的图案,姜晓菱吁了口气,欢乐的眯了眯眼。 她还记得当初她第一次无意中触到匣子,平面亮的时候,把她吓得一个趔趄! 那时候的她,真的被这突然出现的鲤鱼吓得大叫了一声,然后就醒了过来。 当年的她什么也不懂,而这样的梦根本也没有做过几次,似乎过了十八岁生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所以那时的她根本不知道,这匣子应该是一个类似于电视机的东西。 姜晓菱到现在还记得,在八零年,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年,她头一回见到电视机的时候,也如同当初一般,吓得大叫了一声。 也正是这同样的经历,才让她终于记起了那曾经的梦境。 可现在,梦境重现。 姜晓菱站在匣子跟前,却越看越觉得不是一回事—— 这匣子里出现的景儿,可比当初看到的那电视机清楚得多。 而且,这还是有颜色的。 看这小鲤鱼精精致致的小模样,可比那电视中灰突突的小人儿好看多了,  w  ,请牢记:, 第8章 第 8 章 姜晓菱盯着那画面,看着小鲤鱼慢慢的淡去,然后被一个有很多彩色照片的图案所代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要过节了的缘故,那图案的底色红彤彤的,上面还有金色的祥云,仔细看,似乎还有喜鹊登枝,别提多好看了! 可吸引姜晓菱的却不是这个。 她的目光黏在那摆着一盘热气腾腾大肉包子的照片上,怎么也拔不下来了。 肉包子啊!还是白面的。 这得多香啊! 好一会儿,她才恋恋不舍的继续往下看,然后就看到了那个什么……拌饭酱? 姜晓菱也不明白为啥吃个饭还得用酱拌? 但,那勺子里黄灿灿,油汪汪的酱看着就让人馋啊! “流沙咸蛋黄酱”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默念着。 虽然念不出声,可还是念得虔诚无比。 仿佛在颂念的过程中,就能够唇齿留香,让她尝到滋味一般。 她又伸手在那图案上划拉了一下,照片随着她的指头往上滑。 很快,一袋看上去像是用什么透明的玻璃纸包着的大米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用手摸了摸。 又摸了摸。 眼神里带出了羡慕。 这么白的米啊! 一粒一粒,晶莹剔透的。 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白米呢。 姜晓菱不记得自己家有多久没有吃过大米饭了。 怎么也得有大半年了吧? 按照规定,他们一家子,除了小河是二两,其他人每月都有半斤大米的配额。 可别说他们镇子,就是在他们县里,像大米这样的精细粮,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供应过了。 上次爸爸在信里无意中感慨了一下,说是做梦梦到小时候奶奶给打的年糕了,醒来后好久都还在咂摸着梦里的滋味儿。 奶奶拿着信,看着直抹眼泪。 后来妈妈没吭声,背着家里的老玉米跑出去,走了好多个巷子,才总算是换回来了小半盆的糯米。 妈妈和奶奶连夜打出来了几块年糕,自己和小河看着不知道咽了多少口水,却都没舍得吃上一块儿。 这次,都给爸爸带过来了。 想到年糕,姜晓菱忍不住按照上辈子摸索出来的办法,在那个图案最上方一个长格子处点了点,然后将脑袋凑过去,冲着那里喊了一声:“年糕。” 虽然依然没有发出声,可是那格子仿佛能够听懂她的话一般,忽然一个变换,艳红的图案变成了一长溜各式各样的年糕图片。 那年糕有长有圆还有方。 有精米面的,黄米面的。 更有一些干脆做出了奇奇怪怪,姜晓菱从来没有见过的各种形状。 就好像眼前的这个,居然是做成了如最初所看到的金红鲤鱼一样的模样。 不过这可比那图案好看得多! 瞅瞅那鱼身子,亮晶晶的,不知道是抹了多少油啊? 在那鱼的身上,还插-了四根竹签子,上面贴了写着“年年有鱼”的红纸。 “年年有鱼啊!”姜晓菱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照片。 然后满足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些东西也就是看看,最多是摸摸,吃是吃不着的。 甚至她还知道,过不了多久,大概也就一年的功夫,连看都看不见了。 上辈子,十八岁之后,她就再也做不了这样的梦了。 可是这又有什么呢? 至少现在她还在梦里,还能梦到这些她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能看到,能摸摸,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 姜晓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 她呼了一口气,眼前腾起了一片白雾。 宁林比起老家,实在是冷得多。 在老家,一年能够下上那么两场沾地就化的雪,就已经了不得了。 而在她的记忆里,宁林随便一场小雪,都是要没过脚脖子的。 她从床上坐起,披上了棉袄,然后给睡在她旁边的美美掖了掖被角,然后下了床。 刚将房门打开,正在往饭桌上摆碗筷的妈妈就朝她招了招手。 姜晓菱走过去,妈妈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还热乎乎的煮鸡蛋,过来在她的身上滚了一遍,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了几句,最后不忘在地上将鸡蛋皮敲了个粉碎,这才放到了她的手里。 然后笑眯眯的对她说:“快吃,新的一岁也要圆圆满满的。” 姜晓菱咧了咧嘴,看着妈妈笑了起来。 这是他们家的规矩,无论再穷再苦的时候,每逢生日,妈妈总会给她或者弟弟煮一个白煮蛋。 还要在他们的身上滚上一遍,说是“滚运”。 “谢谢妈妈。”姜晓菱说着,将鸡蛋接过来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看到她这个样子,徐寒梅无奈的叹了口气:“这鸡蛋是要自己吃的,不兴分。一年才这么一次,不用给他们留着。”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徐寒梅知道,女儿肯定不会照做。 往年也是这样,她的鸡蛋永远会给弟弟留一份。 可以前两个孩子分,一个人总算还能吃上一半。 现在又多了美美还有宁宁,那分到大女儿嘴里的,还能剩下什么? 再怎么说,一个孩子一年才有一次吃整鸡蛋的时候,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她还是有点心疼。 之前一直惦记着要怎么将那两个孩子平安的带出来,徐寒梅实际上并没有想太多。 可现在到地方了,昨天晚上男人出去之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却越想越忧愁。 这里还不比老家,在家她和婆母每个月帮助街道上糊纸盒,折烟壳,多多少少还能贴补些家用。 现在换了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也没途径找活干。 全家上下,就都得靠丈夫那一个月三十八块钱的工资过日子了。 不仅如此,现在还又多了两个孩子…… 虽然婆婆天天挂在嘴边上就是一句:“从我嘴里省一口,就够那两个小人儿吃了。” 可徐寒梅做了这么多年的主妇,她还能不知道那孩子是会一天天长大的? 而且还得越大吃得越多。 一个小河就能吃垮老子了,现在又多了个宁宁。 家里养两个男娃,那一个月的口粮,估计半个月就差不多能吃空了。 一想到这儿,徐寒梅就忍不住的恓惶。 她倒不是嫌弃小姑家的孩子,她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 不要说自己坐月子时那救命的小米,就凭他们身上还流着姜家一半的血,她就说不出不养活他们的话。 可作为一个当家主妇,缸里没粮,她不可能不慌啊! 想到这儿,她又看向女儿。 这才发现晓菱居然正在将那个鸡蛋一点一点掰成小块儿,然后放进盛着稀饭的小钢精锅里。 看得她心里酸酸的。 自己这个女儿懂事哟! 可她的这种懂事,看在当妈的眼里,却让她更加的难受。 一年也吃不上一回的整鸡蛋,她这是又放回去要和大家一起分着吃了。 徐寒梅看得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伸手在女儿的脸蛋上抚了抚,叫了一声:“乖女。” - 说话间,姜立南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眉眼间倒是少了分昨夜的沉重。 他昨天在王厂长家待到很晚,回来的时候整个家属院都黑了灯,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是带着妹妹的遗书去的。 姜立南觉得,王哥和他之间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了。 既然求人家帮忙,还让人家替他担着那么大的风险,就不能不把前因后果先跟人家说清楚。 不能让王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就跟自己家绑在了一起。 即便人家因为了解了情况而不愿意伸手帮忙,这样的事儿,他姜立南也干不出。 果然,在看了遗书之后,王建平震惊的瞪着他,好一会儿没有缓过劲儿来。 毕竟在此之前,他也以为那双胞胎是姜立南亲生的。 甚至在他进门的时候,还冲他抱怨,说“家里添丁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说一声,这是真没把他当哥。” 这下好了,姜立南把他当哥了。大晚上的跑来找他求助,还是如此大的事儿。 大到王建平拿着那两张信纸,只觉得有千斤重。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推脱。 他拉着姜立南进了里屋,两个人把门关上,合计了很久。 王建平能够在众多人之中脱颖而出,成为这一厂之长,人家脑子里想的事儿自然比一般人要缜密的多。 王建平想了好一会儿,才对姜立南说:“这事要么不办,要办就绝对不能留一点隐患。阿烟虽然是我小舅子,可这事儿太大了,我也不能跟他照实说。 可不说实话,他又在那个位置上,万一哪天发现了,更麻烦。” 姜立南听到这里,只觉得自己给人家添麻烦了,脸色开始发红,神情中带出了羞赧。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王建平瞪了他一眼。 “除了我你还要找谁说?这是能随便说的事儿?!你有多大本事,这会儿还跟我瞎客气!” 一句话说得姜立南再也不敢吱声。 王建平继续说道:“我其实已经和你嫂子说了好几次了,说阿烟一个人留在老家,跟着那些人学不了好。想给他在省城找个事干。 你嫂子的意思是,怎么也等过了年再说,好歹家里有个人,过年还能去给祖宗们烧个香。 现在既然有这事了,那就不等过不过年了。我今天就跟咱原来省城厂子的领导打个招呼,让他们给阿烟找个临时工干干。 他把新的迁徙证明办好,就直接让他去省城干活。只要离了那个位置,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会有机会知道。 这事就算彻底遮掩住了。” 正是有了王哥的承诺,姜立南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肚。  w  ,请牢记:, 第9章 第 9 章 看到丈夫出来,徐寒梅连忙给他盛了碗粥。 递过去说:“昨天晚上你回来的晚,我也没问,事儿……怎么样了?” 姜立南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四下里望了望,问:“妈呢?” “妈在厨房,说要给你亲手拌点咸菜,说她拌的咸菜你最爱吃。” 姜立南听了妻子的话,没接茬,眉眼中却带出了笑意。 虽然腌萝卜在家家户户都是过冬的主菜,可在姜立南看来,母亲腌得萝卜却是一绝。 无论是谁吃了,都会钦佩的竖一个大拇指,发自内心的说上一句:“好吃!” 以前离家的时候,每次返回省城上班,家里都会给装上一大瓶,姜立南并不觉得什么。 可这离家远了,还真的会惦念着这一口。 就在这时,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个粗瓷碗从厨房走了进来。 碗里盛放着的正是那切得细细的腌萝卜丝。 她刚将碗放在桌上,姜立南就实实在在的夹了一大筷子放入了自己的粥碗中,一口吃下去,脸上全是满足。 看到儿子这么喜欢,老太太脸都要笑开了花。 其实说起腌萝卜,好吃的诀窍很简单,全都在于老太太珍藏着的那罐儿虾酱。 每年夏天,姜晓菱和弟弟都会主动接下这个任务,跑到镇子边的小河里去逮小虾,然后交给奶奶,让她做虾酱。 两个人积极得很。 因为他们逮到的多少,将注定家里当年腌得萝卜好不好吃。 想到这儿,姜晓菱不禁有些恍惚,只觉得那些事已经离她太远太远。 与此同时又有点怅然。 宁林这边的河流少,至少在她的印象里,家属院附近并没有什么活水流过。 以后想吃个虾酱腌萝卜也难了。 就在她胡想瞎想的时候,徐寒梅已经给婆婆盛好了饭。 姜老太太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那一小块儿鸡蛋白,先是一楞,然后端起碗就给姜晓菱重新拨了回去。 之后还瞪着她骂了一句:“生日的鸡蛋是能分的?赶紧吃了。” 听到母亲这么说,姜立南才发现自己碗里的粥颜色和平时不太一样。 细品之下确实有鸡蛋的味道。 他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女儿十七岁的生日。 而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仅忘了个干净,还吃了女儿用来滚运的鸡蛋。 他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姜立南清了清嗓子,看向女儿温和的说道:“晓菱生日快乐,中午爸爸给你买好吃的啊。” “谢谢爸爸。”姜晓菱微笑的回答。 可是说完后,立刻话锋一转:“好吃的就不用了,昨天还剩了那么多的菜呢。爸爸你先说,昨天找王伯伯说的事儿怎么样了吧?”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的几个人目光全都朝姜立南看了过去。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姜立南看着大家说道。 “我已经和王厂长约好了中午的时候一起去一趟电话局,看能不能查到咱们镇上派出所的电话。 如果能查到就好了,这样比写信快得多,能省七-八天的时间。 没准儿咱们收到证明后,还能赶上下个月领粮票。” 还有一句话姜立南没有说。 那是王哥教导他的。 王哥说——口说无凭。 电话里说出去的话,无凭无据的,怎么也比写在信纸上寄到别人手里更安全些。 这话听得姜立南十分的感动。 他知道王哥把他当自家人了,不然又怎么会如此设身处地的为他考虑? 姜立南的话让屋子里的人都很高兴,老太太更是直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而姜晓菱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高兴地拍了一下手,对姜立南说:“爸,我把派出所的电话号码记下来了呀!我当时是想着万一咱们以后有什么事要找老家的人,有一个电话联系方便些,没想到居然现在就用上了。” 说着,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说了一句:“我去拿!” 然后就往屋里跑去。 “哎呦,我们家晓菱真聪明!再也没有比我们晓菱更聪明的孩子了。”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孙女为家里做的事,姜老太太激动得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她立刻转身向儿媳妇指示道:“寒梅,你再去煮个鸡蛋!这次要看着晓菱吃下去,只能她自己吃,谁也不能给。” 徐寒梅笑着答应了。 - 拿了派出所的电话号码,姜立南早早的就去了单位。 而留在家里的老老小小,则开始收拾昨天带来的东西。 虽然这房子是新的,用姜立南的话说,他还专门把家里给整理过了。 可一个单身汉整理出来的屋子,在主妇们的眼里,是怎么也看不上的。 所以,除了收拾行李,几个人还要顺便将屋子给打扫一遍。 因为有事要做,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看儿媳带着孙子孙女们擦玻璃的擦玻璃,摆桌椅的摆桌椅,姜老太太洗了把手,笑眯眯的去了厨房,开始准备一家人中午的饭食。 结果等姜晓菱一块儿玻璃擦完,端着盆准备出去换水的时候,却从门口看到奶奶一个人对着米缸发呆。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放下盆走了过去。 “奶奶,你在看什么?”姜晓菱问道。 看到她进来,老太太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用手指了指放在墙角处的米缸,苦笑了下,说:“这就是你爸爸说的,已经把什么都准备好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姜晓菱探头朝缸里看了过去,然后就见那个半人高的陶瓷缸里,除了十几个红薯,半袋子杂面外,就只放着一个很小的米袋。 她伸手将米袋拿出来打开看了一下,然后……变得和奶奶一样沉默了。 看到孙女这个样子,姜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你说说你爸爸,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会过日子?这么一大家子人呢,他去换什么细粮!” 她掂起米袋,没好气的晃了晃:“你说,这有没有五斤?这,能够咱一家子吃几天?!” 老太太埋怨儿子可以,姜晓菱可不敢跟着她埋怨亲爹。 而且,她其实是理解父亲这么做的良苦用心的。 说实话,如果不是家里忽然多了两口人,压力忽然骤增,就算是他们四口人一起从老家过来,家里的日子也不会过不下去。 甚至可能会比一般人家都还过得更好一些。 毕竟,在这个家属院里,一个工人的工资养活七-八口人的比比皆是。甚至姜晓菱还知道有一些叔叔阿姨,除了要养自己的孩子外,还要给双方在农村的父母寄生活费。 而他们家,虽然妈妈没有工作,可全家都是城镇户口,都是有供应粮可吃的。 最多就是粗粮的比例占的多点,吃肯定是能吃饱的。 所以父亲之前根本不可能会想到还要积攒粮食。 知道他们要来,他将手里存的粮票和钱全都拿去换了细面,想要给家人改善一下生活,实在是情理之中。 只是,在如今这种粮食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办好的情况下,这袋子用能顶饿的口粮换回来的细面看着就让人心疼了。 “奶,别想了,爸爸也是好心,他就是想让咱们吃点好吃的。”姜晓菱只得这么劝解。 姜老太太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 只是两个孩子的户口问题一天不解决,老人家心里揪着的这个疙瘩就没有办法解开。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沉默的闭上了嘴巴。 看着奶奶这个样子,姜晓菱是心疼的。 可是,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 厨房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就在这时,屋子外面忽然传来了一群小孩子七嘴八舌的喊叫声:“姜家阿姨快开门!彦成哥哥给你们送东西来了!” 随着他们的呼喊,楼道里还传来了一阵咚咚的,什么东西碰撞墙壁的声音。 姜晓菱愣了一下。 这会儿是上班时间,他怎么有空过来? 还送东西? “我去看看。” 她和奶奶交待了一声就往外面走。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妈妈就已经将房门打开了。 然后他们就见邵彦成和另外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一起,抬着几块儿很长的木板走了进来。 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凑热闹的小孩儿。 虽然是进别人的家,可这些小家伙没有一个认生的。 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围在那两人周围,几乎瞬间就将整个外屋全给占满了。 姜晓菱一家子全都楞在了当地。 望着这忽然而至的,闹闹腾腾的一大堆人,谁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w  ,请牢记:, 第10章 第 10 章 而邵彦成显然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他不急不慌的和同伴一起将木板在屋子里放了放好,又和他交待了两句。那人笑嘻嘻的和姜家人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然后就领着那群孩子一起离开了。 一群人闹哄哄的来,又闹哄哄的走,前后不过几分钟。 直到屋子里再次变得安静了下来,姜家的人都还没有从刚才的情况中缓过神。 看着妈妈和奶奶那一脸茫然的样子,姜晓菱无奈,只得走到还在整理木板的男人跟前,主动开口询问:“邵彦成,你拿这些来做什么?” 邵彦成手里的动作一顿,朝她转过了头。 目光中闪过一丝愕然。 显然,他感受到了姜晓菱对他与其他人的不同。 他站直了身子,正要回答,徐寒梅已经伸手在女儿的背上拍了一下。 骂道:“这么大了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连声哥哥都不会叫?” 姜晓菱一阵无语。 自己都这么大了,妈妈怎么还总是把她当做小孩儿?她又不是小河,怎么还这么当做外人面教训她? 她想念叨两句的,可看出妈妈确实不高兴了,那到了嘴边的话就又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她对邵彦成并没有什么厌恶的情绪。 在她心里,这人再混蛋那也是自己的丈夫。 就算是上辈子她对他心里是有怨的,可重活一世,也没想过要和他撇什么清。 孩子都一起生过了,那是能撇清的事儿? 只是,现在让她再如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和弟妹们一起叫他“彦成哥”,这个,姜晓菱是真的喊不出口。 光想想自己这么叫他,那胳膊上的汗毛就全都立起了。 只是,这话,也没法跟人说。 看女儿绷着个小脸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徐寒梅也是个头疼。 她也不明白自己姑娘怎么就好好的非和人家孩子杠上了? 可这会儿也不是琢磨的时候,家里还到处都是一团乱,一堆活儿等着干呢! 她只得替女儿出声解释:“彦成你别和她计较,她就是不会说话。” 然后才问道:“你拿这堆东西过来干什么?” “师傅说家里的床需要加块木板,让我过来看看。” 邵彦成笑了一下,并没有接徐寒梅前面的话茬,而是拍了拍手边的木板,解释道。 听他这么说,大家才恍然大悟。 这是姜立南怕母亲和女儿晚上睡觉挤得慌,让徒弟来干活呢! 徐寒梅连忙给邵彦成指了指位置,又指示女儿陪着一起过去看。 然后就匆忙的拉着婆婆一起进了厨房。 “你怎么让晓菱和他一起去啊?你没看出来晓菱不高兴嘛?” 一进厨房门,姜老太太就将儿媳拉到一边,不高兴的说。 “哎,晓菱就是个认生,人家又没惹她,哪里来的那么多不高兴? 再说,人家彦成是立南的徒弟。俗话说,一个徒弟半个儿,以后总是要常来常往的。 这老是僵持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小孩子嘛,多接触接触就熟悉了。等熟悉了再见面不就好了?”徐寒梅不以为然的回答。 说完,她直接蹲下了身子,去翻之前放在厨房里的包裹。 一边翻一边跟婆婆说:“这马上就到吃饭时间了,中午怎么也得留人家彦成吃顿饭的。昨天才吃了人家那么贵的好菜。” 说着她已经将包裹打开,将里面放着的米面都拿了出来。 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将放在最里面的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给拿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两块雪白雪白的年糕。 看儿媳妇拿出这个,姜老太太心疼的直吸冷气。 可是,嘴唇动了动,那不乐意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徐寒梅也跟着叹了口气。 安慰道:“就煎一小块儿吧?我再把昨天省下来的那些菜热热,应该也够了。” 姜老太太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那些菜原本就是人家拿来的,哪里有用人家买的菜再招待人家的道理?” 她的眼睛望向之前拿出来搁在案板上的细面,咬了咬牙,还是说道:“你多倒一点油。煎过年糕后,再用那油烙几个饼子吧。” …… 婆媳俩人还在厨房里商量着中午的饭食,这边姜晓菱已经领着邵彦成从小屋走了出来。 他们一起走到厨房门口,姜晓菱隔着门就对着里面大声的说:“妈,邵彦成说屋子里的床不能加宽。” “为什么啊?”徐寒梅拍了拍手上的面走了出来。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出门邵彦成就用商量的口吻对她说:“阿姨,要不让小河和宁宁晚上去我家里睡吧?我家就我一个人,他们过去住也很方便。 要是我出车,可以让师父过去陪他们一起睡。” 徐寒梅没有想到自己出来听到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提议。 她想也没想就下意识的拒绝:“那怎么行?肯定不行!” 姜晓菱抿着嘴转头去看邵彦成。 也不说话,却朝他投过去了一个眼神。 眼神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我都说了不行,你偏要试,现在果然如此了吧?” 其中甚至还带出了一些小得意。 邵彦成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如此丰富多彩的表情。 关键是,他居然还看懂了。 虽然自己的提议遭到了拒绝,可是他还是没忍住,眉眼间快速的闪过了一丝笑意。 看到他的笑容,姜晓菱有点惊讶。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她嫁给邵彦成的时候,正是父死母亡,自己一个人带着弟弟,最彷徨无助的时候。 那时的她觉得天都是灰的,生活里充满了愁苦。 所以,她压根就不记得邵彦成有过笑模样。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 又或者说,在她的记忆里,她和他,两个人都是没有青春的。 姜晓菱垂下眼眸,用力的压下心底涌上的那抹情绪。 这才对妈妈解释道:“我们刚才量了一下,如果我和奶奶的床都加宽的话,那屋子就没法进人了。 连个走动的过道都留不出来。 我的意思是先给奶奶那个床加一块儿,我那床暂时就先不动了。 结果这人非说不行,说那屋夏天不通风,睡那么多人会长痱子。 他就说让小河和宁宁去跟他睡。 我都说了你肯定不会同意,他也不听。” 最后一句明显带出了一点告状的意味。 可徐寒梅并没有听出来。 她这会儿脑子里想的都是邵彦成之前的那个提议。 坦白说,她,确实不会同意。 家里有不能和外人说的事儿,俩孩子又小。万一哪天不小心说出来点什么,不是给家里招祸嘛! 虽然她知道丈夫对这个小徒弟是打心眼里喜欢,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事小心总不会有错。 只是,这话也不能明说,只能先敷衍过去。 她冲邵彦成摆了摆手,说:“这事儿不着急,等你师父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 外面冷,都别在门口站着了。彦成,你去屋里坐会儿,阿姨给你煎年糕吃!” 听她这么说,邵彦成连忙拒绝:“不了阿姨,我还得赶回厂子去。中午的时候我们还得参加学习。” 说到这儿,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木板先在家里放着吧,等你和我师父商量好了再说。其实我还是建议让小河和宁宁去跟我住。我就住在后面那栋楼……” 他用手指了指窗户外面:“走路几分钟的事儿,其实很方便。” 两次接触下来,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 听他难得的一下子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别说姜晓菱了,连徐寒梅都有点惊讶。 可惊讶之余,更是感动。 去借宿是不可能借宿的,可人家这份情却必须要领。 听他说要回厂子,徐寒梅也没敢多留。 可还是快速的折回厨房,将婆婆刚刚煎好的年糕用油纸包了好几块儿,塞到了他的手里。 直到看着邵彦成当着她的面捏起一块儿放进了口中,才允许他出了门。 走后好久,婆媳两个人还在念叨着这个孩子的好。 说姜立南这个徒弟是真收对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姜立南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当王建平告诉阿烟姜立南家因为孩子没注意,把迁徙证明弄丢了,需要补办之后,阿烟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甚至在听到姐夫说要将人名念给他,让他按照提供的名单开时,想也没想的就承诺说会寄一份空白的过来,让他们自己填写。 用阿烟的话说:“派出所的档案室现在乱七八糟,谁也不耐烦去里面一点点翻找。万一我要是再把名字写错了,那不是更麻烦?所以,我开一份空白的寄过去,姐夫,你帮他们填填得了。” 派出所档案室的原件丢失,对于姜立南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这就意味着,即便以后有人要查,也会非常的困难。 宁宁和美美的安全就更加有保障了。 可与此同时,阿烟又说了一个让人沮丧的坏消息。 那就是—— 镇子上的邮局刚刚在武斗中被砸了,现在已经被迫关门。 如果想要寄信,要么就等上级通知,看什么时候重新营业。 要么就只能等他什么时候去到省城,找个邮局才能把东西寄过来。 这就意味着,想要在这个月底之前将家里的户口还有粮食关系全都办好,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w  ,请牢记:, 第11章 第 11 章 晚上,躺在床上,姜晓菱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睡不着的又何止她一个。 对面床上也时不时的传来奶奶压抑的叹息声。 她身边早已经熟睡了的美美动了动,许是还不能习惯宁林这边的冷,又往她这边挤了挤,小手紧紧的揽住了她的胳膊。 姜晓菱用另外一只手帮妹妹掖了掖被角,又顺势在她的后背拍了拍。 触手处是凸起的肩胛骨,小姑娘的后背上可以说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连一点肉都没有。 五岁多的孩子,一点软乎劲儿都没有,瘦小的让人觉得差不多一撅就能断一样。 她心疼的又在妹妹背上轻轻的拍了拍,看着她沉入更深的梦乡,脑子里却全是自家小弟那还有点肉乎的小脸。 她仿佛已经看到一个月后,小河也变成宁宁美美这般,全都一个大脑袋顶着个小身子——三根豆芽菜一模一样。 想到这儿,她的心就一阵发疼。 搬家的时候,东西是她和妈妈还有奶奶一起收拾的。有多少粮食她们仨都知道。 虽然妈妈一直安慰爸爸,说粮食够吃,顶到下个月底没问题。 可她和奶奶还能不清楚真实情况? 如果真要这样,那这段时间家里的饭食就要按量供应,每个人都只能吃个半饱了。 爸爸是家里的壮劳力,是唯一一个挣工资的。而且他是司机,开车的时候可不能出分毫差错。 所以在任何情况下,保证爸爸吃饱那都是必须的。 可东西就那么多,爸爸吃饱了,别的人能分到嘴里的就更少了。 想到这儿,姜晓菱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了那小半口袋细粮。 上午的时候她还劝奶奶来着,可这会儿再想起,自己也跟着一阵肉疼。 怎么就用挣命的粮食换了点那回来呢? 太败家了! 可换都换了,还能怎么样? 要不,跑一趟黑-市试试吧? 姜晓菱在心里琢磨着。 她知道宁林的黑-市在哪儿,也知道他们开市的时间。 上辈子她打听的很清楚。 那时候他家并不缺粮食。 父亲因公去世之后,她接班进了机械厂。 虽然一个女孩肯定做不了司机,但她是高中毕业有文化,王厂长直接把她安排进了厂办秘书处。 工资待遇虽然没有爸爸那么高,可家里生活还是有保障的。 但那时候他们缺药。 父亲的死成为了压垮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身体一直不好。 当初生小河落下的妇科病本来就让她的底子比别人薄,加上水土不服,又患上了咳疾。 一到冬天咳嗽的根本躺不住,一夜一夜的坐着,咳得惊天动地。 父亲去世的那年冬天,母亲的咳疾又犯了,而且来势汹汹。 没几天就开始咳血。 住院后医生说她的肺上有个大窟窿,现在医院有的消炎药根本治不了。 让他们准备后事。 家属院的秦阿姨看她和弟弟可怜,偷偷跟她说,黑-市有人偷卖从大城市弄来的消炎药。价格虽然贵一点,可是效果很好。 当初她娘家妈下地干活的时候把小腿砍了一个大口子,一直不收口,就是靠她寄回去的药抢回来了命。 然后姜晓菱和弟弟就把家里所有的钱还有吃的全都收拾了出来。 怕不够,她还去厂里借了账。 可就在他们满怀希望准备去买药的时候,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当天妈妈就去世了。 她最后的一点点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想到这儿,姜晓菱用手指抹去了眼睛里渗出的泪水。 对如今全家团圆的生活更加珍惜了。 也更下定了决心要用尽全力维护好这样的生活。 虽然想去黑-市,可姜晓菱自己也知道那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和上辈子的情况不一样。 那时候爸爸没了,妈妈病危,家里是她说了算。 现在—— 她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幕。 她想去黑市,也得出的去家门啊! 一家子都在,大晚上的溜出去? 借她个胆儿她也不敢。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直到了后半夜她才终于睡着。 然后,姜晓菱再次来到了那个房间。 她打开匣子的平面,再次享受起了独属于自己的精神食粮。 虽然在现实生活里,她过着缺吃少穿的日子,可好歹在梦里,她也是什么都见过的。 她非常熟练的又一次开始浏览起了那个有图案的页面。 只是这次,她忽然被一个似曾相识的照片吸引住了。 姜晓菱不由得探过头,将脸都快要趴到屏幕上去看。 在这个页面中间靠下的位置,一直有一个地方的照片是随机变化的。 姜晓菱以前就发现,自己看什么东西看的多,那个位置就会出现更多的类似的东西给她看。 就好像,昨天她看了年糕,好家伙,今天那里就出现了各种各样,不同样式的年糕。 好多如果不是看上面的名字,她都不敢相信年糕还能长这样! 可就在她审美都要疲劳的时候,那里却忽然出现了一张看上去有点旧兮兮的烟壳纸。 是的,烟壳纸。 就是那种妈妈和奶奶曾经无数次从街道领回去,在家里折的烟壳外包装。 这种浅蓝色的背景上一个闪着金光的红五星,底下还有四个黄色的大字“五星香烟”的烟壳纸,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所以即使它就出现了一下,她也轻易的认了出来。 姜晓菱不是个傻的,两世为人,她也有该有的阅历。 如果说上辈子她还想不到这些,可现在她早就明白自己梦里见到的东西,都不应该是她现在这个世界所能够有的。 领导人说,这个世上没有神,要相信科学。 所以她不敢细想。 可从心里她还是觉得,那些光怪陆奇的东西是神仙们才能拥有的物件。 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让自己能够窥得一斑。 可从心里讲,她很为自己拥有这样独一份的梦境而偷喜。 正因为此,在这里忽然看到了她在现实世界中也能够看到的东西。 这份震撼对于姜晓菱来说,甚至不亚于她第一次开始做这个梦时,看到黑匣子时的感觉。 她伸手去点了一下那个烟壳的照片,然后进入了一个新的页面。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个页面和之前她看过的那些粮油,点心的页面不太相同。 看上去有点简陋,甚至可以说有点灰扑扑的。 别的页面上的照片多好看啊!一看就是认真处理过的。 拍得那是又清楚,颜色又鲜亮。 而这个,则看上去就像是不懂技术的人随手胡乱拍的一样。 就好像这张,那烟纸壳就是随便放在桌子上的,甚至她都能看到桌上还放着别的东西。 而烟壳还旧旧的,有点发黄。 看到这儿,她忍不住再次嫌弃的啧了一声。 怎么这么邋遢呢? 既然要拍照,好歹找一张新的啊! 这又不难找。 虽然妈妈之前说过,他们叠的这些烟壳,装上香烟之后,一包要卖三毛几,只有很高级别的干部们才能抽得起。 寻常人家就只有看看的份儿。 可,这不是要拍照嘛。 那买不起香烟,找个空烟壳总没有那么难吧? 虽然嫌弃,但这毕竟是自己熟悉的东西,她还是忍不住的好奇。 于是就耐着性子继续用手指往下翻看了起来。 然后,姜晓菱就看到了这样的几行字。 那是在照片下面的一段话,类似于商品介绍。 那段话写的是:“六十年代江南香烟厂《五星香烟》烟壳纸。 图案完整,无破损,保存较好,没有明显水渍,霉渍。 江南香烟厂已于八十年代末期倒闭,此烟壳纸已成绝版。 有对历史,风土人情感兴趣的买家,欢迎选购。” 而在这段话的上方,还有一个她早就看熟悉了的红色标价,上面写着:198元。 可这会儿吸引姜晓菱的并不是那一百九十八块钱,她死死的盯着介绍中的两个字—— “历史”。 所以,这并不是神仙的世界。 她看到的,是……属于未来世界的东西吗? 姜晓菱的心一阵怦怦乱跳。 这样的认知对她来说是震撼的,甚至比发现这是神仙世界还让她惊讶。 毕竟神仙缥缈无形,而未来世界…… 谁不对未来好奇呢? 姜晓菱稳了稳心神,还伸手在心口处拍了拍。 然后颤抖着手点了页面右下角处的那个“立即购买”。 她知道点了那个就是要买的意思,可是她并没有钱。 所以之前从来也没敢点过。 可—— 她现在想明白了。 这是梦里呀! 梦里的东西又怎么能当得了真? 这未来的东西她都能梦到了,那万一…… 万一她在梦里是有钱的呢? 是吧?没准儿就有钱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暗暗的鼓着劲儿,然后按下了购买键。 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崭新的页面:确认订单。 这是真的要付钱了啊! 看到这儿,姜晓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去看那要付款的金额。 这一看就怎么也按不下去了。 她的嘴角抽了抽,伸手就在自己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一百九十八啊! 她是疯了吗,她拿一百九十八块钱去买一个破烟壳?! 就算是在梦里,就算是知道醒了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她去买米买面不行吗? 买个年糕拿手里看,也比这玩意好看啊!  w  ,请牢记:, 第12章 第 12 章 姜晓菱退出烟壳的页面,重新回到最初始时的图案。 然后轻车熟路的对着最上面的长方格念了一声:“大米。” 页面再次回到了那一长溜,有许许多多大米的地方。 她随手点了一个最大包装的进去,然后直接点了:立即购买。 相同的页面再一次出现了。 只是这一次在付款页多了很多选择—— 信用卡,银行卡,支x宝…… 全是一些奇奇怪怪姜晓菱听也没有听说过的名词。 这是什么? 莫不是这就是未来人的钱? 他们用这买东西? 姜晓菱惊讶极了。 只觉得匪夷所思,完全不能相信。 可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解释呢? 人家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支付方式”这几个字呢! 她揉了揉眼睛,又晃了晃脑袋。 只觉得今天晚上接收到的东西有点多,脑子里满当当的,有点乱。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她继续用手往下划拉。 这时,有一个词忽然映入眼帘—— 再次吸引了姜晓菱的注意力。 那个词叫做:以物换物。 以物换物? 她轻轻的用手在那四个字上摸了摸。 脑子里飞快的旋转着。 心里敲起了边鼓。 以物换物啊! 会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吗? 就,她也能拿烟壳纸去换东西。 用那么个纸片儿换大米?换钱? 想到这儿,姜晓菱激动的手指都在发抖。 她想也没想的就朝那四个字按了下去。 结果那个黑匣子忽然“叮咚”一下,发出了响声。 毫无防备的姜晓菱吓得一个趔趄,朝后倒退好几步,禁不住的惊叫出声。 不是她反应大,实在是太吓人了! 她活了两辈子,这玩意从来就没有发出过声音啊? 她都不知道,这匣子也是能叫的! 姜晓菱站在那儿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又走上了前。 她这才发现那个页面又转换了,现在变成了一个很朴素的白底红边儿的图案。 上面只有一行简短的字,写着:“您还没有建立店铺,没有商品可进行交换。您是否需要立即建立店铺?” 在这行字的下面,还有一个对话框,里面写着“是”和“否”。 这是要让自己开店吗? 看着那行字,姜晓菱纠结了。 这年头是不可以开店的。 别说开店,就连乡下的人家把自己省下来的鸡蛋偷偷拿到城里来换东西,被抓住了都会被安上一个“投机-倒把”的罪名。 □□不说,还会连累一家人。 要是自己开店被别人抓住了,那——不得批-斗给批死啊! 很有可能连爸爸的工作也保不住。 想到这儿,姜晓菱打了个冷颤。 就在这时,那个写着“是”与“否”的页面忽然闪了闪,再次发出了叮咚的声音。 似乎是在催促她做选择。 姜晓菱这才反应了过来—— 这又不是当下,自己是在梦里啊! 要是在梦里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的话,那还叫什么美梦? 她毫不迟疑的在“是”的地方按了按。 于是页面再次改变,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有着红色屋顶的房子。 房子里别的什么也没有,只摆了一个类似书架一样的架子。 架子并不算很大,但是空间很高。 隔板上摆着的也并不是书,而是很多空荡荡的草编篮。 每一个篮子前面都粘着一个标签,只是此刻标签上都是空的,没有字。 看着那些篮子,姜晓菱有点呆。 这是——让自己用东西把篮子放满吗? 放满了就能开店了吗? 可,她放什么?她又有什么呢? 姜晓菱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能够找到的只有烟壳纸了。 虽然现在妈妈和奶奶不再折了,可是,家属院的叔叔伯伯有很多人是吸烟的啊! 这里不是他们老家景平,除了一个印刷厂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工厂,人们手里并没有多少活钱。 宁林机械厂是一个大厂,是国家重点工程。 即便现在厂子还没有扩建,可在岗的工人人数也有好几百。 而且,机械厂大部分工作是属于特殊工种,工资比别人高的。 他们厂工人工资每月最少要比别的厂里工人多两块钱。 两块钱已经能干很多事了。 所以在姜晓菱的记忆里,厂里的老工人很多都是抽得起香烟的。 特聘的那几个技术员,甚至能够抽得起从海城那边买的高级香烟。 虽然姜晓菱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这一切待她醒来后都不复存在。 可还是忍不住的想把它当真。 她想,要是真能用那没人要的烟壳纸换钱换物该多好啊! 万一梦也能实现呢? 所以,她认真地思考起了怎么去找烟壳纸的方法。 - 许是在梦里太用脑子了,早上起来姜晓菱有点发蒙。 晃晃荡荡的去洗脸刷牙,一直到坐在了饭桌前,人还是糊涂的。 看着女儿这样,徐寒梅有点好笑。 这才像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模样啊! 她家晓菱有时候看着太沉稳了,沉稳的跟个大人一样。 “赶紧吃饭,吃完饭和妈一起出去一趟。” 徐寒梅夹了一筷子咸菜放进了姜晓菱的碗里。 姜晓菱端起粥碗喝了一口,这才问道:“我爸呢?” “你爸去厂里了,他说今天要跑个长途,一大早就走了。” 说到这里,徐寒梅叹了口气:“你爸说跑长途补贴多,他准备申请一下,最近多跑点。” 语气里满是心疼。 姜晓菱看了妈妈一眼,没有说话。 跑长途苦谁都知道,可补助确实也高。 妈妈心疼爸爸,可她不知道,这样的活儿如果没有人帮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轮得到的。 不用说,这是王伯伯又帮爸爸说话了。 他肯定是也想到了自己家里缺粮。 这样的人情,将来都是要还的。 可家里现在的情况,姜晓菱都想不出能拿什么来还人家。 她决定暂时先不跟妈妈说这个,省的她知道后更加忧心,还于事无补。 于是她主动换了话题:“奶奶呢?还有你刚才说要出去,去哪儿啊?” “你奶吃过了,这会儿在屋里给俩小的缝棉袄呢。也不知道这宁林怎么这么冷?坐屋里都能把人腿冻麻。 我跟你奶说了,等把他们俩的衣服做完了,也给你们的棉袄棉裤再絮一层棉花。不然,这出去转一圈人就冻僵了。” “哪儿有那么夸张?”姜晓菱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还没下雪呢。现在你就觉得冷了,那下雪了可怎么办?到时候,没脚脖子的雪,你还不得不让我们出门了?” “听你爸说!”徐寒梅很不以为然。 “怎么可能下那么大的雪?要真那么大,他们还出什么车?车轮子都得冻住。” 姜晓菱只笑不说话。 这事儿有什么可争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过不了半个月,就会有一场大雪。 她还记得当年小河头一次能够和小伙伴一起堆雪人,打雪仗,都快玩疯了。 棉裤湿透又冻硬了也不回家,结果还真的因为这冻得发了一场高烧。 想到这儿,她在心里默记了一下,这一次可不能让那家伙玩儿得太疯。 对了,还不是一个,这次是三个! 要是三个都玩疯了,发烧了,那妈和奶奶还不得也跟着疯? 看女儿盯着碗发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徐寒梅急了。 她在桌子上敲了敲:“哎呀你快点吃,等一下你谢伯伯家伯妈要来和咱们一起去买冬储菜!万一去晚了不知道会不会没有了!” 买冬储菜? 是哦。 姜晓菱这才想起来,机械厂是有这个福利的。 因为现在的机械厂还没有分家,并不像几年之后,因为扩大了生产而分成了柴油机一厂,二厂和汽车制造厂。 现在还是一家子。 所以,厂子里是制造拖拉机的。 拖拉机这东西,别说现在了,之后的十几年都一直供不应求。 不然也不会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宁林市,就要建两个厂子。 现在的乡镇公社,要是想排号排在前面,总是会给厂子打着“送温暖,互帮互助”的旗号送一些福利。 例如应季的水果蔬菜。 反正是按照市场价卖的,甚至还比市价高一些,乡里并不亏。 厂子也能因此时不时的为家属们创造一点福利,属于皆大欢喜的事情。 看来,现在是又有乡镇来送温暖了。 姜晓菱快速的把碗里的稀饭吃完,又掰了半个红薯,一边吃一边跑着回屋去换衣服。 果然,她这边红薯还没咽下去,外面就传来了隔壁封阿姨的大嗓门。 “寒梅,寒梅!收拾好了没?收拾好就赶紧出来,我把三轮车借来了!”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姜晓菱只觉得内心一阵温暖。 要知道上辈子,在自己最难的时候,全靠封阿姨帮忙。 封阿姨是真真儿的把她和小河当成了自己孩子看待。 而她,也把封阿姨当做了亲人。 姜晓菱朝母亲眨了眨眼:“妈,这才多大点儿功夫,你已经和隔壁阿姨处得这么熟了?” 徐寒梅瞪了她一眼。 “那是你谢伯伯家的伯妈,怎么能叫阿姨? 你赶紧,别人人家等。 你不知道,你谢伯妈特别热心,一大早专门来敲门,说要带着咱一起去买菜。说怕咱不知道错过了。” 说到这儿,徐寒梅一把揪住正要出门的姜晓菱的衣领:“哎呦你个傻的,外面那么冷,你就这么出去?” 说着抓起一个帽子,直接按在了她的头上。 两个人说着话走出去的时候,封朝霞和她二儿子谢壮,三儿子谢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十二岁的谢壮骑在三轮车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八岁的谢明抱着两个大麻袋,乖乖的坐在车斗里。 看到她们出来,封朝霞正要打招呼,徐寒梅已经开了口:“晓菱,快叫伯妈,这是你谢伯妈。” 姜晓菱朝着封阿姨笑了一下,却并没有急着说话。 果然,听到这话,封阿姨立刻皱起了眉头。 义正言辞地说:“别叫什么谢伯妈,要叫封阿姨。领导人说,妇女也顶半边天。我封朝霞有名有姓,有工作能养家,干什么要做别人的附庸?你这样说是不对的!” 一句话说的徐寒梅脸都白了。  w  ,请牢记:, 第13章 第 13 章 看到这儿,姜晓菱连忙说道:“封阿姨,你吓着我妈妈了。” 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封朝霞一愣。 看了一眼徐寒梅,顿时露出了讪然的表情:“哎呀寒梅,你别跟我计较。我这人就是个大老粗,说话不过脑子的。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一番话说得徐寒梅更加的不好意思了起来。 徐寒梅自小在景平长大。那里虽然谈不上特别靠南,可也算得上是水乡。 平时周围的人们说话都是轻言细语,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封朝霞这样的女人。 更没有见过哪个女人会自称“大老粗”的。 所以,看到这样的邻居,对她来说,很有一点新鲜感。 “没事,没事,是我的不对。晓菱,快叫阿姨。”她连忙冲女儿说道。 “已经叫过了。” 姜晓菱说着,径自走到了三轮车跟前,朝着谢壮很是自然的摆了摆头:“坐后面去,我骑。” “你会不会骑啊?晓菱,别捣乱!”徐寒梅急了。 可姜晓菱此刻已经拽着谢壮的胳膊,将他从车上扯下来,自己坐了上去。 不仅如此,她还很熟练的一调车头,将车子转了一个弯儿,停在了妈妈和阿姨的跟前:“坐上来吧,我带你们一起走。” 徐寒梅从来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学会的骑三轮车。 想来应该是在学校里? 看女儿这么帅气的坐在前面,虽然有点担心,可还是一下子就产生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即使心里美滋滋,可她还是矜持的瞪了女儿一眼:“坐什么坐?这么多人再把人家车子给坐坏了。赶紧下来,你到底会不会骑?别再摔着。” “哎,姑娘愿意骑就让她骑去。这车又不是棉花做的,哪儿有那么容易坏?我看咱姑娘骑得很不错嘛!”封朝霞伸手阻止。 说完又朝他们挥了挥手:“别管我们,你们先去,赶紧的。去晚了就只剩下老白菜梆子了。” “好勒!”姜晓菱答应着,脚下一个使劲儿,三轮车欢快的朝院门口驶去。 一直到出了家属院大门,谢壮都没明白,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好容易才求得妈妈同意让他骑三轮的,怎么这个人就那么朝他一看,他就乖乖的让了位儿? 还让得那么心甘情愿,好像本来就该如此? 反应过来的谢壮这会儿悔得肠子疼,只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脑子坏掉了。 他坐在车斗里不甘心的冲着前面大声的问:“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骑吧?” 姜晓菱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自己当亲弟一样看着长大的两个小子大声的命令了一句:“坐好!” 就更加使劲的朝前蹬去。 说起来上辈子,这个时候的姜晓菱还真是不会骑三轮车的。 可在家属院里生活了十几年,买煤,买粮,送家人去医院看病……哪一次不都是要去借三轮车来用? 这么多年,再笨也练熟了。 机械厂离家属院其实很近。 骑三轮不过十几分钟。 这还是因为中间有铁路,要绕路的原因,其实走路直接从铁轨穿过去的话,甚至不用十分钟就到了。 今天不赶巧,姜晓菱他们过铁路的时候正赶上列车换车头,来来回回的,害得他们在边上又等了足足十几分钟。 所以他们到的时候,两个妈不仅到了,而且已经选好了白菜,这会儿已经都挤到了载着萝卜的马车跟前了。 看到他们,俩妈甚至都顾不上问一句为什么来这么晚? 封朝霞就扯着嗓子喊道:“那边,那一堆儿白菜都是咱的!” 一边喊,一边用手使劲朝着不远处的一堆点了点。 不用吩咐,谢壮和谢诚已经熟练的从车上蹦下来,快速的跑到了菜跟前。 一个撑着麻袋,一个开始往里面装。 姜晓菱也把车骑了过去。 …… 人多力量大,加上大家都是熟手,所以没一会儿,两家的冬储菜就已经买好了。 就在几个人一起往车上装的时候,一个穿着四个兜儿干部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从厂里走了出来。 “哟,张工,你爱人不在家呀?今天怎么要你来买冬储菜?” 不知道是谁冲着他就喊了一嗓子。 这一下,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根本不等他回答,围在门口的嫂子大姐们就开始拿他打趣。 。 “肯定不是的呀!钱嫂子宝贝张工宝贝的跟儿子一样,怎么舍得让他出力?” “对的嘞,钱嫂子就是让儿子干,也舍不得让人家爱人出力呢。” 来买菜的大半是家属,又是一个家属院处了这么多年的,谁和谁都熟悉得紧。 有一个人开头,这群妇女们就像是找到了今天最大的乐趣了一般,全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听上去好不热闹。 只把已经走近了的张树民说得脸红得跟掉进了染缸里一样。 “别胡说。” “玩笑不能乱开的。” 显然对于这样的情况他早已经习惯。 虽然不停解释着,却依然步履自然的从人群里越过,走到了姜晓菱他们跟前。 他先是看了一眼封朝霞,似乎是要确认一下,然后目光才落在了徐寒梅身上。 他试探的问道:“你是小姜家属吧?” 一句话说得徐寒梅先是愣了下神,然后才赶紧点了点头。 不是她反应慢,实在是眼前这个人又斯文又白净,看上去面嫩的很。 而且被这么一群妇女调-笑也不生气,看上去脾气好得很。 怎么看怎么像个小年轻。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人会比自己丈夫年龄大。 而且,听他语气,还大很多? 看她承认,张树民笑了笑,亲切的说道:“早上小邵出车的时候正巧碰到我,他说刚知道今天有冬储菜卖,没来得及和家里说。 让我给他师母带个话,让你把他那一份儿也给买了,反正他也用不着。” 听他这么说,徐寒梅顿时不安了起来。 她慌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些都够吃了。”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封朝霞给打断了:“什么够吃?这一点菜你们一家那么多口人够吃才怪! 自己家徒弟你和他计较什么?该要就要。 反正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往年冬储菜份额也都是送给别人了。那别人能和自己家一样?” 听了这话,张树民也在一旁连连点头:“是的,就该这样。 虽然现在是新社会,讲究人人平等,可当徒弟的帮衬一下自己师父家,那也是应该应分。 弟妹,你不用想太多。 我跟你说啊,要是以前……” 看张工的话匣子又要打开,一副要与人长谈的架势,封朝霞拉了徐寒梅袖子一把,直接把她拉走。 嘴里还不忘敷衍地说了一句:“张工你慢慢说,我们先去领菜,一会儿再没有了。” 留下张工满脸的兴致勃勃,却没有了畅谈的对象。 他站在三轮车前,看了一眼姜晓菱,又看了一眼谢壮还有谢城那两个小豆丁,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就准备离开。 这时候从旁边不知道哪里就跑过来一个年轻的工人。 一过来就亲切的将胳膊搭在了张树民的肩膀上,熟稔的说:“张工,借个火。” 听他这么说,张树民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个火柴盒。 只可惜,打开看了看,里面却连一根火柴也没了。 他又一次面露尴尬。 那小年轻看后噗嗤一笑:“张工,早上嫂子没给你装啊?这个你得回去好好批评批评嫂子,怎么能忘了给你装火柴呢? 这要是万一你要抽烟,没火可怎么办?” 听他这么说,张树民也笑了。 伸手在那人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嘴里骂着:“胡说八道!你也跟着她们开我玩笑? 是我自己忘记火柴用完了,早上也忘了拿。”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传达室:“你去那边借吧,我也去。让你勾的,我烟瘾也上来了。” 边说,就边要把火柴盒往路边扔。 “张伯伯,这个给我吧。” 一直站在旁边的姜晓菱终于找到机会开了口。 她指着张树民手里的火柴盒,一脸乖巧的说道。 在张树民把火柴盒拿出来的那一刻,她其实就已经盯上了。 看着火柴盒上的图案,她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 没准儿这东西也能卖钱! 张树民没有想到姜家的姑娘会问自己要这个,毫不迟疑的就将火柴盒递给了她。 然后笑眯眯的问:“你也喜欢集火花啊?我家美芳也喜欢这个。有机会你们可以一起玩呀!对了,你叫什么,十几了?” “我叫姜晓菱,今年十七了。” “哦哦,我家美芳也十七,不过她生月大,过完年就十八了。 你们年龄差不多,可以做好朋友的。 晓菱啊,晚上我让美芳去找你玩好不好啊? 她有好多火花,我让她带着,你们可以多交流交流。” 望着张工一脸期待的表情,姜晓菱有点愣神。 说实话,上辈子,她对张工他们一家子并不是很熟。 刚到宁林,家里就出了大事。得到奶奶的噩耗,他们一家连屋子都没暖热,就又全体赶回去处理奶奶的丧事。 再回来时已经年后了。 回来后,父亲大病了一场,病了差不多一个多月。那段日子,爸妈不怎么说话,她又刚刚到新学校。 一边要在学校参加学农活动,一边还要惦记着父亲的病,还怕爸妈再吵架。 日子过得无比煎熬。 张美芳她是认识的,两个人曾经在一个班。 可在她的印象里,那就是一个从大城市来的富家女,娇生惯养的,很爱哭。 她们两个都没有说过几句话,然后张家就出事了,再然后张美芳也下了乡。 一直到她八零年积劳成疾去世,也再也没有和这个人见过面。 可现在,张工都问到她脸上了,她能说什么? 自然痛快的点了点头:“行。就是我家人多,吵得很,你女儿别嫌烦就行。” “不嫌烦,不嫌烦。” 听她这么说,张工笑得眯起了眼睛。 “哎呀晓菱不瞒你说,我家美芳别的都好,就是胆子实在是小了点。 你这性子伯伯真喜欢,有机会也带带我们美芳啊!”  w  ,请牢记:, 第14章 第 14 章 吃完晚饭,妈妈和奶奶一起去了里屋,帮双胞胎缝制棉衣,棉裤。 小河难得当了哥哥,现在还处于新鲜状态,非常尽职尽责的在带着两个小家伙玩儿。 而姜晓菱则在外屋收拾东西。 就在这时候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她知道,肯定是张美芳来了,于是赶紧过去将门打开。 果然,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张美芳和她最小的弟弟,今年刚刚七岁的张保平。 看到姜晓菱,女孩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张了张嘴,想自我介绍,却好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憋得眼圈都红了,才吭哧出了一句:“我,我来给你看火花。” 和姜晓菱印象中,一模一样。 看得她一阵头疼。 姜晓菱是家里的长女。从记事起父亲就在省城工厂工作,一个月都不一定回家一次。 妈妈和奶奶都是性子软的,唯一的弟弟又年龄小。 全都要人维护。 所以从小她就养成了男孩儿的性格,很独立,也很刚。 面对着像张美芳这样娇滴滴,性格柔弱的女孩,说实话,平时她肯定有多远躲多远,唯恐避之不及。 可现在—— 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爸爸,就……忍着吧。 她将那姐弟俩让进了屋,带他们在餐桌前坐下。 这才自我介绍道:“我叫姜晓菱,你是美芳吧?我今天听张伯伯说起你了。” 许是感受到她的态度还算温和,张美芳的表情总算是舒展了许多。 至少能把话说囫囵了。 她将手里一直紧攥着的厚本子放在了桌子上,用手指了指,腼腆的笑了一下:“我爸爸说你也喜欢收集火花,让我拿我的来和你交流交流。 这是我收藏的,品种不是很多,不过有几套还挺好看的。你不要嫌弃。” 这个时候的孩子都没有什么玩具。 所以好些人就喜欢收集些漂亮的东西,像是好看的画纸,或者造型奇特的石头。 朋友之间,没事的时候就一起玩儿,或者互相交换。 在景平的时候,姜晓菱也见过有人收集火花,烟壳。 可那地方毕竟小,能收集到的种类不多。 她见过的火柴盒,花样充其量不过两三种。 烟壳就更少了,印象中就只见过那种五星香烟的。 像张美芳这样能积攒厚厚的一本——在今天以前,姜晓菱完全不敢想象。 果然是从大城市来的人。 “张伯伯可能弄错了,我是挺喜欢火花,可是只是看,并没有收集,我家那边样式都差不多,也找不到几种。”姜晓菱大大方方的解释道。 如果张美芳因为她没有,不能相互交换而不高兴,那她乐得借机彼此疏远。 可没想到,那女孩儿一点都不介意。 “没关系的,要是你喜欢的话可以看我的,我这里面有一些很好看的。 你要不要看看这个?这套《农业发展》系列,我找了好久,总算是找全了。” 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张美芳眼睛晶晶亮,闪着兴奋的光芒,再也没有了最初的羞怯。 她一边说,一边献宝似的将册子推到了姜晓菱的面前。 姜晓菱将脑袋凑过去,和她头对头的翻阅了起来。 看到她这样,张美芳更高兴了,一帧帧一页页开始跟她认真讲解。 从那些火花的名称到来历,再到背景,侃侃而谈。 能够看得出,对于自己收藏的东西,她是做过研究的,懂得非常多。 而她讲的这些都是姜晓菱之前从未接触过的。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火柴盒,背后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的知识。 火花之所以会有不同的图案,绝非她曾经以为的,就是为了区别一个标价或者地区。 它们居然自成系列,分成不同的套系,代表不同的意义。 而且每一套背后都有很多人为之付出努力。 就这么一张小小图案的确定,从初稿到定稿都要经过层层删选,没准儿哪一副就是出自非常有名气的大家之手! 就好像之前张美芳说的《农业发展》系列,全套一共十二枚,从积肥到耕种,再到丰收……每一张都画得既生动又有趣。 即便是小孩子,看到它都会着迷。 而另外一套《主席语录》,她数了数,单张美芳收集到的,居然就有十五种之多! 每一张都被这姑娘细心的裁剪好,不带一点毛边。还全都擦得干干净净,完全不像是从旧火柴盒上剪下来,像新的一样。 整个本子,一张张,一幅幅,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叹为观止。 “小兔子吃萝卜!”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里屋玩的三个小家伙也被吸引了过来。看样子他们受到的震撼并不比姜晓菱小。 美美伸出了小手指,指着其中一套八枚的兔子造型火花,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些兔子都是不一样的!姐姐你看,这只会翘尾巴!这个还把头埋起来了!哈哈,姐姐你看呀!” 说到兴奋处,美美伸手攥住了姜晓菱的胳膊,欢喜的使劲摇晃着。 这是小姑娘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主动对人表示亲昵,姜晓菱看着心里也高兴得很。 她抬眼看了看张美芳,看她也一脸笑意,明显对很开心的样子,就干脆伸手将另外两个弟弟也揽了过来。 问道:“小河和宁宁你们喜欢什么?” “马!”小河毫不迟疑的大声说道。 “宁宁呢?”姜晓菱又问。 “那个。”宁宁伸出小手,怯生生地指着本子上的一页,声音很轻的说。 “哪个?”姜晓菱故作不知。 “这个,他说的是这个,大桥和火车的!” 听到她问,从进门起就没有说过话的张保平大声的替宁宁回答。 还生怕姜晓菱没看到,急得跪在了凳子上,将半个身子探到了桌上,用手指着一张红色的火花,冲她比划着。 宁宁赶紧点头。 也不害怕了,前所未有的放大了音量,也用手点着:“对的,宁宁喜欢这个。” …… 这天晚上,张家的两个孩子在姜家玩到很晚,受到了空前的欢迎。 特别是几个小的,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叽叽喳喳的,把老太太和徐寒梅都吸引了过来。 那两位也没有见过这个稀罕物,自然也是赞叹不已。 而她们的加入让几个小家伙更加的兴奋了,一个个激动的恨不得用尽自己所有的词汇,和两个大人描述着。 搞得一个个都很懂的样子。 全都将之前的陌生,紧张,胆怯忘得干干净净。 说到兴奋时,几个人还会争抢,吵闹,互相拆台,将家里的屋顶都快要掀翻了。 可没有一个人嫌烦。 特别是姜家的几个大人,其实是打心眼里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双胞胎虽然表面上又听话又乖巧,可每个人都能看出,父母的事把俩孩子吓破了胆。 那乖巧和顺从后面是掩埋在心底里的恐惧。 和怕被人丢掉的担心。 而现在,看着他们终于恢复了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脸上也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们对于张家的两个孩子是真心感激的。 一直玩儿到几个小的全都眼睛睁不开了,张家姐弟俩才告辞离开。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不点们就已经处成了几辈子的好朋友,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好久。 一直到最后徐寒梅好气又好笑的拍胸脯保证,明天吃完早饭就允许自家的去找张保平玩,几个人才终于挥手告别。 而这个时间,也足够姜晓菱对张美芳改变了最初的印象。 从娇滴滴的大小姐转化成将她和之前火花上看到的小白兔划上了等号。 那个胆小劲儿,真的是一模一样。 今天的聚会,对于姜晓菱来说可谓是收获颇丰。 张美芳许是从来就没有交到过朋友,面对她的认可激动到了不行。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对姜晓菱简直要掏心掏肺,恨不得把自己有的东西都分她一份。 只要姜晓菱说:“这个好看!” 她就会立刻弯着笑眼接一句:“送给你呀。” 说到最后,姜晓菱都不敢随便发表意见了。 尽管一再拒绝,她临走之前还是执意将自己重复了的火花留下了好几枚。 还一再保证,说会给留在海市的亲戚写信,让他们帮忙找更多的火花,到时候她们两人一人一半儿。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的诚挚,一听就能听出来她是真准备这么做的。 搞得姜晓菱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为张美芳做点什么? - 这天晚上,姜晓菱又做梦了。 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这一次她居然真的将临睡前特意攥在手里的,那个早上向张伯伯要的火柴盒带了进来。 这是她唯一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 至于张美芳给她的那些,那是朋友的馈赠,她怎么能转手给卖了? 按照昨天的顺序,姜晓菱在那个黑匣子上操作着,很快就找到了之前有很多竹篮子的页面。 只是这个时候,她却忽然作了难。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火柴盒放到匣子里面去。 她用手指抠了抠,发现那匣子牢牢的镶嵌在白墙上,根本抠不下来。 她又在四周按了按,也没有什么神秘机关,能露出个窟窿之类的。 盯着那个页面半天,盯到眼珠子都开始发疼。 姜晓菱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将手里的火柴盒怼到了屏幕上。 让她再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碰触到屏幕的那一瞬,叮咚一声,火柴盒不见了。  w  ,请牢记:, 第15章 第 15 章 在火柴盒消失的同时,屏幕上第一个竹篮的空白标签上,多出了一行黑色的粗体字。 火花:《劳动最光荣》,六十年代宁林火柴厂出品。 在这行字的下面,还有两行浅灰色的小字,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分别是—— 品相:95品。 数量:一件。 姜晓菱有点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这就……算有货,可以开张了? 她激动的伸手在屏幕上摸了摸,特意仔细摸了那篮子好几下。 实在是不能相信自己手里的东西,就这么轻易的被收进去了。 可,收到哪儿了呢? 她在别的地方见到的,不管大米,白面,还是烟壳,都是实打实的照片。 为什么到了自己这儿,就让她看空篮子? 她满腹的疑惑不知道找谁诉说,一抬眼却发现屏幕的上方,有一个红色的小点在一直闪啊闪。 姜晓菱好奇的用手戳了一下,屏幕上再次出现了几行小字,分别是—— 货品介绍,分类,价格。 货品介绍后面还有一个光标在闪啊闪,似乎是在等待着她填写内容。 这个光标姜晓菱熟。 她最早就是在光标的指引下寻摸出了搜索物品的方法。 让她知道对着长空格说话,就能进入想看东西的页面。 而填写货品介绍她也会。 她天天盯着那些吃的喝的看,早已经将人家是怎么写介绍的搞得清清楚楚了。 更何况那个烟壳的介绍,姜晓菱因为太过于惊讶,早恨不得将每一个字都印在了脑子里。 此刻照着比葫芦画瓢不就行了? 至于分类也没问题,因为那后面有许多选项。 姜晓菱毫不迟疑的按照那人标的,也选了老物件。 只是选完之后,盯着那个“老”字,心情有点复杂。 然后就是价格了。 望着价格那一栏,她陷入了纠结。 写多少钱呢? 在宁林,一盒火柴两分钱,就这已经是大厂子生产的了。那种街道小厂,县里,镇上生产的,只要一分钱就能买一盒。 标一百九十八? 想一想,姜晓菱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们全家    的积蓄,应该也没有这么多! 可是,那要标多少啊? 姜晓菱脑子里闪过看到的九十九元一袋的大米,四十八元一盒的鸡蛋……觉得不能拿自己家那边的物价和这里比较。 这……毕竟是在梦里,对吧? 她咬了咬牙,在对着光标念了一句:“九十九元”。 一句话说完,只觉得自己的汗都要出来了。 九十九块钱,对于姜晓菱来说就是极限了,再多她可真的张不开那个嘴。 再说,一想到这么一个空火柴盒,能够换回一袋大米…… 光想想就让人心花怒放! 在她念完那句话后,屏幕上的画面一转,一堆数不清的光标飞旋,很快,那个放满了空篮子的图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她放进去的火花的照片。 这照片姜晓菱还是很满意的,看上去比之前那个别人的烟壳好看很多。 很清晰,也很规整,纤毫毕现,和她放进去的实物看上去一模一样。 此刻的姜晓菱可顾不得细看,她的心砰砰乱跳,跳的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她想去换大米。 从昨天看到以物换物四个字之后,她就开始一遍遍的幻想,幻想着用火花,烟壳换回大米白面之后的场景。 既然有了物品了,她就想立刻去换。 姜晓菱快速的退出这个页面,回到了最开始的主页面,重新选择了米面粮油。 然后第一时间念出了“大米”两个字。 随着画面的转换,她只觉得自己兴奋的手指都在抖,双脚都在不自觉的来回在原地踏步。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选择了那个标价九十九元的最大包装,按照之前的流程,切入到可以以物换物的页面。 然后在那四个字上慎重的点了一下,满怀期待的盯着这个神奇的盒子。 只盼望它能够像当初收走她的火花那样,将大米从里面放出来。 姜晓菱紧张的手脚都开始发麻,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可是,一秒,两秒,三秒…… 那页面就像是冻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她不死心的在以物换物处又点了一下。 这一次总算是跳出了一行字。 可上面写的却是:“您所提供的物品不符合卖家需求,对方拒绝了此次交换。” ? 姜晓菱傻了。 在梦里,不应该什么事都心想事成吗? 怎么还可以拒绝?! 或许是之前的一切太过于顺利,从发现烟壳纸到自己开店,再到收集的火花能够变成商品…… 这一切的顺理成章,让姜晓菱只当这是一个干啥啥成,甜到极致的美梦。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费心费力找来的货物还有被人拒绝的时候! 怎么能这样?! 她一脸的迷茫。 好在这时屏幕再次闪了闪。 之前的那行大字变成了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字。 店主愿意交换的物品包括:当季新收的稻谷,小麦,水果,茶叶,棉花。 姜晓菱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然后无奈地呵了一声。 那里面的哪一样,又何尝不是她想要的? 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个页面关闭,姜晓菱再次回到了主页面。 这次她对着搜索栏的长格子默念了一声:“面粉”。 …… 有道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在将能够找到的所有粮食图片全都试了一个遍之后,姜晓菱的心情可算是降到了谷底。 之前的那点儿鲜活劲儿,全都没有了。 她在空屋子里席地而坐,盯着黑匣子发了好一会儿呆。 有点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连做个梦,都不能让人高高兴兴的? - 第二天早上,姜晓菱是被床头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给吵醒的。 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经大亮。 平日里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三个小家伙,今天起得倒早。 这会儿挤成了一团,趴在奶奶他们那张床边,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几点了?”她慢吞吞的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问道。 “都七点多了!你个大懒虫,这会儿了还不起床。” 小河扭过头朝她做了个鬼脸,语带嫌弃的说道。 姜晓菱没吭声,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走过去按住他的脑袋往下重重一按。 没防备的小家伙被她按得脑门直接撞在了床上,惊得嗷了一声。 她这才朝弟弟龇了龇牙,骂道:“你个赖床精还有脸说我,平时你都是几点起来的?难得起来早一回,美得你!” 说完,又在小河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直把小家伙气得哇哇大叫。 昨天晚上的梦做得不开心,姜晓菱心里有点难受。 所以今天确实起晚了。 可再晚也没到平时仨小的平时起床的时候。 现在已经进入到一年里最冷的时间。 一家人又是刚刚从景平那个南方小镇来到宁林这个北方小城的。 别说小孩子了,大人都有点吃不消。 如今奶奶天天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就是:“让他们睡。起来那么早做什么,还不是冻着?还不如被窝里暖和。” 所以,不到□□点,他们几个通常都不会起床。 今天这架势……明显不对劲儿啊? 姜晓菱眯了眯眼睛,问道:“说吧,你们在琢磨什么事呢?” 听她这么问,宁宁和美美互相对视一眼,同时伸手一边揽住了她一个胳膊,明显不准备放她走了。 而小河也忘了要去找奶奶告状的事儿。 他兴奋的侧过身子,用指着床上摊开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问:“姐,你看,我用这些石头去换张保平的羊拐骨,他会给我换吗?” “石头?什么石头?” 姜晓菱一边问,一边凑过了脑袋去看。 如果是今天之前,她才不会对弟弟收集的那些破石头烂棍子感兴趣。 可昨天在梦里,她反复的翻看那些卖粮食的店铺可交换品种的时候,在一家店里看到店主的清单上有“好看的石头”这几个字。 看到的时候姜晓菱呆了一下,脑子里瞬间闪过夏天帮奶奶捉虾的时候,镇子边上小溪里那一堆一堆的鹅卵石。 那石头,其实还真有不少好看的呢! 只是,谁又能想到那玩意儿会有用? 姜晓菱到现在还能感受得到昨天自己看到那行字时,气得肠胃都打结了是什么滋味。 所以,在听到弟弟说到石头时,她自然会变得敏-感起来。 姜晓菱往床上看了看,第一反应是倒抽一口冷气。 她用手指着摊在奶奶床单上的那一堆纸片,树叶……盯着弟弟:“你这是想挨打了?” 小河一脸无所谓的把杂物推到了一边,从中拉出了一个纸盒子。 打开,献宝一样的拿给姜晓菱:“姐,你看看,好看不?” “好……你什么时候攒的这么多?” 姜晓菱盯着那个盒子,好一会儿才艰难将眼睛从里面挪开,望着弟弟惊讶的问。 “夏天的时候。怎么样,你说张保平会同意我用这些跟他换拐骨吗?他昨天说他有两套,还有好几个单独的!” 姜晓菱没有回答,却伸手在盒子里开始巴拉。 这么好看的石头,她之前在小溪里都没有见过。 想来每一块都是小河仔细寻找,认真挑选出来的。 换羊拐骨是必不会让他拿去换的,这么好的东西,拿去换白面,难道不比那光溜溜的羊骨头更香吗? 她无视三个弟妹一脸期待的表情,在盒子里更加仔细的挑选了起来。  w  ,请牢记:, 第16章 第 16 章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弟,彼此之间很是熟悉。 看到她这个样子,小河顿时警惕了起来。 他快速的收回了盒子,望着姐姐问:“你在干啥?” “没干啥。”姜晓菱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的回了一句。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说:“我去刷牙洗脸,你们也赶紧把床上的东西收拾出来。不然待会儿奶奶肯定骂。” “你偷我石头!” 姜晓菱还没走出门,后面的小河已经发现了不妥。 小家伙气得抱着盒子就追了出来:“把我石头还我!那是我的!” “给我两块,我有用。”姜晓菱说着,就将攥在手里的石头往口袋里塞。 这一塞才发现,今天穿的棉袄外套,因为爱俏特意没让妈妈给缝那种大口袋,这会儿想藏都没地方藏。 原本小河嚷嚷的时候其实不是很确定姐姐到底有没有拿,这一下可让孩子抓住了把柄。 小家伙顿时跳了脚。 “你大人偷小孩东西!我去跟妈妈说!” “去吧,去吧,除了告状你还会干啥?” 姜晓菱边说边往外面跑,嘴里还不服输的和弟弟对着吵。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原本就受了委屈的孩子一下子被激怒了。 他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一边哭,一边将手里的盒子塞给了宁宁,对着姐姐就冲了过去。 活脱脱一只涨红了冠子的小公鸡。 姜晓菱回头一看,吓得蹭地一下就钻进了厨房。 然后直接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熟悉的味道让她脚下一个急刹,手却下意识的伸进了他衣服口袋,将攥着的石头塞了进去。 “装好,待会儿还我!” 说完,她快速转身,张开手臂接住了已经冲进来的弟弟。 此时的小河委屈的满脸都是泪。 姜晓菱一边用手指帮弟弟擦着泪花,一边耐心的劝:“不哭了,算姐借你的,行不?” “不行!”小河气得要命,一边用袖子抹着脸,一边带着哭音说。 “哎,借我吧,回头我还你。” “不借!” “亲姐也不借?” “亲姐也不借!”小伙子气鼓鼓的怒视着她,鼻子上还带着鼻涕泡。 姜晓菱嫌弃的看了弟弟一眼,索性站起了身:“不借算了,反正我也丢了,你自己找去吧。” 说完还一脸得意地摊开手晃了晃,示意自己手里什么也没有。 小河一脸震惊的和姐姐对视,脸上的表情简直像是见到了鬼! 好像完全不能相信自己亲姐居然能够做出这样没脸皮的事,居然……居然骗小孩?! 与他同样表情的,还有跟着一起跑进来的双胞胎。 厨房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大概等了有四五秒钟,小孩儿终于意识到姐姐是和他来真的,石头确实不打算还了。 刚刚收起的眼泪顿时又流了出来。 “奶,妈妈!”小河大叫了一声,声音里带出了绝望。 双胞胎的表情是一模一样的,一脸的震惊。 全都半仰着头,微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目瞪口呆地盯着面前的哥姐。 很显然,大姐的行为,也震碎了他们的三观。 此情此景,看得邵彦成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唇角的笑,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他站在边上,看着完全将他忽略,依然在对峙中的姐弟,只觉得姜晓菱这姑娘实在是太好玩了。 他其实就是进厨房喝口水。 谁能想到居然会撞上这样的一幕。 师父家这个大女儿,他统共就见过三次,每一次都会让他有不同的感受。 第一次,她对他的有意疏离,邵彦成不是看不出来,只不过不想计较罢了。 他原本就不是一个热情的人,别人对他什么感觉,他根本无所谓。就算是希望和师父家人保持亲近,可也没准备上杆子的往上贴。 再次接触是那次一起测量床的尺寸。 小姑娘上来就直呼了他的大名,却完全没有任何敌意。 和他说起话来又大方又自然,沟通起来更是无比的顺畅。 那种感觉,让邵彦成觉得他们两个人似乎已经认识了很久,各方面都很熟悉。 不然又怎么能够达到那样的合拍? 自己一个眼神,甚至不用开口说话,小姑娘都能完全领会他的意思。 和她在一起,让邵彦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种感觉是他以前没有经历过的。 很奇怪,又很舒服。 即便是和最熟悉的师父在一起时,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没想到,第三次见面,这姑娘又让他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一面。 一想起她刚才那么熟络的将手塞进他的口袋,还那么自然的吩咐他帮她藏石头,亲昵的分明将他当做了自己人。 邵彦成心里忽然就有点不自在起来。 他下意识的将头撇向了一边,耳廓有点微微发红。 而这时候的小河已经开始叫第二遍了:“奶!妈妈!”同时还哭出了声。 邵彦成实在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你们奶奶和妈妈去一号楼了,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走过去拿出手帕弯腰在小河的脸上抹了抹,温和的问:“什么石头?你说说,看哥哥那儿有没有?” 小河对这个哥哥印象是极好的,毕竟第一次见面人家就请了他们全家吃肉。 听哥哥问起,小家伙抽抽搭搭的把刚才的事儿说了一遍,双胞胎也在一边跟着附和,补充着。 不到一分钟时间,仨孩子就把姜晓菱卖了个干干净净。 把邵彦成听的……望向姜晓菱的眼神变得愈发复杂了起来。 即便这会儿面前站着的都是自己人,可被人当面这样揭穿,姜晓菱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 “行了,行了,不就是块石头吗,至于这么卖我的赖?回头我还你们。”她恼羞成怒的对弟弟说道。 可小河一点面子都没准备给她留。 “两块!你拿了我两块!还有,你根本不会还!你,呜呜,你来的时候就没带石头,你拿什么还?!” 小家伙越说越委屈,然后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姜晓菱这会儿是真的后悔了。 看到弟弟这个样子,她其实也有点心疼。 再怎么说,这小崽子也是她从小背到大,是当心肝宝贝一样疼着长大的。 更何况,今天这事,也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对。 今天拿的那两块石头,姜晓菱是真喜欢。 一块儿莹白莹白,最中间有一点红,看上去就像是藏着一颗红心一样。 另外一块儿粗看普普通通,还灰突突的。 可那石头上有一块天然形成的凸起,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猴儿。还是越看越像的那种。 虽然还没有试,可姜晓菱总觉得,如果用它们去换白面,一定是能换的回来的。 毕竟,那人写的是要好看的石头,这两块哪一个也够了这个标准。 但此刻看弟弟哭成了这样,她的心开始动摇了。 “好看的石头啊?这个哥哥真没有。不过,火花要不要?” 就在这时,邵彦成出了声。 他说完,先看了姜晓菱一眼,然后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六个空着的火柴盒。 姜晓菱的嘴瞬间张开,再也合不上了。 那火柴盒上面的图案,她一种也没见过!!! 邵彦成还是昨天晚上出车回来,听张工闲聊,才知道师傅家的大女儿在收集火花。 他也是从云省过来的,和景平同属一个地区。 自然知道那边的火柴一般都是什么图样。 所以就在工友中转了一圈,把大家用完了的空火柴盒全都收了一遍。 师父的孩子嘛,不管她怎么想,邵彦成是要当亲弟妹一样照顾的。 小孩儿的爱好,能满足的肯定要想办法满足。 结果,这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给她呢,就遇到了这么一出。 看到女孩儿脸上的神情变化,邵彦成的唇角又忍不住的想往上翘。 却佯装什么也没有看见般,将火柴盒全都放在了三个孩子的手上。 “用这么多换你们两块石头,够了吗?” 听了哥哥的话,宁宁和美美快速的将目光朝小河投了过去,眼神里是满满的希翼。 小河看了看自己的手里,又看了看弟弟妹妹的手里,想了想,郑重的点了点头:“够了,谢谢哥哥。” 说完,又看向一旁一脸艳羡望向他们的姐姐,冲她做了个鬼脸,重重的哼了一声:“就不给你!” 然后,振臂一呼:“走!” 三个孩子立刻全都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厨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咳咳。”姜晓菱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 不等她开口,邵彦成已经把石头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只是却并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而是拿在手里细细的端详。 “咳咳。” 姜晓菱又咳了两声,上前一步将石头抢了过来:“还我。” 邵彦成这一次没有再和她抢。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尴尬,还善解人意的主动换了话题:“你屋子现在可以进吗?我想进去再量个尺寸。” 听他这么说,姜晓菱才注意到,在厨房靠近门口的地上,放着一个很大的工具包。 从敞开的包口处能够看出,里面放着榔头,锤子等各种工具。 而在包的旁边,还放着一下零碎的铁皮,角铁,一看就是从车间找的下脚料。 “你拿这些干什么?”她一脸惊讶的问。 “我和师傅商量了一下,既然小河和宁宁不愿意去和我住,就把你们那屋换成两个高低床。 张工家里就是那样的。韩兵带着阿姨和奶奶去看了,如果她们同意今天就可以开始做了。”邵彦成耐心的解释道。 听他这么说,姜晓菱的眼睛顿时一亮。 她怎么就忘了可以做高低床的事儿了?! 虽然上辈子她和张美芳的关系一般,可也是听说过他们家有高低床的事的。据说是他们家海城的亲戚给画的图纸,他爸爸找人给做的。 做好后院子里很多人家都去看,回来后有几家条件好点的也照着做了。 只是那时候姜家的人口少,房子一直够住,所以他们才没有多关注。 姜晓菱越想,越觉得在她家卧室里装两个高低床是可行的。 这样好歹中间还能保留一条走路的过道。 于是高兴的对邵彦成说:“门开着呢,你去量吧,我洗把脸就去帮你。” 邵彦成看了看她。 正想问一声:“这样合适吗?” 然后就发现那姑娘已经倒了热水端着脸盆出去了。 丝毫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看得他有点失笑。 却也因此,之前心里的那点因为师父家人的到来,而产生的紧张情绪缓解了很多。 邵彦成是烈士遗孤。 从小在军营里被父母以前的战友们共同抚养,可以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好容易到了年龄,当兵入了伍。 结果不过一年,为了支援三线建设,他所在的部队就收到了原地解散的命令。 部队所有人员,无论干部战士全体复员,然后打散编入了技术工人队伍,奔赴到了国家所需要的地方。 他的战友,领导们有的去了荒原,有的去了戈壁。 邵彦成因为是高中学历,又是汽车兵,有文化,懂技术,所以被分配到了宁林,进了机械厂。 进厂后,又被分给了姜立南做徒弟。 因为从记事起父母就不在了。 又过着这家待半年,那家住几个月的日子,所以邵彦成对家庭的概念其实是认了姜立南这个师父之后才建立的。 虽然名为师徒,可姜立南对他是真好,把他当儿子一样待。 这一点邵彦成很清楚,也很珍惜。 所以,对于师父家人的到来,他嘴里不说,心里很有几分紧张。 他担心以自己这种待谁都冷冰冰,不讨喜的性格,和他们万一处不来,再让师父夹在中间为难。 而现在,望着师父大女儿对他完全不见外的样子,邵彦成的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姜晓菱端着脸盆,拿着牙具到单元楼外面的公用水池洗漱。 机械厂家属院因为建成的晚,里面的设施比起宁林其他的居民区,要先进了许多。 例如,他们院里所有的家属楼都是三层的高楼,这在宁林是头一份。 并且他们还通了自来水。 当然,这自来水肯定还做不到每家每户都有。 只是在两栋居民楼之间建了两个大的公用水池子,面对面,一边八个水龙头。 一到高峰期,这水龙头是不够用的。可这会儿,上班的人早就走了,外面又冷,所以水池子跟前就站了她一个人。 于是妈妈和奶奶跟着韩兵从一号楼的门栋里一出来,她就看见了。 不用开口问,从两人那一脸的满意表情,姜晓菱就知道这高低床是能做了。 果然,她就洗个脸的功夫,邵彦成和韩兵已经把木板还有工具拿到了楼栋口,摆出了开工的架势。 而奶奶也跟了出来,围着他俩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念念叨叨的。 姜晓菱没有往跟前凑,拿着脸盆转身就回了家。 一进门她就将妈妈拉到了一边,问道:“妈,这做床可不是个小工程,木板从哪儿来,那些角铁的钱谁出,这些你和奶奶都问清楚了吗?邵彦成他们是怎么说的?这可得不少钱呢,可不能糊弄。” 正忙碌的徐寒梅被女儿一把抓住,然后还被严肃认真的教育了一通,说得她只觉得内心一阵无力。 有一瞬间甚至有点闹不清谁是妈,谁是闺女。 待她反应过来,气的伸出手指,在姜晓菱的脑门上使劲儿戳了一下。 这才骂道:“你当你妈是个傻的?我有那么拎不清?还能去占人家小孩儿的便宜?!这事你爸走之前就交待过了,板子和角铁是他在厂子里借的,钱从下个月的工资里扣。彦成和小韩就是过来帮个忙,怎么可能会让人家花钱?” 她越说,越觉得气不过,又用手在女儿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有操这心的功夫,先把你自己安置好。这么大的人了,洗个脸能把头发都洗湿,你也不怕感冒了!赶紧去擦擦干,然后过来帮我做饭!” 说到做饭,徐寒梅又开始发愁。 她急得两只手无意识的在衣服上反复干搓着,嘴里念叨道:“哎,给人家孩子做点什么吃啊?咱家有什么?人家俩小孩儿,都是第一次在咱家吃饭,特别是彦成,还帮了咱这么多忙。这,这这,能给人家做什么啊!” 姜晓菱看得出妈妈是真的发愁。 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咱包饺子吧?” “包饺子?”徐寒梅瞪了她一眼:“拿什么包?” “把爸换回来的细面都用了吧。反正换都换了,总得吃。留着也换不回去了。咱不是有从家里带来的干木耳吗?泡点木耳,用白菜,木耳加点萝卜,做素馅儿饺子吃吧?” 听到女儿说起细面的时候,徐寒梅只觉得一阵肉疼。可想想说的也没错,这是家里目前能拿出来待客的唯一的好东西了。 除此之外就是红薯干,高粱面。 人家帮了家里这么大的忙,拿那给人家吃,跟打自己的脸有什么区别? “我再打两个鸡蛋进去,这样盘出来的馅儿应该也算体面了。” 徐寒梅嘟哝着,转头就往厨房走。 一边走一边还不忘交待:“你赶紧去把头发擦干,然后过来帮我把白菜拿出去洗。” 姜晓菱答应着回了房间。 手却下意识的又握紧了那两个石头。 刚才在水池边,她将那两块儿石头洗了洗。然后更加觉得她家小河的眼神儿是真好。 这石头确实漂亮。 “唉,要是真能换就好了。那我现在就用这石头把面给换回来!” 姜晓菱用手抚摸着石头上凸起的花纹,在心里默默的叹道。 “叮咚。” 就在这时,熟悉的提示音在她脑中忽然响起,随后她的眼前出现了那个梦里曾经出现过的对话框。 上面有一行字:请问店主是否要将商品放入商铺?是否。 姜晓菱吓得接连倒退了好几步,然后愣是被自己的脚绊倒,噗通一下坐在了床上。 她目瞪口呆的瞪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对话框,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东西居然能在现实里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对话框在空中晃了晃,似乎不耐烦就这么等待。 一阵变形之后,那行字又重新出现了一遍:请问店主是否要将商品放入商铺?是否。 姜晓菱战战兢兢地伸出了手,凭空在“是”的上面点了一下。 然后,她手里的重量猛然一轻,两块石头全都不见了。 对话框消失。 取而代之的如同梦中一样,是各色光点在空中飞舞。 紧接着,那个让她标注物品介绍,价格的页面又出现了。 这一次,姜晓菱已经淡定了很多。 出都出来了,再琢磨也没什么意义。 她按照之前火花的模板现编了一个物品介绍,然后口述了出来。 果然,她说的内容全都变成了文字,出现在了屏幕上。 紧接着,就到了填写价格的时候。 这一次,她没有再按照之前的价格,填写九十九。而是咬了咬牙,为透明带红心的石头标了一个一百九十九元的“天价”。 至于猴子那一块儿,她暂时没有填。 想先用这块儿试一下行情,然后再决定另外一块儿的价格。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姜晓菱虽然没有开过什么店,可一丁点儿大就跟着奶奶还有妈妈做家事了。 特别是早些年,管的还不是这么严的时候,乡下总有人偷偷摸摸来镇子里换东西,她跟着“观摩”了很多次。 这点技巧还是有的。 在确定石头已经被放入了竹篮,变成了自己的货品之后,姜晓菱熟门熟路的来到了之前那个愿意拿面粉交换的店铺。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居然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她! 昨天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一袋十斤的白面标价是三十五元整。 可今天,在那面粉的页面上,三十五的原价上被人用红线划了一下,旁边出现了一行小字:限时抢购。 抢购的价格比原价字号大了一倍,变成了二十四块九! 姜晓菱深吸了一口气,惊得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惊讶,那价格再没有变动,依然是二十四块九。 她激动的站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圈。 还不忘用力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会笑出了声。 姜晓菱以最快的速度选择了以物换物,生怕稍微慢一点就过了人家限时抢购的最后时限。 然后开始了又一次焦急的等待。 好在这一次她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眨眼功夫,屏幕上就出现了一行新字:“亲,你是真的吗?” 姜晓菱一愣,盯着那句话看了半天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亲,你是真的”? 抛开那个“亲”不谈,自己是不是真的呢? 说实话,姜晓菱自己也不知道。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那就是一个美梦。可现在,梦却出现在了现实里。 所以,这是不是真的? 她盯着那行字陷入了思考,迟迟无法回答。 许是她这边一直没有动静,对方等得不耐烦了。 对话框开始疯了一般的一行行的往外冒字。 “在?” “你真的确定要用这块石头换我的面?” “友情提示一下,食品类商品不参加七天无理由退换活动哟?换了石头就是我的了!” 看到这里,姜晓菱总算是明白了。 看来对方很喜欢她的石头,怕她反悔呢! 于是她坚定的对着页面默念道:“是的,我愿意交换。” 话音刚落,对话框就变成碎片消失了。 随着彩色光点再次出现,四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交易成功”。 而与此同时,屏幕下方她店铺里的有一个竹篮被放入了货物—— 整整十二袋面粉! 还有一包包装的异常精美的,小袋饴糖。 饴糖的袋子上贴着一个小纸条,即便隔着屏幕姜晓菱也能看清楚上面写着:“多出来的两袋面和这包我们家乡特产高粱饴糖送给你啦,希望喜欢。期待再次交易。” 看着这行字,姜晓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这算不算是美梦成真,心想事成呢? 一想到那么一块儿河里捡来的小石头,居然能够换回这么多白面,还有糖—— 如果不是还存有一丝理智,她都恨不得想出去吼一嗓子,跑两圈了。 盯着竹篮子里那么多的面粉,她激动的两眼冒光。 嘴里不由自主的就嘀咕出声:这面要是能拿出来该多好啊! 砰! 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一袋和竹篮里一模一样的面粉跌落在了她的脚边。 吓了她一大跳! 与此同时,妈妈的声音也在门口响起:“你磨蹭什么呢?赶紧出来去把白菜洗了,也不看看几点了,中午还要不要吃饭了?!” 惊魂未定的姜晓菱看看面,再看看门口,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前所未有的慌乱了起来。 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大袋面,藏也藏不起来……她要怎么和妈妈解释?!  w  ,请牢记:, 第17章 第 17 章 “收回去,  收回去!”姜晓菱本能的下达了指令。 面袋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徐寒梅推门走了进来。 看着还悬浮在半空中的,摆满了竹篮的店铺页面,  姜晓菱惊出了一身冷汗。 可进门后的徐寒梅却对空中那偌大的光屏视而不见,朝着女儿嗔怪地瞪了一眼:“你墨迹什么呢?!” 看着妈妈就那么眼都不眨的从屏幕里穿过,  走到了自己面前,姜晓菱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这才意识到—— 那页面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看到的。 想明白之后,  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然后才发现,  因为太过于紧张的缘故,  自己的手脚都是软的,  连站都有点站不稳了。 她一屁股坐回床上,  嘴里应付道:“马上出去,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却坐在那儿半天也动不了。 看女儿神色不对,  徐寒梅蹙了蹙眉。 她不放心的伸手在女儿的额头上摸了摸,在确定温度并不高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感冒了吧,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看你的嘴唇都白了。行了,行了,你歇着吧,  我去找你奶奶回来帮忙,  你躺会儿。” “没事,我就是起的猛了有点头晕。”姜晓菱连忙解释。 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挽着妈妈的手一起往外面走。 “我去洗菜,你别叫奶奶,  她难得有个高兴的时候,你让她在外面聊天呗。” 听女儿这么说,徐寒梅也跟着笑了笑。 是啊,婆婆也是个可怜人。 因为两个孩子的事儿,  这些日子她简直是提心吊胆的在做人。 天天小心翼翼的,说话做事都看着自己这个做儿媳妇的脸色。 可,又有谁真的会去怪她呢? “行,让你奶奶在外面玩吧。我看她和彦成还能聊几句。说起来那小孩儿也不爱说话,怎么就能跟你奶聊得起来呢?” 姜晓菱抿嘴跟着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知道,那是因为邵彦成也是从云省来的人,他听得懂奶奶说的方言。 奶奶来这儿几天了,除了自家人,谁也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早就憋坏了。 好容易逮着一个能听懂,会给反应的,还不得拉着使劲儿说? 已经到了年根儿,这个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小孩儿生病。 虽然姜晓菱一再说自己没事,可徐寒梅还是死活不让她再跑出去摸凉水。 一定坚持自己去洗白菜,而让她留在厨房里和面。 这会儿,仨小的跑到张工家去玩还没回来。 其他人全都在外面,家里就只剩下了姜晓菱一个。 她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人能看着之后,蹲到了门后面,做贼一样的将那袋子面又重新拿了出来。 说实话,她这会儿其实是有点后悔的。 后悔当初没有去那个店主的店里好好看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杂粮? 他既然愿意用面粉换石头,肯定也愿意用别的换吧? 这雪白雪白的面粉,拿出来吃实在是太招人了。 可,如果不吃,她换回来又有什么用呢? 姜晓菱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用刀将袋子划开了一个口,从里面舀出来了一小碗儿,然后把剩余的大半袋子又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店铺。 她把面倒入了盆子,和之前妈妈放进去的细面搅合在了一起。越看越觉得不行,这差异太大了,大得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如果没有对比,在大家的眼里,爸爸换的白面已经很好了。 可现在,越看越觉得颜色有点灰突突的。 说是细面,其实里面还是有没完全磨碎的麦粒,甚至谷糠,肉眼就能分辨的出。 而她加进去的白面,白的就像是雪一样。 不仅白,还细得很。用手指抓起一点在指尖碾了碾,面粉扑簌簌的往下落,连一点渣子都没有。 这俩掺在一起,把以前的面都带得白了,细了许多。 任谁一眼也能够看得出来。 用这样的面包饺子……得多香啊! 可,也多容易被人识别啊! 姜晓菱盯着盆子心里挣扎了半天,终究叹了口气,又舀了小半碗红薯面放了进去。 徐寒梅洗完菜回来,一进厨房就看到女儿手里正在揉的那一大团面,顿时头都懵了! “你把那面……全放进去了?”她惊得说话都有点磕巴。 那细面除了之前烙了一次饼,就再也没有用过。应该剩下还有三斤多。 刚才她往外舀的时候特意留下了一点,就想过年的时候,好歹一家人能再吃顿饺子,哪怕是掺一半粗粮的白面也好。 可现在,看女儿手里的面团,比自己之前拿出来的面要多上许多。 “没。”姜晓菱摇了摇头。 “我看实在是不够,又放了点红薯面。” 听到没把细面放完,徐寒梅松了一口气。 可再听到女儿往里面掺了红薯面,顿时又急了。 “怎么能放红薯面?好容易吃顿白面饺子,放那怎么行?!。” “那怎么办?总得先保证够吃吧?你拿出来的面,咱家人自己吃都不一定够,还有邵彦成和韩兵呢!”姜晓菱一脸的无奈。 徐寒梅被女儿怼的半天接不上茬。 心里多少有点发虚。 是啊,请人吃饭,再没有不让吃饱的道理。 之前是她小家子气了。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用红薯面。 女儿年龄小,在厨房帮忙的次数少,她不明白。 可徐寒梅知道,红薯面因为没有黏性,做面食很难搅成团。用它做饺子皮儿,颜色发黑不说,万一掌握不好比例,到最后粘不住很可能会变成一锅面片汤。 难得请人吃顿饭,真做成那样还不得让人笑话? 想到这儿,徐寒梅咬了咬牙:“再掺点白面……” “不用。”姜晓菱赶紧说。 一边说一边将面盆举到了母亲的眼前:“妈,你看没多黑,我放的时候注意着呢。” …… 许是因为掺了红薯面,徐寒梅心里不安的缘故,在拌馅儿的时候,她大方的放了两勺子猪油。 于是今天做出的饺子,那是扑鼻的香。 虽然面里掺了红薯粉,可因为掺的少,并没有妨碍饺子皮儿的筋道,反倒让它多出了一点微微的甜。 而那面更是又细又滑,没有丝毫的粗粝感。以至于让人觉得往下吞咽的感觉都变成了一种享受。 今天这饺子的量,姜家是往宽里放的,生怕会让客人吃不饱。 可即便是这样,那满满几大盘子的饺子,还是很快就被扫荡一空。 大家几乎全是头一次,感受到了肚子滚圆是什么滋味。就这还意犹未尽,连那半锅饺子汤也被他们分着喝了个一干二净。 韩兵更是一叠声的感叹,说自己长这么大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让“徐阿姨,姜奶奶以后有什么事只管跟他说,他保证随叫随到。” 听得徐寒梅,还有姜老太太都高兴的合不拢嘴,觉得很有面子。 因为吃得好,俩小伙儿干劲儿十足,中午也没休息,足足干了大半天。到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就把两张高低床全给加工好了。 说是做了两张床,其实就是用木板做了两个床架,与之前的两个组合钉在了一起。另外多做了两个方便上下的□□。 并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 可即便如此,这两个床一做好,还是得到了家属院好多人的赞叹。 也让好多邻居有了过来和姜家人说说话,接触一下的机会。 姜立南那个人为人比较低调,平时有什么事也不怎么给家里说。 所以姜家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家的顶梁柱其实在机械厂的分量可不轻。 他和王厂长是最早一批入厂的,可以说机械厂建厂之初,靠的就是他们这批老人撑起来的。 厂子发展起来了,他们自然就得到了重用。 现在的姜立南是机械厂的汽车队副大队长,虽然不是干部,可那也是手底下管着十好几辆汽车的人。 除了大队长谢长义,队里就属他说话算数。 现在这年月,什么东西都管控的那么死,只有司机们走南闯北。他们见多识广,手里多少都有点活路子。 因为每天干的都是往各个公社,大队跑的活儿,和下面的人关系自然处的不错。 别的不说,哪个大队今年收成好,哪个大队留的余粮多,他们门清。 隔三差五悄悄帮关系好的人家换点粮食,带点粗布回来这种事,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 谢长义虽然是车队的大队长,却是个没什么文化的。 所以每天的派工单基本上都是姜立南在签发。 让谁去哪儿,谁和谁搭班儿一起走这些事,都是他说了算。 这就很让人高看一眼了。 再加上他又是个人品好,脾气又好的,从来没有利用手里的权利坑过谁,给谁穿过小鞋。 反之,谁求上门来让帮忙,能办的事儿他都不声不响给办了。也没见找谁邀过功,给谁要过东西。 邻里邻居的大家都记着他的那份好。 只是这人太不爱和人打交道了。 他除了最早一批进厂的几个兄弟,平时并不太和邻居闲聊。 所以即便都知道姜师傅的家属来了,大家也没个登门到访的理由。 现在,家里添了新家具,还是少有人用的物件。借着来看床为幌子,过来表示亲近的人一堆一堆的。 从下午床做好,一直到快晚上八点,天都黑了,孩子都困了,家里的人愣是一直没有断。 在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访客之后,一家子简直累得人仰马翻,那种感觉,比坐了三天的卡车都累。 真的是,笑得脸都麻木,嘴皮子都磨薄了。 谁都懒得说话,几乎是立刻全都睡着了。 姜晓菱还惦记着做梦去梦里看一看自己的店铺呢,结果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天都亮了。 因为有了昨天的经历,姜晓菱不想在家里窝着了,她想出去转一转。 来宁林已经好几天了,除了去买冬储菜,她几乎连门都没有出过。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学校早已经放了假,她连出去上学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不自己找点理由出门逛逛,到哪里去找合适的东西换取其他的粮食呢? 家里的白面就剩下那么一丁点儿了,想把店铺里换来的面拿出来现在对于姜晓菱来说都是一件没有办法解决的事。 可要想换别的吃的……她总不能再跟弟弟抢石头吧? 姜晓菱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正在想找个什么理由出门一趟,就听见妈妈对她说:“你赶紧吃饭,吃完饭去一趟邮局。刚才你谢伯伯送来了一个包裹单,说是你爸寄到厂子里的。你快去看看寄来了什么?他这才走了几天,怎么就寄包裹回来了?” 姜晓菱连忙答应,心中一阵暗喜。 行了,这连出门的理由都不用找了。 她盛了一碗饭坐在桌边吃,妈妈在旁边拆着爸爸之前领回来的劳保用品,白色的棉线手套。 嘴里还念叨着:“我想给彦成织一件线衣,也不知道哪儿有染色的地方?直接用这白色太不好看了,也不耐脏。 哎呀,到了新地方就这点儿不好,什么都摸不清楚。你待会儿和美芳一起出去的时候,顺便帮我问问,看附件有没有染色的地方?” 姜晓菱原本想问一句妈妈怎么舍得把她存了那么久的手套拿出来邵彦成织线衣了?结果却被她后面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美芳要过来?” “是呀。刚才我出去洗东西,正好她在洗漱,我就跟她商量了让她等一会儿陪你一起去取东西。不然,你能找得到邮局在什么地方?” 姜晓菱默默的咽了口粥,在心里说:“我还真知道。” 嘴里却回复:“快过年了,谁家不忙啊,你也不问问人家有没有事,就这么给人找麻烦。” 听了她的话,徐寒梅抬起头朝她瞪了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做什么都不动脑子?你忘了那天张工说的话了?他让你有空带着美芳一起玩玩。” 说到这儿,徐寒梅叹了口气:“那也是个可怜孩子。” 姜晓菱切了一声:“在你眼里,谁都可怜,猫猫狗狗都是可怜孩子。昨天你说人家邵彦成小孩儿一个人孤孤单单,也没个爸妈跟着,是个可怜孩子。 人张美芳可父母双全,怎么又可怜了?人家家里条件那么好,爸爸工资又高,妈妈也是能干的,看她和弟弟关系处得也好,怎么就又让你心疼了呢?” 听女儿这么说,徐寒梅没有吭声,却起身去将外面的门关了关好。 转回头坐在了餐桌前,对姜晓菱小声问道:“你见过美芳妈妈吗?” 姜晓菱摇了摇头。 她确实没有见过。 这辈子来的时间短不说,上辈子她忙活完家里的事儿,上学没有多久,张美芳家里就出了事。 只知道是因为她妈妈家里成分不好,影响了她爸爸。 张工总工程师的职务被免除,还送到干校去劳动了两三年。 后来是机械厂扩大生产,在王厂长等人全力周旋之下,才把张工从干校给重新要了回来。 虽然人回来了,职务却被一撸到底,变成了普通工人。 也因为这件事,张美芳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就下乡去了边疆,而她妈妈在把她和她爸爸送走之后,又把小儿子送回乡下托付给了旁人。 然后上了吊。 留下了一份遗书,什么也没提,就说要和他们全家断绝关系。 两辈子加起来,姜晓菱都没有机会见过那个传说中的苦命女人。 女儿的回答自然在徐寒梅的意料之中。 她将头凑得更近了,对着女儿耳朵悄悄的说:“美芳的妈妈驼背驼得好厉害,你知道吗?” “驼背?”姜晓菱一愣。 脑子里快速的闪过了张工那又高又挺的身姿,白白净净的模样。 无论如何也将他和一个驼背女人联系不到一起。 “真的是驼背,腰弯弯的。而且看上去年龄好大。我昨天下午看到了,那样子,和张工站在一起确实不般配。” 徐寒梅叹了口气说道。 听妈妈这么说,姜晓菱有点不高兴了:“妈,你怎么也跟着以貌取人了?” “什么以貌取人?”徐寒梅不乐意了。 “你妈是那么眼皮子浅的人吗?我是心疼美芳!其实长成什么样是老天给的,谁也没办法。 可美芳妈妈,就是你钱阿姨,她自己想不开,有些事就做得过了。然后就在邻里里落了笑话。 大人的事儿不去说,可这样会耽误小孩子的呀!你看看美芳,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说个话做个事,唯唯诺诺,没有一点底气,那不都是他们妈妈害得呀!” 妈妈的话,让姜晓菱更加的好奇了。 她连饭也顾不上吃了,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妈,你都听谁说的?可不敢胡乱传人闲话啊!” 一次次被女儿打击,徐寒梅恼了。 她伸手隔着桌子对着姜晓菱的脑袋就拍了一记! “到底我是你妈还是你是我妈?你怎么比你奶奶管得都多?在你心里,你妈就是个什么事儿都不懂的吗?  ” 看出妈妈是真的恼了,姜晓菱也顾不上去揉脑袋,连忙站起来扑过去从后面搂住了徐寒梅的肩膀。 撒娇的说:“妈,你说什么呢,我哪儿有那么想?我这不是怕刚到一个新地方,谁也不了解谁,听别人道听途说多了,容易破坏对人的第一印象。 你看你也说了,说美芳妈妈做事过了。咱都没跟人家打过交道,你怎么就知道是人家美芳妈妈的错?万一不是呢?万一里面有什么隐情呢?” 女儿的话听得徐寒梅默了默,然后叹了口气。 “我是听你封阿姨说的,我觉得你封阿姨那个人不像是会在背后传人闲话的。更何况她也没说美芳妈妈的坏话。 她只是说,美芳妈没有把自己放在半边天的位置上,太没有自尊,依然是老思想,把男人当做天。 你封阿姨说,张工在家里是连双筷子都不用自己拿的,说是她亲眼看到好几回美芳妈妈蹲在地上帮他系鞋带。 这种事还不是一个人见,据说院子里好多人都见了。要不大家都说,美芳妈妈是把张工当儿子养的。” “这是人家自己家的事,又没妨碍谁,外人也是瞎操心。”姜晓菱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美芳妈妈不仅自己这么做,她还要求美芳也和她一样做啊。” 徐寒梅长叹了一口气:“外面的人都在传,传她那个驼背是会遗传的,所以她才会这么逼自己的女儿去低三下四。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将来美芳也驼背了,嫁到别人家伺候不好男人会被撵出来。” “胡说八道!” 姜晓菱要气死了! 她之前真的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言。 也没有想到,怎么能传的这么恶毒?! 上辈子的时候,她虽然和张美芳再也没有见过面,却知道她活得很好。 下乡几年的磨砺,应该是磨去了那女孩儿身上的娇气,让她变成了一个钢铁般的女战士。好像还得过三八红旗手。 姜晓菱记得她在乡下是先做了几年赤脚医生,后来进了县医院。 到运动结束的时候,她在医院里已经做到主治医生了。 这样优秀的人……会因为不会伺候人被人嫌弃? 呵呵,简直是笑话! “我也觉得是胡说八道!所以,你有空多和美芳玩玩,多和她说说话。不然她在这个院子里,是很难交到朋友的,其他女孩子都不愿意跟她玩。 你封阿姨也是这个意思。他们家全是男孩儿,之前是没办法,她也希望你带带美芳。 你们年龄都大了,美芳比你还大一点儿。如果性格不改过来,将来找婆家真的要吃亏的。” “我知道了。”姜晓菱郑重点头。 与此同时,也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对张家的事多关注。发现苗头及时制止,看看能不能帮助他们家摆脱曾经的灾难。 此刻的她无比后悔当年没有上心,要是能够多记得一点张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该多好啊! 姜晓菱早饭刚刚吃完,张美芳就来了。 她今天是特意打扮过的。 穿了一套修改过的军装,扎了两根麻花辫。辫稍上还系了两根彩色的头绳。能够看得出那是自己用各色的毛线搓出来的,别致又俏皮。 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羞涩的笑容,却终于敢正眼看人了。小脸蛋儿白生生的,眼睛闪闪发光。 足以证明,对于这次有机会和姜晓菱一起出门,小姑娘心里可高兴了。 邮局距离家属院并不远,走路也不过半个小时,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 可是还没有到门口,就听到那边传来了一阵吵闹,中间还有属于小孩子的尖锐的喊叫声。 远远的望过去,就见一群大概十三四岁的红-小兵围在邮局的门口,正在和工作人员喊叫。 他们都带着红袖箍,有些人手里还拿着《语录》,又是挥拳,又是喊口号的,群情激奋。 而与他们对话的邮局工作人员,则一脸的无奈。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放缓了脚步,慢慢的走了过去。 都没有走到跟前,单听双方对话,很快俩人就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只觉得一阵无语。 听他们说的,应该是这群红-小兵在去抄自己老师家的时候,发现头一天老师曾经来邮局寄了一个包裹。 他们非说老师把藏起来的违-禁-品寄出去了,让邮局交出来。 而邮局说昨天的包裹已经寄走了,这里没有。而且所有寄出的包裹他们都有检查,不可能有不允许寄的东西。 可那群小孩儿不干。不知道谁提出了要去邮局的仓库里检查,要自己去找他们找到东西。 这样的要求邮局怎么可能答应? 于是双方就产生了争执。 能够看得出,邮局的人是不愿意和这些小孩儿计较的。都是些初中生,小学生,和他们闹起来,轻不得重不得。 轻了吧,小孩儿们不通世事,拿着鸡毛当令箭,觉得自己不得了了,完全不跟人讲道理。 重了吧,宁林市就这么大。没准儿拐着弯谁和谁就是亲戚,朋友。这里面要真有个谁家的孩子,闹起来了最后大人间再产生意见。 于是本来挺小的事儿,就变得很麻烦。 “怎么办,咱们现在还过去吗?”张美芳有点紧张的问道。 姜晓菱摇了摇头。 邮局门口围满了人,显然已经没法营业。 这种情况下,去凑那个热闹干啥? “咱在附近先转转吧,等他们走了再去。”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走啊?”张美芳一脸的发愁。 “应该很快。”姜晓菱笑了笑。 刚才她都已经看到有邮局的人往外面走了。不用想也知道,那肯定是已经知道这群小孩儿是谁家的了。 别看他们在这儿凶得很,等大人来了,还不是得纷纷认怂? 不管怎么样,邮局也不是能够随便闹腾的地方。 张美芳知道姜晓菱刚刚到宁林,什么地方都不大熟,所以一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她原本并不是个能拿主意的人,平时出门一向也是听别人的。 而现在,自己总不能让人生地不熟的同伴说去什么地方吧? 她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着,想了好一会儿,脸忽然红了。 她拉了拉姜晓菱的衣袖,踮起脚尖,趴在她的耳朵边轻声的说:“要不,我带你去换火花的地方看看吧?” 姜晓菱听得眼睛一亮。 她从来不知道宁林居然有这样的地方! “好啊,我们现在就去!”她激动的说。 可是说完,姜晓菱又有点为难:“可是,我之前也没有,拿什么出来交换啊?” 听她这么说,张美芳笑着拍了拍自己身上背着的军用书包。 “没事,我带着呢。我有好多重复的,你喜欢哪个先用我的换,回头你有了合适的还我就行了。” 姜晓菱想了想,没有拒绝。 其实,只要能找到地方,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今天换不换的也没那么重要。大不了回头自己再来一趟。 像张美芳这样软糯性格的人都敢去的地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自己悄没声的来,换了就走,反倒不那么明显。 两个人离开了邮局,张美芳带路,三转两转,穿过了一条巷子。 看到面前出现的宁林市第一小学的校门,姜晓菱有点发愣。 她惊讶的转头看向了张美芳,一脸的不敢相信。 ——知道她是个兔子胆儿,可,也不能胆小到要跟小孩儿玩啊? 被姜晓菱这么盯着,张美芳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小脸又一次红了。 “也不是都是小孩儿,就,也有和咱们年龄差不多的。而且,还有熟人……”她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 以至于,即便是站在她身边,姜晓菱也没有听到她最后一句。 但,来都来了,那就去呗。 反正,以张美芳那兔子胆儿,能找到的地方,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 两个人穿过马路一起走了过去。 此时学校早已经放了寒假,校门落了锁,门口没有一个人。 姜晓菱跟在张美芳的后面,一起沿着校门口的小路走到了学校的后面,然后跟着她熟门熟路的进了一个小胡同,看着她敲响了胡同口一户人家的房门。 门很快打开了,里面露出了一个大概五六岁小男孩的脑袋。他先是看了张美芳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姜晓菱的脸上。 “我好朋友。”张美芳解释道。 小男孩慢慢的打开门,放她们两个进去。 屋子里很暗,只有靠近大门方向的最顶上有一个天窗,里面有光线照射进来。 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光源。 以至于刚刚从外面进来的姜晓菱,有一个瞬间,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站在原地,停了大概半分钟,才终于能够看清楚屋子里的景象,这一看,将她吓了一大跳! 就在这不过十个平方左右的屋子里,坐着的,站着的,蹲着的小孩儿,得有一二十个! 他们的年龄相差很大,从六七岁一直到十五六,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唯一相同之处,就是这会儿每个人的手里,几乎都抱着一本小人书。 是的,小人书。 除了他们手里抱着的,在屋子的周围,挤挤满满的放了好多一看就是用旧木头拼凑的书架,上面全都放满了各种连环画。 有《铸钟》,《生死碑》,《铁道游击队》…… 反正,现在小孩儿们喜欢看的,这里都有。 姜晓菱上辈子在宁林待了十几年,都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居然有这么一个偷偷租小人书的地方! “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就在姜晓菱倍受刺激,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到旁边有人对张美芳埋怨的说道。 她循声望去,不由一愣。 她这才注意到,在屋子的最里面,放着一张破旧的都快要散架了的四方桌,而在桌子后面坐着的,居然还是一个熟人。 嗯,她觉得是熟人,可此时的对方,却并不和她相熟。 “晓菱,这是谢强哥,就是谢伯伯的儿子,谢壮,谢诚的大哥,住你们家隔壁的。你们见过吧?” 张美芳把姜晓菱拉过去,介绍道。 说完,才又看向对方解释说:“谢强哥,我今天是陪晓菱去邮局取东西。这会儿邮局门口被人给围了,没事干,我们就来你这儿转转。晓菱也喜欢收集火花,你这儿种类最多。”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的戳了姜晓菱一下,示意她打招呼。 姜晓菱现在可算是明白张美芳为什么胆儿那么大,敢带着她往小胡同里钻了。 合着,真的是熟人,熟得不能再熟了。 在谢强在,还真不会有什么危险。 顺着张美芳的意,姜晓菱冲谢强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强子哥。” 叫完就开始后悔。 上辈子,因为封阿姨一直将她和小河当做亲生孩子一样看待,他们自然和谢家的孩子走得很近。 称呼也比一般人更亲近一点。 可这辈子,她和谢强都还没有来得及说过话呢,只不过远远的见过一面。 谢强下乡的时候干活摔断了腿,落下了残疾。 虽然现在回了城,可二十出头的男人,却连个工作都没法安置。 又因为腿的原因,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变成了家里的老大难。 所以,不管是谢家的人,还是邻居们,谁提起他来,都会先叹一口气,然后说一句:“可惜了”。 久而久之,谢强的性格就变得阴郁的很。话越来越少,平时都不爱跟人打交道。 姜晓菱不知道这么叫他,他会不会不高兴,觉得自己在故意套近乎? 虽然是邻居,可上辈子他们也谈不上有什么私交。 她天天往他们家跑,也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还做过这样的小买卖。 听她这么亲近的称呼自己,谢强愣了一下。 抿了抿嘴,却并没有拒绝。 毕竟两家门对门,爸妈也特别交代了,要和这家人搞好关系。 所以,即便还是有点不得劲儿,谢强也没有再说什么,语气也比之前变得和善了不少。 “你想要什么样的火花?”他问道。 “我也不知道。”姜晓菱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就是喜欢,想看看。” 说到这里,她抬眼望向谢强:“强子哥,你们这里火花要用什么东西交换啊?” 谢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打开了方桌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纸盒。 他将纸盒打开,推到了姜晓菱的面前:“自己挑吧。” 姜晓菱和张美芳一起将脑袋凑了过去。 张美芳还好,显然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个纸盒了。 可姜晓菱却不一样。 她简直觉得自己的眼前,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之前看美芳的本子,她已经觉得够多,够好看了。可是谢强这个盒子里的火花,比美芳的本子里的还多啊! 虽然他的这些应该没有美芳那本的质量高。 没有那些海城独有的,成套系的,可是胜在数量,还有品相上。 姜晓菱再不懂,也能够看得出,他盒子里好些火花并不是那种摆在供销社柜台上卖,被人买回去摸来摸去,都有磨损的。 这里面有很多就像是妈妈她们折的烟壳一样,都是没有上市,是全新的。 那鲜亮亮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看她看得欢喜,张美芳在一旁善解人意的对她解释道:“谢强哥这儿的火花,好多都是新的。是他从街道那买回来的。咱们街道有糊纸盒的活计,有时候也有烟盒,火柴盒的活儿可以接。 所以,他这里的火花,是全宁林市最好看的。” 可此刻的姜晓菱,却对她话里的另外一个词产生了兴趣。 她望向谢强,一脸期待的问:“强子哥,你这儿也有烟壳吗?” 谢强皱了皱眉,然后纠正她说:“那不叫烟壳,叫烟标。你也喜欢那东西?” 说着,又一次的打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牛皮纸包。 他将包打开,一大堆全新的,各式各样的烟标赫然出现在了两个女孩子的面前! 姜晓菱很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 她这个样子,愣是将一直板着脸的谢强给逗笑了。 虽然那笑容一闪而逝,却还是让他的脸看上去没有那么让人生畏了。 姜晓菱奓着胆儿又问了一句:“强子哥,你还没有说这些要拿什么换呢?是用钱买吗?” 谢强看了她一眼。 然后自己在盒子里巴拉了一下,从里面选出了两张印着小动物的,看上去可可爱爱的火花推到了姜晓菱的面前:“送你的。” 说完,又把牛皮纸包往她跟前推了推:“这里面你也挑一张吧。” “不不不。”姜晓菱吓得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如果是张美芳给的,她也就收了。 因为她知道美芳收集这些是爱好,自己即便收了,将来有合适的东西还上这份人情也就是了。 可谢强明显是靠这个在谋生。 虽然一个火花,一张烟标值不了多少钱,可一旦牵扯到钱的事儿,就不能占人家便宜。 她连连摇手:“不能这样,不能白要。强子哥,我用东西换,你告诉我怎么换就行。” 谢强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带出了几分好笑,又有些好奇:“你能拿出什么来换?” 姜晓菱想了想,将手放进口袋里掏了掏,然后摊将一个手绢包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她将手绢包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五块儿包着糯米纸的,晶莹剔透的软糖。 “这是高粱饴,我从老家带过来的,我用这个跟你换,行吗?”望着谢强的脸,姜晓菱解释道。  w  ,请牢记:, 第18章 第 18 章 谢强望了望那糖块儿。 一眼看过去,  就知道是好东西。 自己父亲是司机,这些年走南闯北,没少往家里带稀罕物,  他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 即便是京城的,海市的糖果,  点心,他见过的种类也不在少数。 却偏偏,  就没有见过品质这么好的。 先不说那软糖,  颜色那么的莹润,  还微微透明,  一看就没有什么杂质。 单说这糖外面裹着的那层糯米纸……他也就在爸爸从海市带回来的糖果中见到过一次。 可也没有这么白,  这么薄如蝉翼。 做到如此讲究的糖,啧啧,  那味道一定也不错。 他抬起头,望向姜晓菱:“这是你们那儿产的?你们那儿还有这么好的糖?这是什么牌子的?” 姜晓菱从来没有听谢强哥一次性问出过这么多问题过。 可他问的,  自己还真不好答。 这糖是昨天换面粉的时候,店主买十送二外带附加送给她的。当时店主送了一大包,足足好几十颗。 姜晓菱看这糖没有一颗一颗的外包装,  糖上面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号,  早上临出门的时候就偷偷的拿出了几颗放在了口袋里。 就想着万一有点什么事,好用得着。 倒也没想到会用在这个地方。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我去开转学证明的时候,  我们老师送我的。强子哥你还要吗,我家里还有。” 她想了想,  故意用一种略带炫耀的语气说道。 谢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这女孩儿秀秀气气的,一看就是那种在学校特别受老师喜欢的人。又是要分别,老师送点特别的东西给她也属正常。 但这糖还真不像是她家那种小镇子上应该有的。 可给她的是老师……这大环境,  老师们手里就算有点什么也不敢再存着了,留着都是祸害。送给自己喜欢的学生倒也是他们能干出的事儿。 这糖,也不知道是人家老师从哪里弄来的好东西,倒便宜她了。 想到这儿,谢强点了点头:“要。你有多少我都要。一颗糖换五张火花,或者三张烟标,你随便选。” 姜晓菱点了点头,将手绢包推了过去,把纸盒拉过来认真的挑选了起来。 她对于火花还是烟标的收藏标准其实是不懂的,可谁让她身边有一个张美芳? 那姑娘收集这些可是有经验的很,在她的参谋下,很快,姜晓菱就将谢强这里最有纪念价值的全都给挑走了。 挑的谢强额角的青筋控制不住地跳。 在两个一点不懂得看人脸色的“傻大姐儿”,笑眯眯的一起将挑选好的东西放在备用的废报纸里折好收起来后,谢强默不作声的又从盒子里重新挑了三枚火花推到了姜晓菱的面前。 “送你,见面礼。” 见面礼? 姜晓菱看了一眼她强子哥。 在确定他的眼神是认真的之后,也不推让,痛痛快快的接了过来。 然后冲他微微鞠了个躬,道:“谢谢哥哥。” 那声音甜得很,可行为却像是面对着什么长辈,恭敬的很。 看得谢强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 脑子里已经开始浮现她当着自己爹妈面如此对待自己时的情景。 然后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耳朵,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亲妈拧过来的手劲儿。 - 从谢强的房子里出来,姜晓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高粱饴快速的塞进了张美芳的嘴里。 把她吓了一跳。 “不行,不行,太贵重了!”她惊得连忙将身子后仰,可糖块已经塞进了口中,那真是连吐都吐不出来了。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很快,连耳朵根儿都变成了浅红色。 “晓菱,这么贵的糖,你可真是!”她急得睁大了眼睛,眼神里写满了不赞成。 “什么贵不贵的?再贵也是糖,不吃还留着看呀?”姜晓菱一脸的不以为然。 “可……” “没有可不可的,再说了,我还有呢!” 姜晓菱说着,用手揽住了张美芳的肩膀,在她的耳边悄悄的说道:“我们老师给了我一包。” “真的呀?你们老师可真好。”张美芳羡慕的说道。 姜晓菱望着面前的女孩儿,看着她的眼睛。 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开心,喜悦和羡慕,却没有一点嫉妒或者旁的东西。 这让姜晓菱的心顿时踏实了下来,只觉得和美芳更加的亲近了。 两个人再次走回邮局的时候,果然,外面那群吵闹的人全都散了去,里边也恢复了正常营业。 只是因为之前耽误的时间有点长,这会儿前面排起了长队。 她们俩等了好一会儿,才排到了窗口。 姜晓菱将之前妈妈给的包裹单递了进去:“同志,取一下包裹。” 里面的人看了一眼,就将单子递到了一边儿,然后对她们俩说:“去二号窗口。” 她们俩连忙跑了过去。 这里取件的人也非常多。 因为快要过年的缘故,亲戚间相互邮寄东西的数量也比平时多了许多,柜台里面存放包裹的小房间放得满满当当。 中间连条过道都没有。 工作人员恨不得都是踩在包裹上进进出出的。 看得人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柜台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美芳,你怎么在这儿?是要寄什么东西吗?” 姜晓菱和张美芳一齐看了进去。 就见柜台里面站了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因为来来回回搬运包裹的原因,手上脸上都沾着灰,一看就是很忙碌的样子。 张美芳连忙说了声:“范叔叔好。” 接着才解释:“我不是来寄包裹的,范叔叔,今天我是陪晓菱来取包裹的。” 说着,她拉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姜晓菱,介绍道:“她是姜晓菱,是驾驶队姜叔叔的女儿。” 然后又对姜晓菱说:“这是范叔叔,是负责咱们厂区还有家属院的邮递员。” 听她这么介绍,里面的范和平先笑了起来:“是姜师傅的女儿啊!刚从老家来的?以前都没有见过。” 姜晓菱也连忙打了个招呼:“范叔叔好。是的,我们一家刚从老家来,才来了没几天。” 看她也如此的有礼貌,范和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没再说话,而是拿起了旁边桌子上放着的一沓厚厚的包裹单,看了一眼。 这一看,又笑了笑:“还说帮你们先取了呢,也不用了,下一个就是你们的。” 说完,他拿起最上面的那一张单子,转头又进了小屋。 很快,范和平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走了出来,与此同时,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他将信交到了姜晓菱的手里,这才说道:“正好有你爸爸的一封信,是从云省退回的。你拿回去吧,也省的我再跑一趟。” 姜晓菱连忙接过:“谢谢叔叔。我爸出车了,还不知道得几天才能回来,你就是送他也收不到。我直接带回去了。” 说完,她拿起信看了下,发现那是爸爸写给住在省城里的外婆的。 姜晓菱知道,过去爸爸在省城上班的时候,每年过年的时候,自己一家子都会去省城探望外婆。 后来爸爸来了宁城,探望不方便了,他就每年过年前给外婆写一封信,拜个年,然后在里面夹上一点钱,作为新年的孝敬。 这样已经好几年了,全家人都知道,外婆对此也很满意,见人都说她女婿是个有良心的。 今年为什么信会被退回来呢? 拿着信和包裹,俩个人和范和平告辞,离开了邮局。 因为心里有事,她们也没有在外面多待,直接回了家属院。 此刻已经快要到午饭时间了,两个小伙伴在楼道口告别,各自回了自己家。 一进门,姜晓菱就对着屋里喊:“妈,我把包裹拿回来了。” 徐寒梅和姜老太太一起从屋里走了出来。 老太太一边往跟前走,一边埋怨:“看看你爸寄什么了?这才出去几天,怎么就往家里寄东西了?邮费不用钱的吗?” 姜晓菱没有理会奶奶,而是将那封退回来的信举到了妈妈面前:“妈,我爸给外婆写的信退回来了,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外婆那里怎么会查无此人呢?” 徐寒梅却一脸的不以为意。 “你外婆搬回到乡下你二舅家去住了,城里可不就查无此人了嘛。你外婆说的晚,等我知道再写信告诉你爸的时候,你爸爸信已经寄出去了。快打开看看,看里面的钱还在不在了?” 听了妈妈的话,姜晓菱连忙将信撕开,打开信封往里面瞅了一眼,然后从里面抽出了十元钱。 徐寒梅看了一眼,说:“你拿进去放到抽屉里去。” 姜晓菱答应着,把钱拿到了爸妈卧室。 再出来时,包裹已经被打开了。爸爸寄回来的东西摊了一桌子。 她凑近了才看到,有一袋晒干了的红薯干,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干菜,一小袋糙米,一包玉米面,还有一卷压得极结实的棉花。 奶奶看着那一堆吃的,高兴的就差没念佛了。而妈妈则拿着那一卷棉花,眉毛眼睛里都带着笑意。 看到她出来,老太太冲她招了招手,伸手从袋子里捏了一小块儿红薯干塞到了她的嘴里。 “甜吧?这是蒸熟了晒的,过年你们有零嘴吃了。” 姜晓菱咀嚼了两下,只觉得那红薯干韧韧的,甜甜的,很有嚼头,确实好吃。于是笑着冲奶奶点了点头。 然后问道:“小河他们呢?” 姜老太太用手指了指门口:“在谢壮他们家呢。这算是有好朋友了,天天也不着家了,野得很,”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任谁都能看得出,老太太对此很是满意。 家里的小孩儿能这么快就适应环境,还能有了自己的小伙伴,任何一个大人,都会觉得放心很多。 姜晓菱没有再纠结这事,而是顺手拿起了爸爸放在包裹里一起寄来的字条看了看。 “爸要到过年前才能回来呀?”她惊讶的问道。 “可不是?”徐寒梅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煤城离咱们这儿有多远,怎么用这么长时间啊?” 姜立南在信里说,东西是他用粮票换的。原本是想自己带回来的,结果路上的时候收到厂里别的司机给他带的信儿,让他转道去一趟煤城,拉点焦炭回来。 这一来一回,最少也得半个月,所以他只能先把东西用包裹给寄回来了。 他在信里写,说自己这次出来,厂子里补贴的粮票还有路上的伙食费他都带上了,应该还能再换一些吃的回去。让家里不要担心,也不用省,该怎么吃就怎么吃。别在吃食上克扣自己。 在信的末尾,姜立南又说道,让徐寒梅用那些棉花给邵彦成做一个棉袄。说他到现在穿的还是之前当兵时候发的军用线衣。 他们师徒俩也没人会做衣服,邵彦成也不愿意麻烦别人。 那线衣他穿了好些年了,早就磨得不暖和了,让徐寒梅年前一定给他做出来一套。 看到这儿,姜晓菱忽然叫了一声:“呀,我忘了问染色的事儿了!” 徐寒梅斜睨了她一眼:“指望你?我就知道指望不上!我已经跟你封阿姨说好了,等我把手套拆完,让她拿他们纺织厂帮我染染。咱也不占公家便宜,到时候咱掏染料的钱。” 说到这儿,徐寒梅感叹道:“你们封阿姨人真好。她今天还跟我说了,说过年前纺织厂会处理一批瑕疵布,到时候她会想办法帮咱家也弄一点回来。哎,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人家了。” 封阿姨人是好,这一点姜晓菱一直都知道的。 要知道,上辈子父母的关系后来处的很僵,奶奶去世这件事一直是隔在他们中间的厚厚的一堵墙。 除了必须要交待的事儿,两个人一天一天的不说话。 加上妈妈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爸爸也不可能把这事儿委托给她。 所以,即使邵彦成是爸爸的徒弟,可那时候,他的毛衣,还有棉袄都是封阿姨给做的。 封阿姨家自己有三个儿子,谢伯伯还忙,家里连个帮她打下手的人都没有。 她又在纺织厂上班,天天三班倒,姜晓菱到现在都想不出来,她到底都是在哪里挤出来的时间,照顾了周围这么多人? 她是在二十岁那年,父母都去世之后,由封阿姨牵线嫁给的邵彦成。 结婚之后她翻看男人的衣柜,从针线上看,发现但凡能见人一点的衣服都是封阿姨给做的。 说起来,上辈子,他们一家欠封阿姨一家太多了。 想到这儿,她又想起了自己店铺里的高粱饴糖。 那东西,反正已经在强子哥那里过了明路,也没有再遮掩的必要了。 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拿出来,给家里的三个小家伙吃一点,也给封阿姨,还有美芳家送一点过去。 一来感谢人家这段时间对自己家的帮助,再来,也给弟弟妹妹们甜甜嘴儿。 自从用一块儿石头换来了足足十二袋面粉之后,虽然姜晓菱一时间还没有想到合理的方法能把东西拿出来,可是她现在有胆子,不害怕了。 她知道,无论以后出现什么困难,至少她能够保证自己一家子不饿肚子。 在这样的时候,能吃饱比什么都重要。 她正准备去里屋去糖,却听到妈妈又继续说道:“哎,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你爸。他这个人有时候做事都不过脑子,你们说,他怎么能帮着人家彦成管钱呢?再说是徒弟,那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就是亲生的,成年了的儿子,也没有当爹的给管着钱的。” 徐寒梅这话听得姜晓菱和老太太全都大吃一惊。 这事儿,姜晓菱是真的不知道。 而姜老太太也被儿媳妇说得这番话给吓着了:“怎么回事?立南可不能学过去的那些坏毛病啊!怎么能拿徒弟的钱呢?” 很显然,老人家是想到了过去的手艺人,当师傅的贪图徒弟们的孝敬,把人家的钱给昧了的事儿了。 “奶,怎么可能?我爸就不是那种人!”姜晓菱顿时就不乐意了。 “嗐,妈,你想哪儿去了?”徐寒梅也不愿意了。 “立南是你生的,他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他怎么会干那种事?”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其实这也不能怪立南。他跟我说,彦成那孩子从小就是个没什么人管的,天天一个人吃饱不饿,对钱这事儿没一点概念。 他是转业军人,到厂子里套改工资的时候就比普通工人高一级,钱拿的比他同龄的那些小年轻一个月要多差不多十块钱了。 他一个人吃饱不饿,又不抽烟不喝酒,可那天立南问了一下,才知道他工作三四年了,居然一分钱没存住!” “哎呦这倒霉孩子!” 姜老太太气得用手在胸口用力的锤了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把钱都干嘛了?!” “能干嘛?撒出去了呗。谁找他借钱他都借,借了也不说还的事儿。人家还了他就接着,不还也不要。再有点钱就全送给了书店。立南说,他家的书比张工家的都要多了!” “拿回来,拿回来。这钱是得给他拿回来存着。” 这段时间的接触,老太太对邵彦成是真喜欢。又因为他和自己儿子有师徒关系,就更是把他当做了自己家的孙辈。 要不然,刚才在知道他一点钱没存住,也不至于气成那样。 “寒梅,你也别让立南帮他存了,男人能存住个什么?你把钱要回来,帮那孩子盯着点儿。他今年有二十了吧?” “立南说都二十一了。” “那更得存了啊!” 老太太气得猛地一拍大腿:“再不存,他拿什么钱娶媳妇?就说现在新社会不讲究那么多了,可衣服被子,家里吃的用的,哪一样不花钱? 你把钱拿着,什么时候遇到合适的东西,都得开始置办了。” “是。过几天封嫂子让我跟她去厂里挑布的时候,我也帮彦成挑点。哪怕存点货,留着将来给新媳妇做衣服呢!” …… 姜晓菱坐在那儿,听着妈妈和奶奶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都已经商量到结婚的时候,要给邵彦成做什么样的新衣服,是选蓝色还是灰色了? 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乱叫。 这也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 上辈子爸爸去世后她接了班儿,可是却是从学徒工的工资拿起的。 比起爸爸那肯定是差了好大一截。 妈妈没工作,生病吃药也没人报销,小河还要上学。家里的开销邵彦成没少往里面贴补。 他们两个结婚,是在妈妈刚刚去世没有多久的时候。谁也没有那个心思去走什么形式。 不过就是把两个人的铺盖搬到了一起,然后给家属院里熟悉的人家送了点喜糖。连酒都没请大家喝一杯。 更不存在做多少床被子,买多少身衣服的事儿。 这会儿听妈妈和奶奶的话,听得她心里一阵阵咯噔——她的亲妈和亲奶,这是准备给自己男人再娶个媳妇回来了? 想到这儿,姜晓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伸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敲了敲,将这个略显诡异的想法给敲了下去。 看到她这个动作,徐寒梅担心的问:“怎么了这是?头疼了?是不是出去跑了一圈,冻感冒了?要不你进屋先歇会儿,等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听儿媳妇这么说,姜老太太也连连点头:“去歇歇。哎呀宁林这地方,比咱家冷太多了。小孩子是要吃不消的呀。” 姜晓菱无奈的望向妈妈和奶奶:“我没事,我就是想起来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了。” “什么事?”两个人一起问道。 “之前我去办转学手续的时候,我们老师给了我一包糖。回家之后家里一乱我也忘了说了,昨天晚上才想起来。” 姜晓菱说着,直接进屋从店铺里将那包糖拿了出来,倒在了一个干净的布袋里。 看到那些糖,姜老太太惊讶地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谁给你的?怎么会给你这么多?这,这得好贵的呀!” 而徐寒梅望着那些糖,眼圈却忽然隐隐的有点发红。 她叹了口气,看向姜晓菱,低声问道:“是陈老师给你的吗?”  w  ,请牢记:, 第19章 第 19 章 姜晓菱愣了一下。 她本来是想说个家人不认识的老师随便糊弄过去的。 没想到妈妈却忽然提到了陈老师。 她不明白,  妈妈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却还是顺势点了点头。 陈老师是她的班主任,在学校的时候确实挺偏爱她的。 可是这次姜晓菱去学校办手续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她,  据说他们一家都因为成分问题,被下放到农场劳动改造去了。 同学说,  陈老师给她留了一套高二的辅导资料,却被押送的人给没收了。 她连见都没有见着。 看她点头,  徐寒梅又叹了口气:“那天我去街道上交活儿,  正好碰到陈老师的妈妈了。她说他们一家子都要走了,  陈老师给你留了些东西,  让你去学校的时候记得拿。 那天我本来也是要跟你说的,  结果一回去就碰到了宁宁他们俩的事儿,一下子就全忘了。 这是陈老师给你留的?唉,  这么好的东西,她怎么不留着自己吃?那么一大家子人在农场里待着,  更需要有营养的东西啊!” “可能是他们怕带不走吧。”姜老太太听后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样的话题实在是太过于沉重,姜晓菱不想再继续。 连忙顺着自己之前的话接着往下说道:“我想把这糖分一分,咱们家自己留点,  另外也给封阿姨还有美芳家都送一点,  还有王伯伯家,谢谢人家这些日子对咱们的帮助。” “应该的,  应该的。”听了孙女的话,姜老太太第一个点头。 边说边进了里屋,  去找分装的布袋。 与此同时,徐寒梅也站起了身子,从丈夫寄回来的包裹里取出了一把干菜单独系好,递给女儿:“这个也给你封阿姨拿过去,  就说是你爸爸寄的。” 姜晓菱接过了东西,给两家人挨个送了过去。 - 今天不出车。 下班后,邵彦成如往日一样,拐到小学后面帮谢强收摊。 他们两个人一起把小孩儿弄乱的书全都收拾好,摆整齐,然后把屋子打扫干净。 正准备回家的时候,谢强忽然将他叫住,冲他笑了下:“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邵彦成一脸的漫不经心。 跟着他重新走到桌子跟前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般,说道:“对了,把你那火花给我找几张好的,我有用。” 正从抽屉里往外拿东西的谢强诧异的停下了动作,抬头:“你也对那玩意儿有兴趣了?” “没有,送人。”邵彦成回答的很是坦然。 “送人?送谁?……你师傅那个大女儿?”谢强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她?”邵彦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皱了下眉,反问道。 谢强没有出声,目光在好友的脸上打量了半天,然后扑嗤一下笑出了声。 接着慢吞吞的回了一句:“那丫头能耐大着呢,哪儿还需要你送?这才来了几天就已经摸到这儿,还把我这儿最好的全给搞走了。” 谢强的话让邵彦成楞了一下。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你跟她说的?” 说完,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是张工家那个女儿带她来的吧?” 谢强再次嗤了一声,回了他一个“算你还聪明”的眼神,然后将自己放在抽屉里的软糖拿了出来。 “那丫头手里还真有点好东西。” 邵彦成凑过去看了看,惊讶的挑了挑眉毛:“高粱饴?” “你居然认识?!” “嗯,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吃过。” “啊!你们那时候的伙食居然那么好?” 邵彦成没有说话。 他以前是在父亲老战友秦叔叔家吃的,是秦家伯妈拿给他的。 虽然看上去没有眼前的这种晶莹剔透,可那味道,一直到现在他还记得。 想起往事,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然。 听说两年前,秦叔叔因为陷入派系斗争转业回老家了。他们老家在很远的山城。他那老寒腿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再见面的机会? 看他不说话,谢强知道他又在回忆以前。 于是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一下:“想什么呢?赶紧回去,我家那两个小崽子看到这糖,不定多高兴呢?” “你家老二,老三估计这会儿都吃到嘴里了,他们才不会指望你往回带呢!”看到他这个样子,邵彦成哂笑了一声。 “什么意思?” 谢强看着他:“你是说,那小丫头会给谢壮,谢强送?不可能吧,她说这是他们老师给她的。老师送人东西,能给多少?还能全给她一个啊?” 邵彦成没有再在这糖块上和谢强纠结。 看着他收拾好东西,又一次的提醒道:“差不多就行了,收手吧。现在这形势,你这里也不安全。万一有点什么事……想想你爸。” 听他再次老调重弹,谢强脸上那点笑也慢慢的淡了下来。 “我也不想干啊,可除了这,我还能干什么?我这么大的人了,是在家坐吃等死?还是去外面混小流氓?” 说到这儿,他讥讽的笑了一声:“混小流氓人家都不会收我,嫌弃我跑得慢。” 听他这么说,邵彦成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 “又胡说八道什么!我都说了,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就算是去街道上帮忙也没什么不好,总比这么天天提心吊胆的强!” “去干什么?收垃圾?一个垃圾去收垃圾……邵彦成,你不觉得这会是咱们家属院,今年一年里最好笑的笑话吗?!” 说到这儿,谢强自顾自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邵彦成面色清冷的看着他,任由他歇斯底里的一个人疯笑,一个字也没有劝。 只是在他终于笑完,又因为喝了太多冷风而疯狂的咳嗽的时候,伸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一直到谢强完全平静了下来,才淡淡的说了一声:“你不是垃圾。还有,废品收购站也不是只有垃圾,它很可能还会有宝藏。” “什么宝藏?” 谢强冷笑了一声,抬起头看了一眼他身上背着的书包:“那些书?那玩意儿也就只有在你眼里才是宝藏,在我眼里,就是垃圾!” 这样的话邵彦成已经听了太多次,早已经不在意了。 他知道这家伙心里并不是这么想。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因为没有光而变得黑乎乎的书架:“还有火花呢?烟标呢?还有你这些连环画。只要你留意,没准儿还能弄到点别的稀罕物件儿。” 邵彦成这话,原本就是随口一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谢强听后,眼睛却亮了亮,眼神也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好一会儿后,才闷声说了一句:“我回去跟我爸商量商量。” - 钱小芸刚把厨房的卫生打扫干净,就听见屋子里女儿在喊:“张保平你敢偷我的糖!” 赶紧丢下手里的抹布,从厨房走了出去。 “阿平,不许抢姐姐的东西!”她故作威严的对小儿子呵斥道。 “我没有抢,我是在和她打商量。”张保平委屈的同妈妈解释道。 说完,再看向姐姐:“你刚才都说今天晓菱姐已经给过你一块吃了。那现在你再吃一块儿就不公平。你要分我一半儿!” 不等女儿开口,钱小芸就不乐意了:“去去去,你姐姐是女孩子,女孩子就是要吃好穿好,这样将来才眼界高。半块糖还要和姐姐分……一边儿玩去!” 听到妈妈这样的呵斥,张保平的嘴都要挂起油壶了,却并没有再吭声。 反正在他们家,论到吃的,喝的,除了爸爸永远排在第一位,他和哥哥什么时候都是要排在姐姐后面的。 张保平早已经习惯了。 看到弟弟这个样子,张美芳心里一阵好笑。 她弯下腰,笑眯眯的说:“保平啊,想吃我的糖也不是不可以,那,你今天和我一起去给爸爸打洗脚水呀?” 听她这么说,钱小芸先是一愣,然后瞬间反应了过来。 她快步走回厨房外面的那个小隔间,看了一眼里面放着的水缸。 在看到里面只剩下的一个缸底的水,顿时气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她气冲冲地走出来,伸手就往女儿的脑袋上拍。 可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又下意识的收回了力气。 最后那动作就像是在张美芳的头发上摸了一下一样。 可这并不代表她不生气! 钱小芸又气又急的出声埋怨:“都几点了你还不去提水?耽误了你爸爸晚上泡脚,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妈妈这么说,张美芳的嘴巴也撅了起来。 “不是刚才晓菱来了吗?我总要陪人家说说话的呀,又不是故意不去的。” “还有……” 她嘴巴撅得更高了,拿眼瞥了瞥关闭着的主卧室门,压低了声音咕哝道:“爸爸要泡脚,怎么不自己去提水?咱们院子里不都是叔叔伯伯们去楼下提水,哪儿有像我这么大的女孩子去提的? 妈,咱们家在三楼呀,你都不怕老是让我拎那么重的水桶,压得我不长个子了?” “什么不长个子?这话你都说了三年了。这三年你本来也已经不再长过个子。”钱小芸瞪了她一眼。 然后也望了望卧室,冲女儿投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不许去打扰爸爸,要是你敢去让你爸爸帮忙提水,看不把你腿打断! 爸爸是要做大事情的人,怎么能干家务?也不许让阿平帮忙,阿平是男子汉,将来要顶天立地的,哪里能干这些女人家做的事情?” 这样的话妈妈已经说了很多年了,张美芳已经听习惯了。如果是以前,她心里再不高兴也不会多说。 可这些天,她去了姜晓菱家,也看了她和家里人相处的方式。特别是两个弟弟。 张美芳到现在还记得,晓菱对弟弟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男子汉大丈夫,就得从小锻炼。这点儿活都干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她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小河和宁宁都跑得欢快,他们家的阿姨和奶奶也从没有见阻拦过。 为什么到了自己家,保平也同样是男子汉,就什么也不能做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我自己做?妈,你这样是不公平的!我爸爸早就说过了,做事要公平,自己家人不能欺负自己家人。你这就是在欺负我!别忘了,领导人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女都是一样的!” 听姐姐这么说,张保平顿时来了精神,也挺起小胸脯冲着钱小芸嚷:“妈妈你也是在欺负我!凭什么姐姐可以吃两块糖,我就只能吃一块儿?女孩要娇养,男孩就可以受委屈吗?我不!我就要再吃半块儿。” 说完,他转头看向姐姐:“姐,你把糖给我,我去帮你提水。” “不得了了,你们一个个这是要气死我!” 钱小芸伸手在儿子,女儿的胳膊上各拍了一巴掌。 “我看你们是想累死我!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们,我去打水,我去打水。” 听妈妈说要自己去打水,张美芳又心疼了。 虽然她不愿意每天早晚要一个人打满整个水缸这个任务,可其实并不是怕累,而是不愿意去感受院子里伯妈,阿姨们怜悯的眼神。 可她也不愿意让妈妈再做了。 按照妈妈的老思想,家事,男人是碰不得分毫的。 爸爸就不说了,天天被她当儿子一样娇惯着。就连哥哥,在家那么些年,也是横草不捏竖草不拿的。 所有活儿基本上都是妈妈一个人在做。 从洗衣做饭到买煤买面,甚至打煤饼这样的粗活也都是她在完成。 谁说也不听,说得多了她还生气。 现在,她的腰是越来越弯了。 想到这儿,张美芳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把拦住母亲:“算了,你歇着吧,我现在就去提。” 就在她们母女说话的时候,主卧的门打开了。 一脸疲倦的张树民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在看到妻子儿女都站在门口,先是一愣,继而马上反应了过来。 他的脸上快速的闪过了一丝尴尬,然后笑了笑:“我去提水,这活儿以后不要美芳做了,小女孩家家的,那么一大缸水,要累坏的。” “不用你提。”钱小芸连忙拦住:“你是要做大事业的,才不能累坏。” 说完,她的眼神落在了丈夫的小腿处:“这天眼看着又要落雪了,你的腿是不是又开始疼了?要不,我明天再去开点中药,家里钱还有一点……” “不用了。”张树民冲着妻子温和的笑了笑:“不太疼的,真不用。要是还有钱的话,想办法去换点肉吧,给保国寄一点,他一个人在外面,过年要想家的。” 听了丈夫的话,想到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养,连地都没有扫过一次的大儿子,跑到那样的地方去插队…… 钱小芸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张树民的神色也黯然了下来,伸手在妻子的肩膀上拍了拍,却不知道要从何劝起。 看到爸爸妈妈这个样子,张美芳默不作声的绕过他们转身进了厨房。拿起放在角落里的铁皮桶走了出去。 张保平看妈妈没有注意,蹑手蹑脚的也跟了出去。 余光撇过,钱小芸顿时就不干了。 “保平!”她直起身子就喊,却被丈夫一把按住。 “让他帮他姐姐去做!想想保国,你从小惯成那样,到了生产队里吃了多少苦头?你还想保平将来走他的老路子?” 听了这话,钱小芸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男孩子是要干大事业的,家务这种事,怎么能让他们做?那会把眼界缩小的呀!男孩子怎么能围着锅台转……” 听妻子又一次开始执拗的老调重弹,张树民知道这是自己永远也掰不过来的。 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厨房,打断她:“去给我倒杯热水吧,我的水凉了。”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 钱小芸顿时也顾不得儿子了,转身就快步朝厨房走。 嘴里还一叠声的念叨:“家里有开水的,千万不要喝凉水呀。这么冷的天,肚子疼了可怎么办?水凉了一定要跟我说,读书也不能不注意身体……” 张树民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又重新走回了卧室。 - 睡梦中,姜晓菱再次走进了那间屋子,第一时间打开了她的店铺。 在看到那些面好端端的待在竹篮里,连那开了口的袋子里也没少一分,这才总算是放了心。 也终于相信,自己是找到宝了。 从此后,一家人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姜晓菱像是一个面对着即将丰收的麦田的老农般,盯着那些竹篮,嘿嘿的傻笑了好久。 那眼神儿,就像是在看着自己家的小崽儿,只恨不得它们能一变二,二变三,给她变成更多袋的面粉出来。 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傻乐了多久,她终于想起了今天进来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将特意带过来的那些火花和烟标拿出来,按照今天下午去张美芳家,专程请教了解到的来历,特征,还有意义……认认真真的写了商品说明。 价格也以之前那个卖家为参照物,标了两百块左右。 今天白天的时候,姜晓菱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好好的想了想。 发现自己之前的价格应该是标低了。 虽然之前的那个火花并没有交换出去,可那因为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而并非价格的原因。 就好像换出去的那个石头,看对方的反应,明显是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既然这样,那么这价格就不能胡乱标了。 反正有这些白面打底,她的心里也不太慌。这些火花也不着急拿出去交换,可以耐心的等一等买家。 就在姜晓菱还在一张一张编写着商品说明的时候,耳朵边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叮咚声。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那叮咚的声音开始变得密集了起来。 很快,一阵噼里啪啦放鞭炮的声音忽然在空间里炸响,将毫无防备的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险些惊叫出声。 哪里出事了? 姜晓菱死死的捂住嘴,开始四下里张望。 第一反应是——这屋子是不是要塌了?! 在上一辈子,这个梦是在她过了十八岁生日之后才慢慢不见了的,可现在,她才刚刚十七! 莫不是,因为她从这房子里取了东西?所以……它要提前消失了? 姜晓菱的脑子里胡乱的猜测着,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就在这个时候,那屏幕最上方忽然飘过来一行醒目的红色大字:恭喜!“全国江山一片红”邮票拍卖纪录再创新高! 那行字字的后面,还跟着一连串的鞭炮燃烧时的图案。 望着那行字,姜晓菱有点发呆,也不明白这邮票拍卖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只是这邮票的名字,她却越看越熟悉。毕竟这样的口号,在她的生活中经常能够听到,看到。 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有什么了不起?姜晓菱觉得这个黑匣子简直要疯了。 那行字反反复复的,一直不停的在最上方循环,看得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绕晕了。 实在是看烦了,她下意识的伸手朝着那行字就点了下去。 没想到,那字还真能点开,很快,她就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页面。 这个页面最上方,依然写着那行红字,并且比之前循环的那行字体还大,还粗。 好在在那行红字下方,总算是有了一个介绍。 姜晓菱将脑袋凑过去,认真的看了起来。 只见那个介绍写的是:“重大喜讯:在第四届古玩艺术品拍卖会上,由我网站xx商铺送拍的四方连邮票《全国山河一片红》再创新高,拍出;  1688万元的价格!” “多少?” 姜晓菱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伸出手指一个一个去数了数那些零。 然后陷入了深深的呆滞。 这是多少钱啊?这么多钱,一个屋子都装不下吧? 别说见了,姜晓菱连听都没有听过能有这么多的钱,一时间完全无法想象。 而更让她无法想象的是——这些钱,居然是一个邮票卖的? 一个叫做《全国山河一片红》的邮票? 这邮票到底长什么样,又为什么这么值钱? 她迫不及待的用手指将页面往上推了推,露出了下方网站上传的邮票照片……  w  ,请牢记:, 第20章 第 20 章 啪嗒。 姜晓菱手里捏着的,  还没有来得及放入店铺的烟标,火花掉在了地上,散的到处都是。 可她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 此时,  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盯着上面那张展示着邮票的照片。 脑子里一阵嗡嗡乱叫。 这邮票,这,这不是今天早上她从邮局拿回来的,那封爸爸被退回的信上贴着的邮票嘛?! 可……信呢? 姜晓菱蹭地一下原地跳了起来,连地上的火花和烟标都来不及捡了,撒丫子就想往门口跑。 但这梦里面的屋子哪里有门? 一着急,她猛地一下就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姜晓菱飞快的从床下坐起,  连棉袄都顾不得披,迅速的下了床。 因为太过于慌张,动作有点大,对面床上的姜老太太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老太太从床上抬起半个身子,  用带着睡意的声音嘟囔道。 “渴了,我去倒杯水喝。”姜晓菱胡乱找了个借口敷衍道。 “把衣服穿穿好,别感冒了!” 看孙女脚步飞快,棉袄却抓在手里,  老太太冲着她的背影喊着,  可姜晓菱已经全然听不到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卧室,冲到了外屋的餐桌前。 他们家的餐桌其实是父亲去旧货商店买的,那种从大户人家收缴上来的家具。 虽然四四方方,  看上去是普通的木桌,  可上辈子邵彦成曾经跟她说过,  别看那桌子旧,  木头却是红木的。 应该是旧社会有钱人家打麻将用的麻将桌。 在桌子的四边,  还各有一个用来放筹码的小抽屉。 如今,虽然家里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是麻将桌,却都养成了把小零碎往抽屉里放的习惯。 姜晓菱记得上午看完信之后,妈妈就随手把那封信放在了抽屉里。 这会儿也不敢开灯,姜晓菱只得用手在抽屉里胡乱的摸索着。好在那几个抽屉又小又浅,没几下就被她给摸到了。 姜晓菱哆嗦着手将信封揣进怀里,跟抱着全天下最宝贵的东西一般重新回到了床上。 她把信封紧紧的贴在胸口上,这才闭上眼睛重新回到了梦里。 梦中的房间永远都是亮的,姜晓菱终于可以看一眼那信封上的邮票是不是真的和照片上的一样了。 她将护在心口上的信封拿下来,翻到背面—— 这一番,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中。 只见,那枚和图片中一模一样的邮票,因为贴的靠近信封口的缘故,竟然被人从三分之一处直接撕成了两半儿! 而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妈妈腾不开手,是让她拆的这封信! 姜晓菱用力的闭了闭眼睛,这一刻,她只觉得心疼到无法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狠狠的给自己一个大爆栗! 当时自己是疯了吗?怎么能粗心成这个样子! 望着那被撕成了两半的邮票,姜晓菱懊悔的连站都站不直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拿着信封反复的看着,在脑子里过了一百遍,自己了解到的各种补救的办法。 可是,最后又全都被她一一否定了。 俗话说:“破镜难圆”。 那破了的邮票肯定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一想到损失了整整一屋子的钱,此刻的姜晓菱简直觉得心灰意冷,生无可恋。 再多的白面也无法重新抚平她此时内心的创伤。 于是早早的退出了房间,老老实实的睡了长长的一觉。 早上醒来后,反倒比往日里更有了几分精神。 因为今天是妈妈和封阿姨约好的要去纺织厂选布料的日子,一家人早早的就吃了饭。 买布料这种事,对广大的妇女同志来讲,永远都是一件让她们兴趣极大的事儿,无关老幼。 姜老太太也早就和儿媳妇商量好了,要跟她们一起去。 去长长见识。 而姜晓菱则被分配了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在家看好三个小的,顺便做饭。 心情依然还处于郁卒状态下的她,原本对于买布什么的就提不起来兴趣,自然痛快的答应了。 可让姜晓菱没有想到的是,奶奶她们刚走没有一会儿,张美芳就来了家里。 不仅给她带来了几张自己保存的漂亮的糖纸,还神秘兮兮的对她说:“晓菱,明天早上我要和我妈妈一起去换肉,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呀?” 一句话说得姜晓菱瞬间满血复活,来了精神。 比起吃饱,吃肉肯定更让人心情愉悦。 “去,肯定去啊!”她想也没想就快速的答应了。 答应完之后才想起来问了一句:“你和阿姨是要去哪里啊?” “人民医院后面。” 张美芳解释道:“在咱们宁林能住得起人民医院的,要么是干部家庭,要么是家里条件不错的。所以在医院后面就自发的形成了一个早市,能够买到一点营养品。” 她说的隐晦,可姜晓菱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那所谓的早市,应该也是一个黑-市。 只不过这和自己上辈子知道的那个不是一个地点。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她完全不知道。 那就更要去看一下了。 “可,我没有什么可拿去换的啊?”姜晓菱想了想,又有点迟疑。 “其实我们家也没什么东西可换。我妈说,准备拿钱去买。大不了家里紧巴一点,过年了,总得给我哥寄点吃的。不然他一个人在外面太可怜了!” 张美芳说到这儿,心里一阵难受。 哥哥在家的时候,千烦万烦,可他一走两年,现在什么时候想起他,想到的都是他的好。 他给自己买油饼吃,他把零用钱省下来给自己买头绳儿。 “我妈妈说,就算是买不到肉,能买点饼干,奶粉之类的也行。哪怕寄过去我哥哥不吃,能拿去帮他换一个不太累的工作也是好的。” 可能是因为心里太难受了,张美芳一个没绷住,就把妈妈在家里和爸爸嘀咕的话也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她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人紧张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拉着姜晓菱的胳膊,嗫嚅道:“晓菱,你别告诉别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和任何人说。”姜晓菱出声安慰。 美芳妈妈这想法,其实是人之常情,哪一个当妈的可能都这么琢磨过。 可是心里再琢磨也不能说出来。 不然听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就会变成不上进,贪图安逸,甚至还有可能会背上试图腐蚀领导的嫌疑。 许是因为觉得自己多嘴说错了话,张美芳一下子没有了心情。 她没有再多留,两个人商量好了明天早上见面的时间后就离开了。 姜晓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她刚才说的是真的,她不知道自己明天可以拿什么去交换? 美芳爸爸是厂里的高工,机械厂的总工程师。 他的工资比厂长都高,可以说是全厂子里最多的。 所以,美芳妈妈有底气说用钱去买肉。 可自己家又哪里有闲钱? 以前或许还有一些积蓄。 但家里一下子多了两口人,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在等着,想来妈妈不会舍得把钱用在这种地方的。 说起来,其实家里真的不用去什么黑-市换东西,在她的商店里,此刻还放着十一袋半的白面。 这是别的人家想都想不到的奢侈品。 可——她却完全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来。 也无法用这个去换取别的东西,不然换回来的东西还不是同样没法解释。 可除了面,她还有什么? 那些火花,烟标,甚至石头…… 虽然它们在梦里面看起来很值钱。 可在现实中,特别是对于大人来说,姜晓菱清楚,它们一钱不值。 怎么样才能把店铺里的东西拿出来啊? 对于姜晓菱来说,这是一个大难题。 她就是把脑袋都想爆炸了,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她不是没有想过,索性将这件事和家里人说,那么很多问题将迎刃而解。 可是她有顾虑。 在姜晓菱的心里,妈妈和奶奶都不是那种能经事儿的人。 以前家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哪怕是那种她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出来不妨碍的小事儿,她们永远都能慌得先自乱了阵脚。 这事告诉了她们,不出事还好,万一有点什么麻烦,但凡有人稍微一忽悠或者一吓唬,没准儿这俩人就能全秃噜出来。 即便她们不会有任何恶意,可是稀里糊涂把她给卖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好事也变成灾难了。 而爸爸……爸爸那人干工作可以,在家里也是个不管事的。 姜晓菱不觉得这事告诉他了,能给自己提供什么太多的助力。 没准儿哪一天漏了马脚,他被奶奶或者妈妈问烦了,非但不帮自己填补,直接说出来也不一定。 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姜晓菱不愿意把这事和家里人说。 - 徐寒梅和姜老太太回来,在听说附近有黑市的时候,全都来了精神。看她们那架势,很有些跃跃欲试。 却被姜晓菱一句话给打击了回去。 “人家钱阿姨不可能一下子带那么多人去的。这种事就是要悄没声,偷偷去,不让别人知道。 咱们一下子去那么多人,别人心里肯定要有想法。我先去看看,要是合适,回头咱们再去。” 听到女儿这么说,徐寒梅又紧张了起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去这种地方,在咱们景平被抓住了可是有大麻烦的。也不知道这宁林是什么情况?哎呀,晓菱,要不你也别去了吧?万一被抓住了,你一个小姑娘,那可怎么办呀?” 听儿媳妇这么说,姜老太太也急了:“不去,不去,咱们不去了。你爸爸才寄了那么些东西,省着点吃,吃到月底肯定没问题。你才这么小,怎么能去冒这种险?不要去了。” 真的是——能不能不要从一个极端直接蹦到另一个极端啊! 姜晓菱一脸的无奈。 “妈,奶奶!”她看向面前的两位亲人。 “钱阿姨都敢带着美芳去的地方,能有什么危险?真遇到点什么事,美芳肯定跑得还没我快。钱阿姨会舍得让她去冒险吗? 快过年了,大家肯定都想换一点年货之类的,大家都这么想,就不会有什么人告发啦。低调一点,应该没问题的。” 听了女儿的话。徐寒梅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了张家母女俩的身影。 赞同的点了点头。 可还是不忘又叮嘱了一句:“咱们家是有饭吃的,你跟着去看一看就好了。有危险赶紧跑,千万别贪小便宜。” “我有什么便宜好贪呢?” 姜晓菱再次苦笑:“我也就是跟着去看看,咱们家哪儿有什么东西能和别人换呀?” 一句话说地面前的两个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儿后,老太太起身回屋拿了一块儿灰色的料子布出来。 然后把它放在了桌子上:“你明天把这个拿着,看能不能换点肉回来。没肉换点鸡蛋也行,家里只剩下三个鸡蛋了,过年这点东西肯定不够。” 看到她把布拿了出来,徐寒梅顿时急了:“妈,这是咱们今天还不容易才抢到的。不是说好了留着过年的时候,给你做个棉袄褂子的吗?你身上的这件穿了得有十年了吧?” “穿十年怎么了?这么厚的料子,再穿十年也不会坏。” 老太太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嗔怪的瞪了儿媳妇一眼。 然后再次看向姜晓菱:“也不是一定要换,没合适的咱们再找别的机会。一定要保证安全,看到情况不对,赶紧跑。” 徐寒梅看着那块儿邻居封大姐费了好大劲儿才帮婆婆抢来的料子,心里一阵难受。 这要是换出去了,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块这么合适的,可就不知道了。 而且,人家封大姐专门帮婆婆抢的,自己都没留。 过年的时候,老太太没穿到身上,人家会怎么想? 丈夫回来后知道这件事,埋不埋怨自己先不说,心里肯定也会难受的。 想到这儿,她坚决的把那块料子从桌上拿了回来。不顾婆婆的不乐意,直接拿着就回了自己房间, 边走边说:“明天我就抽空给你做了,你也不用放着了。肉吃不着以后有机会,这布换出去了,回头可不好再换回来了。” 说着话,她从屋里拿出了五块钱塞到了女儿的手里。 “这钱你拿着,要是有什么特别合适的年货就换一点回来,没有千万别勉强啊!” 看到她把钱拿了出来,老太太又不乐意了:“那儿的东西拿钱买多贵啊?不划算!” “拿布换也不划算。”徐寒梅难得的和婆婆拌起了嘴。 再也没有想到因为这事,妈妈和奶奶居然能吵起来,姜晓菱只能无奈的和起了稀泥。 “行了,行了,等我明天去看了再说。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也不一定能不能把钱花出去。” - 人民医院离机械厂家属院并不太远,走路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距离。 但是因为那里离大路中间隔着好大一片荷花池,就显得格外有点偏僻。 那荷花池是附近生产队为了增加副业收入而挖的,这个时候,藕早就挖过了,只剩下黑乎乎的一片片水池子,走在中间的小路上,人少的话还真有点瘆得慌。 姜晓菱她们三个人是早上四点半集合的,走到这里也不过五点多一点儿,周围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张美芳看出来了小伙伴的紧张,走到她身边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悄悄说道:“晓菱没事的,有我们在呢。” 一句话说得姜晓菱心里暖呼呼的,手好像也没有那么凉了。 她们要去的黑-市在人民医院后面。 那里原本是村子里的麦田,据说是医院给收了,要用来搞扩建。 现在是冬天,根本无法开工,所以此时这儿依然是一片荒地。 也正因为此,在这里搞这种市场相对就比较安全。 毕竟四边不着不靠的,有点风吹草动,大家跑起来很难被抓住, 姜晓菱她们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有很多人了。果然如张美芳说的那样,能在这里买东西的人,家里条件都不会差。 就这么一眼扫过去,她们居然就连着看见了三四辆自行车。 要知道整个机械厂家属院,有自行车的也不过三四户人家。 那还是宁林出了名的富裕地方。 按照姜晓菱的提议,她们选择了分头行动。 虽然钱小芸对于让她这么个半大孩子自己转很不放心。 但也知道,既然是来这种地方,谁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带了什么,又买了什么,所以勉为其难的也就答应了。 可还是一再叮嘱,让姜晓菱一定要有点眼色,发现什么不对的就赶紧跑。 还特意又给她指了指附近几个方便藏匿的地方。 姜晓菱都一一点头答应了。 和张家母女分开之后,姜晓菱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这里可以交换的东西真多,比她以为的多多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看到好几个卖鸡蛋的,买粮食的,还有几个胸口鼓鼓囊囊,不知道藏了什么好东西的人在四处转。 虽然他们全都做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还是有人会悄悄的跟着他们到暗处交易。 虽然好奇,可姜晓菱并不准备跟过去看,更没想过要和他们做什么交换。 说白了,这次来,她真的就是抱着来看一看的目的,并没有想过必须要换点什么回去。 昨天晚上,她又去了店铺里。 因为奶奶说想要鸡蛋,姜晓菱就想试着看能不能用白面去换点鸡蛋,如果能用火花或者烟标,那自然就更好了。 结果一进去,她还没有来得及去研究能从哪些店铺里交换,就先看到屏幕右上角那个小红点又亮了。 她好奇的点了进去,结果这次蹦出来的并不是什么系统消息,而是一封私信。 给她写信的人居然是之前卖烟标的那个人。 在信里,那人先自报家门跟她说,自己并非一个专业的卖家,只是一个喜欢收集近现代烟标,火花和老物件的爱好者。 放在店铺里出售和用来交换的商品都是他藏品中重复的那一部分。 他说他看了姜晓菱店里的商品,对其中那两张《武术》的火花很感兴趣。 他还说,他查了一下资料,那一套应该一共是四张,问她能不能找到成套系的? 如果有的话,他愿意拿店里的东西与她交换,随便她挑,或者加价收购也可以。 看到后,姜晓菱第一时间先去看了那人的店铺,在看了他的商品之后,忍不住撇了撇嘴。 那些他口中的老物件,全都是一些旧煤油灯啊,生了锈的破水壶啊,诸如此类让人看不上眼的东西。 让她用自己拿软糖换回来的火花去换这些? 除非她疯了。 于是,她学着那人的写信方式,也跟他回了一封信。 告诉他自己不换,也没有成套的,现在店里有的那些,他可以花钱买,或者拿鸡蛋,肉来交换。 姜晓菱将信发出去的那一刻,其实完全没指望那人能够答应。毕竟在她看来,自己那些火花的标价高得离谱。 而鸡蛋,肉……那人写的可交换品种里并没有这两样。 但让姜晓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几乎就在她信发出去的瞬间,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我今天早上刚买了两盒鸡蛋,原本打算明天陪媳妇回家孝敬丈母娘的。我用它们换那两张火花行吗?都是真正的土鸡蛋,我托朋友从山上收的,不土不要钱!” 语气里充满了急切。 望着那封信,姜晓菱呆了呆。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 要是爸爸把给外婆买的鸡蛋送人……妈妈会不会和他打架? 然后她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将这个荒诞的念头给晃了出去。 她觉得爸爸要真敢这样,妈妈和不和爸爸打架一点都不重要,奶奶先就得拿扫把抽他! 姜晓菱打了个哆嗦,第一时间选择了同意。 也顾不得去想什么叫做“不土不要钱”了? 鸡蛋和土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在鸡蛋里面掺了土? 可这又不是粮食,土怎么掺?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随着“叮咚”,“叮咚”两声,然后在屏幕中她店铺的竹篮里,就多了两盒子硬纸盒装着的鸡蛋。 隔着屏幕其实看不清楚那盒子有多大。 可在她用意念将箱子从店铺里取出时,却被那完全没有预料到的重量给压得差点没把盒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姜晓菱将盒子打开,这才发现—— 那店主也是个实在人,给丈母娘送的鸡蛋真得是实打实的够分量。 这一箱,除了里面用来防震的麸糠之外,最起码也得有十斤。 抱着那一箱子鸡蛋,姜晓菱仿佛拥了全天下的宝藏。她盘腿坐在地上,把纸箱放在腿上,盯着它们看得眉开眼笑。 连盒子压在腿上沉甸甸的感觉,都让她感觉到了无比的踏实。 像个傻子似的笑了半天,她才一个一个将那些蛋从盒子里拿出,挨个数了数。 真的是越看越欢喜。 这些鸡蛋一共有八十一个。 每一个都相当的大,比她之前见过的所有鸡蛋都最少大上一圈! 一个个白生生,粉嫩嫩的,蛋壳外面还有一层雾状的膜。 一看就相当的新鲜。 完全没有那种被藏在家里好久,放到连黄都散了的情况 …… 一想到昨天晚上看的的那些鸡蛋,此刻那几个挎着篮子在空地上晃的人,对于姜晓菱来说,已经没有一点吸引力了。 她今天之所以还跟着张家母女来这里,其实最大的目的已经不再是要买什么了,而是怎么找一个合理化的理由把东西给拿出来。 在市场里转了一圈,姜晓菱并没有找到有卖新鲜肉的。卖卤肉和那种将肉煮熟了再切成片,一片一片卖的人她倒是见了两个。 只是对于这种,她并没有兴趣。 妈妈的意思是买了肉回去,用盐腌了留着过年吃。 这种肉不经放。 再说了,他们加工过了,也看不出原本的肉新不新鲜,或者在加工的过程中干不干净。 这样的东西她不敢买。 又转了好一会儿,姜晓菱终于不是很满意的买了两个猪蹄,还有一根牛尾巴。 这两样东西都不贵,一个一毛钱,比起猪肉便宜多了。 可这种头,蹄,下水之类的东西原本价格就贱得很,如果不是家里实在缺肉,没人会买这玩意回去吃。 毕竟,它们本身榨不出油不说,还会浪费家里的油盐酱醋。 她之所以买,实在是为了把钱换开。 不然回去后怎么跟妈妈解释鸡蛋的事儿呢? 拿着事先已经放在小袋子里的鸡蛋,还有买的东西,姜晓菱早早的就来到了和张家母女约好集合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她买的东西少,来得太早了,等了好一会儿那俩人都没过来。 就在她冻得手脚都发麻了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怎么在这儿?” 毫无防备的姜晓菱吓了一哆嗦,整个身子下意识的就朝后仰去,好歹旁边那人还算动作敏捷,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待终于站定,姜晓菱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这才嗔怪的瞪了面前男人一眼。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还有,邵彦成,你又为什么在这儿?” 邵彦成在看到姜晓菱朝后仰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觉得自己可能莽撞了。 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听到这女孩尖叫声,哭声,甚至撕打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结果她站直后第一时间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还头脑敏捷的直接反问了回来…… 这让他很是惊讶。 现在太阳还没出来,四周依然很黑。连他之前也只是觉得身影相似,为此还在旁边看了半天才确定这个人就是姜晓菱。 她是怎么就一下子认出了自己? 看邵彦成盯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姜晓菱也察觉到自己嘴太快,让他怀疑了。 只得故作恼怒的又补充了一句:“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我能听出你的声音不行吗?除了你,还有谁会和我这样说话?” 一句话说地邵彦成顿时哑然。 他这才想起来,在机械厂,和他们一样从云省过来的人就那么几个。 年轻人里可能就只有他自己。 想要识别出他的声音,对于面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来说,原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儿,他放缓了声音:“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说完,他朝不远处望了望,语气变得有点严肃:“你自己跑来的?” “没有,我和美芳还有她妈妈一起来的,我们约好了在这里等,然后一起回去。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又一次反问道。 来黑-市这种事,一向是瞒外不瞒里,她不觉得有什么不能告诉这个人的。 反倒是他,姜晓菱可不认为这人也会来这儿换东西。 以她对邵彦成多年的了解,他压根就不是一个对于物质生活在乎的人,在这方面什么苦他都能吃。 更何况,昨天妈还说呢,他那点工资,除了生活费,其他的每个月都交给爸爸保管了。 之前买那饭盒菜,估计早就把他手里的余钱花完了。他就是想换点什么,应该都没有能力。 那他来这儿,到底要干什么?  w  ,请牢记:, 第21章 第 21 章 “我来买点药。”邵彦成并没有隐瞒,  语气平静的回答。 说完还用手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医院大门。 “买什么药?这会儿医院还没开门吧?”姜晓菱更奇怪了。 这会儿有没有六点都不知道,买什么药需要选在这个时间里? 看她一副要追问到底的模样,邵彦成忍不住一阵好笑。 真的是小孩儿啊! 只有小孩儿,  才会这么不避嫌,对什么事都还怀有一份好奇之心吧? 不然,任谁看到他选在这个时间来这里,但凡聪明点的,都会很识时务的试图回避。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他难得的也起了玩笑之心:“不相信我说的话啊?不信那你陪我一起去一趟吧。” 姜晓菱想了想,然后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好,你稍微等一会儿,  等钱阿姨来了我和她交待一声就陪你去。” 一句话说的邵彦成顿时楞在了当场。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姑娘居然会把他的玩笑话当了真。 可他的想法姜晓菱并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上辈子这个人就是个书呆子。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大概再有一年多的时间就会得到厂子里领导们的赏识,  然后进入到了筹备中的汽车厂技术攻坚小组。 从进了组的那一天起,这个人就一心搞起了事业。 那时候自己父亲去世,母亲病重,家里忙乱的不可开交。 作为父亲唯一的徒弟,  他有限的一点空余时间,  基本都用在帮助自己送妈妈去医院,帮家里干体力活上。 可很显然,这些事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  很有些力不从心。 最后是活儿都干了,  却次次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干什么都浑浑噩噩,  完全不过脑子。 在姜晓菱的意识里,  这就是个指哪儿打哪儿的家伙。 有什么事交待给他,跟他说清楚要怎么做,把步骤说详细,人家能给你干得明明白白。 可一步说不到,就能给你干塌架。 煤球都能给你买成煤粉。 那脑子里除了汽车就是配件,仿佛其他一切都挤不进去一样。 她上辈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男人,也习惯了走在他的前面引导着了。 这会儿听到他要在这个时候去买药,第一反应就是认为这人肯定又是脑子抽了,把什么事情给记混淆了。 她就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得跟着去看看,不然不放心。 两个人没有说几句话,钱小芸已经带着女儿赶过来了。 从她们手里提着的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能够看出,这次她们收获颇丰。 看到邵彦成那俩人也吓了一跳,钱小芸立刻问道:“彦成,你怎么在这儿?” 邵彦成对这个阿姨印象不错,态度就显得很是谦和。 他笑了笑,对钱小芸解释说:“过几天要跑一个长途,我想顺便给家里的长辈买点药。” 说完,他又朝医院的方向指了指。 听了他这话,钱小芸立刻就明白了。 她皱了皱眉,有点担心的看向邵彦成:“快过年了,那老头精得很,肯定又要大开口了。你口袋里的钞票够不够啊?不够阿姨再给你一点?” 说着就要去掏口袋。 “不用啦阿姨。”邵彦成连忙制止。 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我带了一些,应该差不多的。”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姜晓菱,冲钱小芸说:“我带我师妹一起过去,阿姨你们先走吧。” 都知道邵彦成和姜家的关系,钱小芸倒也没有多担心。又叮嘱了两人几句,就带着女儿先离开了。 而姜晓菱却听他们的话给听懵了。 邵彦成选在这个时候来,还真是买药啊? 可钱阿姨口中的老头儿是谁? 上辈子自己妈妈因为身体不好,人民医院可没少跑,她怎么就不知道有什么卖药的老头儿? 还有……邵彦成不是孤儿吗?他,又哪里来的什么家里的长辈? 这一重重的问题,仿佛一块块大石头劈头盖脸的往姜晓菱的脑袋上砸,砸得她一时间都有点神经错乱了。 她忽然发现,曾经的她对于这个男人的了解,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多。 看姜晓菱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很有些一言难尽。 邵彦成还以为她是在责怪自己有事情不和她讲清楚。 于是温言细语的解释道:“钱阿姨说的那个老头儿姓刘,是医院看大门的门卫,干了好些年了。 他儿子现在进了革-委会,据说还成了一个小头目,所以老头在医院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 他凭借着在医院待的年数长,地头熟,认识的人也多,就总能弄到一些在医院里开不出的好药,然后趁着没人看到的时候偷偷卖掉。” 邵彦成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一下姜晓菱的表情。 看她并没有什么不悦才继续说道:“我刚才忽然想起来,之前听师傅说过师娘的身体不太好,平时在老家也是一直吃药的。 那老头儿精得很,不是熟人带着,他根本不会搭理。所以你跟我去一趟也好,好歹认认脸儿,万一有个什么事,急需买药也不会临时着慌。” 姜晓菱听着这个男人娓娓的跟她说着话,语气不急不慌,就像是一家人一样,心里又踏实了下来。 刚才的那种说不出的不确定,也慢慢的消散。 不了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这辈子重新了解也就是了。 反正她现在还小,有大把的时间。 想到这儿,她出声问道:“你说的长辈是谁?不是说你家里已经没人了吗?” 按说这话问的已经涉及到了个人的私事,可姜晓菱年龄不大,问得又是坦坦荡荡,倒也不招人烦。 邵彦成更是没做他想,直接回答。 “以前在部队抚养过我的一个叔叔。这两天我要出差去送点机器,听说他和伯妈两个人都回了老家,我想顺便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 说到这儿,邵彦成沉默了一下。 “叔叔的腿之前在战争的时候受过伤,一到冬天就腿疼。我想看看能不能给他买点什么药带着。” 姜晓菱努力的回想了一下,邵彦成说的这个叔叔她之前从来就没有听说过。那么很大的可能就是—— 他这次去,并没有找到这个人。 但这种话,她现在肯定不能说。 于是点了点头:“行,那咱们一起去。我讲价讲的可好了,待会儿你少说话,让我跟那个老头谈。” 邵彦成脚步一顿,转头盯着她看了看,一个忍不住就又笑了起来。 “怎么,你不相信?”姜晓菱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一脸的不高兴。 “信,相信。”邵彦成连忙点头。 眼神里有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暖。 那个姓刘的老头儿其实并没有姜晓菱以为的那么老,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 只是,在这样一个人人都瘦得竹杆子似的年代,他却长着一身的肉。 看上去着实有点刺目。 姜晓菱他们两个人过去的时候,刘老头正坐在医院传达室的屋子里,守着个煤炉在打瞌睡。 看见他们进来,只是抬了下眼皮,连理都没理。 直到邵彦成递过去了机械厂卫生所朱大夫亲笔写的条子,他才总算是睁开了眼。 “朱大夫介绍来的啊,你们想要啥?” 那老头拿着那张纸甩了甩:“我不认识几个字,要啥直接说。” 邵彦成盯着他又看了一眼,这才出了声:“想要几副治老寒腿的膏药,朱大夫说你这儿有。” 老头点了点头:“有。一块钱一副。” 这话一说出来,姜晓菱,邵彦成两个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块钱一副,你怎么不去抢?门诊上一副膏药才三分钱,你这是一下子翻了几十倍!” 姜晓菱气急,连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比平时大了许多。 邵彦成伸手拉她,被她一把拍开。 她上前一步,正欲开口再说,那刘老头儿就斜着眼冷笑了一声:“门诊上便宜,你去门诊开啊!我求着你来了?” 说完,他忽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拿起立在了一边的笤帚就冲他们两个比划了起来。 “走走走,别在这儿站着。医院还没开门呢,看病上班之后再来!” 邵彦成一把将姜晓菱拉到了身后,挡在了她和刘老头的之间。 冷着脸盯着面前的老头,沉声说:“我买十副。” 说着罢,将一张十元的大钞从口袋里掏出来,拍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望着那张新攒攒的钞票,姜晓菱气得直哆嗦。 这是邵彦成拼死拼活半个月的工资啊! 她侧身绕过他又想说话,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胳膊,紧紧地攥住。 刘老头看了看那十块钱,总算是缓和了脸色。 他把笤帚重新放了回去,笑眯眯的蹲在了屋子的角落里,用腰上拴着的钥匙打开了一个小木箱。 他在箱子里巴拉了半天,从最底下翻出了一个灰色土布包着的小包袱,从里面数出了十副膏药递到了邵彦成的手里。 那膏药一拿出来,浓郁的药味儿就在这小小的门卫室里散发了开来。 那味道,和从医院门诊上开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久病成医。 上辈子因为妈妈的缘故,姜晓菱跑医院的次数恨不得比跑粮店,菜店都多。这味儿一闻,她立刻就知道,这老头子拿出来的是好东西。 确实是市面上有钱都买不到的真材实料的好药。 看到她的脸色变了,刘老头知道这是一个识货的。 顿时翘起了尾巴。 他看着姜晓菱嗤了一声:“小女娃年龄不大,脾气不小。你刘爷爷在这医院待了十几年了,认识的人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他说着,用另外一只手在那膏药上掸了一下,一脸的得意洋洋。 “知道这是谁做的吗?之前骨科的王主任! 那老头子曾经可是咱们医院的大红人,名气响当当的! 要不是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都发现不了这样一个老家伙,竟然是隐藏在人们群众中的大-毒-瘤! 上个月他被查出来是反-革命,直接押送到了省里,据说当天就被-枪-毙-了。 这膏药啊可是用一副少一副。人都没了,以后谁还能给再做? 一块钱一副你还嫌贵?卖完了,两块,三块你都找不到!” 说到这儿,他一脸肉疼的盯着已经被邵彦成接过去放进了书包里的膏药,那眼神,就像是要把它们给抢回来,好继续待价而沽一般。 姜晓菱这会儿已经顾不得去看他的表情了。 那一句“被-枪-毙-了”说的她心砰砰乱跳。 或许是因为重生后这小半年里,她并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特别不顺的事儿,让她简直都要忘记了这个时代的残酷。 一时间有点承受不住。 看她脸色煞白的样子,邵彦成担忧的皱了皱眉。 他淡淡的盯着刘老头看了一眼,眼神波澜不惊,却带着锋锐。 看得那还扯拉着说个没完的老头儿,忍不住浑身一紧,不由自主的就闭了嘴。 “走了。”邵彦成伸手在姜晓菱的肩膀上扶了一把,引着她往门外走。 就在这时,那刘老头忽然又说了话。 “止疼药你们要不要?老寒腿的人,这冬天里日子可不会好过了。” 这话说的,已经走到了门口的两个人同时停下了脚步,转回了头。 刘老头将刚才一起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一个茶色的小玻璃药瓶在他们眼前晃了晃:“满瓶,一百片,两块钱。  ” 听了这话,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这止疼片刘老头卖的还是贵了。 医院里平时开出来的话是一分钱一片,一百片应该是一块钱。 可这是稀缺药品,没有大病或者特别铁的关系,一般情况下想要开出来一些很不容易。 就算是像机械厂卫生所这样公对公的单位,朱大夫拿着单位证明去医院买,一次能买到个二十片都已经是很大的面子了。 而……刚刚从苦难的日子中走过来的人们,特别是那些老人,谁身上没个伤没个痛的? 不说别人,就是家里的奶奶,那曾经被冰水冻伤了的双手,一到腊月就肿的跟小胡萝卜似的,疼得一宿一宿睡不着觉。 有这么一瓶子药,能帮多少人解决大问题啊! 还有像邵彦成刚才说的那个伯伯,那是曾经在战场上受过伤的人,冬夜难熬,一粒药可能就会让他多睡一晚上的踏实觉了。 看出了两个人眼中的渴望,刘老头的神情再次带出了得意。 “我可就这一瓶了。这是看你们两个刚才买了我的膏药,做人情才拿出来给你们看的,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你们……” “不要。”不等他显摆完,邵彦成就一口回绝。 说完,又拉了一下姜晓菱穿着棉袄的胳膊:“咱们回。” 这一次,姜晓菱没有动。 她知道,这人之所以会这么说,肯定是因为口袋里没钱了。 他所有的积蓄都在自己爸妈的手里,刚才拿出来的十块钱还不知道是从哪儿借的呢! 他肯定这会儿已经一个子儿都没有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早上买猪蹄破开的钱还在里面,足足有四块七。 只是,她不愿意把钱给面前这个讨人嫌的老头儿。 “走吧,以后再说。”邵彦成又拉了拉她。 “能拿东西换吗?”姜晓菱忽然问道。 “你有什么可以换?”刘老头的目光在她手中提着的那个搭着盖布的篮子上转了转,问道。 “白面。” 姜晓菱看着他:“最好的白面,换吗?” “晓菱!”邵彦成紧蹙着眉,满脸的不赞成。 姜晓菱安抚的用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 那掌心的温度,顿时让男人滞住了身形。 她将手伸到了篮子里,用盖布做遮挡,将昨天半夜趁全家都睡着了之后,拿袋子分成小包的白面拿出了一袋。 “这是五斤细面,我再给你十个鸡蛋。” 说完,她把袋子放在了桌子上,又当着两个人的面,从篮子里拿出放鸡蛋的布袋,敞开了让那刘老头来看。 听说是五斤白面,十个鸡蛋,刘老头不屑的嗤了一声。 现在市面上粮店供应的白面,价格是一毛五一斤,黑-市上也不过卖到两毛。 鸡蛋是五毛五一斤,一斤最少也有十二三个。 要是鸡蛋再小一点,十四,五个也是有的。 五斤面,十个鸡蛋,撑死也不过一块五毛钱的东西,她想换走一瓶药? 这小丫头,年龄不大,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看刘老头站在一边不过来,姜晓菱又将装鸡蛋的袋子口敞开的更大了一些。 “你可以先看看,要是觉得不合适,不换也无所谓。” 她的话音还没落地,邵彦成已经凑了过来,一把将袋子口给收拢,冷冷的说了一句:“不换!” 他这一说,刘老头反倒是来了兴趣。 他朝前跨了一大步,按住了邵彦成的手。 不满的说:“哎,你这小孩儿!你妹子自己说要和我换货呢,你拆什么台?我又没说不要。” 他嘴里嘟囔着,伸手就去抢布袋,可面对邵彦成冰冷的眼神,明显有点色厉内荏。 手上的动作多少有些迟疑。 他拽了拽,想把放鸡蛋的布袋从邵彦成的手里拽出来,可是完全拽不过那人的手劲儿。 他索性松开手,一把抱住了放在桌上的白面口袋,紧紧的抱在怀里。 然后警惕的瞪向邵彦成:“你别动!你妹子让我看的!” 说完,以最快的速度将口袋打开,把手伸进去捏起来一小撮。 这一看,刘老头嘶了一声,一口凉气憋在嗓子眼里,半天都没有呼出来。 “你这面从哪儿弄的?” 他激动的看向自己的手指,那眼神,写满了遮掩不住的贪婪。 “你管我们从哪儿弄的,换不换?” 邵彦成再次站在了姜晓菱的前面,将她整个人遮挡的严严实实。 瞪着刘老头冷冷的说。 “换!让我再看看鸡蛋。”刘老头的手死死的攥住面口袋,一副生怕有谁要来抢的架势。 另外一只手朝邵彦成又伸了过去。 邵彦成迟疑着,握在鸡蛋袋子上的手一直不肯松开,场面一度陷入了僵局。 姜晓菱从他的背后走出来,把他手里的鸡蛋袋子接了过去,重新放回到了桌子上打开。 “这里面有二十个鸡蛋,我不能都给你,你看一眼再决定换不换吧。” “换!你们等着,我拿袋子去。” 刘老头压根没往袋子里瞧,把药瓶子冲着两人晃了晃,转身就走。 他心里明白,有没有那十个鸡蛋他都是肯换的。 有的话就是白赚! 鸡蛋不说,光看那白面,就太招人稀罕了。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有见过比这个更白,更细的面! 刘老头比谁都知道,自己之所以现在日子过得这么滋润,沾得都是他儿子的光。 如果不是儿子进了革-委-会,他现在还是那个见谁都得点头哈腰,不招人待见的看大门的。 所以,要想长长久久的待在这个地方,做好自己的小生意,儿子在革-委会的位置就不能被别人抢了。 不仅不能被抢,还得想办法往上再挪一挪。 ……如果把这面拿去送革-委-会的主任,想来,他肯定会高看自己儿子一眼的。 想到这儿,刘老头顿时更有了精神。 看他小跑着出去借布袋,邵彦成将头靠近姜晓菱,低声问道:“这面和鸡蛋你从哪儿弄的?” “就刚才市场上换的啊。”姜晓菱说着,用手指了指窗外。 “后面那个市场?”邵彦成的眼睛里写着质疑。 “除了那个还有哪个啊?你不是看着我从市场里出来的嘛。”姜晓菱一脸的无辜。 刚才在拿出白面和鸡蛋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打死不承认。 无论这个男人怎么问,东西都只能是从市场里换回来的。 听了她的话,邵彦成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然后点了点头。 “行,时间还早,拿了药之后咱俩一起再过去一趟。你给我指指是谁换给你的。 这市场我来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你倒是个运气好的。” 说到这里,他又低头看了姜晓菱一眼,继续问道:“这面是多少钱买的?两毛钱买不到吧?” 看得姜晓菱一脸无措,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要怎么作答。  w  ,请牢记:, 第22章 第 22 章 “那人手里就没多少,  我去的时候就这么小半袋儿,全让我给换了。咱们再去也不一定能见到人,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姜晓菱望着邵彦成,  一脸认真的说道。 邵彦成想了想,觉得小姑娘说的也对。 这么好的东西确实留不住,肯定一被人发现,立刻就要抢空的。 只是—— “面回头我还你。”他望着女孩,有点抱歉的说道。 姜晓菱白了他一眼。 “照你这说法,那我们之前吃的你买的菜,还有你送我弟弟妹妹们的火花,我不是都得算成钱还给你?” 说完,  她随意的摆了摆手:“跟我你客气什么?” 完全是一副和他熟稔至极的模样。 邵彦成盯着她还略显稚嫩的小脸看了许久,认定这姑娘也是个口硬心软的。 虽然她至始至终没有叫过自己一声“哥”,可明显从心里是将他当做一家人看待的。 这种感觉让邵彦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也更下定了决心,  要待师父一家子更加得好。 他没有再多客气,而是点了点头:“行,等回去我找个药瓶,把那止疼片分一半儿给你。” 听他这么说,  姜晓菱也没有拒绝。 拿完药之后,  邵彦成将她送到了家属院门口就直接去了厂里,姜晓菱拿着装了鸡蛋和猪蹄的篮子自行回了家。 还没有走到二号楼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了在门栋口一脸焦急等待着她的妈妈。 “二十个鸡蛋一共是一块五,  两个猪蹄,  一条牛尾巴是三毛,  总共花了一块八。妈,  这是找的钱。” 姜晓菱将篮子和钱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徐寒梅没有去看那钱,  反倒是和婆婆一起对着布袋里的鸡蛋看得啧啧称奇。 “这鸡蛋的个儿真大啊!在景平的时候咱谁见过这么大的鸡蛋?晓菱,你说这鸡蛋是两斤?我看不止吧?” “不知道。”姜晓菱憨憨的笑了笑。 “那个人也没拿称,再说了,天那么黑,有称也看不见。反正他说二十个鸡蛋一块五,我看着挺新鲜的,就买了。” “可以,可以。”姜老太太连连点头。 “这些个肯定超过两斤了。说起来这价格也不算贵,菜店的鸡蛋还五毛五一斤呢,那鸡蛋多小啊?有时候还会硬塞进来几个散黄蛋,说不要都不行。和这个根本没法比!” 徐寒梅也应和道:“确实是。这么看钱嫂子介绍的这个地方东西不算贵,价格还挺良心的。” 看妈妈和奶奶都这么说,姜晓菱连忙趁热打铁。 “那我明天早上再去一趟吧?我今天看见美芳家买到肉了。可我光顾着去抢鸡蛋,没有来得及。我明天再去一趟,看看能不能也买点肉,要是能买到,咱过年就能吃上一顿肉饺子了。” “行,我明天早上和你一起去。”徐寒梅干脆的回答。 姜晓菱这一下彻底傻了眼。 她想去黑-市,除了买肉,更重要的是想把白面再拿出来一些。 妈妈跟着,那还拿什么啊? 她能跟钱阿姨提议分开行动,可和亲妈提?那也得老妈同意啊! 但自己说出来的话,这会儿想要收回可就难了。 无奈之下,她也只得点头同意。 因为早上起来太早,吃过早饭后姜晓菱哪里也没去,直接回了房间补觉。 刚一睡着,就再次进了那个房间。 或许是日有所思,梦里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肉。 打开黑匣子之后,就直接冲着搜索框喊了一声:“肉”。 于是,面前的页面瞬间出现了长长一溜各种肉制品的照片。 不过大部分都是各种包装精美的精加工肉。 什么五香鸡,风干牛肉干,熟食卤味…… 虽然每一个看上去都让人食欲大增,却没有一样是姜晓菱想要的。 这些在日常中别说没吃过,连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她即便能够换回来,也拿不出去啊? 之前换回来,一直到现在依然放在店铺里的白面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想要活得长,就不能搞那些特立独行的东西,这是她早就总结出来的经验。 姜晓菱用手指在页面上一点一点往下滑。 再好的东西,能看不能吃,时间长了也搞得她有点审美疲劳。 直到她看得都要打瞌睡的时候,页面上忽然滑过了一张摆满了香肠的照片。 这张照片吸引姜晓菱并不是因为那香肠拍的有多好,相反,是因为拍的实在是太过于敷衍。 那照片拍的和最早她看到的那个烟标的照片有一拼。 就是那种很潦草的,完全不讲审美的对着放在桌子上的一堆香肠随便拍了一下,就发到了网上。 还没有她自己上传的那种由这个机器自己拍的火花照片看上去正经。 以姜晓菱这几次的经验来看,照片拍成这样,通常说明卖货的那个人很可能和她一样,都不是专业的。 要是那种很大的厂家或者店铺卖的货,人家绝对不会把照片拍成这个样子。 而对她来说,这样的店家才更容易交流,至少他们更有可能愿意以物换物。 那些大厂子好些是只同意金钱购买的。 姜晓菱点了一下那个照片,页面快速的进入了那个卖香肠的店铺。 只见在货品介绍上写着:地方特产熏制香肠,正宗农家纯手工灌制。 然后在价格上标的是六十八块八一斤。 姜晓菱看得直打了一个激灵。 一斤香肠六十九? 最好的肥猪肉才多少钱一斤?! 她记得很清楚,上个月在景平的时候,供销社卖的生猪肉是七毛八一斤。 虽然根本没有几斤,她早上五点不到去排队都没买上。 可也不能一下子翻上一百倍啊?! 这简直比那个医院里的刘老头儿还黑心! 这么爱钱,你怎么不去抢?! 盯着那个碍眼的金额,姜晓菱愤愤的握了握拳,伸手就要去关闭页面。 可就在手指都要碰到屏幕的时候,目光却落在了页面最下方的那行小字上。 接受以物换物。 愿意交换的种类:随意,看着开心就行。 她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是个败家子! 那么贵的肉,不想着换点有用的东西,去换开心? 这开心怎么拿价格界定? 对于她来说,最能让她开心的就是肉啊! 可与此同时,姜晓菱也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机会。 虽然她店铺里现在也放了不少东西,有好几组火花,还有几张烟标。 可姜晓菱明白,这种东西,在喜欢的人眼里,是无价宝,在不喜欢的人眼里,那就是废纸片。 那也属于无法用价格界定的东西。 既然这样,会不会有可能用那也能博对面店主的一个开心呢? 姜晓菱点开了私信,将自己店里那些商品的照片全都发了过去,然后询问店家是否愿意交换。 结果一分钟不到,就收到了对面的回复。 而且并非制示的,那种“店家不同意与你交换”,而是一封那个店主的私信。 “不好意思,我没有收集的爱好,也对这些东西没有研究,所以就不同意交换啦。如果你有别的,我们再商量也可以哟。” 在那行字的最后面,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弄的,还有一个看上去傻兮兮的微笑着的狗头。 姜晓菱盯着狗头看了半天,觉得能够把自己比作是狗的人,脑子里想的可能和正常人确实不一样。 那正常人看不上的东西,或许……他不嫌弃? 她脑子里再次出现了被自己一撕两半儿的邮票。 这邮票现在已经变成姜晓菱心里一个永远的痛了。 虽然她从来没有想过指望着一张邮票就能够暴富。 可,想想之前看到的那个海报,再想想全都因为自己一时手贱,把好好的东西给搞报废了……说心里不心疼那是假的。 所以,她上次把它拿进来,直接丢在了最里面的那个竹篮子里,连上架都没有上架。 只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想起它来才好。 可这会儿,她还是想起来了。 她将那个信封重新从篮子里拿了出来,用手指将撕破的地方细心的对在一起,还又按了按,把翘边的地方给按平展。 之后把它对着屏幕,让它给照了张相。 弄好这一切,姜晓菱点开私信,把照片发给了香肠铺子里的那个店家。 同时写道:“我能用这张邮票和你换腊肠吗?就是之前那个海报上说的《全国山河一片红》。不过这张邮票让我给撕破了,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如果可以,用它换一根香肠就行,不用一斤。” - 邵洋正在打游戏的时候,被老爹的一串夺命连环call,直接把手机给call得死了机。 待他再开机上线的时候,已经被队友直接踢出了战队。 无奈之下,他只得临时开通了一个闲渔网的账号。 把之前在家的时候胡乱拍的那些老爸自制的腊肠,咸肉上传到网站上,将店铺开了张。 虽然开张,可对于能把东西卖出去这件事,邵洋一点都不乐观。 毕竟,这么一个新开张的铺子,上来就卖吃的,连一点信誉度都没有,会有人买,才怪! 所以,对于商品介绍,价格……那些乱七八糟的选项,他完全都是随心所欲填的,根本没有过脑子。 反正家里也不指望这个吃饭。 想到这儿,邵洋就忍不住的想吐槽。 说起来自己老爹曾经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好歹也做到了汽车厂总工程师的位置。 这忙活了一辈子,好容易退休了,就安安生生在家待着养老呗。 虽然自己今年才大二,指望着自己给他生个孙子抱抱还路途遥远,可姐姐马上就要结婚了啊! 他和老妈闲着没事,完全可以也学学别人家的老头老太太,也催催生。 万一呢? 万一老姐心一软,头一昏,真让他们当了外公外婆也不是没可能。 可他呢? 放着近两百平的房子不住,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忽悠了老妈跟着他一起去乡下租了一套平房,说是要去享受什么田园生活! 这想去乡下就去吧,也不知道被谁撺掇的,老两口竟然还对网上销售产生了兴趣。 五百斤啊! 今年冬天,老头老太太愣是一口气做了五百斤的咸鱼咸肉,腊肠,腊鸡! 这还不算,还非逼着邵洋开个网店! 美其名曰,说要尝试一下二次创业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让人头疼的感觉。 一想到从此后自己周末再也睡不成懒觉,必定会被那两个祖宗给叫到乡下去帮他们打包卖货…… 邵洋就忍不住头疼,脚疼,浑身疼。 有那个一个瞬间,他真的很想把所有的东西全都下了架,然后告诉爹妈没人买,让这个店铺就此黄了。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私信,是要跟他以物换物的。 对方传过来的那些有些年代的火花,烟标看上去确实好看,简直就像是给邵洋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有那么一刻,他是想换的。 可仔细看了看,他又迟疑了。 主要是——那些东西的品相实在是太好了,每一枚看上去都像是全新的。 完全没有一点年代感。 几十年前的老物件了,能保存成这样? 可能吗? 对于这些东西,邵洋不懂,自认也没有能力辨别出真假。 他也不能说对方拿假货诓人,但,万一呢? 这年头,a货盛行,干什么没有人造假啊? 万一这要是假的,那可就真的只是个小画片,一钱不值了。 虽然邵洋对于爹妈卖货的事儿不看好,可那些腊肠再怎么说也是老人家一点一点辛苦做出来的,他也不能看着被人糊弄走。 所以,他直接回复了一封私信,语气很客气,只说自己不懂,不换,别的倒也没有多提。 发完了私信,邵洋准备退出网页。 就在他的鼠标刚刚放在了右上角,还没有来得及点下的时候,私信的图标又亮了亮。 又有人要买东西? 邵洋忽然来了兴趣,没想到老爹做出来的香肠,还真有点人气呢! 他也不着急退出了,直接点开了收件箱,这才发现,这次发信的人还是之前那一个。 他信手点开,想看看那人这一次又准备拿什么来换? 结果一打开,就先看到了一张让他格外眼熟的照片—— 那个之前他为了熟悉网站而上来浏览时,被刷屏了的拍卖广告。 《全国山河一片红》啊! 现在,连他这个对邮票完全不懂的伪文盲都对它很是熟悉了。 对面那人,发一张邮票照片是干啥? 他不会是准备拿这邮票来换腊肠吧? 想到这儿,邵洋呵呵了两声,自己先把脑子里出现的念头给打消了下去,这才继续往下看。 然后就看到那人写到:“我能用这张邮票跟你换腊肠吗……一根就好。” 他用力的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那行字还有那个照片还在。 他揉了揉眼睛,将照片点开,放大,仔仔细细的认真观察。 那照片一看就是扫描的,不光是邮票,连信封上的细节也全都在。 甚至连被撕破处的毛边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说是伪造—— 那人是有病吧? 谁闲着没事,疯了才费这份功夫,伪造一张邮票,然后再给它从中间一撕两半儿! 可,如果是真的—— 用这换腊肠? 还,只换一根就好,不用一斤? 那人估计得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邵洋觉得自己的脑子凌乱了。 他实在闹不懂对面那个人,到底是在搞什么神仙操作? 莫不是,这是在做什么直播? 那种随便盲选一个人,弄什么“人性的考验”? 想到此,他缓慢的在屏幕上打了一个“?”发了过去。 姜晓菱等了半天,收到了一个“?”。 她盯着那个问号,琢磨了很久,也不明白对面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是嫌弃自己的邮票是破的? 还是不想换? 可不想换,直接说不换就是了,发个问号是让她猜谜吗? 又琢磨了琢磨,姜晓菱觉得这件事可以试着再争取一下。 “我把邮票先给你发过去看看,合适就换,不合适就算,行不?” 她发出了这段话的同时,直接点击了寄出。 之前用石头换面粉的时候,就是这么操作的。她按了寄出,石头马上就到了对面那个卖家的店铺里。 邵洋发出了问号之后,等了一会儿,对面没有回应。 这让他愈发认定,那就是一个恶作剧。 “神经病!”他低声的咒骂了一句,顺手就要关闭页面,这时候私信的那个标识又亮了。 邵洋挑了挑眉毛,有点想不明白,对面那个人会给他怎么样的回复? 就在他伸手要去点那个标识的时候,寝室外忽然传来了拍门的声音。 “邵洋!邵洋!” 是隔壁寝室的同学。 “来了!”他提拉上鞋,从椅子上站起来,懒洋洋的走到了门口打开了房门。 “我去拿快递,正好看到有你一封信,就帮你带上来了。”同学说着将一封信递给了他。 递过之后还一脸好奇的问:“这年头还有人寄平信?谁呀,也不怕丢?我要不是正巧看到了,这信在宿管阿姨那儿还不知道得放到什么时候,才会有人通知你呢!” 邵洋也好奇。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会有什么人给他写信? 别说写信了,这个月生活费告急,他连网购都没敢,连个未收包裹都不会有。 “谢谢啊。”邵洋将信接过来,却并没有准备满足同学的好奇心,当场撕开。 而是敷衍的说了一句:“可能是我老爸,他搬到乡下去住了,没准儿那不通快递也不一定。” 说着就将门给关上了。 只留下那个同学还站在门口琢磨:“究竟是哪个偏僻的乡下,能到现在还没有通快递?” “宁林市机械厂家属院,姜晓菱。” 邵洋盯着信封上的地址,不小心念出了声。 机械厂家属院?这不是他们家以前住过的地方吗? 邵洋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在院里疯玩时的情景。 只是,家属院不是扒了吗? 在十几年前就因为城市改造,把整个院子都扒了,改建成商业区了啊?! 这人,编假地址也不编个像样的。 他一边默默的在心里吐着槽,一边随手将信封撕开。 然后,一个信封从他手里拿着的信封里掉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盯着地面,邵洋一时间有点发懵。 他不敢置信的将自己手里的信封又抖了抖,然后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所以—— 有人特意给他发了封信,然后寄了个破信封??? 这一刻,邵洋深深的感受到了人世间的不真实。 他弯腰将地上的信封捡了起来,然后发现那信封被撕了个口。 撕下来的那一块儿和信封只有一小点儿还连接着,摇摇欲坠。 这让他莫名感觉到一丝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 邵洋将信封翻过来想要仔细看一看。 在看到信封相接处贴着的那张被同样一撕两半的邮票时,瞬间—— 瞳孔地震! 他一把扯过椅子坐了下来,因为太过于震惊手都开始颤抖。 他快速的点开网页上的私信,果然,这信是之前那个人发过来的。 她写道:“我把邮票先给你发过去看看,合适就换,不合适就算,行不?” 邵洋紧紧的盯着那封信的发信时间,好一会儿,目光才挪移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然后咣当一下,重重的瘫靠在了椅背上。 只觉得刹那间,自己的后背都要被冷汗塌湿了。 如果不是那个信封还在他的手里死死的攥着,邵洋觉得,自己肯定会认为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对面的人在发出私信的同时,他这边就收到了。 中间连一分钟的误差都没有。 他不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可是,看看手里捏着的东西…… 邵洋想不相信都不行。 深吸了一口气,他仔仔细细的将手里的信封看了一遍。 不管理智怎么跟他讲,这一切是那么的不合逻辑,可邵洋打心眼里就是觉得—— 这信封,这邮票,就是真的。 没有经过任何鉴定,过程过于荒诞,可捏着信封的同时,邵洋就是能够感受到……对面的那个人不会骗自己。 没有理由。 他小心翼翼的将贴着那枚奇贵无比邮票的信封放在了一边。 然后颤抖着手回复道:“小姐姐喜欢吃腊肠?那腊鱼喜欢吗?另外我老爸做熏鸡熏鸭也是一绝,谁吃了都说好。我也一起寄一些给你吧? 小姐姐,你先尝尝看,喜欢哪一种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再给你寄呀。” 写完,他按下了发送键。  w  ,请牢记:, 第23章 第 23 章 这一次,  姜晓菱并没有等待多久,就等到了对方的回复。 她将手指伸过去,还没有碰触到屏幕,  那“叮咚”,“叮咚”的声音就再次响了起来。 还一响一连串。 与此同时,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店铺页面上的篮子开始一个个被放满。 篮子上的标签也开始出现字迹。 手工灌制腊肠十斤,价值:六百八十八元。 手工腌制腊鱼两条,价值:三百一十六元。 风干腊鸡两只,价值:一百二十元。 …… 姜晓菱的手指僵硬的点在半空中,盯着那一张张的标签,只觉得胸口憋得生疼,  那口气却死活也呼不出来。 这是……天上掉肉了?! 好一会儿之后,她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脑子也变得清明了。 这个时候姜晓菱已经意识到,这些肉都是之前那个卖腊肠的店主给她的。 应该是,  用这些和那张邮票做以交换。 所以,那张邮票即便是烂了,也还是有价值的啊! 想通了这一点,她顿时高兴极了。 一方面是为了这天降惊喜,  另一方面,  是心里积的那个疙瘩解开,终于不再为自己手快,把邮票撕毁而郁结了。 缓过神之后,  姜晓菱伸手将私信点开。看到了邵洋的回复,  她的唇角止不住的往上翘。 只觉得对面这个人可太有意思了。 那肯定是个小孩儿吧?而且年龄一定很小,  不然为什么叫自己小姐姐? 想到这儿,  她下意识的就开始以一个大人的身份自居,  一本正经的给邵洋回了一封信。 内容倒是很简单,就是告诉他很感谢他给出的这些肉和鱼。 说这些已经很多了,不用再给了,她已经很知足,很感谢了。 在信的末尾,她还学着以前交易对象的说法又加了一句:“期待下次合作。” 点击了发送之后,姜晓菱激动的直接在原地连跳了好几下,还控制不住兴奋的单脚着地,转了好几圈。 嘴巴都快要咧到了耳朵根儿。 她迫不及待的在那几个篮子上连续点了好几下,把存放在里面的各种肉全都拿了出来。 只听得噗通,噗通,几声后,各种用绳子捆扎好的,装在透明包装袋里的腌制品从天而降,很快在小屋的地板上摞起了一座小山。 姜晓菱盘腿坐在小山前,将一块儿被烟熏得黑乎乎,油汪汪的腊肉拿起,放在鼻端深深的嗅了一下。 那腊肉特有的油脂香窜入鼻端,闻得她满足的眯了眯眼。 这肉可真香啊! 她从来没有闻过比它还香的肉味了。 那味道,比奶奶曾经腌制的最成功的那块腊肉还要香不知道多少倍。 她伸手在腊肉那厚厚的肥膘上捏了捏,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将它放在锅里蒸熟,然后再切成鲜红油白的薄片时的模样…… 咕咚。 咳咳! 姜晓菱被自己的口水呛得接连咳嗽了好几下。 她把腊肉放在一边,又拎起旁边那条用麻绳穿过腮,还在脑门顶上系了个蝴蝶结的大青鱼。 嚯,这鱼好大! 看上去差不多和她的胳膊一样长了。 姜晓菱努力的想了想,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鱼! 这鱼也不知道是怎么养的? 脱水腌制后净重都已经十斤了,那新鲜的时候,肯定要更重得多吧!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鱼肚子处按了按,发现这条鱼风干的时间并不长,此时鱼肚子上的肉还软软的,很有弹性。 那不用试,肉质肯定也是肥厚得很。 在鱼身上,还有没去除干净的盐,辣椒粉,花椒粒。 光闻味道,就能够感觉到又香又窜鼻子,想必蒸出来滋味肯定错不了。 哈哈哈哈! 看着这一堆肉,姜晓菱笑得像个傻子。 …… “晓菱,起来了,都中午了!赶紧出来,彦成来了。” 就在她沉迷于肉-山无法自拔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妈妈的喊声,将依然陷在梦里的她给喊醒了。 姜晓菱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了过来。 直到妈妈又在门口叫上了,她才应了一声,慢吞吞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知道,邵彦成这肯定是来送止疼片的。 早上的时候他们说好,他去卫生所找个空药瓶分好了中午送一半到家里。 想到这儿,姜晓菱忽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她忘了和这个人对口供! 要是他说出这止疼片是自己用白面和鸡蛋换的,那要如何对妈妈还有奶奶解释? 想到这儿,姜晓菱后背一凉,人彻底醒了。 她顿改刚才慢吞吞的姿态,大步上前,一把拉开了卧室房门。 刚迈出门就听到奶奶正在对邵彦成说:“哎呀,这要怎么谢谢你呀?什么事都想着家里,这止疼片很不好弄吧?你花了很多钱吧?” 邵彦成正准备回答,姜晓菱已经飞奔而来,几步走到了桌子跟前,正好站在他和家里人之间,将他们的视线隔开。 然后在母亲和奶奶看不到的角度,冲他快速使了个眼色。 邵彦成看着她,眼中有一抹诧异一闪而过。 好在他反应快,只是抿了抿唇,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有立刻回答姜老太太的问题。 姜晓菱的心这才放进了肚子里。 她拿起药瓶,转头看向奶奶,替面前这男人做起了解释。 “可不是,这药弄得可费劲儿了。要不是邵彦成认识人民医院那个门卫老头,这药从卫生所都开不出来。 奶奶,妈,我早上光顾着犯困都忘了说,今天我也跟邵彦成一起去买药了。 那老头儿手里药挺多的,有好些都是在医院里开不出来的紧俏货。不行的话我明天早上再去一次吧,去看看有没有适合我妈妈吃的药,也买一点回来。 妈,你这咳嗽不能再耽误了,昨天晚上我听你咳嗽了半宿。” 听她这么说,徐寒梅连忙摆了摆手:“别瞎买。我这咳嗽是老毛病,一到冬天就犯,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有什么打紧?” 说到这儿,她看出女儿还要劝,一眼瞪过去,语气却带出了妥协:“行了,等你爸爸回来,让他领着我一起去医院看看再说。药先不买。” 她是生小河那一年落得病,一不注意就犯咳嗽,一咳嗽起来就整夜整夜的没法睡觉,还要持续很久,咳得什么也干不了。 镇子上的老中医说是肺里进了寒气,卫生院的医生说是肺气肿。 可不管是什么病,吃了这么多年的药,病根子却一直都除不了。 她这次来宁林,也确实是想着,得找个机会去医院好好看看,买点药治疗治疗。 但一听到女儿说什么紧俏货,她第一反应就是——那肯定很贵。 家里现在的情况,哪里还有闲钱让她这么折腾? 所以,现在让徐寒梅拿出钱去买药,她是舍不得的。 姜晓菱比谁都知道,妈妈这病再拖下去会变成什么样,自然还要劝说。 这时候,旁边的邵彦成拉了她一下,开口阻止。 “阿姨这么说是对的,药不能乱吃。还是等师父回来带着阿姨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比较好。到时候确定了需要什么药,咱们再想办法。” 说完话,邵彦成看了一眼墙上挂的表,站了起来。 对大家说:“我今天来除了送药,还想和奶奶阿姨说一声,明天我要出差去岩城。 去的时候可能会经过景平。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捎带过去的? 或者有没有要带的信?反正我总是要在那里停一下,补充点干粮,有的话我可以帮着给送一下。” 邵彦成的话让姜晓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不等母亲说话,她抢先追问道:“你要去岩城?明天?” 邵彦成点了点头:“是。去送一批柴油机,上午装过车就走。” 在得到了他确定的答复之后,姜晓菱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一件早已经被她淡忘了的往事随着岩城两个字的出现,再次浮现在了脑海里。 如果没变化的话,上辈子邵彦成也是这个时候去岩城出的差。 结果还没有走到路程的一半儿,就遇到了当地山体滑坡。 落下来的山石将前路挡得死死的,不得已他只能改变路线。 新的路线全是偏僻的小路。 这还不说,一路上根本就不见任何山村,城镇,想要补充一点口粮都找不到地方。 他靠着之前路上换的几个干窝窝好容易熬到了岩城,偏偏那里又遇到了多年难遇的大荒年。 老百姓们自己都在饿肚子,国营饭店都关了门,哪里有多余的口粮卖给他? 邵彦成费了好大的力气,还是在接收机器的当地干部帮助下,好歹买到了一袋子榆皮面,又求老百姓给加了点干野菜蒸成了榆皮面窝窝。 然后他愣是又靠着这几个窝窝生扛着回了宁林。 原本就风餐露宿,又是冬天,天寒地冻的连口热水都喝不到。 窝窝里加的野菜又干又涩,榆皮面又刺激胃。 结果一到家就吃不消了,回来当天就因为胃出血住进了医院。 姜晓菱一直到现在还记得,爸爸为此还去医院陪了几天床。回来后一直念叨,说小徒弟这次算是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得不成样儿了。 那次胃出血之后,胃疼的毛病算是跟了邵彦成一辈子。 从此后,他年纪轻轻的就一点硬东西都吃不了了。 一个南方人,自此就再也没吃过米饭。 即便到了后来,家里条件好了,能够吃得上米饭炒菜了,他也只能顿顿吃煮得软烂的面条,或者蒸得渲软的馒头。 想到这儿,姜晓菱下意识的就朝那个男人投去了同情的一瞥。 “这次出差,你带点吃的吧?多带点馒头饼子之类的。万一路上有什么情况,再找不到卖饭的地方。”她朝男人提议道。 邵彦成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这条线我跑过好几次了,路上要经过好几个大城市,还有不少乡镇。卖吃的地方不难找。” 看他完全没有将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姜晓菱暗暗着急。 她正想再找个什么理由劝劝的时候,旁边的徐寒梅插了话。 她说:“彦成啊,晓菱这句话说得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们来的一路上,看到好些地方在闹旱情呢!你还是自己带点干粮,别到时候万一买不到合适的。 你们开车的人,最容易的就是三餐不照点儿。你现在年轻不觉得,等年龄大了,有你受的!” 听师娘都这么说了,邵彦成自然不能继续反驳。 他只得点头,笑着回答:“行。” 看他这副表情,和自己儿子不想听话,敷衍他娘时一模一样,姜老太太顿时着急了。 “行什么行?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这是根本没有听到心里去! 哎呀,寒梅啊,你也别跟他说这些,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知道怎么准备干粮? 他这会儿答应你了,出了这个门肯定转脸就忘!你去,现在就发上一盆面,下午的时候给他烙点饼让晓菱给他送家里去。” 听老太太这么说,邵彦成知道这是要来真的了,顿时急了。 他赶紧摆手,一叠声的拒绝:“奶奶不用了,真的不用,我肯定记得准备。我下午就去饭堂打点馒头带着,放心吧,别让阿姨,晓菱麻烦。” “饭堂现在吃饭都是定人定量的,你没有提前申请,谁会多给你准备?”姜晓菱毫不客气的揭穿了他的谎言。 说完,又转头看向母亲,道:“妈,你也先别忙活。不用他自己的干粮他肯定也不会要。索性等我和他一起去一趟厂子,把他的粮食从食堂领回来。之后,咱再给他做。” 看她对厂里的情况这么了解,邵彦成很有几分尴尬。 又听她说要领了自己的口粮再做,这次总算没有再拒绝。 只是低头和她商量:“你别跟着跑了,我下午去领了,然后送过来。” 可姜晓菱只是斜眼看了看他,并没有应声。 这个时候每个人的粮食都有定量,家里人多开火的,每月头起那几天,通常都是家里派人去粮店排队买粮。 而像邵彦成这种单身汉,一个人吃饱家里不饿,平时就不会在家里开火。 所以他们通常不会特意去粮店买粮,而是直接把供应本还有随工资发的粮票交到食堂兑换成饭票。 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决。 所以,确实如姜晓菱所说,如果要给他烙饼子带着,要么从姜家的口粮里挤,要么去厂里把他存的粮食取一些回来。 可去厂里取,他就得跟人家解释一下子要这么多粮食干什么?如果食堂没备那么多,还得听大师傅嘟囔几句。 以邵彦成那种对于吃喝完全不在意,能不麻烦人就不麻烦人的性格,让他去取,多半他又找个理由随便对付过去了。 反正明天一大早他就走,家里人也确实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姜晓菱压根就没准备给他这样的机会。 既然要蒸馒头烙饼,那就得发面。 所以徐寒梅干脆直接把他们俩一起撵了出去,让姜晓菱趁着现在还没开饭,立刻跟他去厂里把粮食取回来。 于是,几分钟之后,两个人一起出了家门。 走出家属院,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行人,邵彦成站定,开了口。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姜晓菱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邵彦成,坦诚的点了点头。 说:“是有事儿要跟你商量,我想请你帮个忙。” 听她说要自己帮忙,原本神色还算轻松的邵彦成顿时肃了脸色,认真的回答:“你说。” 看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姜晓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朝他摆了摆手:“不用这么紧张,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让你帮我在我妈还有我奶奶面前打个马虎眼。嗯,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有一些东西,不想让她们知道来历。” “是那面还有鸡蛋?”邵彦成追问。 与此同时,他的眉头也蹙了起来:“那些东西不是你从市场换回来的。它们从哪儿来的?”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用了肯定的语气。 足以证明他早已经看出了不妥,只是之前可能觉得和姜晓菱不熟,怕她不说实话,想自己暗中调查的。 现在既然听她主动提起,他自然也就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姜晓菱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认命的确定无论是哪辈子,只要这人认起真来,自己总是骗不过他的。 所以,也不用和他玩心眼儿。 这种脑子灵光的人,和他玩心眼儿,累死的永远是自己。 不过,她也确实没想过要骗他。 自己那个梦的事,她不愿意告诉家里人,是知道妈妈和奶奶都是心里存不住事儿的人。 告诉她们,不确定因素太多,危险系数太大。 爸爸那里,她还在纠结,但现在老爸不是没在家吗? 告不告诉,等爸爸回来再说吧。 原本她还没想好告不告诉邵彦成,如果告诉的话,又告诉他多少? 可就在刚才,在想到他曾经因为没有吃的,而把身体搞坏了的时候,姜晓菱忽然就想通了。 自己费劲巴拉的从那个黑匣子里往外搞吃的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吃好,把身体养好吗? 如果在有那么多好东西的情况下,还得抠抠搜搜的,不敢让人知道,不敢拿出来吃…… 那要那匣子有何用? 而且姜晓菱还清楚的记得,上辈子是在过了十八岁生日之后,那个梦就慢慢的不再做了。 也就是说,她对于那匣子的使用时限只有一年。 如果这一年的时间里还想东想西,犹犹豫豫,那就是暴殄天物,是脑子坏掉了。 所以,这次跟邵彦成出来,除了是为了去取粮食,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向他寻求帮助。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值得信任,除了家人,姜晓菱能够想到的第一个就是他。 不,在她的心里,这个人也是家人。 “那些面还有鸡蛋,还有另外一些东西,是我从一个人手里换过来的,不过那人是谁,我不能和家里人说。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妈和我奶奶都是不经事儿的人,告诉了她们,也帮不上我什么忙,还让她们凭白跟着瞎担心。” 姜晓菱对着邵彦成,无奈的摊了摊手,露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可这个人明显并没有被她套路,至少从表情里能够看出,他并没有因为姜晓菱的这番话准备就此放过她。 “你想让我帮你瞒着奶奶和阿姨,可以。”邵彦成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然后又继续道:“那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你又是拿什么和人家换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别跟我说是你从谢强那里弄来的火花。” 姜晓菱一窘,忍不住瘪了瘪嘴。 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怎么什么事你都知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也这么熟了?” 看到她这副还带有几分小孩子气的模样,邵彦成的目光柔和了一些,紧绷的情绪也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伸手在姜晓菱的脑门上点了一下,摆出了一副大人模样,板起了脸继续追问。 “别打岔,你先说那个人是谁?你用什么和他换的粮食?还有,那些东西的来路,可靠吗?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邵彦成开始说第一句的时候还能绷得住表情,可越说,语速越快。 即便他依然努力克制,可还是很明显能够感觉得到他的紧张。 看着这样的他,姜晓菱忽然又有点退缩了。 她想,她之前可能忽略了自己将要说出的那番话,对于一个正常人的震撼程度。 她自己是重生回来的。 有这样的经历,无论再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姜晓菱都自认接受得了。 可,别的人毕竟没有她那样的经历。 如果自己现在告诉眼前这个人,自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和别人换了点吃的,那些吃的还能从梦里拿出来,变成真实存在的。 邵彦成肯定以为她早上睡的那场觉,到现在还没醒吧? 即便他愿意相信,那也肯定会让她证明。 她要怎么做? 当场给他大变面粉还是大变腊肠? 无论哪一样,都会把他吓坏吧? 明天一大早他就要出差,临走之前受这么大刺激,万一脑子不清醒再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那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想到这儿,姜晓菱冲着邵彦成又笑了笑,用很轻松的语气说道:“我答应人家不能把名字告诉别人的,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邵彦成气急。 只觉得这姑娘还是年龄小,看不透事情的严重性。 他又要出声再劝,姜晓菱却冲他摆了摆手, “我不会说人家名字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是用什么换的。” “什么?” “就是之前我爸爸给在老家的外婆写了封信,然后那信被退回了。我把上面的邮票拿去和别人换了那些东西。” 听她这么说,邵彦成忽然就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那张……是《全国山河一片红》?”  w  ,请牢记:, 第24章 第 24 章 “你也知道那个邮票?”姜晓菱很是吃了一惊。 “嗯,  之前听范师傅说过。说那个邮票错版了,现在正在回收。让大家谁手里有没用过的都拿到邮局去换新的,那个不能再用了。”邵彦成说道。 其实他知道的不仅如此。 邵彦成还知道,  现在私下里很多人都在传,  说那个有保存价值。谢强前几天还在说,要是早点知道,  怎么也先去买它个一版两版藏着。 他当时还在笑谢强天真。 家属院和邮局离得那么近,谁不认识谁? 还买两版存着……多买两张,  以范师傅那认真劲儿,都得找到他家里。 邵彦成的想法姜晓菱自然是不知道的,听他这么说,只觉得眼前一亮。 在知道这邮票值钱之后,昨天下午她趁家里没什么事,自己跑出去把市里的几个邮局全都跑了一遍,  始终没有找到有卖这张邮票的。 她也问了工作人员,  可那些人看她年龄小,又不是寄信的,  全都很不耐烦,根本没人搭理她,  最后也毫无所获。 听了男人的话,  她才知道原来这张邮票收回了,  也忽然想起来,  自己光顾着跑了,怎么把范和平,范叔叔给忘了?! “是邮局那个范叔叔吗?你觉得如果现在咱们再找他买几张还有没有可能买得到?他会帮咱们吗?” 因为太过于激动,  让她有点忘形,  说着话,  手就不自觉的拉住了邵彦成的衣袖,还期待的晃了晃。 邵彦成长这么大都没有跟什么人这么亲近过,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孩儿? 姜晓菱这样的动作让他的心里一突,面孔控制不住就热了起来。 他不自在的挣了挣。 可姜晓菱明显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安,攥他衣袖的手攥得很紧,以至于他一时间竟然没有挣开。 他低下头望向她,在姑娘的眼中看得的全是兴奋和期待。 眼神干净至极,完全没有一丁点别的什么情绪。 这让邵彦成的脸更红了。 他不由又为刚才下意识的行为感到了一丝羞恼。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这还是个小孩儿呢,自己刚才想到哪里去了?! 他又羞又愧,索性将手掌放在姜晓菱的头顶,用力地按了一下。 那动作有点大,没有防备的女孩儿被他按得腿一软,整个身子瞬间低了一截。 气得她惊呼了一声,朝邵彦成投过去了抗议的一瞥。 好在总算是松开了手。 “你天天想什么呢?那回收的邮票肯定都销毁了,怎么可能再拿出来卖?”邵彦成作势斥道。 “那可不一定。”姜晓菱揉了揉脑袋,不甘心的反驳。 要是没有外传,那卖了一屋子钱的四张连邮票又是哪里来的呢? 既然有一,就肯定有二。 再怎么说现在找,也会比以后找要容易得多。 看她一脸不服气,嘀嘀咕咕的样子,邵彦成自然明白这姑娘是对那邮票上了心。 他在心里默默的思忖着其他的途径,却并不想和她继续这个话题。 他转而问道:“你之前那张邮票,都换了什么东西回来?” 说起这个,姜晓菱顿时来了精神。 她本来就是想让邵彦成做她的后盾,关键时候拿他出来给她在家里人面前当挡箭牌。 所以也没想在这方面再瞒着他。 “我那张邮票撕烂了。当时我也不知道它值钱嘛,就随手一撕,然后就撕成了两半儿。” 想起自己曾经办的蠢事,姜晓菱现在还心疼得要命。 说到这儿,忍不住用拳头在胸口处锤了捶,还叹了口气。 那孩子气的动作逗得邵彦成忍不住的想乐。 只觉得这姑娘喜怒都在脸上,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看到他笑,姜晓菱瞪圆了眼睛:“你别小看那邮票呀!就我刚才说的,那个被撕成了两半的,你猜猜我换了多少东西回来?” “多少?”邵彦成翘着唇角,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 “十斤重的白面我换了十袋!那面有多好你见了吧?除此之外,还换了鸡蛋和腊肉,对了,还有腊鸡子和腊鱼,足足好几十斤呢!” “这么多?!”邵彦成再想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够听到这样一个回答。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晓菱,这可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事。” “没开玩笑,我骗你干什么?” 姜晓菱这几天自己都一直处于一惊一乍的状态下,自然能够理解他此时的惊诧。 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不骗你的,那邮票真的很值钱。你有机会真的帮我留意一下。 如果能够找到新的,不不不,旧的也行。反正,只要能够找到这个邮票,你都帮我找回来,好不好?” “那个人还要吗?他存那么多干什么?”到这会儿,邵彦成已经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 在如今这个年代,能够一下子大手笔拿出如此多的食品,那绝非普通人。 可这种人,又哪里需要找一个小女孩换邮票? 这中间,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可明显晓菱并没有察觉。 他深深的望了一眼姜晓菱,只觉得越熟悉,自己就越有点看不懂这姑娘。 有时候,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孩儿,天真又质朴。 可偏偏有些时候,她做事干练,冷静大胆的远超同龄人。 这些天,他去师父家次数比较多,也算是看出来了,师母还有姜奶奶很多时候,做事情之前是要先问一下这小姑娘的意见的。 而且还往往以她的意见为准。 这种情形在一般家庭可不常见,足以证明她在家里确实能掌事。 可再能掌事……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姑娘! 她到底是认识了什么人? 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和人家做起了如此大的交易? 师父不在家,邵彦成忽然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起来。 他沉下了脸,一脸严肃的问道:“你是怎么和那个人认识的?他又是通过什么途径和你交换的?那么多东西,你换回来后都放到哪儿去了?” 看到邵彦成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语气也越来越认真,一副如果自己不说清楚他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姜晓菱有点头疼。 她连忙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你答应我不追究的,你要是再问,我就不求你了,我去找别人帮忙。” “你敢!”邵彦成难得的说了重话。 “你要是敢背着我再跟别人说,我现在就把你做的事的话去和阿姨讲。” 说到这儿,他仿佛觉得这样还不足以震慑住女孩,索性伸手揪起了她肩膀上的棉袄。 “算了,这个差我也不出了,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咱今天必须把这事儿给说清楚!” 看到事情发展到这种状况,姜晓菱顿时傻了眼。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曾经对于家事完全不上心,万事随你的人,这会儿怎么就犯了这样的倔脾气,和她杠上了? 她原本以为只要和他说一下,最后的结果还是自己说什么,他听什么的呀!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吓得直往地上秃噜,死活不跟他走。 急得手在他的胳膊上使劲的拍:“你放开我!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呀?你答应不问的!我不说了,不和别人说了,你放开我!” 说到后来,因为太过于紧张,声音里已经隐隐的带出了哭腔。 看她一副那么委屈的模样,邵彦成终于松了手。 他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为难她。 如果是平时,邵彦成不会这么激进。 他肯定会选择先安抚住她,然后想办法从别处打听小姑娘近期的行踪,把那个人给找出来。 毕竟,他们一家总共也没有来几天,这不是什么难事。 可现在他要出差,而且是跑长途。 这一走最少也得大半个月,邵彦成生怕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这姑娘会给她还有给家里带来大麻烦。 师父不在,他也不在,到时候万一有什么情况,家里连个能担事儿的男人都没有! 他们这老的老,小的小,可要怎么办? 越想越担心,做事自然就失了分寸。 可现在,看到自己把姜晓菱吓得都要哭了,邵彦成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他松开了手,却依然挡住了去路,明显不准备给她逃跑的机会。 看到这幅情景,姜晓菱也不闹了,她沉默了好久,终于抬起头与邵彦成对视。 “你问的这些我现在真的没法跟你说。但是你放心,我没有做坏事,也没有做会给家里人带来危险的事情。 我愿意把这件事跟你说,是因为我信任你。同样的,你也信任我一回好不好? 我答应你,以后有机会,我会把这件事全都原原本本告诉你,但是你要给我时间。等到我能告诉你的时候。” 邵彦成注视着她的眼睛,姜晓菱也一瞬不瞬的和他对视。 眼神清亮,充满自信。 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勇敢和担当,同时还有执拗。 看到她这个样子,邵彦成知道自己什么也问不出了,只得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又伸手在她的头:“我相信你。不过你也要记住你的承诺,不做危险的事。 还有,我会和谢强交待好,你有事就去找他,有什么拿不准的事儿也可以先去听听他的意见。” 邵彦成越说越不放心,转身就往厂子的方向走。 一边走,一边说:“算了,我还是去厂里说一声,这次让别人……”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我都说了不会有事,我也没有邮票再去跟人家换了啊!”姜晓菱气得一把抓住了他。 看他还是一脸的纠结,不得不再次做出妥协:“行行行,我保证在你出差期间,不随便和人家交易,你别去请假。” …… - 虽然过程异常艰难,可在邵彦成应承下来之后,姜晓菱还是觉得一块儿石头落了地。 既然有了挡箭牌,那她现在再拿什么出来都可以打他的名号。 妈妈和奶奶再怎么说,和邵彦成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久,对于他之前的情况了解也不多。 暂时想糊弄一下,还是行得通的。 看着姜晓菱抱着那么满满一篮子东西回来,家里人都傻了眼。 “彦成这是把多长时间的口粮都让你拿回来了?”姜老太太第一个问出了声。 徐寒梅也急了,冲着女儿埋怨了起来:“哎呀你怎么能拿他这么多粮食啊?你全拿了,他出差回来不用吃饭了? 真是,之前还一直夸你懂事来着,这会儿怎么就不知道动动脑子!” 姜老太太听了儿媳的话,也一叠声的称是。 “晓菱啊,也怪你妈妈说你,这事儿你确实做得不对。 就算是彦成非要你拿,你也不能拿这么多。快去,去把粮食留出来一半,回头让他拿回去。 这应该是他一个月的口粮,你都拿回来了,他出差回来也还是不会来咱家吃饭,那就把人家孩子给坑了!” 虽然是到了院门口,她才把鸡蛋和肉放进去的,可好歹提了一路。 这么重的篮子,提回来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妈和奶奶在耳朵边这么一顿碎碎念,姜晓菱简直无语死了。 她也懒得解释,将篮子往桌子上一放,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说:“累死我了!谁爱还谁还去,别拉上我! 邵彦成非让我拿,又不是我非要,你们觉得不合适,等他出差回来,你们自己跟他说。” 说到这儿,她撅起了嘴巴,埋怨道:“就知道数落我。你们都不了解情况就瞎念叨。 下次这事儿我不干了啊?再去让小河去。他也这么大了,个子都快撵上我了,怎么就不能干活了?天天就知道满世界疯玩!活都让我干了,骂也都让我挨了!” 看小闺女不乐意了,还越说越委屈,徐寒梅也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啰嗦。 她赶紧拿起旁边的茶缸倒了半杯温水递过去,还伸手在女儿的胳膊上揉了揉,这才安抚地笑说:“哟,我们家大姑娘不高兴了。看这小脾气,奶奶和妈妈还说不得你了呀?你就是不应该……” “哎呀,你们看了再说嘛!又不是全是粮食,我根本没拿他多少粮食呀!” 姜晓菱打断了妈妈即将开始的再一轮唠叨,将篮子往她跟前推了推, 然后索性站起来给她们腾位置,自己只管站在一边喝水。 看到她这样,徐寒梅和姜老太太一起凑过去,掀开了篮子上盖着的布。 这一掀开,两个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老太太飞快的把布重新盖上。 不等吩咐,徐寒梅快步跑到门口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又怕三个小仔仔忽然闯进来瞎嚷嚷,干脆直接将门从里面锁死。 这还不放心,又跑到朝外开的那扇窗户跟前,将窗帘给拉了拉严实。 这才重新走回来,压低了声音问:“这些东西……都是彦成让你拿回来的?” 姜晓菱点了点头。 然后放下缸子,用手指着竹篮:“还有那个腊肠和鸡蛋。 他说他本来也是要这两天给送过来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就接到出车的通知了。正好我今天去,就让我给带回来了。” “他从哪里弄的?这孩子……可不要犯错误啊?!” 姜老太太看着布口袋里那一串足足有四根的香肠,还有得有一斤多的咸肉,吓得嘴唇都白了。 徐寒梅也吓得不行。 看到这样的情景,姜晓菱只得解释:“你们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呀。你们忘了邵彦成是司机了?他有办法的。” “那你爸爸也是司机!” “所以爸爸出一次差,就能寄回来那么一包干菜,粮食,换个人根本做不到。” 虽然姜立南这么多年一直做着驾驶员的工作,可说白了,无论之前在省城还是现在在宁林,他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在外地工作。 和妻儿,母亲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 至于他究竟能够得到什么样的便利,姜家的人也不是很了解。 所以,姜晓菱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家里的两个女人还是有点将信将疑。 好在,她们再也不念叨她了。 而她们也知道,既然东西已经拿回来,那么想还回去,邵彦成肯定也不会要。 无奈之下,婆媳二人只得又开始商量,要做点什么才能把这份人情给还上。 反正,最后姜晓菱把篮子往厨房提的时候,那俩人不仅已经确定要给那人织一件毛衣,做一件棉袄,都已经开始琢磨要帮他换一床棉被了。 姜晓菱任她们商量,也不插嘴。 其实,这一袋子东西,只有其中五斤多玉米面是她和邵彦成一起去饭堂取回来的。 不过她在回来的路上,找了个没人不注意的角落,又加了几斤白面进去。所以那面的品质,实打实的上了好大一个台阶。 邵彦成不是不想再多领一些口粮给家里的,但是被姜晓菱给拒绝了。 她也和没这个人客气,说的很直接:“我今天之所以跟你来饭堂这一趟,并不是想要拿你的粮食,而是想趁此机会把换回来的东西找一个名头拿出来。不然我没法和家里解释。 你权当给我一次这样的机会吧。 我不缺粮,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要真想还我人情,就帮我多关注一下那个邮票。那张找不到,别的有合适的也行。再不然,你帮我找些好看的火花,烟标也可以。” 听她这么说,邵彦成也不再和她争执,只说自己知道了,以后会帮她留意。 虽然嘴上念叨着邵彦成浪费,不会过日子。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让大人省心。 可家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好吃的,没有谁会不高兴? 全家人都跟过年一样。 为了那点腊肠,姜老太太又亲自去把儿子寄来的那小半袋儿糙米拿出来,淘洗干净。 然后把腊肠切成薄薄,薄薄的小片,细心的码放在大米上面,百年不遇的蒸了一小盆儿白米干饭。 而徐寒梅也咬了咬牙,愣是一口气敲了三个鸡蛋,蒸了一大碗的鸡蛋羹。 再加上原本就已经炒好了的大白菜,腌萝卜…… 这顿饭吃得全家人满嘴油汪汪,都满足极了。 三个小家伙初到了新环境,经历了最初的生疏之后,很快找到了好朋友。 不管是张保平还是对面住着的谢壮,谢诚,那都是得到过家人的吩咐,要带着他们三个一起玩儿的。 所以小河和宁宁,美美,几乎没有遭遇过任何冷遇,就直接打入了家属院小朋友的圈子里。 宁宁和美美以前在山上,山民们一家和一家之间住得距离都很远。他们俩从出生就一直是相互作伴,身边根本就没有过同龄的伙伴。 而小河,虽然以前也有过玩伴,可一条巷子的小朋友总共能有几个? 哪里能像家属院这样——小孩儿多的恨不得都能论堆儿撮。 光和他们年龄差不多的,就能有十好几个。 机械厂家属院的情况和一般单位不同。 厂子成立的年头短,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聚集到一起的。来的都是能干活的人,年龄相差不可能太大。 所以,各家的孩子也都差不多一般大。 这下,三孩子算是玩野了。从早上一睁眼就开始惦记着疯跑,不到饭点儿不知道着家。 有时候疯起来,饭点都找不到人,还得家里人满家属院喊着名字往回叫。 不过今天,许是吃得太满足了,仨孩子的小肚子全都鼓了起来,一个个全都犯了懒。 饭后,居然没有一个闹着要出去玩的,全都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家里。 “姐,给你这个。” 姜晓菱刚刚帮妈妈收完摊儿,正坐在床边往手上抹蛤蜊油,小河扭扭捏捏的走过来,将一个盒子递到了她的手边。 而在他的身后,宁宁和美美如左右护法一般,静立在两侧。 姜晓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警惕的抬起了眼。不知道这仨小仔仔又琢磨什么好事呢? 结果定睛一看,不由得有点惊讶了。 那是小河装石头的盒子,平时宝贝得很。 “哟,这是干嘛呢,今天怎么这么好,舍得把你的宝贝给我了?” 她看了一眼弟弟,然后冲他扬了扬下巴:“说吧,又干什么坏事要让我帮你善后了?是……把谁家玻璃砸了?” 听姐姐这么说,小河嘴巴都快要气歪了! 他哼了一声,收回盒子,转身就要走,却被宁宁和美美手拉手给拦住了去路。 那俩小家伙也不说话,就伸出双臂,紧紧的拉着手不让小河走。小脸蛋儿全都憋得红红的,美美还急得直拿手去推小河的胸脯。 小河曾经是家里的独子,也是娇宠长大的。 要是姜晓菱敢这么拦他,那小子的犟脾气上来,也会跟她硬扛。 可被美美和宁宁如此挡住去路,小东西即便一脸的不高兴,也还是重新转过了头。 看着姜晓菱气鼓鼓的说:“我所有好看的石头都在里面了,你不是也喜欢吗,那我们做个交换。” 姜晓菱看着弟弟那小脸,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才几天,都会和她讲条件了? 她伸手在小河的脑门上戳了一下:“又想要我什么了?说。” 这一次小河没有吭声。 即便脑门被她戳了,也没有还手。 只是咬着嘴唇,蹦出来一句:“要糖。” “要糖?家里糖吃完了?”姜晓菱有点奇怪。 “妈妈说一人只能给一块儿,可我们想多要一块儿给小团。”后面的美美接茬说道。 姜晓菱点了点头。 小团她知道,三号楼王家最小的儿子,今年应该只有四岁,曾经是小河最好的朋友。一丁点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跟个小跟班一样。 没想到,这辈子他们这么早就要好上了。 听说是要糖给小团,姜晓菱话也没有多问一句就答应了:“行,待会儿等妈妈午睡醒了我跟她说一声,让她多给你们一块儿。现在都先出去玩吧。” 原本都做好了要大费口舌的三个小孩,怎么也没有想到姐姐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反倒都楞了。 姜晓菱将盒子重新塞回弟弟手里,又在他脑袋上戳了一下。 “都赶紧走,别耽误我干活,再不走我就不跟妈妈说了。” 一句话说地仨孩子一哄而散。 待他们走后,姜晓菱回到卧室,关好了门。 - 在确定手里的信封和邮票都是真实存在的之后,邵洋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他可真的坐不住了,第一时间就想去找人帮忙鉴别一下真伪。 可是,找谁呢? 几乎不用多想,邵洋就想到了历史系的教授杨燕收杨伯伯。 杨家和他们家以前都是一个家属院的,两家也是多少年的老关系了。杨伯伯和邵洋爸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一向是把他当自己儿子看的。 如果不是他从小偏科的厉害,有记忆以来,历史就没及格过,杨伯伯肯定会逼着他学文科,然后考到他们系,他自己带着不可。 而杨伯伯,除了一个历史系教授的身份,现在还有另外一个赫赫有名的身份——那就是他是国内外都非常认可的古董文物鉴定专家。 他在这一行那可是行家! 所以,这事儿找他准没错! 说做就做,邵洋找了一个文件夹,将信封夹在里面直接出了寝室门。 一走进杨伯伯的办公室,不等老爷子开口,邵洋就将拿着的文件夹递了过去:“伯伯,你帮我看看这个真假。” 杨燕收并没有立刻接,而是先睨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在他的脑袋上砰的拍了一巴掌! “又逃课了?” “哎呦!”没防备的邵洋被他打了个正着,连忙解释:“不是,今天上午没课。” “骗谁?大二的课有多满,我不知道?” “哎呀,伯伯,你先看东西,看东西,课的事儿待会再说。”邵洋连忙又将文件夹往老爷子的手里递了递。 “这是什么?”杨燕收说着打开了文件夹。 这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打开抽屉拿出了放大镜,一点一点极其认真的看了起来。 好一会儿才终于抬起了头:“邵洋,这东西你从哪儿弄得?”语气很是严肃。 “我能从哪儿弄啊?朋友的,听说我认识您,这不是想走个后门,托您给掌掌眼。”邵洋说道。 从老爷子的表情,他已经看出这东西九成九是真的了。可正因为此,来历才更不好说。 听他这么说,杨燕收自然没有再多问,而是盯着那个被人为撕裂的地方直咂嘴,神色很是惋惜。 “要是没有这一下,这邮票就值钱了。这是谁,手怎么这么欠啊?!” 玩收藏的人,对品相是最在乎的。是不是自己的东西,看到被这么糟蹋,都忍不住的生气。 邵洋没有吱声,心里却在暗道:“真没一点儿裂痕,人家这邮票也不会如此贱价卖给我啊!” 他这会儿已经琢磨明白了,无论对面那个人是谁,首先,她是见过网站之前的宣传,知道这邮票实际价格的。 另外,她可能是真的不懂,以为烂了就没用了。她不知道即便这邮票撕坏了,本身依然有价值。绝对不应该如她想的那样,只值一截香肠。 想到那个人之前说的用这邮票换自己一截香肠的事儿,邵洋的额角控制不住的跳了跳。 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那人,别不是个小孩儿,悄悄把家里人的东西给偷出来的吧? 不然,怎么会无知至此?!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笔买卖是成立的吗?他不会因此背上诱-哄,获取不正当收入之类的罪名吧? 想到此,邵洋简直要坐不住了! “伯伯,你告诉我这个到底值多少钱呗,我朋友还等着我回复呢。”邵洋又催促道。 他越想心里的不安就越重,忽然就有了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自己老爹一辈子钢板直正,坐在总工程师的位置上那么多年,没有拿过一分的不义之财。 要是自己敢在这方面犯错误,哪怕是无意的,老头子也得追到学校把他的屁股打烂! 屁股保不保得住不重要,再把亲爹给气出个好歹,那可不划算。 邵洋越想越糟心,只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把这邮票还给那个人。 对于侄子的催促,杨燕收也不生气。他做鉴定这么多年了,什么人没见过? 手里有这样宝贝的人,哪一个也爱惜的紧,谁也不想自家的宝贝在外人的手里待太长时间。 所以,他也没卖关子,很直接的问:“你那朋友是要出手?” 邵洋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人是要出手吧?不然也不会拿来换香肠了。 “这邮票存世量很少,目前市面上并不多见,价格不低。之前有一个四连张卖了一百六十八万,你朋友应该知道吧?” “知道。”邵洋回答。 “只是这张属于残票,品相和那个没法比。好在它还连着信封,保存的倒是非常完好,这又为它的价值增加了几分……” 看杨伯伯的职业病又犯了,又要长篇大论,邵洋连忙打断:“唉,亲伯伯啊,你就跟我说价格,价格!我朋友等着呢!” 看他这样,杨燕收瞪了他一眼,收住了话头:“看他准备怎么卖。走拍卖的话,价格不好说。卖得好的话,卖个三十万也不是不可能。可它毕竟是残票,起拍价不可能定的太高。我估摸着卖个二十万出头的可能性最大。” “除了拍卖还能怎么卖?”邵洋继续追问。 “走私人渠道。” 杨燕收看了看他:“你和你那朋友关系怎么样?” 邵洋想了想,点了点头。 关系怎么样不重要,此刻他已经决定物归原主了。 只是之前的交易让他感觉到对面那个人要么年龄小,要么真不懂,所以一向自认为还算是一个善良人的邵洋,想把这些情况都打听清楚,然后和她说一下。 至少让她不至于再犯蠢,将这么值钱的东西再贱卖了。 看邵洋点头,杨燕收继续说道:“要是关系不错,我建议你和你朋友说说,走私人渠道吧。我有一个朋友喜欢收集这些东西,那人为人也还算厚道。如果把这邮票给他,我有把握卖到二十万,或者还能再多一点。 虽然这价格谈不上特别高,可也基本合适了。最重要的是,没有网站,拍卖行的抽成,你那个朋友到手的话没准还能比拍卖高。 再说了,现在好的拍卖行拍品都排到明年了,真参加拍卖,也不可能马上拿到钱。” “还有这么好的事儿?”邵洋眼睛都亮了起来。 说到这儿,他忽然冲着杨燕收嘿嘿笑了笑,还朝他眨了眨眼睛:“伯伯,要是卖给你朋友,你是不是能有提成?” “什么提成?那是介绍费!这是行规!再说了,这钱是买家给,卖家又不吃亏,你那朋友还能省不少事。你劝他斟酌斟酌。” “行。”邵洋干脆的回答,说完就起身准备告辞。 “你也有。”看他要走,杨燕收又补充了一句。 “啊?”邵洋吃了一惊。 待反应过来,连忙慌不迭的摆手:“不用不用,我不要!要是让我爹知道了……” “你爹知不知道都是你应得的,怕啥?介绍人拿百分之十,这是行规!这个钱到时候我会给你一半儿,你也大了,存点钱将来娶媳妇用!” 杨燕收说完,不耐烦的朝他挥了挥手:“走走走,别在我眼前晃。卖不卖记得跟我说一声。还有,再逃课不用你爹,我先打烂你的屁股!”  w  ,请牢记:, 第25章 第 25 章 三个小家伙出去玩了,  奶奶去了封阿姨家,妈妈在隔壁房间午睡,此刻的姜家一片静悄悄的。    21 姜晓菱走进卧室,  将门关上,  也躺在了床上。 不一会儿,进入了梦乡。 她再次来到了房子里。 熟练的点开页面,  姜晓菱这一次想要去店铺里整理一下东西,另外看看那几张火花,  烟标什么的有没有人要? 万一也能卖出去,那可就太好了! 结果她刚刚进入店铺,就看到短信息的那个红灯又在闪啊闪。 姜晓菱点了一下,然后发现是一封私信,发信人依然还是那个卖给她香肠的人。 她好奇的点了开来。 这一看,顿时傻了眼。 那封信好长,  打眼看上去,  得有一两百字,写这么一封长信过来肯定有要紧的事。 姜晓菱凑过了脑袋,  认真的将信读了一遍。 看完好一会儿,她都觉得自己的头嗡嗡的,  完全无法思考。 那个人在信里跟她说,  他把邮票拿去鉴定了,  鉴定的人告诉他那是真的。因为有破损的缘故,  算是残票。 残票的价值自然不能和完美品相的相比,可即便这样,那张邮票的价值也差不多有二十多万。 那人问她是不是未成年的小朋友?这邮票是不是偷家里人的? 如果是,  让她一定要把这件事老老实实的和家里人坦白,  让家里人直接和他联系。 为此,  他还留了联系方式,是手机号还有什么邮箱。 虽然姜晓菱也闹不懂那个手机号和邮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她知道,即便自己懂,也肯定没法和对面那个人用他说的东西联系。 现在她无比确定,他们根本不是在同一个世界。 那人为了向她表明这件事的重要性,在后面还给出了她一些建议。甚至还提出愿意帮她联系买家。 看完这封信,姜晓菱盘膝坐在地上好半晌一动都没有动,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有点慌。 这张邮票如此值钱,是她之前没有想到的。 虽然她以前看了那个拍卖会的喜报,也知道那个邮票卖了一个天价。 可自己手里的邮票毕竟已经烂了啊! 这又不是大白菜,外面的叶子烂了还能剥剥再吃,邮票烂了补也补不回去。 更何况人家那邮票是没用过的,新的。 她这个,爸爸还拿它付了邮资,寄到了外婆家,又退了回来。上面都是带邮戳的。 这样一张用过了的,撕裂了的邮票,在姜晓菱的心里,真不认为它也值钱。 能够废物利用,换点香肠回来,对她来说都是只有在梦里才能实现的美事儿了。 包括后来,她虽然着急忙慌的跑去邮局想再买几张存着,可也压根没有想过还可以去回收用过的废邮票。 中午的时候能想起和邵彦成提一下,还是因为自己这张旧的,换来了香肠。 现在,这个在联系方式中自称叫做邵洋的人说,这邮票能卖二十万。 姜晓菱闭上眼睛,努力的幻想了一下,觉得那钱就算放不满一间屋子,放满一个箱子那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可这么些钱她要拿来怎么办? 她知道,邵洋说的钱和他们现在用的肯定是不一样的,拿出来也是废纸。 可那钱同样能在黑匣子里买东西! 而且,还能买不少! 曾经姜晓菱想过,靠平时收集的东西,悄摸摸的在匣子里换成吃的喝的,积累起来。 待快到十八岁的时候,大不了和家里人说了,再一起找个稳妥的地方一次性拿出来。 多存点,藏好点,没准儿就能帮助他们一家人熬过这段最苦难的日子。 可现在,事情好像变大了。 这二十多万,能买到的东西可不是一张火花,一块石头能比的。 即便是按照黑匣子里那些东西的价格,真买的话,也会有好大一堆! 也就是说如果她把那些钱全部变成实物的话,去哪里找个能存放它们的地方都是个大难题。 就算是到时候告诉了爸爸,或者邵彦成,也是让他们为难。 可不换,或者换了不拿出来,万一十八岁后梦真的没了,东西也都跟着没了…… 姜晓菱觉得要是真有那一天,她一定会后悔到发疯! 她又将信认真的看了一遍,特别是盯着最后邵洋劝她的,让她跟家里人好好商量商量那句话,终于做出了决定。 这已经完全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了,她必须要和家里人说。 这事,得一家子一起想办法。 但,姜晓菱怎么想,也觉得妈妈和奶奶给不了她什么有用的建议,她现在还是得先去找邵彦成。 听听他的意见,然后等爸爸回来了,还得告诉爸爸。 只有得到他们的帮助,姜晓菱觉得自己心里才能有底儿。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翻出自己的书包,找出纸笔,把邵洋的信全抄了一遍。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做一丁点儿的修改。 将信写好,她放在了自己棉袄里面的口袋里,然后起身走去了厨房。 此时奶奶还没有回来,妈妈也没有睡醒,厨房里并没有人。 姜晓菱重新烧起了火,然后坐了一锅水,先煮了十个鸡蛋。 又在上面放了一个屉笼,将从店铺里拿出来的腊肠还有咸肉也放了进去。 不管她心里多着急,邵彦成这会儿都没下班儿,她不可能跑到厂里去找他,只能在家等。 与其干等,还不如把晚上要给他送过去的干粮准备好。 因为之前徐寒梅已经将面发了,放在了灶沿上。 有热气烘着,这会儿已经发的差不多了。 那面里因为加了白面的缘故,比一般的玉米面细腻了好多。 不用想,做出来的饼子也肯定是又暄又软,放时间再长,吃着也不会剌嗓子,更加不会刺激胃…… 徐寒梅这段时间咳嗽的老毛病有点隐隐抬头的趋势,所以不敢太过于劳累。 中午睡得时间也有点长。 待她醒来,都差不多三点钟了。 她慌忙起来,急匆匆的往外面走,结果刚刚走到外屋,就被婆婆喊住了。 “你去干嘛?” “我去看看面,上午发的面别发过了。” 徐寒梅一边说,一边更着急的想往厨房走,却被婆婆一把拉住。 她疑惑的看过去,姜老太太没吭声,却一脸笑眯眯的朝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妈,怎么了?”徐寒梅更加的不解。 “不用去了,晓菱已经把饼子都烙出来了。不仅烙了饼,连菜都给彦成准备好了。”老太太边上,边往厨房方向指了指,眉眼都笑得弯弯的。 听了婆婆的话,徐寒梅惊讶极了:“哟,这丫头今天居然愿意进厨房了?平时不是让她烧个饭都要嘟囔个半天,烦得要死吗?” “那看是给谁做!给咱们做自然是要烦的,给人家彦成做……那就不好说了。” 说到这儿,仿佛说到了什么特别高兴的地方,老太太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 徐寒梅没吭声,小步走到厨房门口往里面看了看,看到女儿正背对着她,拿着刀在切腌萝卜丝,切的那叫一个认真,连她在门口看都没有发现。 她悄悄的又退回来,看着婆婆,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看到她这个样子,老太太伸手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 虽然不疼,可也把徐寒梅给拍得醒过了神儿。 “女孩子大了,有想法是正常的呀!再说,彦成多合适。真和彦成成了,咱家就等于多了一个孩子。那可不是半个儿,是一整个呀!这是你们两个的福气!” 徐寒梅点了点头:“我晓得的。我只是……” 只是一时间不能够接受,似乎昨天还拉着自己胳膊撒娇的小女儿,竟然一下子就长大了。 大到会对男孩子有了心思,会去对人家好。 不过徐寒梅自然也是认可婆婆的想法的。 晓菱大了,已经过了十七岁生日,可不马上就到了能嫁人的年龄了吗? 虽然她并不想让女儿这么早嫁人,但确实可以开始相看人家了。 但……再相看,还能有比彦成更合适的? 本来就是自己丈夫的徒弟,还和自己家走的这么近。 徒弟本来就是半个儿子,女婿又是半个儿,这里外里,自己家可不就是多出了一个儿子吗? 还是一个那么懂事,那么好的儿子。 徐寒梅怎么可能不喜欢? 但,再喜欢现在也不能表现出来。 “妈,先别说,咱们再看看,不着急啊。”她将婆婆扯到了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还用你说?” 姜老太太嗔怪的睨了儿媳一眼:“咱们是女方家,这个时候要矜持的。再说了,咱晓菱还小,不着急,还要多看看呢!” 妈妈和奶奶说的这些话姜晓菱根本不知道,她这会儿的心思都还在邵洋的那封信上。 她越想越觉得那个人的人品是真不错。 在自己已经把邮票卖给他了的情况下,还能主动写这样一封信给她,甚至提出把邮票退回,这样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不多见的。 这让她更倾向于接受邵洋之前的那个提议,将邮票给他,让他帮忙卖给那个熟人。 至于最后收到的钱,姜晓菱决定也要给他一份。 没道理让人家在中间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劳力,最后钱全属于自己。 这在姜晓菱的心里,可不劳而获也没什么差别了。 - 邵彦成刚刚到家,姜晓菱就带着弟弟妹妹,一群人拿着大包小包浩浩荡荡的来了。 将连手脸都没有来得及洗的他搞了个措手不及。 “都先进屋,我去给你们烧口水喝。”他招呼着,却一脸的惊讶。 这是姜晓菱这辈子第一次来邵彦成的家。 她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发现和上辈子自己嫁进来之前的情景,一模一样。 到处都干干净净,冷冷清清。 屋子里的东西不多,或者干脆可以称之为很少。 和自己家一样的两室一厅的房子,自己家因为人多,东西多,简直挤得都快要爆炸了。 可他这里,就只有一张床,一张写字台,靠墙放了一个放衣服的木头箱子。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简易的,自己用从厂子里折价买回来的废旧木箱改造的书架。 那些书架上,满满当当放着的就是这个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了,一本本出奇厚的资料书。 整个屋子,如果不是那写字台上还放着一个茶缸,缸子里还有半杯喝剩下的,变得冰凉的水,根本看不出一点有人居住的人气儿。 “别忙了,都是吃过饭过来的,不渴。” 姜晓菱制止了邵彦成要去烧水的动作,指了指自己和弟弟妹妹手里抱着的东西:“家里让给你送点东西过来。” 她的话一说完,小河立刻就一脸显摆的补充道:“彦成哥哥,你快来看看,这是奶奶给你做了新棉袄,我妈还给你织了新线衣!你来看看好不好看?!” 他的话就像是一个指令,宁宁和妹妹这两个小跟班立刻把自己手里托着的包袱放在了床上,还特意打开。 之后一起朝邵彦成招手:“彦成哥哥,来看!是蓝色的,可好看了!” 邵彦成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大晚上的跑到家里来居然是来给自己送衣服的! 之前他去的时候,师母确实拉着他量过尺寸,说要给他织一件线衣。 可他并没有太当回事。 以为就是说说而已。 毕竟现在别说毛线了,棉线又是哪里那么好弄的?靠劳保手套,得攒到猴年马月去了。 可现在,送过来的不止有线衣,还有一件新棉袄。 他被三个孩子又是拉又是扯的拉到了床边,看着放在上面的新攒攒的衣服,一时间激动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他从小是在军营里长大的。 那些叔叔伯伯们虽然对他很好,可那毕竟是个男人窝。 连个伯娘,婶子,都见得少。 后来认识了师父,他觉得总算是了解了家是什么感觉。 但穿衣,做饭这些,师父也帮不了他什么。 所以,邵彦成早就学会了凑合。 像现在这样,有人专门给他做新衣服的情况,他是第一次经历,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表达此刻自己内心里的感触。 看弟弟妹妹显摆完了,按照之前说好的,姜晓菱打开竹篮,从里面捏出了几片切得薄薄的香肠,一人嘴里塞了一片,然后就让他们出去玩了。 而她,则拎着竹篮去了厨房。 看到她这样的举动,邵彦成多少有点尴尬。 虽然他明白,姜晓菱这么做肯定是找他有事情要说,但院子里人多嘴杂,她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自己没什么,万一有人传出点什么话,对她不好。 他默不作声的走到了门口,将房门开得大大的。 看到他这个动作,姜晓菱有点诧异:“我找你有事情要说的,你开着门干什么?关上。” 说着,她干脆自己又从厨房走出来,过去将房门重新关了关好。 这让邵彦成更加的,手脚都有点不知道要怎么放了。 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你找我要说什么?” 姜晓菱没有理会,绕过他重新进了厨房。 这个家实在是太空了,除了一个卧室里还有几样家具,其他屋子完全是空荡荡的,连个桌子都没有。 一看这个人就是在家里不开火的,最多就是烧个热水。 她朝邵彦成招了招手,让他进来。 然后掀开竹篮上盖着的布,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 “这些烙饼和馒头给你用屉笼布包好了,你吃一个拿一个,剩下的继续包着,这样的天气,吃个十几天是没问题的。” 她说着,将好大的一个白布包从篮子里拿了出来。 “这是我奶奶自己腌的咸菜,里面放了虾酱,我又用油炒了下,你配馒头吃。这是香肠,我蒸过了,别舍不得吃,这几天要吃完。 哦,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和那个人交换的。换了好多。” 她又从篮子里拿出了两个罐头瓶。 看着几乎放满了整个灶台的东西,邵彦成顿时急了。 这些东西多金贵! 就算是换的多也不能都拿来啊?家里那么多人呢! 他的脸忽然就热了起来。 正想出声阻止,姜晓菱忽然转过了头。 她看着他,一脸严肃的说:“我还想给你再看些东西,你准备一下,不要害怕。”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邵彦成愣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不明白到底能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如此慎重的提前交待,居然还会担心自己害怕? 姜晓菱转过头,看着灶台继续说道:“我还给你煮了一些鸡蛋,又切了点腊肉。” 边说,她边将手往灶台边上指了指。 随着她的动作,在她手指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大碗,碗里放着十个白生生的鸡蛋,还有一大块儿冒着热气的,明显刚蒸出来的油汪汪的腊肉! 邵彦成一口气顶在了心口。 他盯着那个碗,没有说话。 一会儿后,他眨了眨眼睛。 又眨了眨。 然后又伸手在眼睛上揉了揉。 看到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姜晓菱叹了口气:“别揉了,是真的。” 如果不是那件事拖不下去了,而他明天一大早要出差,自己只有这一会儿和他说话的功夫,姜晓菱是不会这么突兀的让他看到如此惊悚的一幕。 她觉得这也就是邵彦成,还能如此淡定。 要是换成自己,看到这样的大变活物,肯定吓得都得有心理障碍了。 可其实邵彦成这会儿一点也不淡定! 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并没有看花眼,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这姑娘真的就凭空让一碗肉和鸡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也是—— 真的懵了! 邵彦成上前一步,抓住了那个碗。 在感受到了碗的温度,还闻到了扑鼻的肉香之后,他依然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这,不科学! 他转头看向了姜晓菱,神情里带出了少见的茫然。 姜晓菱轻咳了两声,朝他干巴巴的说了句:“我跟你解释。” 邵彦成点了点头,又朝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她正对面。 手里还紧紧的攥着那个碗,看向她,认真的说:“解释。” “这事儿还得从我过十七岁生日那天说起……” 姜晓菱将整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邵彦成,除了自己重生那一段,连自己的想法也都跟他说了。 当她终于将这一切全都说完,整个人松了一口气时,才发现那个男人从头到尾,出奇的沉默。 至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 “我说的都是真的。”她再次叹了口气。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誊写的那封邵洋的信。 “我相信。”但我得缓缓。 邵彦成慢吞吞的说。 他伸手接过姜晓菱递过来的信,望向那清秀的字迹。 一副看得很认真的样子。 以此来掩饰他此刻内心的凌乱。 邵彦成一向自认为是无神论者,他始终认为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可今天,姜晓菱做的这一切打破他的信念,让他一时间有点转不过来。 看他盯着信看得那么认真,姜晓菱也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思考什么? 也不敢打扰,只得转过身,将带来的那些东西帮他一一收拾好。 直到邵彦成在她身后开口说道:“你刚才说,这些东西很可能会在你十八岁生日以后就都没了,你怎么知道。” 姜晓菱摇了摇头:“我不确定,就是一种感觉,总觉得到时候会没有,就像它是凭空这样来的,谁知道会不会再凭空这么走?” 邵彦成没有立刻接话,很明显他现在对于姜晓菱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要认真思考一下。 片刻之后,他才继续问道:“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邵彦成,我不想上学了。”姜晓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望向他说。 邵彦成没有吭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在景平的学校,其实现在已经不怎么学习了,学校很乱,每天除了在一起读报纸就是闲聊。再不然就是去学农。我不知道宁林的学校怎么样,但相信也差不多。所以,我不想上了。” 这是姜晓菱刚才在跟邵彦成说黑匣子那件事的时候,临时起的意。说实话,这事儿在之前她想都不会想。 她已经高二了,再有半年就高中毕业。到时候拿一个文凭在市里面想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根本就不难。 她怎么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提出不上学。 可就在刚才,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不去上课其实也是可以拿到毕业证的。 上辈子,他们班有些人还没毕业就下乡了,还有些人,接父母班儿进厂了,甚至有些人随便丢了一个假条,最后也没有再回学校。 这些人,其实到最后,毕业证也都是发给他们了的。 既然这样,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再回学校耗费那半年的时间! 学东西不一定要在学校,其实在家里学习效率应该更高。 最起码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以上辈子的经验来说,姜晓菱始终认为这黑匣子里的世界是不长久的,不能指望这个过日子。 她必须好好学习,耐心的等到这场运动结束,然后考大学! 上辈子,她其实就有这个想法,毕竟上学的时候她的成绩很不错。 可那时候邵彦成被选入了新车型开发的攻坚小组,一年有一半的时间要去外地学习。 剩下的时间,也是在厂子里没明没黑的忙。 能回家躺在床上睡回觉都是奢侈,家里的事情就是有心帮忙也没有那个精力。 而她,那时候已经有了儿子。 儿子庆庆已经六岁,马上要上一年级,而弟弟小河则已经去了部队当兵。 她的身边根本没有谁能帮她,替她,让她可以腾出时间精力去复习。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那时候的她就总感觉到精神不济, 那些家务活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对于她来说,就却吃力到了不行。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没本事,没有别人家的媳妇刚强。 却并不知道那时候的她其实已经得了病,癌细胞已经在身体里扎了根。 如今再想起这些,姜晓菱心里还是一阵难受。 却也愈发让她坚定了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好好活,换一个活法。 再也不能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从前那样! 看她若有所思的停顿了下来,不再继续说,邵彦成出声问道:“不上学了,你准备干什么?你有什么打算?” 姜晓菱有点惊诧:“你赞成我不读书?” 邵彦成面色平静:“不上学可以,不读书不行。” 说到这里他看了姜晓菱一眼:“宁林这边的中学也和你们景平老家那边差不多。 我之前听张工埋怨过,说他们家大女儿上了半年学,一节课也没上,整整跳了半年的忠-字舞。结果还因为成-分问题没法上台表演,在家哭了一天。 要是这样的话,这学上不上都行。” 姜晓菱原本以为以这人对学习的执拗劲儿,肯定不会赞成她的想法。 她其实也没指望他,原本还想着自己回头和爸爸妈妈好好说,没准儿他们就同意了呢。 结果现在这人的想法居然和自己一样,这对于姜晓菱来说,简直是惊喜! “是吧,是吧,你也这么觉得?那你回头帮我和我爸爸说说呀!你的话,他应该是听得进的。” “好。”邵彦成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头。 看他答应,姜晓菱更加的有了信心,又继续说道:“我想找个工作。不管干什么,总是给家里少一份负担。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单靠爸爸一个人养家,很累的。 而且有了工作,我就有了新的圈子,没准儿还能接触到更多的东西。万一有合适再拿去交换的呢? 单靠火花和烟标,我觉得不太行。除了最初那一次,这两天也没有人再要。” 姜晓菱说着,邵彦成在一边认真的听着,是不是还会附和的点点头。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外面响起了嗵嗵的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小河站在门外,看到他们出来,对姐姐说:“妈妈让我来叫你回家。” 姜晓菱这才发现,她在这屋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她连忙就要告辞。 邵彦成并没有阻拦,而是帮她一起将之前用来装东西的篮子腾出来,把包裹棉袄的布放了进去。 这才对她说:“工作的事儿别着急,等师父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再说。那个人那边儿……” 他停顿了一下:“你这次回信的时候可以直接把介绍费的事情和他商量好。话说到前边不丑,事先把分成比例说清楚,事后也避免麻烦。 至于以后的事……” 小河不解的看向两个人,有点不明白他们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 忍不住在厨房门口催促道:“姐,你快点,妈说让你赶紧回去。” “好,马上。”姜晓菱回应道。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邵彦成,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少见的焦虑。心里明白,今天的事儿还是吓着他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安抚的在他的胳膊上拍了拍,对他说:“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了,放心吧,我知道要怎么做。有拿不准的我就放着,等你和我爸爸回来了再说。” 邵彦成确实这会儿心里焦虑的很。 对于他这种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做出规划,遇事都会前后多想一想的人来说,之前姜晓菱说出的那些事儿,实在是超出了他理解的范围。 让他一时间感觉无法掌控,更加无法做出规划。 这样的感觉让他难免焦躁,也更加的担心。 可他也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儿,所以听了姜晓菱安抚的话后也只能点了点头,让她先回去。 但心里,还没出发,已经开始盼望归程。 出了门,小河拉着她就往家里跑。 姜晓菱赶紧跟上,生怕家里是出了什么事,不然妈妈为什么这么着急的喊她?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妈妈和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厨房里的那个小蜂窝煤炉给搬到了屋子里,此刻她们和双胞胎正围坐在炉子边儿上烤红薯干吃。 屋子里热烘烘的,一股子红薯的甜香味儿。 看到他们回来,徐寒梅招了招手:“快进来,都给你们留着呢。” 说着,将手里拿着的一块儿红薯干递到了女儿的手边儿。 看到家里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姜晓菱只觉得暖暖和和的。也说不出是因为屋子里有了炉子的暖和,还是家里的这种感觉让她心里格外舒服。 她冲着妈妈笑了笑,接过红薯干,说:“小河催成那样,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是你们背着我在吃好吃的呀?” “谁背着你了,这不是让你弟弟去催你了嘛。”徐寒梅瞥了女儿一眼。 说完之后,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晓菱啊,你是大姑娘了,以后做事要注意点儿。” 姜晓菱将红薯干放在嘴里嚼着,不以为意的问道:“我怎么了啊?” 徐寒梅抿了抿嘴,似乎有点不知道要怎么说。 看到她这个样子,姜老太太只得替她开了口。 她说:“晓菱啊,你妈妈说的没错,你确实要注意一下。你马上就十八岁了,确实是大姑娘了。 做事情的时候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好像刚才,你去彦成那里我们自然知道你是去送东西的,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一个人在男人家里待那么久,让别人知道了影响不好。 再有这种事,要么,让小河和宁宁他们去把人喊过来,让他自己拿。 要么,你把弟弟妹妹都带上,一起去,一起回来。女孩子,名声重要的很,你现在不注意,以后万一有点什么闲话传出去,后悔都晚了。” 奶奶的话让姜晓菱楞了好久。 这种话,以前从来没有人跟她讲过。 可能是因为奶奶去的早,妈妈那时候病体缠身,也顾不得这些。 也可能她像现在这个年龄的时候,天天脑子里都是家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根本想不到别的,也没有什么机会和除了家人以外的人有什么太多的交集。 包括邵彦成,或者隔壁的强子哥,他们过来帮忙的时候也都是来他们家,见面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只她单独一个过。 所以,这方面在姜晓菱的心里,居然是一片被忽略了的空白地段。 当然,她肯定知道女孩子名声的重要性,也知道男女有别。 可——就压根没往自己身上联系过。 这一刻,她忽然想明白了刚才邵彦成把房门大大开着的原因了。 但她干了什么? 她想也没想的走过去又把门给关了! 想到这儿,姜晓菱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那种迟来了的尴尬,让她窘迫的只恨不得时光可以倒流。  w  ,请牢记:, 第26章 第 26 章 看出了姜晓菱的窘迫,  妈妈和奶奶自然知道她听进去了。 欣慰的互视了一眼,就体贴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温暖的炉火,香甜的气味,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着东西。 这样的氛围让姜晓菱也来了兴致。 她走去厨房,  拿出一个小钢筋锅。 接了半锅水,又切了些白菜,  萝卜放到里面,  拿到屋里蜂窝煤炉上煮。 看到她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两个长辈也没拦着,任她去忙活。 然后她又回到厨房,从柜橱里拿出了一小块儿中午蒸的腊肉,切了一小碟薄的都要透明了的肉片,  拿出去倒进了锅里。 之前看她进进出出的折腾,姜老太太还以为孙女晚上没吃饱,  想煮口汤喝,  也没拦着。 结果看着看着,发现她居然在这个时间点儿,  又把肉拿出来倒进了锅里,愣是煮出了一锅肉菜汤! 顿时心疼了起来。 “哎呀呀,  都吃过晚饭了,  你怎么又煮了这些?这是又吃的哪顿饭啊,  大晚上的,吃点红薯甜甜嘴就好了呀,  哪有这个时候又煮饭的?” 姜晓菱也不理会奶奶的念叨,  又拐到厨房拿了几个小碗和几双筷子。 这还不算,  还倒了一小碟酱油一起端了出来。 看到有肉可吃,  不管奶奶怎么埋怨,几个小家伙可高兴坏了,嘴巴全都咧开,露出了小白牙。 他们也不敢笑出声,生怕惹恼了奶奶再一人被骂上几句。 就一个个全都变身了贴心小帮手,围着姜晓菱转,这个要帮她拿碗儿,那个要帮她搬板凳…… 欢喜的满屋子乱窜。 姜晓菱一人递给他们一个小碗,然后将酱油碟放在了炉子旁边的小板凳上。 这才笑咪咪的对奶奶说:“管它哪顿饭,吃着玩儿呀!反正萝卜,白菜咱们家还有那么多,再吃一点也不怕啦。” “你奶奶是心疼白菜萝卜吗?是心疼肉!” 徐寒梅看着在热汤里翻滚的那些咸肉片,心里也疼得直抽抽。 听女儿避重就轻的和婆婆打太极,忍不住使劲儿瞪了她一眼:“这是要留着过年吃的呀,怎么能就这么浪费了!” 姜晓菱很想对妈妈还有奶奶说一句:“放心吃,家里还有很多。” 可是她还是想将这件事先同爸爸说,然后听听爸爸的意见再和家里说明。 所以她干脆开始耍赖:“哎呀,什么时候吃不是一样的?有就吃了嘛。再说了,我爸爸还没有回来,回来后没准还会给咱们带肉呢!” 听到姐姐说爸爸还会带肉回来,几个小崽子顿时激动极了。 也跟着连声附和:“是的,是的,爸爸也会带肉的呀!” 现在连宁宁和美美叫起爸妈来都没有什么障碍了,一声一声的叫得自然极了。 特别是说起带肉,那小头点的,特别有劲儿。 似乎这样,说的话就能变真一样。 虽然嘴里埋怨着,可看到孩子们这副样子,当长辈的哪里舍得真的不让他们吃呢? 老太太嘴里虽然依然还在碎碎念,手里的筷子却已经伸到了锅里帮着翻检了起来。 那咸肉原本就切得薄,被滚水一激,很快就熟了。 原本清澈的汤水也慢慢开始变得油润,散发出腊味所特有的熏香气。 老太太将咸肉夹出来,一人碗里给放了一片。 然后又在各人的碗里都夹了几片煮熟了的萝卜和白菜,还分别帮他们舀了一勺热汤,上面点了几滴酱油。 顿时,屋子里再也没有了说话声,只剩下吸溜吸溜小口喝汤的声音。 外面寒气逼人,屋子里温暖如春。 玻璃窗上凝结出了一层白白的雾气。 在这样的冬夜里,能有一碗飘着油花,冒着热气的热汤喝,真可谓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一口下去,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几个小的更是哇哇的惊叹出声,全都围着姜晓菱嚷嚷着明天还要喝。眼睛闪闪亮,里面满是开心。 白菜萝卜都属于越煮越好吃的东西,更何况其实一家子都刚吃完饭没有多久,还吃了好些红薯干,这会儿没有谁真的很饿。 所以大家更享受的是这种氛围。 肚子里有食儿,锅里有汤,屋子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儿。 红红的炉火燃烧得旺旺的,乳白的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在这样的气氛下,所有人的表情都带着闲适和惬意。 各自随意的喝着汤,取着暖,围着炉子一起度过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三个小家伙甚至已经把抓子儿都拿了出来,围在大人的身边,嬉闹着玩了起来。 而姜晓菱则捧着碗,一边喝着,一边听妈妈,奶奶闲聊。 “妈,你今天中午去对面封大姐家做什么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啊?”徐寒梅看着婆婆问道。 “哎呀,说到这里,你们不知道,我中午的时候尴尬死了。”姜老太太听到儿媳妇问,叹了口气,回答。 “尴尬什么?封阿姨那个人,哪里会让人家尴尬的?”姜晓菱很是好奇。 “不是你封阿姨,是你谢伯伯。其实还是我去的时候不巧,正赶上他们一家子吵架。 他们也没关门,我也不知道,等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进到他们屋子里了。 那会儿啊,我是进不得,出不得,可不是把人难受的够呛! 搞不好人家还会以为,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跑到人家家里听墙角!” 老太太说着话,手还在空中扇了扇,能够看得出她现在说的起来还有点不自在。 可她这个样子,反倒是将姜晓菱和徐寒梅的好奇心全都勾引了上来。 “讲讲呀,奶奶,他们家怎么了?” 姜晓菱伸手拉住奶奶的手臂晃了晃,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 姜老太太伸手在她的脑门上戳了一下。 看着女儿吃瘪,旁边的徐寒梅笑了起来。 “妈,你就说说吧,你这话说一半儿的,别说晓菱,我也好奇死了。再说了,封大姐他们不关门吵架,那肯定就不是什么不能让别人听的话嘛。” 听儿媳也这么说,老太太只得叹了口气,解释道:“确实不是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其实就是他们家的大小子,因为工作的事情和他爸爸呛起来了。 长义那个人脾气暴,好话不会好好说。谢强性子又犟,被他爸数落两句,说话就开始带刺了。结果父子俩越说越僵,我进去的时候,连茶缸子都给砸了。” “啊?!”徐寒梅和姜晓菱这会儿是真的吃惊了。 茶缸子多金贵啊! 除了厂子给先进分子当奖品的,其他买一个要两毛钱呢! 这要是砸坏了,多心疼人啊?! “到底怎么了,奶奶你说清楚呀!”姜晓菱更着急的催问道。 于是姜奶奶就跟她们讲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 她去谢家其实是因为之前封朝霞跟她说过,说自己家里存的有一些菜籽,让她有空去拿一些。等到开春了可以在屋后的那块儿空地上种。 说院子里的家属们都会在那儿种菜,大家心照不宣,没有什么人会查。 结果姜老太太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这一进门就碰到了人家父子俩干仗。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谢强因为腿部残疾,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今年已经二十二了,还这么待业在家。 给家里增加了不少压力还是小事,关键是对他的名声也特别不好。一直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找不着。 这事都要变成谢家的一个死结了,谁也不能提,提起来就忍不住的唉声叹气。 结果今天,谢长义回家很高兴的跟家里人说,说街道印刷厂现在空出来了一个仓库保管员的职位,他准备去跟办事处的人好好说说,看能不能把谢强安排进去。 毕竟谢强在街道办事处的待业人员名单上的排名很靠前,而且还是难得的高中学历。 结果他这边一说完,那边谢强就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子冷水。 谢强说那个指标早就没了,被革-委会主任和粮店主任互换了一下。 一个安排给了革-委会主任的小姨子,一个安排给了粮店主任的内弟。 让他爸别惦记着,更不用去浪费口舌。 谢长义听了这话简直气得要死,直说要去和他们理论。 那两个主任的亲戚都不是他们这个街区的,凭什么占用他们的指标? 说他们这是以权谋私,是一心为私,是社会的蛀虫! 谢长义骂的时候谢强一直没有说话。 等他爸骂累了,他忽然说了一句,说办事处还有一个位置很适合他。 他准备这两天就去街道上问问,要是可以的话,就去街道的废品收购站上班。 让他爸不用再管他的事儿了。 可这话还不如不说,说完谢长义的火气更大了。 废品收购站的岗位和印刷厂的岗位那能一样吗? 想想儿子的腿再怎么说也是因公受伤,是下乡抢收粮食的时候,摔伤落下的残疾。 是公社出了证明,属于优抚了,连个工作都安排不了。 好好的大小伙子去收废品,传出去让人怎么说?还不让人笑话死了?! 他坚决不同意谢强的决定,说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他,让他耐心再等等。 无论如何,好好的青年也不可以去那种地方。 这样将来是找不到媳妇的! 可谢强也犟了起来。 非说他就要去。说他爸的思想不够革-命,还需要改造。 说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一句话把他老子气得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谢长义怒极,说话也忘了顾忌。 直接开口骂道:“就你那腿,想做革-命的砖都不够格!你以为废品站会要你?你是能搬还是能扛?你连蹲在那儿分拣个垃圾你都蹲不长!” 这句话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 谢强也不跟他吵架了,冷着脸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从爷俩开始叮咣就一直在中间劝架,谁也劝不下来的封朝霞,听到男人说出那句话就知道坏了! 可说都说出来了,想挽救都挽救不了。 她连忙转头看向儿子,然后就看见儿子面色不对。 封朝霞生怕这小子跑出去再出什么事,赶紧伸手阻拦,从后面一把把儿子给抱住了。 谢强使劲挣扎,可他妈是谁?那可是在厂里年年得劳动模范奖章的人,力量贼大。 而谢强从腿受伤之后,基本上没有怎么锻炼过,身体瘦弱的很。 他挣扎了半天,愣是没有挣脱开亲妈的钳制。 这让他简直要绝望! 可能也是难过极了,或者说自暴自弃。 谢强一句话没说,伸手抓起旁边饭桌上的空碗,对着自己的脑门就狠狠的砸了过去! 幸好封朝霞眼疾手快一把抢走,不然很可能会造成头破血流的局面。 看他发疯,谢长义气得当场摔了茶缸子。 而姜老太太进去的时候,正好是谢强砸脑袋,谢长义摔缸子的那一刻。 既然见到这种情景,作为一个老人,她躲也躲不及,就只能上前劝架了。 老太太和封朝霞一起把爷俩拉扯开,一人拉到一个屋里,反复劝说。 这一说就说了整整一中午,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 老太太的话让姜晓菱和徐寒梅都沉默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事儿能说是谁的错? 老子和小子都有错,可他们的想法也都能理解。 在姜晓菱的印象里,上辈子的谢强并没有去废品收购站工作。 至于具体他干了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反正在她的印象里,谢强好像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偶尔打个临时工,但更多的时间都是猫在家里。 外面的人都传他不务正业,说他没用,连个媳妇都讨不着。 可姜晓菱知道,谢强应该是做了事的。因为她记得强子哥手里一直都挺有钱,并没有靠着父母生活。 虽然他确实是一直到三十多岁都没有讨着媳妇,可那并不是他没人要,而是他挑。 而且他还是家属院里最早富起来的那一批人。 姜晓菱记得清清楚楚,在她病情加重,邵彦成请假要带她去京城看病的时候,强子哥连夜从外地赶回来,非留下三千块钱,让他们带着备用。 三千块钱啊!在那之前,姜晓菱见都没有见过那么多钞票。 只可惜,那钱并没有用上  ,她根本就没有等到去京城就再也撑不下去了。 “唉,其实谢大哥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废品站的活儿也不是那么好干的。脏不脏的先不说,光分拣这一项,谢强就不合适。那一蹲就是半天,他哪里受得了啊?” 徐寒梅叹了口气,在一旁说道。 姜老太太也点头表示了赞同,婆媳两个又一起念叨了几句。 她们两个说了什么,姜晓菱没有继续去听,心里却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在想,要不……她去试试废品站那个工作? 她年轻,身体又好,吃苦受累也不怕。谢强哥不适合干的活儿,不见得她也不适合啊? 姜晓菱是从八零年回来的,经历了整场运动。 知道这场劫难给国家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又使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可同时,她也曾经不止一次听人说起过,在这场灾难里也不是没有人因此发财的。 那种有眼光的,偷偷收集了被人贱卖掉的财宝,书画,然后等运动结束后拿出来换钱的人比比皆是。 别人能做,她为什么不可以? 更何况,说起来她还比那些人更多了一个优势,她有黑匣子! 一张邮票就能卖那么多钱,别的东西呢? 黑心财她肯定不能去发,但是捡漏的事儿还是可以干的啊! 一想到如果能去废品站,就有可能从那些废纸里找到旧信封,废弃的火柴盒啥的,姜晓菱就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份工作给搞到手! 那可全是钱啊! 她激动的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正想开口,就听到奶奶说了句:“谢强那孩子还是年轻,他不明白做老人的心。 去废品站的,要么是家里实在没有门路了,要么就是年龄大,政府没办法,必须得给口饭吃的,不然谁会去那儿啊? 他年轻轻的一个大小伙子,去了那儿,爹妈的脸面不要了?媳妇不要了?” 姜晓菱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生生的咽了回去。 呛得她使劲儿的咳嗽了起来。 “哎呦,这是让烟呛着了?”看她咳嗽,老太太第一个扭过了头。 她在孙女的背上拍了拍,对着大家招呼道:“行了,行了,都别吃了,再吃多了积了食儿。 寒梅啊,来,咱俩搭手把这炉子抬回厨房。这东西可不能放到屋里,晚上再中了烟气。” “咳咳,咳咳,我来。”姜晓菱连忙起了身。 大人们也没人和她客气,三个人一起忙活,很快将所有的东西复了位。 希望的种子一旦扎了根,想要拔出是很难的。 虽然刚才奶奶的话,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来,让姜晓菱感受到了这件事想要达成的难度,可是却也更激起了她的斗志。 晚上躺在床上,越想她越觉得这计划是可行的。 是一条对于她来说最稳妥的路。 除了废品收购站,还有哪里能更加名正言顺的寻找那些“破烂”呢? 她可是从后世回来的。 曾经听到过的那些传遍了街头巷尾的“传奇”里,有很多人收集的什么字画啊,瓶瓶罐罐啊,据说都是在红-卫兵抄家后,从那些没用的垃圾里巴拉出来的。 虽然姜晓菱自认没有胆儿跟在那些人后面去捡垃圾,可那些垃圾最后的归途在哪儿? 不就是废品站嘛! 越想,姜晓菱越坚定了一定要把这个工作搞到手的决心。 因为脑子里有事儿,所以睡着的比较晚。一直到都坐在了那间空屋子里,姜晓菱的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工作的事儿。 直到看到那个收件箱的红灯又在亮,她才反应了过来。 姜晓菱第一反应是邵洋把邮票给她退回来了。 她连忙起身去按了那个闪烁的图标。 结果里面的未读却是一封系统来信。 她将信点开,发现是一个系统通知,通知她又卖出了一枚火花,账户里入账了一百九十九元现金。 望着那个数字,姜晓菱愣了愣。 从会操作这个黑匣子到现在,她一直是以物换物的,钱还是第一次收到。 这让她忽然就感觉到了一阵惊喜。 一百九十九块呢! 好大的一笔钱啊。 即便是在这个匣子里,也能换好多东西了! 姜晓菱按照系统提示找到了她的账户,果然在里面看到了那一百九十九块钱的余额。 这一下她瞬间感受到了财大气粗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的腰都粗了,腰杆子都硬了。 她要买米,买大米! 身为一个南方人,天生就是喜欢吃大米饭的。可因为限量供应,他们家一年也没有机会真正饱食一顿。 她简直是太想吃米饭了,想吃满满的一大碗! 之前姜晓菱不是没想过买大米,可是她没有钱。 以物换物的前提是人家愿意跟她换,可那些大米的卖家应该都是大厂,做大买卖的。 他们通常在以物换物那一栏里都写了否。 即便偶尔有几个同意交换的,对方要的东西也基本都是姜晓菱没有,自己也想要的。 而现在她有了钱,自然第一个就要满足自己这长久以来最大的愿望。 这一次,姜晓菱学了乖,她再也不选最好的了。 想想那白的扎眼的面,同样的错误绝对不能再犯第二次。 她先进入了大米的页面,然后点了价格的按钮,选择了从低到高,然后慢慢甄选。 因为到了年底,黑匣子里也在做活动,什么买三送一,两件九折,三件八折,各种花样儿层出不穷。 好容易有了这二百块钱,姜晓菱珍惜的很,自然不会轻易的做决定。 比较价格,比较重量,折腾了得有大半个小时,眼睛都晃花了,她才终于选定了一种。 用一百块钱买了四袋儿,一共是四十斤。 如果是在现实中,要是花一百块钱买四十斤大米,姜晓菱肯定得心疼死。 可是梦中的世界,即便理智告诉她,这一切都能变成实物,是确定存在的。 可她还是总会产生不真实感。 所以,在点确定购买键的时候,那真是连眼睛都不带眨,看到四袋精美包装的大米掉进了自己的竹篮里后,更是有了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觉得自己赚翻了。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再买别的东西速度就快了很多。 很快姜晓菱又用剩下的钱买了一桶植物油,一大包白糖,一瓶酱油一瓶醋,最后剩下的二十几块钱她还买了半斤肥瘦相间的肉馅。 准备过年的时候用来包饺子。 反正她现在也发现了,这些食物放在她的店铺里都不会坏,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就好像她之前给邵彦成送东西,放在店铺里的鸡蛋还有腊肉就像是刚煮好的一样,而用篮子提过去的,则早就凉得透透的了。 无论何年何代,购物都会让人兴奋,也会让人身心愉悦。 在终于将这差不多二百块钱都物尽其用,全部换成了年货之后,姜晓菱只觉得心情好得不得了。 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来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给邵洋回信。 回信的内容姜晓菱早就想好了,她甚至提前已经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草稿,所以回的特别顺畅。 在信里她首先声明了一下自己已经成年,邮票的事情可以自行做主,让他放心。 接着又为邵洋能够把邮票很值钱的这个消息告诉她而表示了感谢。 然后说自己愿意将出售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他去办。 在信的最后,姜晓菱郑重许诺,说愿意将这张邮票卖出的价格与他对半分。无论他卖出了多少钱,自己只要一半儿就好。 做出这样的选择,姜晓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说实话,当初她已经把邮票交换给了邵洋,他拿去卖多少钱都可以算作他自己的,完全没有必要跟自己说。 所以,对于姜晓菱来说,不管这个邮票最后能落到自己手里多少钱,那都是白得的,都应该知足。 别说给邵洋一半,就算是再给多点,她也没有什么意见。 - 接到姜晓菱来信的时候,邵洋正在苦逼的赶作业。 作为一个工科生,作业实在是太多,太难了。 只是在做作业的途中,他还是会时不时的抬起头看一眼电脑上那打开的网页,生怕错过了什么新的消息。 所以看到红点闪烁,。他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叫做姜晓菱的人终于回信了! 要知道就是因为她,搞得邵洋一天都心不在焉的,电脑都没敢关,差不多隔一会儿都想去看一眼。 将作业推到了一旁,邵洋第一时间点开了收件箱,然后打开了姜晓菱的回信。 前面的内容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他之前给出的提议确实是对她最合适的。她选择让自己帮忙出手,是明智之举。 但看到最后一行字,邵洋愣住了。 那女孩儿说要将邮票卖的钱给他一半作为酬劳呢! 她,是不是傻? 这是看完信后邵洋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 与此同时,又有说不出来的感动。 他不知道这个姜晓菱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几次交道打下来,让他感觉到这个女孩儿为人很实诚。 或者说太实诚了,很好骗那种。 可越是这样,邵洋就越觉得不能欺骗她,不然会良心不安。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一封信。 在信里他拒绝了姜晓菱的提议,跟她说,帮她卖这张邮票,买家会给自己百分之十的介绍费,如果她一定要给钱的话,也给他百分之十就可以了。 他一定会尽心尽力,帮办法帮她卖个好价钱,尽量不让她吃亏。 百分之五十就不必了,没这规矩,他也不能要。 最后,邵洋再次对她提出,可以直接手机联系,如果方便的话,最好也能留个电话号码给他。 姜晓菱的回复也非常快,可以看得出她一直在网络那边等待着。 她在信里说,自己没有电话,和他的联系方式只能采取现在这一种,实在是没有办法。 另外她又问邵洋,如果自己有别的东西是不是也可以托他帮忙找人鉴定? 到时候产生的费用她也可以按照要求给他。 有杨伯伯在,这对于邵洋来说算什么事?他自然愉快的答应了。 - 办完了这件大事之后,姜晓菱睡了一个好觉。 早上起来之后,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说想出去转转,然后就出了家门。 此时距离过年已经没有几天了,虽然此时的大家依然很穷,可街上还是比平时热闹了一点。 时不时的能看到几个行人或者挎着篮子,或者提着布袋在路上行走。 一看就是在采购过年用的物品。 姜晓菱沿着家属院门口的那条路慢慢的走着。 走过了粮店,菜店,供销社,一直走到了煤场后面的那条偏僻的小路上。 他们这个街道办事处下属的废品收购站就在这条小路的尽头。 这地方姜晓菱一直都知道,可是两辈子却是第一次来。 她顺着小路走到了收购站的门口,站在那个油漆剥落,已经带出了锈迹的铁门前,不由得有点踌躇。 来之前她是已经想好了借口的,就说自己弟弟快要上小学了,想来看看有没有旧课本之类的,想买一套让他先学学。 可真到这里了,顺着这半敞着的破旧大门朝里面看进去,姜晓菱看了半天,里面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偌大的一个院子空荡荡的,除了靠墙的地方堆着一堆明显是还没来得及整理的,乱七八糟的废木材,烂石板外,就只有几张破纸,被风吹的打着旋儿的在空中飘。 看上去又冷落又荒僻。 一眼望上去,就是个被遗忘的角落。 姜晓菱上辈子虽然父母的过早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可是在工作方面,她其实比一般人顺遂很多。 父亲去世她就接了班,有杨伯伯的照顾,进厂后直接就进了厂办。 虽然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干事,可工作环境,接触的人,包括做的事,都是相对比较优越的。 机械厂本来就是众人眼中很难进的好单位,她的工作岗位更是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 所以,即便自己没有察觉到,其实她的骨子里还是有这种优越感的。 以至于不管在家里想得多好,可真到了这个环境,面对着这破败的,和上辈子她的工作环境完全没法比的地方—— 姜晓菱还是有点犹豫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憔悴,睡眼惺忪。 应该是缺觉的缘故,她的眼下青黑一片,因为营养不良而如同一团干草般的头发胡乱的扎在脑后,瘦得凹陷下去的脸,显得颧骨凸起。 总之,看上去就是一副很颓,无精打采的样子。 她耷拉着眼皮,路都不看,径直走向了铁门,伸手就要关门。 无意间的一抬眼,猛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姜晓菱,顿时吓了一跳。 她紧紧的握住了铁门,警惕的问道:“你是谁?站在门口干什么?” 姜晓菱赶紧挤出了一个笑容,解释道:“大姐,我想问问这儿有废旧书吗?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别人家不要的课本。” 那女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朝里面偏了偏头,说了声:“进来吧。” 说完,也不关门了,走在前面给姜晓菱带路。 走进了院子,姜晓菱才发现这个废品收购站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 她从门口看到的那个院子,其实只是一块小空地。 在空地的尽头,门口看不到的地方,立着一整排的平房,足足有六七间。 说那是房间,其实并不准确,应该说是仓库更合适一些。 那些屋子每一个都有学校的教室那么大,屋子里满满当当的堆满了各种东西。 一间仓库应该是用来装各种木料的。透过敞开的窗户,姜晓菱看到里面有破损的家具,木板儿,还有各种门板,卸下来的窗框,她甚至还看到了一个大树墩儿,应该是什么人家用来做案板的。 另外的房间里也分门别类的放着各种金属,纸张等东西,分放的十分整齐。 看姜晓菱盯着仓库猛看,那女人冲她笑了笑:“这有什么好看的,都是点没人要的废品。” 看女人态度和善,姜晓菱总算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好奇的问道:“咱这个收购站可真大啊,怎么会这么大呢?这不是街道上的收购站吗?怎么能有这么大的一块儿地?” 女人看了她一眼,在她的眼中并没有见到平日里最常见的嫌弃和鄙夷。不由得对面前的这个小女孩产生了一点好感。 她有点自豪的说道:“你可别小看了我们这收购站。虽然说起来我们也归街道上管,可那是兼管。是因为我们占的这块地属于街道管辖。 实际上我们是市里面的直属单位,我们这儿可是宁林市最大的废品收购站。全宁林的小站收上来的东西最后都要运到我们这里进行统一分拣。 整个宁林,再也没有比我们这儿东西更全的了。” 她说着,向姜晓菱投递过来了一个“算你找对地方”了的表情,然后把她带到了最靠里面的一个大房间。 指了指堆在地上的一座快要堆到房:“这是昨天才运过来的,我还没来得及整理。 你看看有没有你要的东西,我看着书还不少呢。” 姜晓菱连忙朝她道谢,然后朝着那一堆破书烂纸走了过去。  w  ,请牢记:, 第27章 第 27 章 姜晓菱走近了才发现,  那一堆废纸里大部分都是从墙上铲下来的已经老化残破的宣传标语或者是被糊了一层又一层的大字报。 想想也没什么稀奇。 这年代能够被扔的纸,也就只有这是最多的吧。 说起来机械厂在这个年代真的是一个相对独特的存在。 因为厂子里的人来自天南地北,大家都是因为当初响应国家支援三线建设,  主动或被动的背井离乡,从南方各地跑到这个北方小城工作定居的。 这也就代表着,其实大家对于邻居或者工友们的历史背景都不熟。 再有又都是异乡客,身边没有亲朋,  没有家族帮衬,  所以相对比较抱团。 内部矛盾肯定有,但一旦有来自于外面的侵袭,还是会一致对外的。 这就造成了无论外面腥风血雨,  还是锣鼓喧天,家属院的人大部分都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并不是太愿意参与。 反倒是成为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所在。 所以,  姜晓菱猛地一下看到这些虽然被撕得破烂流丢,  可却依然刺目至极,  充满了人性险恶的字纸,  还是有很大的不适。 她朝四周望了望,从屋子边上找了一根破桌子腿拿在手里,  然后用它在地上划拉着。 将那些引起她心里不适的东西全都巴拉到了一边。 然后她就在那些破纸覆盖的下面看到了一堆书。 引起她注意的是两本非常厚的书,  书上还有燃烧过的痕迹。 看样子应该是被人扔到了火堆儿里,  然后因为书皮太过于结实没有烧着,  又被人偷偷的从灰堆里巴拉了出来,  然后卖了废品。 姜晓菱弯腰将它们捡了起来。 顺手打开了比较小的那一本。 那本书的封面是一种很少见的,外面压了一层薄膜的硬纸。纸是黄色的,  上面还印有暗花。书脊处印的有“香港三联书社”的字样儿。 想来能够让它遭此厄运的最大原因,  应该就是这几个小字吧? 姜晓菱将书翻看,  在看到内页上那印着的大大一行《成语小词典》后,简直是欣喜若狂! 这书对于她还有家里别的孩子来说,都实在是太好了呀! 他们都是要上学,要考大学的,这样的工具书,真的是求都求不来的。 现在这个时候,《新华字典》都非常难买,更别说《成语字典》了。 这简直是老天爷送给他们的礼物。 姜晓菱想也没想就在旁边收拾出来了一块空地,然后将那本书珍重的放在了上面,准备待会儿拿着出去结账。 她接着又翻看起了手里拿着的另外一个大部头。 这本书又厚又重,砖头一样。 书皮是深灰色的,是一本精装书。 封面上还有一排烫金字,却是外文的,姜晓菱一个也不认识。 她将书打开,然后眼前顿觉一花。 那一排排密密麻麻,排列得极为紧凑的外语单词看得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她又仔细的看了看,还往后翻了翻,然后郁闷的发现,这比砖头还厚的一本书里,她居然一个字都不认识。 竟然没有一句中文!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看明白了的,这也是一本词典,是一本俄英互译的词典。 姜晓菱上学的时候学的是俄文,虽然到现在早就还给了老师,可那单词是不是俄文她还是认得的。 至于英文,她上辈子在丈夫邵彦成的书柜里见过太多了。就算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好歹也混了个脸熟。 看着这厚厚的一本书,姜晓菱晓得她捡到宝了。 这些东西不用说,肯定是抄了哪个有大学问的人的家了。 不然这有钱都没地方买去的书籍也不会流落到这种地方。 她想,邵彦成看到这本词典,一定会当场激动到疯掉吧? 想到那个情景,姜晓菱忍不住会心一笑。 她更加郑重的将这个词典与刚才的那一本放在了一起。 至于要给弟弟找到教材,几乎没有费什么劲就让姜晓菱给找到了。 在那些破纸下面,有一堆儿堆放在一起的杂书,以及一些撕得乱七八糟的本子。 姜晓菱翻看了一下,觉得应该是“清洗”了不知道哪个学校的老师办公室。 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给运到这里来了。 那一堆里小学各年级的教材都有一些。 虽然大部分是自己编的,简陋粗糙无比的革-命宣传顺口溜,但仔细找找,还真能找到几本课本。 甚至她还发现了几本手写的教案。 虽然一年级她只找到了一本《语文》,然后找到了一本三年级的《数学》。可就这姜晓菱也很满足了。 她上小学的课本其实当初是保存着的,可搬家的时候实在拿不过来。 有这两本书,她再回忆着,把之前的知识点罗列一下,教家里那三个小豆丁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们也疯玩的时间不短了,该上上发条,收收心了。 在确定那堆废纸里面再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姜晓菱拿起放在一边的几本厚书准备离开。 可就是这个时候,她的目光被一边摞着的一叠明显被整理过的报纸给吸引了过去。 昨天晚上,她和邵彦成聊天的时候,他跟她说过,并不是只有火花,烟标才有价值。 一些有特殊意义的东西其实放的时间长了,都是有价值的。 例如某个特定日期的报纸,刊登了特殊内容的杂志。 或者某些特刊首发号。 盯着那堆报纸,姜晓菱顿时有了想要过去翻一翻的欲-望。 她转头四下里望了望,并没有看到之前给她开门的女人,也没有办法问一问,那些东西能不能动? 只得大喊了一声:“大姐?大姐,你在吗?” “挑好了?” 隔了得有一分多钟,那女人才从屋子外面探了个头进来,她的手上还戴着一副又脏又破的旧手套,显然正在隔壁的仓库整理东西。 姜晓菱让她赧然一笑,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报纸堆儿:“那些能挑吗?” 女人看了一眼,不以为意的说:“想要就挑呗。你拿这些回去是要糊墙的吧?小姑娘我可跟你说,挑的时候注意点,别把不能挑的也挑进去了。我说的话你懂吧?” 姜晓菱连忙点了点头:“谢谢大姐,我懂。” 看她这么明白,女人没有再说什么,朝她随意挥了挥手,就又从门口走开了。 姜晓菱知道她是好意。 这个时候,很多事属于没人找你事儿,那就不是事儿。但凡有人找你事儿,一不小心,麻烦就来了,而且说都说不清。 就好像用报纸糊墙。 大家都这么做,甚至谁能找到的报纸多,把家里糊得平平展展的,别人看到都要夸一句这家的主妇真能干。 可要是什么有心人想找麻烦,在你屋子里溜达一圈,万一找到一张有领导人像的,或者有什么最高指示,大标语的。 那你就是不尊重领导人,甚至非给你扣一个恶意侮辱领-袖的帽子,你也解释不清。 难道你能说是家里女人不识字,不知道那上面写的是啥? 久而久之,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捡报纸糊墙了,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家里引来祸端。 姜晓菱走到那一堆报纸跟前,发现那些报纸里每一张有大黑体字标语的,还有,有领导人照片的,都被单独放在了一边,还全都是图片朝里折叠存放的。 这明显是怕万一没看见,那有照片的报纸被谁脚踩了,或者被撕了,在地上磨破了,到时候被什么人找事扯不清。 她不由得从心底赞叹了一句那个女人的细心。 姜晓菱蹲下身子开始一张张的翻检了起来。 她现在没空细看,就按照邵彦成之前说的,找特殊日子或者有特殊新闻的。 别说,还真让她找到了几份。 一份是十月一日的报纸,国庆嘛,肯定是特殊的日子。 一份是有长江大桥提前全面建成通车消息的报纸。 特别是第二份,那肯定是有特殊意义的。 将两份报纸收好,她又随便拿了几份其他的,然后就抱着找到的几本书一起去门口找那个女人结账。 那女人此刻坐在另外一个仓库里。 她戴着手套坐在小板凳上,正在一堆麻袋跟前分拣着里面倒出来的废铁。 这个年代金属都属于贵重物品,铁也相当的值钱。 所以即便是很小的铁片,回收上来后都不能乱丢,都要专门分拣到专门的盒子里,收集到一定数量之后一起上交。 这活儿又累又麻烦,又是长久坐在这么空旷寒冷的屋子里不挪窝。 即便戴着手套,穿着棉袄,姜晓菱都能看出,那女人冻得嘴唇都带出了隐隐的青色。 看到她进来,那女人抬起了身子。 她先用手锤了捶自己酸痛的腰,这才看了一眼姜晓菱手里拿的东西,说:“废纸七分钱一斤,我估摸着你这也就是一斤半左右,你给一毛钱吧。要是不相信,那边有称,你自己去称一称也行,” 听她这么说,姜晓菱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从之前去黑-市时,从妈妈那里截留下来的钱里面拿出了一张一毛的纸币递给了过去。 随后又从随身背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白毛巾包着的手包,打开来,从里面放着的两个红薯中拿了一个递到了那个女人面前。 “大姐,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我请你吃红薯。” 那女人愣了一下,连忙摆手拒绝:“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我们一起吃。” 姜晓菱不由分说的把红薯塞到了她的手里:“我今天来的时间不对,打扰你休息了。对不起啊大姐,我之前没有想到。” 听她这么说,那女人笑了起来。 废品收购站的工作时间和一般单位是不同的, 因为一般收垃圾捡破烂的人都是白天在外活动,只有天黑以后才有时间往废品站送,所以他们通常上早晚班儿。 一班是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二点,一班是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八点。其他时间是不开门的。 姜晓菱并不知道这个时间安排,她早上来的时候,其实正赶上这个女人下班,出去关门。 按理说人家完全可以不用搭理她,直接把她撵走就行了。 可那人不仅带她进来了,还耐心的一直陪她到现在。 如果不是刚才无意中在那个屋子里看到了一个分班安排表,姜晓菱恐怕到现在也不会知道,自己耽误了人家的下班时间。 “其实没事的,现在整个收购站就我一个人,也不分上班下班了,反正我就在院子里住。你待一会儿也没什么。”女人解释道。 姜晓菱今天来,除了来了解一下这边的工作情况,其实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想问问他们招不招临时工? 如果招的话,她想来试试。 没错,她想干的是临时工。 昨天妈妈和奶奶的话让姜晓菱起了要来废品站上班的心思,可这并不代表着她要去跟强子哥抢工作。 如果真那么做,还算人吗? 强子哥的情况她又不是不了解,上辈子还是帮过他们家的人,这种撬人家墙角的事儿姜晓菱肯定不会干。 可她知道,强子哥之前说要干的肯定不是临时工。 他要去办事处申请到这儿来上班,那说的一定是正式工的编制。 毕竟,再怎么说,强子哥也是城市户口,还是在办事处要安置人员名单里的。 给他安排的工作岗位,不说一次到位,怎么也不能给个打零工的活儿吧? 那算什么安置? 但姜晓菱并不需要这种正式工的编制,她也没准备在这儿长干。 要是她真的把自己的工作给鼓捣到了这个地方,她爸爸回来估计得比谢伯伯还凶,不拿棍子抽她,那都是不可能的。 她就想在这儿干上个一年,最多两年。 毕竟姜晓菱一直认为那个梦在她十八岁之后就消失了。 等梦消失了,她肯定还是要去考机械厂的岗位的呀! 她记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机械厂就因为要建分厂,而多出了好多工作岗位,扩招了好多人。 到时候她是一定要去参加厂里的招工考试的。 其实姜晓菱还有一个想法,她想从这里出去之后去小学校那里找一下强子哥,跟他聊聊看。 姜晓菱昨天晚上想了好久,除了想自己怎么来这个收购站之外,也想了谢强哥的事情。 她觉得谢伯伯说的是对的,强子哥没有必要来这个地方工作,特别是还来做正式工。 废品收购站这样的单位,级别太低了,厂子的性质还是大集体。 和机械厂那样的国营大厂相比,无论是工资还是待遇,都相差的很远很远。 虽然他的腿受了伤,可只是走路有点跛,又不是真的没有劳动能力。 姜晓菱想等爸爸回来和他建议一下,让他去找王伯伯说说,看能不能把谢强哥弄到厂子里去当临时工。 然后让爸爸收了他做徒弟。 就算做不了司机,学汽车修理总是可以的吧? 厂子里那么多汽车,将来还会更多,修理工在厂里也是被人高看一眼的。 谢伯伯是车队队长,他要是自己提出来把儿子弄到车队,那显然是不合适的。 可要是爸爸出头,和王伯伯说,给自己单位的子弟弄一个临时工的工作,这应该没有多难。也没人能说出什么闲言碎语。 都是一个厂的,谁不知道谁? 谁又敢说自己家将来就没有类似的事儿需要厂里照顾? 现在戳了别人的脊梁骨,将来自己遇事儿了,说话腰能直? 这样干个两年,等机械厂扩招的时候,大家都使使劲儿,想来怎么样也能把谢强哥给招进去。 只要能进去,曲线救国也没什么不可以。 当然,这都是姜晓菱自己的想法。 尽管她觉得是捷径,可最后怎么选择肯定是还要谢强自己拿主意。 可她觉得自己得把这条路给他指出来,这样万一他或者谢伯伯家是因为脸面问题不好意思开口的话,有自己在中间牵一下线,没准会让他少走一点弯路。 此时,听那女人说现在整个废品站就只有她一个人在上班,姜晓菱惊讶了。 她不禁问出了声:“大姐,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啊?其他人呢,我看你们门后那个分班表不是还有好几个人吗?” 听她提到这个,那女人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许是因为在心里积压的狠了,也找不到一个倒苦水的地方,她居然就这么一边吃着红薯,一边絮絮叨叨的跟姜晓菱诉起了苦。 原来,这个废品收购站一共有四个人。其中一个正式工,三个临时工。 两男两女。 现在留在这里的这个女人叫张巧,今年四十了。男人在灯泡厂的食堂工作,是正式工。 而她,因为是男人在老家娶的媳妇,只有农村户口,所以找不到正式工作,只能在这儿做临时工。 另外一个女孩儿,和她情况差不多,是从农村来城里投奔哥嫂的。 但来了两年,工作无法转正,户口也办不进城,女孩儿心灰意懒前不久辞了这份工作,准备回家嫁人了。 那两个男的,一个是他们站长,是本地人,前段时间到了退休年龄,光荣退休回家抱孙子去了。 新的站长因为找不到人顶替一直迟迟没有到位。 之前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整个收购站都是张巧和另外一个男人顶着。 可那人也是农村户口,而且家里还有老婆孩子。 眼看要到年关了,那人要回乡下过年,这边一直找不到顶替的人手。 他提了几次请假,办事处都不给批,男人一怒之下,领了那个月的工资之后,直接走了。 人家也不干了。 听了女人的解释,姜晓菱沉默了一下,问道:“张姐,这说不干就能不干的呀?也不用等别人来顶替?” 张巧苦笑了一下:“我们临时工的工资都是干够一个月结一个月的钱,不干就没钱。他拿了工资就跑了,办事处能拿他怎么办?” 说到这儿,她又叹了口气:“这种事多了去了,我在这儿四五年了,这临时工来来去去不知道换了多少拨了。 我要不是年龄大了,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工作,我也不愿意在这儿待。 就这一个月十八块六毛钱,算是把我栓得死死的了。” 听她这么说,姜晓菱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想了想,将自己还没有动过的红薯又默默的塞到了张巧的手里。 看着她这么孩子气的动作,张巧顿时被她给逗乐了。 她也没有拒绝,只是冲着姜晓菱友善的笑了笑:“以后再想要什么了,直接过来找我就行了。别的不敢说,想找几张糊墙的报纸,还还不是多得是? 你要是还缺,姐给你多留点儿,找干净的留!” 想问的事问的差不多了,姜晓菱准备离开。 眼看就到了年关,收购站又没有领导,她就是想现在就来做临时工也是不可能的。 正式工因为有编制,一般都要上面批准。而临时工,通常都是各单位的领导直接说了算。 这连领导还八字没一撇呢,她想申请都找不到人。 只能等过完年,一切步入正轨再说。 她同张巧告辞,走出了那个仓库。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大门处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那俩人她都认识,瘦高条的中年女人是办事处的刑大妈,而那个年轻的,走路有点跛的,可不就是她谢强哥吗?! 姜晓菱打了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不好,强子哥别不是背着家里自作主张,准备来个先斩后奏吧?! 她赶紧迎了过去,喊了一声:“强子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谢强和刑平玉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在收购站还能遇到外人,都很惊讶。 谢强则干脆没有回答姜晓菱的话,直接反问道:“你跑这儿来干嘛?” 姜晓菱从书包里拿出了那两本教材,递过去给他看:“我帮小河他们找两本书,他们快该念小学了。” 谢强看了一眼课本,没再多问,而是直接嘱咐道:“买完就走吧,赶紧回去,别在外面多留。” 刑平玉看着他们两个互动,一直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道:“谢站长,这姑娘是谁啊?” 不等谢强开口,姜晓菱先吓了一跳! 脑子里瞬间冒出了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回谢家一顿大吵是跑不了了。 她连忙问道:“谢站长?强子哥,你这是做什么了?!” 谢强睨了姜晓菱一眼,没搭理她。转头看向刑平玉:“邻居家小孩儿。驾驶队姜副队长的女儿。” 一听这话,刑平玉顿时笑了起来:“哟,姜家的姑娘啊!说起来你们也来一段时间了,我还没来得及去家里看看。怎么样,家里都好吧?对宁林的气候还习惯吧?” 姜晓菱上辈子是认识刑平玉的,知道她是办事处的办事员。虽然有点爱八卦,但性格蛮好。 可这辈子,她并没有和她有过交集。 于是,她只得再次看向谢强,等着他来介绍。 不等谢强开口,刑平玉先自我介绍了起来:“我在办事处工作,姓邢,你叫我邢阿姨就好了。” 姜晓菱连忙微微鞠躬,叫了一声:“邢阿姨好。” 看她这么有礼貌,刑平玉脸上的笑容更热烈了几分。 她看向谢强说:“哎呀,说起来还是你们机械厂的小孩儿们素质高,一个个都懂事的很。不像有的地方……” 说到这儿,她自觉说的有点多,赶紧转变了话头:“哎哎,不说这些。谢站长,我还是先带你在站里转转,其实咱们这个收购站条件很好的。在咱们整个宁林来说,都是最好的了。” 听到这里,姜晓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强子哥这是已经接下了收购站站长这份工作了。 按理说,知道这个消息,姜晓菱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她也不用再找别人了。谢强好歹也是自己人,有他在,自然会对自己关照一点。 可她根本高兴不起来。 她真心觉得她强子哥来这种地方亏材料了,他明明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前途。 再有……她觉得和他说自己要来做临时工的事儿,估计能成的可能性为零。 还不如面对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呢! 别看他已经做出了忤逆大人,偷摸跑来上班的事儿,可绝对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主儿。 要同样的事儿发生在她身上—— 这人肯定能立刻化身谢伯伯,不立时把她教训一顿,也得直接把她提溜回去,交给家里。 姜晓菱刚才还满满的信心,被谢强这猛一出现,全被拍灭了。 刑平玉示意谢强跟她往里走。 而谢强则看了一眼旁边不知道怎么,忽然变得蔫答答的女孩儿。 他想了想,停下了脚步,对她说:“你等我一下,待会儿跟我去一趟小学校。” 姜晓菱不知道他让自己跟着去小学校干嘛?却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哦。” 然后站在一边等待。 谢强在收购站待的时间并不长,他只是在刑平玉的陪同下转了一圈,又和张巧认识了一下,就从里面出来了。 姜晓菱听见刑平玉和他商量的是过完年再来上班,心里动了动,觉得这事儿还能再挽回一下。 在收购站门口,他们两个和刑平玉告别,一起去了小学校后面的那个巷子里。 这一次,是谢强自己拿钥匙开的门,里面也并没有之前她见过的那个小孩儿。 看她一脸好奇的往里面张望,谢强解释了一句:“这房子我是租别人的,人家一家子回老家过年去了,这会儿都不在。” 姜晓菱点了点头,跟着谢强一起去了他租的那个屋子。 进门后,她有点吃惊。 因为不过几天不见,这屋子里面已经大变了样。 曾经靠着墙摆的一排书架全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地上,并列放得整整齐齐的几个木箱。 屋子中间曾经摆放着的那二十多个小马扎也一个都不见了。 整个屋子看上去空空荡荡。 她惊讶的看向谢强,眼睛里全是问号。 她这副表情在谢强的意料之中。 他没有说话,而是走到屋子里唯一还没有来得及搬走的桌子前坐下,用钥匙打开抽屉上的锁,拿出了两个信封。 他将信封推到了姜晓菱的面前:“你和美芳一人一个,送你们的。” 姜晓菱将信封接过来,打开了其中一个看了看,发现里面是一些好看的火花和烟标。 即便是她这种不太懂的人,也能够看得出这些是谢强挑选出来的,至少也是他曾经那两个盒子里,最出众的。 “强子哥,你这个书摊儿不做了?”她低声问道。 谢强点了点头。 又用手指了指旁边放着的木箱:“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然后再给你家那几个小的也挑几本,算我送的。” 姜晓菱看了看木箱子,却站在那里并没有动。 她再次问道:“强子哥,你是真准备去收购站工作了呀?” 谢强侧头看了看她,啧了一声:“怎么,你也准备教育教育我?” 姜晓菱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不敢。” 她说的是真话。 两辈子下来,她一直都挺怕这个性格古怪的邻居哥哥的。 他不爱和人说话。 即便如姜晓菱他们姐弟,和他们一家子亲近的恨不得都快要变成一家人了,也没见他多给几个笑脸。 姜晓菱一直知道她强子哥是好人,从心里对他们是好的,却真的和他并不能很亲近。 这辈子虽然一来就因为和美芳来了这里,误打误撞的见到了谢强另外的一面。 打破了她曾经对谢强那种固有的:“严肃,厉害,不易接近”的印象,可让她对谢强,也像是在邵彦成面前一样轻松自如,显然是绝不可能的。 听她居然这么老实的说出了“我不敢”三个字,谢强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是老虎吗,你不敢?” 说完,他收起笑容,又睨了姜晓菱一眼,然后冲她摆了摆手:“行了,要挑就去挑几本,不挑就赶紧回家。都几点了,也不回去帮你妈做饭,还在外面晃荡。” 看他笑了,姜晓菱紧张的心情微微松懈了一点。 她试探的朝桌子跟前又走了一步,问:“强子哥,我能跟你说点事儿吗?” 谢强看了看她,眼神中晃过了一丝诧异。 他觉得自己有点闹不懂这个小孩儿。 她明显是怕自己的,这一点绝非装出来的。 谢强知道,因为自己脾气古怪,平时也懒得在人前装,院里的小孩怕自己的比比皆是,不光是只有姜晓菱一个。 可她,明明胆儿小的很,偏偏有时候还敢硬往自己跟前凑。 这是别的小孩儿从来没有过的。 可他,还就不反感,相反,还觉得挺好玩。 “说。”他板着脸,淡淡的回了一句。 “强子哥,我本来今天就是想来找你的。昨天晚上我奶奶说了你们家的事儿,然后我想了想……” 姜晓菱将自己之前的打算和谢强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最后又承诺道:“强子哥,你别担心,我觉得这事我爸肯定会同意,王伯伯那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你先跟着做两年学徒,等将来厂子扩建了……” “你怎么知道厂子会扩建?”谢强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姜晓菱眨了眨眼睛,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他。 “肯定要扩建的呀!现在国家正在大力推动内部建设,之所以把我们都从家乡迁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加快生产吗? 现在厂子里的柴油机卖的那么好,想要买一台拖拉机恨不得要提前半年排队,不扩建怎么行?那要耽误农业生产的! 厂子肯定要招人的,强子哥你放心吧。” 谢强望着姜晓菱,眼神有点复杂。 同样的话,上周邵彦成和他才在一起深谈过,两个人在一起做了半天分析,然后得出了和她相同的结论。 他以为,他和邵彦成就算称不上高瞻远瞩,至少也算是看得远的。 没想到这才几天,如此具有大局观的言语居然能从这样一个小孩的嘴里说出来。 这让他忽然就感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有点井底之蛙了? 小觑了这个女孩儿? 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谢强的态度就变得诚恳了意些,也收起了那种哂笑的表情。 他看着姜晓菱说:“谢谢你还替我操心工作的事儿,不过不用了,我已经决定去收购站上班了。” “可……” 姜晓菱欲言又止的盯着他看了看,眼神很有几分复杂。 想了想,她还是没憋住终于问出了声。 “强子哥,你是瞒着家里,自己偷偷去申请的这份工作,谢伯伯,封阿姨都不知道吧? 那,你就不怕他们生气啊? 这可快过年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继续说,可谢强又怎么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爸妈要是知道了他自作主张去收购站报了到,估计就不是生气,而是要翻天了。 这个年,家里注定过不安生。 “没事,这个你不用管,我自己能处理。” 谢强想了想,还是冲姜晓菱摆了摆手,说道。 看着这样的他,姜晓菱的心里涌上了一抹敬佩。 不管谢强哥这件事对不对,也不管别人是怎么看,至少他敢于坚持,争取。 想到这儿,姜晓菱不知道哪里忽然冒出来了胆量。 她又往前凑了一步,隔着桌子和谢强四目相对,然后冲他努力笑了笑,说:“强子哥,要是你去了收购站,能不能同意我也去呀?” “什么?” 谢强有点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不解的问:“什么同意你也去,你要去哪儿?” “也去废品收购站啊!强子哥,我想去那里做临时工。 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伯伯阿姨最后同意你去那儿上班,那你就是站长了。到那个时候,你能不能批准我也去收购站,去做临时工呀?” 谢强这一次听懂了。 待他彻底明白了女孩话里的意思之后,瞬间黑了脸色。 然后用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向姜晓菱:“不可能!你想什么呢?!”  w  ,请牢记:, 第28章 第 28 章 就知道会这样。 姜晓菱瘪了瘪嘴。 她还试图想挣扎一下,  试探的说:“这事我跟邵彦成说过,他同意了的。” 他,会同意的吧? 听到她说邵彦成同意,  谢强迟疑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跟他说的?” “昨天晚上。”姜晓菱硬着头皮回答。 反正他今天早上已经出差走了,  等他回来这事都木已成舟,到时候就算知道自己拿着鸡毛当令箭,  应该也无可奈何了。 听姜晓菱这么说,谢强其实是有点相信的。他知道他那个好友脑子里的想法有多不符常规。 当初自己答应去废品收购站,  不也是他建议的吗? 但…… 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  气质单纯干净的女孩儿,  又不禁皱了皱眉。 “胡闹!” 说完,他朝姜晓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走走走,赶紧回家去!” 看他这个样子,  姜晓菱急了:“他真的同意了的!” 谢强瞪着她:“他同意有什么用?他又不是你爹!这事儿得你爸同意!他还不是要听你爸的?!” 何止是他听?自己不是一样也要听? 有自己一个爸闹已经够烦的了,谢强可不愿意再加一个姜叔叔进去。 要是他们两个人知道,  不光自己去了废品收购站,还把眼前这个小丫头也给拐进去了…… 谢强眼前立刻浮现出了两个爹都拿着棍子追着自己和邵彦成打的情景……顿时只觉得后脑壳一阵隐隐发疼。 姜晓菱最终也没有如愿。 谢强哥毫不客气的将她给轰了出去。 连最先答应的,让她去挑小人书的事儿都给忘了。 之后的几天对门谢家果然再也没有了安宁的时候,闹得不可开交。 当初谢强之所以和办事处说要过完年再去上班,为了也就是年前不想和家里干仗,想着怎么也把这年给好好的过了去。 结果那个刑平玉却是个大嘴巴。没有两天,  这事儿恨不得传的一个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了。 封朝霞反倒是知道晚的。 待她将这事告诉了丈夫谢长义,  两个人一起将儿子堵到屋子确定来源真实之后,一场持久战在谢家终于爆发了! 那闹得鸡飞狗跳不说,关键是维持的时间还长。 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  隔着走廊,  两扇房门,  姜家人天天都能听到谢家不是摔锅打碗,就是他们家老谢在屋子里叫嚷。 吵到后来,别说谢家了,连姜家的几个小孩儿也变得乖巧无比,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之前在走道里吵吵闹闹,呼朋唤友的闹腾劲儿都没有了。 就算是出门想去找小朋友玩儿,都无师自通的学会先伸个脑袋出去,确定他们谢伯伯没在门口之后,才蹑手蹑脚的排队出门,然后走到门洞口,就撒丫子往远处跑。 就好像身后有人撵他们一样。 反正,谢家那压抑的气氛确实挺让人窒息的。 这样的情况维持的时间并没有很长。 一天早上,姜晓菱还没有起床就听见外面又爆发起了一阵争吵。 她将被子往头上又蒙了蒙,习以为常的等待着这场战争的结束。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场争吵越吵越烈,很快,她居然在里面听到了奶奶和妈妈的劝解声。 姜晓菱觉得事情不妙,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出门之后才知道,谢强不耐家里的这种闹腾,硬是趁着夜色悄悄从家里搬了出去。 他倒也没有不告而别,好歹还知道留下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的简单明白,说他搬到站里去住了,准备提前上班。让家里不用再为了他的事儿闹了,闹也没用。 他已经将档案还有工作关系都办好了,现在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 让家里人都消消气,说要是他爸保证不打他,他可以答应年三十儿晚上回来过年。 确定之后,让谢壮去跟他说一声就行。 看到儿子留下的信,封朝霞憋了多少天的郁气终于爆发了! 之前谢长义在家和儿子吵,她因为怕把儿子逼走,就一直咬着牙在中间和稀泥,调和。 结果,儿子还是走了。 那她还忍什么? 封朝霞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在单位也是出了名的铁娘子。这一爆发可好了,夫妻俩一大早上就干了起来。 等姜晓菱赶过去的时候,连家里的板凳都砸劈了好几个。 ——她封阿姨砸的。 看到这样的情景,姜晓菱抖了抖。 原本一直惦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还在耐心的等待着爸爸回来,想和他商量自己去收购站的事儿呢。 可看着谢家这一地的狼藉,她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 生怕这样的情景在自己家里也发生一次。 应该,不能吧? 可不管姜晓菱再如何纠结,姜立南在五天后终于还是回来了。 那天一大早,一家子人团团围坐在桌边吃早饭。然后就听到一个小孩儿在门口隔着窗户大叫:“姜河,姜宁,姜美,你们爸爸回来了!已经到大门口了!” 仨孩子听了这话,顿时连饭也不吃了,丢下筷子就往门口跑。 姜晓菱也赶紧跟了过去。 几个人刚刚穿过楼与楼之间的小道,还没有跑到院子中间的空地,就看到了那辆已经被一群小孩团团包围着的卡车。 小河激动的大喊了一声:“爸爸!” 然后就见车窗被人从里面摇了下来。 露出了姜立南那带着疲倦的笑脸。 姜立南从车上下来,将自己家三个小的挨个抱了一遍。 又在围过来的院里其他小家伙脑袋上一人摩挲了一下,然后一手抱着美美,一手牵着宁宁,身边还跟着一儿一女,笑着走回了家。 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到了满脸期待的母亲和妻子。 他冲她们笑了笑,然后说道:“去把和煤的盆拿上,再找几个袋子,我买了点焦炭回来。” 一句话说地全家人顿时全都眉开眼笑。 现在每个月的煤炭供应也是限量的,买煤需要煤票,并不是你想烧多少就能烧多少。 所以,即便姜家的老老小小都没有适应宁林的寒冷,也只能采取早睡晚起的方式抵抗。 并没有谁敢奢望晚上在屋子里放一个炉子取暖。 所以,听到姜立南说买了焦炭回来,那自然是全都高兴得很。 要知道这焦炭燃烧起来,无论是温度还是耐久性,都比煤球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那可是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关键是还不要票! 这会儿别说孩子,连徐寒梅和姜老太太也顾不上吃早饭了,全家都拿着各种家伙什和姜立南一起去了车跟前。 然后就见他跳上车,吃力的从车上递下来一个特别大的竹筐,然后又跳下来帮家人把里面的焦炭倒到了自己带的盆和袋子里面。 等大家把东西全部装好,姜立南就再次跳上了车,赶回厂里去交车了。 好在,回去的时候并不需要姜家的这一群老老小小的搬。 看到这样的情景,院儿里的几个还没有来得及上班的小伙子早已经跑过来,抱着盆,拎着袋帮他们一起搬回去了。 这就是住在大家属院的好处,有点什么事随便招呼一声,总是会有熟悉的人跑过来相帮。 不好的地方也有,那就是谁家但凡有点什么,哪怕是不大点儿的小事,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得人尽皆知。 就好像,姜立南这刚刚回来,不过就是回厂子里交个车的功夫,就已经知道了谢强背着爹妈,自己跑到收购站去上班的事情了。 听他一回家,饭也顾不上吃就问起这事儿,徐寒梅只得将这几天邻居家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和丈夫说了一遍。 说完,叹了口气:“我看今年隔壁他们家这个年算是难过了。谢大哥和封大姐到现在还没说话呢!俩小的也不欢实了,都好几天没有来找小河他们玩了。 我看小河他们现在也不敢往谢家跑。 小孩儿们是最敏感的,他们能怯成这样,那肯定是家里还在闹腾。” 听了妻子的话,姜立南没有立刻做出评价。 他默默的吃着碗里的饭,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等晚上我去和谢哥好好谈谈。谢强都那么大了,做老人的,不能再跟小时候那样什么都管着了。” 听了爸爸的话,姜晓菱的眼睛一亮,仿佛是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上,终于看到了一点光。 姜晓菱原本想等爸爸吃完饭就找机会把黑匣子的事儿跟他说的。 可明显,姜立南一路奔波,实在是累坏了。 吃完饭他胡乱的洗了一下,就径自回屋睡觉去了。 此时已经是中午,因为姜立南在睡觉,家里别说徐寒梅和老太太了,连几个小孩子也不敢大声说话。 没一会功夫,大家都困倦了,于是姜家难得的,全员一起睡了个午觉。 姜晓菱进了那间屋子。 一进入店铺,就看到收件箱的红点再次闪亮了起来。 她点开一看,是邵洋的回信。 在姜晓菱的印象里,邵洋这个人是相当靠谱的。 从那天她答应将邮票的事儿委托给他之后,他几乎隔个一两天就会给她回封信,告诉她一下进度。 从怎么找买家,中间怎么换人,怎么讲价,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让姜晓菱觉得自己真的是找对人了,将事情交给他,可比自己处理要有效的多。 姜晓菱知道,邵洋有一位长辈,对于做这种老物品的中介,熟练的很。 目前一直是那位长辈在负责处理这件事,而且已经联系了两三个买家了,正在让他们竞价。 因为联系的比较勤,姜晓菱看到邵洋的来信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觉得这是他又在找自己汇报情况呢。 于是漫不经心的点开了私信。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邵洋居然是找她要商品链接的,并且告诉她,邮票已经卖出去了! 之前邵洋就和她说过,因为最早她和他交易那张邮票的时候是选择的以物换物的交换方式,所以在网站上的记录,这邮票是已经卖出去了。 而姜晓菱又不接受其他的付款方式,只选择网站交易,那么将来邮票付款的时候,需要她重新上架一个商品,或者改一个商品的价格用来付款。 并且也和她说得很明白,从网站交易的话,网站会代扣商品税,那个钱也会从她的交易金额里直接划走。 不过邵洋也说得很明白,既然做买卖这税肯定是要缴的。即便不通过网站扣除,年底的时候自己也要报缴。其实费用都差不多,都是大概百分之十的比例。 也无所谓她选择哪一种。 邵洋的话姜晓菱其实听得不是十分懂,但她知道一点,那就是通过网站付款,这是她唯一能够取得这笔钱的渠道。 所以不管扣除多少钱,都只能选择这一种方式。 邵洋在信里说,邮票他们一共卖了二十三万,扣除他的百分之十后是二十万零七千,让姜晓菱给他一个这个价格的商品链接,他把货款给她打过去。 虽然这件事已经说了很长时间了,可一想到马上就要真的见到这么多钱,姜晓菱还是激动的心砰砰乱跳。 她也不知道改什么合适,干脆直接将之前上架的一张报纸直接改了价,然后把链接给邵洋发了过去。 邵洋明显此时正在线,根本没用几分钟,他就将钱款给打了过来。与此同时,姜晓菱收到了一封系统来信,信里告诉她说账户余额增加了一十八万六千三百元整。 同时告诉她,已经帮她代缴了百分之十的税金。 虽然交了税,可看着自己账户里忽然出现的那一长串数字,还有数字后面那长长,长长的一串零,姜晓菱还是觉得眼睛都花了,数都数不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梦里醒过来的。 即使已经醒了好久,人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姜晓菱依然无法相信她刚才经历的那些事是真实的。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去疯狂购物! 把她能看到的,想到的好吃的,好用的全都买回来! 好在在最后的一分钟,理智终于站了上风。 因为姜晓菱意识到,如果自己这么疯狂,那么很可能马上就会买一座大山…… 万一回头梦没有了,黑匣子不见了,那么些东西,她放哪儿呢? 就在姜晓菱还坐在床上发愣的时候,宁宁从外面跑了进去。 他一下子趴到了姜晓菱的床上,伸手拽着她晃:“姐,姐,你醒醒,别发愣了,爸爸叫你呢!” 姜晓菱立刻清醒了过来,从床上跳下来,问:“爸醒了?” “嗯。”宁宁点了点头。 然后又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纠结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点着脚尖将脸凑到了她的耳朵边说:“爸爸在发脾气。” “发脾气?”姜晓菱有点发迷。 这刚刚到家发的是哪门子脾气? “谁惹他了?发什么脾气?”她不禁问道。 宁宁瘪了瘪小嘴,有点担心的看向姜晓菱:“爸爸看见香肠了,在生气,说不应该要彦成哥哥的东西。说他没钱。” 说完,他忽然伸手抱住了姐姐,紧张的问道:“姐,爸爸会不会打你?”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宁宁和美美来了没有几天,姜立南就出差了。论起感情,他们同姜晓菱的,肯定比这个挂名父亲要多的多。 全家人都知道那香肠和腊肉是姜晓菱拿回来的。 如今听到爸爸一回来就要追究责任,小孩儿这是吓坏了,生怕朝夕相处的姐姐会为此挨打。 要知道,前段日子,对面谢家天天吵吵闹闹,谢伯伯一口一个“看我不打死你!”隔着窗户都能听到。 小孩儿这是害怕爸爸也会学谢伯伯的样子。 姜晓菱穿好鞋,将弟弟从地上提溜了起来抱进怀里,然后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亲。 这才说道:“不怕,没事的,爸爸不打人。而且爸爸也不是生气,他就是找姐姐问问情况。宁宁不担心啊。” 没防备就被姐姐亲了这么一下,宁宁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 又听她这么说,小孩儿点了点头。 然后羞涩的将小脸在姜晓菱的脖子处蹭了蹭,就挣扎着下了地,然后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向了厨房。 此刻,厨房里果然站了好几个人。 除了姜立南,徐寒梅还有小河也在。 老太太和美美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看到女儿进来,姜立南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 他依然冷着脸,用手指了指碗柜里放着的那两根煮好的香肠,没好气的看着姜晓菱问道:“你妈说这是彦成让你拿回来的?他有没有说他从哪儿弄得?花了多少钱?” 姜晓菱看得出爸爸是真生气了。 她用来糊弄奶奶和妈妈那一招儿显然在爸爸这儿根本没管用。 他应该非常清楚邵彦成的收入来源和究竟能不能弄到这些东西。 姜晓菱有点后悔。 她原本想先主动找爸爸坦白的,结果这一觉睡得时间太长了。 她走过去伸手拉了拉父亲,结果被姜立南瞪了一眼。 “撒娇也不行,给我实话实说。那混小子有没有跟你说,他到底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姜晓菱没有接话,硬着头皮拉住他的胳膊:“爸,你先消消气,我有事要跟你单独汇报。” 说完,扯着父亲的手就往门外走。 “什么事还不能当着人面说?搞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干什么?”姜立南一脸的不高兴。 丝毫没准备给女儿面子,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场面有一瞬间的尴尬。 “行行行,我们不听,你们父女俩进屋去说你们的私房话。” 姜立南还在气头上,可徐寒梅却看出女儿这是真的有事要跟他讲,连忙打起了圆场。 她说完,拉着两个儿子就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又交待了一句:“你们俩进屋说去,厨房这么冷,再感冒了。我们出去转转。” 说着,娘三个竟是真的直接出了家门,不知道去谁家串门去了。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姜晓菱和父亲两个人。 姜立南看了女儿一眼,率先走出了厨房。 然后往客厅餐桌前的椅子上一坐:“说吧,那混小子让你给我带什么话了?” 姜晓菱却不想在这个地方说。 万一待会儿她变东西出来的时候,正巧谁回来呢? 那还不得当场吓一跳! 她也不吱声,拉起父亲的胳膊硬是把他往他们的主卧室拽。 姜立南被女儿拽得莫名其妙。 可还是顺从的跟了进去。 进屋之后,姜晓菱将门从里面关上,然后也懒得再想措辞,直接故技重施,将之前对邵彦成说时候的那一套又拿了出来。 一脸严肃的看向姜立南,说:“爸,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说之前要先让你看样东西。你别害怕。” 姜立南看着女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少给我在这儿东扯西扯,故弄玄虚。闹这些没用!你就老老实实跟我说,那东西邵彦成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听你妈说,你们现在关系处的不错,那你更不应该随便要他的东西。 你这不是帮他,是害他你知道吗……” 看爸爸马上就要长篇大论的开始说教,怕他说起来没完,直说到奶奶回来都不会结束,姜晓菱索性直接打断了他。 “那些东西不是邵彦成给我的,我骗妈妈和奶奶了,那东西是我自己弄回来的。” “你说什么?”姜立南被这突然的反转给弄糊涂了。 同时也压根相信。 “你瞎说什么!” “我没瞎说,不信你看。” 姜晓菱说着,将手朝爸妈屋里床边放着的那个桌子上一指,一捆五串肥瘦相间,散发着椒麻香气的四川腊肠凭空出现在了桌子上。 这还不算,姜晓菱还不忘在一边解释:“家里现在有的香肠是甜咸味儿的,我当时拿出来的时候看产品说明上写,说是广味腊肠。这个是麻辣味儿的,说明写的是川味腊肠。” “对了,还有咸肉,我把咸肉也拿一块儿给你看。” 不等姜立南来得及开口,她的手再次朝着桌子上指了指,顿时一块给烟火熏得黑黑的长条腊肉出现在了腊肠旁边。 “爸,我还有腊鸡,腊鱼,你要看吗?” 姜晓菱说着,转过了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老爸已经吓得跌坐在了床边,嘴唇都在隐隐的打着哆嗦。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把老爸给吓着了。 顿时也顾不得再演示其他的了,连忙转过身走过去扶住了姜立南:“爸,你没事吧?我都跟你说了,让你做好准备,别害怕。” 这是别害怕的事儿?这是要吓死老子! 姜立南在心中腹诽道。 然后反手一把抓住了女儿的手,手心冰凉。 他努力压抑住内心无比的惊骇,哑着声音问:“乖女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你,你是从哪里把它们变过来的啊?” 听爸爸连说话都结巴了,姜晓菱知道自己太急进了。 有了邵彦成的例子在先,她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吃惊会有,但是不会太明显。 可现在看爸爸这样子,这明显是真的吓着了。 她不禁有点后悔。 姜晓菱也不去管那些腊味了,挨着父亲坐了下来,安抚的抓住了他的手,这才说道:“爸,这事儿还得从我过十七岁生日那天说起。” 她将之前跟邵彦成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不过这一次还加上了刚才收到了邵洋寄过来的那笔钱的事儿。 她说完之后,姜立南久久,久久,没有吭声。 显然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姜晓菱一脸担忧的望着爸爸,甚至脑子里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将桌子上的东西先收起来。 再这么耗下去,估计要不了多久,奶奶他们就回来了。 别待会儿他们谁一推门,再吓傻一个…… 就在这个时候,姜立南终于开口说了话。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梦里有一个黑匣子,那黑匣子里的东西能成真,是这个意思吧?” 姜晓菱点了点头。 “这些东西都是你在那黑匣子里换的?” 姜立南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一堆肉,似乎依然不能相信那些是真实存在的,还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然后才出声确认道。 “是。”姜晓菱再次点了点头。 “那你把那个黑匣子拿出来给爸爸瞧瞧。”这一次姜立南接得非常快,语速也正常了。 可姜晓菱却没有办法再点头了。 “拿不出来。”她出声拒绝。 “都说了那东西是在我的梦里,梦里的东西自然只能我自己看得到,哪里是拿的出来的?” 姜立南又看了一眼那些肉,很想说,这肉不也是你梦里的吗? 它们怎么拿出来了? 想了想,没有继续因为这个问题跟女儿较真。 “你说,你还换了面粉?”他继续问道。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姜晓菱引以为豪的地方,她立刻变得兴奋了起来。 “爸,我不仅换了面,还换了大米,还换了好多调料,白糖,油……反正,我把咱家过年要用的东西全都换回来了!对了,我还换了半斤肉馅呢!” 说着,她也不往桌子跟前凑了,直接一伸手,一包装在透明袋子里的肉馅瞬间出现在了她的手掌里。 吓得坐在她的旁边,完全没有防备的姜立南朝后猛地一个欠身。 又好一会儿没有说出话。 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可能瞎了。 离这么近,女儿怎么变出来的,他竟是完全没有看出来?! 他盯着女儿拿着肉馅的手,并没有觉得什么惊喜,只觉得无比的别扭。 他无语的摆了摆手:“你先收回去,待会儿等你妈,还有你奶奶回来的时候再给她们变一遍。” 说完,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行,索性吩咐道:“也别等了,你干脆去把她们叫回来,就说我找她们有事。小河他们先别叫。” 姜晓菱坐在那里没有动。 想了想,还有有点迟疑的问道:“就这样跟她们说?不会再把她们吓着?” 姜立南看了她一眼,再次摆了摆手:“吓就吓吧,早晚的事儿。你去把她们叫回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下一步要怎么做。” 既然爸爸都这么说了,姜晓菱知道再担心也没有用,于是听命走出了家门。  w  ,请牢记:, 第29章 第 29 章 其实姜晓菱一直到现在,  也没有想好要不要将这事儿告诉妈妈和奶奶。 她倒也不是对她们不信任,而是单纯的怕她们担不起事儿,哪天被什么人把话给套了出去。 可爸爸既然说了要全家人一起想解决的办法,  那她觉得,  还是得听爸爸的。 于是,干脆的出去找人了。 她这边出了门,  屋子里的姜立南望着那一大堆肉却开始头疼。 他明白女儿的意思,也懂得她的担心。 可那些在姜立南眼中来看,  只是小孩子的念头。 都是一家子人,  天天朝夕相处,  哪里能瞒得过去? 更何况这些吃的东西早晚都是要拿出来的。 瞒来瞒去,最后的结果,要么是一家人互相猜疑,  要么是像今天这种情况,一不小心就攀扯上了别人。 说是肯定要说的,  但怎么说,说多少?这个还得再想想。 家属院就那么大,妈妈和奶奶能去的人家就那么几个,没一会儿功夫,姜晓菱就将两个人都找到了。 开始的时候,她还在想要怎么解释不带几个孩子回家? 结果一去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出了门,  那仨就变成了撒了欢的小马,  早就跑得不知影踪,根本轮不到她去解释。 顶住两个人的追问,姜晓菱带着妈妈和奶奶回了家。 到了卧室的时候,  发现爸爸依然坐在床边,  而那一大堆吃食则还是摆在老位置,  动都没有动一下。 一进屋,姜老太太就惊呼了一声:“哎呀,老天爷,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啊?” 说着就快步走到了桌子跟前,将那些肉一一拿起来打量。 即便还隔着几步距离,可姜晓菱都能够看出,奶奶的手在颤抖。 而徐寒梅的表情则和婆婆不太一样。 她看了看那堆东西,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姜晓菱的身上,眼神很有些一言难尽。 很明显,这些肉让她立马联想到了之前厨房里的那些。 然后她就想到了早上丈夫在厨房里对女儿的“审讯”。 所以对于这些肉就有了自己的猜测。 从而望向女儿的眼神里带出了越来越多的担忧。 姜晓菱看着妈妈,知道她想歪了。 为了防止她联想的越来越多,然后再担莫名其妙的担心,她只得将目光投向了爸爸,用眼神示意他,问下一步要怎么做? 这个时候,姜立南终于发了话。 他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说道:“我刚才问出来了,之前厨房的那些肉,还有这些的,都不是人家彦成弄回来的,是晓菱假借了人家的名义。” 听他这么说,两个女人同时转过了头,一脸惊诧的看向姜晓菱。 姜老太太的眼中还带着几分迷茫。 她今天出去的早,并没有经历之前厨房里儿子发的那场火,有点不明白事情的走向。 而徐寒梅,则更多的是不能相信。 她着急的往回走了几步,抓住女儿的手拍了一巴掌。 “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你弄回来的,你从哪儿弄的?你一个小女孩家家的,有什么本事弄这么多肉回来?你可别瞎自作聪明,这种事不是能瞒得过去的,你跟爸爸实话实说!” 听了儿媳的话,姜老太太算是懂了一些——孙女这是在替人家担责呢! 这不是胡闹嘛,这是能担的?! 她也连忙跟着应和:“是啊,晓菱,你可不敢乱说,你这是害了彦成呢!” 自己不过就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他的还没来得及出口,妻子和母亲就已经自行脑补了这么多,还越说越激动。 姜立南也是明白了女儿的担忧——这俩人真的是沉不住气,心无城府,什么事都只能想清楚表面一层。 眼看着女儿已经被说的快要绷不住,马上就要自己开口澄清了,姜立南出声打断了两个人的碎碎念。 “行了,行了,都不等人把话说完,等我说完你们再说。” 他的语气里带出了点不耐烦,可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却因为这句话而终于安静了。 “这些肉确实是晓菱弄回来的,是她拿邮票换的。” “什么邮票?”俩女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就是我给他们外婆写的那封信,不是退回来了吗?就上面的那张邮票。” 俩女人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 惊讶的连表情都一模一样,全都连嘴都合不上了。 她们看看姜晓菱,又看看姜立南,似乎想问,什么邮票啊,这么值钱? 居然能换这么一堆肉回来? 可都没等她们来得及问出声,姜立南又开口继续往下说:“晓菱无意中认识了一个有本事的人,人家看到了她拿着的邮票,就想收购。她也是个聪明的,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和那人讨价还价了几天,最后终于把邮票给卖了,换了这些吃的。” 说到这儿,没有怎么编过故事的姜立南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干脆将皮球踢给了女儿。 他转头看向姜晓菱,问:“你卖了多少?告诉你奶奶和妈妈。” 姜晓菱眨了眨眼睛。 她这会儿已经听出来了,爸爸这是压根没准备把黑匣子的事儿跟家里人说啊! 所以,他干脆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事,捡能说的揉吧了揉吧,编出了一个故事。 还……遇到了一个有本事的人,还,讨价还价了好几天。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不也就是这样吗? 那个邵洋,就是个有本事的人。那邮票,不也就是被邵洋拿去,讨价还价了好几天,才卖出了如今的价格吗? 看爸爸故事编的还算圆满,姜晓菱顿觉轻松了很多。 其实,如果能够用一个故事将事情圆过去,给妈妈和奶奶一个让她们挑不出毛病的解释,可能比告诉她们现实还更好一些。 毕竟,这匣子也跟不了自己太久,没准儿哪天就像是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就消失了。 留不住的东西,干嘛还要让她们也跟着担惊受怕? 想到这儿,姜晓菱朝父亲投过去了一个“收到”的眼神,然后接着这个故事继续往下编。 “卖了……二,五百块钱。”姜晓菱开口说道。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吸气声。 “多少?”老太太觉得自己怕不是耳背,没有听清楚,又颤声问道。 “五百,卖了五百块钱。”姜晓菱干干脆脆的又回答了一遍。 噗通,徐寒梅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而站在桌边的姜老太太则用手指使劲的抠着桌沿儿,就这还晃了晃,险些摔倒。 看到母亲和妻子如此受惊了的表情,姜立南连忙站起来,将母亲扶住,扶到了床边上坐了下来。 同时朝女儿暗暗投去了一个不赞成的眼神。 姜晓菱知道爸爸这是觉得自己把钱说多了,她自己本来也是想说两百的。 可是,不行啊! 店铺里还有那么多的东西没有拿出来,她还想再给家里添置些别的。这钱要是说少了,后面还得再想办法补救。 反正都是受惊吓,那就像爸爸之前说的那样,吓一次得了。 她。 “虽然说是卖了五百块钱,可是那个人并没有把钱给我。” “啊?为什么不给啊?都说好了,怎么能不给钱?” 听了孙女的话,姜老太太第一个不干了。 虽然一秒钟前她还想追问,那值钱的邮票到底长得什么样?晓菱又是在哪里跟人做的这样的交易,靠不靠谱? 可听到孙女说那人没给钱,之前的想法,老太太全顾不上了。 “唉,奶,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姜晓菱一脸无语的看着她。 “你说,你说。” 姜晓菱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些吃的:“那人说,他手里也没有那么多现钱,而且现在就算是给钱,我也买不到吃的,所以还不如让他用食物来抵。我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 听她这么说,两个女人都点了点头。 她们觉得孙女这样的想法没错。 看她们不再说话,姜晓菱又继续说道:“除了这些肉,那人还给了我好些白面,大米,还有油和调料。” 听到这话,徐寒梅和姜老太太顿时激动了起来。 “哪儿呢?那些粮食你藏哪儿了?” 比起肉,对于一个家庭主妇来说,肯定是粮食更重要。 “我放在……床底下了。” 姜晓菱脑子转的飞快:“就我睡觉那屋的床底下。妈,你和奶奶等着,我和爸爸去搬啊!” 说着,她朝姜立南使了个眼色,拉着父亲一起去了他们睡觉的屋子。 姜立南一进门就将门从里面反锁住,小声的埋怨:“你怎么能说放屋子里了?” “那我说放哪儿?” 姜晓菱嘟了嘟嘴:“我倒是想说是放在邵彦成那儿了,可他出差了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不在家,难道咱守着这些东西,过年都不用?” 姜立南想了想,也觉得女儿说得对。 要是平时,说放彦成那屋子是最好的解释方式,毕竟整个家属院,也就他家最空。 想来,女儿之前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才把徒弟硬拉过来做了垫背的。 可谁让他现在出差了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不过,自己家这女儿是怎么养的,怎么就这么鬼精鬼精的? 听她刚才编的故事,那么短的时间里编的那么圆满,比自己刚才想了半天的,编的都像! 这脑袋瓜实在是灵的很。 想到这儿,姜立南又不由得一阵发愁—— 要是哪天女儿把她编故事的鬼才用到自己身上,他是不是也猜不出真假呢? 姜立南这边还在七想八想,患得患失,那边姜晓菱已经趴到了床底下。 她先把下面放的东西拉了个乱七八糟,然后真的将那些面啊,米啊的,从仓库里拿出来放在那里,又从床底下一样一样给拉了出来。 这拉动的痕迹,还真像这些东西原本就是放在床底下的一样。 姜立南伸手拿起了一个装着面的布袋,在手里打量了打量。 越看越觉得和在粮店买面时用的布袋一模一样。 包括这面口袋边儿上,还有封口时标上的日期,分明写着:一九六九年一月三日。 这,根本就是月初封的口嘛! 怎么到了女儿的嘴里,都是来自于未来的东西了? 看出了父亲的疑惑,姜晓菱挠了挠头,开口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东西特别奇怪,就是它们拿出来后外面的包装会换。 它们在匣子里的时候,都是那种特别特别好看的袋子装着的,有的还有特别好的盒子。 可拿出来就会变成和咱们这边一样的包装了。从外表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来它们和咱们的东西有不一样的地方。” 听到居然是这样,姜立南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欣赏。 他点了点头,赞叹道:“要是这样,那匣子是挺厉害的,这样更好。也省的咱们再麻烦了。” 听爸爸这么说,姜晓菱来了精神,她说:“爸,我再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她用手往地上指了指。 然后那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概半米多高的粗瓷坛子。 可能是因为之前在卧室里被女儿给吓着了,此刻还有后遗症。 即便姜立南明知道她又要变戏法,可看着这莫名出现的物件,他的心还是一阵砰砰狂跳。 可姜晓菱并不知道爸爸的感受,此刻她还沉浸在终于找到了同盟军的欢乐中。 她用手指着坛子,对姜立南说:“爸,我跟你说,这个在我梦里的时候是用一个完全透明的塑料瓶子装着的,那瓶子上面还有把手,做的特别精致。 可你看现在,拿出来就变成这样了,我都不知道这坛子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听了女儿这话,姜立南蹲下了身子,仔细的看了看那个坛子,觉得和一般家庭用来放腌菜的坛子真的没有任何区别。 他随手将坛子的盖子打开,这一下却实在是惊了! “这是……菜籽油?” 姜立南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坛油,满满一坛油啊! 要知道,现在在宁林,一个普通市民一个月的油供应量是三两,他们全家人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两斤多,这还得是在把一家人的供应本办好的情况下。 可现在,这么一坛子,最少也得有十斤,快赶上他们家半年的供油量了! 看爸爸盯着那坛子油又陷入了恍惚,姜晓菱急了。 她伸手拽了拽姜立南的衣服,小声道:“爸,你等会儿再发呆!待会儿要是妈他们问我,那个有本事的人是谁,我怎么说啊?” 姜立南的眼睛还粘在坛子上,对于女儿的话压根没上心。被她又一次追问后,才胡乱的挥了下手,心不在焉的说:“你自己编吧。” 姜晓菱:“……” 姜立南看出了女儿的不满,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腿:“我看你编的挺好,比我反应快多了。你编吧,别怕,有爸爸给你兜底儿,没事的。” 行……吧。 姜晓菱看了看爸爸,觉得他说的是真心话,这样子确实是准备撂摊子任由自己发挥了。于是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率先开门走了出去。 看到他们出来,徐寒梅先不乐意了。 她嗔怪的瞪了女儿一眼:“去拿东西就去拿,还锁上门。家里除了你俩就我和你奶奶,你们这是锁谁呢?” 姜晓菱朝妈妈笑了笑。 “锁那几个小东西。要是他们忽然回来,然后猛地冲进去,你们抓都抓不住。到时候怪麻烦的。” “麻烦什么麻烦?那还不都是你弟弟妹妹,他们知道了……” 徐寒梅一边说一边推开姜晓菱往屋里进。 埋怨的话在见到那摆了一地的粮食口袋后顿时戛然而止。 跟着她后面的姜老太太,被她这猛然一停搞得差点没直接撞到她的背上! 连忙把她往旁边推了推,说了一句:“别挡着啊!” 然后随即话语变成了一声惊呼:“天!” 说完,老太太以前所未有的麻利动作,一个转身就将屋门从里面关上,同时还没忘反锁。 她们俩同时望向姜晓菱:“这东西你都放床底下了?” 姜晓菱点了点头。 “你,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趁你们不在家的时候。” 姜晓菱这话其实是有漏洞的。 毕竟如果追问,她不见得能够说得清楚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做到能够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这些东西放在床底下。 而且这么久都不被人发现。 可这会儿,两个女人完全被这么多她们做梦都不敢想的粮食给震撼住了,根本没有一个人还有心思去对她追根问底。 大概又过了得有好几分钟,徐寒梅才缓过劲儿来,她终于想到追问这件事的始末了。 她的脸还因为之前的兴奋而涨得通红,语气却冷静了下来。 “晓菱,你认识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什么来历,靠谱不?这些东西他是从哪儿弄来的?会不会给咱家带来什么麻烦?” 而在她们惊讶的这段时间里,姜晓菱已经将故事编好了。 听妈妈问起,她就将自己想的故事完完全全的说了出来。 按照她说的就是,之前她从邮局拿这封信的时候,就被人注意到了。 因为那个邮票太过于特殊,人家一看见就想找她要的。 只是那人出于谨慎,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跟着她和张美芳一起回了家属院,在确定了她的住处之后就回去了。 后来在她出去玩的时候,那人找到了她,提出要拿二百块钱换邮票。 然后她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就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把市里面的几个邮局全都跑了一遍,打听了一番。 于是她知道这是一张错版票,国家已经要求把市面上流通的都收回了。 因为稀少,所以珍贵。 她手里的这一张,很可能是现在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品。 在了解了行情之后,再见到那个人之后,她就开始坐地起价,然后把价格讲到了五百,还说好了以物换物。用东西来抵钱。 姜晓菱说得洋洋洒洒,口沫横飞,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精明无比的小人精。 搞得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面对谁都所向披靡的样子。 听得旁边的姜立南一阵阵无语,那眼光横扫了那明显说嗨了的女儿好几次。 只差没有明着说出声:“要收敛”了。 可徐寒梅和姜老太太却完全没有感觉,她们听得简直是着迷极了。时不时还跟着惊叹出声。 不能怪她们如此相信一个小女孩儿。 实在是姜晓菱在她们的心目里,原本就是可以依仗的,是值得她们信赖的。 她们就是打心眼里相信,她们家的女孩儿就是和别人不同,比所有人都出色! 特别是在姜晓菱的指挥下,平安的将双胞胎从景平带出来之后。这姑娘在妈妈和奶奶心里的可信任度,直逼姜立南这个做丈夫和做儿子的。 有些方面甚至很可能已经超过了他。 所以,此时她这明显有些浮夸的故事听在徐寒梅和姜老太太的耳朵里,只让她们觉得乖女能干,却并没有去深想事情的真实性。 看她们终于扯的差不多了,忍无可忍的姜立南再次发了话。 “别的回头再讲,先说说这些东西你们打算怎么办?” 一句话将几个人的兴奋劲儿全给打击没了。 徐寒梅和姜老太太互相对视了一眼,俩人也没说话,一起走过去蹲下身子查看那堆东西。 越来越兴奋,到最后,老太太将手伸进米袋子里,抓出了一把,然后盯着那晶莹洁白的米粒子,控制不住的抹起了眼泪。 “怎么这么好呢?这米怎么能这么好?我活了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大米啊!” 而徐寒梅也抱着那坛子油,激动的手不停的发抖。 嘴里反复的念叨着:“这么多油,能炸多少东西,炒多少菜啊!妈,你看看,这油多好,多干净啊!” 看到妈妈和奶奶这副样子,姜晓菱有点难受,可更多的是感同身受。 她走过去,蹲在了两个人的中间,伸手揽住了她们的肩膀,温和的说:“妈,奶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爸爸和我的意思都是,咱们得先把这些东西找个能放的地方。还有,这事儿暂时别对三个小的说。” “对对对。” 听她这么说,两个女人连连点头。 然后一起看向她问:“那咱放哪儿?” 旁边站着的姜立南望着这一切,郁闷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可能就是个摆设。 可能还没有女儿在母亲和妻子心里的份量重。 可即便心里这么想,他还是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这些粮食暂时还是先放在晓菱的床底下吧。一般情况下,只要家里不出什么大事,没人会能想到这里会放着粮食。” 两个女人赞同的点了点头。 可马上,姜老太太又摆了摆手:“这样不行。” 说着,她转头看向儿媳:“寒梅,把你那屋放衣服的木箱腾一个出来,把粮食放到箱子里,再放床底下。万一有老鼠呢?再说了,万一那仨小疯子钻床底下玩的时候看见了呢?” “好。”徐寒梅赶紧点头同意。 “那些肉呢?”姜晓菱问了自己最担心的事儿。 如果说粮食招老鼠,那肉的味道岂不是更招? 家里之前那些,妈妈一直都是用瓦盆扣住,上面还压了重物。可那才有多少? 还没有今天拿出来的一半多。 姜立南想了想,再次开了口:“那些肉拿一些出来分一分吧。给对面谢家,还有王哥家都送一点过去,就说我这次出差带回来的。你们整出来,晚上我去送。剩下的,把米缸腾出来,放到缸里面去。” “嗯,这样行。把肉放下面,中间垫个板子,上面还可以放粮食。”徐寒梅补充道。 至于姜立南那个送东西给人的建议,家里人虽然肉疼可还是答应了。 王厂长那边,是欠着人家人情的,能用这些肉还了,大家都愿意。 而谢家,两家关系这么好,给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门对门,将来自己家万一蒸个肉,味道传出去,也有个解释。 “那三个小的那里,也说这些肉是你出差带回来的。”徐寒梅说道。 姜立南点了点头,又望向妻子,说:“跟他们说好了,这事不能跟外人说,谁说,这肉就一口也不给他吃!” 徐寒梅连忙点头:“我晓得的,放心吧。” “另外,我还要再说一点。” 姜立南的表情非常严肃:“晓菱换邮票这事儿到此为止,除了咱们几个人,其他人都不能提。你们一定要闭紧了嘴,万一不小心传出去,这事会给家里引来大的祸端!” 其实即便姜立南不讲,两个女人这会儿心底也是慌张的。 她们俩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 激动过后,自然害怕了起来。 “晓菱啊,咱自己家人不用怕,肯定没人往外说。可那个人怎么样,他靠谱吗?会不会在外面乱嚼舌根啊?”徐寒梅担心的问道。 “就是啊!那人到底长什么样?你知道他是干嘛的吗?”姜老太太也紧张的追问道。 姜晓菱秉承着无论怎么问,只说什么都不知道的原则,摇了摇头。 “是他找我交换的,他肯定不会往外传啊?不然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姜晓菱先看着母亲说道。 然后又看向奶奶:“我不认识,根本就没有看清楚过长相。那人神神秘秘的,找我说话的时候都戴个大口罩,还把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我不但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连是男是女都闹不清。 而且他给我东西的时候也都是他找我,不是我找他,我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听孙女这么说,老太太更担心了。 她不无埋怨的唠叨了起来:“哎呦,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小姑娘家家的,居然敢和陌生人做交易?你这胆子哪儿来的,真是大到天上去了!” 姜晓菱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她们多讲,索性再次耍起了赖。 她嘟起了嘴:“我怕什么?就一张破邮票。他喜欢,觉得是宝贝,愿意拿东西换,那是好事情呀,我干嘛拒绝? 反正他给我东西我就接着,他要是真的不找我了,不给我东西了,那就不要了。那咱们也不吃亏呀! 一张邮票换这么些,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他不再来找我也无所谓。要是来找了,那就是人家有良心。” 姜老太太被孙女说的哑口无言。 即便心里还在埋怨她实在是胆子大,什么人都敢接触,可又不得不承认,正是孙女的胆量,才让他们有了这些好东西可以吃。 看母亲没话好讲,徐寒梅再次和起了稀泥,几个人全都忙活了起来。 很快就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将东西重新做了分配,并且都妥善存放了起来。 姜老太太亲自上手,准备了两份腊肠,全都是挑的肥肉多的,看上去更饱满一些的。每一份都是甜咸和麻辣的各一根。 她用姜晓菱之前带回来的报纸将这些腊肠包的严严实实,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痕迹,然后放在了一边,方便儿子天黑了去往那两家送。 姜晓菱想了想,又拿了一个小碗舀了半碗白糖包好放在了其中一个纸包的旁边,让爸爸去王伯伯家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王伯伯在为了给他们家办户口这件事上是担了风险的,从哪方面讲,都应该对人家更重视一点。 姜晓菱原本还想就着今天这个时机,趁热打铁将自己想去收购站的事儿也和爸爸说一下。 从爸爸对于黑匣子的态度,她觉得,没准儿这事有戏。 所以,在帮着爸妈一起收拾家里的东西的时候,她就开始在心里酝酿措辞了。 可让姜晓菱没有想到的是,她这边还没有找到机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呢,那边王伯伯居然找到了家里来。 王建平来的时候,天刚擦黑,外面刮着大风。 姜家的人都聚在客厅里,围坐在一起取暖,然后等着开饭。 看着他带着一身寒意,穿着工作服从外面走进来,大家都吃了一惊。姜晓菱立刻带着弟弟妹妹起来,把烤火的位置腾了出来。 而姜立南则已经忙不迭的迎了过去。 “王哥,你怎么这会儿跑来了?这是还没回家吧?来来来,赶紧进来,屋里暖和。” 他说的并没有错。 因为这次出差带回来了好些焦炭,姜老太太张罗着已经将从老家带过来的炭盆子找了出来。 此刻已经点燃了火,放在屋子正中。在炭盆上还放了一张铁丝编的细网,上面放了几个红薯在烤。 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甜香味,暖烘烘的。 王建平走进了屋,看到这样的场景,赞叹的啧啧出声:“还是你们家舒服!这炭盆子是从老家带回来的?哎,你说我当初怎么没想着要带一个过来呢?还是这东西用着暖和。” 听他这么说,姜立南笑了。 “这值当什么?回头谁出差去那边,记得让他们帮忙代买一个回来不就行了?又不是什么难买的东西。早几天,要是记得跟彦成说,他肯定这次就给你带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王建平也有点后悔,忍不住又嘟囔了几句。 看到他进来,姜晓菱已经很有眼色的将弟妹都带到了屋里去玩儿,而徐寒梅则去厨房倒了一缸子开水端了出来。 她将缸子放到了王建平手边的桌子上,笑着说:“王大哥,喝点热乎水暖和暖和。这水里我放了白糖,喝了胃里舒服。” 听她这么说,王建平顿时不乐意了:“放什么糖啊?我一个大人喝那玩意儿干啥?留着给小孩子们吃!” 说着,他在外面招呼姜晓菱:“晓菱啊,去,去拿个碗来,伯伯把水倒给你们喝。” “不用。伯伯,我们不渴,你自己喝吧。”姜晓菱生怕他非逼着自己拿碗,在屋里喊了一声,门都没出。 看到她这个样子,王建平只得作罢。 他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那烫烫的,甜甜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原本又冷又饿,已经隐隐发疼的胃一下子变得熨帖了起来,舒服的他眯了眯眼睛。 他又接连喝了两口,这才将缸子放下,擦了擦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拆了封的信封,递给了姜立南。 低声的说:“阿烟的信来了。” 姜立南接信的手顿时一抖。  w  ,请牢记:, 第30章 第 30 章 虽然从看到王建民来,  姜立南就猜到肯定与迁徙证明有关。 可是当信真递到了他的手里,他还是有点紧张。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王大哥,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鼓励,  这才接过信,将里面折叠着的一张纸给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迁徙证明,  空白的。 拿着那张纸,姜立南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忍不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眼圈却不知不觉的红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  一直站在旁边巴巴观望的姜老太太则终于没忍住,  更咽出了声。 徐寒梅连忙搂住了她的肩膀,  将她往旁边的屋子里带,  不想让客人看到这一幕,以免大家再都跟着难受。 可王建民还是看到了。 “都哭什么啊,这么高兴的事儿。” 他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冲姜老太太笑了笑:“阿姨,这下放心了吧?明天上午,我批立南半天假,  让他抓紧时间去把一家子的户口给上上。上过之后就彻底踏实了。” 说完,就要告辞离开。 姜立南上前,  一把拉住了他:“王哥,  今天高兴,  你一定不能走。留下来咱哥俩喝两杯。 ……不行不行,你必须陪我。这么高兴的事儿,  我也没法和旁人说,  就咱哥俩,  好好喝点儿。” 听他这么说,老太太和徐寒梅自然也过来跟着劝。 徐寒梅则干脆冲着里屋喊道:“晓菱,你去你王伯家一趟,和杜姨说一声,就说今天你王伯留在咱家吃饭,让他们别等了。” 姜晓菱连忙答应了一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临出门前又拐到了厨房,把那事先准备好的东西给带上。 被如此热情邀约,王建民也没法再推辞,只能又重新坐了下来。 姜家原本就准备开饭了的,饭菜早已经做好,此刻只要端上来就行了。 因为之前姜晓菱一下子拿出了那么多的好吃的,徐寒梅今天做饭难得大方了一回。 不仅烙了饼子,还用大葱炒了鸡蛋。除此之外,还熬了一小锅大米粥,蒸了半根香肠。 虽然饼子用的是二合面,可好歹白面多玉米面少,香肠再切的薄如纸,那也是肉不是? 再加上还有平时难得做上一回的大米粥和炒鸡蛋。 这样一餐饭,别说自己家吃了,就是待客也绝对拿得出手! 所以,当徐寒梅将这些饭菜一样一样摆放到了桌子上时,王建民都惊了。 他看看桌子上的饭菜,又抬头看看姜立南,说:“这是干啥,你家这是准备提前过年了?” 他当然知道这些不是为他准备的,毕竟自己来的时候人家都已经准备开饭了。 姜立南有点腼腆的笑了笑:“这不是我刚刚回来嘛。” 听他这么说,王建民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家里人心疼顶梁柱,给他改善伙食,犒劳他呢。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是都搬过来好!搬过来了,也有人心疼你了。哎呀,那我今天算是沾你的光了,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啊!” 两个人说笑着坐了下来,姜立南还把自己藏了好久,一直舍不得喝的宝丰大曲拿了出来。 王建民看得眼前顿时一亮。 虽然他并不贪酒,可这样的好酒也不是平时想喝就能喝的,于是气氛更加热烈了起来。 他们两个男人在外面推杯换盏的时候,姜家的老老小小也开饭了。 只不过饭是开在主卧室的。 徐寒梅和婆婆两个人搬了两个方凳拼在了一起,然后将提前拨出来的饭菜放上去,这就算是开饭了。 虽然环境简陋了点,可因为今天的饭菜一点也不简陋,几个孩子都吃的非常开心。 孩子们吃着饭,两个大人的心思却全放在了那个王建民拿来的信封上。 刚才上菜的时候,徐寒梅就将信先收了起来。 此刻拿出来,和婆婆两个人一起认认真真的观看了起来。 姜家老太太和徐寒梅都是认识几个字的。 老太太是因为年轻的时候给周围的富户人家当过丫头,跟着学过一些。 徐寒梅则是解放后上过脱盲班儿。 所以,迁徙证明上面的字她们都是认识的。 将那么一张薄薄的纸拿在手里,两个人忍不住又抹了抹眼睛。 好容易控制好了情绪,看徐寒梅要将信重新收起来,老太太拦住了她。 “放着,待会儿晓菱回来让她看看。” “看什么?”徐寒梅有点不解。 “这证明她刚才在厨房的时候,已经找我看过了呀?”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又不想在三个小的孙子孙女面前说的太清楚,只得含糊的哼了一声:“邮票!” 徐寒梅立刻明白了过来。 她立刻又将信拿出来,用手在上面摩挲了几下,将所有的折痕都碾平展。 这才郑重的点了点头,将信高高的放在了几个孩子都够不着的地方。 - 邵洋点击了姜晓菱发给他的购买链接,然后选择了付款。 结果,面前忽然多了一张折叠得板板正正的《人民日报》。 将毫无防备的吓了他一大跳。 他连忙四下里瞅了瞅,发现同寝室的兄弟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他不得不又一次的告诫了自己一番—— 和这个叫做姜晓菱的人交易,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以后万一再有下一次,一定要选择在宿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情况下打开电脑。 这事儿还真不能怪邵洋不谨慎,好歹上次换邮票的时候,那信封还是通过邮局寄过来的。 他哪儿知道这一次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直接落在了他的桌子上? 邵洋将那张报纸拿起来看了看,一股时代的气息迎面扑来。 他赶紧看了看抬头的日期,果然——一九六九年十二月三十日。 望着那张报纸他呆了呆。 先是不明白姜晓菱又寄了这么一张报纸给他是什么意思? 然后又有点奇怪。 有点闹不明白她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六十年代的东西? 而且,每一样都保存的超乎想象的好。 他琢磨了半天,想到了之前姜晓菱曾经问过他的话。 她问如果以后自己再找到什么东西,能不能还托他找人给鉴定一下? 邵洋觉得,这肯定是她找到的新东西了。 只是——这样的一张报纸,价格和邮票肯定是没得比的。 也不知道有什么鉴定的必要? 这玩意儿,也没人造假吧? 可不管怎么样,刚刚拿了人家那么高的介绍费,邵洋还是决定勤快一次,替她再去找杨伯伯一趟。 邵洋去找杨燕收的时候,他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看到他进来还有点惊讶。 “哟,你怎么又跑来了?你这段时间跑我这儿比回家次数都多吧?哪天让你爸知道了,看修不修理你!” 他说着还冲着邵洋的脑门点了点。 邵洋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开始抱怨。 “杨伯伯你说这话就不公平了啊?你应该去说说我爸!当初考本市的学校我图的不就是一个离家近,回家吃饭方便吗? 现在可好,我留在市里面了,他们老两口倒是跑了。我现在见他们一面地铁倒城铁,来来回回路上都得折腾进去大半天。 去一次之前,我都得下半天决心,总觉得那顿饭吃的,还没到学校就又折腾饿了。 早知道这样,我考外地了。反正他们那儿离机场近,我下了飞机去他们住的地方,比我从学校走还近呢!” 听了邵洋的话,杨燕收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还特别感同身受的附和道:“你说的没错!好好的俩人不知道怎么想的,非搬那么远。我见他们一次也不容易。”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才终于说到了正题。 邵洋从书包里拿出那张报纸,递到了杨燕收的面前:“杨伯伯,你帮我看看这张报纸,有保存价值吗?” 杨燕收睨了他一眼:“赶明儿转系跟着我学吧,我看你现在对这些东西很有兴趣嘛。” 说完,他随意的瞥了一眼那张报纸,当目光落在抬头的日期上时,忍不住楞了楞。 “等一下。”他忽然站起了身。 “你在这儿等着,别走!”他用手指了指邵洋, 说完竟丢下他,径自快步的走出了办公室。 搞得邵洋一脸莫名其妙。 过了得有二十多分钟,杨燕收才匆匆的走了回来。 这一次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有点老旧的硬皮笔记本。 封皮都有点残旧。 他进屋后并没有搭理邵洋,而是戴上了老花眼镜,坐在办公桌后面翻着本子认真的查找了起来。 连翻了好几页之后,手指才在其中一行字上停了下来。 邵洋好奇的凑过去看,发现杨燕收按着的地方写了一行字:一九六八年《人民日报》所缺刊次。 在那行字下面又有好几行小字,上面罗列着所缺刊次的日期。 仔细看一下,果然有他拿过来的这一份。 怎么能这么巧? 邵洋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会转圈了。 虽然杨伯伯还没有说什么,可从他这么急匆匆的跑走又跑回来,还有现在的表情,邵洋再不懂也能看出这份报纸对他很重要了。 可是,怎么能巧成这样?那个姜晓菱随便寄过来一点什么东西,都正好是这边缺少的? 邵洋的脑子里一阵嘤嘤嗡嗡,越想越乱,一时间自己都闹不清楚在想些什么了。 而这时,在确定那份报纸正好是自己所缺的之后,杨燕收的眼睛都要笑没了。 他激动的用手抚摸着那份报纸,邵洋觉得,他当初摸他刚出生小孙子的脸蛋儿时都没有现在这么充满爱! “邵洋,这报纸你从哪儿弄的,出售吗?”杨燕收终于平静了下来,开口问道。 邵洋挠了挠头:“卖……吧?” “什么叫买吧?到底是卖还是不卖?”杨燕收有点着急的问道。 “就……应该是要卖的。哎呀,我也不是很清楚,就还是那个朋友,之前委托咱们卖邮票的朋友。她寄了这张报纸给我,让我找人鉴定一下。我这不就跟您拿过来了吗?她既然找人鉴定,那应该就是要卖了。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 邵洋实在是自己也闹不清楚,干脆一五一十的都交待了出来。 听他这么说,杨燕收沉吟了一下。 然后开口说道:“这事儿我也不瞒你,没有瞒你的必要。 这张报纸确实是我们需要的。我们系资料室一直在搜集各时期有特殊事件记载的报纸,杂志,但运动时期的资料太过于难找,我们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全。 可我们需要并不代表着它的实际价值就很高。这个时期的报纸,现在市面上并不稀少,只是不可能很全罢了。 它们通常的收购价格在几十块钱到一两百块钱之间,根据品相定价。” “当然,”他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张:“这张品相已经很好了,卖个一百两百块钱的应该没问题。但是前提条件是,得有人愿意买。” 邵洋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是明白杨伯伯话里的意思的。 就好像那个人的店铺里还有一些火花,烟标,即使不懂,邵洋也能够看得出那些保存的都很好,也很漂亮。 喜欢的人看到它们一定会非常高兴,可是像他这种没有这种爱好的人,看见了最多说一声好看,但要让他掏钱去买那是不可能的。 这报纸,应该也是这种情况。 “那,这张您要吗?”他想了想,又出声问道。 “要!”杨燕收回答的干脆利索。 “你回去跟你那个朋友说,这张报纸我按照市面最高价,两百块收他的。如果他有我本子上记录的这些,我也以同样价格收购。对了,你再问问他那里有没有什么特刊……” “你等等啊!”杨燕收越说越兴奋,索性又站了起来,走到边上的书柜前一通翻找。 边找边饶有兴致的问道:“邵洋,你这朋友是干什么的?他怎么有这么多老东西?按说你们这个年龄,喜欢收集这些东西的人,应该不多啊?” 这话让邵洋怎么接? 他也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啊! 他有点尴尬的揉了揉鼻子:“我和那人也不熟。这不是还是沾了您老的光,人家都知道我和您熟,就人托人托到我这儿来了。要不然,人家认识我是谁啊?” 杨燕收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 在他的概念里,邵洋还是小孩子,他的朋友圈里按道理不应该有这样的人。 如果是按照他现在这样的说法,就更说得通了。 “这人你可以再接触接触,如果接触一段时间后觉得人品还可以,可以多来往。我总觉得他手里的东西应该不止这些。” 杨燕收从书柜里翻出了一个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很薄的自行装订的小册子,递到了邵洋的手里。 “这是我们现在还缺少的公开发行的报纸,期刊名册。你可以给那个人一份,只要这上面有的,我们都要。价格看样面谈。” 邵洋答应着接了过来,心里却觉得,让那个姜晓菱来学校和杨伯伯面谈的可能性有点低。 不过要是让她帮忙找一找这些资料,想来她应该还是会愿意的。  w  ,请牢记:, 第31章 第 31 章 姜晓菱原本还想找机会和爸爸说说去收购站的事儿呢,  没想到他和王伯伯一场酒硬是喝到了睡觉时间。    21 最重要的是爸爸还喝多了。 没办法她只能早早的先去睡了觉。 结果,在梦里她就见到了邵洋给她的小册子。 拿到册子,她更加确定对面的那个人是来自于未来了。 因为他找她帮忙寻找的好些报纸,  杂志的日期都是七几,  八几年的。 有好些日期还在上辈子她去世之后。 拿着那本册子,  姜晓菱很有一些恍惚。有那么一个瞬间,  她很想问问对方,你到底来自于哪里? 你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这么想着,  也这么问了。 她给邵洋写了一封信,  信里老老实实的说,  这个册子上有一部分报纸她可以帮忙找一下,例如一九六九年之前的。 因为他们今天的日期是一九六九年二月十一日,  农历腊月二十五。超过这个日期之后的,  她就无能为力了。 不过如果他要的不急,  册子里面那几个一九六九年下半年的报纸和杂志,  她可以帮忙留心。 在信的末尾,  姜晓菱还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如果方便的话,你能告诉我一下你们那里的时间和年份吗?” 将这封信发出去之后,姜晓菱似乎都能够看到对面的邵洋在看到这封信时大惊失色的模样。 不过,她的好奇心也确实被提的高高的了。 她热切的盼望着他的回信。 可这一次等待着她的只有失望。 邵洋并没有如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几乎秒回。 这一次她等了好久,一直等到睡意袭来,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真正的睡了过去。 最终也没有等到。 第二天,  姜晓菱是在晚上下班之后才见到爸爸的。 待一家人吃完饭,  全都聚在客厅的火盆前,  开始一天里最轻松自在的聊天,  玩笑的时候,  她轻轻的拉了一下爸爸的衣角,将爸爸带到了他们的小房间。 姜晓菱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小册子,递给了爸爸。 这册子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一本了,是她白天的时候按照那册子的内容誊抄下来的,只抄了其中的一部分,六九年二月份之后的就没有抄进去。 对于这个黑匣子了解的越多,运用的越熟练,姜晓菱就越发的谨慎。 她生怕有一天,因为自己的松懈给家里引来祸端。 她知道,那将是不得了的灾祸,因为她连解释都没法解释。 姜晓菱将自己怎么在废品收购站得来的这张报纸,又是怎么顺手给了邵洋,然后引出的后面这一系列事情全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父亲。 然后跟他提出,自己下学期不准备去上学了,说自己想去废品收购站做临时工。 开始说到不想上学的时候,姜立南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有这个打算,还没有来得及和女儿谈。 他倒不是想让晓菱提前去工作,而是他觉得这两年学校太乱了。 那些学生仔,年龄不大,胆子不小。一个个无所顾忌。 他们要是发起疯来,做出来的事往往比大人还心狠手狠。 自己家姑娘,在姜立南的心里,一直是那种软绵绵的,乖巧可爱的,他完全不想把女儿送到那样一个污水沟一样的环境里去。 现在的学校已经不是学习的地方了,既然如此,也没有在里面混日子的必要。 但越往后听,姜立南越不自在。 他是不准备让女儿去上学,可这并不代表他想让女儿去废品站那种地方去工作啊?! “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他不赞成的瞪了姜晓菱一眼,用手敲了敲桌子。 “工作的事你不用操心,家里不缺你那点钱。有我呢,饿不着你们。你不去上学也好,这段时间好好的待在家里,带好弟妹,都别给我在外面乱跑。你的工作,我另有打算。” 姜晓菱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能有什么打算?最多就是让我去厂子里做个临时工。爸,别以为我不知道,厂子里的临时工招的都是男工,一年能招几回女的? 你要么就是让我在家里等着,要么就是又走关系,求这个求那个的,欠人情还不算,就算真把我弄到厂子了,除了去食堂当小工,就是打扫卫生。别的哪儿还有女工能干的事儿? 在咱家我还不想做饭呢,你让我去给人家剥葱剥蒜?没准儿还得打扫厕所,我不干!” “胡说八道,你这都是从哪里听说的?”姜立南伸手在女儿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略有些头疼的说道。 “其实也不是都干那些……再说了,就算是去打扫卫生,去后厨工作那又怎么了?到哪里不是为人民服务?” “那去废品收购站也是为人民服务!” …… 姜立南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有这么伶牙俐齿的一面,一时间竟有些说不过她。 或者也是因为他多少有点心虚的缘故。 他不知道晓菱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 可也知道女儿说的和实际情况倒也相差无几。 机械厂说起来其实是男人的天下。 就好像纺织厂什么时候都是女工居多一样。 在这样的环境里,想要找一个适合女儿的工作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算有一些好点的位置,还有那么多正式工等着安置,那些岗位无论怎样也轮不着一个临时工去做。 厂子里每年招上来的有限的几个女工名额,大多数就是做最基础的卫生保洁,就算是能去厨房做个小工,那都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岗位了。 可——他忽然意识了过来,他被女儿给带歪了! “你不想去就不去,我原本也没准备让你去做临时工。你在家里待着带好弟妹,等个一两年,等厂子招工的时候你再去报考。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们!” “爸,那要是街道让我下乡呢?”姜晓菱忽然问道。 姜立南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要如何接口。 这个时候鼓励待业青年下乡的事儿其实已经有苗头了,街道上几个月前就开始挨家挨户统计家里待业人员的名单。 之前是因为家属们都还没有来,姜立南一个人住在院子里,自然没人上门登记。 所以,他就将这件事给忽略了。 如今听女儿提起,他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姜晓菱叹了口气:“那天我在收购站的时候碰到街道的邢阿姨了,她当时还问了我的情况。因为知道我还在上学,我想着最近她可能不会上门说这件事。 但,爸,要是我不上学了,或者说我现在上学,半年后毕业了,一时间安置不了工作,到时候我肯定是要下乡的。 咱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这事我跑不了。” 上辈子姜晓菱不到十八岁,父亲就去世了,她按照规定直接就接了班。 那时候小河年龄还小,所以下乡的事儿等于姜家俩孩子都给绕过去了。 可这辈子不同,现在爸妈都健健康康的,根本不存在接班这一说法,所以,以现在的情况,姜晓菱如果不工作,根本找不到任何逃避下乡的理由。 “如果是以前,下乡就下乡,反正大家都去。可现在有了黑匣子的事儿,还有这册子,我就想着去收购站其实是两全其美……” “册子的事儿我想想办法,去废品站的事儿不要再提了。” 不等姜晓菱说完,姜立南就将她的话给打断了。 “爸,你就让我自己做一回主吧。”看爸爸如此坚决,姜晓菱郁闷极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蹲下来,扶住了父亲的腿,抬头恳求的看着他:“爸,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去废品收购站说出去确实是不好听,邻居们肯定也得传闲话。 可日子是自己过得,咱们自己知道我去的目的是什么,管别人怎么说?让他们说去呗,又不挡吃不挡喝。” “傻子,你是个姑娘啊!” 姜立南又心疼又气闷。 一方面觉得这个女儿太懂事了,为了家里操碎了心。 一方面又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对自己的事看不分明。 他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头发:“闲话什么的,哪里能真的不在乎?你要是个儿子,随便你怎么做,可你是个姑娘啊!你将来要不要嫁人啦? 一说起来你在那种地方上班,好人家的孩子,听到就吓走了,谁会要你!” “没人要就不嫁。”姜晓菱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心里琢磨着,根本不用等那么久,这次邵彦成回来就跟他说这件事,要是他也嫌弃自己这工作,那就干脆一拍两散。 自己先就不要他了! “孩子话!” 姜立南不高兴了,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用再说了。” 说着就要离开。 “爸!” 姜晓菱连忙要阻拦,却被老爹一眼给瞪的停止了动作。 她知道这事儿今天是说不通了,只觉得一阵沮丧。 - 邵洋之所以没有及时给姜晓菱回信,是因为他回父母所在的乡下那个家了。 虽然他在杨伯伯那里发牢骚说回去一趟来来回回的麻烦,可其实,平日里能回他还是会尽量多回去的。 他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之前做了一次大手术,摘掉了一边的肾脏。 也正是因为此,才会在刚刚五十岁的年龄,就早早的打了病退的申请。 要不然,以他的能力,事业上再上一个新台阶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老爸一直说自己想开了,以后要以身体为主,可邵洋明白他心里的那份不甘心。 反正他觉得,不管老爸说得再好听,如果不是心里不舒服,也不会选择现在这种离群索居的日子。 什么爱好田园生活,就他们两个从小在城里长大,连个锄头都没扛过的人,这话有人会信才怪。 说白了,就是想离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都远一点,换个环境,顺便也调整一下心情。 所以,作为儿子,他还是要体贴一下爹妈,时不时的去晃一晃,刷刷存在感,也让他们的生活不至于太寂寞。 可这次,邵洋一回去就挨了骂。 原因是那些莫名其妙消失的香肠。 说起来这事儿还真不能怪邵洋。 那天在同意了和姜晓菱以物换物之后,他按照正常流程在后台选择了网站推荐的快递,填写了快递单,选择了上门取货。 之后他就将这件事给忘了。 按照邵洋的理解,收到单子快递公司肯定会和爸妈联系,然后把货物取走,最后送到那个小姐姐的手里。 可那个时候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和姜晓菱的交易,根本不能按照正常的流程去走。 结果就在两天前,他忽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在电话那边,妈妈急得大呼小叫,非让他去网上帮忙查查,怎么样才能抓住黄鼠狼?抓不住能撵走也行。 邵洋当时都懵了。 反复询问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是爸妈刚刚发现家里的香肠还有腊鸡,腊鱼少了好些。 之前他们将做好的东西放在了一个空置的房间里,原本是想着等邵洋这边开始卖货了,他们再包装。 结果儿子这边一直没消息,老两口也没有经常去看。 等他们想起来要去拿一根香肠蒸来吃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里居然遭了贼! 邵洋妈妈徐惠萍在电话那边一直念叨,说他们两个最近根本没有出门,家里也没有什么人来。 说有小偷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屋里进了黄鼠狼。 徐惠萍越说越真,说到最后甚至已经开始隔着电话线给儿子描绘起了黄鼠狼的行走路线,非说那家伙肯定是从半开的窗户跳进去的。 听妈妈说得有鼻子有眼,眼看着就要命令自己周末回家帮她逮黄鼠狼了,邵洋无奈之下,只得自己背了锅。 他告诉老妈是自己上次回家拿了一些回来送同学和老师了,走的时候忘了跟家里说。 所以,那些东西都是他拿走的,并不是家里招了黄鼠狼。 听了这通解释,徐惠萍当时没反应过来,挂了电话才意识到—— 自己让这个小兔崽子给糊弄过去了! “越大越不懂事!你拿家里东西好歹跟爸妈说一声。吓我们一跳不说,关键是,那些东西你爸爸做的多辛苦啊!” 徐惠萍说着还朝门口看了一眼,又压低了些音量。 “倒不是收不收钱的问题,你爸爸身体不好,为了做那些香肠,又是切肉,又是调料,整整忙活了三天!你倒好,说送人就送人,怎么就不体谅一下他的辛苦?” 虽然有苦衷,听了妈妈的话,邵洋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爸爸那人做什么事都认真。 以前工作的时候全心全意,现在,他既然想搞网店,别管能不能搞成,必定是很严肃的对待这件事的。 结果,还没有开张,自己先拿走几十斤…… 他明白,爸妈并不是心疼这几千块钱的东西,而是会觉得自己的劳动付出没有得到儿子的重视。 邵洋不是没想过,直接说自己将东西给卖了,然后把腊肠的钱给爸妈。 但以自己亲爹那个较真儿的性格,他必定要让自己把电脑打开,把交易记录找出来给他看的。 可那记录显示的是邮票换腊肠,而那邮票又是那么有名。 邵洋觉得,要是看了记录爸爸再追问的话,那自己肯定越解释越解释不清了。 与其这样,还是自己先“坦白从宽”吧。 不然哪天爸爸和杨伯伯见面,杨伯伯肯定还要提,这事自己少不得总是要解释的。 “其实那些香肠我也不全是给了老师同学,我还送了一些给朋友。之前一个朋友让我帮忙鉴定一张邮票……后来慢慢的也熟络了起来,成了朋友。我赚了人家的钱嘛,就拿了一些家里的香肠做回礼了。” 邵洋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儿,捡能说的和妈妈说了一些。 听了儿子的话,徐惠萍激动极了。 “真的呀!那邮票还真的有啊?我之前也是看过那个报道的,总觉得那东西都是放在博物馆里展览的,原来还真有人家有这个呀?” “当然有的啊!”邵洋说道。 “妈,你不知道,那个人拿的邮票地址还是咱们老机械厂的呢!我看得很清楚,那信封上寄件人的地址就是写的宁林市机械厂。 信上面还有退回的邮戳,一看就知道那是咱们机械厂的什么人把信寄出去了,然后查无此人又退回来了。 妈,我也是这一次才忽然觉得,有些事情好神奇啊! 如果我不说,你能够想象这样的事情离咱们这么近,就在几十年前,就是咱们厂子里的人,居然用了这么珍贵的邮票寄了一封信出去吗?” 徐惠萍摇了摇头。 然后她忽然再次兴奋了起来,慌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等一下,我去屋子里找一找,没准儿咱们家也有什么值钱的老邮票呢!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舅爷把他小时候保存的那些小玩意都给了你,说也都是存了几十年的老物件了。 你今天不说,我都把那些东西给忘了,我还给你收着呢。” 听妈妈这么说,邵洋也来了精神。 他也想起来了,自己舅爷以前是给过他一个盒子,说里面都是他小时候收集的东西,送给他玩。 邵洋记得,里面还确实有不少烟标啊,火花之类的。 印象里,其中几张好像还在姜晓菱的店铺里看到过。 那……会不会也有什么值钱的邮票? 想到这儿,他也激动了起来,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跟着妈妈到里屋,对着书柜就是一顿巴拉。 邵国庆进门就见妻子儿子俩人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将他放的好好的书和资料搞得一团糟。 看得他直皱眉头。 “你们要找什么跟我说,我来找。都说了不要乱动我的书柜!”他不高兴的走了进去。 “找你舅舅留给洋洋的那个盒子,我记得咱们这次搬家你给拿过来了,放在哪里了?” 徐惠萍显然早已经习惯了丈夫这种事必躬亲的行为,连忙冲他招手。 与此同时,拉着儿子一起朝后退了几步。 邵国庆走过去,先将他们弄乱的东西全都一一归位,然后从书架的底层翻出了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牛皮纸袋。 他一边将纸袋打开,一边说:“之前就告诉你了,家里的老物件都在这个袋子里,洋洋的盒子,还有这几本老相册都放在一起,总也记不住。 记不住你问我啊?总是乱翻!” 徐惠萍对于丈夫的碎碎念早已经习以为常,此刻全当没听到。走过去从他的手里接过纸袋,和儿子一起回到了外屋的茶几前。 娘俩拿出盒子翻看着,邵国庆则打开了放在最上面的那本相册。 邵洋和徐惠萍两个人在纸盒子里翻了半天,也没见几张邮票。 最多的各种火花,烟标,还有保存良好的有好看花纹的小石头。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可俩人难免还是有点小失望。 邵洋将盒子重新盖上,决定这次回学校的时候带回去。 他想拿去和姜晓菱店铺里的那些放在一起比较比较,顺便也去网上查一些资料。 邵洋倒也没想着要卖,只是看着手边这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忽然就对六七十年代的老物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将盒子放好,他凑到了爸爸的身边和他一起看起了老照片。 这些照片他小的时候看过。 不过时隔多年,早已经没了什么印象,此刻看着那些黑白的,还有黑白人工上色的照片,只觉得很是新奇。 “爸,这小孩儿是你吧?哟,你小时候还挺胖的哈?不是说那时候都吃不饱饭吗,你怎么还有双下巴啊?是不是我爷爷奶奶都把口粮省下来给你吃了?” “这是我爷爷吗?啧,我爷年轻的时候真帅!看着比你帅多了!” “不是,爸,你别打我……还不让人说真话了?我爷爷不戴眼镜,哪儿跟你一样,眼镜底儿这么厚,真比你帅!” “我奶奶也好看。对了,爸,我记得爷爷叫邵彦成,以前在咱机械厂厂史上还看到过他的名字。我奶奶叫什么来着?我怎么一点都记不得了?”  w  ,请牢记:, 第32章 第32章二章合一 “『奶』『奶』叫姜晓菱,  菱角的菱。”邵国庆说道。 说完叹了口气:“也不怪你不记得『奶』『奶』的名字,她去的时候还没有呢。哪止没有,那一年我还不到八岁……” 邵国庆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却没有注意到坐在他身边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  早已经没有再听,  连眼神也变呆滞了起来。 “等一下!” 邵洋忽然打断了父亲的,  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二不说就跑到了邵国庆的书房,拿出来了一张纸,  一支笔。 他重新在父亲身边坐下,  用笔飞快的在纸上写了起来。 江晓菱。 江小菱。 看到他写出来的字,邵国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从他的手里将笔抽过去,写下了“姜晓菱”三个大字。 全然没有注意到之前儿子所写的那几个字,连笔画都带着些微微的抖。 邵国庆放下了笔,然后看向邵洋训斥道:“就算平时说『奶』『奶』的事说的少,  没道理连舅爷姓什么都不知道吧?也亏得他平时那么喜欢你!” 如果是平时,  被父亲这么埋怨,  邵洋肯定嬉笑着解释句。 可这会儿,  他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样。 乡下的房子烧得是土暖气,  屋子里的温度并不高,可邵洋只觉自己这会儿整个后背都汗湿了。 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了自己曾经在网站后台看到的,那个叫做姜晓菱人的地址。 邵洋只觉这一切太玄幻了! 即便一个又一个的事实让他不不承认,  自己内心的那个想法有可能成,可是他还是完全不能相信! 他抱着最后的一点侥幸,再次问道:“爸,听说过一个叫做姜立南的人吗?” 邵国庆从相册处抬起了头,  一脸惊诧的看向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邵洋只觉这会儿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时间连理由都编不出来了。 他只得伸手推了推父亲:“就说知不知道吧?我就是觉这名字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听儿子这么说,邵国庆『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 “我当然知道了,那是我姥爷的名字!肯定是在咱们厂里的党史上见到的。 当时我姥爷,也是你太爷爷,是因为连续多日加班,积劳成疾猝死在岗位上的,是英雄!当年还因此被评为过市里的劳动模范,先进党员,被记录到党史里面了。 只可惜啊,太爷爷去的太早,别说了,我也没有机会见过。” 邵洋瞪着父亲。 他能够看到父亲的嘴还在诉说了,还在感慨,却连他说的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大脑完全宕机! 眼前晃来晃去的只有那封被撕裂了的信,还有信封右下角寄件人处那行写着机械厂姜立南寄的一行小字。 无数个惊叹号如同重锤朝着他的头顶重重砸来! 邵洋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爸妈的家,也不记得是怎么回的学校。 回到寝室做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他想看看姜晓菱店铺里在售的那些商品,想在里面找找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虽然他现在已经九成九的相信对面的那个人,可能真的是自己从来也未曾谋面过的『奶』『奶』,可…… 毕竟还是得亲自认证一下,不是吗? 邵洋一打开电脑,还没有来得及进入姜晓菱的店铺,先看到了收件箱里有一封未读短信。 他的心砰的跳了一下,还是下意识的第一时间点开。 果然,信确实是姜晓菱发过来的。 邵洋以最快的速度浏览了一遍,然后目光落在了那行:“今天的日期是一九六九年二月十一日,农历腊月二十五”上。 他闭了闭眼睛。 即便之前邵洋觉自己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可是在看到这行字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经历了又一次强烈的冲击。 使得他不不相信—— 他所认识的姜晓菱,应该就是他的『奶』『奶』。 一个和他不在同一个位面,或者说不在同一个时空的『奶』『奶』。 他不知道这样理解对不对。 但对不对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带给他的震撼都是一样的。 邵洋默默的在那封信的末尾处点击了回复,却迟迟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写了一句话:“请问,您认识姜立南和邵彦成吗?他们,现在还好吗?” 然后,点击了发送。 又乎是在瞬间,他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咦,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认识他们?姜立南是我爸爸,邵彦成是我爸爸的徒弟,他们现在都挺好的。如果方便,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认识他们吗???” 在这封信的末尾,姜晓菱连用了三个问号,足以说明在收到邵洋回信的时候,她是多么的惊讶。 可她不知道的是,收到信的邵洋,恨不比她还震惊! 他这个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忘记算时间了。 按照他之前特意从爸爸那儿了解的情况,『奶』『奶』是一九五一年生人。那么身在六九年的她应该还不满十八岁,如今的她和爷爷还没有结婚。 所以她才会说出“邵彦成是我爸爸的徒弟”这样的。 这就让邵洋陷入了两难。 虽然他内心是震撼的,可与此同时,其实也有一些惊喜。 如果能够确定对面的人就是自己的亲人,那,邵洋觉自己完全可以利用现在的渠道给对面的家人一些帮助。 生活在那个年代有多苦,即便没有感同身受可从各方各面他也知道一些。 能让自己的长辈,家人生活的更好一些,这不是他一个做晚辈的应该做的事吗? 虽然现在邵洋还不敢将这件事跟爸妈说,但他知道,如果老爸知道,不仅仅会支持他,应该会比他更加倾全力去做。 可—— 现在这种情况让他怎么跟对面的『奶』『奶』解释自己的身份? 告诉她,再过不到两年就要嫁人,然后在一九七二年的时候会生下我的爸爸。 再后来爸爸又生了我。 所以,我是你孙子。 邵洋觉如果的写这么一封信发过去,自己会不会因此尴尬死先不说,对面的『奶』『奶』估计觉他疯了。 盯着屏幕上的那封信看了久,邵洋才艰难的又写了句话。 “我是谁这个问题难回答,有机会我再和您细说。但请您记,最近一定要多关注您父亲的身体,千万不要让他太疲劳啊! 要是有机会,还请带他老人家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心脏或者血管有没有什么问题?需要看病的一定好好看,如果需要什么『药』或者需要什么帮助的请一定要跟我说。 还有,如果可能的,请为您那位师兄多准备一些吃的东西吧,别让他饿着。他的胃不好,受不饿。” 写到这里的时候,邵洋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奶』『奶』去世的时候,爸爸还不到八岁。虽然他对于自己的母亲依然想念,可感情更为深厚的自然还是和他相依为命,抚养他长大的父亲。 听爸爸说,『奶』『奶』去世后,爷爷一辈子没有再娶。虽然以当时爷爷在厂子里的地位,想在找个结婚对象,简直轻而易举。 可他说,他一辈子对不起一个人就够了,再不能拖累别人。 爷爷是在二十年前去世的,那时候邵洋还没有出生。 每次提到爷爷,爸爸说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都是在困难时期弄坏了胃,不然你爷爷不会走得那么早。” 语气里的遗憾,即便在很小的时候,邵洋都能够感受的到。 要是这些事都能够事先提醒『奶』『奶』,让她防患于未然,是不是悲剧都还可以避免? 那些遗憾也都不再会发生? 想到这儿,邵洋忽然兴奋了起来! 他打字的速度越来越快,语句也越来越流畅:“我会再寄一些食物给您。如果可能的,请也将这些东西送一份给您师兄,万分感谢!” 这一次,他点击发送按钮点击的非常快。 将信发出之后,他没有片刻的迟疑,就直接在网上下单买了十袋大米,十袋白面,一桶花生油,一盒猪油,还有十斤五花肉。 送货地址选择了姜晓菱之前留给他的那一个。 在付完款的那一刻,邵洋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整个人像是虚脱一般瘫倒在了座位上,心里却轻松了多。 - 姜晓菱回店铺是为了把小册子再抄一份。 虽然之前和父亲谈不欢而散,可她并没有打消要去做临时工的念头。 而且,她还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去一趟,别的不说,怎么也先去找找有没有邵洋需要的报纸。 她之前抄的那一份被爸爸给拿走了,而且没有一点要还给她的意思。 无奈之下她只能进来再抄一份。 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代表未读短消息的那个红字一直在闪。 姜晓菱知道,这肯定是邵洋给她的回复。 随手点开,姜晓菱原本想看一看在自己说出了此刻所处的时间和年代之后,那个人会不会惊讶? 结果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邵洋完全连提都没有提时间的事儿,反倒是居然提到了父亲和邵彦成! 这就让惊讶的人变成了她。 他怎么会认识他们? 姜晓菱以最快的速度写了回信过去。为了让他注意到自己的疑『惑』,还加了一堆的问号。 可邵洋在回信里,只说了一句“这个问题难回答”,然后就将她的困『惑』给忽略了过去。 但在信的后面,他却写了好长的一段,让她带父亲去看病,给邵彦成准备吃的。 这还不算,姜晓菱还注意到,他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忽然恭敬了起来,居然用起了敬称。 这让姜晓菱有一瞬间的茫然。 可都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那个熟悉的“叮咚”声就再次传来。 而且不止一声,是接连一串。 姜晓菱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眼见着一堆一堆的东西忽然涌入了她的店铺,一个又一个的竹篮被放进去了东西,上面贴着的标签也出现了一行行的小字。 大米,面粉,油,肉…… 姜晓菱满脸震惊的看着那一样样珍贵至极的食物,一瞬间脑子有点无法思考。 她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邵洋给她的,在信里他提到了。 可是,理由呢? 他为什么要送这些给她? 姜晓菱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保持清明。 她再次将目光放在了邵洋之前寄过来的那封信上。 然后她的目光在一行字上聚焦。 邵洋写到:“他的胃不好,受不饿。” 他是怎么知道邵彦成的胃不好呢? 现在的邵彦成胃应该还没有问题,就算这次出差会遇到点儿什么事,可有自己事先准备的吃食,相信也不会遭受太多的罪。 更不会落下胃病。 邵洋,邵彦成。 姜晓菱默默的念着这两个名字,心里忽地一惊!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哆嗦了起来,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一下子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让她惊讶的只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姜晓菱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强制镇定心神,不让自己太过于激动。 她又重新将信看了一遍,这一次,因为心中有谋算,再看就让她发现了更多的痕迹。 邵洋让她带父亲去体检,告诉她要检查心脏和血管。上辈子父亲就是因为太过于疲累,心脏骤停去世的。 如果没有人告诉他,他一个外人又怎么会这么好巧不巧的和自己谈论起这个? 还有邵彦成,他这辈子不会再饿着了,可上辈子他确实因为那次出差而落下了老胃病。这一点,邵洋又是怎么知道的? 越看,姜晓菱越觉自己想的没错。 再看看他莫名其妙的忽然送过来了这么一大堆东西,却连个理由都没有。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姜晓菱默不作声的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她的双腿软的已经无法承载自身的力量。 眼泪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 重生以来,姜晓菱恨不把自己每天的日子都排满满的,没有一丁点儿空闲。 好让她没有时间去想她的孩子,她的庆庆。 因为每次一想起来,那份思念和愧疚都会让她觉日子实在是太过于难熬。 都让她恨不能够时光飞逝,过快一点,再快一点,好让一九七二年早日来临,让她能够早一点重新见到自己的孩子。 如果说上辈子去世让她最感愧疚,最舍不的人是谁? 那肯定是她的儿子邵国庆。 她离开的时候,他还那么小,只有七岁。 她根本都不敢去想,没有妈妈以后,孩子的日子要怎么过? 而现在,看到了邵洋的这封信,让姜晓菱一下子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即便她没有证据,可是潜意识里就是觉,邵洋一定跟他们家庆庆有关,至少也是和庆庆相熟的人。 …… “邵洋,东西已经收到,谢谢。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认识邵国庆吗?和他是什么关系?他……现在生活的还好吗?” 邵洋盯着姜晓菱再次发过来的信,只觉自己的思维一片紊『乱』,理解能力碎裂成了满地的渣渣。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理智,脑子也够清明。 可事情的发展,让他再次觉——界怎么能够如此玄幻?! 谁能告诉他,此时年仅十七岁的『奶』『奶』是如果知道自己父亲的存在的?! 好在,经历了太多次惊讶之后,再面对更加奇怪的事情邵洋也能够淡定处之了。 努力的思考了半天,发现自己实在解不开这样的谜之后,他索『性』选择了实实说。 邵洋这一次回信用的时间比较长,他在信里详详细细的跟姜晓菱谈了他这次回家后因为那些香肠,腊肉而和爸妈进行的一场交谈。 他不仅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姜晓菱,在信里他还详述了自己父母的个人情况。 详细到他们的成长轨迹,履历,现在的情况,还有他和姐姐的情况,都在信里写的清楚。 不仅如此,邵洋还利用了信息自带的上传附件功能,将自己手机里存着的,之前自己满二十岁的时候,全家人一起照的那张全家福,也一起给姜晓菱发送了过去。 在信里,他对她全程用“『奶』『奶』”来称呼。 以至于看到信的姜晓菱,第一时间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确定对面那个人真的就是自己未来的孙子。 她用手抚『摸』着照片中儿子已现苍老的脸,说不出是惊还是喜。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里难言的情绪,坐在地上大哭了一场。 姜晓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 其间陆陆续续收到了邵洋好几封问询的短信。从语气里就能够看出那孩子对于她的关心和紧张。 好久之后,姜晓菱才收拾好情绪,然后将自己的情况原原本本的邵洋说了一下。 包括重生的事儿也没有隐瞒。 虽然这件事,对于姜晓菱来说,是她藏的最深的秘密,她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可这一刻,她就是笃定的认为告诉邵洋没有关系,那孩子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 果然,邵洋再回信时,除了对于她离奇的身世表示出了一点点震撼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更多的表示。 反倒是,他小心翼翼的询问姜晓菱,能不能把和她相认的事情告诉自己的父母? 他说,自己的爸爸这么些年一直很想他们两位老人家。 第33章 第33章三章合一 “可吗?我也可和庆庆联系吗?”姜晓菱声音颤抖的对着黑匣子问道。 “是可的话,  你和他说啊!你告诉他,妈妈很想他,妈妈没有一天不想我的庆庆的。” 说到儿,姜晓菱再次泣不成声。 姜晓菱和邵洋不同。 对于和亲人相认,  邵洋自是激动的。 可种激动是对忽间面对逝已久的亲人,  还是前从没有接触过的,  紧张,刺激和激动交织在一起。 他对于姜晓菱的所有印象全部自于父亲的叙述。 可他的父亲邵国庆对于母亲姜晓菱的印象也因为时间的关系渐渐的淡薄,说的次数也不多。 所,  邵洋激动是激动,  说再多,还真的没有什么。 可姜晓菱是一世就直接重生了的,她重新回到个世界才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 对于儿子的想念,正是在最疯狂的阶段。 没有人提起,她靠着理智还能将种思念死死的压抑在心底最深处,不触碰。 可邵洋现在就像是在用一根针,  将包裹着份思念的层膜一下子戳穿…… 于是,  此刻的她就有点绷不住,  整个人都失控了。 仅仅说出了么几句话,  她就更咽的再也无法出声。 姜晓菱按了回复键,  后用双手抱着膝盖,将整个身蜷成了一团。就么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  急切的等待着邵洋的回复。 而会儿邵洋已经从最初的激动慢慢的平复了下。 『奶』『奶』封信回的时间间隔的比较长,他知道,她老人会儿情绪一定很不稳定,不知道在边难受成什么样子了。 他很担心。 可与此同时,  他也在思考。 刚才『奶』『奶』在信跟他说了她的情况,邵洋从了解到,『奶』『奶』是重生的。 并且在重生后拥有了一个只有在梦才会出现的黑匣子。 在他的感觉,他觉得『奶』『奶』口的黑匣子,应该是一台电脑。 一台在她个年根本不应该出现的,科技的电脑。 邵洋并不关心电脑是怎么会在个时出现的,又为什么单单出现在『奶』『奶』的梦? 他现在所担心的是,样的一个电脑在办了促使他们庭团聚样一件好事后,又会不会给『奶』『奶』带什么负面影响? 毕竟,个年,对于邵洋一的人说,实在是太过于恐怖。 他不知道真实情况是什么样? 但从他接触到的各种媒介得的信息,简直是一个完全妖魔化了的时。 像『奶』『奶』样,拥有了一个跨时产物,对她无疑于藏宝于闹市。 只有小心再小心,不让任何人发现,才能保得平安。 冷静下后,邵洋意识到,别的都不重,最重的一定是保证『奶』『奶』和一人的平安。 只有在保证一点的基础上,才能考虑别的。 就在个时候,他收到了姜晓菱的回复。 回复很短,只有两行字,却看得他鼻子忍不住又是一酸。 他想了想,重新给姜晓菱写了一个短信息。 在信息,他写道:“『奶』『奶』,您别着急,也别太难受。我现在就回,将个消息告诉我爸爸妈妈。 只是,我现在在学校,爸妈在,从学校到还需很长的时间。『奶』『奶』,您别急,现在回休息。 明天白天该干什么干什么,千万别让别人察觉到您的情绪。我保证一定会把您的话给父亲带到,告诉他您的心意。 明天晚上,还是咱们平时联系的时间,我会和爸妈一起和您通信,咱们明天见。” 邵洋从学校到郊区的父母,平时坐公共交通怎么也得一两个小时的转。如果间堵车或者没赶上,可能还更长时间。 而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学校还在大学城,现在出连公交车都难找,就算是打车回也是需时间的。 他知道『奶』『奶』是在梦和他联系的,他哪敢让她真的在等? 所只能和她约定了明天见面。 将信息发出后,邵洋忽想起一件事,又连忙补充了一个短信发了过。 他说:“『奶』『奶』,我想问问您和我父亲间,有没有什么只有你们才知道的话题?如果有,麻烦您告诉我一下,晚上我好和他说。不我怕他不相信我。” 邵洋也是无奈举。 他老爹年龄不大,『性』子却执拗的很。自己认定了的事儿,是八头牛拉也不回头的。 他一是无神论者,辈子除了相信科学,其他一切在他的眼都是谬论。 邵洋觉得。如果自己拿不出个实在东,种能够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的。 么大老远的半夜跑回,老爹肯定为他是淘气,不想上学胡『乱』找理偷懒。 不把他打一顿亲自送回学校,都算他运气好。 更别说让他和自己一起,明天晚上等『奶』『奶』消息了。 一次姜晓菱回复的很快。 “有,有!” 她在信写道:“我答应了庆庆,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一架小飞机给他做生日礼物。就是个他最喜欢的,银白『色』的,身上有红蓝条纹儿,还带底座的个。百货大楼卖十二块。我时钱都准备好了,可还没得及买,就忽病发住了院……” 短信到戛而止,没有了下文。 可根本不用说明,邵洋也能够感受到『奶』『奶』此刻内心的波动。 肯定是,她还没有得及买飞机,就因为病发住了院,后就再也没有了机会。一直到病逝,个飞机也没有得及给儿子买,于是成了她未了的遗憾。 邵洋吸了吸鼻子,眼睛也一阵阵的发酸。 他正准备再给『奶』『奶』回复一个:“我知道了”的消息,又一个消息发了过。 一点开,邵洋就感受到了信带出的扑面而的焦灼。 “我找不到!为什么找不到?!我想买一个飞机让你帮我给庆庆带回,可是个匣子没有一种。现在的飞机为什么都和前的不一样了?!” 邵洋『揉』了『揉』太阳『穴』。 他不用网站翻,也知道『奶』『奶』肯定是找不到的啊! 几十年过了,现在小朋友们还有谁会玩种笨拙的飞机模型? 各种能飞的,能亮的,甚至能航拍的,带记录仪的都应有尽有。 可想找一个八十年初期的飞机模型,却并不是么容易的事。 等等!八十年初? 邵洋忽想起了前一天无意刷帖看到了一个同城的店在卖老物件儿,面好像就有七-八十年的玩具! 因为个时候他刚刚和『奶』『奶』成交了邮票,正对一块儿感兴趣,就多看了几眼。 印象,他还将人的店铺放到了收藏夹。 想到儿,邵洋连忙点开收藏夹细看,别说,还真让他找到了! 在人收藏,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银白『色』的,看上有点笨拙的小飞机模型。 而且看上,保存的还不错。 邵洋想也没想,果断的按照人留下的电话打了过。 对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很年轻,应该和他年龄差不多。 人听到他大晚上的打电话,就是为了买个小飞机,而且还强烈求现在就自提。 不得愣了一下。 “兄弟,我住在环啊,你确定现在过?”人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句。 环是宁林两年新建的开发区,虽边也有几个住宅小区,但入住率并不,离市区也远,也没有什么大的消费环境。 所晚上除了住户,没什么人会专门个地方。 “啊!我急用。别说你就是住在环,就是住在海城,只有玩具,我今天晚上也得过取。”邵洋倒也答的坦诚。 是『奶』『奶』给他爹的生日礼物,都晚了四十多年了,无论如何不能再拖了。 听他么说,人哈哈笑了几声,痛快的答应了。 邵洋边和人联系好,边就赶紧和姜晓菱说了一下,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证,自己已经找到了她说的种小飞机,现在就买。 他一定会在今天晚上,就把份迟的生日礼物送到父亲的手,让她放心。 什么也别想,晚上安安心心的睡觉,明天见。 关了电脑,邵洋飞的速度找到了辅导员,请了两天假。 刚刚返校又请假,还是在么晚的时候,又跑得一头汗。 都不用他多说,辅导员立即就同意了。 一看就是有急事啊! 可即使如此,邵洋跑出校门,坐上出租车的时候也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到和个卖约好的地点,果个人已经在等了。 是一个看上比邵洋大个几岁的男人,穿个一个帽衫,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 在腊月的夜晚,冻得浑身直哆嗦。 不等邵洋他们的车停稳,他就一个箭步冲过。 确定了身份后,先冲着他竖了个拇指,说了一声“牛”! 后把一个纸袋从窗口快速的塞到了他的怀。 “多给了你一个不倒翁,也是老物件,是我妈小时候玩儿过的。一起拿回哄女朋友吧。” 说到儿,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邵洋一眼,再次哈哈大笑。 “兄弟,就凭你股诚心劲儿,什么样的女孩儿也能追得上。” 说完,根本不给邵洋答话的机会,就胡『乱』的挥了挥手,朝路跑了回。 隔着窗户都能听得出他牙齿冻得打颤的声音。 邵洋一阵无语。 都哪儿跟哪儿啊? 人是冻傻了,在儿瞎脑补着玩儿吗? 他连女朋友都没有呢,还诚心…… 邵洋伸手从袋子翻出了个“质朴”极了的飞机,只觉得年头真送东给女朋友,估计一辈子都注定单身了。 紧赶慢赶,邵洋回到爸妈的时候也半夜了。 虽他不想让两位老人担心,可他么晚跑回,邵国庆和徐惠萍也不可能不全都起,跑出问个究竟。 特别是他还是今天下午才刚刚返回学校的。 “出什么事了?”徐惠萍第一个跑到儿子跟前,紧张的问道。 “妈,你别急,没什么大事。你放心,不是我的事儿,我在学校挺好的。”邵洋连忙出声安慰道。 “是你姐?你姐怎么了?”徐惠萍更急了。 他们的女儿邵蔓是第一人民医院的科医生,平时经常加班。 如果说老两口搬到郊区最担心的人是谁? 就是天天忙得死的女儿了。 生怕她不知道注意身,再和她爸爸一样,早早的把身给弄垮了。 会儿,看儿子半夜十二点多从城打车跑回,说没什么事,打死徐惠萍都不会相信。 可他看上健康的很,出事的,难道是女儿? 想到儿,徐惠萍急得眼泪都快出了。 她一边飞快的穿好披着的棉衣,一边在儿子的身上拍了一巴掌。 “你姐到底怎么了?你赶紧说!你是急死我啊?!” 邵洋简直被老妈脑补的能力给弄懵了。 不是,他进门到现在,也没说什么啊? 老妈怎么就能觉得他姐出事了?还急哭了?! 他连忙一把将老妈抱住,安抚道:“妈,妈,你别急,我姐真没事。你是不相信你现在打电话给她,她今天下午还和我通过电话。 她今天晚上坐急诊,会儿肯定正上班。你不信就打电话给她。” 听儿子么说,徐惠萍的心多少放下了一些。可还是第一时间跑回卧室,拿了手机拨给了女儿。 邵国庆因为做了个大手术后,身一直不是太好,所不敢像妻子一样起床的么快。 会儿才穿好了衣服从卧室走了出。 “不是你姐的事儿就是你的事儿。说吧,你又犯什么事了?是跑回让我给你兜底了?” 听了话,邵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爸,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怎么还记得?还能不能行了?我都二十了,你还拿出说?” 邵国庆说的还是邵洋上小学时候的事儿。 时候他调皮捣蛋,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往学校的水池子砸石子儿,比赛谁溅起的水花。 后他手一歪,好死不死的一块石头正好砸在了他们班主任的腿上。 他们班主任是一位马上就到了退休年龄的老教师,平时就凶的很。 次自是逮着他们很吵了一顿。 还不拉倒,还非请长。 邵国庆平时工作忙,徐惠萍不仅上班,还管的两个孩子。脾气自也好不到哪儿。 邵洋生怕回又是一顿竹笋炒肉等着他,干脆就直接跑到了厂,『摸』到了老爸的办公室。 天,邵国庆原本是参加全厂工人大会的,结果还没出门就被儿子抱住了大腿。 在众目睽睽下,小仔子抱着他就是一阵嚎,非让他学校,说他不给自己兜底的话,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嚎得是声泪俱下,把所有经过的人都笑死了。 最后,邵国庆终于还是没有参加个工人大会,而是跟着儿子了学校,被位严肃的班主任把爷俩一起收拾了一顿。 想到儿,邵国庆忍不住哼了一声:“二十怎么了?二十也没见你长进多少!别废话,赶紧说,你么晚回到底是犯什么事了?” “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邵国庆的话音没落,徐惠萍已经从卧室接完电话走了出。 确定完女儿确实没有事儿后,她脸上的表情总算是好看了一些。 如果是前,被爹妈么说,邵洋肯定还得嘀咕几句,可一次他没有再吭声。 他看着父母都在沙发上坐好后,自己也在他们身边坐了下。 后将带回的手提电脑放在了茶几上,与二位老人对视。 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想好怎么跟人说。 他想了想,终于开口说道:“爸,妈,我有一件事确实得坦白从宽。今天下午我跟你们说些香肠和腊肉拿回送老师和同学了,事我说了谎。” 听他么说,夫妻俩顿时沉下了脸。 “你到底给谁了?” 他们倒不是心疼东,只是此时他们也看出了,儿子时间提起它们,间肯定有什么问题。 “东不是我拿走的,是它们自己消失的。爸,妈,你们先别瞪我,我没有说谎。我发誓,从现在起我跟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们就算是觉得荒谬,也一定听我说完。我有办法证明,你们信我。” 后,邵洋将些日子,发生的种种全都一五一十的跟邵国庆两口子说了出。 他说完后,屋子很是安静。 邵国庆和徐惠萍两个人全都一言不发。 徐惠萍的眼神带着恍惚,很明显儿子番话太过于匪夷所思,让她一时间无法接受。 而邵国庆—— 他冷静的等儿子说话,闭上嘴后,才缓缓的抬起头看了看他。 “你说完了?” “完了。”邵洋有点忐忑的回答。 眼睛一秒钟也不敢从父亲的脸上离开,生怕他因为情绪激动,身再出点什么事。 可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听他回答后,邵国庆只是点了点头,后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就站起了身,对他说了一句:“早点睡吧,睡醒了老老实实给我回学校。” 后拉了一把坐在旁边的妻子,示意她和自己一起回房间。 邵洋整个人都傻了。 什么情况? 他的一路都在担心,父亲听说了『奶』『奶』的事儿后,会激动到失控,到时候身再负荷不了。 他甚至连打120的准备都做好了。 可现在,就? 就点了点头,后,完了? “哎,不是。” 他慌忙站起,一把拦住了父亲:“爸,我真的和『奶』『奶』联系上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想想,我说的不是真的,我怎么会知道么多事儿?我前连『奶』『奶』叫什么都不知道!” 邵国庆睨了他一眼:“你不是今天下午才从我儿知道的你『奶』『奶』的名字吗?还有你爷爷,你太爷爷的事儿,不都是今天下午我才给你说的?” 说到,他叹了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邵洋说道:“洋洋,你都么大了,做事前动动脑子。你爸是身坏了,又不是脑子坏了,你点小伎俩真为能瞒得住我? 你杨伯伯昨天打电话的时候跟我说了,说是有个什么明星开演唱会。你是不是晚上没返校跑看演唱会了? 后现在校门关了,没地方,就只能回了?” 说完,他啧了一声,不为的摇了摇头:“骗你老子?就你水平,还得几年!” “不是……” “你还说?!” 邵国庆说着脸『色』沉了下:“洋洋,我告诉你,你后说话给我注意点!前我没有提过,所次就算了。但你是再敢拿的老人编故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径自就往卧室的方走。 邵洋次是真的崩溃了! 他知道他个爹满脑子的唯物主义,只相信科学,相信眼见为实。 对于自己不能理解或者没有亲眼见到的东,永远保持怀疑态度。 可是他不知道,他爹居固执成个样子! 他明明都已经发誓了! 看父亲眼看就真的进屋了,邵洋急了。 他拿起自己带回的纸袋,从面抓出了个土笨土笨的飞机,伸直了手,冲着爸爸的背影喊道:“『奶』『奶』让我给你的!她说是她送你的八岁生日礼物!百货商店买的,十二块!” 邵国庆猛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的,缓缓的转过了头,目光在落到个小飞机上时,身明显的晃了晃。 邵洋赶紧跑过,扶住了父亲的身:“爸,你没事吧?” 邵国庆没有回答,而是反手死死抓住了他:“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的手掌心湿黏湿黏,声音有点飘忽。 在和儿子说着话的时候,目光依死死的粘在个飞机模型上。 看到爸爸个样子,邵洋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扶着邵国庆,将他重新扶回到沙发前坐下,才一字一句慢慢的说道:“我刚才说我和『奶』『奶』联系上了,一九六九年,十七岁时候的『奶』『奶』。” 说完,不等父亲回应,邵洋拿出手机,从相册调出了前特意拍照留存的,张贴着《万山河一片红》邮票的信封,特意放大了举到了他的跟前。 “爸,个地址还有名字你认识吧?个总做不得假。而且,我也说了,张邮票我是托杨伯伯卖的。你和杨伯伯么熟,你是问他,他肯定不会瞒你。” 杨燕收个人的人品,是没的说的。 前邵洋和他一起做的笔生意,邵洋没跟人说,他自不会在背后碎嘴皮子的先跟老友“告状”。 但现在既说开了,如果邵国庆问他,他也不会隐瞒。 再说,信封和邮票都是有实实在在东在的,也没有什么可假冒的。 邵国庆盯着儿子手机照片上寄件人一行字,久久没有说出话。 其实,刚才在邵洋讲番话的时候,他的心隐隐的就已经有点相信了。 可理智告诉他,一切实在是太过于荒谬,根本不可能实现! 所,听到后面他一边听,就一边在心梳理逻辑线,邵洋讲完了,他也梳理的差不多了。 后很确定的得出了儿子个故事完全是一派胡言的结论。 但,个飞机。 邵国庆的手下意识的在放在膝盖上的飞机模型上摩挲着。 个飞机的事,是他和妈妈的秘密,连爸爸都不知道。 妈妈世后,个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会记得,邵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任何渠道得知件事。 他甚至还说出了百货公司,十二块钱。 年,小邵国庆在陪妈妈买东的时候看上了个飞机,后就特别想。 可个时候的经济很拮据。 妈妈身不好,一直吃『药』。 爸爸又一年最少有一半时间都是在地学习。学习是交住宿费和伙食费的,他的工资有一半儿都用在些地方。 时候的钱恨不得一掰成两半儿花,妈妈对每一笔花费都很计较。 所,邵国庆即便非常喜欢,可也没敢开个口。 可他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看出的? 反正天在回的路上,妈妈就跟他说,如果次期考试能够考两个一百,过生日的时候妈妈就买个飞机给他做生日礼物。 邵国庆顿时兴极了。 他的成绩一很好,什么时候考试都是班上的第一名。 他知道,妈妈么说,其实就是已经答应他把飞机买送给他了。 但即便如此,他再学习的时候也更加的认真。 后,邵国庆考了两个一百。 再后,他又考了很多很多个一百。 可妈妈却失信了。 她在邵国庆生日还没有的时候,就因病世,甚至根本没有得及看一眼他得了双百的卷子。 …… 想到儿,邵国庆低下了头。 他用手捂住了脸,在妻子儿子面前,第一次失态的流下了眼泪。 看到爸爸个样子,邵洋的心也很难受。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情急下,他抓起纸袋,从面拿出个塑料的蓝『色』洋娃娃不倒翁,塞到了因为刺激太甚,还在一边发愣的母亲手。 “妈,我『奶』送给你的。” 徐惠萍吓了一跳。 她盯着自己的手,一脸的难置信。 好一会儿才讷讷的问了一声:“还有我的呀?你『奶』『奶』,也知道我了?” “!”邵洋连忙说。 “我把咱们的全福发给『奶』『奶』看了,她不仅知道了你们,连我姐都认识了呢!” 听到儿子话,邵国庆终于收起了眼泪。 他用手指着电脑:“赶紧开开!开开让我看看!你『奶』,现在还能和你『奶』说话吗?” 邵洋摇了摇头:“现在不行。我和『奶』『奶』约好了明天晚上八点的时候联系。今天太晚了,就别打扰她了吧?爸,我刚才和你们说了,我『奶』『奶』和我联系的媒介不一样,我的是电脑,她是梦的黑匣子。 我电脑一关机,就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梦,是网站一直叮叮咚咚有提示音,她的觉还睡不睡了? 爸,我『奶』现在才十七,睡不好会不长个子的。” 邵国庆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儿子说,他『奶』『奶』还长个子。 明显是把他们两口子初说他的话全用回到他『奶』『奶』身上了! 初他们说儿子的时候,说得理直气壮,可现在听话,怎么么别扭呢? 他开口正欲再说些什么,徐惠萍已经开始频频点头了。 “是的,是的,大晚上的就别打扰她老人了,睡不好的话,白天一天都不精神。” “是啊,长个子什么的,是我说着玩儿的。可,爸妈,你们别忘了我『奶』『奶』她现在是在什么年。睡不好了,白天稀糊涂说错了话,就麻烦大了!” 邵洋的话,让邵国庆和徐惠萍同时一震,也同时转过头朝他看了过。 邵洋『揉』了『揉』鼻子,继续着刚才的话往下说。 “爸妈,我知道个消息给你们带的震撼太大了,你们可能还有点回不过神。 其实我也是,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可现在,适应了后,我想了挺多。 刚才在回的路上,我还特意查了些资料,对了,我还在网上买了好些书,明天就能送过了。 我知道,你们,特别是我爸肯定急着和我『奶』『奶』联系,后也巴不得和爷爷联系上。 可,爸,妈,你们一定冷静!千万别忘了『奶』『奶』现在生活的年。 咱们边儿无所谓,反正知道的就咱们一子,谁也不会往说。 再说了,就算真传出什么,也没人会信。充其量不过就被人做搞噱头,博眼球什么的。 可我『奶』『奶』边,事是被什么人发现,是会命的!” 邵国庆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他的成长。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咱们都注意点,不打『乱』你『奶』『奶』的正常生活。就明天,明天晚上再和她联系。” 徐惠萍也跟着点了点头。 后,她想到了什么般的看了丈夫:“事儿不告诉蔓蔓一下?让她明天调个班赶回,也和『奶』『奶』说说话?” 邵国庆摇了摇头:“先别告诉她。她段时间正上大夜班,急诊上又不是没有手术。 万一再精神恍惚出点什么错,更麻烦。等有机会再说。” 徐惠萍连忙点头。 在他们夫妻俩说话的时候,邵洋已经将电脑打开。 他先调出了最早和姜晓菱的笔邮票的交换记录给爸妈看,后又点进了她的店铺。 在看了些后,他将和『奶』『奶』间的所有短消息往全都一一点开,方便爸妈查看。 特别是在看到最后一封,姜晓菱说她怎么也买不到飞机,言语间充满了焦急的信时,邵国庆再次流下了眼泪。 看着充满了感情的信,徐惠萍也忍不住湿了眼角。 她抽出纸巾擦了擦,转头看儿子:“洋洋,你上次都给你『奶』『奶』寄了什么?我再买一些别的东给她。他们个时候什么都没有,肚子都吃不饱的,寄再多东也不嫌多。” 听了妻子的话,邵国庆也应和的连连点头。 “寄点肉!卤肉,烧鸡,还有,惠萍啊,我记得你前几天不是买了一只羊腿说过年的时候炖汤喝吗?咱们不喝了,都给我妈寄!” “我妈”两个字一出口,邵国庆觉得心猛地一暖。 整个人仿佛都舒展了起。 他又有妈妈了呀! 他可和妈妈说话了! 一刻,邵国庆下意识的挺起了胸,身板都好像硬朗了许多。 “行!除了羊腿,再寄个肘子!明天我一早起就市场买。哎呀,住在乡下一点特别好,就是肉新鲜的很,我明天早点,看着肉铺小朱帮我挑个好的。 对了,国庆,不明天早上你和我一起吧。你开车带我回城一趟,我再『药』店看看有什么好的补品,也给妈妈准备一点。 个时候,人身都亏得厉害,吃点补品补充补充营养。” “好,咱们六点出门,先菜市场,买完后就回城。对了,咱们还可转到海鲜市场看看,我记得我爸在世的时候,就喜欢吃一口红烧小黄鱼。 咱们买点小黄鱼也一起给我妈妈寄过。” “不是……” 邵洋看爸妈越说越激动,激动的俨忘记了他个儿子的存在。 他几次试图开口打断他们的讨论都没有成功。 现在更是眼看着就站起拿纸笔列清单,只等天一亮就大采购的架势。 他不得不提了音量,冲着他们大声说道:“等一下,你们等一下!” 邵国庆和妻子终于停止了讨论,又一次一起抬头看了儿子。 “个,补品不买。还有,小黄鱼也不行。一切个时,我『奶』『奶』生活的环境不应该出现的东都不买,买了她也收不到。想想我刚才和你们说过的,油桶变坛子的事儿。 还有,别给她的生活制造任何危险。” 听了儿子的话,夫妻俩同时『露』出了一个有点赧的表情。 他俩刚才太过于兴奋,又忘了。 “,你『奶』『奶』能什么啊?” 徐惠萍急了:“我做儿媳『妇』的第一次孝敬她老人,总得让我表示表示吧?” 第34章 第34章三章合一 “买什,  『奶』『奶』缺什?”邵洋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还是米面,粮油吧?除了这我也想不起的了。” “买布!”旁边的邵国庆忽大声说道。 “买布,买棉花。”他语气坚定。 “我妈以前说过,她和我爸结婚的时候,  就是把两床被子合在一起,  连一床新棉被没。我爸穿的棉袄是她拆了我外公的旧军用大衣,  把里面的棉絮拆出来给他做的。 现在是冬天,他们的衣服一定不够。就去买布,买棉花!” “对对对,  我也听我妈说过,  说他们那时候一件棉袄穿年。子长了,棉花不够,就拆了把棉絮再重新铺一下,穿到最后越来越薄,不得不把能找到的所衣服穿起来才好一点。” 听了丈夫的话,徐惠萍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妈妈曾经念叨过的话,  连连点头。 “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去买!先去买肉,  再城去纺织大世界,  把布买一下。是好棉花就买一点,  没的话,  我到群里去问一问,看我那些小姐妹谁老家是产棉的,让帮忙从乡下买一些。到时候咱们再给妈妈寄呀。” 这天晚上,  邵家的灯一直到晚还没熄。 全家人处在一种从来没过的亢奋中,久久无法神。 而样一夜没睡好的还姜晓菱。 她一直到早上起床,洗漱完毕坐在桌前吃早饭了,还缓不过来劲儿。 觉得昨天经历的一切,  是那的不现实,简直不能相信。 “这是怎了?一大早就蔫答答的?” 看到女儿垂头丧气,像耷拉着脑袋的小公鸡一样,徐寒梅走过来用手『摸』了『摸』她的脑门。 “没发烧啊?是哪儿不舒服了?”她态度非常关心。 没法不关心啊! 今天年二十六,马上就过年了。 这会儿生病算怎事啊?总不能把病气带到下一年。 “我没事,就是昨天没睡好。” 姜晓菱躲开妈妈伸过来,又在她身上,脸上『乱』『摸』的手,点没气的答。 “是做了什噩梦,魇住了吧?昨天晚上睡着后你一直哭,一直哭,我拍拍不醒。后来我也不敢唤醒你了,怕忽醒过来再被吓着。到底梦见什了,居能吓成那样?枕头哭湿了啊!” 听到她们娘俩的对话,旁边的姜老太太连忙『插』嘴说道。 说着,还用手指了指姜晓菱,一脸的心疼:“看看这眼睛,现在还肿着呢!这是什人欺负我们家晓菱了?怎能把孩子吓成这样!” 听了婆婆的话,徐寒梅连忙仔细打量。 这才注意到,女儿的眼睛果红肿的像鱼眼泡一样。平时又大又双的双眼皮,现在肿成单的,好好的一双眼睛变成了一对眯眯眼了。 看得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伸手推了女儿一把。 “到底怎了?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心思重。小小孩子也不知道天天想那干嘛?家里这大人呢,哪里需你小孩子事事瞎『操』心” 看妈妈和『奶』『奶』越扯越远了,姜晓菱得赶紧解释。 “没想什,你们『乱』想,也没人欺负我。我也不记得做了什梦,不是『奶』『奶』说,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哭了。” 说到这儿,她一脸惊奇的看向姜老太太:“『奶』『奶』,我昨天晚上真的哭得大声吗?” “可不是!” 姜老太太看向她:“把我哭醒了。也就是宁宁美美年龄小,睡得沉,是换你爸妈,也得被吓一跳。” “哦,那我下注意,不再梦里边哭了。”姜晓菱点了点头,一脸慎重的说道。 两大人却被她这孩子气的答给逗笑了。 谁能知道自己会做什梦?哪里保证这的。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姜晓菱这句话说的郑重其事。 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即便是在梦里也得注意,不能随便哭,更不能随便『乱』说话。 街道上昨天下午就贴出了公告,说过新年,政-府给大家谋福利。 每家每户可以凭供应本去菜店买半斤平价肉,不肉票。 除此外,还一些花生,糖果,鱼等平时根本连面见不到的稀缺物品,今天供销也会定量供应。 与此时,还专门标明了,因为是过年,会按户供应,保证数量,所以让大家不用疯抢,是能够买到的。 可即便如此,家属院经验的老住户们也姜家说了,还是得早点去。 不留下来的可能就是鱼尾巴,瘪花生这些人挑剩下的东西了。 姜家现在户口已经上上了,这些肯定是买的。 不仅他们家的买,邵彦成临走前也把他的供应本留了下来,说他可能赶不上来过年,说可以把他的年货也一起买了。 所以,今天大家起来的早。 按照徐寒梅原本的意思是准备带着全家老小齐上阵,一起去大采购。 后顺便也带着一家子一起在街面上转一转。 毕竟说起来他们一家子到宁林也快两月了,可根本没怎出过门。 可没让她想到的是,大女儿居会在这时候,病了。 尽管姜晓菱一再强调自己根本没生病,可以一起去。 可她那蔫蔫的样子,看上去还没刚起床。还在打着瞌睡的宁宁美美精神足,徐寒梅怎可能会放心? 比起带着她出去转一圈受点风寒,没准儿来感冒再加重了,徐寒梅宁可让她躲躲懒,留在家里睡觉。 “行了,行了,你记得把碗筷收了就行,的你不用管。洗碗的时候烧点热水,咱家不缺煤,懒。我们先出去了,你弄完喝杯热水躺床上睡觉去,睡醒了下午就好了。” 徐寒梅一边对着女儿交待着,一边还忙着招呼着几小的,帮他们穿戴,整理,又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他们一起出门。 终于,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昨天哭了那一大场,姜晓菱现在的身子确实虚虚的,觉得一点气没。 最重的是,点精神恍惚。 她到现在觉得昨天发生的事就是一场梦,一场自己痴心妄想做出来的美梦。 她就这和邵洋相认了? 她,真的马上就能见到她的宝贝庆庆了? 姜晓菱胡『乱』的吃了几口饭,按照妈妈交待的把碗筷收拾好,却并没去睡觉。 她不敢睡。 她怕睡着了就会控制不住的去那屋子里等。 一直等到晚上,到和庆庆能够联系的时间。 可她也知道这样不行。 如果妈妈他们来看的她睡着了,怎也醒不过来,那吓也吓死了。 到时候她再说没病,就真的没人相信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响起了敲门声,与此时,张美芳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晓菱,晓菱你在家吗?” “在。”姜晓菱连忙答应着跑过去把门打开。 果,一开门就看到了那女孩儿笑盈盈的脸。 今天的美芳好看。 她穿了一条黑『色』的裤子,一件红白小方格的棉袄外套。 那外套的领子上镶了一圈白『色』的花边,前襟处还缀着几颗褐『色』的机玻璃纽扣。 每一颗扣子是棱形的,在光线的折『射』下,看上去就像是一颗颗宝石一样。 好看极了。 一看就绝对不是像宁林这样的小地方能够买得到的东西。 “美芳,你今天真好看。”姜晓菱将她让进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赞叹道。 听了这话,张美芳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甜了。 她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脸颊上带出了微微的粉『色』。 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轻声说道:“这是我爸爸前段时间去海市学习的时候给我带来的,今天第一次穿。我也觉得好看。” 说完,她又看了看姜晓菱,点纠结的拧了拧手指,小声问道:“可是晓菱,你觉得我这样子穿合不合适呀?” 姜晓菱愣了一下,一时间点没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意思? 于是张美芳又补充了一句:“你说,他们会不会说我是那什资本主义思想啊?” 姜晓菱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 张美芳是典型的南方女子。 虽因为吃食上所欠缺,还点没长开,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可她白,长得细眼纤眉,自带一种温婉的气质。 是那种典型的水乡女孩子的长相。 这在宁林这样一北方小城是少见的,也确实比较招眼。 再加上她爸爸工资,家里负担小,也愿意把钱用在女儿身上。所以张美芳在院子里无论吃的,穿的,还是用的,属于比较好的。 而机械厂家属院人们的生活标准本来就比外面一般大众的,她在此基础上又出了一层次,走到外面,肯定会更引人注意。 姜晓菱记得美芳她妈妈家里的成分不好,好像是什城市小业主。 后期还因此带累了一家子。 前姜晓菱确实没想到这一点,此刻听到张美芳问,她忽意识到,美芳现在这样的穿戴,对她,对她一家人并没什好处。 于是她直言不讳的说:“是不太好,以后你还是注意一点吧。特是穿戴方面,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美芳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咬了咬嘴唇,垂下了头。 紧接着就委屈的红了眼眶。 “我跟我妈妈说了,不穿这一件,她非我穿。还说过年了,大家穿新衣服,穿一穿也没什的。 再跟她讲,她就非说这是爸爸送的生日礼物,不穿爸爸失望。我就知道这样不好……现在果你也觉得不合适。” 说到这里,她还跺了一下脚,眼泪看着就落下来了。 姜晓菱没想到,这衣服居是张美芳爸爸送她的生日礼物,顿时为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话感到点后悔。 “其实也没什的,又不是天天穿。这不是过年了,你妈妈说的也没错,过年偶尔穿一下新衣服也不怕的。” 听她这说,张美芳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她看了看姜晓菱身上,那件已经洗得发白了的旧蓝布棉袄罩衫,用手抹了抹眼睛:“晓菱你说了,我明白你是在安慰我。” 张美芳又想起了早上妈妈说的话。 妈妈说:“过了年你就十八岁了,是大女孩了,马上找人家了。十八的姑娘一朵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男孩子看到也喜欢呀。” 想到这儿,她的眼泪越来越。 她不理解,为什妈妈就那急着想让她嫁人? 晓菱不也马上十八岁了吗,为什就没见人家徐阿姨着急? 是不是在妈妈的心里,女孩子就嫁人这一条出路? 她这想着,忍不住也这说了。 眼看着若干年后,市里赫赫名的铁娘子,现在为了嫁不嫁人的事哭得打湿了手帕,姜晓菱的心情实在是点复杂。 “不,你下学期也上了,也先找工?到时候生活空间大了,接触的人了,或许阿姨就不会总想这些了。”她小心翼翼的建议道。 美芳摇了摇头。 “我跟爸爸提过,他不意。他说还是等毕业了再说,还半年,他我先把毕业证拿到手。” 听了美芳这话,姜晓菱没办法再继续说什了。 既人家家长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她一外人,说得了也不太好。 而且,美芳又不和她一样,一黑匣子时刻担心着,早半年晚半年其实也并没太大的不。 “好了,不哭了,不就是一件新衣服嘛,值得你哭成这样?你妈妈说得对呀,反过年了,穿就穿了,以后注意点就好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过年也会穿新衣服的,到时候我陪你。” 张美芳来前,姜晓菱还真没想这件事。 可经过她的提醒,她忽觉得,过年了,给一家人买些布做几件新衣服其实也不是什不得了的事情。 买到时候低调一点,不让人发现异常就好了。 她琢磨着这几天找时间在黑匣子里看看,给全家人挑选一些。 听她这说,张美芳果真欢喜了起来。 “真的吗?晓菱,你也做了新衣服,到时候也会穿?” 姜晓菱点了点头:“前几天我『奶』『奶』和妈妈封阿姨一起去了纺织厂,我看到她们买布了。过年应该会给我们做衣服的。” 张美芳听后更加得兴了。 又说了几句话,她才像是忽想起了什一般,哎呀了一声。 “光顾跟你说话了,我差点忘了把东西给你了!” 张美芳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背着的书包拉过来,从里面拿出了两纸盒子。 两盒子不大,四四方方的。 一蓝『色』,一红『色』,盒子上面画了河水和垂柳,还写着西湖特产的字样。 除此外,图案上还画着一盘子,盘子里放了好些四四方方,豆腐干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豆腐干?”姜晓菱好奇的问道。 “这是素鸡,西湖卤汁素鸡,是我们家乡的特产。这也是上次我爸爸出差的时候带来的,我今天特意带过来给你和小河他们吃。”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姜晓菱连忙拒绝。 这年头最金贵的就是吃的东西。 粮食不够了,更说零食。 不小看这样的两巴掌大的纸盒,能够买到这样的东西,张伯伯不知道费少心思。 人家明明是买给自己家人吃的,她哪里好意思接受? “是我妈妈让我拿过来的,你收下吧。” 张美芳固执的将盒子往姜晓菱的手里塞。 “我爸爸妈妈说,自从我和你做了好朋友后,人变得开朗了好,他们说好好感谢你呢!这是我们一家人的心意,你不再推,再推我不兴了。” 听到这话,姜晓菱自没办法再推拒。 她想了一下,将盒子接了过来,对张美芳说道:“那你帮我谢谢伯伯,阿姨。另外你也等一下,我东西托你帮我带去。” 一听姜晓菱说让自己往家里带东西,张美芳连忙跳起来,两手使劲摆着拒绝。 “不,不,晓菱,我不是来跟你换东西的。” 姜晓菱睨了她一眼,嗔道:“谁和你换了?我本来就是今天送过去的,是还没来得及。你稍微等我一下,不准跑!” 说完,她丢下张美芳自己去了厨房。 姜晓菱从橱柜里拿出了一块腊肉,切下来了一半儿重新收起来,后把另外的一半放在了一碗里,还在上面盖了一盘子,这才拿了出去。 “这是我爸爸出差带来的,他前就说让我切一块送过去给你们吃,我还没来得及。好你今天带去,我也就不跑这一趟了。” 姜晓菱说着,打开了盖着的盘子。 张美芳看到里面那一大块儿肉,顿时急了。 “不行不行,晓菱,这太贵重了,我妈妈看到一定骂我的。” “骂什骂,就说是我妈妈让给的。” 两人推搡了一阵,张美芳终于把肉接了过去。 送走了张美芳,姜晓菱的精神总算是缓和了过来。 她拿起了桌子上的那蓝『色』的纸盒。 那盒子上写着:“卤汁素鸡”。 而另外一盒子上写着:“麻辣素鸡”。 姜晓菱将盒子打开,顿时一种从来没闻过的,浓郁的卤水香气从盒子里扑面而来。 让她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打开了里面的油纸包,后就看到了大概十几块儿被卤汁浸泡过的,黑『色』的皱巴巴的豆腐块儿。 那些豆腐块儿上,全包裹着一层亮亮的糖『色』,黏黏的,甜香扑鼻。 看着就让人垂涎。 看着们,姜晓菱忽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还是她儿子庆庆大概五六岁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运动刚刚结束,一些脑子活络的人就开始偷偷『摸』『摸』的做起了小生意。 他们并不敢在街头摆摊,更的就是挎着一篮子,里面放上一些自己家里做的吃食,后偷偷的跑到家属区里卖。 机械厂家属院是人人知道的,生活条件好,舍得花钱的地方。 来这里卖东西的人也就最。 什卖烧饼的,卖酱菜的,卖卤肉的,糖块儿的,每天里总会那四五拨。 那时候姜晓菱手里拮据,就少给儿子买。 而庆庆,虽年龄小,却极为懂事,不管的小朋友怎炫耀,他怎馋,也从来没开口让她给买什吃的。 一次,姜晓菱下班家,一拐进过道,就看到一人在楼栋口卖东西,身边围了一群小孩儿。 他家庆庆远远的站着角落里,眼巴巴的看着那一群人,却并不往跟前凑。 那群孩子买完后,全自自的聚在了另外一边一起吃。 小孩子们嘻嘻哈哈的说笑。 可即便是从庆庆的身边走过,也全像是根本没看到他一般,没一人和他打招呼,或者招揽他一起过去。 这其中几还是姜晓菱一直以为和她儿子关系好的好朋友。 姜晓菱看得心里特难受。 她走到那卖东西的人跟前,二话没说给儿子买了一串卤豆腐串儿。 她到现在还记得,儿子看到她拿着东西走过去的时候,那惊喜到不敢置信的眼神。 后来,她问庆庆,那些小朋友不跟他玩,他心里会不会难受? 庆庆不以为的说:“我没吃的东西和他们交换,他们当不带我玩儿。不过没关系,他们吃完了就会来叫我了。” 语气听上去是那的自,一听就知道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是第一次发生。 姜晓菱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听完后,心里像针扎一样的感觉。 她不是没想过,每天也如的家长一样,给孩子几分钱做零花钱。 可是,即便这简单的事情她做不到。 那串卤豆腐串儿后,她也再没给儿子买过什像样的零食。 想到这儿,姜晓菱的眼泪又一次像是不钱一般流了下来,擦擦不干净。 她小心翼翼的将那盒写着卤汁素鸡的纸盒收了起来,决定晚上拿进梦里,给她的庆庆吃。 想来,孩子一定会喜欢的吧? - 因为晚上一家子人过于亢奋,所以睡觉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邵洋虽一直跟自己说,早上早点起来,可还是睡过了头。 等他起床的时候,爸妈早已经离开了家,甚至连早饭没给他做。 老妈在餐桌上给他放了一包方便面,下面还压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给你一理直气壮吃泡面的机会。” 邵洋:“……” 洗漱完毕,在等待泡面泡好的时间,邵洋无聊的刷着网页。 没翻一会儿,就被一热搜吸引了视线。 “惊!闲渔网家店铺时出现离奇订单,莫非真外星人空降?” 邵洋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点不妙。 他再也顾不得面了,快速的点进了那热搜的链接。 那热搜里说,闲渔网站先后好几卖家在整理店铺订单的时候,时惊讶的发现出了一种空白的订单。 那些订单上,售出的货物,数量,价格全没一点问题。 可收件人地址处却全是空白的。 这件事最早是一位卖粮油制品的卖家发现的。 因为他在核对账单的时候,发现一买家在他的店铺里一次『性』买了十袋面粉,十袋精制大米。 这种情况在散客中比较少,所以他就上了心。 结果一查订单看却发现收件人地址处一片空白,完全没填写。 卖家原本以为是网站出了bug,生怕发货晚了再引起客人投诉,连忙第一时间给客服打了电话。 结果这边客服还在和他核对信息,没给出一准确的复的时候,库房那边却打来电话。 说一上班就发现库房的大米,白面少了好,少的数量恰好是是他发现的订单中购买的数量。 而仓管人员恨不得和他赌咒发誓了,说根本还没来得及联系物流,货物并没发出。 卖家完全被搞糊涂了。 他得转头再查看那订单,才时候才发现,自己前并没注意,那订单居已经确定签收了! 没地址,没发货的订单签收了! 与此时,库房里还没来得及投递的商品也不翼而飞? 这件事让卖家越想越想不通。 实在觉得诡异的他就将事情在朋友圈里说了一下。 时还贴上了订单下单日期,以及签收日期的截图。 下单和签收的时间一秒也不差。 结果这说说发出来以后,根本没人相信。 大家以为是一玩笑。 截图也是p出来,闹着玩儿的。 甚至还人打趣说是他遇到了外星人,东西被外星人给买走了。 店家怎解释他的图没p,事情是真的,可没人相信。 解释了,连他自己点怀疑是自己想了,前的事儿完全是巧合。 就在他已经放弃了的时候,偏一和他一样,也是在闲渔网开店的朋友留言说自己也遇到了样的怪事情。 那人说他的一桶花生油,一盒猪油也是这不翼而飞的。 而且订单样显示买家已经收货,却并没收件人地址。 他也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完全没联系快递。 于是,朋友圈里一片哗。 大家全当做一件新鲜事纷纷转发。 随着转发,其他闲渔网的行们也接连几家开始爆料,称自己也遇到了样的事情。 …… 邵洋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冷汗下来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昨天晚上办了一件大的蠢事! 他当初因为过于激动,买东西的时候,在收件人的地址处全直接留下了『奶』『奶』的联系方式! 因为他前和『奶』『奶』联系的时候是这『操』的。 写了地址后,『奶』『奶』能立刻收到。 开始的时候,他也吃惊不小,可吓着吓着也就习惯了。 完全忘了这是违背自规律的! 他伸手抹了一把脑袋上的冷汗,庆幸自己下单的时候是晚上,已经过了店铺常营业的时间。 不,是让人家店员亲眼看到自己家的商品在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 想到这儿,邵洋不由得打了冷颤。 邵洋哆嗦着手,第一时间将电话给爸妈打了过去。 此时的邵国庆和徐惠萍已经到了农贸市场,刚刚买了猪腿和肘子在付款。 看到儿子的电话,徐惠萍立刻接通。 后兴致勃勃的说道:“洋洋啊,你不知道爸爸妈妈今天幸运。一来好赶上小朱进货来。我跟你说,爸爸妈妈今天给你『奶』『奶』挑的东西是最好的,而且想买的全买到了!” 她还继续往下说,邵洋却快速的打断了她:“妈,东西拿家!全拿家!一定不留地址,不让店家帮忙快递!记住了,千万不!” 徐惠萍愣了一下,显是让他这一连串的不给弄的点懵。 可反应过来后却也赶紧点头:“好的,好的,妈妈没留地址,你放心吧。我们买完就去,什事去再说。” 邵洋这才松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的时候,他们一家子曾经商量过怎购买东西。 因为邵国庆的车子比较小,买的东西那,一趟肯定拉不完。 老两口就讨论起了最佳路线。 邵洋那会儿也不知道怎想的,现在想来他觉得那会儿可能是困极了,脑子抽了。 他就想到了自己前在网上给『奶』『奶』买的那些粮油食品,是直接下单就能快速抵达。所以他就跟爸妈说,让他们直接把地址留给店铺,让他们送货就可以。 反填了快递单子,『奶』『奶』那边就能收到。 现在想想这白痴行为,邵洋觉得真的被自己蠢哭了。 挂了电话,邵洋再也没了一点吃面的欲望,他随便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等着爸妈来。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小时。 农贸市场距离邵洋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开车最不超过十五分钟的距离,而且前打电话的时候,妈妈说已经在付钱了。 看到他们到现在还没来,邵洋急得又一次冒了冷汗。 他怕爸妈没将他的话当事,一意孤行。 这可不是网上订货,是卖家再发现货物失踪,那根本不用想,他们一家子就惹上大麻烦了。 就在邵洋急得又准备给老妈打电话的时候,院子外面忽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是徐阿姨家吗?家里没人?” 邵洋连忙跑过去开门。 门外是一大概三十岁的汉子,胖乎乎的,看上去点憨厚。 看到邵洋,他二话没说转头了自己开过来的电动三轮车跟前,从后面的货仓里扛了一条硕大的猪后腿熟悉的径自进了院儿。 “放什地方?” “啊?哦,放厨房吧。”邵洋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那人放下猪腿又一次到了车跟前,这一他从车里扛下来了好大一扇排骨。 邵洋连忙跟过去帮忙。 那人也没跟他客气,用手指了指车子上还放着的一大的黑『色』塑料袋。 说:“你帮我拿那吧,那是一整副下水。” “哦。”邵洋答应着伸手就过去拿。 结果一提没提起来,没防备下自己还差点失控,一趔趄栽到车子里去。 那人看着他,呵呵的笑了起来。 “还是学生吧?一看就没什气。你拿了,那一包也好沉的,等一下我出来拿。” 邵洋没吭声,却还是用的去提起了那袋子。 后咬着牙,硬是提着跟了进去。 现在的乡下其实已经少年轻人了,大部分的小年轻跑得城里去读书或者打工,留下来的基本上是老年人和小孩子。 白天里,各巷子是静悄悄的,并没什新鲜事。 从三轮车停在了邵洋家门口,再到他们来来扛那猪肉进出,又说了这一番话,周围已经陆陆续续围过来不少人开始看热闹。 那些人显和送货的那人还认识,人就打起了招呼:“小朱啊,邵老师家这是又在你那里买肉了啊?” 那叫做小朱的人也没瞒着,大声的答着:“可不是,还买了好些呢!” “哟,这是那腊味的生意做起来了呀!这才久,前做得那些卖光了” “可能吧。人家是城里人,自己的卖货渠道也不一定。再说了,人家家里大学生呢!现在的大学生了不得,一聪明的。好还没出校门就已经会在网上卖货,能赚钱了呢!” 小朱这一番解释,那些看热闹的人目光就全落在了邵洋的身上。 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各种好奇和探寻。 看得邵洋全身不自在了起来。 他干笑着冲那些人点了点头,后就关门。 可就在这时候,一辆写着“货拉x”的面包车又驶进了巷子里。 看到路上围满了人,开车的司机将车停下,从驾驶座处探出了头。 “这是不是六排三栋?” 邵洋关门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那人这时也下了车,手里拿着一单子按照门牌朝他走了过来。 “这里是六排三栋吧?麻烦你给我出示一下收货码,你们家订的东西送过来了。” 第35章 第 35 章 将豆腐干收好姜晓菱就出发去了收购站。 这两天发生的事,  让她对孙子邵洋很是感激,也想尽快把他需要的东西给找到。 哪怕找不全,能找几张找几张。 毕竟报纸这种东西是有时效性的,  时间拖得越久越难收集。 因为今天起得早,虽然在家还和张美芳说了会儿话,可到收购站的时候还不到八点,  比她上次来还早一些。 走到门口的时候,  发现收购站的铁门还半敞着,  并没有关。 想起之前张巧跟她说的话,姜晓菱也没有敲门,径自走了进去。 果然,  还是在上次那个整理废铁的屋子里,她再次看到了忙碌的张巧。 “诶,  这大过年的,  你怎么又跑来了?”张巧看到她有点惊讶。 姜晓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没有先说话,而是将手伸进书包里,  从里面又一次取出了一块儿红薯递了过去。 看到她这个动作,  张巧一下子笑了起来。 “可不要了,上次就把你的早饭给吃了,这次可不能吃了。”她朝姜晓菱摆了摆手。 “我吃过早饭了,  这是给大姐你专门带的。”姜晓菱连忙解释道。 可这回,  张巧还是坚持拒绝了:“我也吃过早饭了。” 看姜晓菱不相信,  她又解释道:“我们新站长来了,  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们重新调整了一下上班时间。他说我一个女同志,  家里还有孩子,长期住到站里不是那么回事。 按照以前的上下班时间,早晚出门天都是黑的,  也不安全,就把时间调整到早上八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了。中午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 说到这,张巧的脸上全是感激:“我这样不仅能吃上早饭,现在都有时间给我儿子女儿做好饭才出门了。” 在姜晓菱的心里,她是一定会来这里上班的,所以对于上下班的时间也很在意。 听到这儿,她索性也在张巧身边蹲了下来,伸手帮她挑拣起了小块儿的碎钢铁。 同时问道:“那,这不是和你们收购时间有冲突吗?” “可别下手,你没带手套,这上面好多有毛刺,再把你手给割了。”张巧连忙阻止了她。 直到看到姜晓菱确实把手收了回去,她才继续说道:“要不然我说我们这个新站长人真是好。他现在晚上一个人在这儿值班呢! 他说了,现在快过年了,来卖废品的人少,一个人值夜班也撑得住,等过了年再招一个男同志。以后的夜班只男人上,女同志全都上长白班,只要负责把分拣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张巧说这话的时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喜形于色。明显能够看出她此时对于谢强的决定是多么得感激。 姜晓菱点了点头,觉得她强子哥这一个决定简直英明无比。 这也让她的筹码更多了一些。 要知道以前她都不敢和爸爸说收购站的上班时间,生怕一说出来父亲直接就暴了。 现在能上长白班,他应该就说不出什么了吧? “你还没说你大早上又跑来干啥呢,又来找报纸?” 张巧说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偏离了主题:“你们家的墙到这会儿还没贴完?还要买报纸?” “也不是,我就是想来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书或者杂志。”被这么问,姜晓菱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张巧看了她一眼,了然的点了点头。 然后悄声说道:“看书的时候注意点儿,特别是别让那些和你差不多大的学生仔们看到。我跟你说啊,其实有时候,最狠的是他们。” 说完,也不等姜晓菱回答,就朝外面指了指:“还在那屋,你自己去吧。我还没来及整理,你先去挑。” 姜晓菱说了声谢谢就走了出去。 这一次她的运气并没有上次那么好。 那屋里最多的纸还是那些沾满了黏糊糊浆糊的撕下来的大字报。 她用木棍翻检了半天也没有翻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就在姜晓菱已经气馁的想要离开的时候,一个还带着睡意的男声在她的背后响起。 “你怎么在这儿?”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这是谢强在说话。 姜晓菱赶紧站起身,转过去冲谢强弯了弯腰:“强子哥早上好!” 这恭敬的模样吓得谢强连忙往旁边侧了侧,那原本还浓浓的睡意瞬间所剩无几。 他一脸无语的瞪着姜晓菱。 “你干啥?大早上的这么吓唬人?!” 姜晓菱也没有想到谢强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顿时也有点尴尬。 她伸手指了指旁边地上翻检过的纸张,解释道:“我就是想找点报纸,杂志看看。在家里实在是没有什么事。” 谢强看了看她,看到她脸上还没有来得及脱去的学生气,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只觉得这种好学生实在是应该坐在学堂里,认真上课的。 而不是跑到这种地方来捡垃圾。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只是在走到了门口的时候,稍稍停了一会儿,说:“我那儿还有点连环画,都放在邵彦成家里了。钥匙在我这里,你要是想看,回头我把钥匙给你,你去那儿看看。别往这跑了,这没什么书。”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就离开了。 姜晓菱原本准备走的,可和谢强这么一会面,她反倒不好立刻离开。 于是又重新蹲了回去,继续巴拉。 又扒了几下,实在没有扒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她蹲得腿都麻了,就又一次站了起来。 这一次,姜晓菱的目光却无意中被一个被自己扒过去的纸给盖住了的木盒吸引了过去。 她往前走了几步,将废纸拨开,然后从下面拿出了一个原木色的小木盒。 那盒子大概有两块摞起来的砖头那么大,是枣红色的,上面还雕刻着花纹。 盒盖的两边分别刻了一条龙,一只凤,最中间围绕着一个双喜。 一看就是过去的女子结婚时,娘家给陪嫁的首饰匣子。 她将那盒子翻来翻去的打量了一番。 盒子很轻,能够感觉的出用的并不是什么好木料,而且雕刻的纹路,虽然很喜庆,手法却有些笨拙,应该就是一般普通木匠做出来的大众货色。 而且,盒子最中间应该挂锁的地方,现在也变得光秃秃的了。 不用说也能够猜得出,那里曾经嵌着的铁片或者铜片早已经被撬走,拿去大炼钢铁了。 这盒子不值钱。 姜晓菱再不懂行情,也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 可就算是不值钱,之前拥有这个盒子的人应该也爱惜的紧。 这种盒子在姜晓菱的印象里,应该是她奶奶那一辈儿人曾经爱用的东西。 怎么也应该用了几十年了。 可这么久的岁月轮回,一直到现在都已经被人当废品卖了,中间还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碰撞,辗转了多少地方,居然连一点漆都没有掉。 擦干净浮土之后,看上去还是新攒攒的。 这样的东西被当了垃圾,实在是太可惜了。 姜晓菱想了想,就拿着那个盒子去找了张巧。 张巧看了一眼,随意的朝她摆了摆手:“你喜欢就拿回去玩吧,不要钱了。” 听她这么说,姜晓菱怎么可能会答应? 她连忙说:“张姐,该多少钱我给你,别不要钱啊!不要钱我哪儿敢要啊?” 听她这么说,张巧直起了身子。 笑着对她说道:“你这小孩儿真有意思,怎么这么较真呢?这东西真不值钱。本来也不是什么好木头,轻得很,根本不压称。 而且你看它上面刻的那东西,都属于四旧,根本不能往外面搁。我们收原本就是当破木头收上来的,留下来我也得给它劈了。你喜欢就拿回去玩吧。” 说完,她还特意又交待了一句:“回家用砂纸磨磨,把盒子上的图给磨没了。” 姜晓菱还要再和张巧说点什么,然后就看到谢强陪着两个人一起走了过来。 那两个人她都熟,一个是她爸,一个是隔壁的谢伯伯。 她立刻闭上了嘴。 这会儿,姜晓菱也顾不得别的了,将木盒子往书包里胡乱一放,就硬着头皮迎了过去。 走到二人跟前,乖巧的躬了躬身,叫了一声:“谢伯伯,爸。” “晓菱,你怎么在这儿?早上没有和你妈他们一起去买肉?”谢长义显然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她,惊讶的问道。 “早上有点不舒服,我妈说不让我跟着。然后没事,我就跑来找强子哥玩了。”姜晓菱说着,还看了谢强一眼。 谢强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一脸的一言难尽,却终于并没有解释什么。 从看到女儿也出现在这个地方,姜立南的脸色就变得有点不好看了。 刚才姜晓菱给他打招呼的时候,他都一言不发。 可这会儿,听到她说早上不舒服了,姜立南却又忍不住将女儿多打量了几眼。 “不舒服还不在家待着,还乱跑!” 语气里带着指责,可也有浓浓的担心。 看到父亲这个态度,姜晓菱放心多了,之前有点绷紧了的神情也松缓了下来。 她冲着爸爸嘻嘻一笑,然后直接走到了谢强跟前。 “强子哥他们这正缺人手,反正我在家里待着也没事,以后我每天过来帮忙。” 这话一出口,吓得谢强朝后连退了两步,一脸惊悚的看着她,连连摆手“不用你帮,我们人手够了!” 说完,又连忙看向两个爹,解释道:“不是我让她来的,她来我不知道。” 看到自己闺女把人家小子吓成这样,姜立南只觉得自己眉心控制不住的使劲儿的跳。 他一把将女儿揪过来,揪到了自己身边,低声呵斥道:“别胡闹!” 姜晓菱朝他咧了咧嘴,一脸笑盈盈的,也不生气,也不反驳。 可眉眼里全都是坚持。 似乎是在对姜立南说:“反正不管你同不同意我来这里上班,我都是要来的。你要不嫌麻烦,就天天来抓我呀!” 看得姜立南胃都要跟着疼起来了。 谢长义没有看懂自己兄弟和小闺女之间的眉眼官司,他也没那个心情去琢磨。 今天他来这儿,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想来了解一下他们家的搅家精到底在干些什么?这个废品收购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错,搅家精。 现在在谢长义心里,他这个大儿子就是一个十足十的搅家精,混蛋玩意儿! 不然,哪有人大过年的,搅合的一家子不得安宁?! 这没几天就新年了,他媳妇儿都还没给他好脸色呢!家里到现在连年货都没置办! 如果不是早上他二儿子谢壮跑到厂里跟他说,说邻居家都去排队买肉了,他都不知道街道上昨天晚上贴出来的那个通知! 别人家家家户户都在忙着买肉,买菜,还买花生糖果,他家倒好,媳妇一大早跑单位加班去了。 还交待俩儿子,中午找他要饭吃! 这都是点什么事啊?! 想到这儿,谢长义就头疼得厉害。 他知道这是媳妇在给他下马威,他要是不来把大儿子弄回家过年,估计他们家这个年就都别想过了。 他伸手在太阳穴处揉了揉,然后抬眼看了看站在一边,做出一副鹌鹑样的大儿子。 心里清楚得很,这小兔崽子在做表面文章给他看呢。 别看他现在当着自己的面一副怂包样,像是多听话似的,可骨子里还是犟种一个。 不顺着毛捋,这事儿就不算完。 儿女都是债啊,这一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还完。 谢长义在心里叹了口气。 嘴里却依然冷冰冰地问道:“你住的地方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谢强连忙答应。 谢强带着谢长义走了,而姜晓菱也被爸爸揪着离开了收购站。 出来没走多远,姜立南就停下了脚步,从工作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报纸,递到了她的手里。 姜晓菱接过来一看,正是之前小册子上列出的其中一份。 她顿时高兴了起来,甜甜的说了声:“谢谢爸爸!” 姜立南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父女俩又走了几步,他还是没忍住,又继续劝了起来。 “这份报纸是我从你王伯伯办公室找来的。这种东西在收购站遇到的可能性很小,以后啊我多留心,回头再去党办转转,看他们那里有没有。 至于这个地方,你还是要少来。” 姜晓菱也没法告诉爸爸,她想来这儿并不单纯是为了找报纸,同时还是为了收购一些被这个时代给祸祸了的古物。 她只得转了话题。 “我刚才问收购站的大姐了,她说我强子哥人特别好,心善。他一去就把他们的上班时间给改了,现在大姐上的是长白班,每天吃完早饭过去,晚上还赶得及回家做晚饭,什么也不耽误。 你要非不让我去,那强子哥肯定也不敢要我。没事,爸,你要不让我去做临时工,那我就不去做了。我就每天抽空去帮大姐干活,义务的,不要钱。 反正我下学期也不去上学了,家里妈妈,奶奶都在,也不用我做饭。闲着也是闲着,我去学雷锋做好事,这总行了吧?” 姜晓菱说话不疾不徐,脸上还带着笑。 她也不和姜立南吵,也不和他闹,可这番话说出来,还是气得他心口疼。 他停下了脚步,一脸无奈的看着女儿,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她脑门使劲的戳了戳。 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接连点了好几下,姜立南才哼了一声,骂了一句:“小混蛋,你就这么气你老子吧!” 说完,家也不回了,转头拂袖而去。 姜晓菱知道爸爸这是默许了,心里不禁一阵欢喜。 站在原处冲着爸爸的背影大喊了一声:“爸,你晚上早点回家吃饭呀!妈妈今天去买肉了,咱们家晚上包饺子!” 姜立南脚下一个踉跄。 他转过头,很想冲着女儿吼一句,这还没过年呢,包什么饺子就包饺子了?! 简直就是个败家子! 可再想想,这是在大马路上,没有人这么嚷嚷的。 就又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再次转过头,朝着机械厂的方向走了过去。 - 整整一个上午,邵洋家门口就没闲过,送货的车陆续不断。 开始还有人凑过来看热闹,后来连看热闹的人都看烦了,全都回家躲暖去了。 他家还时不时的有人在外面拍门,喊:“你们家买的东西送过来了”。 邵洋早饭都没有吃,一直在屋里屋外的忙着搬货,搬到后来简直都要生无可恋。 一直到下午四五点钟,门口才总算是安静了。 他瘫坐在沙发上,望着那一屋子的大包小包,纸箱,木盒的,第一次开始认真的想奶奶曾经说的那句话—— 我总觉得这个匣子等我过了十八岁生日之后就会消失不见了。 所以—— 他爸妈买这么一大堆一年都吃不完的水果,肉蛋,牛奶,是准备让奶奶放到哪儿去啊?! 邵洋有点控制不住的开始思考,如果给爷爷寄一些零配件和操作图,他有没有可能自己组装一台冰箱出来? 这一想脑子就不由控制的开始天马行空,好久思路都拉不回来。 在他都已经幻想着帮爷爷组装了冰箱,冰柜,空调,甚至都快要建冷库了的时候,他那对爹妈才姗姗而归。 两个人一下车,在院子里又同样一阵叫嚷:“洋洋,快出来帮忙搬东西!” 邵洋直接瘫倒,躺在沙发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才慢吞吞的爬起来走了出去。 好在这一回,爸妈拿回来的是各种布料,棉花,总算还都是经放的东西。 邵国庆和徐惠萍两个人整整采购了一天。 如果是平时,早就累得没有一点力气了,可是今天,却还是显得很有精神。 特别是邵国庆,自从肾癌手术摘除了一个肾之后,他有一年多没有一次性在外面待这么久了 。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在担心自己究竟能不能撑得住? 可这会儿,一想到再有几个小时就可以和妈妈通信,还能把准备好的东西给妈妈邮过去,邵国庆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看着儿子和妻子拿着大包小包走在前面,他背着手跟在两人的身后,美滋滋的一起往屋里走。 直到走到客厅的时候,看到那摆满了一地的各种东西,邵国庆才愣了一下。 买的时候太过于兴奋,看到什么都想要……这会儿才发现明显买得太多了。 可马上他又高兴了起来。 多一些怕什么?只要妈妈能够用得着,再多他也负担得起! 看到爸爸的表情,邵洋立刻就明白了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由得撇了撇嘴。 毫不客气的泼了一盆冷水:“爸,妈,你们光想着买了,你们就不怕把这些东西寄过去,奶奶会喊你们败家子啊? 别忘了,她现在可是生活在六十年代! 就他们那种一年到头都不会见到一个苹果的时代,你们看看你们买的这些东西……”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放在靠近门口位置的那一大盒各色进口水果。 “那红提,蛇果,还有车厘子……你们确定我奶奶那个时代有这些?” 邵国庆和徐惠萍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徐惠萍才挣扎着解释道:“就是好一点的葡萄,苹果和樱桃嘛。这些应该那时候也都有的啊。 别的我也不敢买,怕那个什么匣子会给吞了,不给你奶奶送过去。要是这些也不行,不然,我再去买个西瓜?西瓜可以的吧?那总是应该有的吧?” “现在是冬天!”邵洋一脸的郁闷:“冬天他们哪里怎么会有西瓜?” “你不是说你奶奶那个店铺里能放东西吗?或许能接收也不一定。这些水果放到夏天吃也是可以的吧?或者,你奶奶在梦里也能吃一点?” 邵国庆想了想,有点不死心的反问道。 他实在是太想给妈妈买一点水果吃了。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小的时候还是吃过水果的,至少西瓜什么还是能吃得上的。 可妈妈,他搜遍了所有记忆,都没有一个关于妈妈吃水果的片段。 所以上午的时候,妻子提议要买一些好的水果寄过去,邵国庆就欣然同意了。 邵洋其实也知道自己说得这些话都是白说。 这里面的每一样,都包含着父母的心意。 他之所以能保持一副清醒的头脑,是因为他和祖辈的感情并没有他们那么深厚。 可对于父亲而言,今天所做的,所买的,这一切,都是在圆他的梦,满足他未达的心愿。 自己并没有任何资格去置喙。 夜色很快来临。 这一天晚上,姜家果然按照姜晓菱的提议吃了一顿饺子,纯白面的。 事先,三个小的都被家里大人警告过,不允许在外面同别人说一个人。 但凡他们说出去一点儿,以后就再也别想这么吃了。 听得三个小家伙点头如捣蒜。 其实对于三个弟妹,姜晓菱是放心的。 她觉得他们虽然年龄小,可都不是心里没谱的孩子。 就好像当初宁宁和美美的事儿,他们三个至始至终没有掉一点链子。即便到了这边以后,也没有往外面吐露哪怕一个字。 这说明他们还是能够分得清里外,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的。 更何况,今天整个街道的人都去买肉了啊!就算是传出去个一句半句的,最多被人念叨一句不会过日子,别的也不会再有什么了。 之前见到了那么多的白面大米,还有肉,徐寒梅和姜老太太心里已经不慌了。这心里一不慌,做事就大气了许多。 所以这顿饺子的肉放得比平时多了不知道多少倍,连面汤里都飘着油花。 一家人吃得满足极了。 饭后,按照惯常,一家子都会在客厅里坐一会儿,烤烤火,聊聊天。 可今天,姜晓菱心里有事,慌得根本坐不住,刚到七点就不停的打哈欠,说困了,要睡觉。 徐寒梅以为她感冒还没好,就也撵着她赶紧去睡。 结果,因为吃得太好,几个小的也对于饭后甜点烤红薯没了什么兴趣,没一会儿也闹起了瞌睡。 于是今天的姜家比平时里关灯都早,不到八点,全家人都回屋睡觉了。 姜晓菱第一时间来到了那个房间里。 这时候距离他们约好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可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她先将带进来的素鸡扫描到了店铺里,然后又把今天爸爸给她的那张报纸也放了进去。 之后就打开了短消息,开始给她的儿子庆庆写信。 所谓的写,其实就是对着那个屏幕上小麦克风说。 姜晓菱对着它说:“庆庆,妈妈好想你,不知道妈妈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过得好不好呀?” 仅仅这一句话,她就再也忍不住,又一次的潸然泪下。 不过,这一次她很快的抹去了眼泪,有了今天早上的教训,现在的姜晓菱已经不敢放纵自己的情绪。 她很害怕万一自己再在梦里哭出了声,把奶奶给哭醒了,奶奶会不会把她给摇醒? 那时候她和她儿子的对面肯定就进行不下去了。 所以必须管理好情绪。 她抹掉眼泪后,又继续说道:“庆庆,妈妈没有想到还能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和你联系,我很开心。知道你现在一切都好,有了妻子,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妈妈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今天啊,你美芳阿姨拿过来了一盒卤水素鸡,说是她爸爸从海城带回来的。我闻了闻,可香了! 她说是拿给我和你小舅还有小姨们吃的,可我没舍得。我特意留下来了一盒给我们庆庆,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这种甜丝丝的东西。” 姜晓菱还想继续往下说的,可就在这时,屏幕右上角那个提醒,红色的小点又开始不停的闪。 不仅如此,她店铺中空余的竹篮开始一个个飞快的被清空,又飞快地被填满,然后上面的标签上开始一行行的往外冒小字。 姜晓菱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店铺里的竹篮是按照分类放置东西的。 也就是说,只要是大米,无论是长粒,圆粒,五斤装,十斤装,只要是大米就会被全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面粉也是。 所以,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虽然货物在不停的增多,可实际上占用的篮子并不多,那架子上的篮子大部分还都是空的,标签也是空白的。 而现在,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姜晓菱亲眼看着她之前放在篮子里的火花,石头,报纸,烟标等有限的几个商品全部给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被瞬间填满的竹篮。 排骨,肘子,后腿,苹果,葡萄,桔子…… 布,棉花,毛线…… 热水瓶,毛毯,棉袄,棉裤…… 姜晓菱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还在飞速的出现着新的字迹的标签,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身体僵硬的一动也动不了。 这,都是她家庆庆给她买的?可是,怎么能买这么多?! 看着竹篮还在被填满,标签上的字还在增加,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一样,姜晓菱是真的惊了! “停!” 她对着那个小麦克风大喊了一声,也不管儿子能不能看得明白了,以最快的速度按了发送键,将之前还没有完全写完的那封信给发送了出去。 发完之后,她用手按了按自己跳得都要从嘴里冲出来的心脏,头一回体会到了她爸看向她时那种无奈至极的心情。 她颤着手快速的点开了一个新消息的界面。 这一次,姜晓菱也顾不上感伤了,对着界面大声的说道:“庆庆,别寄了,别寄了,你赶紧给我收回去! 这些东西不要钱的吗?!你花钱买这些干什么?这得多少钱啊,怎么能这么造?!你给我拿回去!这么些吃的用的,你妈一辈子都用不完! 我还没老呢,用不着你养活!你个败家孩子,给我拿回去!” 姜晓菱活了两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 她这会儿看得心惊肉跳的。根本不敢想象儿子为此花了多少钱! 一想到自己之前曾经在黑匣子里看到过的那些商品的价钱,想到儿子可能把所有的积蓄全都买成了吃的,给了自己…… 姜晓菱就心疼的,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之前满满的感伤此刻全都变成了惊吓和糟心。 与此同时,邵洋正在爸妈的监控下把那些他们带回来的东西,通过置换的方式一样一样往奶奶的店铺里放。 这是他现在确认的,最稳妥的方式。 反正网站并没有规定交换物品的最高价和最低价,钻这个空子,他完全可以把爸妈买的这些与奶奶店里现有的老物件做以置换。 邵洋现在真是庆幸,庆幸奶奶的店里好歹还有几样东西,没有全部卖完。 邵国庆和徐惠萍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把一辈子没有受到过的惊吓全受了一个遍。 他们是彻底信了儿子之前说的话,那些腊肠咸肉是真的自己消失的。 他们两口子就见儿子对着电脑一阵噼噼啪啪的操作,都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呢,那放了一屋子的东西,就在他们眼跟前,一样一样凭空的消失了! “儿子啊,这东西就这么到了你奶奶那儿?”徐惠萍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 做梦都没有梦过这么奇怪的场景。 “嗯。”邵洋头也没回:“都到我奶奶店里去了,她需要的时候能自己操作把东西取出去。” “就在她那些篮子里?” 邵国庆将头凑到儿子跟前,试图在屏幕上寻找自己之前买的那些食物。 “对,就在那里面。爸,你等一下,我把这个单子下完就指给你看。” 啪! 邵洋的话音没落,忽然,一个纸盒子就这么凭空的出现在了他的电脑旁边。 让他没有说完的话一下子全都咽了回去。 邵国庆也吓了一跳! 他这会儿脑袋就在电脑边上,那盒子真的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倏然出现的。 “这,这是什么?”他的手指颤抖着指着那个包装的有点简陋的盒子,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邵洋停下手里的动作,拿起那个盒子看了一眼,然后习以为常的说了句:“应该是我奶给咱们寄的东西。” 说着,他很自然的把盒子打开,又揭开了那层油纸,捏了一块豆腐干放进了嘴里。 “是那个西湖素鸡,我之前去海市玩的时候还吃过。太油了,就没给你们带……哎,别说,还真的是百年老店,我奶他们那时候就有这……喂,爸!” “这是我妈给我的!”邵国庆毫不客气的一把把盒子从儿子的手里抢了过来。 然后气愤的瞪了他一眼:“我妈给我的东西,我还没动呢,凭什么你先拆?不懂事的东西。” 邵洋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老爸,看他跟个小孩儿一样把那么一个纸盒子紧紧的揽在怀里,跟抱着什么宝贝一样。 这还不算,还一脸孩子气的和自己吵架…… 邵洋真是,真是,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然后呵呵干笑了两声。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个新短消息的提示亮了起来。 邵洋的表情顿时激动了起来。 也顾不上和老爸拌嘴了,赶紧坐直了身子,说:“我奶奶要和咱们说话了!” 说着就点开了那个短信的图标。 听他这么说,邵国庆和徐惠萍也赶紧一起凑了过来。 邵国庆更是恨不得把儿子给挤一边去。 然后,他们真的看到了姜晓菱的信。 看着那明显是用母亲之前和他说话时的语气写过来的信,邵国庆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妈!”他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声音里带出了从来没有过的,小孩子一般的委屈。 听得徐惠萍眼泪一下子就跟着落了下来。 而邵洋,这会儿根本就不敢回头去看他的爸爸,即便如此,眼眶也跟着不知不觉的红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那封信最后一句,那个大大的“停!”字。 看着这与之前内容完全不搭的一句话,一家人的脸上同时现出了不解的表情。 好在,这种困惑并没有多久,紧接着又是一封信传了过来。 邵洋连忙点开,然后—— “……你个败家孩子,给我拿回去!” 奶奶的信,像是自带语音,隔着那么远他们仿佛都能够感受到屏幕对面老人家的抓狂。 房间瞬时安静了下来。 第36章 第 36 章 “是我妈了,  我妈以前就是这么骂我的。” 邵国庆像是被信里那扑面而来的呵斥给砸晕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的说道。 五六岁的小孩儿,哪儿有不淘气的? 他小时候也会跟着院里的小孩儿们一起爬墙爬树,  上房钻洞。 那衣服裤子,往往穿不了半天就根本不能看了。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还会烂。 特别是裤子膝盖处,有时候出去转一圈就会露着膝盖头跑回来。 每到这个时候,  姜晓菱都会气得对着他大骂:“你个败家孩子!” 气的很了,还会照着后背拍两巴掌。 可过后,  又总会把邵国庆的衣服裤子洗得干干净净,破了洞的地方用细密的针脚补得熨熨贴贴。 等他稍微大一点儿,知道美丑了,那些小补丁还会被妈妈换着花样变成五角星,  小云朵之类的。 总之绝对不会让他在小伙伴面前 产生低人一等的情绪。 想到这儿,  邵国庆的眼眶又湿了。 邵洋看着老爹,  只觉得无语极了。 他就不明白,  为啥这挨了骂还能露出一副“我妈骂我了,我可自豪可高兴了!”的表情。 看着跟受什么刺激了一样。 无奈之下他只得出声提醒道:“爸,咱还有好多东西没来及送过去呢,  这还送不送了?” 邵国庆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看了看屋子里摆着的那些大袋小袋,挣扎了一下,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送!” “还送?” 旁边的徐惠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是被骂上瘾了? 忍不住劝慰道:“你不怕妈再骂你啊?就算你不怕,你不怕把她老人家给气着?” 邵国庆望着儿子的电脑,一脸的深情。 他执拗的摇了摇头:“送!谁知道这种情况能维持多久?这东西没有一点科学理论做依据,我昨天想破了脑子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可以这样?送送,  万一哪一天它忽然就没了呢?” 说到这儿,邵国庆的心里猛然一疼。 要是以前没有联系了也还好,这刚刚和妈妈联系上,忽然想到有一天这样的联系渠道还有可能会被切断。 他那心里,就真有点受不了。 听了邵国庆的话,另外两个人也没法再劝。 即便大家都觉得他可能有点想太多,但谁又能保证没这种可能性呢? 要是真有这么一天,而因为没有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而没有给奶奶投送过去更多的物资…… 别说邵国庆了,连邵洋和徐惠萍想到那种情况,心里都紧了一下。 “送,送。”徐惠萍赶紧点头。 想了想又连忙补充一句:“洋洋,你先给你奶奶回封信,跟她说让她别生气。” “对,对!哎呀起来,我来写。” 邵国庆先是随声附和,可说完就着急的伸手去推儿子,把他从椅子上给推了起来。 “行,您来,您来!” 邵洋也是没脾气了,乖乖的站在了一边,朝他爸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邵国庆一点都没推辞,快速的在他之前的位置做好,在键盘上一个键一个键的敲了一句:“妈,我想你了”。 邵国庆之前再怎么说也是机械厂的总工程师,电脑也是他工作中的正常配置。 弄什么网络销售之类的他弄不好,可不代表电脑他不会用。 但即便如此,在打出了这行字之后,他还是写不下去了。 他盯着屏幕,一时间心潮起伏,完全不知道要对妈妈说什么才好。 好一会儿,他才又重新站了起来,对儿子沮丧的说:“还是你写。我这会儿心情太激动,不知道要写什么。” 听爸爸这么说,邵洋当然不敢再多说什么,更不敢和他开什么玩笑了。 他爸的身体自从做了手术之后,一直弱得很,根本不像他那些同龄人一般,五十岁了还健康的像是小年轻。 他还真怕他爸太激动了,身体再出什么状况。 “好,爸,你先坐下,我来写。我先跟奶奶说一声咱们这边的情况,让她别担心这些东西寄过去会影响咱们的正常生活,然后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说的,我帮你写出来。” 邵国庆点了点头,在儿子身边坐了下来。 徐惠萍这时候早已经端了一杯温开水递到了他的手里。 邵洋之前和姜晓菱联系的次数已经很多了,也很熟练。他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写了起来。 邵洋在信里说,奶奶的来信他们一家子都看了,爸爸妈妈都很激动。因为他爸妈用电脑的熟练程度不如他,所以除了最上面那句话是他爸写的之外,其他的还是由他来写。 看到儿子这么说,邵国庆不服气的抿了抿嘴唇,却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邵洋继续写道“奶奶,我们理解你看到一下子出现了那么多的东西后的心情,可是请放心,这些仅仅是我爸妈的一点心意,是他们两位孝敬您老人家的。并不会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 我爸爸虽然退休了,可退休前他是有高级职称的,退休金现在一个月也一万多。妈妈之前是医院药房的职工,退休金也有好几千。我之前和您说过,我还有一个姐姐,姐姐现在在医院做医生,已经结婚了。她并不需要家里的帮衬。 全家上下唯一一个吃白饭的就是我,可……奶奶,我不是刚托您的福赚了一笔钱吗?我现在也不用爸妈帮我交学费了。 所以,您放心吧!他们的钱花不完,用在您身上,他们乐意着呢!” 看到儿子写的这段话,徐惠萍嗤的一下笑出了声,骂了句:“你还知道你是吃白饭的呀?” 而邵国庆则满意的点了点头。 邵洋又在信里写了让姜晓菱有空的话多上架一些东西,别管有用没用,只有保证一定数量就行。因为他发现以物换物的方式,是目前为止最稳妥的方式。 如果店铺里的货物太少,他们这边操作起来有点困难。 他还说,寄过去的那些东西,让姜晓菱千万别舍不得用。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给他们省着。 他们以后还会经常寄一些东西给她老人家,让她不要生气,也别为子女担心。 说他爸妈都说了,赡养老人是他们的责任。以前是没机会,现在能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很开心。 邵洋将信写完,把位置让出来让他爸妈看。 邵国庆坐在原先的位置没有动,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问了句:“洋洋,你有没有给你奶奶说爷爷去世的事儿?” 邵洋摇了摇头。 “我一确定对面的是奶奶就立刻赶回来和你们说了,根本没有机会说更详细的。” 说到这里,他看着爸爸试探性的说了一句:“要不,咱们先别说了吧?毕竟,我奶奶也没问,或者咱们晚点再说?”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敢说出来。 他想说,我奶奶现在才十七岁,我爷爷就在她的身边,还活得好好的。和奶奶说这个,不是找着让她心里难受吗? 邵国庆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其实,我想问问我妈,什么时候能让我和我爸也说说话啊?” 这次没用邵洋开口,徐惠萍就不愿意了。 “别!洋洋,你别听你爸的,他是高兴糊涂了,你千万别跟你奶奶说这话。” 邵国庆不乐意的抬头看向妻子,徐惠萍这一次没惯他,也瞪了回去。 “你看我干什么?你就算是兴奋也不能犯糊涂啊!昨天洋洋就说了,说妈妈是重生回去的,就像是那些小说里说的一样,是去世后重新回到十七岁的时候。 所以她记得你,知道你是谁,但爸爸不知道啊!爸爸这会儿还没跟妈妈结婚呢! 你让妈怎么去跟他说,怎么解释她和你这个做儿子的联系上的事儿? 你这个人是老古板,脑子一点都不知道变通,爸爸当初不也和你一样? 他万一想多了,或者不相信,你这不是人为的给妈妈制造危险嘛!” 听了妈妈的话,邵洋赶紧冲她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重重的点头:“爸,我也这么想。要不你再等两年,等我奶奶和爷爷结婚了再说?” 邵国庆被儿子说的一噎,伸手在他的后背拍了一巴掌。 邵洋笑了笑,好歹还是替他爹又加了一句:“奶奶,这些东西你挑一下,看有适合的给我爷爷送一些过去吧。我爸妈想托您给爷爷带个好,他们也很想他老人家。” …… 姜晓菱在把第二封信发出去之后,其实立刻就后悔了。 儿子会一下子寄那么多东西给她,不用说,这一定是想妈妈了。 可她做了什么? 居然第一次联系,就把儿子骂了一顿? 姜晓菱越想越后悔,只恨不得能够把那封已经发出去了的信再给抠回来。 她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收件箱的标志,生怕错过了儿子的回信。 让姜晓菱没有想到的事,儿子的信没有等来,反倒是那些空篮子里的东西依然络绎不绝的还在往里面填。 看得她禁不住又焦躁了起来,站在黑匣子跟前急得想跳脚,却毫无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新的短消息终于来了! 她第一时间点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句:“妈,我想你了。” 姜晓菱一下子就哭出了声。 之前对于儿子的那些牢骚,埋怨瞬间全都不翼而飞。 她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哭声传出去。 姜晓菱将头使劲的往黑匣子跟前凑,只恨不得能够离那封信近一点,再近一点。 似乎这样,就能够离她的儿子也能更近一些。 她伸出手指,一点一点的摸那信上的字迹,眼神几近贪婪。 虽然摸到的不过是微凉的屏幕,可姜晓菱却觉得心里是那么暖,还有一点点微微的甜。 一直到好久之后,她才将眼泪抹去,认真的看起了信上的内容。 在看到邵洋说,他爸妈电脑用的不好,所以信只能由他代笔之后,姜晓菱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记得她家庆庆小时候学习挺好的啊?从来考试都是第一名。 怎么现在连写封信都写不了,还得孙子代笔? 她这个当妈的,都能玩得转这个黑匣子了,他小小年龄就用不好了? 想到这儿,姜晓菱的心里有点生气,默默的给邵彦成记了一笔。 只觉得肯定是他那个爹没好好带儿子,才让他的学习能力下降了。 又往后看,在看到儿子和媳妇现在一个月能拿那么多钱之后,姜晓菱的内心很是震惊! 一万多块啊!这得是多少米,多少面,多少排骨还有香肠啊?! 看到这儿,她的心里多少好受了一点。 一来是知道了儿子给她寄来的这些东西不会让他倾家荡产,再来她也看得出儿子一家人现在生活条件很不错,这都让她放心了很多。 在看到最后,邵洋提到“我爸妈想托您给爷爷带个好,他们也很想他老人家。”时,姜晓菱沉默了。 这个好,她没法带。 重生这件事,姜晓菱没打算跟别人说。 如果说每个人内心都会有秘密的话,她希望这个秘密就这么保存下去。 和邵洋坦白那是没有办法,她要与儿子相认。 但跟邵彦成说…… 这让她怎么说? 跑过去告诉他,咱们俩上辈子是夫妻,还有一个儿子,现在儿子和我联系上了,他很想你? 姜晓菱觉得,不管邵彦成相不相信,这话她说不出口。 更何况,说也没用。 说了邵彦成也进不到她的梦里,而且他现在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庆庆,也体会不到儿子和前世的他之间的那份感情。 只是,尽管心里这么想,看着那句话,姜晓菱还是有点难受。 她知道,儿子既然这么说,在他现在所处的年代里,邵彦成应该也已经去世了。 其实,这一点她之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不然邵洋在说要回家联系父母和她见面的时候,不可能一个字都不提他的爷爷。 虽然不知道邵彦成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可,儿子和他的感情应该一直是很好的吧?他的离开,让儿子又一次难过了很久吧? 姜晓菱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怎么能够帮儿子完成这个心愿。 只可惜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答案。 大概聊了有一个多小时,来来回回发了四五封信之后,邵洋就开始催姜晓菱睡觉了。 他觉得在这个家里,他应该算是唯一一个还算是保持理智的人,所以保护奶奶的身体健康是他应尽的义务。 有他在中间催促着,尽管两边都还有些意犹未尽,却还是告了别。 并且约好,以后有事还是这个时间联系。 姜晓菱承诺自己每天都会过来看一眼。 终于下了线,邵洋收起电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手表,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我回学校了,一会儿要关校门了!” 和母亲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邵国庆很是满足。于是这会儿看儿子,都比平时顺眼了很多。 他从桌子上拿起车钥匙,对着儿子丢了过去:“开车走吧,别被锁在学校门口了。” 邵洋顿时眉开眼笑。 只是他刚刚将车钥匙接过来准备离开的时候,邵国庆却朝他瞪起了眼睛。 “等等!” “怎么了?”邵洋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把电脑留下!”邵国庆用手指了指他拎在手里的书包兼电脑包。 邵洋嗖的一下将书包紧紧的抱在了怀里,看向老爹的眼神里全是警惕:“不行!” “怎么不行?你不留下我明天怎么跟我妈说话?”邵国庆不乐意了,也坐直了身子。 “我作业,资料全在电脑里!给你留下我怎么办?”邵洋也不干了。 邵国庆想了想,站起身走到里屋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随手塞给了儿子:“你明天再去买一台。” 邵洋:“……”一脸震惊! 他怎么不知道老爹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要知道这台电脑还是他自己用积攒了多年的压岁钱买的,当初他爹可是一分钱都没有赞助! 可是想想换电脑之后那一系列的事儿,邵洋坚定的又摇了摇头。 “不要!我们最近系里特别忙,我已经请了两天假了,根本没法请假再去买电脑。再说了,我这个本儿才用了一年多,还好着呢,不想换。” 看老爸又要瞪眼,他宁事息人的抬了抬手:“我去你的电脑上帮你登录一下,你用这个账号登录,应该也行的。” 说完,他丢下背包,主动去了父亲的书房。 邵国庆也是有电脑的,不过是个台式机,平时他也不怎么用。 如今听儿子说要帮他整电脑,也连忙跟了进去。 可这一次,却轮到了邵洋抓狂。 他用父亲的电脑查找闲渔网,收藏,登录这些都没有一点问题,可是在进入了自己的店铺之后,店铺主页上只有一张他最早拍的香肠的照片,孤零零的挂在上面,其他什么都没有。 收件箱里除了几条诸如“欢迎您注册闲渔网”,“你的店铺已经建立,欢迎使用”之类的系统信息之外,他们同奶奶之间的通信内容,全都不见了踪影! 邵洋又点开交易记录,网站显示的记录为零。 店铺今日点击:零。 看到这些,他整个人都懵了。 而跟着他一起进来的邵国庆看着这些,表现出的就不止是懵了,而是惊恐。 他的手迅速的捂住了心口,一只手指着儿子,似乎有无数个问题要问,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看到老爸这个样子,邵洋是真的吓坏了! 他一边大喊着:“妈!妈!”一边一叠声的安抚道:“爸,你别急,我现在就开我电脑,你放心,肯定没事的,我奶那边一定能够联系上!” 说着,他扭头就往外屋跑,抓住书包又重新跑了回来。 这一次,他的手又控制不住的哆嗦了起来,开机密码都险些输入错误。 在开爸爸的电脑之前,邵洋从来没有意识到会出现这种问题,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忐忑过。 他都不敢想,要是自己的电脑里也没有了和奶奶联系的途径,那,爸爸会怎么样?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在在邵洋的电脑里,店铺中的一切依然如故。 除了姜晓菱此刻已经离开,没有办法再联系上,交易记录,聊天发出接收到的那些短消息,都还静静的待在店铺里,并没有消失。 看到这些,全家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不用邵国庆提,邵洋也再不敢说把电脑拿走了。 他一脸悲壮的拿出u盘把自己需要的文件,资料都拷了出来,将电脑交到了他爸爸的手里。 只是在做完这一切之后,邵洋还是极不甘心的对他爸提出了一个建议。 “爸,要不你和妈妈回城里住吧?” 这样的话邵洋和邵蔓几乎每次来都要说,邵国庆早已经习以为常。 他随意的朝儿子摆了摆手,示意不行,这事不要再提了。 可这一次邵洋却没打算就这么放弃。 他索性搬了个凳子坐在了他爸旁边,也不管邵国庆是不是还在盯着电脑看,二话不说就拿起鼠标将网页关了个干干净净。 气得邵国庆举起巴掌就想抽他! “你自己试一遍。”邵洋硬着头皮,完全无视亲爹举起来的手,大无畏的说道。 “反正我走了之后,你总是要自己操作的,你总不能一直不关电脑吧?” 听儿子这么说,邵国庆放下了手,按照之前邵洋操作的步骤自己亲手操作了一遍。 这一试他才发现登陆个儿子的电脑居然那么麻烦! 一堆各种密码不说,还要什么瞳孔扫描?! 把邵洋抓过来替他扫了之后,邵国庆还没有来得及逼着儿子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设置全部关闭呢,就听到他幽幽的说道:“爸,我可以给你关。但是你确定如果我不在跟前看着,你能把你给奶奶买的东西如愿寄过去?” 邵国庆慢慢皱起了眉。 看到丈夫这个样子,徐惠萍顿时觉得有戏,赶紧趁热打铁:“要不,咱搬回去一段时间试试?这样你抓儿子回来帮你操作电脑也方便,把车给他用,大不了让他帮咱们和妈妈联系上就让他再回学校。总比住这么远,找他一次来回都要请假强。” 邵国庆依然没有接话,两眼盯着屏幕,静默不语。 徐惠萍叹了口气,和儿子对视一眼,眼神里全是无奈。 如果不是丈夫做了肾摘除手术,伤了元气,身体一直不好,身边需要人照顾,徐惠萍根本不会这么早的就主动提出退休。 她周围,与她同龄的五十岁左右的姐妹,现在一个个日子都过得充实的很。 不是互相约着旅游,就是隔三差五的聚会,喝茶,只有他们俩搞得跟七老八十了一般,跑到这乡下如此僻静的地方猫着养老。 说是为了图乡下空气好,可别人不知道,他们一家人谁不是心知肚明? 这根本就是一个托词。 无非是丈夫忽然因病离开了那种轰轰烈烈的生活,心里的落差太大,一时间心里不适应,不想留在老环境。 这些大家都能体谅。 所以在他提出到乡下租房子的时候,徐惠萍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而且很干脆的和他一起搬了家。 但,现在已经一年多了,再怎么说这个心理调适期也该过去了吧? 更何况,即使住在乡下,邵国庆也是天天待在屋里,连门都不怎么出。 如果不是前段时间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忽悠着他和自己一起买肉,做香肠,徐惠萍觉得这人得有两个多月连院门都没出去过。 既然这样,那空气好不好的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也是不出门。 看父亲还是不说话,邵洋忍不住又加了一个砝码。 “爸,你别以为我危言耸听,你们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我现在真的不想让你们两个人住在这儿了,我觉得你们住这儿不安全。” “胡说八道。”邵国庆这一次终于开了口:“我们都在这儿住这么长时间了。” “虽然在这儿住这么长时间,可你们低调的很。不是我说,爸妈,在今天之前,这一个村子里,认识你们的人也不超过十个吧? 可今天,你们可是好好的风光了一把。 你们想想,这一天有多少车往咱家送过东西,又有多少人围观? 俗话说,财不外露,你们今天可是在这村子里好好的出了一个大风头!” 听了邵洋这话,邵国庆夫妻俩的脸色都变得有点不好看。 他们今天确实是大意了,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 “那照你说,谁家里还不能买个东西了!现在的治安很好的,你别在这儿吓唬人!”邵国庆依然不愿意认输。 “搬搬搬,搬回去!”徐惠萍听了儿子的话,立刻不安了起来。 她冲着丈夫嚷道:“邵国庆你别强词夺理,上次小朱来送肉的时候不是还说他们那个村子一夜之间被撬了十几户?!小偷也要过年的,这个时候是他们最猖狂的时候! 再说了,柿子还捡软的捏呢,这十里八村的,还有谁家和咱们一样,又是外来户,又是两个老人?真要是被小偷惦记上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徐惠萍越说心里越害怕,她索性也不理会丈夫了,转头看向儿子:“你今天先回学校,明天我给你姐打个电话,让她和你姐夫说一声,找几个人来帮我们搬家。我们明天就搬回去!你晚上没事就回家住吧。” 听了妈妈这话,邵洋高兴极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他也不去再管电脑了,抓起书包就往外面跑,走到门口还听到妈妈在屋子里和爸爸念叨:“我早就说了,过年了,哪儿有不在家过,跑到别人的地盘上过年的?你偏犯倔!这一次你再说什么也不行了,我也倔一次!你不听话明天我让你闺女过来押你,我看你也跟她嚷嚷!” 听得邵洋心情别提有多爽了! 他和姐姐都早就想全二老搬回去了。 住在这么远的地方,不方便还是次要的,关键就爸爸那个身体,万一有点什么事,去医院都远! 可他们之前不管怎么说,老爹都咬紧了牙根不同意。 邵洋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居然进展的这么顺利。 虽然爸爸依然不情不愿,可明显并没有真心拒绝。 这真的都是托了奶奶的福啊! 邵洋觉得自从认识了奶奶,自己家可真是万事顺意! 昨天晚上和儿子一家联系上,姜晓菱也很开心,于是也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起来后脸色比起昨天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让一直担心着她的徐寒梅也放下了心,也有心情和婆婆讨论起要准备的年货了。 “我今天泡点豆,再把面发上,晚上的时候咱包点豆包吧?”徐寒梅对婆婆说道。 姜老太太点了点头:“行,多包点儿,保证一个孩子一个。这一年了,也该给他们做点好吃的了。” “别一人一个。” 姜晓菱连忙咽下口中的食物,接腔道:“多包点儿,昨天我不舒服没有来得及说,那个人又跟我联系了,说这两天还要再送点东西过来。 据说还有糖。家里的白糖别留着了,多炒点豆沙,炒甜点儿。顺便再做点糖包出来,最起码保证咱全家人人都吃得上吧。” 听到那人还要送东西,俩人都大吃一惊! 徐寒梅下意识的又要去关门,被姜晓菱一把抓住。 一脸无奈的说:“妈,就这么两句话,你关什么门啊?搞得咱们跟在家里干什么一样。还没送来呢,送来了你再关门也不迟。” 徐寒梅点了点头。 可还是紧张的脸色都变了。 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女儿跟前小声问:“他怎么和你联系的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约了在哪儿见面了吗?要不,妈跟你一起去?” 姜晓菱看了看她,非常果断的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跟爸一起去。具体什么情况你们也别问,问了也帮不上忙。 反正你们记住咱家不缺吃的,只要不让外人发现,该吃就吃。千万别舍不得。不让那个人再送过来了,你们准备往哪儿搁?我床底下可放不下了。” 她说着,眼前闪过了店铺里儿子送来的那些东西。 原本说这番话姜晓菱的本意是想撺掇妈妈和奶奶过年别舍不得,给家人好好的改善一下生活。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的都是实情。 那些东西不敞开了吃,粮食还好,肉和水果万一到十八岁还吃不完,那可怎么办呢? 她再一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和儿子好好说说,让他千万不要再寄了。 就在姜晓菱和家人讨论着蒸馒头,做吃的,过年的时候,外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阵纷杂的吵闹声。 而且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乱,紧接着开始夹杂起了脚步声。 很快,他们楼上的邻居都打开了窗户,而隔壁的封朝霞也开门出来了。 姜晓菱她们自然也聊不下去了,全都站起身准备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她们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宁宁,美美大声的呼喊:“姐!姐!” 然后是踏踏踏踏的往这边来的奔跑的声音。 今天早上一起来姜晓菱就听奶奶在家里念叨,说这仨小崽子玩疯了,一大早起来,饭都没吃就跑到张保平家,去看他家亲戚从海城寄来的小人书了。 还说让姜晓菱赶紧吃,吃完去把他们给揪回来。 结果这边还没吃完呢,他们就叫嚷成了这个样子。 姜晓菱吓了一跳,连忙答应着往门口跑:“来了,怎么了?” 她这边一开门,收不住脚的小河一头就扎进了她的怀里。 不等喘匀气儿,小河就攥紧了她的手使劲儿往门外头拽,嘴里嚷着:“姐,你快去看看吧,保平他们家被人给围了!那些人要抓他们妈妈呢!钱阿姨,美芳姐都哭得不成样子了。” 小河虽然在努力想要保持镇定,可毕竟年龄小。 又受到了这样的惊吓,此刻小脸刷白刷白的。 嘴里说着话,手却不停的发抖,连声音里都带出了哭腔。 听弟弟这么说,姜晓菱也吓得够呛。 她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跟着小河就往楼栋口跑。 还没跑出几步就遇到了走得慢,被小河甩在了后面的宁宁和美美。 那俩孩子显然更是被吓坏了,满脸都是泪,美美一见她,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姜晓菱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安抚弟妹了。 她的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了上辈子张美芳家里出的那件事。 那件搞得他们全家四分五裂,张伯伯丢了工作,美芳下了乡,保平被送到了乡下,最后还害得钱阿姨上了吊……的事。 这是,要发生了吧? 想到这儿,她的心开始怦怦乱跳,腿脚都止不住的发软。 可是还是义无反顾的将弟妹往追过来的封阿姨身上一推,飞一般的往一号楼的方向跑。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没有赶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这辈子,美芳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她无论如何不能再事不关己,做一个旁观者。 能不能帮上忙她也一定要过去看看。 至少给美芳一点勇气。 而且,万一能帮上忙呢?万一,这辈子情况会有转机呢? 姜晓菱脑子里乱成了粥,脚步却一点都没敢停,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一号楼跟前。 可是她还是来得晚了,此刻一号楼外已经围满了人。 大家表情各异,却都只是围在楼道口,驻足不前。 而即便是被挡在了人群之外,姜晓菱还是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的钱阿姨撕心裂肺的喊声。 “没有!我什么也没有!不许你们进我家,谁要敢进,我就一头撞死在你们面前!” 第37章 第 37 章 姜晓菱拨开人群,  闷头就往楼栋里冲。 结果刚刚走到二楼和三楼之间,就看到前面站了一群人,  把路给挡得严严实实。 然后,她很快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赶紧回去,别在这儿添乱!”一个男人用呵斥的口吻冲她说道。 姜晓菱抬起头,这才发现挡在她身前,冲她说话的人是韩兵。 韩兵是谢伯伯的徒弟,之前和谢伯伯一起去景平将他们一家子接过来的就是他。 后来,他还和邵彦成一起来家里帮忙做过床,  说起来和姜家的人都算熟悉。 可是,  姜晓菱却并不喜欢他,  对他一直敬而远之。 因为,上辈子,  她对这个韩兵曾经也很熟悉。 那时候,他们和谢家关系好,  两家子走得近。 韩兵作为谢伯伯唯一的徒弟,和谢家的关系就和邵彦成与他们家的关系差不多,  所以,  姜家姐弟和韩兵自然接触的也比一般人多。 可就是这个人—— 如果这辈子没有什么变化的话,  将会在一年后和来谢家探亲的,封阿姨的亲外甥女私奔。 两个人不仅私奔了,临走之前还在机械厂和家属院门口各贴了一份大字报,义正辞严的提出要和谢伯伯断绝师徒关系。 那份大字报姜晓菱看过。 她一直到现在都不能理解这人的心怎么能这么坏?! 韩兵和谢伯伯他们家是老乡,当初是一批从江浙那边过来宁林的。到了厂子里,  也是他求的谢伯伯收他做的徒弟。 谢伯伯那人,性子直,脾气爆,  可对韩兵那是真的没的说。自己儿子有的,从来没有少过他一份。 又因为他们两个经常一起出车,朝夕相处的,好些时候,姜晓菱甚至觉得谢伯伯对韩兵,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更亲一些。 而封阿姨那个外甥女,来的时间并不长,姜晓菱甚至现在都记不得她叫什么名字了。只知道她是封阿姨姐姐家女儿。 因为自己没有生姑娘的缘故,封阿姨一向偏疼女孩儿。 对姜晓菱都贴心贴肺放,更别说还是自己家亲姐的姑娘。 别的姜晓菱不知道,但她亲眼看着的,那女孩来的时候穿的衣服补丁摞补丁,可后来,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连袜子,手绢都一水儿的全新! 这不全都是封阿姨给她置办的? 可就是这么被谢家报之以善的两个人,大字报上将谢伯伯,封阿姨说的简直是十恶不赦! 在那份大字报上,谢伯伯被说成了满脑子封建残余,对徒弟非打即骂的旧社会恶毒师傅,而韩兵则是被师傅压榨的小可怜。 封阿姨被说成了看不起穷亲戚的地主婆,那女孩儿成了被地主婆欺凌的苦菜花。 而他们这样一对苦命人,之所以要与谢家断绝关系,是因为不愿意向恶势力低头,决定做一对勇往直前,奔向光明的革命战士! 反正,那大字报贴出来之后,家属院的人们没有一个人同情他们,大家全都嗤之以鼻。 同时也没有人因此而对谢家人不满,大家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全都快要笑死了。 因为所有人都长着眼睛,什么情况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即便是这样,谢伯伯和封阿姨也都大受打击。 莫名其妙的受到了这样的屈辱,还是被身边最亲近的人出卖,两个人仿佛一夜间就苍老了很多岁。 谢伯伯更是直接辞了汽车队长的职务,一辈子再也没有带过一个徒弟。 看到这个情况,姜晓菱实在是想不通,就去找邵彦成问,那两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觉得他们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毕竟,韩兵为了那个女的,丢掉了机械厂的工作,而那个女的,把自己的亲姨得罪的死死的。 不能说生死仇敌吧,至少两家子的亲戚关系因为她肯定彻底断了。 这到底是图什么? 邵彦成听了她的提问只是苦笑了一下,说了句让她别想那么多,并没有给她解释。 后来还是别人说起,姜晓菱听了一耳朵,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人性的丑陋。 原来,韩兵在汽车队虽然是谢伯伯的徒弟,可他一没文化,二年龄大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前途。 留下来可能一辈子也就是转正,做一个最普通的司机,绝无可能更进一步。 而那个女孩,家里姊妹六个,她排行第三。上不上下不下,根本不受重视。 能够在出嫁前来外地的亲姨家做回客,这已经是爸妈能够给她的最大的福利了。 在宁林待上一段时间,再回家后等待着她的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嫁人。 以他们家的条件,还有她个人的样貌资质,想嫁个好点的人家也并非那么容易的事儿。 韩兵看中了她城市户口,和她结婚即便是离开了机械厂也不用回农村。 她看中了韩兵的个人条件,最起码要样有样,要个又个,比她爸妈之前给她说的那几个人条件都好。 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 留下了那两张大字报,韩兵跟着她那女孩一起回了她的老家。 至于为什么要写这两张大字报,没用别人细说,很快姜晓菱就知道了答案。 韩兵跟着那女孩回了老家,别人问起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将贴大字报的事情还有大字报的内容进行了大肆渲染。 很快,好多人都知道了他们的情况。 因为到家就领了结婚证,私奔这种话没有人再说了,可他们勇于和恶势力作斗争,永做革命先锋的“先进事迹”却流传了开来。 很快厂子这边就收到了调查函。 看着这调查函,厂里其实也为难。 毕竟韩兵在厂里几年各方面表现并不差,家里成分也好,除了最后那个白眼狼的操作,别的没什么可指责的。 但,和师傅恩断义绝又属于人家私事儿,单位也没法说什么。 反正,调查函寄回去没多久,姜晓菱就听说,韩兵已经进了女孩老家那个中等城市的长途汽车站,做了汽车司机。 女孩儿也被托关系弄进去做了售票员。 她还记得,最后得到的消息是韩兵在那个汽车站混得风生水起,做了汽车队长。 他们两口子还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恶人有恶报这句话,对于这夫妻俩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他们是真真正正踩在谢伯伯一家人的脑袋上位了。 姜晓菱脑子里想了这么多,可实际上时间只不过过了一瞬。 望着韩兵此刻还算真诚的,写着实实在在担心的眼神,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朝韩兵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然后朝半边身子趴在屋外,半边身子趴在屋里,用身躯将自己家护得严严实实的钱阿姨看了一眼,小声问道:“韩兵哥,钱阿姨这是在闹什么啊?美芳在家吗?她是不是要被她妈妈给吓死了啊?” 听她问起美芳,韩兵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俩小姑娘关系好这是众所周知的,看到好朋友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跑过来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他连忙扯了姜晓菱一把,将她扯到了靠近角落的地方,一脸严肃的对她说:“你赶紧回去,别凑热闹。美芳家的事儿你管不了!” 姜晓菱撇了撇嘴:“谁要管他们家的事呀?我是心疼美芳。钱阿姨这是在闹什么?丑死了。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还要趴在地上?真的是脸都要丢尽了。美芳以后还要不要在院子里做人了呀?!” 说到这儿,她故作亲近的抓住韩兵的胳膊晃了晃:“韩兵哥,他们家到底怎么了呀?” 韩兵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只觉得这小孩儿真的是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了,在这样的世道里,遇到这种事,关注点居然是她那个好朋友,以后会不会觉得丢人? 想到这儿,韩兵不禁有点失笑,觉得自己实在是闹不懂这种小女孩之间的友谊。 要说关系好,他们一家才来了多久? 楼外面那些做了多少年的老邻居,看到张家出事,也没谁上来帮着说句话,劝解几句。 她一个小姑娘,反倒冲在了最前面。 或许是因为姜晓菱的眼神太过于干净,表现的又太孩子气,让韩兵对她根本起不了一点防备之心。 被她就这么拉扯着问个没完,他也被缠得没办法,只得含含糊糊的跟她说了一点。 说起来这事还真跟韩兵没什么关系,他今天完全是运气不好,赶上了。 他不过就是去党办办点事儿,然后就撞了个正着,被厂里的那些所谓的先进分子们抓来充了壮丁。 要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还得从张美芳昨天穿的那件新衣服说起。 这个年代一出门,满街都是黑灰蓝,偶尔有人穿件绿军装,就能够博得众人的羡慕。 而像张美芳那件爸爸给买的红格子外套,更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昨天从姜晓菱家里出来,张美芳也跟着妈妈一起去菜市场大采购去了。 一圈转下来,那衣服简直看得同龄的女孩子们心里都要着了火。 其中有一个也去菜市场买菜的女孩,家里条件不错,父母都是革-委会的干部,平时骄纵惯了。 她当场就提出要掏钱买张美芳这件外套,多加钱也可以。 张家又不缺钱,更何况还是生日礼物,又有妈妈跟着,张美芳自然想都没想当场就拒绝了。 其实张美芳并没有说什么重话,还解释了原因,可那个女孩儿心里就是不舒服,回家就带出了脸色。 吃饭的时候她说起了此事,她弟顺口就说了一句:“那个女的我认识,机械厂家属院张保平的姐姐嘛! 张保平和我们一起玩过,姐,你争不过人家的,那家人可有钱了。张保平说他妈妈有一个什么首饰盒,上面还有雕花,天天当宝贝一样藏着,值好多钱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男孩说这话就是顺口,可女孩儿年龄大,她却知道这年头首饰盒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家里放的。 那是四旧,是封建残余。 能有这东西的人,家里成分肯定不好! 于是,她就跑到了机械厂告密。 有她爸的官职镇着,虽然不是一个厂子的,可那些革命小将们还是愿意卖她面子。 再说了机械厂又不是铁板一块儿,分歧本来就大。 对于像张家这样身居高位的外来户,看不惯的人多了去了。 有这么一个由头,根本就不用多说什么,这群人就直冲过来,要破-四旧,清余毒。 其实他们来的时候,讲真,还真没准备大闹。 用韩兵的话说:“都是厂子里的家属,张工又是总工。只要她把东西交出来,然后在悔过书上签个名,这事儿就算了了。 可谁知道刚一说完,她就摆出了这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架势。 革命小将永远不会向恶势力低头,她都撒泼了,那自然更加没有人会撤了。 这事儿不就僵持到这儿了吗?” 听到这儿,姜晓菱一下子就明白了。 什么破四-旧,清余毒,这都是场面话。说白了,他们跑这一趟,最重要的是要钱阿姨在悔过书上签名。 这名字一签,别的不说,他们家“落后分子”的名头是肯定跑不了的。 张伯伯是解放前的大学生,也是现在机械厂学历最高,学问最深的。如今正在负责新产品的开发。 他的工资最高,威望也是最高的。 毕竟在专业方面,全厂他就是权威,厂长书记见到他都得客客气气,谁人不高看一眼? 可这在那些造反派眼里就看不过去了。 在他们眼中,张伯伯就是个臭老九,是落后分子,是应该夹着尾巴做人的。 这之前厂长里开会已经有人提过好几次了。 可厂里科研任务重,厂长,书记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动张伯伯,就把那些声音全给压下去了。 现在,小保平随口的一句话,就让他们找到了突破的口子。 姜晓菱又看了看趴在地上,一脸绝望的和那些先进分子对峙的钱阿姨,心里开始发愁。 她觉得韩兵可能这事没说错,钱阿姨应该是真有那个什么首饰盒,而且还看得很重。 不然,就她平时那胆小的样子,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看着像是要跟这些人共存亡一样  。 姜晓菱想了想,对韩兵说道:“韩兵哥,要不我进去劝劝美芳吧?” 韩兵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跟你说了半天,你怎么听不懂呢?这事你掺和什么?赶紧回家,别在这儿添乱!” 姜晓菱嘟了嘟嘴:“那你们就这么和钱阿姨干挺着啊?韩兵哥,不是我说,你和他们可不一样。” 她说着,更压低了些声音,凑近韩兵说道:“他们都不是咱院里的。” 韩兵一愣。 姜晓菱话说得很含糊,可韩兵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的确,今天冲在前面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在家属院里住的,可他,却是。 现在机械厂的情况,和市里其他那几个大型重工业工厂的情况一样,基本上厂里都天然的分为两派。 一边是本地人,一边是支援建设而从南方拖家带口迁移过来的外地人。 外地人虽然在人数,关系网方面输于本地人,可偏偏他们大部分都是有技术或者有学历的。 在厂子里做得都是比较轻便,干净,工资又高的技术工种。 本地人觉得他们干活少,拿钱多,厂里还专门给他们盖了家属院,又羡又妒又嫌弃。 而外地人则因为人数少,单个在外又很容易被本地人欺负,所以就相当的抱团。 别看现在张家出事,邻居们都在外面看着,没有人替他们家说话。可是同样的,也并不会有什么人过来跟着落井下石。 韩兵再说是被那些人一起拉过来的,可他毕竟现在站在这儿,和他们一起与钱小芸对抗。 张家要是没出什么事还好,要是真出事了,或者闹得不像话了,楼下那些人现在不说什么,但以后对于韩兵,肯定会警惕。 他一定会在不知不觉中,被院里的人从内部给隔绝出去。 想到这儿,韩兵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乱跳。 又恨又烦,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看到他这个样子,姜晓菱又继续说道:“韩兵哥,你跟他们说说让我进去吧?不就是找个什么首饰盒子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那个我记得在老家的时候,很多婶子,阿姨们都有,我记得我妈妈和奶奶也有过的呀!” 听她这么说,韩兵使劲瞪了她一眼。 姜晓菱吐了吐舌头:“不过我妈妈和奶奶的破四旧的时候早就交出去了,当时街道上还专门组织了人收,全都现场给劈了做劈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呀!” “你跟他们说,让我进去吧,我去问问美芳是怎么回事?要是他们那里之前街道上没有组织收,没来得及交,现在拿出来交给你们就是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干嘛要闹成这样?还过不过年了呀! 再说了,要是因为这点小事,闹得大了,再把张伯伯扯进去影响了生产……” 姜晓菱撇了撇嘴,又睨了那些人一眼,小声嘀咕道:“王厂长会不会骂他们我不知道,但谢伯伯肯定饶不了你。” 韩兵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他神情复杂的看了姜晓菱一眼,只觉得自己这么大的人了,居然没有一个小丫头看得清。 那些人要和张工对抗他管不了,也懒得管,可表面上的事该做也得做。 既然自己已经站在这里了,两边调和,和稀泥的事儿就只能由他去做。 这样到后面即便不能两边落好,至少也不至于两边挨骂。 他攥了攥拳。 韩兵心里清楚,这些人看着张狂得很,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怯的。毕竟他们现在一个个都是厂里的职工,张工在厂里的威望他们都清楚。 他们敢叫嚣,吓唬,甚至和钱小芸撕扯,可让他们就这么直接从那个女人身上踩过去,彻底撕破脸去搜张家,他们也还真得掂量掂量。 与其就这么尴尬的僵持下去,还不如就按照姜晓菱说得,让她进去和张家的那个女儿说一说。 她妈那儿说不通,女儿那儿却不一定。 要是张美芳真得能主动把首饰盒交出来,这事就了结了。 而且韩兵私心里也希望这事早结束早好。 这么闹下去,厂长书记他们肯定能得到消息,到时候万一赶过来了,那什么悔过书他们都不一定能拿得走。 想到这儿,韩兵也不跟姜晓菱说话了,快步上前挤到了最前面,在一个穿着军装,带着红袖箍的年轻男人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他刚开始说的时候,那人一把把他拍到了一边,眼睛眉毛都挤在了一起,眼看就要发脾气。 可韩兵并没有放弃,而是又挤过去对着他小声而快速的又说了几句话。 这一次,那人的面部表情变得有点迟疑了,他用狐疑的眼神看了看韩兵,又看了姜晓菱一眼。 韩兵冲着他点了点头,又朝姜晓菱招了招手:“晓菱,你过来。” 姜晓菱连忙走了过去。 韩兵用手指了指还趴在地上,但是明显已经累极,再也喊不出声,就那么披头散发闭着眼小声抽泣的钱小芸。 对她说:“你只要能说得动她把东西交出来,或者让我们进去搜,今天她这种与革命小将对抗的恶劣行为,厂里就不再追究了。但要是说不通,那就要采取武斗了,到时候像她这种顽固分子,是要被拉走下大狱的!” 韩兵一边说,一边悄悄的瞥了一眼他身边站着的男人,朝姜晓菱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很明显,他现在说的话并不是他的本意,他不过是在叙述。 姜晓菱连忙做出了一个有点恐惧的表情,连连点头:“晓得了,我去和美芳说。” 那男人点了点头,韩兵赶紧朝姜晓菱挥了挥手。 姜晓菱走到了张家门前,蹲下身轻轻拍了钱小芸一下。 钱小芸身子猛地一抖,倏然睁开了眼,眼睛红红的,眼神都有点涣散。 她应该是费了好大劲儿才认识姜晓菱,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立刻就急了。 “走,回家去!”她冲着姜晓菱呵斥道。 声音嘶哑的只能发出气声,可表情中的急切却显而易见。 姜晓菱再次伸手在她的身上拍了拍,小声的说:“阿姨,让我进去看看美芳,她这会儿肯定吓坏了。还有保平,你让我进去看看他们。” 听她提起儿女,钱小芸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悲戚,却还是执拗的伸开双臂,按在两边的门框上,冲她使劲的呵斥:“走!回家!” 姜晓菱低下头,将脸凑近到她跟前,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说道:“阿姨,你信我一次,我能帮你。” 说完,将手抓住她死死抓住门框的手腕,用力的按了按。 钱小芸怔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就松了手。 她自己也闹不清楚为什么,姜晓菱按的那一下,硬是让她感受到了女孩的笃定。让她觉得可以信赖。 姜晓菱没有在门口多停,直接进了门。 张家的客厅空空荡荡,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皱了皱眉,直接过去推开了张美芳住的那个房间,果然,姐弟俩全都在里面。 张美芳手里拿着一个擀面杖,攥得死死的。一脸惊恐的看着门口,甚至在看到来人是姜晓菱,面上的表情都没有改变。 姜晓菱默默的叹了口气。 可她也不敢和张美芳多说什么,只能走过去从她手里将擀面杖拽出来,递给了哆哆嗦嗦站在姐姐旁边的张保平,对他说:“放厨房去。” 张保平长这么大也没有受过今天这样的惊吓,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接过擀面杖就跑了。 看他离开,姜晓菱的脸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 她用两只手按住了张美芳的肩,对她说:“你相信我,把那东西交给我,我来处理。” 张美芳这会儿才缓过了神儿,她摇了摇头,眼神悲哀:“那是我妈的命,是我外婆留下来给她的唯一遗物。要是交上去被那些人给劈了,我妈就活不成了。” 姜晓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顿时就明白了上辈子为什么这件事会闹到那种无法挽回的地步。 钱阿姨为了保住那个盒子,还真的是和那群人鱼死网破了。 只不过,她的鱼死网破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是一家人的前途和命运。 她的手更用了几分力气:“交给我。美芳你信我一次,我一定能帮阿姨保住,我保证。” 张美芳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脸上带出为难的表情。 “可是,晓菱,不能因为我们家再害了你。” 姜晓菱顿时急了,她进来可不是来听她哭,和给她聊天的。 她伸手在张美芳的肩上使劲儿拍了一巴掌! “别废话!东西在哪儿?快点,带我去,然后照我说的做。” 张美芳挣扎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小声说:“在厨房。” 姜晓菱拉着她就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吩咐:“哭!” 张美芳立刻哭出了声。 她本来就是因为母亲吩咐,任何时候没她的吩咐都不能出去,看好弟弟,在屋子里待着。 所以才一直憋着的。 现在晓菱一说,心底的惧意还有委屈,担心全都涌了上来,瞬间就哭得泣不成声。 姜晓菱一边拉着她继续往外走,一边大声的劝道:“厂里的同志们就是想来家里了解一下情况,并没有什么恶意的呀! 什么?抄家? 哎呀,是阿姨想多了,怎么会抄家?张伯伯又没有犯什么错误,他今天不是还代表厂子去区里开会了吗,怎么会抄你们的家啊?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行了,行了,别哭了。走,我带你去洗洗脸,然后咱们出去好好跟阿姨说,就让同志们进来看看好了,看完不就没事了嘛?” 她说着,搂着哭成了泪人的张美芳一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到张美芳确实一脸的泪痕,鼻子,眼睛都红彤彤的,外面的人倒也没有再阻拦。 只有那个穿军装的人不耐烦的在门口喊了一声:“快点!” “好的,洗洗脸就出去啦!”姜晓菱嘴里答应着,脚下的步伐更加快了几分。 一进厨房,张美芳立刻走到了碗橱跟前,蹲下身子,搬开两个咸菜坛子,从最里面拿出了一个木盒子递给了姜晓菱。 那盒子是紫红色的,只有小女孩的两个巴掌大,看上去小巧玲珑。 可一接过来,没防备的姜晓菱手却下意识的往下一沉。 她这才发现,这个盒子居然是紫檀木的。 也无怪钱小芸如此珍视,这盒子一看就是个值钱物件。 木质先不说,在这个盒子的盒盖中央还嵌着一块儿鸭蛋大小,翠绿翠绿的碧玉。 就姜晓菱这样什么也不懂的人,也能够看得出那玉一定价格不菲。 盒子的四角用镂空的紫铜片包着边,正中挂着一把黄铜的小锁。 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年代的,保存的极好,连一丁点儿的磕碰都没有。 整个盒子都像是包了浆一样,透着一种油润润的,内敛的光泽。 可再好的东西姜晓菱这会儿也来不及细看,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去细琢磨怎么在他们姐弟面前伪装。 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水缸,对他俩说:“去洗脸。” 姐弟俩连忙点头照做。 趁他们洗脸的功夫,姜晓菱背了背身,快速将盒子放进了自己的店铺里。 就在她正准备收回意识的时候,目光忽然被竹篮里之前随意放进去的那个在废品站收回来的首饰盒所吸引。 她来不及细想,直接将它拿了出来。 姜晓菱转头将这个小小的厨房全都打量了一下,然后朝他们俩招了招手:“过来帮忙。” 张美芳和张保平脸都顾不得擦,就一起跑了过来。 因为张家水缸底不平的缘故,钱小芸在两边各摞了两块砖,将它架了起来。 而今天因为一大早家里就出事,根本没有来得及去打水,所以此刻那水缸里只有一个缸底的水。倒也抬得动。 姜晓菱指挥着两个人将缸挪开,把手里拿着的从仓库里拿出来的那个旧首饰盒放在了两块砖的中间,然后把砖又往外移了移,让它们基本保持平齐,这才和姐弟俩一起把缸重新放了上去。 看着姐弟俩那一脸的问号,姜晓菱飞快的教了他们几句话,就推着他俩一起从厨房走了出去。 张美芳虽然洗了脸,可看上去还是很狼狈,鼻子眼睛都是肿的。 她走到了钱小芸的跟前,拉着她的胳膊使劲往后拖。 一边拖一边哭:“妈,你让他们进来搜嘛!反正爸爸写的那些东西都是给厂子写的,丢了破了,那也怪不了咱们。你已经尽力了呀!是他们非要进,大家都看着的,不是咱们不保护,是保护不了呀!” 她说着,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掉,表情委屈极了。 姜晓菱推了推张保平,示意他过去和姐姐一起劝妈妈,然后自己走出来冲外面的人解释。 “我刚才问美芳了,她说他们不是不让你们进,实在是她爸爸那个屋子平时是不允许任何人进的。 里面有她爸爸正在做的研究,还有图纸,张伯伯不在家,钱阿姨连回屋睡觉都不敢,都是和美芳一起挤着睡的。 美芳说她爸爸那些图纸是保密的,不经允许任何人都不能看。所以阿姨才死活不让你们进,她怕张伯伯回来会大发雷霆。” 听了她的解释,外面的人脸色都变了。 几个胆子小的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硬是全都挤到了二层和三层的拐弯处。 而韩兵也紧张了起来,明显也想跟着退出去。 那个穿军装的人脸上有点兜不住了,用手在空中一挥:“借口!这都是借口!要是保密的东西为什么拿回家?怎么不放办公室?这分明就是为了不配合我们工作找的借口!” 姜晓菱没有说话,转头看向韩兵。 她这话韩兵是相信的。 厂办还有技术科,党办都是在同一层楼办公。 现在因为运动,党办基本被革-委会的人给接手了,他们天天又是组织政治学习,又是搞活动的。 一天到晚口号喊的山响,那楼上天天热闹到不行。 张工的工作是需要安静环境的,他把干不了的活拿回家做,这合乎情理。 全厂子谁不知道钱小芸视张工为天,为了他上天入地都行。 他随便动动眉毛,钱小芸都吓得不得了,更别说他交待下来的话。 她肯定豁了命去执行。 要说她是因为害怕这些人进去动了张工的东西而阻拦,韩兵觉得,这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只是,僵持了这么半天就这么算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那个人,深深的觉得,那也是不可能的。 就在这个时候,姜晓菱又开口说道:“韩兵哥,我刚才和美芳说了,说你们进去就是了解一下情况,并不会乱动东西。 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就,你和这位同志一起去张工那个屋子看看,尽量别把他的东西给弄乱了。 要是找到了就什么也不说,找不到你们也赶紧出来。 然后其他的同志去别的屋子翻找一下,就别跟着去那屋了,你觉得这样合不合适呀?” 韩兵迟疑了一下,将目光落在了旁边那个人身上。 坦白说,他并不想去蹚这趟浑水,压根不想进张工的房间。 可那个人却显然觉得姜晓菱说得方法可行,立刻点头答应了。 第38章 第 38 章 于是他们就一起走了进去。 这时候钱小芸已经在女儿的安抚下离开了门口,  坐在了客厅靠墙的那个椅子上。 看到这群人进来,虽然她的表情还是愤愤的,可因为美芳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倒是并没有阻拦。 姜晓菱陪着那两个人一起去了张工和钱小芸的卧室。 走到门口的时候,  她停下了脚步。朝里面伸了伸手,  做出了个“你们随便,  反正我是不敢进去”的表情。 韩兵和那个人的脚步几乎同时一顿。 韩兵让开了身子,  示意那个人先进。 那人明显纠结了一下,却还是咬了咬牙,  第一个走了进去。 韩兵随即跟上。 姜晓菱站在外面看,  发现里面的情景和自己想象的其实差不多,真的就除了睡觉的床叠的整整齐齐外,其他的地方简直快要没有下脚处了。 到处都堆叠着书,一摞一摞看上去不知道翻了多少遍,  毛了边的本子,  还有放在瓶子里的,  摊在桌面上的,一卷卷图纸…… 总之,这种地方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  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进都不能进,  更别说在里面翻找东西了。 姜晓菱是以前和张美芳玩的时候,  无意中听到她提过:“我爸爸平时脾气很好的,对我妈妈也纵容的很。就是被念叨,  抱怨几句也都是笑眯眯的听着。可是就是 不能碰他的东西。 谁要是不听招呼碰了他的那些资料,  图纸,哪怕是无意的,他也会翻脸。打扫卫生也不行。之前他因为这个吼我妈,  把我妈都给吼哭了呢!” 刚才她正是想起了这件事,才把张工抬了出来做幌子。 果然,别看那个人在外面吆喝的凶,真进了这屋子,他也有点拿捏,一副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的架势。 再怎么说,这人也是厂里的职工。平时职工大会上,领导们如何看重技术,怎么重视这次的技术革新,他也心知肚明。 望着那么一屋子东西,他也不敢如在别人家一般,上前撕了,扯了,甚至烧了,嚯嚯了。 好一会儿,他才胡乱的把床上的被褥抖落了抖落,又和韩兵一起在床下面看了看,这个屋子的搜查就宣告了结束。 榜样的力量是强大的。 他都这么敷衍了事了,其他的人又怎么敢真把张工的家给抄了? 他们甚至比这人看的还潦草,就他看一个屋子的功夫,那群人已经把整个房子全给看完了。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那男人的脸都拧成了一团。 他就算是心里有所忌惮,可这一趟也没准备白来。 毕竟之前他可是在手下人面前打了包票,说这一次一定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抓住一个大的,隐藏在人民内部的资产阶级反-动派的! 结果,就这样? 他的目光在周围人身上全都转了一遍,示意他们去再搜。可是几乎所有人都在回避他的目光,更没有一个人主动。 而韩兵早已经躲在了那些人的身后,离他要多远有多远。 那人无奈,自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却一把抓住了站在姐姐和妈妈身边,小声啜泣的张保平,对他说:“小孩儿,你过来,叔叔问你点事情。” 钱小芸大惊,伸手就要去阻拦,却被跟过来的另外几个人一把按住。 张保平只有七岁,可此时的他已经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乱说话而惹出的祸端,虽然吓得浑身都在哆嗦,却也在心里默默的念着晓菱姐姐刚才教给他的话。 那人把他带到客厅的中央,背对着母亲和姐姐的方向,然后弯下身子问他:“小孩儿,你妈妈是不是有个首饰盒子,很好看,很值钱的?” 张保平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全是惊惧,却一声没吭。 那人沉下了脸:“你跟叔叔说实话,我待会儿给你买糖。你要是敢骗我,我现在就把你们一家子都带走,把你们送到监狱,送到劳改农场去!你怕不怕?” 现在的小孩儿,哪有不怕劳改农场的?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听,身边总时不时有大人在说,谁谁一家被抓走了,送到劳改农场了。谁谁在劳改农场病死了,家里人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在他们这些小孩子的眼里,劳改农场就是全天下最可怕的地方。 一听要把一家子全送到劳改农场,张保平再也憋不住了,哇的一下就大哭了起来。 一边呜呜的哭,一边点头:“我说,我说,你不要把我们送到那里边去。” 他怕得浑身打颤,甚至都不敢把“劳改农场”那几个字给说出来。 那男人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他继续诱-哄道:“那你说,你妈妈是不是有个盒子?她把盒子藏在哪儿了?” 张保平用力的点了点头:“有,我妈妈有一个首饰盒子,这么大。” 他说着,还用两只手比了比。 “保平!”钱小芸在后面大叫了一声! 叫得张保平猛地打了个哆嗦。 不等那人发话,后面的人早已经将钱小芸的嘴紧紧捂住,站在张保平的位置,不仅看不到妈妈现在是什么样子,也听不到妈妈说话的声音了。 小孩儿吓得一下子蹲在了地上,两只手抱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男人顿时急了,他一把把张保平揪了起来,对着他喊:“放哪儿了?你妈放哪儿了?!” 张保平哭得整个人都快软了,腿完全使不上劲儿,一个劲的往下坠。被那人揪着领子,呼吸也变得困难了。 小孩儿的脸憋得通红,却哭得更加厉害,眼看着就快要撅过去了。 张美芳看到弟弟这样,也顾不上已经晕过去了的妈妈,连忙冲过去一把将弟弟抱住。 她也顾不上害怕了,冲着那个人大声的喊:“你放开我弟弟!我跟你说!” 听她这么说,那人果然放开了小保平,将目光转向了她:“你说,放哪儿了?” 张美芳此刻只觉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连舌头都因为紧张而变得发麻。 可是她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哭,哭解决不了问题。 她悄悄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被跟过来的徐寒梅还有封朝霞用力拽住,死活不让上前的姜晓菱,然后抱紧了弟弟,强自镇定的和面前这个人讲条件。 声音发颤的对他说:“我,我把那个盒子给你们,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那人猛地吸了一口气,显然已经快要忍到了极限。 他粗着嗓门冲着她喝道:“说!” 张美芳身体顿时一抖。 可还是用最大的声音对那人说:“我把妈妈的盒子给你们,你们就走吧!全都走吧,再也别来我家了,行不行?求求你们,我们不要了,你们拿走,别来了,行不行?” 说着,小姑娘委屈的大哭了起来。 听得终于忍不住跟过来,围在门口的邻居们都开始跟着抹起了眼泪。 封朝霞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在人群后喊道:“美芳,你去拿出来吧!给了他们,就让他们走!再不走,我们这些做邻居的也不会答应!” “是的,是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呀?大人的事找大人解决,欺负小孩子算什么啊?”后面终于有人开始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虽然说话的人只敢躲在人后,没人敢放声,可这屋子里的风向还是慢慢变了。 张美芳也多多少少多了一些底气。 她又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将弟弟抱起来放在了妈妈的旁边,之后也不看那些人,自己径自走进了厨房。 那些人赶紧都跟了进去。 “在那下面,你们拿吧。”她用手指了指水缸,说道。 那人摆了下手,自然有人赶紧过去将水缸搬开,果然,一个红色的首饰盒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那人接过属下递过来的盒子,一入手就先楞了一下。 他仔细的看了看,越看越觉得奇怪,这和之前来告密的那个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不是说很值钱的吗? 他一脸狐疑的看向张美芳:“就是这个?” 张美芳点了点头。 “你不是骗我的吧?没有别的了?” 张美芳顿时又哭了起来:“哪里还有别的啊?谁家女儿结婚,妈妈不都是只给一个盒子?又不是大地主,资本家,谁家还能陪嫁的起很多盒子啊?” 听她这么说,身后跟过来的人也纷纷点头。 更有人在后面嚷了一句:“美芳妈妈家的成分就是个小业主。我们是一个地方来的,之前都认识。 她家就是开了个早餐店,卖点馄饨,烧麦,一家人混口饭吃。家里也没有请人,就老两口带着钱小芸他们兄妹俩,赚个辛苦钱。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报名时候的档案里应该也有。这样的人家,能陪送什么嫁妆啊?就是有点钱,人家还有儿子呢!也不能都给了她啊?” 听了这话,后面的议论声也就更大了。 那个人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跑这一趟太过于草率了。 可这会儿他已经骑虎难下。 总不能大张旗鼓的来,然后什么也没捞着,灰溜溜的走吧?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盒子上面的图案上。 这个盒子之前是被面朝下放置在水缸下面的,所以盒子上的图案已经有所磨损,看得不是很清晰了。 可仔细分辨,还是能够看得出那是一条龙和一只凤。 即便雕刻的不是很好看,但还是很够看得清的。 他顿时来了精神。 那人将盒子啪的一下拍在了张家的饭桌上,朝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招了招手:“你们过来看看,这上面刻着什么?” 门口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并没有什么人愿意过来凑这个热闹。 最后还是封朝霞第一个走了进去。 看到她动了,后面又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跟了过来。 封朝霞看了一眼那个盒子上的图案,脸色变了变,朝钱小芸投过去了极为复杂的一眼。 有同情,可更多的是责怪。 都是多年的老邻居,张家出事,说不同情是假的,可封朝霞此时对于钱小芸,却真是有点看不上了。 她知道这个人人品不差,但是思想觉悟实在是有太大的进步空间。 别的不说,就看她对待儿女的教育方面,就有太多让人看不上的地方。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正因此,所以,封朝霞之前和张家来往并不多。 但,她还真不知道这个人胆子这么大! 你说,你留这东西干什么? 是当吃还是当喝? 这不是给家里招灾,引祸端的嘛?! 简直是有毛病嘛! 封朝霞真是觉得,钱小芸这人的脑子确实有问题,实在是太需要改造了! 你自己想作,老公惯着,儿女让着,那随便你,外人看不过去大不了就不看了。 但你作过了头,带累了家庭,孩子,那你这个人有再多的好处,也只会让人嫌恶。 她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可怜巴巴的姐弟俩,对钱小芸的不满就又更甚了一层。 只是,落井下石的事儿封朝霞不会干。 于是,她又警告的看了一眼跟她一起过来的那个小年轻。 那小伙子立刻开口说道:“这有什么啊?不就是一个破盒子嘛,都磨得不成样子了,只能劈柴烧。” 穿军装的男人冷哼了一声,显然根本就知道不可能从他们这里得到支持。 他用手指着盒子面上的龙凤图案,将盒子拍得砰砰响。 “这是什么你们看不出来?我跟你们说,包庇坏-分子的行为也是要批-斗的!是会被当做同党抓起来的! 领导人说,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这个钱小芸,把这种画着封建糟粕的东西藏起来,她要干什么?这是不听领导人的话,与党,与人民对着干,是反-动派!是隐藏在我们人民群众中的大毒瘤!” 他越说越激昂,跟他一起来的人也明显被他煽-动起了情绪,一个个挺起胸,瞪大了眼睛,只等他振臂一呼,就要急急跟上。 站在旁边的那些邻居们,原本还想在中间跟着说几句好话的,听到他忽然扣下来的这一顶顶大帽子,也不由得全都噤了声。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被吓坏了的张保平,忽然大声的说道:“对,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要把它们全都踩到脚下,让它们永远不能翻身!” 这话,出自他的口中,是谁也想不到的,在场的人又一次全都愣住了。 张保平是听到那个男人说到牛-鬼-蛇-神那四个字,一下子想起来了之前晓菱姐交待给他的话。 他知道自己犯错误了,给家里惹祸了,所以就特别想弥补自己的错误。 把那几个词记得清清楚楚。 刚才实在是那个人把小孩儿给吓傻了,这会儿他反应了过来,就连忙顺着把之前背会的话给大声的念了出来。 听到弟弟这么说,张美芳大声的哭道:“就是因为是糟粕所以我妈妈才把它垫在水缸下面的呀! 妈妈说了,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要把它们永远踩在脚下!然后妈妈还说,说光踩它们还不够,要把它们永远压在地下,让它们永远翻不了身! 把它们压在水缸下面,每天用那么重的水压着,比踩在脚下不是厉害多了吗?它们什么时候也翻不了身啊!” 张美芳这话一说,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姐弟俩压抑的哭泣声。 那些已经全部做好了准备,只等着要上前将这一家子坏-分子直接带走,狠斗臭斗的人,也一时语塞。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严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了过来:“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破盒子?!你们这是有多闲?!” 随着声音,机械厂厂长王建平还有书记李长义一齐走了进来。 看到他们俩,那男人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快速的瞥了一眼李长义,在收获到一枚恶狠狠的目光之后,紧张的用力抿紧了嘴唇,一声也不敢吭了。 王建平完全无视他们目光的交流,走过去拿起了桌子上那个明显磨花了的首饰盒,毫不客气的递到了李长义的手里。 “李书记,这事还是你处理吧。该怎么办怎么办,只要不违反政-策,我都支持! 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句,现在厂子里的技术革新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市里,省里的领导都很关注,这个时候的军心是动摇不得的!” “还有……” 他严厉的将还站在屋里的,那些跟过来的“革-命小将”全都扫视了一遍。 忽然吩咐道:“程林,把这些人的名字都给我记下来,去查查有谁现在还在班上,让他们的师傅过来领! 搞革-命重要,搞生产一样重要!厂子里忙成这样,全厂工人恨不得都吃住在岗位,连家都不回了。谁要是在这个时候上班时间给我出厂区,不干活儿,全都立刻滚蛋!这样的人,我们机械厂用不起!” 他这话一说,那些人的脸全都惨白一片。 之前跟着封朝霞的那小伙子大声的答应着,然后转身就去找张美芳借纸笔。 就在他转身的空档,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反应过来,撒腿就往外面跑,后面的人顿时明白了过来,也都纷纷跟上。 这会儿一个个窜的比兔子还快,只恨爹妈没有给多生两条腿。 徐寒梅也趁这个时候把姜晓菱一起拉了出去。 一出楼栋口,看四下没什么人,都顾不得封朝霞还在旁边了,朝着女儿的背狠狠的就拍了一巴掌! 打得姜晓菱“啊”的惊呼了一声。 然后徐寒梅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她气得浑身都是哆嗦的,指着女儿的手一个劲儿的打颤,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早就闻声赶来,却不敢上楼的姜老太太这时候也跟了过来。 她先是赶快把一直抱着的姜晓菱的棉袄给她披上,然后也恨得在她脑门上使劲的戳了一下。 “看把你能的!你这真是不把家里人吓死你就不行!” 姜晓菱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这顿骂是跑不的,从她冲上楼,揽下了这个事儿的时候,她就知道。 可,她没想到妈妈居然气得朝她动了手。 挨一巴掌并没有什么,反正穿得厚。 更何况妈妈再气,出手也是有分寸的,除了吓了她一跳之外,倒也并不是很疼。 可把妈妈,奶奶吓成这样,姜晓菱还是很愧疚的。 她赶紧伸手揽住了妈妈的肩膀,将她半揽到怀里,求饶道:“妈,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下次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徐寒梅听她这么说,气得一把推开她,又要扬手。 封朝霞赶紧过来打圆场,在一旁劝道:“别气了,晓菱这不是年龄还小嘛,有时候就是情绪上来了,意识不到凶险。你好好跟她说,她明白了,以后就不敢这么胆大了。” “她不敢?她胆子一向大得很!就没有她不敢干的事儿!” 徐寒梅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想起刚才的事儿,到现在还是忍不住的后怕。 以至于不得不扶住了封朝霞的手,只觉得腿脚都在发软,走路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姜晓菱刚才表现的多镇定,此刻就有多怂。 耷拉着个脑袋,被妈妈,奶奶,还有封阿姨整整嘚嘚了一路,吵得她头都在发蒙。 却也一点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一个劲的点头称是。 回到家,中午爸爸一进门,亲妈和亲奶奶就全都围了过去,挨个的告状,只恨不得让姜立南再把这胆大包天的小混蛋给好好修理一顿。 搞得姜晓菱只恨不得能缩屋里再也不出来了。 姜立南听完后,虽然没如老妈,老婆的愿将女儿揍一顿,一次性让她长记性,可也好好的给她上了一课。 掰开了揉碎了的给她讲,以自己见过经过的一些事例来跟她证明,在今天上午那样的时候。真的不是她凭着一腔孤勇就能随便伸头的。 帮人可以,但前提条件一定是在能保证自己完全安全的情况下。 今天她是幸运的,美芳妈真的没藏什么东西。 要是真藏了,被发现了,那她掺和进去了,会出现什么后果? 姜立南说,就算是有自己在厂里的威信在,看在他的面子上,那些人不能把给她扣个同谋之类的帽子,但是,危险也一样存在的吧? 万一那些人惦记上了呢? 以后再借题发挥,或者找个什么理由反过来找家里麻烦呢? 他的那点威信,够用几次? 更何况…… 姜立南没有多说,可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也让姜晓菱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他是在说—— 更何况自己家也还有一堆事儿。 那些事情还全是经不起一点风浪的。 但凡出一点事儿,引得随便有什么人对他们家产生怀疑,想起来要去原籍调查一下,那她今天的举动,就会给家里带来想象不到的灾祸。 那事情要是发了,可比一个首饰盒的问题严重多了! 看明白了爸爸未尽的含义之后,姜晓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天确实还是莽撞了。 姜晓菱觉得是因为最近实在是太顺利了,让她少了很多的警惕。 她自恃有空间,又有先知的能力,难免有点自得。 总觉得自己强大的很了,于是开始莽撞。 可其实她拥有的这一切,在未卜的人心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今天是因为有韩兵在,他与他们家多少还有几分交情。 如果他不在,即使自己有千种万种办法,其实也不一定能进的了张家的门,不一定能帮得了他们一家人。 那点能力,在真正的强权面前,什么也不是。 他们真的不讲道理的话,她也毫无办法。 虽然对于今天帮助了美芳一家这件事,姜晓菱做得并不后悔。 可爸爸的一番话也让她下定了决心,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谨慎再谨慎。 什么时候也不能随意膨胀,在这个时代,还是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这天晚上姜晓菱比约定的时间更早一点到了房子里。 外面那种极度压抑的氛围,让她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即便她刚刚七点半就到了这里,收件箱里却已经有了一封未读短信在等着她了。 信是儿子写给她的。 很长,能够看得出,儿子很早就开始写这封信给她了。 邵国庆在信里跟妈妈说,他现在所处的时代,无论是文化还是科技都在日新月异的进步,即便他已经很努力了,还是没有跟得上时代的节奏。 不过他还是接受妈妈的批评,以后要更努力的学习,尽量追上时代的步伐。 特别是在电脑方面,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熟练掌握。 邵国庆还说,他和妻子已经从乡下搬回了原来的住处。 现在住的地方是机械厂新建的家属区,在原家属区的东边,是和汽车一厂,二厂合建的。 这里面住的还有很多之前家属院的老住户。 可能有些姜晓菱也认识。 要是妈妈关心的话,他可以把他们那些老人家的情况慢慢跟她说一说。 在这封信里,邵国庆着重给姜晓菱介绍的还是自己一家人的情况。 他说的很详细,详细到他是哪年上的大学,哪年毕业娶得妻子,又是什么时候有的一对儿女,都说得清清楚楚。 看着信,姜晓菱心里十分的安慰。 之前孙子邵洋说得有点简单,她是真的不知道原来她的儿子,还有她的孙子,孙女原来一个个都这么优秀! 儿子子承父业做了机械厂的总工程师,这一点她曾经听邵洋提起过。 可她不知道自己的孙子,孙女在学业方面也像他们的爷爷,爸爸一样,全都是学霸! 孙女年轻轻的就做了主治医生,孙子虽然才上大学二年级,可也代表学校参加了不少的比赛,还得了很多的奖。 就像现在,别的学生都放寒假了,他还要留在学校培训,就是因为不久后,又要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学科竞赛。 如果得了奖,可能在学业上就能更上一层楼。 没有哪个老人不爱听晚辈上进的事儿,这封信看得姜晓菱眉开眼笑。 也让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向儿子问了一句:“你爸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得的什么病?还有,你小舅呢?他……可还好?” 尽管问完之后,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人给紧紧的攥住了一样,生生的疼。 这一次,邵国庆的回信有点慢,能够感觉得到他写的每一个字都在字斟句酌。 应该是在尽力淡化那种情绪,不让姜晓菱更加的伤心。 他在信里写道,说邵彦成是在二十年前去世的,死于胃癌。老人家去的很安详,并没有遭什么罪。说爸爸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孙子出世,别的就还好。 说邵洋是在爷爷去世后第三个月出生的。 他又告诉姜晓菱,舅舅姜河从当兵后就一直在部队,后来提了干,再后来还被授予了大校的军衔。 是以正师职干部的身份退的休,现在一家子都在海市那边定居。 他让母亲放心,说舅舅和舅妈的身体都还很好,他们两家之间也一直有联络。 这两年他是因为做了手术,身体不好的缘故才没有去,往年他每年都会去海市一趟,去看看舅舅一家。 现在这任务已经落在了一对儿女身上。邵蔓和邵洋两个人每年都会最少有一个人替他去海市看望一下老人家们。 邵国庆还说,他准备等身体再养养,也等天气再暖和一点,就亲自去一趟,到时候如果合适,也把和她联系上的事儿跟舅舅说一下。 想必舅舅知道后也会很高兴的。 看了儿子的信,姜晓菱陷入了沉默。 之前因为沉浸在与家人相聚的喜悦里,很多事她来不及多想。 可现在,看着这封信,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念头让她一下子陷入到了一种巨大的不安里。 她想知道,自己重生回来后做出的这些努力,会不会影响后世的发展? 如果不能,她是不是在三十岁的时候,又要死去? 很多事不能细思,一旦真的开始思索,人就会控制不住的越想越多。 她实在受不住了,连儿子的这封信都没看完,就快速的给他又写了一封。 姜晓菱在信里问道:“庆庆,你美美小姨还有宁宁小舅现在怎么样啊?为什么我没有听你提起他们?” 写完之后,她屏住呼吸,慎重的按下了发送键。 上辈子,她没有救出奶奶和双胞胎,可这辈子,她却将他们安全的带出了景平。 如果时间轨道发生变化,那么儿子一定会知道他们以后的情况。 如果儿子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那么—— 姜晓菱觉得应该会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她和儿子还有孙子他们并不是在同一个时空,他们之间没有因果关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在这边做的改变并不会影响他们那边的正常生活。 与此同时,他们那边的既定事实也并不一定就代表着自己这边的未来走向。 简单说,就是她只要保护好身体,就能活过三十岁。同样,邵彦成只要胃不出问题,也不会留下见不到孙子这样的遗憾。 当然,也有第二种可能性,一种她完全不愿意去思考的可能。 那就是她们还是在一个时空,她能够改变的只是事情的过程,而结局则早已经确定。 如果是这样,那么不管她现在怎么努力,也只能让她活着的这些岁月里,过得更好一些。 该来的依然会来,该结束的时候,还是会结束。 当然,姜晓菱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不,应该说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可能! 就在她忐忑不安,努力思索的时候,邵国庆的信终于来了。 在信里,他很是疑惑,问道:“妈妈,你说的小姨还有小舅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是……什么远方亲戚吗?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来往,后来爸爸也没有跟我说过?” 看了儿子的信,姜晓菱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更大了一些。 毕竟,现在的宁宁和美美,是那么的活泼健康。 打死姜晓菱也不相信会有第二种的可能性,他们会再次少年夭折。。 她想了想,又试探性的问道:“庆庆,你美芳阿姨还好吗?现在是不是还在医院工作?她生活的怎么样?她的家人呢,现在都好不好?” 这一次,邵国庆的回信非常快,他在信里写道:“妈妈,要不是你之前说那盒豆腐干是美芳阿姨送的,我都不知道你还和她认识。 印象里小时候,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她。 我和她并不熟,也没有什么往来,但是她在咱们宁林的名气大得很,情况多少也知道一些。 她退休前是咱们宁林人民医院的院长,中医科的专家,还曾经被专门请到京城为老革命们看过病。 当年也是一号难求的人物。 至于她的家人,我好像听蔓蔓说过一点,毕竟蔓蔓现在也在人民医院上班。 听说她家人在运动时候受到了不小的迫害,一家人死的死,亡的亡,整个家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蔓蔓说张院长爸爸之前是机械厂的第一任高工,是因为她妈妈的成分受牵连被免得职。她妈妈当年也因此去世了。 不是她说,我都不知道,原来张院长还真是咱们院儿里出去的人,是曾经的张总工程师的女儿。 而不是您今天提起,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原来您和张院长,居然还曾经是手帕交。 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奇妙了!” 看着这封信,姜晓菱也觉得很奇妙。 她现在愈发的确定,自己和儿子一家不是在同一个时空了。 毕竟,经历了今天早上的事后,张家的那场劫难基本上算是避过去了。 就算是会留一些尾巴,也最多是受个批评之类的,绝对不可能再造成钱阿姨自尽,张伯伯下放,一家子家破人亡这样的人间惨剧了。 那这也意味着,她不会在三十岁的时候,再次生病而死了。 这样的念头一出,姜晓菱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心情好了,兴致也高了。 因为邵国庆的提醒,她现在对于老邻居们也更加关心了起来。 当然,她最关心的肯定还是隔壁封阿姨他们家。 于是她再次写信询问了起来。 说起来,邵国庆和谢家的人都是认识的,想当年他出生时用的小抱被,还有棉袄,棉裤都是封阿姨给做的。 两家人一直是当做正经亲戚一样在走动。 所以,姜晓菱相信,对于谢家的情况,儿子肯定非常了解。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封信邵国庆依然回的很慢。 慢到姜晓菱都有点怀疑他那边是出了什么问题,今天晚上没法回复了。 一直到她都做不下去,准备离开了,邵国庆的信才终于发了过来。 在这封信里,邵国庆告诉她,自从谢强伯伯去世之后,谢爷爷的身体就彻底跨了,大概隔了一年也跟着去世了。 封奶奶性子犟,不愿意给儿子添麻烦,死活也不跟着谢壮,还有谢诚两个叔叔住,一直到现在还是自己一个人住在谢强伯伯生前留下的一套小房子里。 他前不久才去见过老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九十多岁的老人了,现在的身体状态实在是让人担心。 虽然她口口声声不愿给儿子添麻烦,可谢家那两个叔叔依然被她折磨的够呛。 因为她不愿意与他们同住,两个叔叔只得轮班,每人一周轮流过去陪老娘住。 毕竟这个年龄了,任谁也不敢真让她独居。 结果现在是搞得他们也有家不能回。 两个叔叔也都是六十多快七十的人了,这样的日子过得也很辛苦。 邵国庆知道母亲看到这封信肯定会追问谢强的死因,所以并没有瞒他。 在信的最后面,他写道:“谢强伯伯是在八二年被以赌-博罪还有流-氓罪抓进监狱的。当时正赶上严打,直接就判了死-刑,立即执行。连上诉的机会都没给一个。” 他说,父亲当时拼了命的想帮谢伯伯上诉,但根本来不及。 伯伯去世后,他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而且父亲一辈子直到死都坚信谢强伯伯是被人陷害,是冤枉的。 说他根本不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第39章 第39章三章合一 看完封信,  姜晓菱整个人都懵了。 她完全不能相信儿子说的些是真的。 强子哥。 那个又凶又霸道,从来没过她一个好脸儿,却会她留火花,留小人书,  在她病的时候,  她一下子留三千块钱的强子哥,  姜晓菱无论如也不相信,干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姜晓菱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此刻嗡嗡作响,完全无法思考。 她瞬间与曾经的邵彦成感同身受,  那就是——强子哥肯定是被别人骗了,  再不就是被坑了。 以他的品『性』,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封信看到姜晓菱对一切都没了兴趣,她用力的摇了摇头。 一个人在那屋子里坐了好久好久,最后是怎么睡着的自己也不知道。 - 第二天一起来,姜晓菱就闻到了热腾腾的馒头的香气。 她连忙下床,走出屋子。 结正巧就看到妈妈端着一大簸箩刚蒸好的豆包,  糖包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立刻嚷了起来:“妈,  你和『奶』『奶』几点起来的啊,  怎么么早就蒸了?我还想着起来帮你们呢!” 听了她这话,  徐寒梅切了一声,  笑骂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行了,别在这儿卖乖了,指望你干活,  那早上就都别吃饭了。赶紧的,去把你爸,还有那几个小的都叫起来。都抓紧时间吃饭,今天一堆事呢。” 姜晓菱连忙笑着答应了。 看到糖馅儿包子,  她又想起了昨天早上她和妈妈还有『奶』『奶』聊的那些事。 才意识到,昨天折腾了那么一场,她彻底忘了把仓库多出了那么多东西的事跟爸爸说了。 没老爸的帮助,她根本没办法把那些东西拿出来。 别的不说,过年这些日子能吃的肉,还有水果,糖啥的,总得过了明路。 不然老放在那里面干什么? 今天是周末,姜立南难得的想睡个懒觉,结一大早,儿子闺女挨个过来折腾。 都说了不吃早饭了,女儿还是死活把拽了起来。 搞得姜立南十分愤怒,起床气十足,脸黑得能拧出水来。 平时在他眼里乖宝一样的女儿,儿也看着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了,一点不想给她好脸『色』。 姜晓菱才不怕。 她爹的点小脾气,她实在是太明白了。 于是视若无睹的将自己准备拿出来的东西全都报了一遍。 姜立南听着听着,那点儿瞌睡就全听没了。 的眼神终于变得清明了,不敢相信的盯着自己女儿,咬了咬牙,才出声问道:“等等,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楚,你都买了什么?” 姜晓菱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看着,笑眯眯的又报了一遍。 “我买了好大一堆肉,排骨,肋条,猪蹄,猪下水什么的,些加起来得有一百斤。另外还买了一个大羊腿,两只杀好的鸡,两条大草鱼,另外还有做好的鱼丸子,炸得香喷喷,又焦又黄的牛肉丸子……” 姜晓菱掰着手指头,将仓库里有的东西一样一样,滔滔不绝的报了出来,听得姜立南眼睛都直了。 “你买到?真是作孽哟,一下子买这么多干什么?!你是一家人吃的东西吗?一个厂子的人,过个年都吃不了么多!怎么能这么败家!” “不买成东西万一有一天那个黑匣子没有了怎么办?那些钱又取不出来,不花了就那么看着没有吗?”姜晓菱毫不示弱的回复道。 姜立南又怎么不知道女儿的担心?其实也害怕。 可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大堆东西的名字,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的。 高兴肯定是高兴的,可同时也很紧张,总觉得不像是是真事儿。 们家怎么可能一下子能有么多的东西?! 心里想着,一个没控制住,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 声音很想,离得么近的两个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姜立南身体一僵,还没有来得及掩饰,就听到女儿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顿时一窘。 姜立南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女儿面前,么响的咽了口口水。 更没有想到这个小混蛋如此不面子的,当着的面就笑得如此开心,瞬间有点恼羞成怒。 朝着姜晓菱瞪起了眼睛:“怎么了?就只能你们馋?你爹我也好久没有吃过鱼了,听到鱼丸就不能让我也馋一下?!” “能,能。”姜晓菱连忙使劲的点了点头。 然后一脸感同身受的安抚父亲说:“我也馋。爸,要不咱俩待就出去溜达一圈吧? 也好趁机找个理由把东西取回来,样中午就能让妈妈咱们煮鱼丸汤喝了。” “让你『奶』『奶』煮,她煮的好喝。” “嗯,让我『奶』『奶』煮!”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父女俩的眼神同时有点缥缈。 似乎全都开始畅想中午的那碗鱼丸汤究竟有多好喝。 姜晓菱的眼前又浮现出了她在仓库里见到的儿子送过来的那一大包的鱼丸。 雪白雪白的,中间还夹杂着一丁点隐隐的香葱的青翠。 儿子说,是他们那里一家很有名的店做出的手打鱼丸。 是用鲜鱼肉手工搅打上劲儿的,味道是出了名的好。 如不是儿媳『妇』和那家人的关系不错,提前预约了,想去现买,根本是买不到的。 光想象,姜晓菱就已经能够想象得出,今天中午即将做出的那碗鱼丸汤究竟多美味了。 想着,想着,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姜立南看了看女儿的傻样,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琢磨了一下,说道:“现在去拿不行,要等一等。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人。 到晚上吧,晚上我出去借辆车,到时候咱俩拉着空车去外面晃一圈,然后再拉回家,就说是那个人送过来的。” “可我想中午就吃!”姜晓菱急了。 合着刚才她都白想了? “那……要不咱先去拿点鱼丸回来?”姜立南挣扎了一下,说道。 “好,剩下的咱晚上再拿!”姜晓菱顿时又高兴了起来。 两个人在屋子里说得开心,俨然已经忘了外面那一群还在等待着们吃饭的人了。 徐寒梅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亲自跑进屋,把们爷俩全都嘚嘚了一顿,俩人才算是终于暂停了们关于鱼丸的进一步畅想。 “哎,你们可赶紧吃饭吧,吃完饭还有事呢!谁能这么一直等你们啊?!”徐寒梅明显是着急了,连对着丈夫女儿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很多。 听妈妈已经连着两次说“待儿有事”,姜晓菱好奇了起来。 “你们待儿有什么事啊,妈?” 徐寒梅叹了口气。 “我和你『奶』『奶』商量着,待儿去一趟那个废品收购站,去看看强子。去好好劝劝,让他回来过年。” 听她么说,姜立南也抬起了头:“还和家里挺着呢?那天我听他跟谢哥说,回来过年的啊?是又变卦了?” “也不是。”徐寒梅继续说道:“爸说的是年三十儿晚上回来。可封大姐心里肯定不舒服啊!好好的儿子说出去就出去了,大年下的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不说,过年就回来一天?! 她自己赌气,不愿意去找儿子说,谢哥那人,去了一次也不再去第二次,不又犟上了吗?” 徐寒梅说着,用手指了指门口:“又好几天不说话了。好好的一个家,闹成样,还不是孩子们跟着倒霉?” 说到这儿,她用手指在饭桌上敲了敲:“小河,赶紧吃,吃完把豆包还有糖包壮壮还有诚诚各拿两个送过去。” 说完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小心点,别让人看到。” 小河痛快的答应了。 姜立南思忖了片刻,对妻子说道:“强子那边你们不用去了,待儿我和晓菱一起去一趟。我去跟谈,我去看看那小兔崽子是要翻天不是?是翅膀硬了,能和老子对着干了?” 姜立南越说越生气:“谢哥是不想让嫂子生气,以忍着。我可不惯他『毛』病!你们别管了,我去!” 一口一个“我去”,可看明显自己把自己说上头了的情形,谁敢让去啊? 儿不仅徐寒梅急了,旁边的老太太也急了。 姜晓菱也是无语。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爸爸脾气还有么爆的时候? 是真把谢伯伯当亲哥,把谢强当亲侄子对待了啊! 想到这儿,她更坚定了要帮助长辈们把强子哥看好了的决心。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姜晓菱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强子哥会出事那一定是遇到歹人了。 上辈子她和邵彦成都忽略了件事,毕竟们和谢强走的并不是一条路。 们一直在厂子里上班,而谢强早早的就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了。 现在既然知道了,那这辈子们看紧一点就好了。别的不能说,只是不能让强子哥再走上歪路。 她就不信,有她和邵彦成盯着,还能让蹈覆辙? 想到这儿,她制止了妈妈和『奶』『奶』:“没事,就让爸去吧,有我跟着呢,你们放心吧。” 说着,她又朝三个小家伙瞥了一眼,朝那两个人使了眼『色』,用口型说了一句:“吃的。” 徐寒梅和姜老太太立刻不吱声了。 她们知道两个人出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儿,就是和那个人接头。 徐寒梅担心的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丈夫,从他们的脸上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紧张的情绪,才多少放下了一点心。 昨天张家发生的事儿,对于全院儿的小孩儿们都是一个教训。 别的家庭回家怎么教育自己家孩子的不说,姜家是利用晚上烤火的时候,全家的小孩儿们一起开了个会。 姜立南亲自主讲。 一来给们分析了姜晓菱那样不顾自己的安危,急火火冲过去保护别人的行为是错误的,二来,也是最要的,是用张保平的事例来教育了们,把嘴巴闭紧,在现在的环境中是多么要的一件事。 往往关系到整个家庭的安危。 以,即便饭桌上,徐寒梅不交待,小河也比平时谨慎很多,更何况她还专门又说了一声。 饭后,仨小家伙嘀咕了一儿,为了四个馒头,愣是专门研究出了战术,有人打头,有人断后,还专门留出了人在门外放哨,才将馒头送了过去。 将一家人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一个楼栋的两户人家,相隔距离不到五米,居然搞出了如此阵仗。 和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有什么区别? 徐寒梅还想念叨几句,却被姜立南制止了。还又反复交待了一遍绷紧安全这条弦的要『性』。 和爸爸一起出来,姜晓菱又提了想去废品站上班的事儿,没想到这一次姜立南立刻就同意了。 反倒弄得姜晓菱有点措手不及。 姜立南叹了口气:“昨天我想了一晚上,你想去就去吧。之前我一直在想用个什么办法把你弄到厂里去做临时工,可看现在厂子里的情况……你什么也不清楚,去那儿反倒不见得是好事。” 姜晓菱没有接腔,其实她是懂的。 说白了不就是外地人和本地人的对峙吗?从昨天张家的事上就能够看得很明白。 昨天那个人和进来的李书记,互相对视的那一眼,只要不是瞎子的,屋里谁没看见? 不用说,那人就是和李书记一派,没准儿还是李书记派出来打先锋的。 爸爸和王厂长关系好,是众周知的。加上们家本来就是外地来的,天然就站了队。 她一个小姑娘家到了厂里,特别是在昨天又帮了张家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一进去就被什么人给惦记上。 别的不说,只隔三差五的找她一点小麻烦,就够她受的了。 “废品站就算是条件差一点,可好歹谢强在那儿当站长,多少还能照顾你一点。们那地方也没什么人关注,低调的很。反正咱们家也没人指望你赚什么钱,你就先去做个临时工,权当过渡一下,等将来有机会了再调整。” 听爸爸和自己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姜晓菱连忙答应。 姜立南也应允待儿到了就和谢强说这件事,争取让她过了年就可以过去上班。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废品站。 因为已近年关,现在送废品的人实在是不多了。站里静悄悄的。 只有那些仓库里偶尔传来一两声挪动货品的声音。 姜晓菱和父亲说了一声,就和分头行动了。 去找下夜班还在睡觉的谢强说话,而她则去仓库找了张巧。 看到她,张巧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哎呦,你对我们这儿怎么么有感情?干脆你过完年来这儿上班得了,正好我们这里也缺人,你来了咱俩也就个伴儿。” 姜晓菱听她么说,嘻嘻笑了一下,回答:“好的啊,张姐,我可能过了年真的能和你来作伴呢!” 说着,她用手指了指外面:“我爸爸去和谢站长说去了。要是能说通,我过完年就来这里做临时工,到时候咱们一起上下班,一起干活!” 张巧这么说原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可压根没有想到这姑娘居然会来真的。 把她吓了一跳! 她连活儿都不干了,脱掉手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脸着急的说:“小丫头,你可别胡来。是什么地方呀?你们本地的小姑娘怎么能往儿跑?说出去,嫁人都不好嫁人!” 张巧没好意思说,之前那个到城里投奔哥嫂的女孩儿,其实可以说就是被她哥嫂坑了。 哥嫂当她是负担,又不好撵她走,就跟她说让她来这儿现找个临时工干着,慢慢给她寻人家。 可城里的男人,别说工人了,就是待业在家的光棍,谁找一个在废品站上班的人做老婆? 好说不好听的。 人家问:“你媳『妇』在哪儿上班啊?” 你说:“是收废品的。” 那还不让人笑死! 别人才不管你是在废品站上班还是在街上捡破烂,反正干了个,在众人心里已经和破烂挂了钩。 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张巧结结巴巴的将自己的想法都跟姜晓菱说了。 接触了两次,她对女孩的印象不错,生怕她一时脑子发热,选错了路。 而姜晓菱也自然明白她的好意,只得跟她解释说,自己就是来干一段时间的临时工,爸妈都还她留意别的工作,有合适的就走了。 还特意跟她暗示了一下,自己家弟妹多,负担,全靠父亲一个人养活太辛苦。 听得张巧连连叹气,却也点头表示明白了她的不得已。 “行吧,要是这样就来吧。有姐在呢,没人敢欺负你。其实想通了,儿也不是什么坏地方,比起外面那些……这清静的很。” 张巧安抚的说道。 说完,她看了一下左右,然后轻轻的拍了姜晓菱一下,秘的朝她指了指仓库的最里面,示意她跟过去。 姜晓菱被她这动作弄得有点莫名其妙,可还是跟了过去,嘴里悄悄的问道:“姐,你要我看什么?” 她这伶俐劲儿显然取悦了张巧,张巧笑着嗔道:“天天姐,姐的,我今年都四十了,你好歹也叫声阿姨?亏得你还叫的么理直气壮。” “叫阿姨都把人叫老了,我就看着你跟我姐一样,年轻!” 姜晓菱上辈子毕竟已经活到了三十岁,虽然回到了十七岁的身体里,看到比曾经的她大个十来岁的人,那声“阿姨”实在是有点叫不出口。 院子里的那些人就算了,那些原本她上辈子就是叫阿姨的,如今叫起来没有一点思想压。 唯独张巧,她还是觉得叫“大姐”更顺口一点。 当然她样的想法张巧并不知道,可那句“跟我姐一样,年轻”却明显取悦了她,让她看向姜晓菱的目光都又柔和了一点。 她没有做声,而是走到角落里的一个木柜前,拿出钥匙打开了上面的小锁。 姜晓菱这才看出来,柜子应该是废品站专门给员工配发的放个人物品的柜子,因为里面放着喝水的缸子,还是脱下来的帽子,围巾之类的东西。 张巧在柜子里翻了翻,然后从角落里拿出了一个报纸包着的小纸包,对她解释道:“前几天收上来了一个小玩意儿,我看着怪好看的,觉得你可能喜欢,就给你留下来了。拿回去玩儿吧。” “谢谢姐,是什么啊?”姜晓菱说着,将纸包接了过来。 张巧没有说话,示意她自己看,姜晓菱只得把那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报纸揭开。 揭了好几层之后,一个白底青花的瓷器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姜晓菱吓了一跳,连忙将报纸合上,紧张的问:“姐,是什么?” 张巧看到她的动作,不禁有点奇怪:“有什么好藏的?又不是什么违-禁物品,就是一个蜡烛台。 你看看,那里面还有烛油呢。我就是觉得颜『色』画的怪好看的,还就是些花花草草,没那些不能留的东西,以就留下来了。 你放心吧,姐你的东西肯定不你招祸,拿回去晚上点个灯,比那瓶盖强。” 听她么说,姜晓菱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托机械厂的福,家属院的人们可以说是整个宁林市最早用上电灯的一批人。 即使到现在,全市大部分住户家里用的还都是煤油灯或者蜡烛。 用煤油灯还好,注意点倒也没什么危险,用蜡烛的家庭,很多人家都会想办法去弄一个铁皮或者罐头瓶的瓶盖做底儿,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注意,再引起火灾。 蜡烛台在被扔或者被卖之前应该是被人放在家里一直在用的,以固定的那个座儿里面还有残存的蜡油。 姜晓菱不懂得个烛台到底是什么时代的物件,可潜意识告诉她,自己可能得了宝了。 『摸』着那细腻的瓷胚,看着那上面精致的,白底青花,中间还夹杂着一抹抹朱红的花纹,她越看越觉得不像是寻常人家用的东西。 造型,更是以前她连见都没有见过的,真是说不出的雍容,雅致。 她抬头看向张巧:“姐,是你多少钱收的?不便宜吧?要不,我还是把钱给你。” “什么不什么的就要钱了?你家钱多呀!”张巧有点不高兴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个蜡烛台怪好看的,而且也没有破,不像是能当废品卖的东西。我怕你往里面垫钱。”姜晓菱连忙解释。 听了话,张巧的脸『色』缓和了,有点得意的朝她笑了笑:“没花钱,卖垃圾的人给的。你以后要是在这儿待了,种东西有的是,一点都不稀罕。” “啊?”姜晓菱一脸的『迷』茫。 看她这副模样,张巧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然后跟她解释了一通。 原来,别看废品站的活计在外人眼里是遭嫌弃的,可实际上们手里也不是没有一点小权势的。 至少在卖废品的那些人眼里,也是值得巴结的对象。 和们搞好关系,别的不说,称给的高一点,低一点儿,里里外外就能错个好几分钱。 一次两次不显,可要长年累月呢? 那就是不小的数目。 再加上,和里的员工要是处好了关系,万一来的早了晚了,不让你吃闭门羹。 刮风下雨,还能让你进屋子里避避雨,不用在外面空地里干挨着。 些事儿看起来都是小事,可放在一起就让人省不少心。 那些收废品的人,大部分都是有固定区域的,也就是常年往个废品站跑的人,基本上也都是固定的。 以,们为了便捷,自然时不时的也张巧他们一点点好处。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偶尔也有一些看上去还不错的。 个蜡烛台就是人家给张巧,让她拿回去给孩子玩的。 “我家那俩,对这也没啥兴趣,拿回去三天都让们弄碎了。们就是糟蹋东西,以姐就给你留着了。” 听她么说,姜晓菱没有再拒绝,而是借着书包的掩饰,用意识将仓库里面的牛『奶』糖拿出了几块儿。 现在她也了解了,不管自己仓库里存的那些物品原本放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样,拿出来后必定变成们现在这个时代的产物。 以根本不用担心那些东西会不让人发现有什么不妥。 然,那几块儿子专门交待过,说是什么大白兔『奶』糖的糖块儿,拿出来的时候然糖纸有了轻微的变化。 虽然上面的兔子没有变,但包装的糖纸明显粗糙了很多。 她将那几颗糖塞到了张巧的手里,将嘴凑到她的耳朵边,轻声的说:“我爸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姐,拿回家给弟弟妹妹吃。” 说完,还专门将张巧的手握了起来。 看着那几颗糖,张巧的表情顿时变得不安了起来。 她知道,和那个烛台相比,几颗糖实在是太贵重了! 那烛台,明显是什么人家不要的东西,就算是真拿来上称称,能值个一两分钱就顶天了。 可这糖,却是拿钱都买不来的东西!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她连忙推拒。 姜晓菱将她的手再次握紧,又朝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姐,你收着吧。不是过年了嘛,平时我也不有些,你收好。” 说着,她又往门口的方向望了望。 顺着她的目光,张巧也看到新来的站长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走了过来。 她知道那人肯定就是姜晓菱的父亲。 有外人在,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很感激的冲姜晓菱笑了笑,说:“那谢谢你了,以后再有好玩的,姐还你留!” “好。”姜晓菱笑着答应了。 她将烛台放进了书包里,然后快步朝着那两个人迎了过去。 离得老远,她就听到爸爸还在数落着谢强,而谢强虽然一脸的可奈,却只能好脾气的一一应是。 搞得她一时间有点进退两难,有点不好就么走过去了。 看到她,姜立南终于停止了絮叨,可还是又吩咐了一句:“值夜班可以,下班后还是要回家睡觉!你别跟我说壮壮和诚诚妨碍你休息,你骗谁呢?! 俩有多怕你,你当我不知道?你睡觉,借们个胆儿,们也不敢吵! 你啥也别说,老老实实我回家,听到没?” “听到了,我收拾收拾东西,一儿就回去。” 谢强说到这里,奈的叹了口气:“叔,你可别说了,是在我单位呢,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吧。赶紧回吧。” 说完,推着姜立南就把往门口撵。 搞得姜立南又好气又好笑,转身就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看着们这样的互动,姜晓菱算是放了心,她知道谢家的事儿,至少在短期内算是解决了。 强子哥如没有大的变化的话,一次应该会顺着个台阶下来,不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因为得了那个宝贝,鱼丸对于姜晓菱的诱『惑』就降低了许多。 要不是父亲出声提醒,她差点就忘了。 父女俩走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僻静胡同,同样是借着书包的掩饰,姜晓菱从仓库里拿出了鱼丸,转手就放进了父亲之前特意提出来的一个大的竹篮里。 她又在里面看了看,发现儿子和儿媳实在是太细心了。除了鱼,肉些,们甚至还她准备了青菜,豆腐! 要知道在这大冬天,青菜豆腐也是人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到这个时候了,家家户户萝卜,白菜早就吃絮叨了,能有一把小青菜吃,那真的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 她挑了挑,又从仓库里拿出了一把青菜,一把香葱,两个又大又圆的西红柿,还拿了两个苹果。 看到她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姜立南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连忙更凑近了女儿一些,用身体将她挡住。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干脆直接伸手将女儿背在身上的军用书包取下来,背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还把篮子上面盖着的那块小棉垫子仔仔细细的又塞了一遍,才带着她从胡同里走了出来。 出来后的姜立南就像是脚下多了一道闪电,话也不说了,走得飞快。 害得姜晓菱一路小跑都险些跟不上。 一直到进了家门,两个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姜立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半天还缓和不过来,眼神里全是恍惚。 徐寒梅看到丈夫这样的表情,也好奇了起来。 “都拿回来了什么,怎么吓成样?”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掀开了竹篮上面的盖布。 一眼看过去,徐寒梅先看到的就是占了半个篮子的,好一大包,足有百十个不止的手打鱼丸。 那丸子每一个都是白白嫩嫩,一看就是用好鱼肉打出来的,隔着那盛放着丸子的蜡纸包,她都能够闻到那种水产品特有的鲜味。 徐寒梅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样的好东西啊!还一次见了么大一包! 她连不敢相信的使劲眨了眨眼睛。 “……都是那个人送来的?”她抬头看向丈夫。 姜立南儿心脏还在砰砰『乱』跳。 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用手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书包,示意妻子再看看那个。 徐寒梅又打开了书包,从里面将西红柿,苹果,青菜还有一块儿用油纸包着的熟牛肉全都拿了出来。 开始拿第一样的时候,她的表情还是震惊的,可拿到后来,眼神已经变得呆滞。 在哆嗦着将油纸包打开,看着里面那一块比巴掌还大的卤好的牛腱子肉之后,竟然噗通一下直接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看上去比疾行了半天的姜立南脸『色』还有苍白许多。 姜晓菱看了看如此表情的爹妈,想了想,觉得们俩儿谁也指望不上了。 干脆站起身,开始四下里张望:“我『奶』呢?让『奶』『奶』回来给我们煮鱼丸汤喝。我爸说了,『奶』『奶』做的鱼丸汤最好喝。” “你『奶』去街道上了,要等一儿才能回来。说是街道上来了一批活儿,正在往外派发。 据说是做庆祝用的纸花。你『奶』『奶』说去看看能不能争取一点回来做,反正我们俩闲着也是闲着。” 徐寒梅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儿还是虚软的,实在是站不起来了,索『性』就坐在椅子上慢慢的说道。 听她么说,姜立南皱了皱眉:“又不是养不活你们,去凑那个热闹干什么?” 徐寒梅听了话,顿时不乐意了。 她难得的大声冲着丈夫争辩道:“怎么叫凑热闹了?我们是实实在在想找个活干。 做纸花,糊纸盒的事儿我们以前在景平又不是没做过?怎么说也是熟手。再说了,咱全家上下都靠你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万一有点什么事呢?谁还嫌钱烧手?” 看出妻子是误了自己的意思,姜立南只得又解释道:“你们来宁林的时间短,不了解情况。 通常年前街道上往外派这种活,都是给那种家里条件确实差,吃饭都成问题的人家,属于福利『性』质。一般家里有人上班的,能顾得住家的都不去抢。 你们去之前应该问一下,就算我不在家你们好歹问问隔壁的封大姐。 你们这么贸贸然的过去抢活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家这是要与那些孤寡困难户抢饭碗呢!” 听了丈夫的话,徐寒梅顿时急了:“哎呀,我们不知道啊!也没人跟我们说。 再说了,事也是邻居告诉我们的,不然我们哪儿能知道?对了,就是一号楼王全民家,家儿子小团和咱小河玩儿的好,就是他家嫂子跟我说的呀!” “不要去和们家比。”姜立南叹了口气。 “们家嫂子是老病号,每个月吃『药』就要吃好多钱。家里四个孩子,除了大女儿下乡了,其他几个年龄都小。全家就他一个人挣工资,的压很大的。 以他们家嫂子要是身体缓的过来,偶尔去外面接点活儿,院里是没人说什么的。除了们,别人家去做就要被人笑话。” 听了丈夫的话,徐寒梅急得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行,我现在就去把妈找回来。也太丢人了。 哎呀,都怪我,我不应该听半截子话,可丢人丢大了。” 看妻子急了,姜立南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也跟着站了起来:“行了,我跟你一起去,顺便也和街道上打个招呼,过完年就让晓菱去强子单位做临时工。” 听他忽然说了么一句,徐寒梅整个人都呆立在了当场,连出门找婆婆的事儿都忽略了。 “你说什么?过完年让晓菱去哪儿?强子那儿,强子那个废品收购站?!” 说到后来,徐寒梅终于反应了过来丈夫说了什么,差点直接蹦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晓菱怎么能去那儿!” “行了,行了,边走边说,我有我的道理。” 姜立南没有妻子继续跳脚的机会,拉着她就往门口走。 徐寒梅气得一个劲儿挣扎,却根本挣不脱。两个人都走出屋门了,姜晓菱还能听到母亲压低了嗓门在和父亲吵架的声音。 屋子里终于没有了人,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将摊在桌子上的东西拿进厨房放了放好,然后直接回了卧室。 工作的事儿有爸爸担着,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担心。 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个烛台上,只想着得早点把个东西给儿子还有孙子送过去。 那天邵洋专门跟她说过,让她以后不要随便在网站上买东西,想要什么最好跟们说,由他们代为购买。 不然就很容易出现卖家的货物忽然消失,把人吓一大跳样的事情。 一次两次大家可能会当做个例,不放在心上,可次数多了,就很容易引起其他的问题。 姜晓菱当然立刻就答应了。 然后她就提出要把卖邮票的钱给们转过去,毕竟那钱她留着根本没有什么用。 又拿不出来,又不能在黑匣子里用,那对于她来,不就是一堆废纸吗? 废纸还能见个影儿,那些连影儿都看不见,根本就是一堆数字! 还不如留们用是正经。 可邵洋死活不要。 非说自己要是拿了,老爹非把的腿打断。让『奶』『奶』自己留着,万一以后再有别的什么用处也不好说? 姜晓菱知道件事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以就想着怎么样也得再找点别的东西给们。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么快自己的想法就实现了。 虽然她不知道今天得来的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值不值钱,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东西卖出来的钱她是一分都不要了,全留儿孙。 要是他们再不乐意的话,就说是留着,当自己再买东西的备用金。 第40章 第40章三章合一 邵洋刚刚一进寝室的门,  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邵国庆在电话那边以少的急切对儿子问道:“你现在有没有空回家一趟?我看这电脑上个点儿一直闪啊闪,不知道它闪什么?点也没反应,别不是你『奶』『奶』那儿有什么事吧?” 邵洋看了一眼手里的饭卡,『揉』了『揉』饿的都要扁了的肚子,  默默叹了口气。 “好,  我现在就回去。让我妈给我做口饭,  我还饿着呢!还,爸,你把电脑还我行不?你还了我,  这事就不用我来回跑了,  我天天真的要累死了,你能不能别这么摧残你儿子?” “少废话,赶紧给我滚回来!” “已经在滚了。” …… 邵洋开车回家的时候,邵国庆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看到他进门,话也来不及多说,转头就往书房的方向走。 邵洋只得跟上。 他打开电脑看了一下,  发现是『奶』『奶』和他又做了一笔交易。 “烛台?我『奶』『奶』给咱们寄一个烛台干什么?”他一边嘀咕着,  一边点击了查看。 于是,  一个造型精美的瓷质烛台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桌子上。 就那么直直的竖在了手提电脑的旁边。 虽然这样的情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可邵洋和邵国庆还是不能平常心对待,  还是被吓了一跳。 邵国庆依然无法控制的捂了悟心口的位置。 邵洋担心的看了一眼爸爸,确定他没事,这才将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烛台上。 然后就被那份精美给震了一下,  忍不住嘶了一声。 “我去!我『奶』也太牛了吧!她从哪儿弄了个这样的宝贝?这是宝贝吧?我天!爸,这应该是古董吧?我还从来没见过古董呢!” 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拿。 “别动!” 邵国庆低呼一声,吓得邵洋手一哆嗦,直接停在了半空中。 邵国庆没有理会儿子,  而是转身去了储藏室,在里面一阵翻腾,愣是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他们以前用来查看精密配件用的白手套给找了出来。 同时找出来的还一块儿柔软的绒布。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的将那个烛台移到了绒布上,然后用两只手捧着,先捧宝贝一样将包着布的烛台拿到了书房角落的那个休憩区,放在了茶台上。 这里靠近阳台,光线很好。即使是冬天,可明亮的日光还是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将那边照的明亮亮,暖洋洋的。 邵洋也连忙跟了过去。 爷俩脑袋碰脑袋的挨在一起,将那个烛台看了个仔仔细细。 “爸,这是青花吧?我看着青翠翠的,点像。”邵洋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好像就是从内心里,对这个小东西产生了敬畏。 “不知道,我不懂。”邵国庆老老实实的回答。 “给你杨伯伯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看看。”他对儿子吩咐道。 邵洋这次却并没有立刻动。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问道:“爸,你想好了怎么跟杨伯伯说吗?” 邵国庆手上的动作停了挺,然后试探『性』的说:“要不,就还说是你之前认识的那个人,卖邮票那个?” 邵洋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杨伯伯上次找我说想和那个人认识一下,看看他手里还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我胡『乱』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了。现在你又这么说…… 我是小辈,耍起赖来杨伯伯不好和我计较,你要是说你也认识那个人,到时候杨伯伯天天缠着你找人,我看你怎么办?!” 邵国庆愣了一下:“那怎么说?” 邵洋摇了摇头。 实在的回答:“我也不知道,总不能说是咱们家谁在旧货市场捡的漏吧?” “不能。” 邵国庆想了想:“你杨伯伯那儿不能糊弄,我们几十年的交情了,在他面前说瞎话,这事可不能做。算了,直接说吧。” “直接说?!”邵洋吓了一跳,顿时急了:“你要把『奶』『奶』的事儿给说出来?” “我神经病?!” 邵国庆瞪了儿子一眼:“我直接和他说,是我妈当年留下来的,后来一直收着,收忘了。现在找他来看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心里也个数。老杨不会说什么的。” 虽然还是觉得这样有点不是很靠谱,可邵洋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方式了。 没办法只得同意。 他去客厅用座机给杨燕收打了一个电话,原本是想和他说看他什么时间有空,到家里来一趟。 可让邵洋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杨伯伯在电话里直接给他来了句:“我现在就空。是你爸那个老东西让你给我打的电话?他怎么自己不打?” 一句话问的邵洋只能干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总不能说,我爸这会儿正抱着我『奶』『奶』留下来的东西看呢,没空和你闲聊…… 好在杨燕收也就是顺嘴发个牢『骚』,倒也没有追究。 只留下一句:“我马上过去。”就挂了电话。 邵洋再次回到书房,然后就看到老爹已经不在休憩区坐着了,而是再次回到书桌前,盯着电脑在看。 他将头凑过去,发现是『奶』『奶』发过来了新的短信。 原来,刚才那个东西是『奶』『奶』趁中间家里没人的时候偷偷传过来的,根本没来得及和他们交待。 现在吃完午饭了,全家人都没什么事了,她才过来给他们说一声。 『奶』『奶』在信里说,这个小物件是她在废品收购站的朋友送她的,她没什么用,就送给他们玩儿。 怎么处置随他们意,最后的结果就不用跟她说了,钱她也不要。 『奶』『奶』还说,她过完年就要去收购站上班了,以后这种东西应该还会,的话她就全给他们送过来。 然后又说,这是她和家里人商量好的。在他们那个年代,废品站可是一个好地方,安静,不招人惦记。 躲开人群会少很多麻烦。 『奶』『奶』说,现在谢强在那个收购站做站长,她去了,应该会对她照顾,以让他们不用『操』心。 在信的最后,『奶』『奶』还特意交待了,让父亲去想办法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谢强以前的信息。 特别是他曾经交往过的朋友,还关于他入狱的具体情况。 『奶』『奶』希望多了解一些,这样好心里数,也能监督他在关键口儿上不会再重蹈覆辙。 将信看完,邵洋和邵国庆都沉默了。 他们两个同时感觉到了,从『奶』『奶』重生之后,她的生活已经和前世产生了大的改变。 她再也不可能是前世的那个她了。 相信无论是她还是她周围的人,都应该能够因此而受益。 这样的发现,让两个人都挺高兴的。 邵洋从电脑上收回目光,望父亲,问:“爸,『奶』『奶』说的那事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让姐夫找人打听打听?虽然这案子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好歹他现在在公安局上班,要是想办法从系统里找一找,没准儿还能找出来点信息。” 邵国庆摇了摇头:“暂时不用。那时候运动刚刚结束,百废待兴,一切都还没走上正轨。的部门都『乱』的很,个人档案什么的不一定能留到现在。 你谢家大爷爷的那个事儿,其实你爷爷在世的时候已经查的差不多了,不用那么费事。” 听爸爸这么说,邵洋是真的惊讶了。 虽然他对于『奶』『奶』和爸爸所说的谢强,谢家这位大爷爷并没有什么印象,可是他们家和谢家的二爷爷,三爷爷两家来往还是很多的。 这么多年,两家人的关系一直很好。 看爸爸给『奶』『奶』写的信,当年谢家大爷爷的案情一定冤,可这么多年,却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别说他了,连谢家,也没见人说起,更没见人提出要为大爷爷申诉的。 看他还想再问,邵国庆冲他挥了挥手:“你赶紧去吃饭,你妈早就给你做好了。我先给你『奶』『奶』回封信,什么想问的,晚上再说。” 说完就低下了头望键盘,再也不理会他了。 邵洋无奈,只得转身出了屋。 听到儿子离开的脚步声,邵国庆叹了口气,然后在键盘上敲下了:“妈,谢伯伯的事儿其实当年我爸查过……” 当年谢强出事之后,邵彦成可以说是立刻放下了手边所的工作,用了全部的心力去调查。可调查出来的结果却让他失望至极。 谢强是运动之后第一批做生意的人,也是最早富起来的那一批。 他最早的时候是跟着一个叫做王燕林的人合伙一起去越城进服装,然后拿回宁城卖。 因为肯吃苦,又点小运气,没有几年就赚的盆满钵满。 在原始资本积累到了一定的数目之后,两个人就分开了,各自经营起了自己的生意。 谢强还好,那个王燕林忽然之间有了这么多钱,人一下子就飘了。心思也不在生意上了,开始『迷』上了赌-博。 赌徒自然不会什么好结果,不过半年时间,王燕林的生意已经做不下去了,媳『妇』也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谢强知道了这个消息,自然不能不管。他就放下了自己的生意,开始一个赌-场一个赌-场的去找。 找到就把人往回拽。 可赌『性』难改,那急红了眼的赌徒哪里是那么好挽救的? 他一次次把王燕林找回来,王燕林又会一次次的再反折回去。 按理说到了这个时候,一般人基本上也都放弃了,毕竟王燕林的老婆都放弃了他,回了娘家。 可谢强却是个认死理的,锲而不舍,一次又一次的和王燕林拧上了。 那个年头,人手里都没什么钱,宁林的地下赌局也没有很多。 王燕林在很多人的眼里,那就是一条大鱼,没有什么人不认识他的。 而谢强经常跟在他身边,刷存在感多了,认识他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反正,后来在很多人的感觉里,他俩就是一伙的。 再后来,严打了。 王燕林被人供了出来。 结果一看到他,那些人忽然就又想到了谢强。 本着坦白从宽的心态,他们又把谢强供了出来。 三人成虎,更何况在多数人的眼里,谢强和王燕林本来就是一伙的,连王燕林的供词都被认为是在帮他推脱。 这就让谢强怎么也说不清了。 加上那时候确实是有史以来最大幅度的严打,全国一次『性』不知道收关了多少犯罪前科的人。 这就造成了一些小案子处理起来确实是简单粗暴。 谢强和王燕林从被抓到收审到最后的宣判,被执行,总共也不过一个月时间。 邵彦成这边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呢,那边执行通告就已经贴在了家属院门口。 他最后是在执行通告上才看到谢强居然还流氓罪这一条! 再次打听才知道,因为王燕林生活混『乱』,于是与他同伙的谢强就也被加上了这一条…… 这件事其实在九十年代初期的时候,在邵彦成和谢家两兄弟一次又一次的反复申诉之后,已经被平反了。 还给老太太赔偿了几万块钱。 可人都没了,这赔偿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初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王燕林,可他也同样被判了死刑。 诬陷谢强的那些人,最后也没人逃过同样的结局。 人死事了,这件事最终的结局就是谢强被冤去了一条命,而害他的人全跟着死了,想报仇都找不到人。 邵国庆将这封信写好,却迟迟无法按下发送键,生怕母亲看了信之后,心里会跟着难受。 就在他还在反复纠结的时候,书房外面却传来了妻子和老友杨燕收的寒暄声。 邵国庆一惊,连忙将信发了出去。 杨燕收接到邵洋电话的时候,正和家里人一起在外面吃饭,在的饭馆离邵国庆家不远。 以挂了电话之后,他干脆就让儿子直接把他给送到这儿来了。 看到邵国庆出来,杨燕收笑道:“哟,你舍得回来了?我以为你准备彻底就在那儿养老了呢,怎么,又觉得家里好了?” 邵国庆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茬。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书房:“屋里说。” 说完,冲着妻子交待了一句:“让邵洋开车带你去买点菜,晚上留老杨在家里吃饭。” 一句话说完,还在餐厅里吃饭的邵洋顿时急了,饭也不吃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徐惠萍一脸的无语。 “行行行,你们都去忙,我自己去,全都是指望不上了。” 如果是平时,老妈这么说,邵洋肯定就去帮忙了,可今天,他却只是对着徐惠萍干笑了两声,然后跑过去搂了一下她的肩膀以表示歉意。 然后就厚着脸皮跟着老爸还杨伯伯一起进了书房。 看到他这个样子,杨燕收原本还想调侃两句的,可是一进门,他就被摆放在茶台上的那个烛台吸引走了全部目光。 他快走了两步,径直走了过去,然后直接戴上了邵国庆放在旁边的手套,将烛台拿起来迎着光细细的看了起来。 好一会儿,他将烛台放下。 就在那父子俩紧张的准备听他解说的时候,却见杨燕收转身从自己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个便携式的小放大镜,再次拿起烛台,看得更加认真了。 原本邵国庆父子俩就觉得这个烛台应该是个稀罕物,现在看杨燕收这副架势,就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看他这么老半天的,一句话也不说,邵洋实在是憋不住了,试探『性』的小声问道:“杨伯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是不是那个特有名的元青花?” 杨燕收终于从烛台上收回了目光。 他转头瞥了邵洋一眼:“你还知道元青花?” 邵洋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嘿嘿,就知道一个名字。” 杨燕收听后又不搭理他了,转回头再次看了那个烛台。 邵洋急了:“杨伯伯,你好歹说句话啊,你这是要急死我们吗?” 邵国庆伸手在儿子脑袋上拍了一下。 杨燕收终于不再卖关子了,他说:“这不是青花,你们没看到这烛台上还红『色』的纹路吗?这和青花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那这是什么?”邵国庆终于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杨燕收沉『吟』了一下,说:“我现在也不能确定,在瓷器这一块儿我不是很内行。但据我现在看,这个烛台很可能是清雍正年间的斗彩。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真要想确定,还得再找人好好看看。” “斗彩?”邵洋想了想:“是不是就是之前炒的特别火的那个什么鸡缸杯?我记得那个东西就是斗彩。那个应该很贵,杨伯伯,那是不是这个也很贵啊?” “你说的那个是明朝成化年间的斗彩,和这个还不太一样。成化年间的斗彩,是斗彩工艺的第一个高峰,而雍正朝,则是继成化之后的第二个高峰期。 这个时代的斗彩技术已经进入了历史最高水平,无论是造型还是『色』彩搭配方面,都比前朝更胜一筹。”1 “你们看,”杨燕收用手指着那烛台,目光里全是赞叹:“这个烛台的『色』彩,很明显是把青花和粉彩结合在一起了,以才会出现这种『色』彩分明,素雅又精致的效果……” 看到喜欢的东西,杨燕收再次犯起了老『毛』病,像对待学生一般,开始对着邵家父子滔滔不绝,恨不得将自己知所学全都倾囊相授。 如果是以前,邵洋肯定早就不耐烦了,而今天他却听得相当的认真。 杨燕收连着说了得十分钟,中间他硬是一次都没打断。 这让缓过神来的杨大教授一时间还点不习惯。 他终于停了下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儿。 他抚了抚眼镜,开口问道:“这东西你们是打哪儿弄来的?就这一个?” 邵洋转头看他爹。 邵国庆没有搭理他,而是望着自己的老友,反问道:“这东西还能有几个?” 杨燕收又伸手痴『迷』的『摸』了『摸』烛台,这才回答:“这东西按道理原先应该是两个。烛台嘛,通常都是一对儿。要是出手的话,那一对儿和一个的价格可就差得远了。” 邵国庆连忙摇了摇头:“一个,就一个。” “哦。”杨燕收的语气明显有点遗憾。 可是他马上又转换了语调,继续说:“其实能保存下来一个也很不错了。品相好的雍正斗彩,如今存下来的并不多,成『色』好的也很难见。 之前,在苏富比拍卖会上,曾经过一个斗彩福寿三多纹的撇口碗,卖了641.5万港元。那个据说也是一对,但是是分开拍卖的。而那件还不是满工,如果这件确定是真品,拍卖的价格不见得会比那个低。”2 杨燕收还在解释着,可邵国庆和邵洋已经听不见去了。 他们两个人此时脑子里能够听见的,唯一的声音,就是自己砰砰『乱』跳的心。 那噗通噗通的声音,真的是震得耳朵都要麻了。 “六百四十一万……港元?” 好一会儿,邵洋才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然后理科生的『毛』病也犯了,下意识的就开始换算:“港币和人民币的兑换率是零点八几,就算是八,那,那也五百多万了啊!” 看他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杨燕收满脸的嫌弃:“多少钱也不是你的。你管人家能卖多少?说吧,你这又是帮谁的忙,拿回来让我看的?我先跟你说啊,这东西我可看不准儿,真找我,我也得再找专家给把把眼。” “我的。”邵国庆忽然说道。 杨燕收顿时卡壳。 他愣怔了一下,才又问道:“什么你的?你是说……” 他转头看看烛台,又转过来看看好友,伸出手对着他指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这可开不得玩笑,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们家还这个?!” 知道在圆谎这方面,父亲的水平一限,邵洋连忙出声替他解围。 “杨伯伯,这烛台还真是我们家的。我『奶』『奶』以前留下来的。你也知道,我『奶』『奶』去世的早,我爸那时候还小呢,大人的事儿也不知道。这东西一直是我爷爷放着的,他压根就不知道。” 说到这,邵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看他面无表情,明显一副任由自己发挥的模样,心里一阵郁卒。 可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 “这不是他和我妈搬乡下去了一段日子嘛,来回搬东西,就搬出了之前我爷爷留下的老物件。这东西还是我觉得好看,拿出来玩儿,然后我们俩忽然想起来,可以请你帮忙给看一眼,以才给你打了电话。” 听到邵洋说,这东西是他拿出来准备玩儿的,杨燕收心疼的用拳头在自己的心口用力的锤了捶。 再看他的眼神里全部都是“你这个败家子,幸好没弄坏,不然我一定和你没完”…… 看到邵洋都扛不住,默默的将目光移开。 知道这东西真的是老友家的,杨燕收更加的慎重了。 他甚至不等邵国庆开口,就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这烛台我先拿走,然后去找我们协会的副会长给看看。他在古瓷器方面是专家。 他掌眼,这东西的真假,来历就基本可以确定了。至于卖不卖,怎么卖,这事等确定了再说。你们一家人也可以先好好考虑考虑。” 两家的关系放在这儿,杨燕收这么说,邵家父子没有一丁点意见。更别说什么会担心烛台出事,这种想法他们俩连想都不会想。 邵国庆原本是要留杨燕收吃饭的,毕竟从他去乡下之后,他们这两个老伙计也好久没有见过了。 可此时的杨燕收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亢奋之中,哪里还吃得下什么饭? 他当着父子俩的面给副会长打了个电话,在听说这样一个珍品可看,副会长也激动极了。 两个人立刻就约好了见面的地点,杨燕收二话不说就给邵洋下达了指令:“你现在开车送我过去。” 邵洋马上答应了下来。 按照杨燕收的提议,邵洋父子都没跟他一起去。 家有重宝,对外还是要谨慎再谨慎。 杨燕收拿出去,别人不会什么想法,大家都知道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平时找他鉴赏的人多。 按照行规,别人不让吐『露』个人情况的时候,他也不会在外面宣扬。 但如果让人知道这东西是属于邵家的,那以后的日子,很可能会意想不到的麻烦。 - 这天中午,在儿子和孙女两个人的再三要求之下,姜老太太果然下厨亲自为家里人做了青菜鱼丸汤。 然后又被孙女连忽悠带撺掇的,咬了咬牙,做了番茄炒鸡蛋,切了牛肉,还蒸了一大锅的白米饭。 饭菜端上桌的时候,三个小家伙全都惊得张大了嘴巴,连惊呼都忘了说。 好一会儿,小河才憋出来了一句:“这是我从出生到现在,见过的,最多好吃的东西!” 可其实头一次见过的又何尝只有他一个? 全家子都是这样。 连姜老太太都忍不住的感叹说,她活了六十多年了,吃过的最好的宴席也没有今天自己家这一桌子来的丰盛。 全是平日里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 这餐饭,自然是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吃的极为满足,一个个全都吃了个肚儿圆,享受到了前未有的餍足。 在听到姜晓菱说,外面还好些东西存放着,晚上她要和爸爸一起去拉回来的时候,这一次连姜老太太也不由得跟着开始期待。 只可惜,这一次他们的期待明显落了空。 就在天刚刚擦黑,父女两个商量着准备出门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然后张美芳就走了进来。 虽然仅仅就是一天没见,可此刻的张美芳比起之前,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整个人都没了曾经的精神气儿。 看得姜家的人全都心疼极了。 “美芳你坐着,阿姨去给你倒杯水。”徐寒梅说道。 “不用了阿姨,我和晓菱说几句话就走。”张美芳连忙拒绝。 可徐寒梅又怎么会理会? 她安抚的拍了拍小姑娘的手,就径自去了厨房。 姜晓菱带着美芳去了他们睡觉的房间,刚刚让她坐下,那姑娘直接就哭出了声。 “晓菱,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全家。” 张美芳说着,忽然站了起来,对着姜晓菱就鞠了一个躬。 把毫无防备的她吓了一跳。 姜晓菱连忙往旁边闪了闪,然后伸手拽住张美芳重新坐下,埋怨道:“你这是干什么呢!咱们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哪里需要这样。” “要的,要的。” 张美芳抽噎的说:“我爸爸说你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要不是这几天实在是我们家的特殊时期,他不想再给你们惹麻烦,是一定要亲自上门对你表示感谢的。 爸爸说,无论如何也要让我给你鞠个躬,还让我告诉你,这份恩情我们张家记住了,以后有机会一定是要还的。” 姜晓菱没想到张伯伯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虽然她昨天冲过去,确实是存了救他们一家人的心意,却从来没想过什么回报。 可这话她也没法说,说出来显得虚的很,就好像故意撇清一样。 于是,只得转换了话题。 “别说这些了,你回去跟伯伯说,让他别想那么多,就是好朋友帮个忙,哪里那么严重呀。对了,你们家这回应该不会再事了吧?” “不会了。”张美芳抹了把眼泪,冲着姜晓菱笑了笑。 “昨天我爸爸在厂长办公室发了火,说,他在厂子里拼了命的工作,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被人从背后往心窝子里『插』-上一刀。那些人是要干什么?欺负他老实,好说话吗?这是准备以莫须有的罪名,要了我们全家的命吗? 我爸爸来厂里这么多年了,一是好脾气,从来没发过火。结果他这一发火,那些人就怕了。 别说再找我们家的『毛』病,最后我爸爸说要辞去总工的职务,带着我们一起回老家的时候,王厂长都拍桌子了。 说厂里一定会认真调查,查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给我们家一个说法。 以,晓菱你放心,这件事应该到此结束了,不会再什么后续的麻烦。” 听她这么说,姜晓菱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这真的是太好了!” 她用手拍了拍心口,感叹道:“昨天其实我也要吓死了。你不知道,别看我在你面前凶得很,其实自己的腿都在抖,我也吓得不行不行的。” 听她这么说,张美芳又开始哭了起来。 “晓菱,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你说,我要怎么报答你呀!” 她越说越难受,最后竟然呜呜的哭出了声。 “行了,别哭了,再哭把我妈妈给哭进来了。” 姜晓菱连忙帮她拍了拍后背,又用她的手帕帮她抹了抹脸。 然后有点迟疑的说道:“美芳,你妈妈的那个盒子还在我这里,你看我是现在给你,还是再隔一段时间?这一次你可跟你妈妈说,把东西收好一点吧,那个盒子会招祸的。” 听她这么说,张美芳连哭都顾不得了。 她胡『乱』的抹了一把脸,然后坐直了身子,慌忙的摆手:“不要了,那个盒子不要了。” 说完,她生怕姜晓菱听不懂,语气飞快的继续说道:“我爸爸昨天晚上给我们全家开会了,这么多年,他头一次对妈妈发了火。说了好多话,反正意思就是说我妈妈脑子不清楚,做事分不清轻重。 还说她再这么任着『性』子来,不听劝,一意孤行的话,就要和她离婚,划清界限,然后把她送回老家去。 你可能不知道,我爸和我妈以前是娃娃亲,我爷爷『奶』『奶』去世的早,爸爸以前的学费是我外公外婆出的。以……” 说到这里,张美芳咬了咬唇,脸『色』有点难堪。 姜晓菱连忙想说点什么,换个话题,却又听她继续说了下去:“以,其实我妈妈自己也知道,爸爸娶她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报恩,她是配不上我爸爸的。以这些年她心里特别紧张,做事时候就会走极端,犯糊涂,就,点离谱。 但我爸爸昨天说,他从来没嫌弃过我妈,更没想过不要她。他只想一家人安安生生过日子。但要是我妈妈不珍惜现在的生活,为了我们三个,他也只能选择把她送走。 我妈妈以后应该不会再惹麻烦了,她不敢的。” “那就好。” 姜晓菱说:“那我把盒子给你,你带回去给你爸爸吧?” “不要!”张美芳又急速的摆手:“我爸爸说了,这个盒子他想委托你帮我们处理掉。扔也好,砸也好,不要再让它出现了。爸爸说,他知道这样很麻烦你,但请你再帮我们家一下。 他说现在我们家里人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人盯着,这盒子,哪怕是盒子的碎片,都有可能给我们引来麻烦。” 说到这里,张美芳伸出手,握住了姜晓菱,目含恳求:“晓菱,你再帮帮我们,帮忙把这个盒子给扔了,行吗?” “可这个盒子真的很贵重啊!不是说是你妈妈的命吗?”姜晓菱简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张美芳却回答的极为认真:“和盒子相比,爸爸才更是我妈妈的命。” 第41章 第41章三章合一 姜晓菱沉默了,  她知道美芳这番话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昨天她和妈妈恨不用命去保的盒子,她自然不会,也不敢这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张伯伯在家里发了威。 人都是这样的,  老虎不发威,  就把他当病猫。可老虎永远是老虎,  彻底把他激怒了,他说的话自然没有人敢忤逆。 此时的钱阿姨应该就是这种心态吧? 可再怎么说,这盒子姜晓菱也不能因此而自己给昧了。 且不说这个盒子是真的值钱,  就凭钱阿姨对它的珍惜程度,  这种也不能做。 现在还去也是不现实的。 姜晓菱想了想,决定这件事先往后放一放,真不行了就等自己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看情况而定。 如果感觉到做梦的次数开始减少,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把盒子交给儿子,让他找机会给张家的后人送去。 虽然在上辈子,这是让他们家妻离子散的祸首,  可毕竟也是老人家的遗物。 最后要怎么处理,  选择权应该在他们,  而不是自己。 如果十八岁之后,  这个黑匣子还在,  这个梦可以持持久久的做下去,那姜晓菱想等运动结束,然后自己把盒子亲手交给美芳。 想来,  到那个时候,他们家就再也没有理由拒收了吧? 就在姜晓菱想这些的时候,张美芳却觉已经将该说的都说了,从而舒了一口气。 她伸手拽了拽好友的衣服,  有点小激动的说道:“晓菱,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只告诉你一个人!” “什么?”姜晓菱也好奇了起来。 “我爸爸说……” 张美芳四下里看了看,又特意压低了声音,语调激动的说:“技术科要招人了!” “技术科要招人了?!”姜晓菱也兴奋了,下意识的就跟着重复了一句。 “是的,可能就在上半年,据说这一次要招两个!”张美芳使劲的点了点头。 要说机械厂什么岗位最让人羡慕,那除了技术科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厂长书记那些领导岗位,一般人也不会去肖想,除此之外,值得人惦记的就只有技术科了。 这可谓是全厂的重中之重,所有领导人心目中的心肝宝贝。 当初组建机械厂的时候,大领导就说过,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继续组建更多的大型厂子。 像什么汽车厂,拖拉机厂,柴油机厂等等。 而且,按照现在的形式预估,这一天应该距离实现的目标并不遥远。 因为大家都知道,最近厂里在攻坚的,就是大型汽车的技术。 为此厂里还专门投入重资,买了一辆此时的最新款重型越野汽车作为参考。 这,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是要组建汽车厂了啊! 这个时候,张美芳说的技术科要招人,那肯定是在为新厂筹备技术人员。招进去的人,只要不出大问题,将来不用说,都会是厂子里的中流砥柱。 不管是留在现在的机械厂还是去新厂,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好岗位! “晓菱,你有兴趣吗?我爸爸让我问问你,他说技术科招人,学历肯定是放在第一位的。像你,高中毕业,这正好符合了招人标准。爸爸说了,如果你感兴趣,他可以每天晚上抽出两个小时带带你,到时候考试的时候把握会更大一些。” “我?张伯伯怎么会想到我?技术科也招女同志?” 姜晓菱简直惊讶极了! 这真的是天上掉馅饼,是想也想不到的好事。 这种别说上辈子根本没有发生,即便是在这辈子,她也压根没有奢望。 不用说,这是张伯伯用此来还他们家人情了。 “技术科从来也没有说过不招女同志啊?以前只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而已。”张美芳笑了一下。 她又伸手拽了拽姜晓菱的衣袖:“答应吧,这是多大的好事啊!别人想都想不来的。” 姜晓菱当然知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她仔细的衡量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算了,你帮我谢谢张伯伯,我还是不给他添麻烦了。” 听到她这么说,张美芳整个人都惊了! “不是,晓菱,你知道我爸爸的意思吧?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以后要是你再后悔,想去了,我爸说了也不会算啊!” “我明白。”姜晓菱歉意的冲好友笑了笑。 “我也想去的啊,可人有自知之明。你不知道,我数学学得很差的,是我所有功课里学得最差的一门。就算是有伯伯给我开小灶,我也没信心能考。就……不给伯伯添麻烦了。” 姜晓菱倒也不是真的数学不好。虽然确实没有语文的分数高,差也谈不上。 可她对于技术科是真的没兴趣。 上辈子邵彦成有多辛苦,多钻研她又不是没看到。 她心里明白,自己对科研绝对没有那份热爱,也是受不那份劳累的。 既然这样,就别占着这样的位置,留给更适合它的人吧。 听她这么说,张美芳了然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伸手揽住了姜晓菱的肩膀,语气中更是带出了几分亲昵。 “咱们两个一样的呀!我数学应该比你更差。我跟你说晓菱,我从小长到大,印象里数学考试就没怎么及格过。要不是语文分数还可以,早留级一百次了。 我爸爸好多次都被我要气死了,非说我一点都不像他的孩子,肯定是当年抱错了。真的,他从小帮我辅导功课,到最后都是自己放弃的。说我这个脑袋,他是教不出来了,再教下去,一定会折寿。” “所以,你看,”张美芳调皮的摊了摊手:“这么好的机会,他连想都没有想过我,提都不带提一句的。” 姜晓菱看着这样的美芳,实在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姜晓菱回忆了一下,实在记不邵彦成究竟是什么时候去的技术科了。 上辈子这个时候,他们家可说是过焦头烂额。 先是赶老家给『奶』『奶』奔丧,来妈妈就接连不断的生病。妈妈的病还没好,爸爸就出事然后去世了…… 那时候,她对于外界的所有信息,几乎天然屏蔽,所以现在再忆,能够记得的实在没有几个。 想了想,她试探『性』的问道:“美芳,你能不能回去跟你爸爸推荐一下邵彦成啊?我觉他挺适合去技术科的。” 听到她这么问,张美芳一脸的惊诧? “你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姜晓菱愣了。 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哪里有『毛』病,她觉邵彦成很适合啊? 看到她这个样子,张美芳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中间还不忘冲她戏谑的眨了眨眼睛:“这就是关心则『乱』吧?哈哈,晓菱,你暴『露』了哦?” 暴『露』什么,她就暴『露』了? 姜晓菱被好友笑什么是莫名其妙。 正当她开口要问的时候,美芳收起笑容,在她的手上拍了拍,安抚道:“放心吧,技术科就算是只招一个人,大家也都知道那肯定是邵彦成。 全厂子的人都知道,他不仅仅是你爸爸的宝贝,也是我爸爸的宝贝。 光我在家属院就到过多少次,我爸爸拦住你爸爸,说要跟他抢徒弟。 邵彦成之前就去技术科帮过忙,他自己是司机嘛,又有修理经验,还懂车。之前在技术改造方面给科里提不少建议。我爸爸对他的喜欢,一点都不逊于你爸呢! 而且我听说,他之前在部队的时候,都已经被推荐去读军校了,虽然后来部队解散了,他没有去成。可这文凭,资历,咱们厂子里能超他的人,基本是没有的。” “这样啊!” 这些,如果张美芳不说,姜晓菱是真的不知道。 “本来就是这样啊,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又怎么配上我们晓菱呢?”张美芳说着,又笑了起来。 “你胡说什么呀?!”姜晓菱再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顿时瞪圆了眼睛。 看到她这个样子,张美芳笑更厉害了。 “哎呀,这有什么可害羞的,院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啊?以前大家都说你爸爸是把邵彦成当儿子疼,等你们来了之后,大家立刻就都明白了。都说,姜师傅这是早早的就把女婿给定下来了呀!” 最后一句话,张美芳是学着院子里那些阿姨们说话的口吻说的,别说,还真学的惟妙惟肖。 如果被调侃的对象不是自己,姜晓菱觉她肯定也跟着笑起来。 - 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姜晓菱就开始盼望着邵彦成来了。 虽然张美芳说的笃定的很,可谁知道呢? 万不落地那就不能掉以轻心,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她想等他来跟他好好说说,让他自己也用点心。倒也不是让他临时抱佛脚,姜晓菱对于这个男人的业务水平是相当有自信的。 她是担心,怕背后会不会有人搞鬼,再弄出点什么让人措手不及。想提醒他注意一点。 别跟美芳家一样,人都冲到门口了,家里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姜晓菱也记不太清楚上辈子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印象中应该是过了年之后。 可这次她觉自己给他准备了那么多的吃的东西,按理说不应该再如上辈子父亲所说的那样,为了筹备干粮还用了两天的时间。 那这一次,他应该能回来的更早一些吧? 可最后的结果还是让她失望了。 一直到过了初三,厂里都恢复了正常上班,她也去收购站报了道,开始上班了,那个人依然没有来。 这时候,正是全民大干搞生产的年代,即便是一年一度的春节,放假也不是三天。 初四一大早大家就全要到工作岗位,开始新一年的工作。 可规定是规定,各家各户私下里的人情往来还是要走的。 张巧在这里上班,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假,好容易一年,是怎么也要一趟老家的。所以年前她就跟谢强提出了请假。 想到姜晓菱过年就要来上班,谢强就答应了。 可姜晓菱虽然之前来站里几次,可那都是来找东西,活是一点不会干的。 所以现在谢强除了上夜班,白天的时候也基本都留在站里,陪着她一起。 即便是待在宿舍里补眠,或者在旁边坐着指挥,好歹有点什么,或者她不知道要怎么做的,也能应应急。 所幸的,可能是因为那些收废品的人也全都回家过年还没有来,所以现在的活并不多,他们两个人这么互相帮衬着,倒也忙来。 “强子哥,你就去试试吧?我都托美芳问过张伯伯了,张伯伯说可以,说你要是在准备的程中有什么要问的,可以去找他,他晚上都在。你去试试,万一了呢?我爸爸说谢伯伯之前炫耀,说你以前上学成绩很好的。” “你烦不烦啊,干活。好歹我也是你领导,你是聪明还是傻,这撬墙角撬到自己领导这里来了?” 一上班,姜晓菱就对着谢强叽咕,这都叽咕一早上了,听得他头都大了。 “什么领导?就我一个小兵,你还好意思说是领导?你脸咋这么大呢?!” 看这个人油盐不进,姜晓菱也生气了,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呵,你这是要翻天?长进了啊,连我你都敢骂!” 谢强伸手就在坐着分拣报纸的姜晓菱脑袋上弹了一下,吓没防备的她哇的叫了一声,转手就去拍他。 邵彦成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在门口顿了顿,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是进去,还是再等一等。 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淡了一点。 “都到门口了,还不进来?给我们当门神呢?”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里面的谢强已经看到了他,嗤了一声说道。 “看你们在说话,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邵彦成笑了笑,然后走了进去。 看到他,姜晓菱真是又惊又喜。之前一直吊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忍不住就『露』出了一个特别开心的表情,站起来看着他:“邵彦成,你怎么一下子走了这么多天?年都没有来过。是路上遇到什么耽误了吗?” 看到她毫不遮掩的喜悦,还有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心,邵彦成的目光慢慢重新变得温暖。 他望着她,含笑说道:“确实遇到了一点事,头慢慢跟你说。” 听他这么说,姜晓菱知道他要说的话肯定是不合适让别人听到的,于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而是主动换了话题:“是我妈妈跟你说我们在这儿的吧?哎呀,你来的正好,正好帮我劝劝强子哥,让他去参加技术科的考试。我怎么劝他也不听,你帮我劝劝呀!要是你们能一起去,那该多好,好歹也能做个伴儿。” 虽然在门口的时候听到了两句,可邵彦成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讨论的居然是这个问题,不由得有点一愣。 “谁告诉你技术科要招人的?”他又想了想:“张美芳?” “是啊!这现在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该知道的人应该都知道了,院里都传遍了吧? 我听美芳说,可能这几天厂里就要贴通告了,说是面向全市招工,只要有高中以上学历就都可以去报名。 邵彦成,你劝劝强子哥,让他也去考考看吧。”姜晓菱说起这话时,望向他的眼神里全是期待。 之前邵国庆写那封信的时候,生怕母亲看完之后心里会难受。 可其实姜晓菱比他想象的要坚强的多。 一来,经历这样一个年代,同时又是重生的人,姜晓菱已经将生死看很淡了。 再有就是,她现在笃定的相信,她和儿子此时并不在同一个时空。 所以只要她和邵彦成一起努力,谢强的历史一定会改写,那些肯定不会再发生。 这样的话,比起难受,她更在意的是那几个时间卡点,还有王燕林这个人的名字。 她一定会想办法让强子哥避开这个人的! 那天美芳聊天,说起技术科招人的,她第一个想起的肯定是邵彦成。 在知道邵彦成去那里几乎已经板上钉钉之后,紧接着她想到的人就是谢强。 谢强也是知识青年,当初也是响应国家号召下的乡,他完全符合招工要求。 那为什么不能去试一试呢? 如果他也进了技术科,那么以后的道路一定会被改写,至少他在八十年代初根本没有可能会去做什么服装生意。 那就自然的避开了王燕林那个人,也就不会再有以后的那些发生了。 可他这些想法邵彦成并不知道。 只是看着这姑娘眼巴巴望着自己,嘴里说的却是让他去帮人家的话,邵彦成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他也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只是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你们什么时候已经这么熟了?” 说完,他自己可能也觉这样问有点不合适,掩饰的轻咳了一声,又看了看谢强:“你觉我劝他会听?” “行了,小两口有什么要说的出去说去,反正也要下班了,赶紧走,别在我面前腻腻歪歪的,看着难受。” 谢强不耐烦的冲着他们两个说道。 说完还睨了邵彦成一眼,呵了一声。,用只有他能够看出来的口型说了一句:“连我的干醋你也吃,这点出息!” 说得邵彦成一时间大窘,脸瞬间涨通红。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又不知道要解释什么?一时间手足无措的,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搁了。 同样尴尬的还有姜晓菱。 即便有上辈子的经历,可就这么让人怼到脸上调侃,对她来说也还是头一遭。 她的脸也一下子红了,恼羞成怒的对着那个罪魁祸首嚷道:“强子哥!亏你还是哥呢,有这么人说话的吗?” 看她发怒谢强就忍不住的想笑,他也没忍,直接就笑出了声。 哈哈大笑了好几声才冲他们两个说道:“当哥的才这么说话呢。就你们这墨迹劲儿,我看着就难受,明明就是那么合适的一对儿,还绷着干啥?说开了好好谈呗。 要我说,晓菱年龄也快到了,你们谈个半年,直接把证领了,这就算完了。别学那些什么文化人,谈个恋爱搞几年,磨磨唧唧的,耽误生娃!” 他这一句话说完,姜晓菱和邵彦成全都楞在了当场。 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谢强居然是如此一个强人。 将他们两个自己都还没有想好的儿,就这么直咧咧的给说了出来。 这一刻,姜晓菱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了,脸似火烧! 她一句话没说,也不搭理他了,脱下手套闷头就跑了出去。 邵彦成无奈的看了好友一眼,赶紧快步追了出去。 两个人出去了好远,还能听到谢强在仓库里哈哈的笑声,还能够感觉的到,他是真的为撮合看他们两个而感觉到很开心。 出了废品站,姜晓菱就放缓了脚步。 她的芯儿毕竟不是一个真的十七岁少女,谢强刚才那番话,或许会让她一时发窘,也不至于让她无所适从。 而且她也能够感受到,那个家伙就是话说得糙,并没有什么坏心肠。 很快,邵彦成就追了出来。 他此时的状态比姜晓菱还不如,不仅是脸,耳朵,脖子也都变得通红,走路都快同手同脚了。 甚至连目光都不敢和她对视。 “那个,你别生气。谢强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他那个人就那样,有时候玩笑开很分。头我会他说,让他说话注意一点。” 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我没生气。”姜晓菱咧了咧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 听了这话,邵彦成才终于回神。一直飘忽的目光终于重新落回到了姜晓菱的脸上。 他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发现她之前的那点羞涩已经全都不了,此刻的眼神清亮又坦然,很明显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 按理说,她不生气邵彦成应该感到庆幸才是,毕竟刚才谢强说的那些太过于直白,连他听了都有些羞恼。 可这会儿,看出她真的没放在心上,邵彦成心里又有一些说不出的不舒服。 忽然就有点想不管不顾的跟她说,其实那些话也不全是玩笑。 “你还没有跟我说,你为什么这次回来的这么晚?”为了化解尴尬,姜晓菱主动转换了话题。 邵彦成也赶紧收回了思绪。 他清了清嗓子,说:“遇到了点事儿。” “什么?”姜晓菱想了想:“你要去找的那个叔叔家的儿?” 她还记得,邵彦成这次出差,还有一个重要的心愿,就是要去找到他爸爸之前的老战友,那个收养过他的秦叔叔。 听她说起秦叔叔,邵彦成的眸光黯了黯,失望的摇了摇头:“没有去成。我去的时候正好赶上有一段公路塌方,没办法只能换了路线。这样就没法从秦叔叔老家那边了,所以这次没有去成。” 姜晓菱点了点头。 这也是意料中的,当初她也不记得这个人那位秦叔叔联系上。 “那还有什么?”她又继续问道。 “你家里的。”邵彦成看了她一眼。 “我家的儿?”姜晓菱猛地一下停住脚步,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她家能有什么? 唯一的……就只有小姑还有宁宁美美那件了。 莫不是,那事儿被什么人给发现了? 她越想心里越慌,脸『色』也慢慢发白,紧张的连声音都控制不住的有点想发抖。 她用力的攥了攥拳,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问道:“我家?我家能有什么?” 邵彦成看了看她,不明白为什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的脸『色』居然会变这么不好? 看着她明显发白的唇,他想了想,将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去了下来,围在了姜晓菱的脖子上。 姜晓菱原本是围着围巾的,又重新裹了这么一层,几乎将她的头脸全部都遮挡了起来,整个脑袋都被裹得严严实实。 那还带着男人体温的围巾里传来了她熟悉的味道,这种感觉让姜晓菱的心总算是稍稍安定了一些。 她伸手将眼睛嘴从围巾里巴拉了出来,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把我眼睛都给蒙上了。” 说完,又拉着他衣袖使劲拽了拽:“我们家到底出什么了?” 其实给姜晓菱围围巾是邵彦成一时头脑发热,下意识的行为。 做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于亲昵,而他,眼前这个女孩儿还远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 这样的认知让邵彦成很是尴尬,心里一阵忐忑,生怕对方会不高兴。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姜晓菱却一点都没有排斥,居然接受的这么自然。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能如此自然的接受自己? 想到这里,他的心底一甜,笑容再次浸染到眼角。 “其实也不算是你们家的,应该说是阿姨家,也就是你妈妈家出了点事。” “我妈家?”姜晓菱这下就更懵了。 “我妈家能出什么?临来之前我还专门和妈妈一起去找外婆告别的。外婆看上去还好好的,没什么生病的迹象啊?是我外婆生病了吗?” “没有,你外婆没病。” 看姜晓菱彻底急了,邵彦成也不敢再卖关子,赶紧一口气说了下去。 这次临出差前,他曾经去姜家问过,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到景平? 当时徐寒梅将地址之前退来的那十块钱一起交给了他,让他如果方便的话,给她娘家妈送去。 也看一看她妈妈到老家后各方面的情况怎么样? 师娘交待的儿邵彦成怎么敢懈怠?车子路过景平时,他特意饶了个弯儿,转到了徐寒梅的弟弟家,想去一下他们家的老太太。 结果这一去却正赶上他们家闹得不可开交,说是老太太的大孙子失踪了! 原来,徐家老太太是跟着大儿子媳『妇』一起在云城省城生活的。 当时她大儿子在省城的机修厂上班,家里只有一家三口外加她这个老太太。 生活的还算睦。 后来,她大儿子,也就是徐寒梅的大哥因为肺病去世了。 第二年,儿媳也改了嫁。 家里就只剩下老太太带着孙子一起生活。 好在,当初儿子还在的时候,因为工资高攒了一些积蓄。 而儿媳也是个有良心的,虽然重新嫁了人,可从来没有忘了他们祖孙两个。 隔三差五的还会来看看,每个月也都会送几块钱过来,说是给孩子的补贴。 加上女婿之前大儿子是师兄弟,两个人感情本来就好,现在他又还在省城工作,更是时不时的在家里看看,留点钱,买点吃的,干干重活…… 就是在这些人的帮衬下,老太太硬是把孙子一点点拉巴大了,养到了十九岁。 她那个大孙子徐海成说起来也是个争气的。 从小学习成绩就好,在学校永远都是第一名。 不仅如此,他还自学了画画。画的那山水,人物的水墨画,谁了都说好,没人看了能不夸的。 从小,周围邻居都在说,说徐老太太将来一定能够孙子的济,他们家海成一看就是大学生的料,将来肯定是要进好单位,能带着老太太一起享福的。 可谁想到,这徐海成还没有长成人,就遇到了运动。 按理说,徐家世代贫农,即便他们现在还生活在省城,户口也落在了城里,成分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偏偏,他妈再嫁了。 嫁的那个人还曾经是国军的前军官。 虽然后来投了诚,可这身份,在这个年代不说必死无疑,那也没什么好前景。 徐海成的妈妈看出形势不对之后,第一时间就写了脱离关系的证明,率先跟他划清了界限。 可即便如此,徐海成在学校的日子也变煎熬了起来。 徐老太太不是没有因为这个生前儿媳的气,可是说起来前儿媳也没有对不住他们徐家的地方。 当初要改嫁的时候,她坚决不让人家带孩子走,人家就把亲儿子留给了她。 后来虽然嫁了人,可从来没有对儿子不管不问。 因为两家离近,她不仅对儿子一如既往的好,甚至对她这个前婆婆,也能照顾的也都照顾到了,让人说不出半个不字。 不仅她对他们家好,连她嫁的那个男人,对徐家祖孙俩也不差。 知道老太太不待他,那人从来没有在他们眼前晃。 可每个月给徐海成的钱,隔三差五送来的吃食,点心,不用说,也是那人同意了,海城妈才敢这么光明正大送来的。 所以,即便知道现在前儿媳给孙子拖了后腿,徐老太太也没法抱怨什么。 他们原本以为日子就这么了,可没想到就在前不久,海城妈她那个男人忽然被抓走,连夜被送去了劳改农场。 因为大家都在一条街上,徐老太太徐海成自然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徐海成当时就疯了,开始满世界的寻找他妈。 他找遍了所有能去的地方,问遍了所有可能了解情况的人,到最后也没有问出了他妈还有他那个继父究竟被送到了哪儿? 到底是哪个劳改农场? 原本他妈之前已经跟他脱离了母子关系的,又因为家里只有一个那么大年龄的『奶』『奶』,所以街道上几次动员待业青年下乡都没有考虑徐海成。 可他这么一闹,所有人都知道他他亲妈还有继父一直保持着来往了,这街道上就不干了。 几次上门动员,要让他去广阔天地接受劳动人民的再教育。 徐老太太怕自己这唯一的大孙子再被送到什么艰苦的地方,索『性』一咬牙,带着孙子了原籍,去投奔二儿子一家去了。 刚到乡下的时候,一切还好。住了一段时间以后,二媳『妇』就开始说话做带脸『色』了。 养男人的亲妈,这她说不出什么,那夹枪夹棒的话自然都对着徐海成砸了去。 毕竟,她一个做弟媳『妇』的,没有义务为已经世的大伯子养儿子。 徐老太太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如今这个世道,她根本不敢把孙子留在城里。 留在那儿,别说找工作了,以他现在这说不清楚的成分,能不被押送着去最艰苦的地方上山下乡都可以说是奢望。 带回乡下,却又只能寄人篱下。 老太太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劝说孙子,忍忍,再忍忍。 忍了这个风头,然后再想办法。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她每次说,都会笑着反来安慰她的乖孙,其实心里从来没有放弃找亲妈的决心。 邵彦成赶过去的时候,正是老太太发现徐海成留下了一封信,然后一个人悄悄离开的时候…… 听了邵彦成的叙述姜晓菱整个人都傻了。 上辈子她和海成哥其实并不太熟。毕竟他们一个住在省城,一个住在镇子上。 只有每年陪妈妈走亲戚的时候那么一两次。 后来长大了,更是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 现在让她去想,上辈子海成哥最后怎么样了,她是完全没有一点儿印象。 唯一记得的,就是他们自从搬到了宁林,就再也没有他有什么联系了。 没想到,这辈子情全都变了。 第42章 第42章三章合一 “然后呢,  然后我外婆找到他了吗?”她更急切的问道。 邵彦成摇了摇头。 他过去的时候,徐老太太正坐在院子里哭要死要活。 徐家老则在和媳『妇』儿打架。 说她刻薄,连他哥哥这唯一一点血脉也容不下,说她没良心。 想当年他大哥活着的时候,  一家可是没少他大哥的济。 可闹归闹,  家里的几个大却全都跟没头苍蝇一样,  没有一个去找徐海成。 不是他们不找,实在也是根本无从寻找。 徐海成原本就是一个聪明的,他既然想走,  就没存着让找到的心。 他和『奶』『奶』说,  要去隔壁村子找幼时的玩伴玩儿,还会在家家里住几天。 他的时候是经常回老家的,在周围也确实有好几个玩儿的好的伙伴,这么年也没断了来往。 徐老太太还以他是在家里天天对着婶子的一张脸厌烦了,想出去散散心,也没想就答应了。 结果徐海成一走就是三天。 就在老太太担心,  准备让儿子去邻村找一找的时候,  邮递员却送来了孙子寄来的信。 原来这子自偷偷回了省城,  从那里去找他妈了。 他怕『奶』『奶』发现不让他走,  就找了个理由,  到了省城才写信过来说明原因。 徐海成在信里说已经打听到他妈到哪儿了,他就是担心,想去看看。 还说让『奶』『奶』别他担心,  等他到了,安顿下来了,就跟她联系。 可这不是混蛋话嘛! 他一个孩儿偷偷跑了,了怕家里发现,  连行李都没拿。 只背了一点原本说是给玩伴儿带过去的粮,可也没几天的量。 除此之外,袋里撑死只有一点以前他妈给的零花钱,有没有粮票都不知道,更别说连个介绍信都没有。 他这是去寻娘?这根本就是去寻死! 老太太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受,同时也越想越灰心。 觉自养了这么年的孙子说跑就跑了,根本就没把她这个『奶』『奶』放在心上。 总之,就钻了牛角尖,哭到最后干脆厥过去了。 遇到这一团糟的情况,邵彦成这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他只能先帮着徐家老把老太太送到了公社的卫生院,确定不是什么大『毛』病后调头车回了云省省城。 邵彦成原本就是从云省军区出来的,在这里他熟。 老战友,伙伴也是一堆一堆,现在因部队解散,很干脆就地安置了。 所以,徐海成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打听他妈的事儿,邵彦成用了几个时就打听到了。 然后他知道因那个男的份实在是太过于敏-感,子被送到了最艰苦的边疆去劳改了。 听说了这个消息,邵彦成心里沉甸甸的。 从云省到边疆,光坐火车来回倒车就走差不一周的时间,这还不算到了边疆之后,再去那地处更偏僻的劳改农场要走久。 按照徐老太太的说法,徐海成连介绍信都没有,袋里也没什么钱,他就是想买火车票估计都买不出来。 那他怎么去? 这么远的路靠走,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到的。就算是他运气好,间能找到吃喝,住宿,单程下来最少走半年! 就他那学生仔的板儿,到底最后会是个什么状况,根本不敢细想! 邵彦成和几个朋友在一起想了好久,也没能想出来他的行走路线。回到他之前住的地打听了一下,知道他并没有回他和『奶』『奶』以前住的家,也没和什么熟联系。 这下,别说徐家无从寻找,邵彦成也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找起了。 “那就是说我海城哥还没有找到?”姜晓菱着急的问道。 “没有。”邵彦成的语气也很无奈。 他是出差过去的,上还有任务,自然不能待。 因徐家的事儿耽搁了天,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托在公安局上班的朋友和边疆那边的朋友联系,让他们注近期有没有什么外来,和徐海成的形象相符的。 如果有,让给他或者他师傅打电话。 然后留下了厂里的电话,回去情况跟徐家老如实说了一下,就只能离了。 可这一耽误,后面的事就跟着耽误了。 邵彦成这次出差,路上原本是遇到了几个经常一起结伴儿的司机,大家同以前一样一起结伴儿着往前走。 然后他去了徐家,耽搁了天,家不可能等他。 所以后面的路就只能他自一个前行。 结果还没走够一天,车就出了些故障。可偏偏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光等帮他推车,就足足等了一天。 后来因修车浪费了些时候,这拖着拖着,就比预计的回来的时候要晚上了很。 “幸亏你给我带了那么吃的。”邵彦成望着姜晓菱感激的说道。 这话他是发自内心的。 一个被困在荒郊野外的时候,邵彦成无数次的想,这姑娘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她怎么就能想到自准备这么吃食呢? 这可远比之前他以的一点点干粮要太! 可要不是有这些吃的,他这一趟必定是要忍饥挨饿,遭了大罪。 毕竟那一路上,除了在云省买了一些之外,后面 他是真的连一点粮食都没有补充到。 听到自准备的食物确实帮助了他,姜晓菱也欢喜的很。 然后就也跟他说了一些他不在家这段子发生的事儿。 她没有和儿子孙子相认的事跟他说,却邮票卖了四十万块钱的事儿告诉了他。 邵彦成彻底惊呆了。 像是傻了一样站在原地,愣愣的半天没有说话。 完全破坏了他维持了那么久的,遇到什么事都能保持镇定自若的形象。 看姜晓菱一阵好笑。 “你也惊住了吧?我当时比你还吃惊。可这事还真没假,那钱现在还在我的黑匣子里放着呢。” “我用其一部分买了好些吃的,用的,回头给你送一部分过去。”想了想,她补充道。 邵彦成摇了摇头:“我不要。你们留着自用,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姜晓菱了他一眼:“看看你瘦的这样子,难看死了。我偏给你,不要不行!” 说着,也不再理会他,自快走了步,走在了他的前头。 邵彦成原本还想再坚持一下,却忽然听到她说了一句“难看死了”,瞬间到了嘴边的话不由自主的咽了回去。 他低头自从下到上看了一遍,眼闪过一丝无奈。 那推辞的话终究没有再说出。 他快走了步,跟了过去。 今天邵彦成过来叫姜晓菱回家,是他师父吩咐的。 知道徒弟回来了,姜立南很高兴。午专从厂子里回来吃饭不说,还特意跟家里交待,让炒个好菜。 上班时间,虽然不能爷俩喝杯,但一家在一起吃顿好的,这还是很有必要的。 是的,在姜立南心里,从来没有徒弟当做外。 在他心里,他们就是一家子。 知道了侄子的事儿,徐寒梅难受了半天,还抹了好一会儿眼泪。 可她也不是不明的,心里知道这跑出去了,那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回来的,哭也没什么用。 再加上,无论如何,家邵彦成是帮了她们家大忙了,这份情是必须要记住的。 所以,虽然她心里依然不好受,可还是和婆婆一起,个很是精心的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 红烧鸡块,腊肉炒菜心,铁锅炖鱼,排骨莲藕汤,除此之外,还做了番茄炒鸡蛋和酥炸牛肉丸。主食自然是蒸了满满一大盆的米饭。 这一桌子菜,简直比过年的年夜饭还丰富了。 饭菜是做好了放在厨房碗橱里,一直等到邵彦成和姜晓菱回来,家里的从里面反锁了之后才端出来的。 家里但凡能和外面通气的地都被家里的个主『妇』给包了个严严实实,以至于他们俩一进屋就觉一股子暖气迎面扑来。 因这种事过年的时候常做,姜家的全都习惯了。连几个家伙遇到这种场面也能够做到淡定不慌。 看到他们进,还能够一脸严肃的冲着他们比划一下手指,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姜晓菱拿出来的吃食了,姜家现在的伙食改善很大。 可越是这样,家里的长辈其实心里越慌。 总担心万一出什么纰漏,张家的事会在他们家重演。 毕竟,张家就是一个首饰盒,那东西放在家里,除了有说出去一般也发现不了。 这饭菜可是有味道的,但凡一个不留心,做饭的味儿传出去了,或者谁串的时候忽然闯进来了,那都是天大的麻烦! 此,姜立南还专从厂里买来了废包装箱的木板,回来拼拼凑凑自做了个桌板。 然后还把他们主卧室里不太常用的东西清理出来了一些。 这样虽然客厅更满当了,但吃饭的时候一家可以转移到主卧室去。 用凳子架上桌板,就是一个足够坐下一家的大饭桌了。 这样的话,万一真的吃饭吃到间有敲,卧室锁上也就是了。 一般必不会不请自入去家的主卧的。 如今这样子吃饭已经很回了,间没有出现过一次幺蛾子,让一家的心里总算是踏实了很。 位主『妇』也终于不用吃个饭,一颗心从头提到尾,但凡有个脚步声都吓连饭都不敢吃了。 邵彦成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就出了半个月的差,回来师父家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始,他被河引着进了主卧的时候,还有点不安。 可坐下之后,看到那一样一样别说没吃过,见都没有见过的好菜从厨房端过来,放在桌子上之后,他的不安就全被震惊给替代了! 邵彦成觉自几乎都要不能呼吸了! 不知道过了久,他才从那份震惊清醒过来,然后目光投向了站在桌子边,正在帮大家盛饭的姜晓菱上。 眼神复杂,其实闪动着的情绪,是连他自都闹不明的。 看到他这副傻样,姜晓菱没忍住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吓着了吧?没事,习惯了就好了。” 听到姐姐这么说,几个的也跟着吃吃的偷笑了起来。 河用手拍了拍邵彦成的手背,跟个大一样对他安抚道:“彦成哥你别怕,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只要记着在家什么也别问,出去了什么也别『乱』说,以后家里就总能有肉吃。” 他说完,坐在旁边的宁宁和美美全都跟着使劲点头,一副“我哥说的一点没错”的表情。 看邵彦成忍俊不禁。 - 饭后,姜立南邵彦成叫到了一边,问徐海成那件事的详细情况。 毕竟,他父亲不仅仅是邵彦成的大舅哥,更是他师兄。 当年他们个先后进的厂子,徐海成的父亲对他那是当亲兄弟一样照顾的。 最后更是把自的亲妹妹介绍给了他。 而这个外甥,邵彦成也是从看着长大的。 见他的次数,比他亲姑见他的次数都。 现在听说他就这么跑了,姜立南怎么可能不担心? 爸妈都去和邵彦成说话了,姜晓菱『奶』『奶』推出厨房,让她回屋休息,自一个在里面收拾。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虽然饭菜做,可这年头,这样的好菜好饭,做少都能吃完,恨不连菜汤都不会剩一。 所以收拾起来也很快。 等把一切忙完,看屋子里的那几个还没有说完,姜晓菱想了想,从仓库里拿出来了一盒做好的豌豆黄。 这是当年邵彦成最爱吃的东西。 之前邵国庆试探『性』跟姜晓菱提了一句,能不能和父亲联系? 姜晓菱没有回复。 之后他就没有再提。 他也知道这样的要求太过于无理,之前之所以会问,实在是一时间情绪太过于激动。 但是这件事之后,他就总是会下意识的往姜晓菱的仓库里投送一些邵彦成喜欢吃的东西。 鱼啊,鱼丸啊,新下来的米啊,还有一些做非常精致的点心。 这个豌豆黄据说就是儿媳『妇』亲手做的。 说起来邵彦成这个也挺有意思。 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性』子冷冷,不爱说笑的大男,可私下里却一直都喜欢吃个零嘴儿。 特别爱吃象豌豆黄,豆沙包这一类甜甜,软软的东西。 那种加了糖的绿豆汤,如果不看着,他自能喝半锅。 上辈子的时候,家里经济条件那么不好,姜晓菱每个月也都会从牙缝里剩下一点钱,换点糖,鸡蛋给他在晚上加班的时候煮碗糖水鸡蛋喝。 有时候连儿子都没有这个待遇。 姜晓菱豌豆黄拿出来,重新放在了一个铝饭盒里,然后外面用布包了包好。 刚刚做完这一切,邵彦成就和姜立南一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姜晓菱走过去,饭盒往他的手里一放:“上次你送菜带过来的饭盒,一直忘了还你,今天带回去吧。” 接过那重量明显不对的饭盒,邵彦成愣了一下。 好在他反应还算快,并没有说话,只是饭盒紧紧的攥在了手里,同时朝姜晓菱深深的看了一眼。 看她心里忍不住猛地跳了一下。 姜晓菱很想跟他说:“你别想太,这是你儿子儿媳孝敬你的。” 可这话还真没法说。 她只硬着头皮无视这种眼神。 - 姜家心心吃饭的时候,邵国庆一家却在家庭会议。 这一次出席的不再只是老和邵洋三个,连一直忙于工作的女儿邵蔓也被叫了回来。 邵蔓坐在沙发上,整个都傻了。 嘴巴张了半天,却怎么也合不上。 对于她这样一个平时那么臭美,把仪态看无比重要的来说,这种情况是绝无仅有的。 “再喝一点水。别瞪了,是真的,你爸说话你还不信?” 徐惠萍习惯『性』的水杯塞到了女儿的手里,无奈的说道。 不知道因什么造成的印象,徐惠萍一天到晚总觉女儿喝水不够。 以前在同一个医院的时候,她一天总是要去女儿科室好几次,不别的,就是盯着她喝一杯水。 看着她把水喝完才会走。 回到家就更是如此,每次邵蔓回家,她都会倒一大杯水坐在女儿旁边,盯着她把水喝完,心里才会满足。 要是哪一次邵蔓没有喝,她一定会连着叨叨好些天。 邵蔓对此真的是烦没办法,即便知道每次自都会输,可每次还都会对着老妈发几句牢『骚』。 可这次因太过震惊,邵蔓都没有意识到这已经是妈妈第三次给她添水了,端着就喝了一大。 喝完才终于说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说,你们不仅和去世了的『奶』『奶』联系上了,『奶』『奶』还给咱家寄过来了一个烛台? 然后那个烛台现在有出价四百五十万,可你们还在犹豫,邵洋把叫我回来商量卖不卖?” 邵国庆没有立刻接女儿的话,而是叹了气,用手『揉』了『揉』眉心,这才点了点头:“是啊,我和你妈昨天一晚上都没睡着,商量了半天也下不了决心,犹豫的不行。” “犹豫什么啊?这么好的事儿有什么可犹豫的,肯定是卖啊!” 邵蔓听到爸爸这么说,激动地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手里拿着的水杯被她这么一蹦,水几乎溢出来了一半儿。 “蔓蔓!”徐惠萍不高兴的抢过水杯,站起就要去拿『毛』巾。 邵蔓这会儿可顾不衣服湿不湿了,兴奋的眼睛里都快要冒出来光。 “卖卖卖!这还有什么可想的,肯定卖啊!把那个烛台卖了,然后给你们在东区好好的买一套房子。你们不是早就不想在这儿住了吗?那就搬到那边啊! 搬到东区,离我们医院还有翔宇他们派出所都近,就是离洋洋他们大学城也比这儿近。 我以前都没跟你们说,想给你们换房子的事儿我想好久了,只是袋里真没这么钱,所以我也没法提。 要是当初有这好事,你们还去乡下租什么房子啊?” 邵蔓越说越激动,特别是说到爸妈租房子的事儿,忍不住鼻子就酸了起来。 所谓树大招风。 当初的邵彦成,后来的邵国庆,一家子先后代都做了机械厂的总工。 说他们好的,自然会说一句“虎父无犬子”,嫉妒的,说话就难听了。 如果邵国庆体没问题,在位置上干的好好的,那那些说闲话的即便内心再阴暗,也只能躲在角落里声的说。 可他在五十岁,一个高级技术员技术最成熟,最能够出成绩的时候却不不因病从位置上退了下来。 这就很有点高低走的架势。 了解内情的都会叹一句,说他和他的父亲一样,了机械厂恨不把命都扑进去,生生把体给搞垮了。 可幸灾乐祸的却会说,他是能力有限,实在是后劲乏力,所以只能借病,体面的把位置腾出来让贤。 这事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换一个『性』格朗的,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可偏偏,邵国庆却是一个爱心里存事的。 在接连次外出散步的时候,被那种明褒暗贬的拉着说过话之后,他连手术后唯一的运动——散步都不愿意进行了。 每天就自在家里,一坐一天。 本来病后体就羸弱,心情不好,那段时间真的是肉眼可见的整个都在慢慢垮掉。 所以说,后来当他提出想去乡下住一段时间的时候,全家没有一个不赞成的。 徐惠萍更是当机立断,直接办了提前内退。 可其实——无论是邵国庆还是徐惠萍,从都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对于乡下生活,并没有什么情结。 不仅没情结,甚至还有很的不适应。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在那里住了差不年。 如果不是这次邵洋拿电脑来“威胁”,还不会回来。 现在听说『奶』『奶』给他们“送”了这么大一笔钱来,邵蔓能不高兴吗? 她高兴的都要疯了! 如果不是家里隔音不好,她都恨不大叫几声。 可邵国庆却比她冷静许。 “先不提买房子的事,咱先说说这烛台。” 说到这儿,邵国庆叹了气:“你『奶』『奶』去世的早,一辈子没有享过我一天福。现在,别管是因什么吧,能够跟她老家联系上,我觉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可如今,咱们却要把她老家留下来的东西给卖了……我都不能想,一想我心里就难受。 总觉实在是太不孝了。” 看爸爸始说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在念叨孝不孝的问题,邵洋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插』道:“爸,我真不觉这是什么难事啊?你要是实在下不了决心,那咱问问『奶』『奶』呗。 现在不是以前,现在你想问,就是发个邮件的事儿,有什么值你这么纠结的?” 邵国庆瞪了他一眼:“你『奶』『奶』上封信都说了,这个东西去留让咱们随意,她不管,也不用再跟她说。我现在去问,她还能说不同意?” “那不就结了!我『奶』『奶』都说了让去留随意,你还在这儿犹豫啥啊?” 邵洋一直知道父亲做事谨慎,可不知道他做起决断来居然会如此墨迹。 这让他实在忍不住,始下起了猛『药』。 “爸,我跟你分析一下啊,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邵国庆看向他,语气难的认真:“你说。” “咱先不说我『奶』『奶』的态度,这个最后再说,咱们先来说说这个烛台。” 邵洋坐直了子,表情变一本正经。 “那天杨伯伯在咱家分析它的来历时我也在场,当时杨伯伯就说了,这是一件非常珍贵的藏品。 不仅仅因它是雍正斗彩,还因它品相极好,保存的特别完美。这种东西在市面上流出的极少。” 邵国庆点了点头:“这还用你说?继续,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邵洋顿了一下:“爸,你觉这种东西放在咱家,你保住吗?” 邵国庆不禁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 邵洋用手指了指手机:“杨伯伯说的清楚,那天他一拿过去,他们鉴赏协会的都惊了!那都是什么?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他们都惊了,还不说明这东西值钱吗? 如果咱们一直藏在家里,从来没有拿出去过,那也不说。现在杨伯伯已经拿出去了,而且已经有那么知道了,肯定会有惦记。这种情况下,这东西放在咱家,还安全吗?” 邵国庆眉头皱更深了,他欲说,邵洋却摆了摆手:“爸,我没有一丁点儿质疑杨伯伯的意思,在我心里,杨伯伯也是亲,我不会质疑他的品。 可杨伯伯也说了啊,说建议咱们不要找拍卖公司去拍,说这样虽然可能会拍一点钱,但现在买家卖家都要求实名制,到时候他怕万一哪个环节出问题,再给咱家带来什么麻烦。” “这是杨伯伯说出来的,你有没有想过杨伯伯还有没说出的话?” 听了儿子这话,邵国庆也坐直了子,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了起来。 面对儿子时,再也没有了那种老子的轻慢,反倒有了点静等点拨的架势。 邵洋叹了气:“爸,也就是杨伯伯了,他真的是个好,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愿意给你制造压力。 你想啊,所有都知道烛台是他带过去的,那他肯定知道烛台的来历啊! 就算他秉守承诺,不跟任何提起。可烛台一天不出手,惦记的都会去找杨伯伯打听。 他说了,怕给咱家制造麻烦,不说,那麻烦就全转嫁在他的头上。 你好好琢磨琢磨,杨伯伯打电话来,只是说建议你别通过拍卖行,最好是能接受他那个私博物馆朋友的价,烛台卖给他。 杨伯伯从头到尾也没有说,建议你不卖,自留着吧?” 听了邵洋的话,一直在这件事上没有发表意见的徐惠萍也急了。 她伸手拉了拉丈夫:“我觉洋洋说对,咱家真藏不住这样的宝贝啊! 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家里有个值四五百万的东西,我吓也吓死了。 你说,这以后还让怎么出啊? 我连买菜都不敢去了,总害怕万一出去了,家里进了贼该怎么办?国庆啊,咱们年龄大了,经不起这份吓了!” 看父亲还不吐,邵洋说道:“至于我『奶』『奶』那儿,爸,我觉你想了。『奶』『奶』可能真的不稀罕这。再说了,在他们那时候,这东西留着是祸不是福。 『奶』『奶』既然给咱们了,她肯定不会管咱们怎么处理。所以不存在她会不会高兴的事儿。 以我最近跟『奶』『奶』通信的情况来看,我觉『奶』『奶』还真不是那么心眼的。 说到孝顺,这跟孝不孝顺有啥系?我『奶』『奶』去世的时候,你才八岁不到,你能怎么样? 至于以后,咱们一起啊,以后咱们一起孝顺她老家。” “对对对,以后咱们一起孝顺她老家,还孝顺我爷爷!”邵蔓也在旁边连声应和道。 既然全家都这么说,邵国庆也没有再了固执见。 他想了一下,说道:“那就按照老杨的建议,把烛台卖给他那个老朋友吧。钱一点少一点没什么,键是稳妥。 另外,老杨也说了,那个是个爱国商,个博物馆也是了尽量减少古物流失出境。既然要卖,我也是倾向于卖给这样的,至少品说过去。” “至于买房子,”他看了看儿女,眼神变柔和了一些:“其实用不了那么钱。如果要在东区买房子,这一套房子就卖了吧。我们老要那么房子干什么? 这套房子卖的钱,再加上我和你妈的住房公积金,即便东区的房子贵一点,也添不了少。省下来的钱……” 他目光投向了女儿:“蔓蔓,你和翔宇也把房子买了吧,我和你妈妈帮你们出首付。就选在和我们一个区,咱们也做个伴儿。” 听了爸爸的话,邵蔓急脸都红了:“不不不,不用。爸,你不用管我们,我和翔宇的钱也存的差不了,最晚明年,我们自也能把首付凑出来。” “就这么说定了。” 邵国庆冲女儿挥了挥手:“当初是我的病来太急,害你们连婚礼都没来及办。翔宇工作那么忙,还愣是在我边伺候了整整大半个月。这些事爸爸都记着呢。 要不是你妈总怕我这病有反复,非要留点钱,你们的首付我早就给你拿出来了,也等不到现在。” 说完,他目光转向儿子:“你姐这是特殊情况,你不能和她比!” “我才不会和她比。再说了,我来是要出去读研的,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我还指望我姐夫帮我尽孝呢,巴结都巴结不及,我去罪他干啥?” 邵洋一句话全家都给逗乐了。 其实邵洋这话听上去市侩了一点,却也都是实话。 邵蔓的老公郑翔宇和她是高同学,个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郑翔宇成绩很好,家境却很差。 母亲早逝,父亲体不好。 当初他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学校,可了照顾父亲,最后却选择了本地的警校。 想着离家近,再加上警校的收费比起别的大学还是要少上很。 来毕业了分配这一块儿也不用担心。 结果,他这边刚刚考上大学,那边父亲体就出了状况。 没办法,他只休学了一学期在家里照顾老。 可即便如此,老还是没有抢救过来。在他家里房子也卖了,基本上倾家『荡』产之后,还是离了世。 所以,邵国庆说郑翔宇是特殊情况。 品好,能力强,却没家底。 指望他买房子,那真的不是一年年的事情。 可个孩子好了那么年,是知根知底的,他们也没法不同意。 所以,能照顾的,子还是想偏帮女儿一点。 更何况,邵洋说也没错,郑翔宇是孤儿,来老的养老,没准还真能指望女儿,女婿。 听爸爸这么说,再看了弟弟的态度,邵蔓虽然笑着,却也红了眼圈。 她伸手在弟弟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谢谢了,以后老姐还你。你来出国的费用,我和你姐夫出。” “切。”邵洋朝她翻了个眼。 “不稀罕!就你们俩的那点工资,还是自留着吧。存点『奶』粉钱早点给爸妈生个外孙,那才是正经。” “至于我……”他哈哈一笑:“我现在也是有疼的。指望你还不如指望『奶』『奶』,要知道『奶』『奶』可疼我了。” 说着,他炫耀的从袋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在邵蔓的脸前晃了晃:“『奶』『奶』给的。” “『奶』『奶』还给你钱?”邵蔓再次受到了惊吓。 她觉自今天受刺激了。 从进起经历的种种,已经让她快要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邵洋更加嘚瑟了。 他始滔滔不绝的跟姐姐讲起了帮『奶』『奶』卖那张邮票的事情。 邵国庆在一边看着,只觉心里酸酸软软,同时很欣慰。 他知道,儿子之所以和姐姐说起这个,实际上是不希望姐姐思想有负担。 几万块钱的提成,和一套房子的首付,孰孰少是个都能分清。 第43章 第43章三章合一 姜晓菱看着孙子邵洋写给她的信,  边看边笑。 隔着屏幕,她仿佛都能看那一家子又说又闹的场景,脸上,心都满溢着喜悦。 哪个老人,  在知道了自送过去的东西,  能得孩子一家人的喜欢而不高兴的。 更何况还能因此改善儿孙们的活。 她立刻给邵洋了信。 在信她说:“别听你爸的,  该卖就卖。怎么这么年不见,变得比我还守旧?一个破烛台,不当吃不当喝的,  留着干什么? 我不稀罕天天看着烛台想我,  我还活得好好的呢,用不着把我当个木牌牌供起来。 洋洋是个好孩子,那钱你姐姐需要就给她。等『奶』『奶』找好东西了,时候给你! 我也闹不懂什么首付不首付的,头『奶』『奶』帮你留心,咱再找个好的,  也给你买一套房子。咱不搞那『乱』七八糟的,  直接买一整套!” 姜晓菱还写了好多,  絮絮叨叨的,  反正就是希望儿子一家别什么心结。 她给过去的东西就是给们用的,  们能够用得上,能把自的小日子过得更好,就是让她最开心的事。 其那莫名其妙的伤感啥的,  都必要。经历过死的她,此刻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在活着的时候,把自的日子过得好好的,  别留遗憾。 能够做这一点,比什么都强。 在信的末尾,她想了想,本着一碗水端平的态度,又补充了一句:“蔓蔓啊,『奶』『奶』也喜欢你。你放心,『奶』『奶』不偏心儿,以后好东西,你和洋洋分,一人一半儿。” 看着『奶』『奶』的信,今天晚上在娘家留宿的邵蔓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一不小心,圈就红了。 邵蔓比邵洋大五岁,爷爷去世的时候她经记事了。 那时候邵国庆一家是和邵彦成住在一起的,所以邵蔓小时候跟爷爷也是相当的亲近。 虽然随着日子一天天过,老人家的形象在她的心经慢慢的淡化,看了『奶』『奶』的信,她忽然又体会了那久违的被长辈疼爱的感觉。 那心的酸酸甜甜,就用言语道不尽了。 邵洋小,姐姐的这份情感是体会不的,这并不代表感受不『奶』『奶』对们的喜欢。 用手指着邵蔓:“『奶』『奶』还说她不偏心?刚说了头好东西就给我,转就让我跟你分!啊,天理了,我在这个家,怎么地位永远都是这么低?!” “谁让你年龄小呢,活该你地位最低!” 看邵洋又开始在这装模作样,徐惠萍笑着用手在儿子脑袋上戳了一下。 心也说不出的感动。 她老了老了,再也想居然能够得了素未谋过的,去世了的婆婆的济! 这真的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徐惠萍只觉得等那烛台被拿走,自敢出门了之后,一定要去找个寺庙拜拜,好好的烧几炷香。 还得给菩萨们好好的磕几个头! 这得是积了多少辈的福份啊?! 想去烧香,徐惠萍又想了要去公公的墓地看一看,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想起了一件大事情。 “国庆,国庆,你还记不记得外公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她赶紧走丈夫身边,着急的问道。 邵国庆微怔,一时间点反应过来妻子说的外公是谁? “就是你妈妈的爸爸,你外公啊!”徐惠萍连忙又解释了一句。 “哦,哦哦。”邵国庆这才反应过来。 实在是外公去世太早了,那时候根本还,所以猛然提起,压根往那儿想。 “是……我不记得了。”邵国庆努力想了半天,还是懊恼的摇了摇头。 “我记得你说过是过完年多久的事儿吧?这快了啊!”徐惠萍更加着急的说。 一句话将全家人都给说安静了。 笑容瞬间凝结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所人同时意识,这是目前最大的事情! 邵国庆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厂史上!我外公是上了厂史的人,明天一早我就去查!” “用不着明天,我在就查!”邵洋也反应过来了。 跑的比爹还快,几步就跑进了书房,打开了电脑:“在机械厂经自的网站了,这光荣史肯定会上传,让人们自由点击查看的。” 说着,经搜索出了机械厂的网站,然后按照指示找了“光荣历史”那一栏。 点进去后,几分钟就在英雄栏找了关于姜立南的事迹介绍。 这一下,全家人都凑了过来,全都看得专注极了。 只是关于姜立南的历史,这会儿并人去关注,大家的目光都聚在了去世的日期上——一九六九年三月二十一日。 也就是还不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下,所人全都紧张了起来。 “爸,如果我帮太公准备『药』,你说寄过去的话,『奶』『奶』们能收吗?”邵蔓问道。 “不一定。”徐惠萍急得汗都出来了。 她接过了女儿的话茬:“我以前试过。给你『奶』『奶』买的那保养品,洋洋根本就法交换。点击按钮完全反应。” 婆婆对们一家人太好了。 如果说之前徐惠萍给老人家寄东西更多的看在丈夫的份上,是子情。 那在对婆婆,还夫家的家人,那就是真情实感了。 一想,很能婆婆又要再经历一次丧父之痛,她的心就忍不住跟着揪揪的疼。 这会儿也想竭尽全力能够帮老人家多做一点事情。 听了妈妈的话,邵洋不以然的打击道:“妈,你也不看看你之前买的那都是什么?蛋□□,骨氨糖,那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奶』『奶』那儿根本就替代的好不好?!” 说完,又看向姐姐:“姐,要不你试试,别买那保养品,就买『药』,能治病的。像……” “速效救心丸!”邵国庆抢着说:“我外公当年就是因心脏骤停去世的,这是你『奶』『奶』说的!” “速效救心丸那个时代也吧?我记得这个应该是八几年才研制出来的,不知道能不能寄的过去。”邵蔓点迟疑。 “哎呀,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试试呗,不行再说。万一行呢?或者也能找替代的呢?” 看姐姐也变得和爸爸一样墨迹,邵洋急了。 “行,我明天就去买。顺便我再去找医院的老大夫帮忙开几个调养的方子,然后配点中『药』。中『药』总以寄吧?那个也什么时代限制。” 听女儿这么说,徐惠萍也来了精神。 虽然她不是医,好歹也在『药』房干了几十年。 对于『药』品的了解,不见得比女儿少。 于是,她就像是忽然找了以让自发光的点,拉着女儿两个人就一起跑一边去研究『药』方去了。 而邵国庆则开始努力忆,恨不得将所能忆起的一切时间节点都想出来,想尽最大努力给经故去的家人一提醒,帮们减少一磨难。 - 邵彦成一家就看门把手后塞着一张小纸条。 打开后就看上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下班后来我家一趟,点东西要给你。”后并署名。 还是立刻就知道是谁留的。 邵彦成的心猛地一跳,胸口酥酥的,感受了一从来过的,甜甜的滋味。 又想起了昨天拿来的那块儿豌豆黄,想起了那香甜的味道。 豌豆黄以前只吃过一次,还是秦叔叔家阿姨来团探亲的时候带过来的,给了一小块儿。 在此之前,邵彦成基本吃过糖。或者说在的记忆,从来尝过甜的滋味。 咬了一口,那味道让整个人都傻了。平第一次差点因一点吃食掉下了泪。 那一年都七岁了,这件事让觉得很是丢人,即便并人笑话。 或许正因此,豌豆黄成了从此后永远也无法忘掉的东西。 只惜再也机会吃。 昨天打开饭盒,看的东西时,邵彦成好一会儿都缓过劲来。那么一瞬,甚至觉得自是在做梦。 如果这个真的是梦的话,希望永远都不要醒。 将纸条紧紧的攥在手,邵彦成连屋都进,就直接去了师父家。 看,一家人谁也吃惊,显然姜晓菱给留字条的事儿,家人是都知道的。 看进来,姜老太太熟稔的朝指了指们睡觉的那间屋:“彦成啊,晓菱说找你事情,让你一来就过去。你进去吧,她在屋。别说时间太长,待会儿就开饭了,你们说完就出来吃饭啊!” 邵彦成点头答应了下来。 其实这个年代,人会时不时去别人家吃饭,即便是师徒也这样的。 就像是隔壁谢大队长和的徒弟韩兵,其实感情也很好,但韩兵也从来敢赶着饭点儿去师父家蹭饭。 真要那样,也太『色』了。 邵彦成不一样。 一来是那少的,师父说什么就听什么的人。 姜立南让把工资交给保管,说帮存钱。 那邵彦成发了工资,就原封不动,连信封带工资条一起拿给师父。丝毫一丁点迟疑。 连买饭票和日常花用的钱都是姜立南给多少,接多少,一句抱怨。 所以们两个人相处的和一般的师徒相比,还要更亲近一点。 再,昨天姜立南也找谈过话了。 姜立南跟说,说女儿经把跟说过黑匣子的事儿告诉自了。 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么还遮遮掩掩的就什么意思。 家那么多好吃的,又不多那一口。让别跟别人学,和家客气,该来就来,该吃就吃。 都是一家人,那么多计较。 还特意交待,让只要是不加班,不用在食堂吃饭的情况下,都来家搭伙。 虽然邵彦成并准备真的按照师傅说的那样,顿顿都来家吃。 赶上了,就再拒绝的必要。 听了的声音,姜晓菱主动从拉开了门。 邵彦成这才看屋子坐着的不止她一个,另外三个小家伙也全都在。 此时正坐成一排,全都规规矩矩的趴在桌子上埋头写着什么。 “干什么呢,这是?”好奇的走了过去。 然后就看小河的前摊着一个习题册,上全部是一十以内的加减法。 看字迹,应该全部是姜晓菱给列出来的。 而宁宁和美美,此时两个人的前,则一人放着一本习字册。 习字册的第一个字同样是姜晓菱写的,俩人正一笔一划的照着格子的例字临摹。 看三个孩子乖巧的模样,邵彦成笑了笑,眸光中全是欣赏。 转头看向姜晓菱:“们才几岁,这么早就开始学习了?” “不早了。”姜晓菱反驳道。 “小河再过两个月就七周岁了,宁宁和美美也五岁了,都差不多了要上学的年龄。” “五岁就要上学?这也太早了。”邵彦成笑着摇了摇头。 姜晓菱和再继续这个话题。 双胞胎说不五岁,那是户口本上的年龄,实际上俩和宁宁错的连一岁都不,马上就要六岁了。 不是要了上学的年龄吗? 姜晓菱话,邵彦成也在意。 伸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那两本小学课本翻了翻,随意的问道:“这是从废品站找的?” “嗯。”姜晓菱点了点头:“不光这个,我还给你找了样东西。” 她说完,却并立刻给邵彦成去拿,而是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行了,今天就写这儿,出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三个孩子立刻站了起来。 是却一个要离开的意思,全都站成了一排,巴巴的看向姜晓菱。 邵彦成很是奇怪,连手的书都不翻了,也顺着们的目光一起朝女孩看了过去。 姜晓菱一脸习以常的表情,打开书桌下的抽屉,从取出了一个纸盒。 她将纸盒打开,顿时一甜香的味道就传了出来,几个孩子全都咧开嘴笑了起来。 姜晓菱将手伸进盒子,从取出了三片香草饼干,挨个一人给了一片。 仨小家伙接过去,却全都嘟着嘴,哼哼唧唧一个人要走的意思。 美美更是直接扑了她的身上,小身子跟绞股糖一般在她的怀拧来拧去。 “姐姐,还要!” “要吃饭了,今天『奶』『奶』说了给你们炖鸡蛋羹。”姜晓菱『摸』着妹妹的辫稍,解释道。 听鸡蛋羹,美美的神迟疑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朝旁边的两个哥哥瞟了过去。 小河朝她使了个『色』,小丫头顿时毫不迟疑的又继续拧,接着哼唧:“姐姐,还要!” 气得姜晓菱伸长手臂就要去捏小河的脸蛋。 小河也不躲,反倒是将脸伸过来让姐姐捏,嘴还讨价还价:“脸都给你捏了,那饼干你就再多给一块吧。” 说得姜晓菱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是不给你们吃,马上要开饭了!” “这又不挡饿,吃再多我也能吃得下饭。我自能吃完一整碗的蒸鸡蛋!” “我也能吃一碗蒸鸡蛋!” “我也能。” 宁宁和美美也在一边抢着说道。 姜晓菱无法,只得又将盒子打开,从拿出三片饼干分发给了们几个。 这一下,三个小家伙彻底满足了,全都欢呼着跑了出去。 看这样的情景,邵彦成很感触。 望向姜晓菱:“你们姐弟妹之间的感情真好。” “那肯定的啊,都是一家人。”姜晓菱笑了笑。 邵彦成吭声,心却想说:“就算是一家人,能够做像你们家这样亲密和谐的人家也不多。这个世道,就像是一照妖镜,能够将人『性』的恶毫无遮掩的展出来。 所以,在此刻,能够相互体贴,关心的家庭才更加的难能贵。” 姜晓菱关注邵彦成的表情。 她将手拿着的纸盒重新放了抽屉,然后又从拿出了一盒看上去明显是新的,还拆开的纸盒递给了。 “这是给你的。” “我不要。”邵彦成连忙推拒:“你留给小河们吃。” “们。” 看邵彦成还要拒绝,她索『性』走过来将纸盒直接塞了的手。 “真的,我不给们那么多,是想哄着们继续学习,并不是不够吃。你吃完了再来拿,我还。” 看着手那沉沉的纸盒,邵彦成的耳廓又点微微发热。 嘴还是点不由心的继续拒绝:“那你留着自吃,我不要。我这么大人了,哪还要吃这甜的东西?” 姜晓菱原本是要去给拿书的,听这话,忍不住呵了一声:“喜欢就喜欢了,又不丢人,干嘛不敢承认?喜欢吃个甜食又什么错。” 邵彦成愣了一下,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的?” 姜晓菱被问的一噎,实在不知道要怎么答,干脆胡『乱』敷衍了起来。 “在还不喜欢吃糖的人吗?我也喜欢,我爸爸妈妈也喜欢呀!喜欢就喜欢了,又不丢人。” 说着她快走了两步,走自床边,从床下一个箱子翻出了一本书递了邵彦成的前:“这个给你。” 邵彦成其实感觉了她刚才那句话点言不由衷,在看那本《词典》的时候,所的其想法全都立刻抛在了脑后。 如获至宝的将书接了过来,就站在那,开始翻看起了。 越看越高兴,越看越兴奋,最后连站在一边的姜晓菱都能感受的激动,只觉得此刻睛都好像在发光。 好一会儿,邵彦成才从书中抬起了头。 望向姜晓菱,感激,兴奋,激动的情绪经无法溢于言表。 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了女孩的手,握得死紧。 “谢谢!晓菱谢谢你!你知道你给我的是什么吗?这是无价之宝啊!这东西不光对我,对咱们整个机械厂都是宝贝!” 边说,边拉着姜晓菱的手又使劲的晃了晃,全然忘了这样的动作是多么的不合适。 “我去张工那儿一趟,那边好多资料就是缺一本像这样的工具书,所以一直翻译不了。我走了,头再来找你说话。” 邵彦成说着,抱着书就往门口跑,连那盒饼干都顾上拿。 姜晓菱还想叫住,就听外传来了和『奶』『奶』说事,不在家吃饭了的话。 然后就是关门的声音。 她了嘴边的话只得咽了去。 其实今天姜晓菱将邵彦成叫过来,除了要给工具书还饼干,还一件重要的事,她想将谢强上辈子的结局告诉。 就用自做梦梦的理由就好了。 她今天白天的时候琢磨一天了,实在是觉得此刻技术科招人,是帮助强子哥摆脱曾经的活,最好的机会。 错过就实在是太惜了。 她的游说,谢强明显根本不放在心上,说得多了还招烦。 所以姜晓菱想让邵彦成去试一试。 不是她鸡婆,非要以自的方式去干预别人的活。 实在是这个年代不像是她去世前八十年代一样,刚刚运动结束,百废待兴,以说处处都是机会。 在,机会太少了,根本得选择。 真错过,想等下一次就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 很能,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从此后就要走向完全不同的人。 - 第二天原本邵蔓是要轮休的,了拿『药』,她又特意了一趟医院。 想去中医科还名医堂找几个老专家好好的咨询咨询。 然后不中午她就跑来了。 一进门,邵蔓就将一个很大的医院的塑料袋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将盛放着各『药』品一一拿了出来。 “我给『奶』『奶』拿了速效救心丸还丹参滴丸,另外还准备了一麝香保心丸。这都是成『药』,效果也是经得起检验的。如果能够把这直接投递过去,那就是太好了。再也比这样更合适的了。” 她对母亲说道。 说完,又从拿出了好制好的单独包装的中『药』切片,颗粒。 “这是红参,这是当归,还红花,降香……” 她把那中『药』一样一样拿给妈妈看:“如果那寄不过去,我觉得这样的或许行?虽然都加工过了,总都是中『药』啊!这是任何一个时代都的东西吧?” 徐惠萍戴着老花镜将女儿递过来的『药』一样一样拿起来看。 “谁知道呢,那个什么网站,咱家除了你弟,我和你爸是一点闹懂。要我说,这样的应该行,虽然再加工过,确实是中『药』。这要是寄过去,让你太公直接化水喝,还是要方便点。再说了,这样的也好保存。” 听了妈妈的话,邵蔓深以然的点了点头,还是从袋子又拿出了好几大包配好的中草『药』。 “我还准备了第三套方案,这个肯定行的。这是我找名医堂的朱教授给我开的方子配的。朱教授说了,拿这煮成汤剂,每天一副,连着吃个十副,就会起效果了。 而且我还和朱教授商量好了,头让再给我开个日常调理的方子,我找人做成蜜丸,这样即便太公工作忙,也能坚持吃。” 她们娘俩说着话,邵国庆从书房走了出来。 伸手拿起一盒『药』看了看,点了点头。 看,邵蔓开口问道:“爸,件事你们考虑了?” “什么事?”邵国庆抬起了头。 “我刚才开车在路上的时候一直在想,你们只想着给太公找『药』,你们确定太公的病因了吗?要是我记错的话,你之前说来说去,都是我『奶』『奶』告诉你的。 那时候人要是在工作岗位上去世了,应该也谁会专门找医再来给检查一下吧?你们能确定我太公确实是因心梗,而不是别的什么病去世的?” 昨天的时候,大家全都过于激动,很容易就忽略了这个原本很容易被发的问题。 睡了一觉清醒了,今天邵蔓就发不对劲了。 身一个医,她怎么能容忍诊断证明就胡『乱』吃『药』这事情发? 所以,虽然她依然将『药』都买来了,也立刻很严肃的向爸妈提出了这个问题。 女儿的这个问题确实将邵国庆给问住了。 妈妈去世的时候还小呢,更何况那时候外公早就了。 能够记得的一点事还都是从父母说话的字行间自听的,也人会刻意的跟说。 在让来说姜立南是不是心梗过世的,这纯粹是在难。 “哎呀,在考虑这干什么?你们两个,不是我说,关键时候钻牛角尖!管外公是不是因这个病去世的,寄过去呀! 然后再跟妈妈交待一下,让她务必带外公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不就什么都了? 只要你提醒,妈妈肯定要比你更上心!”她看着丈夫说道。 说完,徐惠萍又望向女儿:“你别跟你爸说那么多。这个人心思重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得多了又要胡思『乱』想。你『奶』『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把事情的厉害关系和她说明白了,她自肯定会掂量的呀!还要你『操』心?” “行了,行了。”徐惠萍拍了拍女儿:“你弟弟不在家,你去洗个手,给你『奶』『奶』把东西送过去。怎么送,洋洋昨天交给你了吧?你都学会了吧?” “会的。”邵蔓答。 “会就好,你把东西给『奶』『奶』寄过去,再给老太太写封信,把事情交待清楚。你打字快,你去写,别让你爸弄。速度太慢了,抠抠唧唧一弄几个小时。等我们中午就不要吃饭啦! 今天中午妈妈还专门给你买了基围虾,做你最爱吃的油爆虾。你们赶紧去送东西,我在去烧菜。寄完信咱们就开饭啦!” 邵蔓平时工作忙,做得又是不能容许一点分心的事。所以,徐惠萍是舍不得她把假期都浪费在路上的。总是说,那个往乡下跑的时间,她宁肯女儿家多睡会儿觉。 所以之前她和女儿见一也不是那么容易。 在搬来了,又因婆婆的关系,她接连两天见了女儿。昨天晚上女儿还在家睡了一觉,这让徐惠萍心高兴极了。 只觉得过年都这样儿女绕膝来得开心。 所以早上女儿去医院之后,她也跑菜市场买了一大堆菜,只觉得在的日子,是越过越意思了。 - 看邵彦成来,姜老太太还专门又多做了一个菜。却想那人连饭也吃,就急火火的跑了,让她念叨了半天。 因这多的一盘菜,全家人差不多每个人又多吃了一个饼子。这样的结果就是,全体都吃撑了。 加上之前三个小家伙还吃了饼干,所以饭后很快就开始昏昏欲睡。 于是,今天的姜家关灯的时间又比往常要早上许多。 姜晓菱一点开自的店铺,就看那个红『色』的点又在闪啊闪。 她随手点开,然后前一花,紧接着就见那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竹篮开始飞快的变换起了标签。 几分钟的功夫,好几个竹篮又被放入了东西,而那标签上显示的名字,则是她根本想也想不了。 “红花?人参?黄芪?三七?” 姜晓菱使劲眨了眨睛。 她不明白儿子们又在搞什么?好端端的怎么给她寄来了这么多『药』? 还是这么贵重的?! 就算她在中『药』方是门外汉,人参,黄芪,三七这她还是知道的啊! 这哪一样都金贵的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吃得起的。 们,这是又在干什么?! 姜晓菱『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自被儿子闹得血管都在忽忽的跳。 这是觉得花自的钱心不舒服了,然后换着法子给自搞交换来了? 想这儿,姜晓菱不由得点气。 这儿子和她分的感觉,让她心很不舒服。 她点开了未读邮件,原本是想看看儿子怎么狡辩,她好骂去的。 结果想,信却是孙女写过来的。 这还是们家蔓蔓第一次给她写信。 看孙女在信提醒她父亲的身体,并且表示了们一家人的关心之后,姜晓菱的脸『色』顿时缓和了好多。 之前邵洋跟她说过,说邵蔓是医,在单位经能够独挡一了。 当时姜晓菱还什么感觉,看了这封信,她立刻就明白当初孙子说的那番话并不是吹牛的了。 这个孙女实在是太专业了! 邵蔓在信跟姜晓菱说,给她寄过来的这『药』都是营养心脏还疏通心脑血管的。因爸爸也记不得当初太公底具体是因什么病去世的,她只能把自想的都准备了一。 她在信中详详细细的列了那中『药』的用途,也专门说了具体的服用方式。 最后,邵蔓很是遗憾的跟姜晓菱说,她原本是准备了很多的成『药』的,惜确实寄不过去。 不过让『奶』『奶』放心,她经和医说好了,将这『药』炼成蜜丸,时候用蜜丸的方式寄过来。 这样应该就不会什么问题。 她最后的最后,还一再的叮嘱姜晓菱心脏的问题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千万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如果能的话,最好把医说的检查情况全部记录下来,传给她看。时候她再根据太公的具体情况,帮助调『药』。 看孙女在信一口一个太公,叫得那么甜,姜晓菱心暖洋洋的。 也儿子一家人对老人的关心体贴感慰藉。 其实父亲的病她又怎么能不挂心呢? 姜晓菱比邵国庆们清楚的多,她知道爸爸的身体其实应该是什么大『毛』病的。 当时会出那情况,最大的原因是太累了。 身体和精神双重的累。 能不累吗? 是一家子跑老家奔丧,来后妈妈就病了。 爸爸心再不高兴,妻子病也是要『操』心的。那时候姜晓菱对宁林这边的情况完全不了解,能够帮上忙的地方也不多。 顶天带好弟弟,在家做一口饭。 爸爸一个人家,医院,工厂几头跑,吃不好睡不好,心情也不好。 妻子这边的病刚刚一点起『色』,出院了,厂又开始无休无止的加班…… 就是个铁人也绷不住。 这辈子完全不一样了。 首,『奶』『奶』和表弟妹都事,被平安的带了出来,这就了了爸爸最大的一桩心事。 妈妈也因那么大的压力,除了咳嗽还治好之外,也什么大病。 加上在家吃的好,别说几个小家伙了,就连爸妈的脸上都肉了,爸爸更是看上去比之前见的,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 姜晓菱相信,上辈子的悲剧绝对不会再重演。 即便如此,在看了孙女的信,收了这样一大堆『药』之后,她还是决定要带着爸妈一起去医院好好的做一个检查。 如果能的话,最好能够连『奶』『奶』也一同带上。 她也明白,自想的再好也用,怎么说服父母同意自的建议,这会是一个非常大的难题。 果然,第二天早上,她刚刚提出想要让爸妈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的时候,就立刻遭了母亲的拒绝。 “不去,我在身体好得很,连咳嗽都好很多了。去那儿干什么,瞎花钱!” 第44章 第44章三章合一 姜晓菱正欲再劝,  旁边低头吃饭的姜立南也开了腔。 “我最近太忙了,春耕快开始了。现在厂子里的拖拉机又开始供不应求,我们最近出车次数太多,没法请假。 你是不忙的,  就请假陪你妈去看看,  不然就等等。” 说完,  他抬头,有点愧疚的看向妻子:“我一直说陪你去医院做个检查,一直没时间。不行就让晓菱先陪你去看看?” 他这么说,  徐寒梅更加不会同意了。 她嗔怪了瞪了女儿一眼:“就你那脑子里能存事。怎不怎么的就要去检查了。我在镇子上的时候不是刚查过吗?医生都说了,  我这病就冬天难熬一点,开了春就没事了。我现在都好多了,查什么查?别没事给自己添『乱』了。” 这根本就是姜晓菱意料之中的结果。 只是她没有想到,父亲居然这么早就开始忙了! 知道,上辈子这个时候,他们刚刚从老家奔丧回来。 因为现在姜晓菱和父亲都要上班,  早上的时间实在宝贵,  这个话题就没有继续深聊下去。 机械厂离得稍微远一点,  所以姜立南吃完饭立刻就离了家。 姜晓菱是帮助妈妈把厨房收拾了之后才走的。 刚刚走出楼栋口,  她就看到美芳和她妈妈一人挎着一个篮子从院门那边走了过来,  不禁有点奇怪。 “美芳!”她伸手朝着她们摆了摆,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阿姨,美芳,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啊?”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晓菱上班呀?”钱小芸看到她,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自从那件事之后,她现在每次见姜晓菱,都像是见了什么活菩萨一样,  都恨不得能对着她拜一拜,态度好得不得了。 “是呀,我去上班,你们这是……买菜去了?”姜晓菱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两个人手里的篮子。 她们两个倒也没有瞒着,张美芳还将手里的篮子往她的面前推了推,抱怨道:“是啊,我和妈妈早上不到六点就去买菜了。可你看看,现在的菜场什么也没有。排了半天队,就买了这么点东西。这,今天中午给爸爸送什么啊!” 说着,她还用手在篮子里翻检着。可翻来翻去,左不过就是几个土豆,红薯,还有一小把黄豆芽。 估计这点黄豆芽都是抢回来的。 而姜晓菱此时却被张美芳说的给吸引住了。 她开口问道:“美芳,你们现在每天给张伯伯往厂里送饭吗?张伯伯不在食堂吃饭?” 听她这么问,张美芳有点不好意思的的低了下头,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妈妈。 这才笑道:“我爸爸胃不好,挨不得饿。现在厂子里好忙的,他一忙起来就总是会忘了时间。饭堂里的饭都是定时供应的,错过了时间要么是冷饭冷菜,么就没饭了。 那样的,我爸爸就不得不饿到晚上回来吃。可现在厂里又立了新的攻坚小组,他负责两个小组的指导工作,晚上有时候也加班。那饭就吃的完全没有点儿了。所以现在每天都是妈妈做好,我去给爸爸送饭。” 听了她的,姜晓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和张美芳娘俩告别之后,她没有立即去上班,而是又重新转回了家,跟妈妈说了张家的事情。 徐寒梅一听这种情况,立刻心疼了起来。 “哎呀,那以后我也每天给你爸爸送饭。你爸的胃也不好,也受不得饿的。你看那个人,这种情况他之前回来从来没有说过。我说怎么现在家里吃的这么好,就没有见他胖!” 姜老太太也连声附和:“是的啊,我儿子也辛苦呢!他们修车,铺张纸就直接在地上躺下了,在车子底下一躺就是大半天。这是什么天气啊?那地板冰冰凉凉,躺那么久,人都要冻僵了! 不行不行,以后咱们也给送饭!以前是不知道,这知道了,怎么也不能让我儿子受这份委屈。” 现在技术工人实在是太缺乏了,所以『政府』大力提倡培养多面手人才。 工厂里的司机各个也都充当着维修工,厂里自己的汽车坏了修,售出去的拖拉机坏了,他们也负责。 如果是去送货的时候,遇到售出的拖拉机坏了,他们经常就是就地维修。而如果最近没有什么送货任务,那些公社也会把出了『毛』病的拖拉机送回厂子。 所以论起现在厂里哪个部门工作最辛苦,绝对少不了司机大队。 那真的是一个人当几个用,出车的出车,维修的维修,根本没有一点休息的功夫。 所以,姜立南也好,邵彦也好,每天的工作量都是极大的。 “以后我中午给爸爸送吧。”姜晓菱说道。 她刚才在进门之前就想好了,她有仓库,让妈妈她们把饭做好,她放在仓库里。然后到了厂子门口再拿出来,这样无论天气多冷,送过去的饭菜都能保证是热乎的。 “我中午本来就回家吃饭。你们早点做,我吃完就去给他们送,送完还不耽误我上班。你们也可以少跑一段路。” 废品站的位置正好在家和机械厂之间,她去送饭确实可以少跑一段路。而且她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吃饭外加送饭,时间都是足够的。 听到她说“给他们送”,婆媳俩照不宣的相视一笑,然后全都点了点头,没有一个人和她争抢。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晚上姜立南回来后听说家里人准备明天开始给他送午饭,坚决不答应。 非说太麻烦了,而且没有必。 直到妻子悄悄跟他说,是女儿提出来的。 而且也不是只给他一个人送,还有邵彦的份儿,姜立南这才嘿嘿笑了两声,低骂了一句,点头同意了。 于是那天晚上,婆媳俩什么也没做,就聚在一起琢磨着烧什么菜去了。 务必做到既不打眼,又好吃,最重的是得能补充足够的热量和营养。 晚上的时候,姜晓菱回到那个屋子里,将现在的情况和儿子一家说了。 也说了上辈子的时候,父亲之所以会病逝其实很大的原因可能不是生病,而是劳累过度。 说让他们放心,自己现在会盯紧。同时她也问邵蔓,寄来的那些『药』有没有可以直接煮了当水喝的? 这样她可以在送饭的时候给爸爸直接带过去。 家里的回复很快。 虽然信是邵国庆写的,可他在上面说明是打电话问过邵蔓之后,转述的内容。 他在信里用邵蔓的语气写道:“听了您的描述,太公当年劳累过度致死的可能『性』确实很大,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如果有可能还是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不过疾,没有现代化的医疗器械,仅靠一般的检查很难判断准确。如果可能,最好能够找到一个比较有经验的中医,帮忙把把脉,好好的查一下。 如果现在达不到这种条件,食补也是极好的。 『奶』『奶』,您先别着急,我明天上班就去找大夫开几个食补的方子,然后将食材带方子一起让邵洋给您寄过去。 另外关于太婆的咳嗽,我也一样配些『药』给您。让太婆坚持吃一段时间看看,合不合适的您记得和我反馈。 这次寄过去的『药』里面,应该有洋参含片。西洋参是养心的,您可以取一些泡水给太公喝。另外我让爸爸今天就给您寄一些红茶还有牛『奶』。 您将红茶煮水,然后加入牛『奶』制成『奶』茶,给爷爷带上。红茶『性』暖,牛『奶』滋补,这两样放在一起对胃是很有好处的。平常你们也可以经常煮了自己喝。 牛『奶』我们会按时给您寄,千万别省着。这是好东西,论是给太婆还是给舅舅喝,对身体都很好。 食补的东西没有那么快见效,请您务必让家人坚持。另外我还会找一些可以替换的,让大家经常换换花样。” 在信的末尾,邵国庆又用他自己的语气写了一大堆,说来说去还是对于家人身体状态的担,让她一定不能掉以轻。 还说她自己的身体也很重,别只顾着别人,把自己不当回事。 看着这比平时长了许多的信件,姜晓菱一边嘀咕着“真啰嗦,比你妈还啰嗦”,一边又忍不住的抹了抹眼睛。 她不想哭的。 又这么多亲人的关心,兴都来不及,为什么哭? 可看着信,那眼眶就是总有一种湿漉漉的觉,擦都擦不及。 第二天一大早,姜晓菱就将儿子寄过来的红茶,牛『奶』还有西洋参含片拿出来交给了妈妈。 过年前爸爸就在家里下了封口令,交待妻子和母亲:“晓菱拿回来的东西,给你们了就只管吃,别问她从哪儿弄的。总之,那渠道我看过了,安全的很。 但凡有一点不安全的因素,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咱家人的嘴不严。你们闹不懂,就别瞎『操』,也别问,只管吃,别的有我盯着,用不着你们。 你们要做的就是给我盯好了那三个小的,谁是敢在外面多说一个字,给家里招祸,别管是不是故意的,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所以,她现在连解释东西的来源都不解释了,直接把东西给了长辈,然后复述了儿子写的做法,其他就不管了。 婆媳两个即便里有多的疑问,可儿子(丈夫)的也不敢不听,所以她们只是接过来,并且答应姜晓菱中午一定会按求做好。 如今汽车大队分两队执行任务,一队跑运输的时候,一队就留在家里负责车辆的保养和维修,一周一替换。 这周正好轮到姜立南他们师徒这一队留在家里。 可留在家里并不代表活儿就轻松。 他们俩是汽车大队公认的维修技术最好的两个人,大家习惯『性』的将那些比较复杂的,或者检查不出『毛』病的需维修的车辆,拖拉机都留给他们。 所以从上班起,这师徒两个人就闷着头干活,甚至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姜晓菱挎着篮子来送饭的时候,邵彦看到她,都惊呆了。 “别愣着了,先去洗洗手,然后过去吃饭。”姜立南脱掉手套,拍了拍徒弟的后背,说道。 “师傅,她怎么来了?”邵彦忍不住问道。 “什么她,她的?她是谁,就没个名字啊?”姜立南瞪了徒弟一眼。 “不是。”邵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晓菱怎么来了?” 听徒弟这么说,姜立南满意了几分,解释道:“她心疼她爹,过来给我送饭来了。你小子有福气,跟着我沾光。以后啊,只要咱在家,就别去食堂买饭了,晓菱会每天送过来的。” “那怎么行?她中午就那么一会儿休息时间,还两边跑。”邵彦有点着急。 看他这么替女儿着想,姜立南里很兴,面上却不显。 他睨了睨徒弟:“我女儿孝敬我,疼她这个老爹,不想让我吃冷饭,你有什么不乐意的?让你凑个热闹,跟着蹭一份而已,别瞎激动,搞得就跟我女儿是专门给你送饭一样。” 一句话瞬间将邵彦给说了个大红脸。 他们师徒说了些什么姜晓菱并不知道,此刻的她正在维修车间最里面的那个小屋里,将带来的饭菜一样一样从篮子里端出来。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出了门就放在仓库里,然后到了厂门口才拿出来的,所以这会儿和刚做好的没有任何区别,都还冒着热气。 这还是姜立南和邵彦第一回如此近距离的受到那仓库的神奇之处,全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今天因为是第一次送饭,婆媳两个有点束手束脚,生怕万一饭菜不对劲儿,给他们俩制造麻烦。 所以送来的都是最家常,普通的。 玉米面蒸的大馒头,炒虾酱咸萝卜丝,盐水煮白菜。 看上去平平无奇。 可就是这样的饭菜,邵彦一口吃下去,就立刻察觉出了不同。 他抬眼望向了姜晓菱。 姜晓菱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用手指了指他拿在手里的馒头,说:“这面是用牛『奶』和的,里面还加了白糖,所以你吃着会觉得甜甜的。” 然后她又用手指着咸萝卜丝:“这是用猪油炒的,里面还有一点点油渣,看不清楚,吃你们肯定是能吃出来的,这样更香一点。” “至于白菜……” 说到这里,姜晓菱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这个维修车间此时只有他们三个人,火速的拿起邵彦跟前,还没有来得及用的筷子,在盛白菜的碗里翻拣了一下。 然后从最下面翻出了两块儿足有一公分厚的炖肉片,分别夹到了他们两个人手里拿的馒头上,催促道:“快吃!” 师徒俩连交换个眼神都来不及,全都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虽然如今已经开了春,可倒春寒的威力绝对不能小觑。 这维修车间是在厂子最里面,因为要一次『性』能放进来三辆以上汽车,所以建的大的很,也空旷的很。 车间外面还是一块儿空地,上面也零零星星停了好几辆等待维修的拖拉机。 这样的地方,穿堂风是很厉害的,温度很低。 姜晓菱就在这屋子里待了这么一会儿,只觉得膝盖以下都冻得没有了知觉。不用想,他们在车子下面,就铺一块儿帆布,一躺就是一整天,那是什么滋味! 只怕当初父亲就是这么寒气入体,才最后赔上了自己的命! 想到这儿,姜晓菱的里一阵难受,连忙将自己身上背着的两个军用水壶取下来分别递给了他们两个。 “给你们煮的茶,都喝两口,暖暖身子。” 其实,根本不用茶,单是这顿饭就吃得姜立南和邵彦这一对师徒觉到了比的舒坦。 冻僵了的身子都因为热饭热菜下肚,而变得暖洋洋的。 可此刻看到姜晓菱把水壶递了过来,两个人自然也不会推拒。 姜立南接过壶,笑眯眯的问了一句:“这里面装得什么啊?我『摸』着还烫手呢。还是我家乖女知道疼爸……” 他说着,拿起壶一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然后立刻察觉出了不对,眼睛顿时瞪得滚圆,一口水含着嘴里,咽也咽不下去,吐也舍不得吐出来,就那么含着,神情古怪的瞪着女儿。 看到他这个样子,姜晓菱急了。 她伸着一根手指,指着爸爸:“咽了,咽了,那是人参!” 听到人参两个字,姜立南打了一个激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毫不迟疑的咕吨一口咽了下去,却因为咽的太急,差点没噎住。 姜晓菱连忙跑过去,把手放在爸爸背上,使劲的摩挲着,帮他顺气。 好一会儿姜立南才缓过气来。 他伸手在女儿的脑袋上拍了一记,然后低斥道:“这又是你换来的?!” 姜晓菱点了点头。 “你这是瞎胡闹!” 姜立南使劲瞪了她一眼,然后将手里的水壶赶紧重新拧上了瓶盖,一脸肉疼的表情。 “人参你也敢换,你这是疯了吧?你爹我好好的,你居然给我吃这玩意?!这,这……” 姜立南越想越疼。 在他的意识里,那人参是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过去的地主老财家里也没几个人能吃得起这个。 他没病没灾的一个大男人,吃这,不是浪费材料吗?! 这姑娘,这真的是! 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反正也煮了,你不喝放的时间长了『药』效也没了。等你拿回去就跟白水一样,你看着办。” 姜晓菱早就想到父亲会跟她来这一招,所以才没有提前跟家里人说。 她只是把孙女专门交待的那个什么西洋参含片交给了妈妈,只说是帮爸爸保养身体的,至于是什么,提都没提。 刚才如果不是看爸爸一副要吐的模样,她也不会脱口而出。 至于到底是什么西洋参还是人参,在姜晓菱的里,都是没差别的。 看女儿这样一副赖皮样,姜立南也是头疼。 他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水壶,迟疑道:“不能放?” “肯定不能放!你看哪种中『药』,煮出来不是马上让病人喝下去的?放放就没有疗效了!” “我才不是病人!”姜立南又不乐意了。 “有病治病,没病养身。你喝不喝吧!”姜晓菱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姜立南也是真的没辙。 他奈的重新打开了水壶,小小的抿了一口,喝得龇牙咧嘴的。 那样子,跟喝下去的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一样。 姜晓菱也不去看爸爸那份挣扎的表情,里是打定了主意,这茶以后每天都会给他煮。 然后她将目光又投向了邵彦。 邵彦还没有来得及打开水壶的时候,就听到姜晓菱蹦出来一句:“那是人参!” 吓得他手一哆嗦,连壶盖都没敢拧。 看到她看向自己,邵彦直接将水壶重新递了回去:“我不喝,你喝了吧。” 语气极为坚定。 姜晓菱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我爸,没事我给你炖什么人参?喝你的,不一样。” 听到女儿这,姜立南扑哧一笑,眼中闪过了一抹得意,只觉得那『药』汤子喝到嘴里的滋味,都变得好喝了很多。 而邵彦也不生气,反倒觉得的里踏实了。 他拧开了水壶盖,先小心翼翼的闻了闻,顿时一股说不出的浓香从壶中传了出来,让他忍不住下意识的又多吸了一口气。 他次抬眼看向姜晓菱。 姜晓菱这会儿也懒得解释,生怕他也和爸爸一样,和自己推拒一番。 到时候磨蹭的时间长了,去食堂吃饭的人们回来,看见就不好了。 所以,她干脆一瞪眼睛,如上辈子般,命令道:“喝!” 邵彦好脾气,被她这么指使也不在意,端起水壶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茶一入口,邵彦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都舒展了开来。 他忍不住下意识的就发出了满足的“嗯”声。 声音一出口,不由得整个脸都红了。 “好喝吗?什么味道?” 看徒弟一脸享受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姜立南好奇极了。 忍不住凑过头来问道。 邵彦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回答:“好喝,甜,香。” 说完次看向姜晓菱:“这是什么?” “『奶』茶。红茶煮水,然后滤除茶叶,放入牛『奶』和糖。”姜晓菱简单的说道。 可这,听在两个大男人的里,却让他们一阵肉紧。 茶叶啊! 现在的茶叶多难得,别说茶叶了,能弄到一点茶梗,大家都跟宝贝一样,不喝到完全没了颜『色』都舍不得丢。 更别说还加牛『奶』和白糖。 哪一样都是了不得的好东西! 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姜晓菱解释道:“茶叶没扔,滤出来的还留在家里,能继续泡水喝。至于牛『奶』和糖,吃到肚子里就不算浪费。” 这说的,即便在场的两个人心里并不同意,却也没什么可说的。 按理说,中午机械厂也是有休息时间的。 可活儿积攒的多,平时师徒俩都是随便去食堂弄口吃的糊弄糊弄肚子,就回来接着干活了。 可今天,这么美美的吃了一顿饱饭之后,谁也不想动弹,所以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休息。 姜立南喝完参汤,擦了擦嘴站了起来:“我出去转转,彦成,你慢慢吃。”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谁都能听得出来,他这是给两个小辈留出说私房话的空间。 姜晓菱还没感觉到怎么样呢,邵彦的耳廓就已经红的不能看了。 他快速的将水壶里的『奶』茶喝干净,然后说:“明天不用送这个了,我不喝。” 姜晓菱没有理会,将空了的碗碟,还有水壶全都收拾好,放进了自己带来的竹篮里。 她看了看外面,觉得还有点时间,就赶紧对男人说道:“邵彦,我有点事儿也跟你说。” 邵彦点了点头:“你说。” “我前段时间做了个梦,一个非常清晰的梦……” 姜晓菱将之前从儿子那里听说的,关于谢强被骗,然后被抓的事儿全都跟男人说了一遍。 只除了没有揭破他们两个人那时候已经亲,并且已经有了孩子这样的关系。 邵彦开始听到姜晓菱说做了一个梦的时候,还没有太放在心上。 结果听她越说越真,最后连时间,地点,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说得明明白白之后,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了。 待姜晓菱全部说完之后,他才问道:“这是你在那个梦里梦到的?” 姜晓菱微怔,然后立刻就明白了邵彦的意思,他是觉得自己那个黑匣子的梦神奇比。 所以就将一切他觉得自己法理解和解释的真相都归结到了那个梦里。 只有说跟那个梦有关,他就会相信这一切都会生。 于是她点了点头:“是,我就是在那个房子里做的梦。” 于是邵彦的神『色』更加严峻了起来。 他想了想,说:“我尽力去劝一劝谢强。你说的没错,技术科的工作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只是……” 他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只是人各有志,这工作也不是适合每一个人的。我可以想办法让谢强来试试,但最后他愿不愿意干,还有能不能竞争的上,这都未可知。” “我知道。”姜晓菱连忙点了点头:“能尽的努力,咱们努力一把,至于最后怎么样,这个得看天意。反正我觉得,只要有我们盯着,强子哥就不会走那样的歪路。” “嗯。”邵彦也点头称是。 说完这件事,姜晓菱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准备离开,这时候邵彦又忽然问道:“你还梦到了什么?” “你是指?”姜晓菱转头看他。 “你都能梦到谢强是在八十年代出的事,那之前呢?之前这十几年,你有没有看到一点什么?”邵彦的语气里充满了探寻。 姜晓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想了一下,点了点头:“看到了一点。” “有什么?”邵彦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 “看到了在后面的日子,你会为机械厂的总工程师,也就是接替了张伯伯现在的位置。” 邵彦的眼神里快速的闪过了一丝错愕,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姜晓菱不乐意了。 “你那么能干,又那么聪明,还能吃苦。咱机械厂比你强的有几个?我就觉得有可能。不是有可能,是肯定能行!” 听了这,邵彦的唇角『露』出了一抹遮掩不住的笑意,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那是!”姜晓菱笑了:“我对你可是有信心极了。” 邵彦望向她的眸光变得更加的温暖了。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姜晓菱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的,她清了清嗓子,主动往下面继续说道:“我还梦见这场运动……长不了。” 这几个字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即便邵彦就坐在她的旁边,也只是勉强能听到。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吓了一大跳! 连忙站起来往小屋的外面看了看,直到确定没有第三个人,才重新坐下来,责备的看向她低斥道:“别瞎说!不该说的别说!” “是你问的。”姜晓菱咬了咬嘴唇。 同时将头更倾向于他,用更小的声音说道:“我没骗你,我真的梦到了,这场运动持续不了太久,也就是个七-八年吧,一定会结束的。你信我!” 邵彦被她这种大不韪的给彻底惊呆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直过了大概得有一分钟之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问:“那之后,世道会变什么样?” 因为太过于紧张,他的声音发紧,手更是下意识的握成了拳。 姜晓菱当然理解他此刻的震惊和期待,这样的受她曾经也是亲身经历过的。 她望着邵彦,目光熠熠:“之后我们的国家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富强。人们的生活水平和国家地位也会越来越。每个人都能够挺直腰杆,也不用向象在这样,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干。说个都要提防隔墙有耳。” 她用手拍了拍竹篮:“像这样的饭菜,以后会为家常便饭,甚至还能吃的比这更好,天天都像是过年。” “对了。”她又说道:“到那时,小孩儿们都能去上学,大人们都能找到工作。还有,可以考大学了!那时候,只要你有能力,只要你愿意,就都能考大学!没有分,年龄的限制。” “都能考大学,没有限制。”邵彦喃喃的重复着,眼神朦胧,似乎也沉浸在了姜晓菱所说的梦境里。 “真好,这样的梦真好,是能够实现该多好啊!”他轻声的叹道。 姜晓菱也没法跟他说,这不是梦,这就是不远的将来,她说的这些,都是必定能实现的。 只能也跟着他一起点头:“会的,一点会实现的。” “那我呢?”邵彦次问道。 姜晓菱有点不解:“你?不是说了吗,你会为厂里的总工程师。” “不是问这个。”邵彦打断了她:“我是问我和你。” 他咬了咬牙,一把握住了姜晓菱放在膝盖上的手,问道:“在你的梦里,梦到我和你了吗?我们,以后会在一起,对不对?” 姜晓菱的脑子嗡地一声,脸瞬间涨的通红。 她一把甩开邵彦的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瞪向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不知道,我,我没有梦到!” 看她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依然没有说,他们两个人将来没有在一起。 邵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笑容里带出了几分恣意与飞扬。 他深深的望着姜晓菱,以坚定的语气说道:“你梦到了,你一定梦到了。在你的梦里,我们以后会是一家人。” “我没梦到,我什么也没梦到。” 姜晓菱拿着篮子就走,头也不敢回。 还没有走出两步,她就听到身后那个人说道:“梦不梦到都没关系,我们两个,以后一定会在一起的。” 语气笃定比。 听得姜晓菱一阵好气。 她停下了脚步,转回了头:“你哪里来的这份自信?在不在一起又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我答应你了吗?我偏不答应!”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立刻转身快步而去。 连和自己父亲打个招呼的事儿都给忘了。 只留下邵彦一个人呆坐在小房间里,一时半会儿的,有点闹不明白她的意。 姜晓菱走得飞快,一直到走出了机械厂,又走出了好远,才终于放缓了脚步。 这个时候,她才现自己的脸还滚烫滚烫,被那男人握过的手,还有点不自在。 她咬了咬嘴唇,望了一眼自己走过来的路,在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声:“这个傻子!这辈子是跟谁学的,怎么学得胆子这么大?都会说这种了!” 知道上辈子,他们两个结婚是封阿姨牵的线。 不过是觉得两个人合适,可以在一起过日子罢了。 至于那种年轻人应该有的花前月下,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婚前,婚后,两个人说的最多的,不是家务就是孩子。 不然就是工作。 除了快要死的那一天,这个人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这种,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好听话。 第45章 第45章三章合一 姜晓菱从机械厂出来,  直接回废品站,时,张巧已经始工作。 “姐,不好意思,  来晚。”姜晓菱连忙到那个放衣服的旧柜子前,  一边往里面放围巾帽子,  一边抱歉的说。 “没晚,是来早。”张巧一脸的不以意。 这次过年,她把儿子女儿送回乡下老家。 说是城里的校根本不东西,  让他们在校里跟在那些人打打闹闹,  还不如放回老家,跟着家人还更放心一点。 好歹乡里乡亲的,没有外面那么『乱』。 这样的话,她和男人个人上班,中午回不回家的根本无所谓。 反正也没人等着她回去做饭。 姜晓菱换上工作服,又把那双脏兮兮的棉手套拿出来戴上,  然后到张巧身边,  蹲下来准备帮她一起整理。 结果张巧却指指放废纸的那间仓库:“你去弄那屋吧。刚来一车废纸,  看着有好些报纸。记得你不是对那玩意兴趣吗,  你去收拾吧。” 张巧这么一说,  姜晓菱立刻展颜一笑:“谢谢张姐,那过去。” 说罢站起来去另外一个屋。 之前因要帮邵洋找那些报纸资料,姜晓菱就对于废报纸这一块儿特别上心。 张巧发现,  问她在找什么? 无奈之下她只得说,想看看人家的那些评论文章是怎么写的? 她上的时候文笔不错,想,多点万一投个稿,  发表,将来找工作也是个资历。 她这么说,张巧立刻『露』出钦佩的表情。 这年头,虽然一直宣扬知识无用论,知识分子的地位也越来越低。 实际上,在老百姓的心里,对于有文化的人还是羡慕和尊重的。 只是这份羡慕和尊重更多的是放在心底。 从后,只要是跟报纸,杂志有关的活儿,张巧会主动让姜晓菱去整理。 如果实在是多,一个人干不完,她去帮忙的话,那凡觉得能有用的,一张带字的纸,张巧不会随意处理,要留着,问过她之后再决定去留。 ,姜晓菱很是激。 作回报,她隔三差五的也总会给张巧带点东西。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要么是几个烤红薯,烤土豆,要么是一张家里烙的玉米面饼子。 虽然是家常的东西,张巧也同样会很激。 因吃姜晓菱送来的东西,她最起码以少吃一顿饭。这样省下来的口粮就以留着积少成多,拿回去贴补家里。 总之,虽然姜晓菱来废品站的时间不长,和张巧相处的却非常愉快。 张巧说的没错,今天的废纸确实非常多。姜晓菱进那间仓库,就看到在屋子的正中,堆足有半人高那么一大堆的各种废纸,烂报。 当然,大多数是些完全没法利用的垃圾。仔细看看,其中也确实有一些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报纸,还有各种册子。 姜晓菱轻车熟路的先将那些看上去还算整齐的报纸从里面拿出来,放在一边摞好。 这些待会儿还得再分拣,只是暂时搁一下。 然后她又去整理那么散落的『乱』七八糟的各种册子。 那些册子看上去其实还算干净,好些外面包着的牛皮纸皮还没有撕掉。 她好奇的捡起来一本翻翻,然后发现是一本外国说,字叫做《牛虻》。 她又翻到封底,发现是1953年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 姜晓菱有点奇怪。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本宣传爱国主义精神的,想当年在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时候,她清楚的记得里面还曾经提到过这本。 这样的,什么时候也变成禁?还落到进废品站这样的命运。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她看得情绪激昂,一直还惦记着能不能什么时候也找一本原着看一看。 万万没想到,她与这本第一次会面居然会是在这种地方! 姜晓菱叹口气,扯掉那上已经被弄得脏兮兮的皮,用袖子在上珍爱的擦擦,然后趁没人,悄悄的放回自己的仓库里。 来的日子多,这种事儿她已经干得轻车熟路。反正这些如果她不收起来,等待着它们的只有一个命运,那就是粉碎回炉,重新变成纸浆。 姜晓菱蹲在那一堆册子跟前继续翻看,然后她发现那些包着皮的册子大多数是一些读笔记,悟什么的。除之外,还有一本日记。 记录的是今日天气晴好,今天的青菜比昨天的贵一分钱,诸如类的日常琐碎。 从字上能够看得出这些出自一个女人之手,字迹分的娟秀好看。隔着纸页让人仿佛能够看到一个气质出众的大家闺秀,一边看,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悟的那种情景。 望着这足足有几本的册子,姜晓菱默默的叹口气,透过他们,她仿佛看到那女子的人生片段。 这些片段,眼看就要这么被销毁,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她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源,也不想去细想,想多还不够心里难受呢。 他只是不声不响的将那些包裹着册子的皮全部撕掉,然后将册子也全部放回自己的仓库。 只看这些皮就能够看出,之前这些东西是被人很心翼翼收藏起来的。收藏之人应该也非常珍惜和在意它们。 只惜那人终究是没有能够保住它们。 姜晓菱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更无法物归原主。 她还是想尽自己的努力,给它们重光明的一日。 不让它们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 她翻遍那堆积如山的纸堆儿,别说,还真让她找到一张邵洋所列清单里面的报纸。 除之外,还让她找到一本《xx杂志》的创刊号。 她同样将它们收起来,心里顿时充满满足的觉。 不知不觉里,太阳已经西斜,谢强也从家里赶过来。 他一到就撵她们个,也不管到没有到下班的时间。 只说现在天黑的还是早,女同志回去太晚不方便。 对,张巧自然是激不尽,姜晓菱也是领情的。 中午吃饭太早,吃完又跑那么远的路。 其实下午干活的时候,姜晓菱就饿。 出废品站,和张巧告别,她几乎是用一路跑的回家,只想着先去厨房找点什么垫吧垫吧。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厨房里时只有『奶』『奶』一个人在,且除熬一锅玉米面红薯糊糊,其他什么菜也没有做。 姜晓菱有一瞬间的懵。 觉自己又回到从前没有发现黑匣子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家就是这样,天天晚上就熬一锅玉米面糊糊,然后弄一盘咸菜,能有个饼子吃就不错。 这是……怎么? 看出姜晓菱的疑『惑』,姜老太太笑笑:“你那个表哥找到!你爸妈还有邵彦成一起去火车站接人。” 她说着,又揭旁边面盆上面盖着的盖帘板,熟练的将醒好的玉米面在手上团吧团吧,团成饼子的形状,直接贴在熬着粥的铁锅上。 表哥找到!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要知道这些天妈妈虽然不怎么提,天天要么发呆,要么偷偷的抹眼泪,搞得家里人谁看心里跟着着急。 现在,总算是能放心。 姜晓菱又看一眼『奶』『奶』做的饭,想说点什么,还是把话咽回去。 只能默默叹口气。 她明白家里人的意思,即便表哥再亲近,对于家里来说,还是个外人。该谨慎的时候还是要谨慎。 万一出现什么纰漏,那是想挽回难。 “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找到他亲妈吗?”姜晓菱好奇的朝『奶』『奶』问道。 姜老太太摇摇头:“不知道。你爸一进门就把你妈叫到屋里,个人叽里咕噜的说半天,然后邵彦成过来叫上他们,三个人就跑。 只到说你表哥找到,他们去火车站接人,然后晚上会回来吃饭,别的什么也没弄明白。你等着吧,等他们回来就知道。”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天黑。 一家子左等没人回来,右等没人回来,最后还是姜晓菱做主,让『奶』『奶』给他们把饭菜留出来,然后她们个带着三个孩子先吃。 吃过饭,又等好久,快八点,妈妈才一个人回家。 “哥呢?”姜晓菱朝门外望望。 “你爸带他去厂里澡堂洗澡,邵彦成回家给他拿衣服去。”徐寒梅解释道。 虽然屋子里的电灯并没有很亮,是姜晓菱还是看出妈妈哭过。眼圈到现在还是肿的。 她赶紧过去,蹲到妈妈跟前,扶着她的腿,问道:“海成哥没事吧?” 徐寒梅摇摇头:“没事。就是……看着那孩子心里难受。” 说着,她忍不住又更咽出声。 看到儿媳『妇』这个样子,姜老太太连忙把几个孩子全撵回房间睡觉,自己也出来,坐在她的旁边。 安抚道:“人能找到就好,别的是事,别想那么多。” 徐寒梅点点头,然后用手指在眼上抹抹,还是忍不住望着老太太哭出声。 “妈,你不知道,们海成遭罪啊!” 在徐寒梅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姜晓菱和老太太才知道,原来这个徐海成真是个有本事的。 从妈妈和继父被带之后,徐海成一天没有放弃寻找。后来虽然跟着『奶』『奶』回乡下,他也托着之前的同,朋友帮忙关注着。 后来是他的一个高中同,因家里有派出所的关系,帮他辗转打到他妈妈和继父最后落脚的地方。 当初在家的时候,徐海成曾经去街道办事处闹过,让他们把妈妈被关在什么地方告诉他。 虽然最后没有成功,当时他多个心眼,趁着工作人员没注意,偷偷的把他们放在桌面上的空白介绍信给『摸』好几张。 那时候,不管去哪里要街道出介绍信,出的多,办事处的人是把那东西放在外面,随用随拿。 反正不盖章那就是废纸一张,就算是被外人拿也没什么用。所以并没有人会注意有没有少。 偏偏,徐海成是个会画画的。 他最擅长的就是各种临摹。 在校的时候,他就是校的人,因他会画『主席』像。 他随手画一个,哪怕是速写,也能够画得惟妙惟肖。 给他时间和颜料,他能画的跟照片上的领导人一模一样! 那时候,校里的宣传画,海报是他画的,连校的领导也有人私下找他,让他给画伟人像,好贴在家里面。 所以,偷偷画一个公章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在乡下的日子里,他趁着大人不注意,早就在那些空白介绍信上全画公章,『逼』真程度,不仔细看,根本没有人能够看得出。 他就是拿着这介绍信还有之前积攒下来的二几块钱踏上万里寻母之路。 姜晓菱妈妈的讲述,简直是目瞪口呆。 如果不是妈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她真的想给表哥竖一个大大的拇指! 这也太厉害吧?! 强人啊! 显然她妈妈并不这么想。 “妈,你不知道啊,刚才看到海成,那狼狈的啊,就跟个要饭的一模一样!你想想,他从被妈当命根子一样养大,一点罪没遭过,他怎么胆子这么大啊?! 这幸好是彦成的熟人『操』心,碰上,还知道给立南打个电话。不然,就直接当盲流送去农场干活!要真的那样,怎么办啊?” 妈妈哭半天也没说到正点上,姜晓菱急。 “妈,你先别哭,你倒是说说,哥他找着他妈没啊?” “找什么找,那哪里能找到啊?他继父是什么情况,那是□□!就是去人家也不会让他啊!”徐寒梅哭得更厉害。 其实她对于她那个前嫂子是有情的,毕竟当初她哥哥在的时候,嫂子对她不错。即便她哥哥去世,嫂子对她妈还有侄子也没话说。 即便如,在看到侄子那副惨样之后,她还是忍不住的迁怒。 看从来好脾气的妈妈说出这么冲的话,姜晓菱也不敢吱声。 乖乖的跑到厨房,将已经放凉的饭菜又重新放到锅里热热。 这边她把饭菜重新热好,那边爸爸已经带着她表哥徐海成回来。 看到表哥,即便有心理准备,姜晓菱的心里还是猛地抽一下。 她是过年前才跟着妈妈一起去省城看过外婆和表哥的,这才半年不到的时间,表哥整个人瘦一圈! 他原本是那种瘦高条,看上去斯斯文文,有点白面生的形象,现在,变得黑瘦黑瘦的不说,连脸上居然皲裂出一条条的口子。 因刚刚在热水里泡过的缘故,现在口子全裂着口,『露』出里面的红肉。口子边沿处泡白,看上去很有一些吓人。 以前那俊秀的模样全不。 如果真的像妈妈说的那样,再穿得破烂一点,看上去真的能就像是一个在街上浪『荡』的盲流。 估计从身边过,自己能认不出来。 她这会儿算是彻底理解妈妈什么会难受成这个样子。 “先吃饭,吃饭再说。”看到他们回来,姜老太太连忙招呼。 姜晓菱也赶紧将饭菜端到桌子上。 尽管徐海成努力想克制,夹菜的速度还是控制不住。姜立南碗里的糊糊才喝不过三口,他一大碗就已经吃完。 姜晓菱连忙又给他盛一碗。 徐海成赶紧的笑笑,笑容中不自觉的带出几分讨好。 即便这样,即便全家人能够看出他很饿,完全没有吃饱,在吃碗糊糊,一个饼子之后,他还是放下筷子。 “吃饱……” “吃饱什么吃饱?吃!”姜立南根本就不等他把话说完,拿起一个饼子重新塞到他的手里。 然后冲姜晓菱命令道:“去,给你哥煮个鸡蛋!” “哎!”姜晓菱答应着就往厨房。 到门口,还到徐海成拒绝的声音:“姑父,不用,真的吃饱。” “这家里说算!在家,吃得好不好不能保证,吃饱还是没问题的,你姑父养得起你!” 这话一出,再也不到徐海成的声音传来。 姜晓菱却忍不住鼻子酸起来。 姜家实在是人口太多,房子太,绝对再也加不下一张床。 所以在邵彦成的建议下,吃完饭,姜立南就带着侄子拿着被褥一起去他家。 好在之前邵国庆口子寄来好多的棉花和布,徐寒梅和姜老太太年前的时候不仅将家里人的棉袄棉裤全给换新,还把家里用多少年的被褥也重新翻整一下。 不仅如还做床新棉被。 如果不是这样,今天徐海成来还成麻烦事,毕竟这年头谁家也不会放着几床闲置的被褥等着人来用。 姜立南去张罗着帮侄子安置睡觉的地方,徐寒梅和老太太也不能闲着。 徐海成之前穿的那身衣服实在是太烂,烂的连洗的价值没有,所以俩婆媳只能趁着晚上帮他赶工一套出来。 不然总穿着邵彦成的衣服算怎么回事? 人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自己也是要换洗的。 一家人在忙碌,反倒又剩下姜晓菱自己无所事事。想一下,她决定去仓库里把今天拿回来的东西整理一下。 之前在废品站的时候,姜晓菱并没敢细看,这会儿没事,她将那些笔记全翻一遍。 越看心中越是敬畏。 始的时候,她本以那些册子是读笔记,仔细看下来,却发现读笔记只占其中很的一部分。 其中有相当多的册子上写的是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应该是关于古文方面的。 就属于那种——好些字还算能认识,合在一起什么意思完全不知道。 每个人对于自己不懂的知识会有一种天生的敬畏,姜晓菱自然也不例外。 她本来想留下这些,自己没事的时候翻翻看看,现在,她觉得自己留下简直就是糟蹋。 所以,她还是决定将这些东西全给儿子寄过去。 姜晓菱给儿子写封信,跟他说一下这些册子的来历,然后特别说明,让他自行处理,不用再过问自己的意思。 反正她也看不懂,且也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合适。 让他们一家子自己商量就行。 在信的最后面,姜晓菱迟疑一下,还是将今天的事情说说。 她知道,在上辈子,自己家和表哥后来是没有过什么联系的,那么儿子肯定也不认识他这个表舅。 现在她已经确认自己和儿子所在的不是一个时空,还是怀着一份侥幸心理,想让她家庆庆帮忙去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表哥一家。 万一找到呢? 哪怕能解一些他们的情况也好。 今天妈妈说话的意思,表哥跑那么远,费那么大的劲儿,其实是并没有和他妈妈上面的。 那表哥心里得多难受! 如果姜晓菱现在是真正的七岁,能她还不能完全解那份受。她世人,上辈子自己失去过父母,也有过自己的孩子。 她觉得现在的她完全能够理解表哥对于母亲的那份在意。 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表哥对于自己的妈妈表现的无动于衷,那才让人齿冷。 邵洋的集训终于结束,校终于大发慈悲给他们天假期。他一分钟也没有在校多待,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就想蒙头大睡。 能一口气睡足天,那肯定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只惜,邵洋觉得自己能没有睡够个时,就被老爹给从床上拽起来。 “又怎么?姐不是说你会给『奶』寄东西吗?你还叫干什么?”邵洋打个哈欠,对于老爹表示出强烈的不满。 邵国庆这会儿没心思和他计较,用手指指桌:“你『奶』『奶』又寄东西。” 一句话,瞬间将邵洋的瞌睡全给赶跑。 “『奶』又寄东西?寄什么?爸,咱先说好啊,『奶』『奶』是说,再寄的东西是给的!” 刚才还葛优瘫瘫卧在沙发上的邵洋,一跃起,直奔桌就冲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一堆棕黑『色』硬板纸的册子。 他愣一下。 然后顺手拿起来翻翻。 “今日天气晴好,窗外的合欢花。” 他有点懵的转头看向爸爸:“这,也是古董?” 邵国庆瞪儿子一眼:“谁跟你说,你『奶』『奶』又寄古董?” “哦。”邵洋顿时没精神。 他一屁股坐在爸爸常坐的椅子上,将那个本子又往后翻翻:“前日将冬衣翻出来,想晾晒一下。谁知道却一连下日的雨,一点没有停的迹象……” “不是,”邵洋拿着本子晃晃,满脸的不解:“爸,『奶』给咱寄本人家的日记干什么?” 说着,他又看一眼册子,然后叹一句:“一九四一年,这本日记居然是一九四一年记下来的!那是不是也算是古董?” 邵国庆过去,揪起儿子的衣领,不满的将他揪起来扔到一边,然后自己坐下。 他又拿起另外一本,递给邵洋:“别满脑子就想着古董,古董,你看看这个。” 邵洋将那本和之前一模一样封面的册子打,看一眼,然后就觉得眼前一晃。 他甩甩头,不甘心的又看一眼,然后忍不住用手指在眼睛上『揉』『揉』,这才哀叹道:“爸,你说一个工科生,你给看这玩意,你觉得能看得懂?” 那些字密密麻麻,别说意思,连字儿他认不全! “这是一个人写的。你『奶』『奶』今天在废品站发现它们,觉得写这些东西的人一定是个有大问的。她怕放在她那里把东西糟蹋,所以给咱寄回来。你说,咱们要拿这些怎么办?”邵国庆对儿子解释道。 说起来,邵家的人基本上各个问不差。 邵国庆自不必说,邵蔓和邵洋在校也是高材生。 偏偏,一家几代人,全是自幼偏理,对于那些古诗词之类的,全是外行。 姜晓菱怕把这些东西放在自己手里糟蹋,现在邵国庆也担心留在自己手里,也不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邵洋当然能够得懂爸爸话里面的意思。 他想想,建议道:“爸,要不咱把这些册子送给杨伯伯吧?” “给你杨伯伯?”邵国庆看向儿子,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是,给杨伯伯。” 邵洋拿起自己第一次翻看的那本日记:“你看,这本日记里记录的是一九四一年那个时期的天气啊,物价啊,还有人们的日常生活。虽然咱们看不出来有什么用,怎么说也算是近代史吧? 杨伯伯是历史系的教授,这是他的本行啊!没准儿对他的工作有什么用处呢?就算是对工作没用,觉得他肯定也愿意收藏。 至于这些,反正,觉得给他,比咱留着有用。文史不分家嘛!” 这话,邵国庆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交给你杨伯伯也放心,最起码他不会把它们给糟蹋。 另外,之前那事儿咱还没有谢谢他。就算是他说不用,该表示的也应该表示一下。想送这些给他,他总没有理由再拒绝吧。” 之前,按照邵国庆的意思是,朋友是朋友,抽成是抽成。 那个烛台卖的钱怎么说也应该给杨燕收一部分作回报。 他死活不收,说没这个道理。 中间人的费用他只要收买方的就行,不能要他们这边的。 说是这么说,邵国庆却总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他总认,在这件事上,好朋友做的不是一个普通中间人的工作,替他们家那是『操』心的。 现在儿子提出把这些东西给老友,邵国庆是赞成的。 杨燕收在接到邵洋的电话,说他爸爸有一样东西要让他过来看一看的时候有一瞬间整个人是懵的。 他觉得有点不思议。 “又是你爸翻你『奶』『奶』留下来的箱子,翻出好东西?”他嘴里问着,心里却根本不能相信。 要真的是这样,他去的第一件事肯定不是看东西,是全老友一家赶紧去买彩票,这什么命啊?! 今年上半年,他帮人把眼样东西,是真品,这还不说,还是他们父子带过来的。这样的几率实在是太罕。 “不是『奶』『奶』留下的,是妈之前在菜市场买的。爸说请您来看看。” “菜市场买的?!”杨燕收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菜市场买的,让去看?你妈买什么?!” “您来不就知道吗?”邵洋并没有正面回答。 实在抑制不强烈的好奇,杨燕收以说是放下手里的一切工作,第一时间就赶到老朋友的家。 在看到放在茶台上的那一堆写满字的册子,他呆呆。 “这是弟妹在菜市场买的?也经常逛菜市场,怎么从来没有过有卖这个?” “不是城里面的菜市场。”邵洋笑着解释道。 “杨伯伯您又不是不知道,之前爸妈不是在乡下住过一段时间嘛。他们那里平时偶尔也会有集。集上卖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什么有,也不是光有菜。 这是妈逛集的时候,在一个旧摊上看到的,她看这东西有点意思,怕放在那种地方给糟蹋,就给买回来。” 杨燕收邵洋的话,点点头,然后接过邵洋递过来的一本就翻阅起来。 那本正好就是之前邵洋看的那本日记。 越看,杨燕收越是欢喜,看到后来更是喜不自胜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屋子里激动的来去。 “国庆啊,弟妹的眼光是一流,这真的是宝贝啊!民国时期的资料们是有一些,这种来自于民间的第一手资料还真的是很稀缺。 你看,这日记记录的多详尽,衣食住行,全记录在案。哎呀,不行,国庆,这本你一定要借回去看一看。 那个,拿去扫描一下,制成电子版你介不介意?放心,们现在的机器是很高配置的,保证不会损坏册子一分一毫。” 邵国庆看老友如喜欢,内心也是很高兴的。 他朝杨燕收挥挥手:“送你。” 杨燕收一愣,连脚步停下来。 “送?” 他有点不敢置信的又将手里拿着的册子晃晃:“你说把这个送?” “嗯,送你。”邵国庆点点头,大方的一挥手:“不仅是你手上的那本,还包括这些,全送你。今天叫你来,就是这个,你全拿吧。” 他这么说,杨燕收反倒又重新坐回去。 他清清嗓子,说道:“国庆,你大概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 邵国庆对他摆摆手:“这东西放在你手里,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放在手里,就是浪费。你留着吧,如果能够让它们物尽其用,也就达到送给你的目的。” 他这么说,杨燕收自然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的。想想,他又建议道:“国庆,要不这样,按市价……” “再说不给。” 邵国庆毫不客气的瞪向老友:“咱们之间的交情是能谈钱的?给你,是因觉得你用得着。 们一家子,没有一个人能看得懂的,放在们这里就是纸。你懂它们,那在你那里,它们就是宝! 虽然不是做问的,这种基本道理还懂。行,行,别那么多废话,拿。再提钱一本也不给你。” 杨燕收觉得自己就像是做场梦。 稀里糊涂的就从老朋友那里,得到一笔他根本不敢想象的馈赠! 倒也不是说这些东西真的就值很多钱。 能在世人的眼里,它们甚至抵不过邵洋之前拿来的那张破损的邮票。 是在懂它们的人的眼里,这就是无价宝! 想到这儿,杨燕收忍不住又将盛放着那些册子的手提包又抱得更紧一些。 拿回家,他连饭顾不得吃,将自己关在房里,一本一本认真的翻阅起来。 结果,越翻越觉得眼熟,越翻越不能掩饰自己内心的那份激动。 待他终于在一本册子的扉页的最下角,找到一个不起眼的签时,他忍不住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默默闭闭眼睛。 当杨燕收再次坐正身子时,就觉得手指有点不使唤,控制不住的发颤。 他快速的拿出手机,拨通他们校副院长,也是文院教授张长明的电话。 “老张,你现在在哪儿?……你放下手里一切工作,赶紧来家一趟!对,就是现在!有一样好东西要给你看,不来你一定会后悔!” 第46章 第46章补上一章 杨燕收做了这么多年的同事,  张长明自然对他还是很了解的。 知道他会无缘无故的给自己打这么一通电话。 他果然放下了正在忙的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杨燕收的家里。 开门的是杨燕收的儿子杨林鹏,看到张长明他笑了笑。 用手指了指关闭着的书房门,小声说:“张叔叔你快去看看吧,  我爸疯了,  自己在屋子里又是说又是笑,  嘀咕老半天了。” 听得张长明冲他瞪了瞪眼睛,然后笑骂了一声:“你小子!就背你爹说坏话吧,看他知道了怎么收拾你!” 杨林鹏也恼,  依然笑眯眯的将张长明请进了屋里。 因为都是住在学校的家属区,  两家离得近,小一辈儿们都是一起长大的,所以大人,孩子都熟。 张长明进杨燕收家就和回自己家也没有什么大的同,连户型都一样。 所以熟门熟路的直接推了书房门就走了进去。 “我正理发呢,头剃了一半儿就被你给叫过来了。你个老东西,  要是今天不给我看点好的,  我你没完!” 张长明一进门,  就半真半假的冲着杨燕收骂道。 杨燕收这才从小册子上挪开了眼。 他看了一下张长明的头发,  切了一声:“你一个月剃几回头,  每次就剃那么几根。剃没剃的只有你自己能看出来,我耽误你什么了?” 说完,他也老友再继续扯皮,  急切的朝他挥了挥手:“你赶紧过来!这真的是遇见宝了!” 说着,他将里拿着的那个小册子,珍而重之的递到了张长明的面前。 张长明拿出老花眼镜戴上,目光落在了老友指的位置,  看到那里有一个清清秀秀的“如”字。 “什么?”他有点奇怪,像老友投过去了疑『惑』的眼神。 杨燕收没有说话,拿起放在一边的纸笔,在白纸上工工整整的写下了一个名字:沈清如。 然后又在这个名字旁边,再写下了两个字:沈榆。 张长明身子猛然一震。 “能吧?”他脱口而出。 杨燕收没有说话,而是将小册子朝他的跟前推了推。 张长明此时的表情已经变得凝重。 他也客气,自己主动跑到旁边拉过来了一个软椅,然后直接就在杨燕收的对面坐了下来。 拿起那个小册子就认真的翻阅了起来。 毕竟是文学院的授,又有杨燕收之前的提示,张长明根本没有看完一页,只是看清楚了纸页上的那笔小字,指就忍住的开始颤抖。 他抬起头,与老友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眸光里全都同样写满了震惊,激动,还有敢置信! 杨燕收朝张长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张长明也说话,埋头看得更加的仔细。 知道用了多久,他终于将那一册书看完。 然后二话没说的就又拿起了一本。 只不过这次看的速度就比刚才快了很久,只是大概翻了翻,就又拿去了第三本。 当他把所有的小册子全都看了一遍之后,里紧紧攥住一本,低着头,发出了低低的,喜自胜的笑声。 那笑声先是很轻,然后越来越大,连胸腔都开始有了震鸣。很快,张长明就激动的站了起来,冲着杨燕收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的两眼放光,一边笑,一边手舞足蹈。 第47章 第47章三章合一 “我的老天,  居然还能有这种事!这真是淘到宝了!老杨啊,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拾漏的了!以后再有这种漏,拾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 我的天,我的天,  这种东西也能找到,  这是什么运气?这种好事怎么能让一个搞历史的人遇?天啊,  我的脏都受不了了!” 看老友激动的快要疯了,杨燕收反倒是镇定了下来。 他睨了一眼张长明那疯疯癫癫的模样,故作正经的板下脸,  对他说:“这是我朋友送我的礼物。 我就是翻看的时候看着像是沈先生的笔迹,  然后又看到了那个如字,想起来她的本名叫做沈清如。 然后觉得应该是没认错。所以请这个专家来鉴定鉴定。 现在鉴定完了,就还给我吧。” 说着,他朝张长明手里依然拿着的册子看了一眼,然后毫不客气的朝他伸出了手。 张长明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  下意识的将手里攥着的小册子捂到了怀里! “不是,  叫我来,  就是给我看看?”他眼睛瞪得滚圆,  完全不能相信。 可杨燕收的眼睛瞪得比他还圆! 听了这话,  比他还惊讶:“不是给看看,难道我还得送给?” 张长明被他噎得咽了口口水。 想了下,又兀自挣扎了一番:“老杨啊!沈先生是我们文学系的泰斗,  她的遗作,怎么也得是由我们文学系来收藏。一个搞历史的,跟我们抢这个?怎么好意思抢啊?” “谁说沈先生就只是你们文学系的了?她是我们宁林大学的骄傲!还们文学系的泰斗,这话是你一个搞文字的人能说得出来的? 沈先生是整个文学界的泰斗,  是祖国的骄傲!” “行行行,说得没错,沈先生是整个文学界的泰斗。看,不也说了吗,是文学界的……” 沈榆,原名沈清如,1922年出生于海城一个书香人家。1941年的时候正在京城大学读书,主攻古典文学方向。1942年她从京城大学毕业,之后就留在本校做了文学系的教员。解放前期,跟随丈夫出了国,之后一直在海外定居。 历年来先后在世界多家大学做过客座教授,还被美国,英国等着名学府授予终身教授的头衔。 与此同时,几十年来更是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于古文学的研究,可以说是着作等身。 改革开放之后,她是第一批回国的老专家,先后被国内很多所大学聘为客座教授。 但因为老人家祖籍是宁林,最后落脚在了宁林大学。 她在宁林大学整整教了三十年的书。 这三十年来,无论再忙,她都能够保证每年拿出几个月的时间留在学校,课,教书,育人。 不仅张长明和杨燕收,还有众多学子都得到过老人家的教诲。 所以,他们每一个人也都曾经听到过老人家说起初的遗憾。 老人说,年因为离开的太过于仓促,将一个书箱遗落在了旧宅。 书箱里面别的东西都不重要,可有一套她整整写了两年,还没有来得及发表的书稿,和几本读书笔记丢了,实在是让她觉得可惜。 她还说那旧宅初是托付给一个娘家的外甥帮忙看管的。可再联系的时候外甥已经病故,家人更没有人知道这书箱的下落。 每次说起这件事,老人家都感叹不已。 说那份书稿其中参考用到的一些资料,早已经因为战『乱』及后来的各种运动淹没在历史长河里,已经无从寻找。 而那些读书笔记,更是对那些书籍里的精华做了摘要,可以说是难得的资料。就这么丢失了,实在是遗憾至极。 初,每次老人家说的时候,听者无一不跟着扼腕叹息。 谁能想到,这种东西居然还有能够找到的一天?! 玩笑归玩笑,笑闹之后两个人自然要说起正题。 “我今天回去就和沈先生的亲属联系,告诉他们先生遗作已经找到了。同时向家属提出申请,看能不能争取到先生作品的出版权。不管能不能争取到,先生的作品能够有重天日的一天,对于我们文学界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张长明感慨的说。 “应该能够争取到的。先生的亲属留在国内的已经不多了吧?”杨燕收问道。 对于这些老教师们的家事,身为副校长,张长明知道的自然比杨燕收更多一些。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哪里是不多了?直系亲属国内一个都没有了。毕竟年先生是在国外定居多年的。 她的儿女早已经习惯了国外的生活,并没有一个人跟着她回来。 之她老人家回国教书也好,去儿女家探亲也好,都是一个人世界各地的跑。年龄大了之后,退休了的儿子过来这边照顾了她几年,先生去世后,人家又回到自己家去了。” 杨燕收点了点头:“那这事们是不是还得专门出去一趟?” “联系之后再说吧,总是要签署一个授权的。” 说到这,张长明又看向了老友:“老杨……” “行了,行了,都拿走。叫你来就是要给的。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沈先生的遗作我怎么敢留?” 听他这么说,张长明激动的伸手在他的后背使劲的拍了拍。 拍得杨燕收龇牙咧嘴,毫不客气的将他的手一把拍掉! 张长明也知道自己忘形了,也不生气,哈哈的笑了几声:“我就知道,这个人深明大义。” “切,这会儿不说这东西不该我一个搞历史的人得了?” 张长明有点尴尬,主动转换了话题:“对了,说这些都是你朋友送的?什么朋友啊,能不能和我说一下?这样我也好和沈先生的亲属们解释。” “我的一个老朋友,几十年的关系了。说起来也算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家长,他儿子可能认识。” “我认识?谁啊?”张长明很是惊讶。 “就是经常去我办公室的邵洋,不是见过嘛?” “哦,他啊?数学系那个?” “对。” “那可是个好苗子,他们系的教授说起他来,也是爱到不行。我就说嘛,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出来这样的好孩子,然虎父无犬子,这家子都如此深明大义,那孩子也错不了!” 任张长明马屁拍得山响,杨燕收也毫无所动。 等他说的差不多了,才提了一句:“听说咱们学校明年还有两个交换生的名额?人选定了吗?” 张长明自然立刻心领神会。 “这名额肯定能有邵洋一个!这都不用你跟他争取。不是我说,老杨,也太看不人家孩子了。就他那成绩,还有马上要参加的竞赛,这名额基本上就板上钉钉了。” “那也提跟打个招呼。既然钉钉了就干脆钉死,省得再出什么别的岔子。” …… 就在杨燕收理直气壮地帮邵洋争取交换生名额的时候,邵家父子俩正对着姜晓菱的来信发愁。 “『奶』『奶』就留下了个你舅爷还有舅爷妈妈的名字,外加一个生日,就这点信息,要咱们怎么去找?”看着母亲的来信,邵国庆一脸的愁云。 好在邵洋的表情看去还算平常。 他想了想,说:“给我姐夫打个电话,这事得让他去干。找人,查户口这事,他一派出所的,是内行啊!就算他不管户籍,可也有管户籍的同事。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去干,不然咱怎么想,也想不出办法来的。” 听了儿子的话,邵国庆想了想,除此之外也确实没有更好的主意了。 于是拿出手机,亲自给女婿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郑翔宇没有想到会在上班时间接到老丈人的电话,顿时紧张了起来。 要知道,平时家里有点什么事,通常会通过媳『妇』告诉他,丈人很少会直接和他联系。 他几乎是小跑着,跑到了办公室外面,这才把电话给接通了。 然后恭恭敬敬的问道:“爸,您找我,有什么事?” “翔宇啊,有个事需要帮忙。” “您说。” “是这样的,我忽然想起来曾经有过一个表舅,就是我妈妈的表哥,我外婆的亲侄子。好多年也没有联系了,我最近总想起来他。看能不能帮我查查我表舅现在在哪儿呢?” 郑翔宇懵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这老丈人是怎么了?怎么忽然想起来要找几十年前的老亲戚了? 可是他也没法问,只能继续恭敬的问道:“行,我试试。爸,您把舅爷的资料给我一下吧?越详细越好。最好能有身份证号码,籍贯,履历什么的。要不,让邵洋把资料给我……” “没有资料。”听女婿越说越复杂,邵国庆索『性』直接打断了他:“只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我表舅的,一个是他妈的。哦,还有一个他出生年月,还闹不清楚究竟是阴历还是阳历。” 郑翔宇:“……” 他咽了口口水,努力把到了嘴边的吐槽给咽了下去,然后才开口说道:“那,也行吧。那您把名字和生日让邵洋给我发过来……” 挂了电话,邵国庆有点担的望向儿子:“姐夫能找到吗?” “不知道。”邵洋摇了摇头。 “就那么一点资料,谁能保证一定找得到啊?不过,要是我姐夫也找不到的话,爸,也不用多想了。那靠咱的能力就更不可能找得到了。” 邵国庆想了想,即便不想,也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是对的。 - 因为徐海成在,姜老太太和徐寒梅做饭的时候就更加的注意了,所以今天给姜立南他们师徒两个人送的是焖面,连单独炒菜都不炒了。 焖面说起来做法很简单,就是用猪油先把黄豆芽还有切的细细的白萝卜条炒熟,多加一些汤汁,然后将手工擀的面条铺在上面,开小火焖熟,然后再搅拌均匀。 这样菜里面的汤汁就会浸到面条里面去,让面条变得有了滋味。 一锅下来,菜也有了,面也有了,比较省时省事还好吃。 焖面说起来简单,可是婆媳二人做起来却并没有少费功夫。 虽然为了避人眼目,大肉片子肯定是不敢放了,可她们却放了炼油剩下的油渣。那油渣也是现炼的,炸得酥酥的,切得碎碎的,不显山显水。 可吃在嘴里,油香油香,又有滋味,又有营养。 除此之外,老太太疼儿子,还偷『摸』『摸』的在饭盒的下面藏了两个煎鸡蛋,不翻到盒底根本发现都发现不了。 这煎鸡蛋放的时候,估计老太太是连儿媳都背着的,以至于如不是姜立南吃的时候翻出来了,连姜晓菱也不知道。 枉费了来的路上,她心疼老爹和那个人,还特意又从仓库里拿出了一盒儿子孝敬她的桃酥,一起给他们带了过去。 吃完满满一饭盒的焖面,又吃了两块儿女儿给捎过来的桃酥,再把那一壶的参汤喝下去,姜立南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说不出来的舒服。 这日子过的,简直比过年还滋润! 他满足的叹了口气,擦擦嘴,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背着手就往外面走去。、不用说,又是在给两个小的腾地方了。 经历了昨天中午的事,再和姜晓菱就这么单独的坐着,邵彦成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的。 整个人仿佛都是僵的,嘴张了张,却仿佛根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可姜晓菱显然并没有这份不自在。 看老爹走远,她将凳子又往男人跟挪了挪,将脸凑过去,小声的问:“诶,邵彦成,跟我说实话,我表哥的亲妈还有继父还在不在了?” 女孩儿忽然靠近,呼出的热气几乎扑在了脸上,邵彦成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整个人都像是被火团包裹着一样,热辣辣的。 他下意识的想往后让一让,却忽然听到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顿时整个人楞住了。 “谁给说什么了?怎么这么问?!”他连忙四下里张望了一番,生怕别人听到两个人的言语。 看到邵彦成这副表情,姜晓菱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里顿时涌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重新坐回原处,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啊?!”看到她这个样子,邵彦成也不禁一阵头疼。 姜晓菱抬起了头:“肯定知道点事儿,没跟我爸妈说。是不是表哥的家人已经遇到不测了?” 她这么问着,话语的尾音已经微微的带出了一点更咽。 虽然姜晓菱对于那位曾经的舅妈并没有太深的印象,似乎根本就没有过几面。 可一想到表哥,她的里就难受的很。 看到她这个样子,邵彦成叹了口气:“我什么也不知道,别瞎想。” 姜晓菱迅速的抬起了头。 邵彦成摊了摊手:“我之确实托战友给他边疆的朋友打了个电话,托他帮忙留意海成的消息,可他打回来的电话是师父接的,我根本连电话都没接到,我能知道什么?” “啊?”居然是这样! 姜晓菱压根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她从昨天晚就一直惦记着想来找邵彦成打听一点情况的。 昨天妈妈说的含糊不清的,中间很多细节听上去根本连不。 她就觉得这中间肯定还有什么,不知道是妈妈没有说清楚,还是压根她也不知道。 可现在听邵彦成的意思,想要从他这里打听点情况,估计也没戏了。 看到她脸上那毫不遮掩的失望,邵彦成出声安慰道:“今天早上师父跟我说了,那个朋友打电话说他们是在劳改农场附近找到海成的。虽然按说那里关押的都是重刑犯,他不一定能够有机会接近,可其实也不一定。他都找到那里了,而且看样子也在那边留了好几天了,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海成究竟有没有和他妈着面,这事儿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至于他妈妈和他继父的近况,只能说,现在还没有收到死亡证明。只要一天没收到,就一天还有希望。” 两个人正说着话,姜立南从外面走了回来。一进门就对姜晓菱说:“我晚要加班,可能回去的晚。回去了和妈说一声,我和二舅联系上了,也把海成的情况跟他说了。” 听说爸爸刚才居然是去给二舅打电话去了,姜晓菱立刻来了精神,赶紧追问道:“我二舅怎么说?我外婆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外婆身体没事。二舅说,她现在天天坐在院里骂人,骂得二舅,二舅妈两个人一天到晚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能有力气骂人就说明没『毛』病。” 一句话说完,不等姜晓菱表示,他自己先笑了。 姜晓菱想象着外婆搬着一个板凳,坐在二舅家的院子里追着骂人的情景……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论起来,谁也没法说二舅妈之的做法就是完全错的,人家也确实没把表哥怎么样。 该给吃的也给了,也没撵他走,无非是摆了个脸『色』。 在人家自己家里,人心情不好,还不兴让摆个脸『色』? 这做法让外人也没法评价。 可人都是会有所偏向的,特别是看到徐海成现在这副可怜样,要让姜家的人从里说,对那个老二媳『妇』没埋怨,那是必不可能。 所以,虽然她天天被婆婆追着骂,听上去也有点可怜,可姜晓菱听到爸爸这么说,里就是觉得舒畅极了! “二舅听说海成找到了,在电话那边场就哭了。能够看得出这件事对他的压力也很大,他应该也担着呢!”姜立南又叹了口气,说道。 “他怎么能不担?我表哥好歹还给他叫声叔呢!再说了,我表哥人那么好!”姜晓菱撇了撇嘴,语气里还带着毫不遮掩的愤愤不平。 “别这么说你舅,他也不是个坏人。” 姜立南看了看女儿:“听我说海成想在这住一段时间,他时就说了,要把海成这个月的粮食换成粮票寄过来。还说了,以后每个月都会按时把海成的粮票都寄过来。唉,这样也就行了。二舅那边也一家子人呢!” 徐海成虽然没有工作,没法赚钱,可他好歹是城市户口,每个月是有口粮的。他和『奶』『奶』回了乡下,粮食关系自然会带过去。 现在二舅既然主动提出要把粮票寄过来,就足以证明,他打眼里对这个侄子还是有一份亲情在的。 将带来的饭盒还有水壶收拾了一下,姜晓菱和二人告别,离开了机械厂。 因为和父亲多说了几句话,结她出来的时候错过了时间点儿,恰好遇到了火车。 那火车不知道是等着要卸货还是别的什么,姜晓菱在铁路边等了好一会儿,那家伙连动都没动一下,没办法,她只得选择绕路而行。 机械厂到废品站中间必须经过一条铁路,如想绕道,就要原路返回,从机械厂另外一边,绕厂一周才能绕过去。 那路程比走这条直路多了一倍都不止。 平时没人会选择那条远路。 可现在,不选是不行了,姜晓菱下午还要去上班,她也没办法留在这儿和火车死磕。 她匆匆的沿着并不熟悉的路赶单位的方向赶,因为怕迟到,走得飞快,连路两旁有什么都没有功夫看一眼。 直到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是蹲在马路边的,也不知道蹲了多久,估计是腿脚都蹲麻了。 被姜晓菱这么一撞,也没起身,而是直接往一边歪了过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姜晓菱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让了让,然后伸手就要去扶。 结对方却惊讶的叫了一声:“晓菱?” 姜晓菱这才发现,蹲在地上的居然是她海成哥! “哥,蹲这儿干嘛呢?吓我一跳!” 是自家人,姜晓菱也不怕了,一边抱怨着,一边伸手将徐海成给从地上拉了起来。 “嘶,脚麻了。”徐海成站起来跳了跳,这才看向表妹:“去给姑父送饭要走这边的吗?” 边说,他还左右望了望。 虽然他是第一次来宁林,可方向感还是有的,机械厂所在的位置在什么地方,他也知道。 “哎呀,别提了,这不是遇到火车了嘛,我等不及了,就只能绕。” 说到这儿,姜晓菱又再次追问道:“在这儿干嘛呢?这么冷的天,蹲地上做什么?” 徐海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伸手指了指路边:“我在看那个。”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姜晓菱才发现原来路边是一个照相馆,表哥之就蹲在人家照相馆的橱窗外边。 盯着看的是人家橱窗里摆放着的那些人家拍好的照片。 “想拍照?”她转回头,问道。 “不是。”徐海成摇了摇手,然后又指了指:“我看的是那个。” 再次望回去,姜晓菱才意识到他指着的并不是那些拍好的照片,而是橱窗最下面一层,那张用木框框着的,用铅笔手绘的人像画。 这个年代,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拍得起照片的,很多人一辈子也拍不了一张。 而且就算是拍得起,最多也就是拍个两寸,三寸的小照,想再放大一些,一来技术跟不,再来人们也舍不得。 所以,不管是在城里还是乡下,特别是在比较偏远的农村,家里老人年龄大了,通常会找人来给画一个画像,留着将来老人故去,做遗像用。 照相馆一般也会接这种生意。 徐海成刚才看的,就是一张被人画出来准备做遗像用的老年人的画像。 看到这个,姜晓菱不高兴的拉了表哥一下:“看这个干什么呀?走了,走了,我去上班,顺便帮我把篮子带回家去。” 她说着,将手里提着的篮子塞到了徐海成的手里,然后硬拉着他一起离开了照相馆。 被表妹拉着,徐海成也没有反抗,只是一直都走出好远了,还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 然后叹了口气,说:“我能画得比他还像。这个人画得不太好,比例不对,眼睛都画歪了。” 姜晓菱微微一愣。 之她将表哥拉走,实际还是有点担他是触景生情,怕他望着那些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没想到,他想的居然是这个! 她想了想,问道:“哥,我听说画的『主席』像画的可好了,是真的吗?” 徐海成点了点头,还不忘补充了一句:“除了画『主席』像,我画别的也很好。” 想了下,他又说道:“我字也写得很好。之去边疆的时候,我路上就是靠给人写信,然后换的口粮。” 姜晓菱没有想到表哥居然会主动提到这事儿,原本她以为对于表哥来说,这应该是会让他难受的过往,是不会愿意提的。 如今看他说了,连忙试探的追问道:“哥,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徐海成想了一下,然后又摇了摇头:“也不算苦,里有追求,有方向,过程坎坷一点不算什么。” 听他既然愿意说,姜晓菱索『性』拽了拽他的衣袖:“那你跟我讲讲呗,哥,这一路都是怎么去的啊?我妈说,自己画了个公章?怎么这么牛啊!” 徐海成腼腆的笑了笑:“哪里就牛了?那是没有办法。那些人怎么也不会给我开证明的。” 说到这里,他警告的看了看姜晓菱:“不许学。” 姜晓菱一脸无语:“我想学也得学得会啊!我又不会画画。行了,哥,跟我说说这一路的事儿吧,我想听。” 听她这么说,徐海成也没有隐瞒,跟她说了一些。 虽然,徐海成弄到了介绍信,可他口袋里的钱就那么一点儿。从云省到边疆,中间光转车就得转三次,他坐了第一段之后,就没有钱再转车了。 没钱,没粮票,没吃的,没地方住……后来的那段路徐海成走得艰难无比。 他基本上是靠讨饭,扒火车,扒汽车,还有路过什么村子,乡镇,帮人家画像,写信挣一点小钱这么慢慢一点一点移到边疆的。 到了边疆之后,他按照自己这一路上寻思出的经验,又跑到邮局门前蹲守,等那些需要帮忙写信的人。 他原本只是想赚口饭吃,没想到居然运气不错,遇到了一个老大爷,让他帮忙给在劳改农场当守卫的儿子写信。 而他儿子所在的地方,正好是徐海成一直想要寻找,却总也找不到详细地址的那个劳改农场。 按照记录下来的路线,徐海成又费尽了辛苦,终于『摸』了过去。 谁知道,到那儿之后才发现等待着自己的是更加巨大的绝望! 那个农场靠近沙漠边缘,四周都有岗哨。说是农场,实际从外面看,十足就是一个监狱。 徐海成好容易走到了,他天就提出申请探亲,却被里面的人直接给拒绝了。 给出的理由是,里面关押的都是重犯,没有探视的权利。 都走到这儿,他怎么可能放弃? 徐海成在门口坐了整整三天,每天早晚都过去砸门,哭求。 开始的时候,里面的人还会叱骂他几句,后来干脆就没有人再搭理他了。 带去的干粮早已经吃完,水全靠他去砸门朝里面讨要。 到第四天的时候,里面终于出来了一个人把他带了进去。 徐海成以为自己苦尽甘来,这些人被他的坚持所感动,终于愿意让他一母亲了。 可没想到,那些人给了他一些吃的,喝的,然后就把他关在了一个屋子里。 直到邵彦成委托的那个朋友派人过来,直接把他给接了回去。 然后送了来宁林的火车。 “所以……哥,还是没能和妈妈面是吗?”姜晓菱悄悄抹了抹眼睛,轻声问道。 徐海成沉默了好久,然后抬头望向天空,好一会儿才轻声的说:“算是见了吧。” “了?!”姜晓菱惊讶的连声音都忍不住大了许多。 徐海成笑了笑。 “我做梦梦到妈妈了,就在那个农场。妈妈让我回来,让我听家里的话,再也不要去找她了。 后来我想,妈妈之所以这么说,他们之所以都把我领进去了,还不让我和妈妈面,应该是……应该是她已经不在了吧。” 姜晓菱猛地打了一个寒噤。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从表哥的嘴里听到这么一番话!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低下头,哭出了声。 徐海成转头无奈的看向她。 然后伸手在她的肩膀拍了拍,又扯了扯她的衣服:“不哭,别让人看笑话。” 可这会儿姜晓菱哪里还管得了别人看不看笑话? 她心疼自己的表哥都来不及! 姜晓菱不敢细想,辈子邵彦成没有帮妈妈送那封信,没有拐到外婆家知道表哥出走的消息,也没有交待朋友帮忙留意,最后在表哥最绝望的时候,救了他,把他送到宁林来—— 那等待着他的会是怎么样一个结局! 难怪她后来再也没有过表哥的消息。 如今想来,大概是那时候自己家也出了事,二舅和外婆没敢把这事和妈妈说。 姜晓菱看向徐海成,只觉得他表现的越平淡,就越让人疼。 里扎扎的疼。 她用力的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抓住了徐海成的胳膊:“哥,别想那么多,舅妈也不一定出事。那就是一个梦,梦怎么能当真呢?好好的,只要好好的,舅妈不管在哪儿,都会放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说出来的话语无伦次的。 可即使这样,姜晓菱还是想努力再多说几句。似乎只有这样,多安抚安抚表哥,她的里才能好受一点。 徐海成却表现的比她看去平静。 看到她这个样子,还无奈的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不哭了。也说了,只要我好好的,我妈就会放心。哭有什么用?在边疆的时候,我哭了那么久,那些人不也没让我我妈? 真不哭了。晓菱,说我去给人画像,会有人愿意用我吗?” “啊?什么?” 表哥这一忽然转换话题,姜晓菱一时间有点跟不趟,表情中带出了一抹茫然。 徐海成抿了抿嘴:“我说,我要去那里,跟里面的人说帮他们画头像,他们会答应吗?” 他说着,又用手指了指他们来的方向。 姜晓菱这下是明白了,表哥之所以蹲在照相馆门口看,是因为他也想去帮人家画像。 她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回头去问问?” “不过,”她顿了一下:“表哥,不准备回去了吗?” “回哪里?”徐海成苦笑一下:“回省城还是回乡下?” 姜晓菱顿时语塞。 她被表哥问住了。 是啊,他能回哪里? 回省城,以他现在的情况,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 回乡下,难道回去后天天跟着外婆一起和二舅妈战斗?在那里,他又能有什么样的日子好过? “哥,是想留在宁林,以后都不回去了,对吗?”姜晓菱出声确认。 听了这话,徐海成连忙站直了身子。 他的神情中带出了几分忐忑和不安:“晓菱,别担,我不会一直在你们家白住的。我有手艺,也有力气,我能养得活自己,总之,我不会给们添太多麻烦。”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姜晓菱连连摆手。 她还想再多解释两句,然后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都几点了,怎么还在这儿?下午不用上班的吗?!” 那声音极为熟悉,听得姜晓菱浑身一凛,连忙转过了身:“强子哥。” “哥什么哥,这会儿叫哥也不行!迟到了知道吗!”谢强一脸的着急。 边说边疾步往废品站的方向走, “知道知道。”姜晓菱连忙答应着跟。 “强子哥,现在过去干什么,这才几点,还没到接班的时间。我过去就行了。” “今天总站的车过来拉货。”谢强头也不回的解释道。 姜晓菱一惊,下意识的也加快了脚步:“啊?不是说明天早上吗,怎么这会儿来了?这都几点了,这会儿装,到晚咱也装不完啊?!” 谢强又回头瞪了她一眼:“就这,还在外面磨蹭!” 知道强子哥是因为心里急,迁怒了自己,姜晓菱也不敢顶嘴,只能乖巧的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快步的往废品站的方向跑。 徐海成忽然间被表妹就这么遗忘了。 搞得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想到之晓菱说让他把篮子带回去,可他连叫了两声,表妹连头也没回,显然根本没听到。 无奈之下,徐海成只得也默默的跟着。 一直走到了废品站门口,觉得自己再跟着进去实在不是那么回事了,他这才快走了两步,拦住了姜晓菱的去路。 “把篮子给我。”他一脸无奈的说。 说罢就伸手去接她胳膊挎着的竹篮。 被徐海成就这么拦住,姜晓菱愣了愣,然后眼中快速的闪过了一丝懊恼。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被谢强那么一闹,愣是把表哥给忘了! 望望徐海成,又望望一脸急切,正在往里面走的谢强,姜晓菱的脑子里迅速的闪过了一个之完全没有想过的念头。 她将篮子往自己的怀里一收,避开了徐海成伸过来的手。 然后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拽着就往废品站里面走。 边走边跟他解释:“哥,今天下午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过来帮我们干会儿活吧。 我们这个废品站一周要往总站送一回货,总站会派车过来,但是要我们自己的员工把东西搬上去。 站里除了强子哥,就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女同志,那些打包好的包裹特别重,我们三个干,到天黑也不一定能干完。 过去帮我们一起搬,晚咱一起回家行吗?” 她都这么说了,徐海成怎么可能拒绝? 他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 此时的废品站广场正中央,停着一辆大卡车。卡车的后车厢挡板已经被放下,车上却是空空『荡』『荡』。 张巧正在吃力的一个人将一个很大的麻袋往门外拖。 一边拖一边朝门口张望。 在看到他们进来后,才『露』出了一个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第48章 第48章三章合一 不管是什么原,  今天确实是自己迟到了,姜晓菱很是愧疚。 到张巧大冷天的,额头都沁出了汗,她更是难受的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她连忙小跑的跑过去,  伸手拎住了麻袋另外一个角,  张巧一使劲的往前拖。 一直拖到了汽车下面,  才喘了口气,:“姐,我错了。以后我一定会注时间。” 听她这么,  张巧嗔怪的了她一眼:“啥呢,  这不是特殊情况嘛,哪儿能天天都送货?” 完,她悄悄了一眼已经往屋走的谢强,凑到姜晓菱的耳朵边,小声了一句:“没事,站长就是脾气急,  他不会扣你工资的。” 姜晓菱只能不好思的跟着笑了笑。 这个时候,  徐海成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二话不,  直接跳了车,  伸手去接她们两个人手的麻袋。 以前这种活,  通常都是谢强站在面拉,姜晓菱她们在下面递。 可谢强毕竟腿受过伤,下车并不方。而且他的腿使不劲儿,  站在高处往提东西的时候,道使的不好的话,身体很容易倾斜。 以张巧姜晓菱往递的时候,每次都特别紧张,  手根本不敢松劲儿。生怕一不小心,要么东西新掉下来,要么再把谢强给摔着。 可徐海成就不一样了。 虽然他很瘦,可是毕竟是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正是精神,劲的年龄。 她们两个把麻袋往递一下,他只要抓住就能直接拽了去,根本不用两个人再往托。 让她们俩同时感觉到轻松不少。 “这个是?”张巧了一眼姜晓菱,眼神带着疑『惑』。 “我表哥,我大舅家儿子。刚才我就是路碰到他,了句话,然后来晚了。”姜晓菱连忙抓紧时间解释了句。 “以你就把人家拉来做长工了?”张巧笑了来。 姜晓菱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没再多。 这个时候,谢强也拖着一个大麻袋走了过来。 他到徐海成也是一愣:“这是谁?” “我哥,老家来的。”姜晓菱再次出声解释。 谢强抬眼了徐海成,点了点头,然后冲他了一声:“帮我们把东西搬完,回头哥请你们吃饭,给你洗尘!” 一句话地徐海成想拒绝都没理由,顿时也跟着不好思了来。 大家都是邻居,相隔就那么米,平时又走近。徐寒梅家出那么大的事儿,谢家怎么可能不知道? 谢强也早已经知道了徐海成这个人,只是没来及见面。 此刻他主动过来帮忙,倒也多少松了一口气。 多了一个壮劳,那效果真的不一样。 原本以为怎么也干到天黑的活,愣是在姜晓菱他们下班以前就干完了。 这回,谢强再也不提她迟到的事儿了,反倒是一叠声的催促:“赶紧回去。你把人家海成拉出来半天,你妈指不定怎么找人呢。赶紧走,别让家人担心。” 姜晓菱想想,真这个可能。再怎么表哥也是第一次到宁林,这出门逛逛,一逛就是大半天的,妈妈肯定要找。 以也没再多什么,拉着徐海成赶紧就回了家。 没进家属院,远远的,他们两个人就到了徐寒梅站在家属院门口张望的身影了。 两个人连忙紧跑了步,过去她了一下情况。 听侄子是去帮女儿干活了,徐寒梅总算放下了心。 “下次再这事,记提前家一声。你哥第一次来,我怕再跑丢了。” “别担心,跑不丢的。”徐海成拘谨的朝姑姑笑了笑,了一句。 “嗐,我哥都二十了,又不是小孩儿?宁林总共就这么大一点,能跑丢?妈,你以为他是小河呢?” 听女儿犟嘴,徐寒梅不乐了:“再二十在我眼也是小辈!我不能担心了?” “能能能能!对了,妈,我爸让我跟你……”姜晓菱连忙转换了话题。 听到丈夫已经弟弟联系,母亲身体没事,并且弟弟承诺把侄子的粮票给寄过来,徐寒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连语气都变轻快了来。 她伸手在侄子的肩膀拍了拍:“海成,这下不用担心你『奶』『奶』了,『奶』『奶』没事。你就在姑姑家住着,想住多久住多久!不愿回你二叔那儿,咱以后就不回!” 一句话徐海成只觉眼眶一热,他赶紧“嗯”了一声,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回到家,姜老太太早已经将饭给煮熟了。 即心再顾忌,可昨天晚徐海成吃东西时候的样子,在老人家的眼,是让她很不落忍。 以今天的晚饭,明显就比昨天晚丰盛了很多。 除了依然是玉米面馒头红薯稀饭以外,桌子中间比之昨天多了一盘大葱炒鸡蛋,一小碟切薄薄的香肠。 虽然那香肠薄的都快要透明了,可数量并不少,至少能够保证每个人都能夹筷子。 到这样的饭菜,徐海成顿时又紧张了来。 他下识的就朝后倒退了两步,然后向姜老太太,一脸紧张的:“『奶』『奶』,这太丰盛了,这……不用的。” “什么丰盛不丰盛的,做了你就吃!”姜老太太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就将他揪到了桌前按了下去。 一天多的接触,她也算是出来了,这孩子真不是个给人添『乱』的主儿。 相反,他太眼『色』,太让人省心了。 早他是邵彦成一过来的。 为邵彦成要早班,以他回到家的时候,才刚刚七点。 就在姜老太太去热了个馒头的时间,再出来这人就找不到了。 她在屋子做衣服的儿媳『妇』一跑出门,转了一圈,才发徐海成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后院,正在那煤。 姜家住的居民楼每家每户都一个阳台,一楼更是在阳台外面一个面积不大的小院儿。 是小院,其实不过就是楼与家属院围墙间的空隙,左不过就个平方的面积。 为不见阳光,土质也不好,根本没法种植蔬菜。以一般人家都把这当做了放杂物的地方。 姜家也不例外。 前段时间姜立南趁公休的时候去买了一车煤,是要回来做煤饼子的。结果这煤刚刚拉回家,他就被厂叫走去加班了。 这段时间,谁都知道他们忙,不光姜立南,邵彦成也忙,除了厂子的事儿,他要准备技术科的考试。 以,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这种琐事去耽误他们的时间。那煤就一直堆在后院,堆了七-八天都不止了。 可徐海成是昨天晚才来的,到家天都黑透了,谁能想他怎么就这么眼『色』,这点活儿都能见呢? 老太太徐寒梅赶紧去拦,可根本拦不住,等他把那些煤饼子全部盘出来后,都到了吃中午饭时间了。 早饭也没来及吃。 虽然是家的晚辈,来家干点活儿也是应该,不值当什么。 可到徐海成那个样子,姜老太太的心就很些不是滋味。 着他那谨小慎微的,恨不着大人脸『色』行事的做派,她不知不觉就总能想到宁宁美美的身去。 来,都是亲戚。 想想儿媳『妇』是怎么对待这俩孩子的,再这俩孩子在家无忧无虑的模样,姜老太太再徐海成,目光就难免会带出分发自内心的心疼  。 就在她在兀自想着事情的时候,旁边正在吃饭的姜晓菱开了口。 “『奶』『奶』,家香肠没了?要是的话,你再蒸两根吧。再别的什么,也准备一点。等我表哥吃完饭,我们给爸爸邵彦成送去,他们今天晚要加班,不知道要忙到点。” 一听孙女要去给儿子送饭,姜老太太连忙站了来,连饭也顾不吃了。 “好,好,我去准备。哎呀,怎么晚要加班,那多冷啊!” “是的,就是怕他们感冒了。爸爸不要送,可我想着,反正晚我们也没什么事,表哥在这儿,我也不怕一个人走夜路了,送一趟不值什么。干嘛让他们饿着肚子干活?” “是,晓菱你的对。『奶』『奶』在就去给他们准备吃的。稀饭就算了,占肚子不挡饿,我再给他们热个馒头……” 老太太碎碎念着就往厨房走。 为老人家执拗,总觉管家就是管厨房。她只要没不舒服,干不动活儿的时候,那儿媳『妇』在做饭这件事,就只打下手的份儿。 以,徐寒梅也不跟她争,任她进去忙活。 自己则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侄子来的时候,可以是空『荡』『荡』就来了一个单人儿,什么也没。这外外的衣服,就足够她忙活天。 幸好女儿之前用那邮票换回来的布料够多,徐寒梅在真的是打心眼庆幸。 就在这个时候,姜晓菱又冲着厨房喊了来:“对了,『奶』『奶』,你多做一份啊!做点好吃的。待会儿我表哥要去站一趟,我给强子哥也带一份儿。” 听她这么,正加紧吃饭的徐寒梅抬了头:“大晚的又回站做什么?” “我今天不是班迟到了嘛……然后强子哥要请我们吃饭。那怎么合适?我想着是我们先请强子哥吃吧。” 姜晓菱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妈妈了一遍。 完,转头了徐海成,迟疑了一下,是道:“顺,我想带表哥在强子哥跟前晃晃,培养培养感情。” 听她这么,连徐海成也抬了头。 徐寒梅更是一脸的不解:“让海成强子培养什么感情?” “我们废品站一个临时工的指标……” 姜晓菱把话到这儿,在座的两个人什么不明白? 徐海成的眼睛顿时亮了来:“可以吗?我可以吗?” 到侄子这副样子,原本想表示反对的徐寒梅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她转头向侄子:“海成,你在姑姑这住着,不用什么想法,你住多久,我你姑父都不会什么见。『奶』『奶』的态度你也出来了,你别想太多……” “姑姑,我想去。”徐海成第一次在半中间打断了长辈的话, 他面『露』恳切的向徐寒梅:“姑姑,我想自己养活自己。只这样,我的心才能定下来。” 听了这话,徐寒梅再什么也不出来了。 她又何尝不理解侄子的心思呢? 再怎么,这也是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就算自己家什么也不,可干待着,吃白食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 更何况他之前在亲叔家经历了那样一场事。 又为,在女儿就在废品站班,徐寒梅其实从心对于这份工作已经不排斥了。 不仅不排斥,相反,她觉其实也好。 虽然出去可能不太好听,可谢强顾着,又是长白班,不用加班,离家也近,工作环境相对也安静,没那么多是是非非。 徐寒梅在觉废品站的工作也算称心。 一想到要是侄子也去了,那又更多了一个人帮衬着女儿,她咂『摸』过味儿来之后,又觉女儿这个提议不错。 于是她又连忙向女儿:“晓菱啊,你觉这事能行?” 姜晓菱老老实实的摇头:“我不能确定。不过总可以试试。我强子哥那人你不知道?就是个嘴厉害的,其实人心软很。我找机会跟他好好。 在这之前,让海成哥经常他接触接触,互相了解一下,应该会点希望吧?” 姜晓菱可不敢把话满。俗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表哥经过的事儿太多了,她不愿再给他增添任何一点不必要的难过。 徐老太太的动作很快,这边他们把饭吃完,那边老太太给人家儿子的晚饭就已经准备好了。 除了家常吃的玉米面馒头,老太太一人给煮了个鸡蛋,蒸了根香肠。就这生怕两个大男人吃不饱,硬是又给放了两个蒸红薯。 除此之外,她按照中午给邵彦成煮的那『奶』茶,又一人给煮了满满一壶,这才心满足的递给了姜晓菱他们两个。 已经这样了,她不满。 嘴念叨着,非让他们再给带个家用的棉垫子,让儿子垫在身子底下,护着腰。那样子,只恨不能给儿子把煤炉也搬一个过去了。 吓姜晓菱拉着徐海成,撒腿就跑。 只怕再拿下去,到厂了老爹跟他们翻脸。 好在,姜老太太并不是个小气人。除了『奶』茶,给儿子他们俩带的,也照样都给谢强也带了一份。 两个人都走出了好远了,徐海成人是恍惚的。 姜晓菱用手碰了碰他:“哥,你想什么呢,怎么傻了?” 徐海成的眼睛直直的着手拿着的竹篮,眼神全是震惊。 “『奶』『奶』天天给姑父他们准备这样的吃食?” “哪儿能呢?”姜晓菱笑了来。 “这不是我爸近在加班嘛。你没去过厂,不知道我爸他们多辛苦,待会儿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奶』心疼儿子,又没法不让我爸干活,那肯定是恨不把一切能吃的都给我爸准备了。平时怎么可能这样? 再了,果不是今天你跟着,我爸妈也不会让我晚出门送饭的。这是第一次给他们去送晚饭。” 听了表妹这样的解释,徐海成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很认真的道:“以后咱们都少吃点吧。姑父辛苦,把吃的多给他留点。我也尽量早一点出去赚钱。” 姜晓菱噎了噎。 望向表哥的眼神点复杂。 她之以那番话,一部分是真相,当然也一部分是掺了水分的。毕竟了仓库,他们家平时吃饭的标准,就已经比别的人家高了很多。 的时候,她没觉什么不妥,可听了徐海成的回复,心却忽然了一点别扭。 那种谎骗人之后的隐隐的愧疚。 姜晓菱徐海成进了机械厂,一进去就到到处都是灯火通明。 乎每一个车间都亮着灯,全都传出来敲打,电焊,机床运行的声音。 可以出,此时全厂工人都在加班加点的干活。 此时的维修车间姜晓菱中午来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热闹很。 她刚刚走到车间门口的那个空地,就已经好个人跟她打了招呼。 没再走步,就迎头碰了一个人,也是院的邻居,程林。 程林她以前不熟,是那天在张美芳家才认识的。就是封阿姨一进去,帮他们话的那一个。 程林不是车队的,他是电焊车间的,估计这会儿是来这边帮忙干什么活儿。 到姜晓菱,他先是一愣,然后忽然哈哈大笑了来。 笑人莫名其妙。 “程林哥,你吃糖豆了,怎么笑这么开心?”姜晓菱着他问。 “没,没。”程林一边笑,一边用手指了指边:“你可来的太是时候了,可算是救你彦成哥于水火了。赶紧进去吧,再不去你彦成哥要绷不住了。” “什么绷不住?怎么了?”姜晓菱越听越糊涂。 可她再问,程林却不回答了。 只是憋着笑冲她直摆手,示她赶紧进车间面去。 既然这样,他们两个就走更快了一些。 结果进了汽修车间,没见邵彦成,先到了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很低,去多多也就是一米五的样子。 同时又很胖,这又矮又胖远远过去就像是一个球。 这种身材,在今这个家家户户只能勉强填饱肚皮的年代实在是少,甚至可以是很惊悚了。 就光她那一身膘,就足以证明家庭条件肯定不赖。 姜晓菱忍不住多了她两眼。 此刻,那个女人正站在一辆汽车旁边,半蹲着身子对着车子下面的人着话。 她实在是太胖了,即就是一个半蹲的姿势对于她来,应该也很吃。 远远过去,就觉她脸红脖子粗的,面皮都涨成了紫红『色』。 姜晓菱点奇怪,在脑子把认识的人全都巴拉了一遍,也想不来这人会是谁的家属? 按道理,这汽车大队的人她都认识啊?并不知道谁家这样的一个人。 可这毕竟不关她的事,她也没准备关心。 眼睛在周围扫了一圈,没见爸爸,也没见邵彦成,姜晓菱就朝着离自己近的一个司机走了过去。 “叔叔,你见我爸爸了吗?”她客气的问道。 “是晓菱啊。” 那人转头了她,又了跟过来的徐海成,他们手拎着的竹篮,笑道:“哟,是来给你爸彦成送晚饭的吧?真好,真是个孝顺孩子。” 完,他伸手指了指外面:“你爸去技术科了,张工把他找过去问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彦成在呢,你去找彦成吧。” 着,他大喊了一声:“彦成,邵彦成,出来,人找!” “哎,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的地响。 姜晓菱慌忙转身,然后就见邵彦成从一辆汽车下面躺着慢慢移了出来。 就是旁边站着胖女人的那辆。 到他们两个,邵彦成明显一愣:“你们怎么来了?” 姜晓菱抬了抬手臂,将那竹篮指给他。 虽然没话,可也证明了自己是来给他们送饭的。 邵彦成从地爬来,脱下了手全是机油,黑泥的手套,走过来从姜晓菱的手接过了篮子。 嘴低声的埋怨道:“不是了,晚不让你来送了?这么晚……” “我表哥一来的。”姜晓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了他的身后:“那个人是谁?” 邵彦成没来及回话,那个胖女人已经颠颠的走了过来。 她也没姜晓菱他们一眼,一脸笑眯眯的着邵彦成:“彦成啊,既然不忙了,就先吃点东西吧? 婶儿给你烙了大饼,备了新鲜的大葱,我准备的全是葱白,保证脆甜脆甜。你尝尝,婶儿烙的饼可好了,不是我吹,全厂子比我手艺好的人就没个!” 她着,又往前面挤了挤,大屁股一拧,愣是将挨着邵彦成站的姜晓菱给挤到了一边儿。 虽然已经立了春,可天气是挺冷。 在大部分人家都没通自来水,吃水都要去公用机井那边买,洗澡很不方。 以基本没人在家洗澡。 而厂虽然澡堂,可除了值班的工人,其他人洗一次要花一分钱,家属们很多人也舍不常去。 以,一个冬天积攒下来,今挺多人是带体味儿的。 这一点,姜晓菱其实也习惯了。真受不了的话,她大不了屏住呼吸,离远一点。 可这个女人,不知道是新陈代谢太快是为衣服换的不够勤,那身的味道儿已经不仅仅是体味,简直是各种味道交杂在一…… 就这么一个靠近,姜晓菱只觉自己的脑袋一晕,差点没辣出眼泪来。 她下识的就朝后躲避了一下,果不是徐海成扶了一把,差点就跌倒了。 到这种情景,邵彦成皱了皱眉。 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那女人姜晓菱的中间,把姜晓菱护在了身后。 然后望着那女人淡淡的了一句:“李婶,东西你带回去吧,都了我不用。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到这,他将一只手伸到了身后,下识的又护了姜晓菱一把,:“我家给我送吃的来了。” 听他这么,那个女人脸的笑容顿时不见了。 她斜了姜晓菱一眼,然后撇了撇嘴,表情全是尖酸刻薄。 “你家?你哪个家?咱全厂谁不知道你无父无母,是孤儿出身。你又没结婚,哪儿来的家?” 着,她又了一眼姜晓菱,啧了一声:“人家是给人家爸送饭来的吧?就算是师徒,你跟着去蹭吃蹭喝是不是也不合适?再了,这蹭来的饭婶子专门给你做的饭那能一样?” 着,她又挤出了一个笑容,将自己挎着的篮子往邵彦成的跟前递了递。 听她这么,姜晓菱就听出来了,这人应该也是厂的工人。 以她认自己,也知道她跟邵彦成的关系。 可既然认识,那就必然知道邵彦成她爸爸之间,绝对不是普通的师徒关系。 而且,就算不知道他们关系好,也没这么当面挑拨人家师徒感情的。 她顿时不乐了。 姜晓菱伸手把邵彦成推开,强忍住那股扑鼻而来的酸臭味儿,冲那女人道:“这位大妈,你这么话我就不乐听了。怎么不是家?我彦成哥对我们家来,就是一家人。我们就是他的家! 什么蹭饭不蹭饭的?我今天就是专门来给我彦成哥送饭的!给我爸我彦成哥两个人送饭! 我们家人!饭我们自己会送,用不着一个外人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 完,她伸手扯了扯徐海成身背着的两个军用水壶,又了此时被两个人拎在手的竹篮,然后的朝那女人哼了一声。 果不是怕太过于招摇,她真的很想掀开竹篮的盖布,让那人她带来的吃食。 烙张饼子,拿根葱就炫耀成这样,那饼子不知道是什么面做的呢! 搞就跟他们家邵彦成没吃过东西似的,莫不是此对她感恩戴德?! 听了姜晓菱这一番话,那女人顿时挂不住了,气脸的肥肉都在抖动。 邵彦成不想她多言,又了一句:“李婶,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我不需要。” 然后拉着姜晓菱的衣袖就往面那个小房间走去。 可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那个女人啧啧了两声,然后用很大的声音道:“啧,这么大晚的跑来给男人送东西,家人也不管管啊?一口一个一家人,啧,你一个大姑娘家的也不知道害臊?! 女子家哪这么主动的,这没点家教了?都不知道什么是丢人!” 到这儿,她又转头向邵彦成,用一种扼腕的表情夸张的嚷道:“哎呀,你以后不想嫁人是你的事,也别带累人家小邵啊,别把人家的名声给搞坏了。人家可大好的前程要奔呢!” 姜晓菱气扭头就往那女人跟前冲! 却被邵彦成一把拉住。 他前两步,走到了那个女人跟前,神『色』冰冷,再没了平日的煦。 “李荷花同志,在请你立刻离开我们修理车间,回到你自己的工作岗位去!不然我在就通知保卫科,投诉你班时间串岗,影响我们搞生产建设! 同时也让他们来查一查你总是在这闲逛是不是其他目的,我在怀疑你试图盗取我们先进技术的嫌疑!” 这话出来,李荷花顿时变了脸『色』。 之前那尖酸刻薄不见了,一张老脸竟带出了分委屈。 “小邵你可不能这么,你李婶可是好家庭出身。我家世代贫民,男人在在革-委-会工作,是革-命干部!我们全家根正苗红,谁嫌疑我都不会嫌疑! 我来找你就是好心给你送点吃的,婶子这是心疼你。算了,算了,你要是今天不方,我改天再来。” 到这,她刻的去了姜晓菱一眼,然后抿了抿嘴,用一种很贴心的语气继续道:“小邵啊,这人不能只表面。些人啊,你别表面去光光鲜鲜,其实瓤子是个什么样都不好。 你,啧啧,大晚的孤男寡女一出门……好思是来给你送饭?我可不知道姜师傅什么时候个这么大的儿子了! ,你们什么关系啊,她就这么大鸣大放的嚷嚷给你送饭了?她不要名声了,你……” “闭你的臭嘴,这是我表哥!” 姜晓菱实在是要气疯了,她一把甩开邵彦成拽住她的手,转手挎住了他的胳膊。 然后朝着那个女人斥道:“你问我们什么关系?我们是处对象的关系!等到年龄就领证结婚那种!怎么了,我给我对象送饭偷偷『摸』『摸』的?我可不就大鸣大放吗! 我这都大鸣大放了挡不住人惦记他呢! 大妈,我倒要问问你,你邵彦成是什么关系啊?你又是以什么身份给他送饭?以什么身份这么败坏我? 难不成你这么大年龄了没人要?春心动了转过头来想吃口小嫩草?!” “哈哈哈哈!” “小嫩草!咱彦成可不就是小嫩草吗?白白净净的,长就招人惦记。” “彦成啊,这啥时候确定恋爱关系了,也不跟叔叔伯伯们汇报一下?好歹也分块儿糖吃啊?” “李荷花,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人家小邵主儿了!” 就在他们个人初争执的时候,汽修车间的工友们就已经围拢了过来。 大家过来其实是想劝一劝的,毕竟一边是自己车间的“自家人”,一边是来头的“领导夫人”,吵来了,对彦成并不好。 可让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么一段。 于是全都憋不住了,哄堂大笑了来。 工友们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认识姜晓菱的,对她的印象就是副队长家的小孩儿。 知道的多一点的,也仅仅就是知道副队长把徒弟当做女婿在培养,其实就是给这个女儿寻对象的。 可他们却没一个人知道,原来这个平日不声不响,话也不多的小丫头,居然是个这么暴脾气的小辣椒! 虽然汽车大队的司机们大部分也都是从南方来的,可干这一行的,走南闯北,是『性』格粗犷的多。 姜晓菱这一发作,反倒是对了大家的脾气。 于是,也就人愿站出来替她话了。 个年龄大的师傅朝徒弟瞪了瞪眼睛,顿时好个年轻人一围过去,连哄带劝带忽悠,就将那个李荷花给哄了出去。 而姜晓菱徐海成则直接被脸红快要超过红布的邵彦成拉着,拉到了面那个小屋。 姜晓菱这会儿情绪其实没从刚才那种氛围中平复过来。 毕竟在她的心,邵彦成根本就是她的丈夫,至始至终都是! 没开,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轮不到一个外人在中间挑三豁四! 而且她又不瞎,那女人这么做什么用,但凡长个脑子的人都能一眼透。 这肯定是给自己家的什么人挑女婿来了。 不是闺女,也是什么亲戚! 她的男人,凭什么让别人挑? 姜晓菱越想越生气,那些工友们打哄哄她都没听到耳朵。 即被邵彦成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手走,都没想来拒绝,直到走到了屋子,才缓过来神儿。 徐海成将篮子水壶放下,就超级眼『色』的先溜了出去。 出门前没忘了帮他们关好门。 于是,的喧嚣吵闹都被关在了门外,对照之下,屋子就显安静极了。 姜晓菱慢慢的脑子清醒了过来。 然后再回忆自己刚才那番话,顿时尴尬到只恨不找个地缝能够钻进去! 她都了什么? 邵彦成是她对象,是将来要领证结婚那一种?! 妈啊,这是一个女孩子可以先主动开口的话吗? 这,这要是待会儿爸爸回来知道了,不修理她,把她的腿给打断?! “那个,”她尴尬的将脸侧向了一边:“饭菜都在这儿了,你们晚吃完了记让我爸把东西带回去,我先走了。” 罢,她都不敢那男人一眼,转身就要跑。 却被邵彦成一把抓住。 第49章 第49章三章合一 “明天就去打恋爱报告。”邵彦成哑着声音对她说。 姜晓菱使劲儿挣了挣,  还是没有睁开握紧的手。 她用力的将脸侧向一边,不与他对视:“你做什么不用跟说,不管。” 旁边传来一声低笑。 虽然声音很低,可还是能够感受得到他的开心。 “到了年龄就打结婚报告。”又说了一句。 姜晓菱这会儿觉得自己的耳朵滚烫滚烫的,  脑子里嗡嗡『乱』响。 她又一次使劲的甩了甩手。 在邵彦成刚刚放开之后,  就丢下一句:“随便!”然后夺门而逃。 邵彦成没有追出来。 在众人一片善意的打趣声里,  姜晓菱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机械厂。 走出了好远,还能听到身边表哥“扑哧”,“扑哧”的闷响声。 “要笑你就笑出声,  你这么笑听着心里更不爽你知道吗?!”姜晓菱白了徐海成一眼,  没好气的说。 明知道自己是被迁怒,可徐海成还是没控制住,哈哈哈哈,真的笑起来。 直笑到眼看着表妹的脸越来越红,眼睛越睁越大,马上要动真火了,  才一只手扶着腰,  一只手朝着她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做出了一个“佩服!”的手势。 直看得姜晓菱差点就又绷不住了。 “对不住,  对不住,  不是故意的,就是……” 徐海成喘一口气,才又继续笑着说:“晓菱,  你这才是新时代的新女『性』!刚才那个死老婆子,就得这么跟她怼!” 说完,又冲她竖一个大拇指。 姜晓菱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神情自在的表哥了。印象里,以前的就总是这样的,  该说说,该笑笑。 如果不是家里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其实表哥一直是骄傲的,是被人喜欢和称赞的。 所以,即便是知道在拿自己打趣,姜晓菱也没生气。 反倒是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拍拍,一本正经的说:“徐海成同志,你现在这个样子才是我认识中表哥的样子,以后每天也都要这样!” 说完,她也冲着竖个大拇指。 徐海成被她说得一愣,眸光中飞快的闪过一抹黯然。 可还是冲着她点了点头:“好,们以后都要这样,都要好好的!” 们两个赶到废品站的时候,谢强正在忙。 通常收废品的时间是在下午点一直到早上。可今天因为下午装货了,那些来得早的人就只能围在院子外面等。 而晚上收货的又只有谢强一个人在,来送货的人就越聚越多,这会儿外面院子里都快要排起了长龙。 到这样的情景,两个人还说什么吃饭啊?赶紧干活吧! 于是姜晓菱立刻接过称重,付款的活计,谢强和徐海成则一个收,一个往里面搬货。 收废品这事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徐海成只是问清楚大致的分类,很快就完全掌握了。 三个人组成流水线,这工作效率立刻就提升很多。 外面排队的人越来越少,到八点多的时候,围在外面的人就全都走完。 三个人一起松了口气。 “都歇歇吧,去洗个手。”谢强招呼着们。 然后转头看向姜晓菱:“你们怎么这会儿跑过来了?” 姜晓菱指指放在边上的竹篮:“『奶』『奶』蒸了点香肠,让我们给你送点过来吃。” 谢强知道,是这丫头因为下午的事儿不好意思过来给赔不是来了,心里有点好笑,可面上并没有带出来。 点了点头,说:“哟,这可是好东西。上次徐阿姨给们家送的那一根,就没咂『摸』出什么味儿呢,就被们家那两个小混蛋给吃完。你们家居然还能存得住?回去帮谢谢姜『奶』『奶』,这可是有口福。” 谢强说着走过去掀开竹篮,在看到里面有那么多东西之后呆呆。 姜晓菱赶紧解释:“们去给爸还有邵彦成送饭,然后这份是你的。放心,不偏不向,你们三个的都一模一样。” 听她这么说,谢强笑起来。 也没客气,洗完手就大咧咧的往凳子上一坐,直接招呼姜晓菱:“去,把小屋那个煤炉子给搬过来。” 姜晓菱也不生气,答应一声,乐颠颠的就要去,却被徐海成一把拦住:“去。” 说完,照着姜晓菱指出的方向就朝谢强之前住的小屋走了过去。 谢强也不拦。 直到姜晓菱也搬了个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才一边慢条斯理的剥着鸡蛋壳,一边问道:“你表哥这是准备在这儿常住了?” 姜晓菱点了点头。 “们家的事儿,妈肯定都跟封阿姨说了,表哥在我二舅那儿是住不下去了,能待的就只有家。 强子哥,也不瞒你,今天来,确实就是来贿赂你的。想着,要不你也收了表哥,让他也到咱站上当临时工吧? 人你也见,不是那种拈轻怕重的,干活肯定舍得卖力气。反正咱站上也缺人,用谁不是用?用生不如用熟,你对吧?” 谢强简直要被这个女孩给说笑。 活了二十多年,还没有见过谁,能把“贿赂”两个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还一副“就是讹上你,你不答应就不高兴”的表情。 合着,她就这么解自己?觉得自己就这么好说话? 啧了一声,用手把香肠拿起来在手里捏了捏:“有点少。” 姜晓菱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有点没明白谢强说得是什么意思? 待她反应过来,立马激动的蹦了起来! “强子哥你答应?!,没问题!有点少是吧?回去就跟『奶』『奶』说,让她再蒸两根,然后就给你们家送过去!” “别!你可给打住吧!” 她一脸兴高采烈,立马就要动地模样,谢强有点头疼。 连忙制止:“,你可别往们家送,算先谢谢你。你要是这么兴师动众的弄一趟,妈闹明白是什么事,那我还不得被抽死?! 你这是有多不顺眼,拐着弯坑人啊?!” “没有。” 姜晓菱刚想解释,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想起以前见过的,封阿姨拿着刷锅的刷子追着谢壮满院子跑的情景,然后莫名就代入了谢强…… 一个没忍住,哈哈的大笑起来。 到谢强瞬间脸变黑,又赶紧摇手:“没有,强子哥,真没这个意思。就是……想起阿姨打壮壮……” 因为如今和谢强在一起工作,虽然一个白班一个夜班,可还是天天见面。 此时的姜晓菱对已经完全没有最初的怯意。 偶尔也敢开个玩笑。 听她这么说,谢强的脸更黑。 “打住!换个话题。”直截了当的说道。 “换个话题,换个话题。”姜晓菱努力忍住笑,脑子里拼命搜索着,然后忽然想到了! “强子哥,你认识一个叫做李荷花的人吗?一个中年『妇』女,又矮又胖的。”她边说边比划,眼前再次浮现出了那个人的模样,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去厂里送饭的时候碰到了?”谢强打断了她的描述,直接问道。 姜晓菱:“……你居然真的认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在咱厂里大门,好几年了。你还是去厂子里的次数少,多的话你也认识。”谢强一脸的不以为然。 可他刚才那句话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你也知道她缠着邵彦成的事儿?”姜晓菱压根没准备让他就此绕过去,又追问道。 谢强的嘴角抽了抽。 刚才真的是说漏了嘴,一点都不想让这丫头从他的嘴里听到那些传闻。 不然以她锲而不舍的精神,肯定不问个底儿漏绝不罢休。 可现在…… 知道躲不过去的谢强用一种很一言难尽的眼神姜晓菱。 “咱家属院,包括咱机械厂,可能就你们家,不是,就你和你妈还有你『奶』『奶』不知道,其他人都知道吧? 李荷花缠着彦成,想让做女婿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谁。” 姜晓菱:“!!!”震惊! “这人到底是谁啊?之前听她说是什么革-委会的干部家属。可干部家属怎么会在咱厂子里大门?”姜晓菱语气里带着遮掩不住的气郁。 “大门有什么不好?你居然还不起看大门的?你知道那是多好的岗位吗?” 谢强瞪着她:“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每天里除了登记个车辆,人员进出,剩下的时间就是烤着火,喝着水,磕着瓜子。闲着没一点事儿,工资还不低。” “你一个月拿十八块六吧?”谢强问道。 “嗯。”姜晓菱点了点头。 “她一个月最少能拿二十八块五!和一线的工人一模一样多。她干的什么活,你干的什么活?” 这话就有点扎心…… 姜晓菱用手在胸口上按按,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谢强戳了一刀,还意犹未尽,又继续往下说:“就李荷花那种大字不识几个放人,能找到这样的活儿,没她那革委会做干部的男人出面,你以为她找得着?” 姜晓菱算是看出来了,谢强应该对那个李荷花也厌恶至极。 不然以平日里那种待人淡漠的『性』格,就那么一个人,必不会让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 她看谢强,试探『性』的又问了一句:“强子哥,那个人你熟?” “谈不上熟,不上们家。”谢强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说多,拿起香肠咬了一口。 好半天之后才淡淡的回一句。 “们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姜晓菱又继续追问。 谢强睨了她一眼,嗤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揭了她的底儿:“你是想问李荷花她闺女是个什么样的吧?” “是啊,就是想问问她那个闺女。到底是什么金枝玉叶啊,还想追求们家邵彦成?”姜晓菱毫不遮掩的回答。 “咳,咳咳!”谢强没想到她居然说得这么坦『荡』。 一块香肠卡在了嗓子眼里,让他控制不住的连续咳了半天。 咳着咳着,自己先就笑起来。 伸出手指对着姜晓菱的方向戳了戳:“女孩子家家的也不害臊!不把你说的话学给邵彦成听!” 说得时候还不觉得,可谢强这么一笑,反倒把姜晓菱笑得不好意思。 她硬着头皮还嘴:“想学就学,才不怕!” 可还是忍不住红了耳廓。 这个时候,徐海成也搬着烧得红红火火的煤炉进来了。 原来,谢强从来到站里就开始忙,一直忙到现在,压根就没有回屋,那炉子也根本没有生。 们两个人在屋子里说话,徐海成就一声不吭的在门外把炉子给生起来,扇旺了才搬进来的。 到他这么有眼『色』,谢强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情。 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李荷花那个女儿说起来你可能也知道,就是之前想买美芳衣服的那个人,叫于白桃。” “是她?!”姜晓菱的脸『色』顿时就变。 “这种人她也好意思介绍给邵彦成?!” 听她这么说,谢强咧了咧嘴,语气里极尽鄙夷:“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觉得她那个女儿好得不得。天天在厂里吹,好像全天下都没有比她们家于白桃更优秀的人了。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于白桃这次技术科考试也报名。人家还想考进去和邵彦成双宿双飞呢!” “张伯伯才不会选她呢!” 姜晓菱说着捡起一块儿地上的小木块就扔到了煤炉里,发出了啪的一声,里面的火苗顿时往上面猛地一窜。 吓得谢强和徐海成两人同时往后侧侧身子。 “没错,放心吧,张工才不会选她。不过你也得相信们彦成,们彦成对你的心可是日月可鉴,哈哈!” 谢强说着,自己忍不住又笑起来。 几个人又说笑几句,谢强终于将话题转到了徐海成的身上。 “明天上午你别出门。回去带你去一趟街道办,到时候把手续办一下。然后你晚上直接跟一起来上晚班。 以后你也别住彦成那房子,咱站里有宿舍。平时也是空着,你一个人住一间,干点啥也方便。 关键是白天的时候,你要是没事也帮助晓菱她们干点活儿。像今天这种情况,光靠两个女同志还是不。” 徐海成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就是去生个火的功夫,表妹还真把工作给谈好了! 顿时欣喜异常。 谢强说什么,都一叠声的答应着。在听说还能有宿舍,还是自己住一个单间,更是高兴的眼睛都发光。 说的差不多,谢强才终于想起来了一般,问道:“对了,你明天去街道上的时候,最好带上介绍信。就算是临时工们也需要原籍开的证明。那个,你有吧?” 徐海成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凝,下意识的朝姜晓菱看过去。 姜晓菱当然知道没有介绍信,难不成这时候也拿一张画的过去对付? 她赶紧说:“非得要介绍信吗?要不,让我爸去街道上给写个保证书,证明真是我们家的人?” 听她这么说,谢强忽然想起之前妈妈曾经在家里说过的,徐海成怎么靠一张自己画的介绍信走到边疆的事儿了。 忍不住好奇的问:“你画画不错?” “还。”徐海成连忙答道。 “那……” “别!”姜晓菱连忙出声阻止。 “明天问问邵彦成,好像说认识省城派出所的人,到时候们能不能想办法帮我哥办一个介绍信寄过来。强子哥,你可别出馊主意了,这要是被发现,是了不得的事儿!” “就是想看。” 谢强砸了下舌:“就是想看到底能画的有多真。吧,那就吧,介绍信来了再说。” “那我明天先过来干活吧?不要钱!正式上班了再算工时?”徐海成连忙申请。 谢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因为在废品站多说了一会儿话,回到家属院的时候差不多都已经九点了,到处都黑黢黢的,家家户户都关了灯。 徐海成将她送到楼栋口就回后面房子睡觉,姜晓菱自己回家。 一推门,就发现妈妈屋里还亮着灯。 姜晓菱心里咯噔一声,生怕是爸爸在家,着她回来收拾她呢! 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却发现原来是徐寒梅还在做衣服。 “妈,怎么还不睡啊?” “睡什么睡?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没回来,哪儿能睡得着?” “爸还没回来?” “嗯,估计还得待会儿。你跟谢强说得怎么样了?” 姜晓菱于是将刚才谢强说的话都跟妈妈复述了一下,只除去介绍信那一段。 那事让妈妈知道,除了会瞎『操』心之外,根本没一点用处。 果然,听了她说的话,徐寒梅顿时高兴了起来。 接连夸了谢强好几句不说,还一叠声的要去感谢一下封朝霞。 任由母亲又絮叨了几句,姜晓菱才回屋。 - 第二天一早姜晓菱如往常一样的起床。 就在她『迷』『迷』糊糊,拿着牙杯,『毛』巾正准备出去洗漱的时候,忽然听到主卧那边传父亲的咳嗽声。 一个激灵,她瞬间完全清醒过来。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脑袋顶上悬着的那一块儿大石头,还没有来得及落地呢! 爸爸昨天晚上回车间后,肯定会听说她发飙的事儿。 今天这一顿收拾肯定是跑不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以最快速度冲刺般洗漱完毕。回去换好衣服,连早饭都没吃就想开溜。 结果手还没有碰到门把手,身后就传来一声冷哼:“这会儿怂?昨天晚上不是表现的很勇敢吗?听说,你都会和人吵架了?” “没有……”姜晓菱无奈的『揉』『揉』鼻子,还是转过身。 她垂着头,从头发缝里悄悄的打量了一下父亲的表情,结果却发现—— 父亲面无表情。 “爸,错。” 她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昨天那会儿是气上头了,后来我也知道当时表现的太冲动了。你放心,下次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 “不是,没有!” “跟说了,不。”姜立南忽然转换了话题。 姜晓菱有点没听懂:“什么不?” 姜立南瞪了她一眼:“那个恋爱报告,现在不!女儿连十八岁都没有,恋爱什么恋爱?正是大好青春,要回报国家的时候,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有什么想法,一切都等你生日之后再说!” 说到这里,又哼了一声:“今天开始,午饭不用你送,让你哥去送!你没事少往厂里『乱』跑!” 姜晓菱抿了抿嘴,没敢吭声。 其实父亲不会同意这在她意料之中。 她爹在家里都说一百次,说女孩子不用急着那么早嫁人,可以在家里多留几年。 她现在都可以想象,昨天邵彦成找爸爸说恋爱报告的事儿,会被爸爸骂成什么鬼样子…… 想到这儿,她的心里还真的涌上一抹同情。 只是在听到爸爸又说不让她去送饭了,姜晓菱顿时不干了。 “那不。哥今天就要去废品站报道,以后他也要去我们站里上班,和强子哥一起上晚班。所以,中午要补眠。” 姜立南怔一下,显然他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个情况。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准备松口。 “补什么眠?送个饭能耽误多少瞌睡,别找借口,送完再睡!” “不是!”姜晓菱急了:“爸,今天中午找邵彦成有事!” 她连忙将要求邵彦成那个在省城工作的朋友,帮表哥解决介绍信的事儿给爸爸说。 姜立南听后,瞪圆眼睛:“那就更要你哥去。让他早点去,顺便带上纸和笔,到时候把的个人情况写清楚,好让彦成跟人家说的时候更方便。” 说完,伸手在姜晓菱的脑袋上拍一下:“赶紧去吃饭,脑子里别天天七想八想的,安安生生上你的班!” 姜晓菱顿时再没了一点脾气。 -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六月。 徐海成的介绍信早就拿到了手,现在已经在废品站工作小半年。 这期间,因为姜晓菱还有远在网络另外一端的家人们共同关注,姜立南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熬过生死大关。 也让姜晓菱对于通过努力,改写命运更加充满了信心。 这天早上,她吃完饭刚一出门,就和从外面进来的张美芳碰个正着。 “哎呀,晓菱,来的真巧!再晚一会儿你可不就走吗?”到她,张美芳笑着迎了过来。 “是,今天早上起得早,出门就早了点儿。怎么,找我有事?” “是呀,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张美芳兴奋的说道。 “什么好消息?”姜晓菱也被好友的情绪所感染,语气里也带出了几分好奇。 “技术科这次考试名单出来了,你们家邵彦成考个第一!怎么样,这是好消息吧?” 自从那次晚上和李荷花对峙之后,姜晓菱和邵彦成是一对儿这件事在厂里,家属院都迅速的传开。 她那时候一口一个“们家邵彦成……”,现在院子里无论谁,在她的面前提起那个人,前面都会加一句“你们家”。 开始的时候,她也不好意思,还解释几句。 后来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说,也改变不这个既定事实,没谁会改变,她也只能认下来。 现在听美芳这么说,已经完全没有感觉。 虽然邵彦成考上技术科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是听说考第一名,姜晓菱还是很高兴的。 随即她又想起那个女人,追问道:“于白桃考上吗?” “没有。”张美芳摇摇头。 “她上学的时候都是混的,那个成绩,怎么可能通得过技术科的考试?爸爸说,她数学几乎交的就是白卷,英语更是一个单词都不认识。幸好这次不对外公布考试成绩,不然,还不丢死人了。” 于白桃就是之前跟她抢衣服的人,张美芳对她自然没有什么好感。 当初听说她也要去考技术科,气得小姑娘跑到姜晓菱家里接连缠她好几天,非要让她也去报名考试。 那架势,要不是她的数学成绩实在太差,估计就要亲自上阵了。 现在,知道于白桃考得一塌糊涂,张美芳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遮都遮掩不住。 姜晓菱笑笑,伸手在她的脸蛋上戳了一下:“你啊,快把这脸上的表情收一收。她就算是没考上技术科,她妈可还在厂子里上班呢。 你现在也到卫生所帮忙去了,和她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让她再出来,回头再引来点什么新的麻烦。 这种人家,惯常习惯背后给人捅刀子,能躲还是躲着点儿。” 张美芳瘪了瘪嘴,可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然后又有点沮丧的对姜晓菱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嘲笑人家的。就凭于白桃她爸爸,现在在市里革-委会当副主任的官职,说实话,她非要进技术科,爸爸都拦不住。 最多就是到时候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不给她安排工作。现在只希望她要点脸面,不会非去不可吧?”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姜晓菱和于白桃之间的过节,连忙又安慰了几句:“不过觉得于白桃应该不会去的,她一向那么傲气,这都被刷下来了,她应该不会那么厚脸皮吧? 再说了,就算是她脸皮真的有那么厚,你们家邵彦成也不会上她的。” “知道。”姜晓菱点了点头。 然后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别说,你也赶紧回吧,再不走,还好,你是肯定要迟到的。” 听她这么说,张美芳也急了,朝她摆摆手,转身就往外面走。 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嘀咕:“今年厂里的自行车票到现在还没有发下来,这年都过一半儿了。要是发下来,爸爸今年就能排上队。到时候买了自行车,好歹也能沾沾光。”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冲着姜晓菱又笑笑:“晓菱,到时候们家要是万一能得到自行车票,买回来车子,们两个一起学啊?!” “好。你赶紧走吧!”姜晓菱又一次的催促道。 其实她会骑自行车,不仅会骑,还骑的很好。 那时候她每天都要骑车接送庆庆上学放学,中间还得跑到菜市场买菜。 有时候还得去买油买粮。 不说二的女士坤车,二八大杠她骑起来都没有一点问题。 之前儿子还特意询问过她,要不要给她寄过来一辆自行车? 姜晓菱想了想,拒绝。 实在是太招摇,现在整个家属院也不过就那么几辆,都集中在干部家庭里。 而们通常也并不怎么骑,都是去开个会什么的才用一次。 以自己这样的家庭,冷不丁的多辆车,让她怎么解释? 姜晓菱刚刚在站里上一会儿班,估计都没到九点,谢强就从外面走进来。 一进门不她出声询问,谢强就脸『色』阴沉的对她说:“你赶紧回家,这儿的活我替你。” 姜晓菱的心里猛地一跳,顿时产生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强子哥,发生什么事?”她紧张的问道。 这一次,谢强并没有安慰她,而是深深的她一眼,沉声说:“刚才居委会的人去你家找你妈妈谈话,要动员你下乡。” 姜晓菱的头嗡的一声,简直瞬间就要炸了! 让她下乡?!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怎么现在忽然会提到这个? 到她的表情,谢强的眼中也写满了同情。 可他是过来人,当初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所以更明白,这种事——避无可避。 现在的政策就是这样。 每家每户只要不是独生子女,就必须有一个人下乡。 别说像姜晓菱这样的,家里老大,后面弟妹年龄小,唯独她一人各方面都完全符合下乡条件的。 就连当初因为腿伤返城之后,街道上的人都还专门来家里调查过情况。 那真的是他们家谢壮,谢诚年龄太小,不然肯定还是要再出一个人的。 就这,现在谢强都不敢保证,过几年谢壮能够逃得这种既定的命运。 谢强能够想到的事,姜晓菱又怎么会想不到? 上辈子她之所以没有走这条路,是因为父亲过世,她进厂里接了班。 接班? 姜晓菱眼睛顿时一亮:“强子哥,是有工作的呀?不是说有工作的,就可以不用下乡了吗?!” 谢强抿了抿唇:“可你是临时工。临时工不在优待的范围内。而且,咱们收购站就只有一个正式工的指标。” 谢强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浇的姜晓菱在这六月的天里,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冰凉冰凉的。 她之前从来不知道还有这项规定,原来临时工也是要下乡的。 她还站在这里发愣,谢强又提醒一句:“你赶紧回去吧。你妈妈和『奶』『奶』这会儿还不知道得多慌呢!刚才出门的时候就看见你妈在外面抹眼泪……” “晓菱啊,”谢强顿了顿,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好一会儿才艰难的说道:“其实,下乡吧,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别听那些人胡说,其实只要适应,也能过。” 姜晓菱点了点头,谢过谢强,就匆匆的换了衣服,回家。 一路上脑子里都是混『乱』的,完全无法思考。 如果要问她怕下乡吗?她怕。 上辈子姜晓菱没有下过乡,却听了太多太多关于知识青年在乡下的故事。 她肯定心存胆怯。 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走,家里怎么办? 现在家里的生活条件,因为有黑匣子的缘故,比之以前,好了不知道要有多少倍。 别的不说,全家人的身体状态,就完全能够说明问题。 爸爸能够熬过生死之关,邵彦成没有再得胃病,都和那匣子脱不关系。 如果她走,那匣子肯定是跟着她走,留都留不下。那一家人的吃喝怎么办?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而且,姜晓菱也不想让一家人好好的,再重新去过从前的苦日子。 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有一仓库的吃的喝的,家里人却要吃糠咽菜?! 可她也不敢都拿出来啊! 那不是给家里招灾吗? 那比没吃没喝还要恐怖! 另外,还有一点,姜晓菱现在连想都不敢去想,那就是母亲的生死劫。 如果按照上辈子的发展,再有大半年的时间,就到了母亲病重不治,离世的日子。 如今,她每天都按照邵蔓寄过来的方子和『药』,『逼』着母亲吃,帮助她调养。 可效果到底怎么样,不到那一天,谁也不知道。 这下乡又不是一天两天就会回来,这一去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年! 她要是走,妈妈的身体垮了,那算谁的?! 姜晓菱实在是这辈子再也不想承受那种丧母之痛!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在姜晓菱的脑海里,压得她脑壳都要爆炸了! 她很努力的想要平静心态,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毫无效果。 因为她心里太清楚,这下乡的事儿不是别的,这个是没有人能够抵抗或者协调的。 这可以说,就是命令。 而且,自己家的情况摆在这里,她不去谁去? 小河去?还是宁宁美美去? 完全没有任何『操』作空间! 姜晓菱越想越绝望,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快走到家属院门口的时候,她几乎都要走不动了。 第50章 第50章三章合一 姜晓菱在院门口找了个无人的角落,  自己坐了半天,直到确认情绪已经完全可以控制,这才回了家。 结果,一进门就听到主卧那边传来母亲的啜泣声,  中间还夹杂着封阿姨劝她的声音。 姜晓菱站在门口,  喊了一声:“妈,  我回来了!” 里面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很快,封朝霞第一个跑了出来:“晓菱你回来了啊!” 然后徐寒梅也跟着跑了出来。 她的眼角还有没来及擦干净眼泪,看到女儿连忙说道:“晓菱,  强子哥有没有跟说呀?刚才,  刚才街道办人来了,她们说,她们说……” 徐寒梅说不下去了,又更咽着差点再次放了声。 封朝霞连忙又转身去劝。 姜晓菱之前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可此刻看到妈妈哭成这样,心里又变有点『乱』糟糟。 她走过去拿起徐寒梅肩膀上搭着『毛』巾,  在她脸上擦了擦,  温和说:“妈,  别哭了,  哭又解决不了问题。咱坐下来慢慢商量,  行不行?” “对,对,晓菱说没错,  咱坐下来商量,总有办法解决的。”封朝霞连声附。 封朝霞一是个先进分子,党让往东她绝不会往西。绝对是个一心听指挥,根本不会指令对着干的人。 如果是别的事,  政-府发话了,她根本不会有半句异议。 可唯独在下乡『插』队这件事上,她不想做什么先进。 大儿子腿受伤,是封朝霞心里一辈子痛。 特别是看到她家谢强,原本谁看见不夸一句好孩子,现在只能去废品站当个破站长,一辈子前途都止步于此了。 她就没有办法赞成这项国家政-策。 要是今天这事发生在别人家,她心里不舒服,可能最多也就是在家里关上门唏嘘感叹两句,心疼心疼小娃子也就算了。 可偏偏这事儿发生在姜家。 一听说她当自己家姑娘疼的晓菱也被通知要下乡…… 刚下夜班的封朝霞连觉都没法睡了,急匆匆赶过来,急得心里慌『乱』到不行。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过来也无济于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可还是想在姜家守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是自己能出一把力。 几个人坐下来之后,姜晓菱率先开了口。 “妈,我不想下乡。” 她直接了当说出了自己想法。 徐寒梅眼泪一下子就又流了出来。 “妈妈也不想让去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封朝霞叹了口气,劝道:“我让壮壮去找你爸了,估计他一会儿也会回来。看看爸回来怎么说?能不能想想什么办法?不过现在这个形式…… 唉,晓菱啊,有时候这事儿吧,没法犟。真要是没办法,就先去。到时候家里想办法把办回来。”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这样的借口,实在是太假了。 她只觉自己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那么苍白,没有任何意义。 姜晓菱哪里能不明白封阿姨好意? 她看她,用力挤出了一个笑脸,安抚道:“封阿姨别难受,我也是这么觉。我们先想办法,要是真不行了,我就去。” 刚才在路边坐着时候,姜晓菱也想明白了。 大形势就是如此,人是斗不过天的。 自己刚才想出来的那个办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要是不能行话,那她就先去。 反正自己有黑匣子,总不至于吃不上饭。比起别的知青,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到时候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隔三差五往家里寄一些包裹回来吧。 当然,这是最没有办法办法,即便现在想,姜晓菱都觉漏洞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都会出现问题。 可这会儿她也顾不细思了。 想到这,她继续说道:“我想着,看能不能先结婚?” “结婚?”封朝霞眼睛一亮。 “能结婚是最好的!结婚之后你户口就能从家里移出去了,那时候谁还能让下乡? 对啊,我们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个?别人不好说,晓菱这不是有现成对象吗?彦成可是天天巴巴的等着呢!这多好,两个人郎才女貌,根本就是天生一对啊!” “可是,”徐寒梅抹了抹眼泪,语气里带出了迟疑:“可是,晓菱还没到结婚年龄啊!” 这条路她又何尝不知道? 当初街道上人一来,她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个。 但女儿的生日在二月份,这离法定年龄还差了半年多呢! 要是在乡下,还能弄一个事实婚姻,先办事然后到年龄了去补结婚证。 可现在,这是在城里。 更何况,街道上现在肯定都盯着他们家呢! 没到年龄要是办婚事,他们肯定不会认同,也没人会给晓菱出结婚证明。 到那个时候,结婚证办不下来,户口转不了,不还是要下乡? 一听说晓菱年龄不到,封朝霞也傻了眼。 自从一九五零年第一套《婚姻法》出台以后,『政府』一直都在大力宣传。 农村或者还有不执行,可城里可是人人都知道必须到了年龄才能结婚。 那种事实婚姻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特别是他们这种有单位人家,没证结婚这事要是被什么人知道了,会抓小辫子。 到那时候,没准儿麻烦还会更多! 这个情况,姜晓菱又何尝不知道? 对于她来说,年龄就是一个死结,她也不知道要如何解决,所以才会这么束手无策。 “那不到年龄,能不能先举行仪式……” 姜晓菱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她。 “谁说年龄不到?城里现在论是阳历,们别拿在老家看农历那一套来说,晓菱的年龄当然到了。” 随着说话声,姜立南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他这话说得屋子里三个人同时一愣。 徐寒梅眨了眨眼睛,心想我生女儿我不知道?二月份的生日,这从哪儿论也不满十八啊?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看出名堂姜晓菱一把抓住。 感觉到女儿在她手上捏了捏,徐寒梅赶紧闭上了嘴,一声也不敢吭。 只有封朝霞什么也不知道。 听到姜立南说晓菱的年龄到了,之前是她妈把农历当成了阳历,顿时高兴的使劲一拍巴掌! “哎呀,这就什么也不怕了!那赶紧的,这两天就把喜事儿给办了。哎,这彦成呢?去把彦成叫回来,结婚可是大事。时间紧迫,现在就商量着把东西准备出来了!” “彦成去交结婚报告了,一会儿就回来。我赶回来先跟们说一声。”姜立南解释道。 听了他这话,封朝霞更高兴了,念叨着“我去给老太太报喜去”,就匆匆回了自己家。 之前因为徐寒梅在家里哭,封朝霞怕吓着几个小孩子,就将老太太还有孩子们领到了自己家,她留下来劝。 现在,既然这件事如此圆满的解决了,那她肯定去跟老太太说一声。 封朝霞一走,徐寒梅就憋不住了。 她急切望丈夫:“晓菱的年龄怎么会到呢?”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其实是担心丈夫着急之下,想出什么歪点子。 现在是什么世道啊?那些『乱』七八糟事儿可是不能干。 姜立南先走到门口将门从里面锁了一下,这才回来,然后对妻子说:“去把户口本拿出来看一下就知道了。” 听了这话,徐寒梅二话不说就跑回了屋,从抽屉里拿出了户口本。 当她把户口本拿出来,并且按照丈夫的吩咐翻到女儿那一页时,不仅是她,连姜晓菱都愣住了。 只见姜晓菱的出生日期填写居然是一九五一年二月十七日。 比她真正的出生日期刚好提前了一年。 两个人顿时全都傻了眼。 姜立南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将户口本重新合上,叹了口气。 “这事儿得好好谢谢王哥。当初阿烟寄过来迁徙证明的时候,他提醒我,最好能顺便给晓菱把年龄改大一点。 说是厂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招工了,万一到时候就差几个月不到十八,因此错过了招工,很可能就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 所以,我当时就把晓菱的年龄直接填大了一岁。” 徐寒梅姜晓菱俩人紧紧的盯着放在桌子上户口本,一时间都有点没法消化这个信息。 徐寒梅虽然当初上过扫盲班,可识字也不是很多。 丈夫把户口本给她,她就收起来了,也从来没有想过去仔细看一眼全家人的个人信息有没有什么不同。 而姜晓菱就更不知道了。 平时户口本都是妈妈收起来的,就算是买粮,也只是用粮本,上面也不显示出生年月日。 如果爸爸今天不说,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生日早就已经被改了。 不管怎么样,这对于此时的姜家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徐寒梅次哭了起来。 可这次却是喜悦的眼泪。 “立南,可吓死我了!怎么没早点跟我提一句啊?不知道,我心里难受的啊!”徐寒梅说着,还使劲儿拍了拍胸口。 而姜立南其实这会儿也后怕要命。 如果不是当时王厂长随口提了一句,说赶早不赶晚,反正一般没事,也没人去看什么户口本。能改顺手改了,这样只要有机会,孩子就能及早就业。 他是真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给女儿改户口啊! “谢谢王哥。这事儿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谢谢王哥!”他嘴里一叠声的说道。 “还等什么结束啊?不等!今天就谢!我去煮十个鸡蛋,找张红纸,待会儿等彦成来了,们爷俩亲自去给王哥家送过去!就说,请他来给两个孩子当证婚人!” 哭也哭过了,这会儿徐寒梅来了精神,一抹脸,站起来就往厨房走。 说话功夫,姜老太太也回来了。 那脸上表情,也是一脸懵。 很显然刚才封朝霞把这事儿跟她说了,老太太也给绕糊涂了。 不等婆婆开口询问,徐寒梅就拉着她直接去了厨房。 看样子是要去那边跟她好好解释。 而姜晓菱则还坐在桌子跟前,一时有点反不过味儿来。 这是,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她,不用下乡了?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姜立南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怜惜。 他知道今天这事儿,肯定把他乖女给吓着了。 他又叹了口气,伸手将桌子上户口本朝女儿的方向推了推。 “去洗个脸,换身衣服。待会儿彦成来了,们先一起去把结婚照给拍了,等照片出来,明天就去把证给领了。” 姜晓菱抬起了头,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事进行太快了,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进入不了状况。 虽然在她心里,邵彦成结婚那是必然的事,可她也没有想过,居然会这么仓促。 搞……就像是在和什么人抢时间一样。 看到她这个样子,姜立南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这是他捧在手心里养大娇女啊! 从小,这孩子也没有怎么在他身边长过,这好容易现在总算是一家子团聚了。 他本想着要多留几年,不这么早嫁出去。 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这是要委屈孩子了啊! “先把证领了,其他说,以防夜长梦多。总之晓菱你放心,爸爸妈妈不会委屈。”姜立南叹了口气,跟女儿解释道。 他觉今天一天叹的气,快赶上前面半年了。 “不委屈,这样已经很好了。” 听了爸爸的话,姜晓菱这才意识到在这件事上,爸妈受到的惊吓也不比她少。 连忙出声安慰:“爸,也别难受,其实就是办个手续而已。咱们不还是一家人?两个房子离这么近,就算是结了婚,我还不是天天都要回家的?” 女儿的话确实给了姜立南安慰。 他仔细想想,可不是自己钻牛角尖了嘛。 女儿嫁是彦成,他徒弟,原本就当儿子看待人。 说起来,跟亲上加亲一样,是喜事,没什么可惆怅。 这么想,他心总算是好了很多。 邵彦成来得很快。 姜晓菱刚刚换好衣服,他就到了。 今天的他穿了一件白衬衫,一条深蓝『色』的裤子,看上去很是精神。 他头发还湿漉漉,很显然,在来之前他还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姜立南看了看徒弟,又看了看自己女儿。 晓菱换的是前段时间儿媳寄过来的,专门给她做短袖衬衣。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物资交换,现在他们两边的人都积累了一些经验。 这短袖就是徐惠萍按照老照片,老电影里,六十年代流下样子亲手给姜晓菱做。 用的是她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细棉布,又细又软还透气。 布是最普通淡蓝『色』,可这颜『色』染真好,最晴朗天空一个颜『色』。穿在身上,把人衬又干净,又清爽。 下面的裤子也是徐惠萍给做,用的是染成了黑『色』的劳动服布。 同样都是劳动服布,不管是机械厂还是废品站发工作服,都又粗又硬,还剌皮肤。 可这布,一样厚墩墩,挺呱呱的,可穿着却像是洗过了很多次一样,软软,舒服又随身。 总之,穿出来既好看又不显山显水,让人挑出『毛』病。 看着这样的两个孩子,姜立南自己也觉登对很,心里之前一直压着那最后一点儿郁气也消散了很多。 连声音也变温和了。 “先去把照片拍了,要是还有时间,彦成,陪晓菱一起去街道办事处把介绍信给开出来,明天去把证给领了。对了,照片多给点钱,拍个加急的!” “介绍信的事我已经邢阿姨说过了,她说要是能行话让我们现在就拿着户口本去,她帮忙赶紧给开出来,免晚了耽误事。”邵彦成对师父说道。 说到这里,他脸上现出了一抹歉然:“邢阿姨刚才跟我说了点事儿……师父,我们还是先去开介绍信吧?” 听徒弟把话说得遮遮掩掩,姜立南冷哼了一声:“没啥不好意思说的,不就是那个于白桃捣的鬼吗?不说我也知道。 说她,小小年纪怎么跟她爹一个德『性』,没本事还爱玩阴的,一肚子坏水!” 说到这儿,姜立南无奈冲他们俩挥了挥手:“有什么话回来再说,赶紧去,早点办完中午回家吃饭!” 此时已经快十点了,两个人出了门连话都来不及说,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办事处。 好在刑平玉那个人还是很仗义,竟然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早早的就把证明给他们开了出来。 姜晓菱他们到了之后,她只按照户口本上个人信息给填了一下,就将盖好章介绍信给了他们俩。 两个人还想表示一下感谢,刑平玉快速朝他们两个摆了摆手。 又悄悄指了指里面主任待那个小屋,然后示意他们快点走。 搞跟地下党接头似的,从进门到出门,总共没有用够十分钟。 从办事处出来,姜晓菱盯着手里介绍信,正想问点什么,邵彦成一把抽走,仔仔细细叠好放进了自己口袋里。 然后伸手拉住姜晓菱的手,说了一句:“快点,一会儿照相馆就下班了。” 说着,拉着她就往外面飞奔而去。 虽然在办事处并没有耽误多久时间,可俩人赶到照相馆时候,还是差不多已经十一点了。 邵彦成跑步跑到柜台前就去交款,姜晓菱则赶紧到柜台旁边的那面小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 就这么分秒必争赶到照相的房间的时候,人家师傅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下午来吧。”师傅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停下手里正在收拾的动作。 “师傅,帮帮忙吧,我们等着去领证,您看,能不能耽误您一会儿时间?” 邵彦成连忙将拿着收据递了过去。 那师傅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手里收据:“结婚照啊?加急?加急也不行啊!我就算现在给们照了,胶卷没照完我也没法给们洗。 们还不如干脆回家吃点饭,下午来。到时候我这一卷照得差不多了,给们留两张,照完我就直接给们洗了。咱两不耽误。” 听他这么说,两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邵彦成立刻问道:“师傅,这胶卷里还有几张?” 师傅过去看了一眼,对他说:“还有五张。” “那我们都照了。”邵彦成不假思索的回道。 师傅愣了一下。 姜晓菱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了好几块水果糖,塞到了那人手里。 “师傅吃糖,这是我们结婚喜糖。您帮帮忙吧,我们都上着班呢,请回假出来不容易。下午实在是没法请假了。” 那糖虽然是水果硬糖,可也是宁林很难买到的好东西。这五颜六『色』的糖纸,看上去就让人喜欢得紧。 从姜晓菱将糖拿出的那一刻,师傅眼睛就差不多粘在上面拔不下来了。 谁家没个孩子呢? 又有谁家不稀罕糖? 师傅态度立刻变得婉了很多,也不提收拾东西的事了。 邵彦成赶紧又跑回柜台重新补交了钱。 等他回来的时候,姜晓菱已经和师傅商量好,让他给加个班中午就把照片给洗出来…… 这天中午,姜老太太徐寒梅一起做了好些硬菜。 除了平时他们常吃香肠,鸡蛋之外,甚至还烧了一大碗排骨,煎了一碟子咸鱼。 不管这件事最初是什么原因造成,后续发展家里人还是很满意的,也算是喜事一桩。 喜事就总是要庆祝一下,所以婆媳两个人为此还特意蒸了一锅大米饭。 这真是好久都没有过了盛宴了。 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饭菜都做好了,那俩人却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等到最后,徐寒梅又一次着了慌。 “立南,要不出去接接?这不就是去照个相吗,怎么能照这么长时间啊?别不是在办事处那儿又遇到什么事了?” “不能。”姜立南摇了摇头。 “刚才我去王哥家送鸡蛋时候,在院里碰到小邢了,她说证明已经给他们俩开过了,还恭喜咱们来着。” “那怎么还回不来啊?嗐,这俩孩子也是,怎么这么不懂事,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先回来跟家里人说一声吗?!” 而此时,被念叨说不懂事两个人,则双双坐在照相馆里,耐心等待着师傅洗照片。 从确定结婚到现在,姜晓菱和邵彦成几乎还没有在一起说过什么话。 实在是这样的决定太过于突然,毫无准备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晓菱,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办太仓促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补给。”邵彦成忽然说道。 姜晓菱被他给说傻了:“补给我?怎么补,这婚还能再结一次?” “不是。”邵彦成赶紧摇了摇头。 然后用双手拉住了姜晓菱的手,一脸诚挚对她说:“该给买的东西,我都会买给。别人有,都会有。” 这个时候虽然没有后世那么讲究,什么三转一响,现在连听都没有听过。 可即便如此,这姑娘结婚,婆家也总是要给点东西的。哪怕给做件新衣服,缝床新被子,给对儿枕巾呢,好歹有点表示。 可他们这婚结太仓促了。 两个人之所以现在坐在这里等照片,就是为了待会儿可以直接去民政局把结婚证给领回来。 在这种况下,别说什么彩礼,嫁妆了,邵彦成家里,连一张能睡觉双人床都没有。 “我不在意这个。” 姜晓菱笑了,伸手在自己脑袋上指了指:“忘了我有什么?放心,这些东西以后咱家都不会缺。” 说到这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回去后我有件事要跟说。” 听到姜晓菱说“咱家”,邵彦成心里猛地一甜,原本准备松开手又握得更紧了一些。 至于别的,这会儿他根本都想不到了,所以也没有注意姜晓菱的表情。 听她这么说,他直接点了点头:“好,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再说。” 心里却全然没有当回事。 - 两个人领了证之后,邵彦成第一时间回了机械厂,连午饭都没有顾得上吃。 用他话说就是:“越是到关键的时候,越不能放松。一定平稳度过。他回厂子里盯着,别再出什么始料不及事。” 而姜晓菱只得自己拿着结婚证还有洗出来的照片,回了家。 当她把这两样东西放到桌子上时候,原本还絮絮叨叨,嫌弃她回来晚了妈妈『奶』『奶』,同时噤了声。 她们俩一起看那两样东西,还伸手『摸』了『摸』,然后两个人这才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时间紧迫! 没看这两样东西,两个人虽然嘴里一直在说,可其实并没有进入状况。 现在鲜红的结婚证都放在眼前了,她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太多太多事没有做! 首先,床准备! 然后,有被褥! 另外,他们家晓菱总得有两套新衣服吧?彦成也有。 另外,那房子里也添置东西。 以前邵彦成是个单身汉,那屋里东西都是能对付就对付。现在可不一样,现在结婚了呀! 他们家晓菱过去了,那就必须得有个家样子! 别人家,嫁女就是嫁女,可他们家还不一样。 邵彦成是孤儿,他根本没有家人帮他筹划。所以,嫁女也好,娶媳也好,全都得他们一起『操』-办! 想到这儿,俩人顿时就慌了。这一时半会儿的,要准备那么多东西,哪里来得及? 看到妈妈『奶』『奶』忽然从喋喋不休进入到慌团团转境界,姜晓菱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转而进里屋拿出了纸笔。 “们说,我记,缺什么,要添什么,们只管说。东西我邵彦成一起去想办法,总能买齐,们别急。” “哪里有那么简单?!”姜老太太第一个急了眼。 “首先先做褥子吧?彦成那边褥子肯定是单人的,那要怎么用?可做褥子,棉花,布,这些现买哪里能够买得到?” “妈,这个没事。之前晓菱拿回来的布棉花还有一些,我把前段日子做新褥子拆了,絮上新棉花,改成双人的就行了。 棉被也没事,反正现在天气热,把他们两个的被子都拆洗拆洗,一天就晒干了。到时候新做起来就行。 这些都是小事,关键是厨具。既然结婚了,就总得开火做饭吧?我印象里,彦成那儿连个锅都没有,只有一个烧水壶。我估计着,碗他能有一个就不错了!” 徐寒梅说起来也一脸的愁容。 姜晓菱没有介入她们的话题,只是安静听着,然后默默将锅,碗,被褥,全都一一写在了纸上。 待婆媳两个说差不多了,姜晓菱也吃饱了。 她将碗筷收好,把那张纸拿起来塞到了口袋里,然后对妈妈,『奶』『奶』说:“们慢慢聊,我去睡一会儿。” 说完,直接回了卧室。 看她那一副不慌不忙模样,气徐寒梅冲她直瞪眼睛。 直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心大的。一家人都要急死了,她还睡得着觉?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结婚! 可徐寒梅不知道是,这一次她可是冤枉了自己女儿。 姜晓菱回到屋里,第一时间就拿着那张纸去了仓库,与此同时拿进去的还有多洗一张她和邵彦成合影。 然后她给儿子写了一封信。 在信里,她将今天发生事儿和邵国庆说了一下,点放在她现在已经和他爸爸领了证,成为了正式夫妻。 然后,她决定这两天找机会把自己生,还有他们一家子联系上事儿跟他们爸爸说一下。 她想了想,瞒也没有什么必要。说了之后也就能满足儿子想和爸爸沟通心愿了。 最后,她提到:“我们现在这边的况,庆庆多少也是了解一些。很多东西,并不是想买马上就能买到的。 我们情况特殊,这婚结太过于仓促,东西也来不及慢慢积攒。所以,儿子,妈妈爸爸结婚事就交给儿媳『妇』张罗了。 不管是嫁妆也好,彩礼也好,我觉还是由你们来替我们准备我更放心。 当然,也不要买太多,就按照单子购买就行,太多了我连放的地方都没有。 们量入而出,『乱』花钱妈妈也是不高兴的。 随信附上们太婆列出来的单子,还有我爸爸刚刚拍照片。希望们看到会高兴。” 将信写完,姜晓菱把单子还有照片一起给儿子寄了过去。 心里顿时就踏实了下来。 - 邵国庆这段时间被儿子女儿嘲笑,嫌弃他堂堂一个机械厂高工,连个电脑都玩不好。大事小事就会给他们打电话。 搞邵国庆心里非常不服气,有一点空闲就坐在电脑前各种研究。 所以,姜晓菱的信一发出来,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因为平时他母亲通信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晚上,这大中午时候看到短信息的灯一直亮,邵国庆心里还咯噔了一下。 他连忙点进去,然后都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一张两寸,崭新的照片一下子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邵国庆吓了一跳! 他连忙拿起照片细看,这一看眼镜差点掉在地上! 他冲着书房外面大喊了一声:“惠萍!惠萍!进来!” 正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打瞌睡的徐惠萍被丈夫这一嗓子喊,瞌睡虫都跑了。 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跑进来。结果一进门,邵国庆就将一张照片举到了她的跟前:“看看,这是不是爸妈照片?这是不是结婚照?” 徐惠萍连忙接了过来。 “是吧?”她也有点不敢确定。 一边说一边赶紧把挂在脖子上老花眼镜给戴上,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是爸妈,那相册里照片一模一样。不,也不太一样,爸爸没怎么变,妈妈明显年龄了许多。也是,她今年才十七。” 说到这儿,她自己先楞了一下,然后转头看丈夫:“爸妈……结婚了?现在就结婚了?!” 邵国庆这会儿也懵了。 按道理,他爸妈是在他妈妈十八岁半,快十九岁才结婚啊!然后妈妈是在差不多二十岁时候生他。 这,时间对不上啊? “赶紧看看,妈妈肯定给写信了,看看妈妈怎么说。” 徐惠萍推了推丈夫,一叠声的催促道。 这会儿邵国庆一点都不敢耽误,赶紧新点开收件箱,将母亲新写来的那封信打开,认真看了起来。 徐惠萍则趴在丈夫的身后,也探过头一起跟着看。 看完之后,夫妻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爸爸妈妈真结婚了,比他们记,一下子早了一年多! 而这一次结婚,上辈子不同是,不是封『奶』『奶』从中牵线搭桥,而变成了因为有小人作祟,而被迫提前领证。 不在一个时空,邵国庆知道即便自己心里愤怒,也帮不了父母什么。 所以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句话:“我爸妈要结婚了!我妈让我给准备嫁妆彩礼!” 而徐惠萍受到的震撼也不比丈夫少到哪儿。 她紧紧盯着那封信最下方罗列出来的单子,嘴里无意识念叨着:“双人被褥一床,锅碗瓢盆一套。菜刀,案板,擀面杖……” 与此同时,一行大字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旋:“我婆婆要结婚了!让我给她送嫁!” 夫妻俩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大消息给砸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