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愿达成 “姑娘,该喝药了。”婢女丁香走进屋,把药碗放在桌上,对坐在榻前的少女轻声喊道。 少女转眸,只看了丁香一眼,又继续发呆。 仲夏之夜,骤雨初歇,跳跃的烛火映着少女清秀俏丽的脸庞,忽明忽暗。 丁香看着自家姑娘这副恹恹的神情,鼻子一酸,又哭了起来。 “姑娘,您是怎么了呀?奴婢知道您打小就喜欢霍公子,霍公子去北地一去就是好几年,奴婢知道您气他,可他现如今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丁香口中的霍公子,正是骠骑大将军霍将军的独子,霍晋羽,传说中战功赫赫的青年才俊。 霍晋羽,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少女脸上不禁露出讥讽之色。 “况且,霍公子的未婚妻早在五年前不就没了吗?从前不成的事,现在也有了机会,您为何还要这样自苦呢,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呀……嘤嘤嘤……” 见少女没反应,丁香伏在榻前哭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听到“未婚妻”三个字,少女睫毛轻颤,思绪翻涌…… 那日,是穆家军同大梁敌军最惨烈的一战。 面对咄咄进攻的大梁敌军,十六岁的领军穆若兰攥紧手中长枪,大喝一声:“誓死捍卫大齐!” “誓死捍卫大齐!” “誓死捍卫大齐!” 将士们高声大喝,士气大涨,虽知敌众我寡,九死一生,但他们都是铮铮铁骨,是最荣耀的穆家军将士,早就做好了为大齐壮烈捐躯的准备。 而那时,霍晋羽就在穆若兰身侧。 “若……若兰,要不然你……你殿后,我先回去报信。” 穆若兰见他脸色发白,身体微颤。她脸上无甚神色,点了点头。 霍晋羽一勒缰绳,策马扬鞭,不久就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若说大难临头,想要求生也无可厚非,更何况霍晋羽只不过是因着她是他的未婚妻,来给她穆家军帮忙而已,没必要拉着他一起赴死。 可就当穆家军被大梁军杀得不得不退后时,将士忽然来报,那后路,唯一的软桥,被人砍断了! 而那时,再绕路早就来不及了。 后路被断,穆若兰带军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大梁军溃败,穆家军只剩了领军穆若兰和几个身负重伤的将士。 穆若兰站在断桥前,对面忽然出现了霍晋羽的身影。 “嗖!嗖!嗖!” 三支箭羽被他射出,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刺穿了穆若兰的胸膛。 “穆领军!” “是霍晋羽!” “……” “嗖!嗖!嗖!……” 万籁俱寂。 加上穆若兰,一共九条人命。 穆若兰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 借着烛光,她环视四周,又看了看伏在榻前边哭边说的丫鬟,一天下来,也算是初步理清了状况。 此时是穆若兰死后的第五年,而她现在却成了王锦姝,是忠鉴司王大都统的女儿。 王锦姝听闻霍晋羽回京,便缠着二哥王演带她去找他。在练武场王锦姝坠马,醒来看到霍晋羽,抬脚就朝他的要害处狠狠踹去。 霍晋羽坐在地上,被踹的一头雾水,只见踹她的少女面若冰霜,眼眸中的寒光冰冷到极致。 王演脑子里也是一万个疑问,眼见围观人越来越多。他来不及问妹妹原由,向霍晋羽匆忙致歉,赶忙拽着妹妹回了都统府。 从练武场到都统府,任由王演怎么问,王锦姝一个字都没有说,好似失了魂一般。 因着是偷偷带妹妹出门,王演也不敢声张,瞧着妹妹身体并无大碍,便把她偷偷送回了她的添花苑。 送妹妹回了家,王演想了想,转头又折回了练武场,妹妹对霍晋羽的心意王演当然一清二楚,别说他知道,这事就算放在上京城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吧? 王演想想就觉得头大,几年前,霍晋羽刚刚与第一将军穆大将军的女儿穆若兰定下婚事的时候,妹妹可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大闹了好几天。虽然王大都统竭力压制此事,流言还是传了出去,人尽皆知,只是人们都惧于王大都统的威严,不敢当街谈论罢了。 王演想着,凭着他幼时与霍晋羽也算有玩伴交情,他去朝他要个说法不算过分吧。自家妹妹对他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最好的结果当然是霍家上门提亲。至于最不好的结果……王演暂时还没有想到会是什么。 王演想,若是霍晋羽不同意,他便死磨硬泡,大不了把大哥和傅二也扯进来,对霍晋羽来说,一个挚友,一个表弟,这分量应该够了吧? 去了先向霍晋羽道歉,毕竟妹妹那一脚踹的人家可不轻,然后再打探打探他的口风……一路上,王演做着各种心里建设,到了练武场,远远的看到霍晋羽的身影,王演脚步一顿,随即大步走了过去…… 这厢,都统府里。 都统夫人急匆匆的踏进了添花苑,她是晚饭后才听说了女儿的事。 添花苑的丫鬟们跟着王锦姝胡闹惯了,若是平时她招猫逗狗犯个小错受个小伤,她都不允许她们往外说,谁敢说她就能把谁的嘴拧下来。 可这次不一样了,从练武场回来,王锦姝一句话都没说,失魂落魄的样子,跟换了个人儿似的,就连大丫鬟丁香也扛不住了,哭哭唧唧嚎了半天,姑娘也没个反应,万一姑娘真有什么事儿,她们这一群丫鬟也扛不住啊! 这不,丁香便做主让人去禀报了夫人…… 都统夫人哪里见过女儿这样的神色,平日里顾盼神飞的眸子一点儿光彩都没有。 屏退了所有人,都统夫人坐在王锦姝身旁,拉过她的手,有些哀怨道:“锦儿啊,娘也是刚刚听说,你二哥已经去练武场找霍公子了,就看他是什么态度吧……” 王锦姝垂眸不语。 都统夫人似是下了决心,握紧王锦姝的手,语气温柔却坚定道:“锦儿你放心,你是爹娘的心头肉,这次娘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心愿达成!” 王锦姝忽然抬眸,问道:“你是说这婚事能成?” 都统夫人一怔,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的娇娇女,心头肉,竟然这么在意霍晋羽,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修了几世的福分! 都统夫人哽咽:“八九不离十吧。”话不能说太绝,万一出了岔子,成不了,那宝贝闺女会受多大的打击啊! 一直端坐榻前的王锦姝忽然起身往外走。 “锦儿啊,你要做什么?”都统夫人有些急切。 “去练武场!”抛下这句话,王锦姝大步走了出去。 “可是天色这么晚了,今日就别去了吧,有你二哥哥呢!……” 王锦姝大步走出屋,丁香二话没说,连忙跟上。 练武场的合院里。 王演正与霍晋羽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王演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他见了霍晋羽后便将肚子里的话娓娓道来,霍晋羽先是说自己怀念亡妻,虽然只是未婚妻,却是感情深厚鹣鲽情深巴拉巴拉的…… 再是说自己与锦姝年纪相差略大,锦姝正是豆蔻年华,自己配不上巴拉巴拉的…… 总之,霍晋羽好好的推诿一番,好似他十分十分专情,且谦逊有礼似的…… 霍晋羽关于王锦姝的缺点,一个字也没说,这点倒是让王演很是感动。 说来说去,倒也全在王演掌控范围之内。 这不最后,霍晋羽还是答应提亲了,说今日冒犯了王姑娘,应该对她负责。 王演酒喝的七荤八素的,霍晋羽这样一说,他倒忘了是自家妹妹先踹了人,总之,管这些作甚,霍晋羽答应了便是了! 妹妹心愿能达成,王演自然无比开心! 第2章 穆家其他人 王锦姝到练武场,刚要进合院,便见一劲装少女迎面走来,伸手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来做什么!?” 王锦姝看着她,熟悉的面庞,脸上多了几分英气与凌厉,五年过去了,小依雯长大了。 霍依雯被王锦姝看的有些不自在,明明她比王锦姝还要大两岁,可王锦姝看她的样子倒像是……像是老母亲看小女儿一般? 呸呸呸,什么老母亲! 霍依雯瞪圆了眼睛,又问了一遍。 王锦姝看着依雯,想起了那个天真烂漫,缠着她让她教她习武射箭的十岁小女孩儿。 王锦姝轻轻笑了笑,道:“我听说我二哥哥来找霍公子谈论我们的婚事,我便来了。” 霍依雯听闻,脸上一红,指着王锦姝忿忿道:“你你你真不知羞耻!竟逼着我哥哥娶你!上京贵女的脸都都都被你丢尽了!” 她都没见过这样恬不知耻的女人,像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甩也甩不掉!几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若是若兰姐姐还活着,怎么都轮不到她的!想到穆若兰,霍依雯眼泪就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丁香上前,脆生生道:“我们家姑娘能……” “丁香!”王锦姝厉声呵止了丁香要说的话,绕过霍依雯,朝合院大步走去。 “我的嫂嫂是若兰姐姐,永远都是!就算你进门,我也不会认你做嫂嫂的!” 霍依雯跺脚怒喊。 王锦姝脚步一顿,沉默一瞬,转头朝霍依雯温和一笑。 霍依雯一怔,不明白王锦姝在笑什么。 “哐啷!”一声,门被推开。 雨后清新的空气窜进屋里,混着酒气,气氛有些诡异。 霍晋羽眯着眼瞧着站在门口的少女,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平心而论,她比若兰娇俏可爱多了。 想到穆若兰,霍晋羽忍不住呵呵,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婆…… 王演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摇摇晃晃的起身,问道:“妹妹,你怎么来了?” 王锦姝语气淡淡道:“我来叫你回家。” “嗯?”王演不解,“我和你霍大哥正谈事儿呢!” 王锦姝看了霍晋羽一眼,忍住抽刀戳死他的冲动,语气清冷道:“你答应了?” 霍晋羽一滞。 王演连忙上前,笑着斥责道:“妹妹啊,咱们姑娘家家的要矜持,乖,回家。” 王演转头就要招呼丁香。 王锦姝对王演道:“我不管他是什么态度,不过,这婚事还是作罢吧!” “为什么?!”王演惊得瞪大了眼睛,摇摇晃晃的身子也不禁站直了。 霍晋羽脸上惊讶之色转瞬即逝,毕竟他还要保持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姿态,况且,这算什么“泰山崩”? 王锦姝扬了扬唇,道:“我听闻霍公子对已故未婚妻甚是怀念,我只是知难而退罢了。” 霍晋羽嘴角一抽,看着少女清冷的面容不似在玩笑。虽然感觉与都统家联姻也许能助他在官场上更上一层楼,但让他主动贴上去,那是万万不能的。 霍晋羽面上恢复一派云淡风轻,挂着浅浅的温和的笑意。 王演听妹妹这样说,不禁扶额,这事一天两天了么?现在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知难而退了?鬼也不回信啊,妹妹这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啊?真是任性啊,任性。 “走吧。”王锦姝觉得没再废话的必要。 王演连忙点头向霍晋羽表示歉意,迈着飘飘的步子追上妹妹。 王演仍然有些不甘心,问道:“妹妹啊,你真的决定不嫁霍公子了?” 王锦姝脚下生风,回了一句:“我嫁谁不应该是父辈们说了算么?”言下之意,你个平辈哥哥就能跑出来把妹妹婚事定了? 王演一噎,你王锦姝做哪件事考虑过父辈们的感受了?! 因着父母疼爱,两个哥哥撑腰,王锦姝打小做事就恣意妄为,曾放言自己的事全凭自己做主! 王演又问道:“你不是说过你自己的事要自己做主吗?你之前那样……那样缠着霍晋羽,我和父亲母亲大哥都以为你非他不嫁呢,我们还私底下打算,等霍晋羽回来,便想法子运作这件事,这不,霍晋羽也答应了,你却反悔了。” 王锦姝扬起眉梢:“他答应了?” “是啊!” 王锦姝冷笑一声,继续走。 王演又追:“说真的,妹妹,你若想嫁他,我这就回去找他说和。” “不必了,他克妇。” “啊?”王演追的急,没听清后边三个字。 一直听着二人说话的丁香心明眼亮,听姑娘这么说,不禁连连点头,插话道:“二公子,你还不知道吗?咱们姑娘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你瞧瞧就霍晋羽那个样子,未婚妻没了才几年,就跑回上京寻别的亲事了,还不是为了自己往上爬!那样的人,咱们姑娘才不稀罕呢!” “别胡说!你个小丫头……” “丁香说的没错!”王锦姝勾了勾唇,没想到这纨绔女的丫鬟倒是个明白事理的。 王演被噎的胸口疼,谁叫自己平日里宠着妹妹呢,把她的丫鬟们纵的都无法无天了! 王演停在原地,捂着的胸口一阵发憋,追着她说话真累啊!话说,妹妹怎么能跑这么快了?平日里可是走几步路就娇气的不行的,这眼见着快走到家门口了! 本来都统府距离练武场也不远,穿过一条街就是了。王锦姝瞥了一眼旁边又大又笨华丽丽的马车,真心觉得浪费。 王锦姝径直回了添花苑,天色实在是晚了,肚子咕噜噜的一通乱叫,她忽然有了食欲。 王锦姝前脚进屋,丁香后脚就抱着一碗阳春面进来了。 丁香凑到王锦姝跟前,笑嘻嘻道:“姑娘可算想开了,奴婢早就瞧着那霍晋羽不顺眼了!” “说来听听。”王锦姝决定边吃边听,丁香的话很下饭。 “姑娘您忘啦!几年前他刚刚和穆家姑娘定亲,您和他偶遇那次,奴婢就觉得他是故意在那儿晃荡,等您呢!还收了您的帕子!” 几年前王锦姝才七八岁吧,呵呵,王锦姝也是够了…… 自己还是穆若兰的时候,偶尔也会和霍晋羽碰面,对他的印象不好也不坏。他比她还要小两岁,他遇事往后缩,她只当是他年纪还小。却从没想过他竟是个黑心的,加上她自己,九条人命,她定会让他还的…… 丁香在一边巴拉巴拉说了半天,王锦姝也没太听进去…… 见姑娘发呆,丁香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姑娘清冷的面庞,总觉得姑娘和从前不一样了。 话说,姑娘不会因为霍晋羽一蹶不振吧?! 丁香小声试探道:“姑娘,天下好男儿那么多,您……” 王锦姝抬眸,见丁香一脸担忧,轻轻笑了笑,道:“我没事。” 丁香默默点了点头,闭紧嘴巴观察着姑娘的神色。 王锦姝忽然一脸严肃问道:“丁香,你知道第一将军吗?” “不就是穆姑娘的父亲吗?”丁香脱口而出,姑娘这还是绕不开这件事啊,丁香鼻子一酸,“呜……” “别哭!” “嗝!”呜咽声卡在喉咙,丁香不明所以的眨巴眨巴眼睛。 虽然丁香这丫头叽叽喳喳能哭能闹,但王锦姝看出,她的关心却是真切的。 王锦姝道:“你知不知道第一将军现在如何了?” 丁香疑惑道:“第一将军不是在五年前同大梁人的战役中牺牲了吗?” 牺牲了……“嗡!”王锦姝脑子一声轰响,脸色瞬间煞白,父亲牺牲了…… “那……那穆家其他人呢?”王锦姝嘴唇微颤。 第3章 看猴戏吗 “其他人?”丁香一脸疑惑,不知道姑娘为何忽然对穆家人感兴趣,丁香仔仔细细的把穆家人想了一遍,忽然眼睛一亮,笑道,“姑娘是想问穆小公子吧?” 怪不得姑娘不要霍晋羽了呢,原来是瞧上穆小公子了呀,丁香见过穆宸轩,想想,唔……穆小公子也不错,只不过……好像年纪小了些…… 丁香嘿嘿笑道:“奴婢听说,前些日子,穆小公子跟着六殿下去南地,这几天应该就要回来了。” 王锦姝点头,若是小轩一直跟着六殿下,她便放心了。她虽然与六殿下只有几面之缘,却能感受到他是个为人正直坦荡的君子。更何况,六殿下的母亲穆贵妃是她的亲姑姑,有她在,定会护小轩周全。 王锦姝又问:“那穆家二姑娘呢?”穆若兰还有个妹妹,叫穆若菡,现在算来,也有十九岁了。 “自从穆将军和穆大姑娘牺牲后,穆贵妃便把穆将军留下的一双儿女接到了宫里,平日里穆小公子就跟着六殿下习武练字,穆二姑娘跟在穆贵妃身边,年前穆贵妃做主,为穆二姑娘选婿,定下的是荣昌侯世子傅大公子,准备今年冬天完婚呢!”丁香噼里啪啦的说完,每次姑娘问话,丁香都是问一答三,为此姑娘还夸她机灵呢! 王锦姝沉思半晌,既然是穆贵妃挑的人,自然不会差,现在想来,妹妹和弟弟一切安好,她便放心了。 翌日清早,王锦姝正吃早饭,听闻霍晋羽亲自登门致歉,说是昨日在练武场王姑娘坠马,是他照顾不周。 呵,他竟是这样沉不住气么?生怕得罪了王大都统? 丁香在一边絮絮叨叨的对霍晋羽满是鄙夷,见姑娘脸上波澜不惊的,不禁疑惑道:“姑娘难道不想去花厅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王锦姝继续闷头吃粥。 丁香咧嘴一笑,也是,霍晋羽那货在姑娘这儿已经成了过去,姑娘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前院花厅。 王大都统脸上不是很好看,自家宝贝女儿昨天上午受伤,他霍晋羽今天才来赔罪,不觉得太迟了吗?明知道锦儿对他有意,还不赶紧回去和他老爹商量商量抓紧时间上门提亲,还端着,给他脸了呢! 王大都统听二子王演说了昨日之事,也挺惊讶,女儿对霍晋羽心心念念了好几年呢,怎么忽然变了呢? 女儿家的心思,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不过,锦儿既然不稀罕霍晋羽了,他也就没有必要给他好脸色了,哼!谁叫当初给他脸不要呢! 霍晋羽踏进花厅,翩翩有礼的向王大都统拜了一拜,脸上端着的是温和谦逊的笑意:“晚辈见过王伯伯,几年不见,王伯伯身体可好?” “好着呢!”王大都统斜眼睨着他。 霍晋羽脸上神色不变,说着来时想好的话。 呸!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王大都统有些不耐烦,打断他,道:“锦儿没事,你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面对逐客令,霍晋羽仍旧面上不慌,笑道:“那小侄告退了。” 霍晋羽退了两步,又转头对王演道:“演弟,今日我约了傅家兄弟在练武场比试,不知你今天是否有空一同前往啊!” “好啊!”一提比试,王演两眼冒光。 “咳!”王大都统重重咳了一声,给王演狠狠递了一记眼刀,一副绝不让自家孩子和坏孩子玩儿的神情! 王演瞬间蔫了:“那个……我今天还是不去了。” “好,”霍晋羽温和一笑,继续道,“演弟若是改变主意,随时来练武场找我们便是。” 王演不敢吭声。 霍晋羽转头离去,脸上温和笑意瞬间一扫而光。 “敢去我打断你的腿!”王大都统冷哼一声,丢下这句便走了。 丁香一五一十的向王锦姝汇报花厅情况。 “你说傅家兄弟也去?”王锦姝昨日便想,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傅大公子,看看妹妹将要托付终身的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嗯!”丁香重重点头。 王锦姝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道:“走,我们去练武场!” 丁香脆生应声,连忙跟上。 王演这厢正在房间里憋着看书,听闻妹妹去了练武场,几欲七窍流血,妹妹这是整啥啊!现在他也顾不得父亲说的打断腿的话了,急忙追了过去。 打断腿算什么,若是妹妹出了事,父亲扒了他的皮都有可能!为了这个妹妹,他也是操碎了心呀! 王锦姝刚到练武场,迎面又见霍依雯挡在身前。 “你又来干什么?!”霍依雯趾高气扬,反正她就是跟王锦姝不对付,不管她来干什么,她都是要好好盘问一番的! 王锦姝只觉好笑,依雯什么时候成了护兄狂魔了?王锦姝真的有那么可怕?强抢民男了? 丁香见状,立刻不干了,这丫一而再的拦住姑娘,真是讨厌! 丁香气急败坏道:“这练武场本就是忠鉴司的地方,我们老爷是见你们霍家军刚刚回京,没地方呆,这练武场才借你们用一用的,你还真把自己当这里的主人了不成?!” “你!你这婢子,真是不知礼数!”霍依雯气的满脸涨红,奈何丁香说的是事实,她也没法子反驳。 王锦姝沉吟,唔……竟是这样。 “嘿!王妹妹!我们在这儿呢!”远远的,传来一男音。 只见一满面春风爽朗少年正站在比试场上,朝王锦姝挥着双手。 丁香挥手回应,对王锦姝笑道:“走吧姑娘!傅二公子喊咱们呢!” 王锦姝嗯了一声,看来傅二和王锦姝关系不错啊。 走到近前,傅二先是上下打量王锦姝一番,又啧啧叹道:“王妹妹还是穿女装更漂亮些!” 站在傅二身后的男子呛了下。 傅二连忙道:“王妹妹,这是我大哥,你不是总说我大哥像个养在深闺中的黄花大闺女吗?今日我便把他带出来让你们瞧瞧!” “咳咳!”傅大公子呛得更厉害了,这是亲弟弟吗?这么揭他的短儿。 王锦姝礼貌一笑,施礼道:“锦姝见过世子。” 王锦姝见傅大公子脸上一红,便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人长得倒是一副好皮囊,只不过太腼腆了些,为人温和也就罢了,就怕是个拿不起的软性子…… 王锦姝略微有些忧虑…… “奇怪呀!”傅二忽然叫道,“王妹妹啥时候这样懂礼数了?”不像她了啊,跟换了个人儿似的。 “为博取好感,装样子还不会吗?”说话的是霍依雯。 霍依雯没好气的瞪了王锦姝一眼,装什么装?难道她还打算觊觎世子表哥不成?不行!万万不能叫她太嚣张了,世子表哥是若菡姐姐的! 为了防王锦姝,霍依雯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依雯,别这样说!”傅二笑呵呵的。 霍依雯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儿。 王锦姝面无他色,沉默。 傅二见急匆匆赶来的王演,不禁笑道:“果不其然,有王妹妹的地方,就有王演,这个护妹狂魔,哈哈!” 王演走到近前,抹了一把汗,见几个人在这里貌似一派和谐,十分出乎他的意料。他生怕自己来晚了打起来呢! 王演对众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傅二道:“人总算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台下早就支起了青纱帐幔,帐幔里摆了几个小几,小几上放着精致的糕点和果子酒,小几旁还有冰盆降温。 傅二引着众人入座,场景和王锦姝想的大相径庭,练武比试,是要出汗拼命的。现在呢,在做什么,看猴戏吗? 第4章 可算长大了 只见霍晋羽带着几个士兵上了台,先是一番展示,有的亮出强壮的手臂肌肉,有的遁地大吼一声…… 王静姝坐在小几前,看着台上,面无表情。 一旁是傅二拽着王演大笑的声音:“哈哈,这就是霍表哥说的能人吗?太滑稽啦!哈哈……” 王演同傅二笑成一团。 果然是猴戏。 王演忽然瞥见妹妹的表情,笑声戛然而止:“不好笑吗,妹妹?” 刚刚傅二偷着告诉王演,霍晋羽专门找了一群有趣的士兵,为的就是博大家一笑,说女孩子们应该都会喜欢看吧! 霍晋羽又不会排这么大阵仗讨好自己妹妹霍依雯,剩下的女孩子不就是王锦姝了。这样想来,霍晋羽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王演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王锦姝看着台上耍作一团的几个人,转头对王演冷冰冰道:“哪里好笑了?” 呼……背景里好像吹了一阵极冷极冷的风,帐幔里气氛冷到了冰点。 傅二连忙笑着打哈哈:“那几个人好笑啊,你看他们的样子!哈哈……哈……”尾音没底气的弱了下去。 王锦姝问:“他们是士兵吗?” 傅二:“是,霍家军的。”感觉哪里怪怪的。 王锦姝:“霍家军的士兵天天就做这些?” 霍晋羽刚刚下台,准备入座,听闻这些话,再看王锦姝这表情,脸上温和的笑有些撑不住了。 霍依雯觉得又气又羞,满脸涨红,不明白哥哥今天弄这些人耍什么宝! 在一旁一直透明的傅大说话了:“晋羽,好好的练武比试,你弄这些人来实在是不应该。” 霍晋羽耳根一红,连忙俯身赔罪:“大表哥说的极是,是晋羽思虑不周!” 扭头疾声吩咐:“还不让他们赶紧下去!” 王锦姝越过傅二和王演,看向傅大的神情略带欣赏之色。 傅二是个眼尖的,看到王锦姝往大哥那边看,心下道,要完!王锦姝看上大哥了! 傅二连忙重重的咳了好几声,一边扯着王演疯狂眨眼。 王演不明所以:“子誉,你眼怎么了?” 傅二晕,狠狠掐了王演一把。 王演不满大叫:“你掐我干嘛?!” 傅二快被王演这猪队友气疯了! 这时,王锦姝早就收回了目光,拿起小几上精致的糕点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王演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傅二的意思,转头望向自家妹妹,没事啊,这不很乖很正常?!王演甩给傅二一个气呼呼的眼神。 正因为很乖很正常才不正常啊!傅二眉头一揪。 我妹妹变乖了你还有意见啊?哼~王演瞪眼。 二人挤眉弄眼之际,台上已经换了一批人,这次好了不少。 霍晋羽悄咪咪的坐到自己位置,悄咪咪的观察众人神色。 王锦姝看的百无聊赖。 霍依雯被台上那些草包愚蠢的动作气的胸口疼。 傅大则又恢复透明人状态,脸上毫无表情。 看起来玩儿的最嗨的当属傅二和王演,两人又是拍手又是叫好,十分默契的努力活跃气氛…… 奈何,气氛真心很难活跃起来啊! 丁香站一边看着,得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结论:自家姑娘的表情从头到尾和傅大一模一样!姑娘瞧上傅大了! “走吧!”王锦姝起身,拍了拍手。 “啊?嗯!”丁香连忙扶住自家姑娘。 “要走啊?”王演和傅二异口同声,比试还没结束呢? 王锦姝嗯了一声:“没点心了。” 霍晋羽要疯,连忙起身招呼下人:“还不快去!” 王锦姝道:“不用了,吃饱了。”然后施施然出了帐幔。 留下一众人凌乱…… “诶,妹妹!等我!”王演慌忙起身,还不忘恋恋不舍的看向台上,正精彩着呢…… 霍依雯更加觉得憋气,哥哥简直太让她失望了! 王锦姝有意放慢了脚步,王演气喘吁吁的追上。 王锦姝问道:“你觉得傅大公子为人如何?” 王演认真的想了想,给出了中肯的评价:“虽然不善言辞,但沉稳,正直。” 王锦姝点头,那就好。 丁香偷着得意一笑,看来没猜错,哈,最懂姑娘的当属她丁香是也! “诶,不是啊妹妹!”王演忽然反应过来,“傅大公子已经定亲了这你知道吧?” “知道。” “他定亲对象是穆贵妃的外甥女你知道吧?” “知道。”王锦姝语气波澜不惊。 王演头要炸了:“那你可不能……” 丁香插话:“二公子,你忘啦,霍公子之前不也是定了亲的?” “你闭嘴!”王锦姝和王演异口同声。 丁香一愣。 王演也一愣。 王锦姝道:“我对傅大公子没有任何想法。” 王演总算松了一口气,妹妹虽然任性,但从不说假话。 丁香一头雾水,她猜错了? 王锦姝见王演这副神色,不禁哑然失笑。 王锦姝本人是个什么品性,她算是受教了。 王锦姝又问:“你同霍晋羽关系如何?” 霍晋羽?王演想了想,要不是妹妹看上了他,他才不屑与那人为伍呢。 王演摇头:“不怎么样。” “他人品不行?” 王演连连点头,甚至有些感动,妹妹终于开始关注霍晋羽的人品了。 “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啊?”王演看着妹妹这般严肃神色,忽然觉得十分陌生,哦不,不是忽然,是这半天都很陌生好嘛…… 王锦姝说完,王演惊得瞪大了眼睛,妹妹这是要整死霍晋羽吗? 丁香虽然不确定自家姑娘现在喜欢谁,却十分确定她很讨厌谁! 丁香插话道:“姑娘这么做也是为了广大女子啊,省的他再去祸祸别人!” 王演白了丁香一眼,这丫头逮着机会就插话,他真想把她卖了去! 王锦姝扬眉,道:“丁香说的没错。” 丁香躲在王锦姝身后,洋洋得意。 “好,我做!”王演应声。 王锦姝抿唇一笑,真心真意道:“谢谢。” 诡异的气氛,妹妹可从来没说过“谢谢”二字,王演仔细端详王锦姝一番,疑惑道:“你是我妹妹吗?” 王锦姝一滞。 “哎,可算长大了!”王演忽然叹道,转头走了。 王锦姝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原来的王锦姝去了哪里。 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现在占了别人的身体,是王家女,还应该履行她孝敬双亲,友爱兄长的职责。 可是,从前的王锦姝是怎样做的呢? 她有些苦恼了。 王锦姝决定,上街去给父母兄长买些礼物。 第5章 强悍的孤傲的 王锦姝让丁香带路,去了最繁华的东街,东街商铺林立,热闹非凡。 王锦姝想,给都统夫人送礼物,可以选择簪子之类的饰品。可她原来是穆若兰的时候,几乎天天着男装,挑选簪子什么的实在是不擅长。 王锦姝走进了东街第一家饰品铺子,一家看起来相当豪华的铺子。 女掌柜一见王锦姝,脸上立即堆满笑容,迎上前来,热情道:“是姑娘来啦!” 王锦姝嗯了一声。 丁香道:“韩掌柜,我们姑娘想给夫人选样饰品。” “是吗?”韩掌柜一听,微微有些愣神,这不年不节的,姑娘怎么忽然想起给夫人送礼物了?就算年节也没听说她送过啊! “韩掌柜,你怎么啦!”丁香不满叫道。 韩掌柜连忙笑着自责道:“年纪大了,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姑娘快随我来吧!” 韩掌柜引着王锦姝去了雅间,没多时,几个小婢鱼贯而入,将捧着的金玉饰品依次摆好。 王锦姝看着眼前这些金灿灿的头饰,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她带的钱够吗? 韩掌柜见姑娘不动声色,以为姑娘哪个都没看上,不禁有些犯难…… “姑……姑娘?”韩掌柜嘴唇发颤。 丁香忽然叉腰,满脸忿忿道:“韩掌柜,你这掌柜是不想做了吗?!就拿这些俗气玩意儿糊弄姑娘?!” “不……不是的!”韩掌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皱成了一团。 她好难啊!她终于明白姑娘为什么忽然来了,定然是听说六皇子殿下在这定制了穆贵妃的寿辰礼,来抢东西来了! 丁香语气凌厉道:“还不快拿出来!” 王锦姝看的一头雾水,现在上京贵女买东西,气焰都这么嚣张了吗? “是是是……”韩掌柜连忙跑了出去。 不多时,韩掌柜便捧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琉璃匣子进来了,韩掌柜小心翼翼的把匣子放在王锦姝面前,极力克制颤抖的手,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的头冠贵而不重,华丽而不繁复,高贵而不落俗套。当然,这是韩掌柜给的评价。 又是金灿灿一坨,王锦姝觉得它和外边这些也没区别。 丁香凑上前去,不禁看直了眼,叹道:“这个头冠做的真是精致啊!” 王锦姝微微皱眉,这一定很贵吧?唔,她最好还是不要当败家子…… 再者,看韩掌柜一脸难色,也许这头冠是别人定制的呢,而那人肯定是非富即贵的。她还是不要惹事为好…… 王锦姝忽然起身,指着之前放在桌上的一个头冠,道:“就这个吧。” 韩掌柜登时跌坐在地上,如获大赦。下次还是长记性吧,见姑娘来,就赶紧先吃颗保心丸…… 丁香捧着盒子,一蹦一跳的跟着王锦姝出了铺子。 王锦姝忽然疑惑道:“你为什么不付钱?”难道这王锦姝每次来,都是强抢东西?!怪不得韩掌柜那么害怕呢,有权有势也不能强取豪夺吧? 丁香听闻,“噗嗤”一声,笑道:“拿咱们自家铺子的东西,还付什么钱?” “自……自家铺子?”王锦姝脸上一抽。 丁香瞪大了眼:“对啊,这东街好几家铺子都在夫人名下啊,您忘啦,这全是夫人的陪嫁啊!” 额……王锦姝不禁扶额,原来她是在拿人家自己的东西再送给人家…… 丁香眼睛忽然一亮,一拍额头道:“原来姑娘是想要送礼物的仪式感啊!哎呀,是奴婢疏忽了,我这就去付钱!” 丁香风风火火的跑进了铺子。 韩掌柜一见丁香,腿软了下,怎么?姑娘又反悔了?! 丁香把怀里揣着的一大把银票拿出,抽出几张,放在桌上,抛下一句“不用找钱啦!”,扭头就跑了。 韩掌柜目瞪口呆。 默默收起桌上那两千两银票。 王锦姝想了想,大概王锦姝本人是个没心没肺的,很少顾及家人感受,若是她给家里每人送样礼物,那才奇怪呢吧。 王锦姝走在东街上,小商贩们热情的喊她“王姑娘”。 额,看来王锦姝从前经常来这里晃荡啊。 一个卖糖葫芦的老者笑呵呵喊道:“王姑娘,今天还给你院子里的婢子们带糖葫芦吗?” 王锦姝点头道:“那就带些吧。” 丁香一听,麻利儿的从钱袋子里拿出一颗金豆子递给老者,接过糖葫芦架子便扛在肩上。 王锦姝愣了下,问道:“丁香,可以吗?” “没问题哒!”丁香满脸傻笑,被姑娘关心的感觉真好!她心情飞扬。 王锦姝道:“我们回吧。”再买什么,也拿不了了。 丁香欢快应声。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到了傍晚,添花苑下人们开始集体上吐下泻,最终他们将原因归结在了那架子糖葫芦上。 王锦姝没吃糖葫芦,所以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天色渐晚,添花苑的动静太大,除了身在外地的老大王淮夫妇,一家人在这屋子里聚齐了。 都统夫人一脸焦灼:“锦儿啊,你真的没事吗?” 王锦姝摇头。 王大都统坐在一边沉默不言,竟敢有人害他的宝贝女儿,真是活腻歪了! 这时,王演急匆匆的走进来,对王大都统道:“父亲,卖糖葫芦的那人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王大都统憋着怒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见了”算怎么回事! 王演一哆嗦,道:“就是已经不在上京了。” “去追啊!他就算跑去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来!” 王演连忙应声:“是!” 都统夫人忽然道:“演儿,给你大哥去信,让他也帮忙找!” 王锦姝沉默的看着一家子人,他们个个脸上写满焦灼,看来真的是很宠爱这个女儿啊…… 她不是王锦姝,她忽然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都统夫人坐在王锦姝跟前,半天了,这孩子一句话都没说,一定是被吓坏了。 都统夫人眼圈红红,揽住王锦姝的肩膀,柔声安慰道:“锦儿啊,不怕,爹娘一定会揪出那个坏人的,不怕,不怕……” 王锦姝乖顺的靠在都统夫人的怀里,母亲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穆若兰自幼丧母,底下还有妹妹和弟弟,长姐如母,若兰一直都是最坚强的那个。一直以来,她都是打掉牙齿往肚里咽的性子,别人看到的她,总是强悍的、孤傲的、不温柔的…… 可是,就算最硬的石头,在无尽的关爱下,也会被融化的吧? 王锦姝抬手,揽住了都统夫人…… 第6章 流言四起 这两日,王演忙于寻找卖糖葫芦的那个人,他几乎要一个头两个大,那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他蛛丝马迹。 随着事情毫无头绪的发展,王大都统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能让一个人彻彻底底的消失,几乎可以断定,他背后,定然还牵扯了更庞大的势力。 壮大势力就要夺权,壮大权利就要夺嫡。 他是忠鉴司的大都统,忠鉴司直接受命于皇上,督察六部,监管侯门。最大的忌讳就是党派站队,参与夺嫡。所以,王大都统一直是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纷争。刻意拉拢,必须视而不见,排斥陷害,还得忍气吞声,没有强大的忍耐力,怎么能坐稳这个都统位子呢。 王大都统闷在书房里思量许久,决定这事不能再往下查了,只能委屈女儿了。 他叹了口气,起身朝王锦姝的添花苑走去。 王锦姝这两日依照都统夫人的嘱咐,安生在添花苑“养病”,虽然更需要养病的是丁香他们…… 丁香一众下人在大夫的医治下,纷纷转好。 上京城内,一股流言忽然刮了起来,大街小巷,无不在谈论着骠骑大将军的儿子霍晋羽。 “霍公子真是重情义啊,未婚妻都没了五年了,还不娶。”卖豆腐大妈和卖鱼大婶咬耳朵。 “是呢,是呢!”卖鱼大婶看了一眼周围,神神秘秘道,“我听说,前两天王姑娘又要闹着嫁给他呢!” “然后呢,然后呢?!”卖豆腐大妈表现出十足的兴趣。 这时,卖肉大娘也积极的凑上来,表示要听。 卖豆腐大妈手里攥着情报,满是得意道:“霍公子当然不肯啊,咱们在上京呆这么久,王姑娘什么脾性,咱们还不清楚吗?霍公子娶王姑娘,啧啧……白瞎了……” 卖肉大娘不住点头表示赞同,像霍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就该选一个温柔贤淑的姑娘,娶王姑娘,是忒可惜了些…… 三个大妈一致觉得,霍公子对王姑娘宁死不从,就像好粪不屈霸王花! 卖包子大娘听了这个比喻,差点笑背过气儿去,她又凑上来道:“你们知道霍公子为什么宁死不从吗?” 听众摇头。 “那是因为啊,霍公子说了,此生他的妻子只有穆大姑娘一人。” “啊?” “不娶了啊?” 众人纷纷表示惋惜。 王姑娘强抢民男,霍公子宁死不从,霍公子忠贞不渝的故事,这几日便轮番在菜市场、巷子口、茶馆子口口相传,越传越离谱,其中甚至被添加了许多活色生香的画面,愈发少儿不宜了…… 王锦姝让丁香上了一趟街,丁香回来,气鼓鼓的脸好似河豚一般。 丁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姑娘和盘托出。 王锦姝坐在院子的凉亭里,手里捧着花茶,慢悠悠啜饮。 被丁香一通魔音贯耳,王锦姝脸上依旧无甚波澜。 “姑娘,您不生气吗?”丁香瞪大了眼睛,姑娘表现的也忒淡定了些。 王锦姝浅浅一笑,道:“没什么好生气的。” “可他们竟然这么糟蹋您的名声!”丁香想想都快被气疯了,说什么姑娘要霸王硬上弓,什么霍公子差点名节不保…… 气死了,就他霍晋羽那样的,倒贴姑娘还不要呢! 王锦姝抿了一口茶,幽幽道:“我原来的名声还需要被糟蹋吗?” 想来,王锦姝原来无法无天的样子,早就没什么好名声了。不过那样正好,她倒是可以肆意做一些她想做的事。 丁香一愣,好像也对,姑娘这名声,就算不被糟蹋,也好不到哪去了,丁香暗暗扶额。 王锦姝想,女子名声的事情人们会渐渐淡忘,但是于君子而言,诺言却是一字千金的。 丁香忽然笑道:“不过,这事对霍晋羽影响也挺大,虽然得了个忠贞不渝的名声,可这名声一旦放出去,就像是立了贞节牌坊,看哪家姑娘还愿意嫁给他!” 王锦姝淡淡一笑,丁香所说,就是她所想,这丫头的机灵劲儿真是不容小觑啊。 就在这时,王大都统走进了院子,眉头紧锁。 丁香连忙施礼,王锦姝亦是起身施礼。 每每王锦姝做出一副乖巧模样的时候,一定是闯祸了,这次也不例外,王大都统一副斥责语气:“锦儿你又胡闹了,你怎么能拼着自己的名声,去整霍晋羽那小子呢?不值得!” “是,女儿知错了。”王锦姝一脸天真无邪。 王大都统本就跟女儿生不起来气,再见女儿这副可可爱爱的模样,心更像是化了一般,语气柔和的不能再柔和:“下次谁惹你,为父帮你收拾他。” 王锦姝笑着点头。 上京城外。 王演忽然得了父亲的命令,回上京,不再追查卖糖葫芦的人。王演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何不追究这事了,但他却是个对父亲命令忠实的执行者。 王演回上京了。 王演听说了上京的传闻。 王演被气炸了。 王演黑着脸,底下跪了一众小厮。 这群蠢货做的好事!明明说的是传霍晋羽决定终身不娶的传闻,怎么把妹妹搅合进去了,还传的那么难听! 让妹妹本来就艰难的名声雪上加霜,王演觉得自己没脸见她了。 流言这种东西就像一锅菜,你添油他加醋,闹哄哄的就出锅了。 听到传闻,无比神清气爽的莫过于霍依雯,好好的羞辱王锦姝一番,真是大快人心! 传闻中还夹杂对穆家大姑娘的赞美,也甚合她意。 霍府里,霍依雯心情飞扬,另一边,霍大将军的院子里,却是波涛暗涌。 霍晋羽默默站在一旁,霍大将军沉着脸一声不吭,这样的状态已经维持了半个时辰。 忽然,“啪”的一声,霍大将军手中的书重重摔在桌上。 霍晋羽一惊,腿一软,扑通跪下。 霍大将军嗤道:“糊涂东西!” 霍晋羽攥紧了拳头,闷头不语。 现在的上京虽看起来一派和谐繁荣,但皇上年迈,太子常年卧病,二皇子安亲王与六皇子临王两方势力蠢蠢欲动。 朝堂之上波云诡谲,拉拢、站队、表忠心……一时忙坏了众臣…… 在这节骨眼儿上回京的霍家,自然是默认了要踏入这风云之中。 霍敬还在观望,选对了会分得一杯羹,选错了……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可他这傻儿子,偏偏去招惹忠鉴司王广忠的女儿!霍敬暗想,王广忠不过是老皇帝的一条狗,将来无论谁继位,他都是得不了好的。 霍敬又沉声问道:“查出那流言的源头了吗?” 流言什么的最不好说了,哪里能找到源头。 “没。”霍晋羽闷声回答。 霍敬眉头拧的更紧,吩咐道:“既然所有人都说你是个专情的,那就演好这出戏吧!” 他还想着借由儿子的婚事,来表明态度呢,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幸好,他还有个女儿。 第7章 她是谁 再过两日,就是穆贵妃的生辰,各家都在忙碌着,尤其是那些贵妇们,一要想着为贵妃准备怎样的生辰礼,二要在儿女们的装扮上花心思,像这样盛大的宴席,上京贵女贵公子都会参加,成就几对姻缘也是有可能的。 王锦姝刚刚洗漱完毕,都统夫人就派人送来了好几套新做的衣服。 王锦姝一一试过之后,表示不是很满意,决定自己出去逛一逛。 这些衣服明明都是姑娘喜欢的颜色和款式呀? 丁香疑惑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姑娘这是想逛街了呀,也对,姑娘在家呆了好几天了呢! 王锦姝带着丁香直奔东街成衣坊,挑了几件衣服,湖蓝的、墨色的、玄色的……还都是劲装。 丁香抱着包袱,跟在姑娘身后,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您这是又想骑马了?”自从姑娘坠马,夫人就吩咐了,“马”是添花苑的禁词,以后也不许姑娘骑马了。 王锦姝随口问道:“我原来很爱骑马?” “嗯。”丁香有些疑惑,姑娘为何这么问? “你觉得我的骑马技术如何?” “姑娘骑马的技术是老爷亲自教的,自然是很好的啊。”丁香看着姑娘面色清冷,迟疑道,“姑娘您不会忘记了吧?” 王锦姝忽然顿足,对丁香认真道:“我自坠马之后,是有许多事情不记得了。” 丁香一听就急了:“姑娘,您别吓唬奴婢啊,您身上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我们……我们赶紧去看大夫……” “丁香,我没事。”王锦姝浅浅一笑,道,“真的没事,就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你不能同夫人他们说,知道吗?” 丁香乖巧的点头。 王锦姝又道:“我忘了的事,到时候你记得提醒我就好。” “嗯嗯!”丁香又重重点头。 前几天王锦姝话一直不多,也没主动问过什么,都是丁香一直絮絮叨叨,她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可现在,王锦姝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既然王锦姝本人会骑马,又怎么会坠马呢…… 她决定,找出坠马原因,毕竟她能为王锦姝本人做的事情有限,就权当是对占用她身体的报答吧…… 是夜。 屋外丁香的鼾声渐起。 王锦姝换了一身玄色劲装,拎着帷帽,悄悄出了门。 穆若兰活到十六岁,王锦姝现在十三岁,她的身体要娇小一些。 王大都统府的防卫也不是摆设,府里侍卫暗卫本就一堆,况且重点保护的就是添花苑。 王锦姝一出屋,院子各处暗卫已经发现了她。 王锦姝抬头,朝树上暗卫扬唇一笑,大摇大摆走到树底下,身手利落的攀上了树,估摸了一下与墙的距离,一个飞身,跳上了墙头。 树上暗卫一惊,险些掉下去。 这大半夜的,姑娘要干什么去啊! 他们这些暗卫,是不允许干涉主子的行动的,若是主子出门,必须偷偷跟着保护。 王锦姝顺着墙滑下,戴上帷帽,快步朝东街方向走去。 王锦姝大概估计了下,身后跟着的暗卫应该有三四人,凭着她随父征战几年的练下的一身功夫,甩掉这几个轻而易举。 解决了这几个,王锦姝掉头去了练武场。 霍晋羽被父亲霍敬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两日一直住在练武场没有回家。 王锦姝悄悄潜入练武场,她的首要目标是查看练武场的马,练武场的马有一部分是王家的,一部分是霍家的,反正地方大,便一块让人养着。 王锦姝找到了那日她骑得马,马儿噗嗤噗嗤的有些焦躁不安,绕着马儿仔细查看一番,总觉得它十分焦躁。 王锦姝忽然发现端倪,那马儿后腿处,有黑红色的血迹,难道这马儿之前受伤了? 王锦姝原地查看,忽然发现地上有一枚小小的飞镖,飞镖还没半个手指头长…… 她捡起飞镖,快速出了马圈。 王锦姝穿过比武场,又去了兵器库,徒手打晕两个守卫,径直进了里边。 王锦姝借着微弱的烛光,扫了一圈,发现墙上一把小弩,短小精悍,正得心应手。 王锦姝直奔合院,忽然听到里边一阵娇声低喊,她不禁皱眉。 躲过侍卫,王锦姝跳进合院,一把拉开窗子。 “谁!”霍晋羽登时惊觉,慌忙间拽了外衣奔向窗子。 霍晋羽只见一个玄衣身影一闪而逝! 他抄起剑,追了出去,而那身影,早就消失了。 难道是自己看花了眼?!霍晋羽满心疑惑的往回走,忽然发现窗边放了一朵木兰绢花。 霍晋羽一惊,一把撕烂了绢花,心下恶狠狠道,无耻之徒,竟在他面前装神弄鬼! 忽然“嗖”的一声! 霍晋羽登时双目呲裂,脸色惨白,看着从右胸口钻出的弩箭处,殷殷血迹,不禁“啊啊啊”的哭嚎起来! 与霍晋羽在一处的女子见状,登时花容失色,甚至没来得及披上外衣,连滚带爬疯也是的往外跑。 王锦姝扬唇一笑,扔下小弩,跳墙离去。 “抓刺客啊!” 练武场的霍家军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慌乱中,谁也没有注意,有一个身着霍家军铠甲的人,一掌劈晕了连滚带爬逃窜的女子。 那人迅速翻墙而出,朝王锦姝消失的方向追去…… 王锦姝脚步飞快,没想到身后之人动作更加迅速。 王锦姝纳闷,霍家军里,何时有了这样一个高手? 只见那人飞身上前,一把扯住了王锦姝的衣袖。 王锦姝旋身一躲,只听“刺啦”一声,半个衣袖被扯了下来,露出光洁白皙的手臂。 那人一晃神,王锦姝登时飞身一脚,直中那人腹部。 他攥着衣袖,摇摇晃晃间,已不见她的身影。 对方是谁? 同时疑惑的还有王锦姝,王锦姝回了添花苑,连忙换了一身衣服,把破衣藏了起来。这时,她才发现,在马圈里捡的小飞镖不见了! 安亲王府。 安亲王萧霖业正对着桌上那玄色衣袖和小飞镖凝神思考。 身手不凡,与霍晋羽有仇,却又不把他置于死地。这女子,会是谁? 第8章 比邻而居 第二日,霍晋羽又上了上京八卦榜的榜首,与婢女苟合,被人刺杀。 这消息仿佛生了翅膀一般,立即飞遍上京城大街小巷。 丁香从送菜婆婆那儿得了消息,便立即禀报给了王锦姝,丁香为给姑娘提供了第一手情报而沾沾自喜。 这霍晋羽两天前被夸上了天,没想到,这么快就翻车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对他下的手,太大快人心了! 王锦姝听闻,不禁有些错愕,当时霍家军人多,她为了脱身,并没机会管与霍晋羽在一处的那女子,按说以霍晋羽的性子,应该会把这事捂得死死的。就如当年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和面子,无情的杀掉她和她的将士一样。这次他怎么会出这样的失误呢? 丁香见姑娘脸上并无甚波澜,不禁有些纳闷。 就在这时,院子墙头上忽然探出一个脑袋,满脸兴奋,挥手喊道:“王妹妹,王妹妹!出去玩儿吗?” 王锦姝看着墙头上傅二的脑袋,微微蹙眉,他一个大男人这样扒人家女孩子的墙头合适吗?! 丁香习以为常的回应道:“傅二公子,今天打算带我们姑娘去哪儿啊?” 傅二笑道:“昨日六殿下回上京了,二殿下为了给他接风洗尘,今日在马场设宴,你也一块去吧?” “好。”王锦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好什么好!?”王演大步跨进添花苑,横了墙头上的傅二一眼。 这荣昌侯府与都统府比邻而居,而傅二住的翠园与王锦姝住的添花苑恰好只有一墙之隔,王演一直觉得妹妹住在这个位置不合适,是傅二一句“没把你妹妹当女孩子”的话让他放了心。 傅二略带不满道:“捣什么乱?王妹妹都答应了。” 王演不理傅二,转头对王锦姝道:“你院子里刚出了事,这两日还是不要出门为好。”更何况,六殿下和二殿下一同出现的宴会,能有什么好?气氛定然是剑拔弩张的! 王演自然不会说出第二层原因。 王锦姝想了想,有六殿下的地方,肯定有小轩在,她想见见小轩。 王锦姝道:“我想去。” “可是……” 王锦姝忽然撒娇道:“没什么可是啦,不是有二哥保护我么?” 王演一怔,随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还不忘瞥给傅二一个大白眼儿。 傅二对王演得意一笑,对王锦姝喊道:“王妹妹,傅二哥也会保护你的!快点啊,我去门口等你!” “好。”王锦姝言简意赅,起身进屋更衣。 王演愤愤然,妹妹都是傅二这家伙带坏的! 三人一同到了马场,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上京富家子弟,傅二和王演一看到马就来了精神,更何况这里还有很多贵女,他们自然要好好的展示一番才是! 二人直奔马厩,王锦姝便任由接待婢女引着往一处走。 转弯处,一婢女蓦然看到王锦姝,不禁吓得腿一软,登时跪倒在地,手里端着的果盘叽里咕噜的滚落一地。 “王……王姑娘!”那婢女哆哆嗦嗦道。 王锦姝本能的上前搀扶,那婢女连忙往后一缩。 不远处的凉亭里,贵女们三三两两的,在有说有笑,有人眼尖,发现了王锦姝。 “哼,来晚了不说,来了就耍起了威风!”有贵女不满道。 “是啊,你瞧把那婢女吓得,那是谁家的婢女啊?”另一个怪声怪气道。 贵女中,有一人登时脸上通红,银牙暗咬,准备发作。 这时,庆国公家的嫡长女甄淑解围道:“想必是误会,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边王锦姝示意丁香扶她起来。 王锦姝一脸温和:“你没事吧?” “奴婢没……没事。”那婢女连忙施礼跑开了。 王锦姝道:“她为何这样怕我?” “姑娘您忘啦?她是户部侍郎嫡女柳玉芳的婢女啊!”丁香连忙道。 王锦姝又问:“我应该记得她吗?” 丁香想了想,道:“也是,像她这种小贱婢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王锦姝没有再追问,但她同柳玉芳有过节是铁定的事情了。 王锦姝走到贵女们聚集的凉亭处,甄淑笑盈盈的迎了上来:“锦姝妹妹近来可好?” 王锦姝道:“一切都好。” 王锦姝逼婚霍晋羽的事几乎无人不晓,众女见王锦姝一脸淡然,不禁纷纷对她翻白眼,连带着窃窃私语。 甄淑不想今日出了乱子,连忙拉住王锦姝的手,笑道:“那就好,锦姝妹妹,就坐吧。” 甄淑拉着王锦姝在一处就坐,见王锦姝安安静静的,这才放下心来,便起身去了别处。 王锦姝转身递给丁香一个眼神,丁香连忙俯下身子,在她耳畔低声道:“她是庆国公的嫡长女甄淑姑娘,在这些贵女中地位算是比较高,而且比较得人心的了,而且她与二殿下关系暧昧。” 王锦姝嗯了一声,甄淑既然与二殿下关系暧昧,那这场宴会是二殿下设下的,甄淑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 上京权贵子弟们对这种年轻人的宴会大多十分向往,一来聚会的都是同龄人,能好好的玩儿一场,二来能多接触一些异性,为自己多些选择。 聚会者陆陆续续的到场,二殿下忽然派人传来消息,说他有要事在身,晚些到。 几乎同时,六殿下派人传信说他忽然有事,干脆不来了。 众人大多知道其中纷争,谁也不敢多嘴,不来正好,他们乐得自在! 王锦姝听闻,不免有些失望,看来今日见不到小轩了。 先是男子们的骑马比赛开始了,贵女们在场外围观,个个激动之情无法言喻。 王锦姝只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趣,坐在一旁默默吃着茶点。 就在这时,一粉衣女子双手端着茶杯,慢慢走到王锦姝跟前。 丁香眼尖,连忙挡在王锦姝身前,瞪眼道:“柳二姑娘有什么事吗?”她可是还记得原来姑娘好心帮这柳玉晴,却被她倒打一耙的场景! 柳玉晴姑娘脸色煞白,连忙道:“那次是我不对,我特来向王姑娘道歉。” 丁香回头看自家姑娘。 王锦姝不知道二人之间的瓜葛,想想估计也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王锦姝不以为意道:“道歉就不必了,况且我并未放在心上。” “是。”柳玉晴乖顺道,微微施礼,准备离开。 丁香放松警惕,就在这时,柳玉晴忽然一个趔趄,险些栽倒,杯中茶水迎面朝王锦姝泼来。 第9章 柳玉芳 王锦姝登时闪身,茶水溅湿了她的衣衫。 柳玉晴身子一哆嗦,颤声道:“王姑娘,对……对不起。” 丁香怒声道:“你分明是故意的!” 柳玉晴抿紧唇,泫然欲泣。 这时,柳大姑娘柳玉芳缓步走到跟前,嘴唇一扬,幸灾乐祸道:“锦姝妹妹,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这妹妹笨手笨脚的,弄湿了你的衣服。” 柳玉芳一句话语调翻了八个弯儿,丁香忍不住直翻白眼儿。 柳玉芳又转头对柳玉晴呵斥道:“还不快滚!” 柳玉晴含着泪珠施礼,默默离开了。 王锦姝面无表情的看着,显然柳玉芳一副没事儿找茬的样子。 柳玉芳又将目光放在王锦姝身上,浅浅一笑道:“锦姝妹妹,你可千万别生我妹妹的气啊!哎……我都拿她这笨样子没法子了。” 王锦姝语气并无波澜:“没生气。” “那就好,”柳玉芳扬唇,“姨娘带大的孩子到底是不懂事,锦姝妹妹不介意就好。” 王锦姝敷衍一笑,起身便去行宫更衣。 丁香连忙放下撸起的袖子,跟着姑娘出了凉亭。她还以为今天又能活动一下筋骨呢,连准备姿势都做好了,架没打起来真是可惜,便宜了柳家那两姐妹! 马场行宫布置的比较简单,只有单独的三间房子,暂时供贵女们更衣小憩。 王锦姝刚要脱外衫,忽然察觉门口有异动,抓起茶杯,“嗖”的一声扔出。 “啊!”门外传来一声惨叫。 丁香被骇了一跳,登时大叫道:“谁在外边!” 王锦姝快步出了屋,便见一小厮正捂着肚子颤颤悠悠的往远处逃去。 王锦姝一脚踢起几颗石子,石子飞出,“啪啪啪!”正打在那人腿上。 丁香袖子一撸,几步上前,便把那小厮拧到了姑娘跟前。 王锦姝语气冷冷:“带进来。” 小厮仍想挣扎逃跑,“啪啪啪!”被丁香三个耳光扇老实了。 王锦姝找了个绳子,二话不说,同丁香一起把他给绑了。 王锦姝坐在一边,冷声道:“说吧,谁派你来的?” 小厮连忙闭紧嘴巴,一声不吭。 王锦姝道:“竟是个哑巴么?” 丁香意会,上前“啪啪啪!”又是三个耳光。 那小厮被扇的脸上红肿,眼冒金星,但仍闭着嘴巴不肯说一个字。 王锦姝道:“既然不肯说话,那就别说了。” 丁香立即找了一块布,狠狠地塞到了他的嘴里。 这厢凉亭里。 柳玉芳看着行宫的方向,大声道:“锦姝妹妹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众女才不会关心王锦姝死活,但甄淑不得不关心,毕竟在她的组织下,不能有人出事儿。 甄淑接话道:“是呢,锦姝妹妹去了也有一段时间了。” “要不我去看看吧?”柳玉芳自告奋勇。 甄淑笑着点头。 柳玉芳脸上抑制不住笑意,往日王锦姝那样张狂,今日她便好好教训她一番!哼,与小厮通,奸,看你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柳玉芳越想越得意,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她到了行宫处,故意放慢了脚步,伏在门边悄悄听里边的动静。 里边静的出奇,柳玉芳不禁疑惑极了,悄悄推开门,屋里空荡荡的…… 她又试探着走了进去,背后忽然被人猛的一击,柳玉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柳玉芳醒来时,看到身边躺着的昏死过去的小厮不禁大惊失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玉芳脑子反应也快,不能让人看到!她连忙起身,拼尽全力去拽那小厮,想着暂时把他藏起来也好! 可到底是力气不够,柳玉芳手上脱力,一不小心栽到了那小厮身上。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被打开,甄淑见此场景,头“嗡”的一声!柳家大姑娘这是作死呢吗!? 众贵女好奇,纷纷涌了进来,见到地上躺着柳玉芳和小厮,脸上颜色五花八门! “太……太不知羞了!”忽然有人尖叫一声,捂着脸跑出去了。 “我……”柳玉芳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声音都走了调,“不,不是这样的,这是个误会,你们听我说……” 谁还愿意听她说呢,遇到这种事情,事不关己的还是赶紧躲开为好。 众贵女纷纷嫌恶的往外跑。 只有甄淑和王锦姝脚步未动。 甄淑欲哭无泪,她好难啊,这种时候她又不得不留下来撑住场面。 王锦姝倒是一脸云淡风轻。 “你们别走!”柳玉芳声音打颤,“你们知道我是来找王锦姝的!” 柳玉芳忽然看向王锦姝,好像理清了思路似的,忽然失声道:“是你!是你陷害我,是你!” 王锦姝面无他色,冷声道:“柳大姑娘自己不自重,为何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呢?” “你!”柳玉芳气的浑身颤抖,登时就要扑过来撕扯王锦姝,被几个婢女合力控制住了。 柳玉芳眼睛发红:“王锦姝,我明明看到你进了这间屋子的!” 王锦姝轻笑:“是么?没想到柳大姑娘不仅信口雌黄,连眼神儿也不好使。我那会儿去的是旁边那间,出来时正巧看到了甄姐姐带众姐妹过来,是吧甄姐姐?” 甄淑微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柳玉芳仍不甘心的叫道:“不可能!我不会看错的!” 王锦姝道:“那我倒是还有一件事很好奇,柳大姑娘就这么关心我?连我去哪里都要紧紧盯着?” 柳玉芳死死的咬着嘴唇,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心里憋屈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锦姝冷声道:“柳大姑娘,你若是想把这事闹的人尽皆知,那就尽情的喊吧。” 说完,对甄淑轻轻一笑,转身出了屋子。 第10章 打花靶 甄淑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对底下人喝道:“还不快把那混货扔出去!” 几个婢女连忙应声,七手八脚的把那昏死过去的小厮抬了出去。 甄淑放缓了音调,对柳玉芳道:“柳大姑娘身体不适,就先行回家休息吧。” 柳玉芳惨白着脸,由婢女架着,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甄淑长出一口气,吩咐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多嘴多舌!” “是!”众下人异口同声。 甄淑出了行宫,调整了一下表情,刚要松口气,迎面就跑来一婢女,禀报说六殿下来了。 还真是不让人松口气啊,甄淑暗暗抱怨,希望来的不来,不希望来的反而来了。 甄淑脸上不敢有怠慢神色,撑起笑意对婢女道:“带路吧,去拜见六殿下。” 众贵女知道六殿下来了,纷纷回到凉亭,甄淑领着众女向六殿下行礼。 六殿下温和一笑,免了礼。 王锦姝抬眼朝六殿下身后望去,只见一素衣少年,端的是斜飞入鬓的眉,生的是炯炯有神的眼,鼻梁挺拔,嘴唇略带棱角,白皙的脸颊,再加上腰间配剑,剑上有玉,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王锦姝暗暗心安,不禁绽开笑容。 那少年似是感受到了灼灼目光,微微侧头,便看到有一女子正含笑望着他,少年不禁眉头一皱,别开脸去。 六殿下同甄淑说了两句话,便提议大家一同去玩打花靶的游戏,众人纷纷跃跃欲试。 打花靶是大齐权贵子弟最爱玩儿的游戏之一,就是用木牌做成各种花的形状,挂在木架上,每种花得分不同,所以距离有远近之分。 每人持弓箭站在固定位置,射中花靶得相应分数。 宴会承办人会拿出一些小玩意儿作为彩头,每轮下来,把彩头赏给得分最多的人。 丁香最爱凑热闹,只恨自己不会射箭,否则她非要撸袖子上前不可。 这打花靶当然不仅只有得彩头的乐趣。一般情况下,贵女们射箭技术都不佳,所以这打花靶便是男子们展示自我的重要时刻。而彩头大多是首饰一类的物品,所以男子们得了彩头通常会送给女子,这便是另外一个妙处了。 值得一提的是,正是有一次大家玩打花靶的时候,二殿下把赢得的彩头送给了甄淑,就此便在八卦圈确立了甄淑的位置。 王锦姝似乎看到了丁香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特地允了她去跟前观看。 王锦姝独自回了凉亭,坐下来慢慢吃着茶点。 许是王锦姝的目光总是追着那素衣少年,少年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便下定决心,索性找她问问清楚,大不了羞辱她一通,看她还敢不敢觊觎他! 想到“觊觎自己”,少年不禁一阵恶寒,呸,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不,是她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觊觎自己! 少年大步朝着凉亭走去,王锦姝脸上带笑,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直勾勾的看着少年走过来。 少年走进凉亭,寻了一处坐下。 王锦姝仍旧不语,脸上还是挂着浅笑。 少年动了动身子,忽然觉得就这样跑过来着实鲁莽,她愿意看就看呗,哎,真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沉默…… 尴尬…… 当然,是少年觉得尴尬。 王锦姝脸上依然带笑,她在琢磨,弟弟的样子里,哪里像母亲,哪里像父亲…… “咳!”少年穆宸轩忽然咳了一声,故作镇定道,“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难不成喜欢我?!面对一俊秀女子灼热的目光,穆宸轩还是不自禁的挺直了脊背。 啊,自己好像在刻意保持良好形象?他又是一阵气恼。 王锦姝收起痴痴的眼神,莞尔一笑道:“只是觉得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而已。” 哼,上京贵女勾搭人的开场白也不过如此。穆宸轩暗自腹诽,略带不满道:“那你现在看够了吗?” 王锦姝轻轻一笑,没有答话。 沉默…… 尴尬的气氛让穆宸轩忍不住说了出来:“我看到你抓那个小厮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真气人!本来他是不想掺和上京贵女们之间下流的争斗的! 王锦姝微愕,随即笑道:“然后呢?” “然后你就陷害了别人。”穆宸轩有些气呼呼的。 王锦姝道:“所以呢?” “所以?”穆宸轩不禁瞪大了眼睛,她做这样的龌龊事难道连半分羞愧都没有吗?! 王锦姝含笑道:“所以你会揭发我吗?” 穆宸轩一滞,他还真没见过被人揭了老底还这么淡定的。 可是,穆宸轩思量一瞬,他看见了,是那个贵女先设的圈套想着害她的,她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会吗?”王锦姝追问。 穆宸轩见对面的女子脸上满是期待神色,不禁脸上一红,闷声道:“不……不会。” 王锦姝忍不住“噗嗤”一笑。 穆宸轩登时气呼呼的起身,扭头就往外跑。 王锦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他既能看到她抓小厮,看到柳玉芳落入圈套,自然能看到柳玉芳一人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样子,其实他什么都清楚吧。 丁香虽然在看打花靶,却也时刻关注着自家姑娘,当她看到穆小公子垂头丧气的从凉亭出来时,敏锐的八卦嗅觉告诉她,这里边有事儿! 丁香连忙小跑着过来,笑嘻嘻的凑到跟前:“姑娘,刚刚您和穆小公子说话啦?” 王锦姝:“嗯。” 丁香:“?” 见王锦姝没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可把丁香给憋坏了! 丁香想了想,决定“兵行险着”,笑眯眯道:“姑娘若是喜欢穆小公子,我这就同二公子说,让他想办法!” “竟来套我话。”王锦姝笑呵呵的拍了拍丁香的额头。 丁香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哀叫道:“姑娘快告诉人家嘛。” 王锦姝笑笑,道:“他看到柳玉芳害我了,过来说了句话而已。” “哦……”没意思,丁香蔫蔫。 王锦姝笑道:“那边有有趣的事吗?” 丁香听闻,眼睛立刻亮了,拉着王锦姝的胳膊笑道:“今天可有趣呢,姑娘一个人在这儿多闷得慌啊,走啦,一起去凑热闹!” 王锦姝无奈:“好吧。” 钻进人群,一轮比赛刚刚结束,只见一高个男子赢了彩头,送给了其中一位贵女,那贵女登时红了脸。 下一轮即将开始,甄淑掀开盖着彩头红绸,不禁愣了,众人亦是目瞪口呆。 第11章 刺杀 没想到二殿下准备的彩头竟然这样直白!这彩头怎好叫未定亲的男子送给女子呢! 只见托盘上,是一对镶金的喜娃娃,白瓷为底,红釉点缀,胖嘟嘟的形象十分喜人,只是这喜娃娃是洞房里摆放的物件啊! 在众人愣神中,穆宸轩忽然站了出来,朗声道:“我看这娃娃十分可爱,这轮我参加,赢了送给我二姐做新婚礼物!” “好!” 穆宸轩一句话解了众人尴尬,底下一阵喝彩。 想也不用想,肯定不会有人同他抢,穆宸轩取了三支箭,“嗖嗖嗖”射出,分别命中三个花靶。 没别人挑战,喜娃娃便归穆宸轩了。 王锦姝看着穆宸轩射箭利落的动作,更加欣慰,弟弟能平安长大,又有一身武艺,她高兴极了。 此时,王锦姝打心底里感谢穆贵妃和六殿下。 不远处傅二正拽着王演窃窃私语:“你看别人都得了彩头,就王妹妹没有,你也去给妹妹赢一个争争脸不行吗?” 王演看看妹妹空荡荡的双手,有些发愁道:“可我的射箭技术……哎……要是有人能帮我就好了!” 傅二挺直了脊背,准备迎接王演的请求。 “有了!”王演忽然灵光一闪。 傅二脸上得意,快求我,快求我! “我也可以像穆宸轩一样,挑个大家都不要的啊!反正是送给亲妹妹,怎样的说法都是合理的!”王演低声欢快道。 你丫!傅二翻着白眼儿,气血一阵上涌,行,你等吧! 奈何事情不遂人愿啊,王演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等到机会。 傅二不甘,又道:“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请人帮忙。” 王演眉头皱了皱,叹道:“我妹妹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请谁帮忙这不是……”害人家嘛!这不阻碍人家的娶媳妇之路吗? 傅二再一次被无视,实在憋不住了,叹了口气,十分迟疑道:“也只有发小什么的,能帮忙了。” “发小?”王演转头,努力想,“谁?” 傅二快被气疯了,叫道:“我是死了吗?!” 傅二这一嗓子不要紧,瞬间成了焦点。 “嘎!……嘎!……” 头顶两只乌鸦飞过,傅二朝大家讪讪一笑,然后慢吞吞道:“我也参加一次,给我邻居王妹妹赢个彩头。” 王锦姝忽然被点名,有些错愕的看着傅二。 “替王演,”傅二补充,“王演想给妹妹个礼物,可他射箭技术不行。” 王演朝傅二飞出去的脚飞到一半,默默收了回来。王演瞪着傅二,要不是看在妹妹的份儿上,非踹死你不可! 傅二扬唇一笑,快感谢我! 感谢你八辈祖宗!王演皱了皱鼻子。 这一轮的花头是一支白玉簪,通体晶莹剔透,色泽极好。 傅二和王演这么一闹,几乎没人往别处想,不过是傅二替王演赢了个彩头给王锦姝而已。 王锦姝得了白玉簪,打花靶的游戏也结束了。 六殿下又提议大家去打马球。 甄淑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她心爱的二殿下迟迟不来,她也不想作陪了! 王演有些担忧的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立刻会意,浅笑道:“二哥去玩儿吧,我不想骑马,我随便走走。” 王演满意道:“好妹妹,乖,二哥就玩儿两场就来找你。” “嗯。”王锦姝应声。 两场,呵呵,丁香撇嘴,鬼才信二公子就玩儿两场呢! 这时,甄淑走过来,笑道:“我来陪锦姝妹妹散步吧,王二公子玩儿尽兴。” “那谢啦!”王演扭身跑走了。 其他不参与打马球的女子要么去观赛了,要么三三两两聊天,甄淑知道王锦姝肯定是落单的,她也觉得照顾好所有人是她应尽的义务…… 王锦姝和甄淑随意走着,后边是丁香和甄淑的婢女,一行四人,走的相当寂寥。甄淑没见到二殿下,所以实在是没心情同王锦姝没话搭话。而王锦姝,也没什么可同她说的。 四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湖边,仲夏时分,草木丰茂,湖水清澈,偶见一只红色锦鲤,倏地又游走了。 两个人在湖边站了一会儿,又上了小桥,石雕的小桥小巧精致,王锦姝轻轻摸着桥上繁复的花纹,忍不住想,上京贵胄在建筑上真是浪费了不少精力啊! 就在这时,从桥另一边,忽然窜出一个身影。 “啊!”甄淑连忙躲开,花容失色。 那身影攥着刀子,直奔王锦姝。 王锦姝一躲,一推! “咚!”那身影掉到了水里。 甄淑喊道:“掉水里了!” 丁香赶忙检查王锦姝,颤声道:“姑娘,您没受伤吧?” 王锦姝道:“没有。” 四个人往桥下看去,那黄衣女子正在水中挣扎! “救……救我!救……” “怎么办?”甄淑有些慌乱。 丁香定睛一看:“咦?那不是柳玉芳的婢女吗?” 王锦姝看着她眼熟,想起来了,就是她那会儿刚到马场碰到的那婢女。 “救……咕噜咕噜……” “她沉下去了!”甄淑脸色煞白。 就在这时,只听“扑通”一声,王锦姝跳下了水。 “姑娘!”丁香当即色变,想也没想便跟着跳了下去。 王锦姝游到那婢女跟前,拖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岸边拽。 “姑……姑娘!”丁香在水里扑腾。 “咕噜噜……姑……咕噜噜……” 只听得又是“扑通”一声,有人又跳进了湖里。 一阵忙乱,所有人都上了岸。 王锦姝见丁香没事了,连忙给黄衣婢女按压胸口排水…… “咳咳咳!” 黄衣婢女醒了过来。 王锦姝这才注意到,跳下水救丁香的人是傅二。 只见傅二一把拽过小厮手里的斗篷,丢给王锦姝,满脸怒气吼道:“你不要命了吗?!” 王演听闻消息,也赶了过来,连忙帮妹妹披好斗篷。 王演忙拉住傅二,讨好道:“子誉,你这是干什么呀,我妹妹这不好好的。” “你知道她刚刚干什么吗?”傅二气的跳脚。 王演不清楚状况:“怎……怎么回事?” 傅二道:“她跳下去,救这个拿刀刺杀她的婢女!” “什么?!有人要刺杀我妹妹!”王演被骇了一跳,知道要刺杀妹妹的人是那黄衣婢女后,当即便给了她一脚。 第12章 总之谢谢啦 王锦姝刚刚在桥上还纳闷来着,隐约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喊“王妹妹小心”,原来是傅二呀。 王锦姝心里暖暖的,虽然被傅二骂,但是人家确实是关心她的。 傅二冷哼一声,转头走了。 甄淑站在一边,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了!她要炸了好吗?! 果然,那句上京传言是对的,有王锦姝的地方,就是鸡飞狗跳的地方! 女孩子之间的事,六殿下不好直接插手。所以又落到了甄淑头上,甄淑只得硬是撑着架子,将柳玉芳的婢女审问了一番。 那婢女哆哆嗦嗦的和盘托出了,说柳玉芳先是买通小厮,让小厮轻薄王姑娘,计划不成,就让她直接来刺杀,说若是她不听话,她的家人也不会好过。 众贵女一阵唏嘘,今天真是热闹啊,不过热闹来热闹去,都跟王锦姝有关系,啧……以后还是躲她远点儿吧。 许多贵女纷纷谎称累了,向甄淑和六殿下告辞,离开了。 有甄淑和六殿下主持局面,王锦姝觉得她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也跟着告辞。 “王姑娘!”黄衣婢女忽然失声叫道,“求王姑娘开开恩,救救我和我的家人吧!” 王锦姝脚步一顿,冷声道:“你说什么?” 黄衣婢女一噎,又提高了音量喊道:“求姑娘救救我,还有……” “不救!”王锦姝冷声打断,让她再说一次,还真敢再说,真给她脸了! “真是无情啊……”没走的贵女纷纷指指点点,小声议论道。 “是啊,再怎么说,这婢子还说出实情了呢。” “就是就是,这不翻脸不认人吗?” 六殿下在,丁香一直守着奴婢本分不敢吭声,可这次她实在忍无可忍了,怒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 “切,婢女都这么没规矩。” “真是,丢人现眼。” 王锦姝站在原地,她真是被气笑了。 “她笑什么啊?” “是啊……”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王锦姝冷冷的目光扫过那群贵女,道:“自然是笑你们啊!” 王锦姝走到她们跟前,对着领头说话带气氛的贵女扬唇一笑。 那贵女只感觉王锦姝笑的十分阴森。 “啪!”一声脆响,王锦姝出手干脆利落。 那贵女脸上瞬间红肿,她捂着脸,又惊又愤又怒,叫道:“你竟然打我!” 瞬间意识到失态,她转头对六殿下委屈道:“殿下,她打我……” 王锦姝语气无甚波澜:“你原谅我吧。” 那贵女愤怒间带着疑惑,好像听不懂王锦姝说的话似的。 王锦姝笑道:“你不肯原谅我吗?” “我为什么原谅你?”那贵女捂着脸,看神经病似的看着王锦姝。 “哦,不原谅啊,那我跟你好好道歉,也不原谅吗?”王锦姝似是无奈的耸耸肩,“真是无情啊!” 那贵女这才反应过来王锦姝的意思,登时又羞愤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锦姝转头看着那黄衣婢女,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看到了吧?我刚刚打她,她怎么都不肯原谅我,你那会儿可是要杀我啊,你觉得我应该原谅你吗?” 黄衣婢女看着王锦姝,心知无望,脸色更加惨白,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带着哭腔道:“王姑娘是不该收留奴婢,是奴婢该死,奴婢想杀姑娘,姑娘还跳下水救我,奴婢此生无以为报,只不过我的家人……” “好了,不要说了。”甄淑忽然道,“你的家人我帮你照看。不过,你要把这事从到到尾说清楚,不可有隐瞒。” 甄淑对六殿下行礼道:“还请殿下主持,还锦姝妹妹一个公道。” 甄淑真会做人啊,照顾那婢女家人得一个善良名声,让六殿下主持成功甩了烫手山芋,还王锦姝公道又给了她个人情,一箭三雕嘛,王锦姝扬唇一笑,对六殿下道:“有六殿下在呢,那锦姝先去换衣服了。” “哦,好,赶紧去吧!”六殿下好似如梦初醒一般,他真是忽略了王锦姝身上还噼里啪啦的掉水呢!可他面对这群女的叽叽歪歪闹腾也头疼的紧啊! 此时,六殿下身后的穆宸轩早就目瞪口呆,天天整这破事儿,上京贵女们真的是很闲啊! 王锦姝看向穆宸轩,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头走了。 弟弟啊,希望你以后能明辨是非,守住自己的底线…… 穆宸轩看到那眼神,不禁呛了下,怎么感觉那眼神满含慈爱呢,啊呸呸呸!他难不成疯了! 王锦姝换了衣服,便和王演一同坐马车往回走。 王演一路叨叨叨,意思是王锦姝太鲁莽了,真快吓死他了之类的。 丁香在一边帮腔,这次她可不站姑娘这边,她也快被吓死了好吗? 王锦姝沉默,丁香这傻丫头,明明不会游泳,还敢往水里跳。 虽然被二人骂,但王锦姝心里还是美美的。 王锦姝刚到添花苑,就看到了墙头上的脑袋。 傅二抻着脖子喊道:“喂!王妹妹,你没事吧?!” 王锦姝粲然一笑道:“我没事啊,谢谢你救我们啊!” 丁香这一向没羞没臊的终于脸红了,哎,傅二公子是为了救她啊。 “我看你游水游的挺好的,本来没打算下去的。”傅二梗着脖子解释道,“不过我看见丁香在那儿扑腾,觉得你一个人救两个会有些困难,才下去的。” 丁香脸上一黑,要不是傅二公子刚救了她,她一定会还嘴,有这么寒碜人的嘛!哼! 王锦姝笑道:“知道啦,总之谢谢你啦!” 傅二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脑袋消失了。 王锦姝忍不住抿唇轻笑…… 安亲王府。 安亲王萧霖业,正盯着桌上那半截玄色衣袖,边听暗卫禀报。 “这衣服是东街一成衣铺子不久前新出的款式,当时只做了三件,一件被刑部尚书家史三姑娘买走了,一件被都统家的王姑娘买走了,最后一件被六殿下家的舞姬领舞挑中了,说是用于穆贵妃寿辰的舞蹈表演,让那铺子一下做了七件,连同剩下的一件,八件全要了。” “据臣调查,史三姑娘和王姑娘都不怎么会武功。” 萧霖业微眯双眼,是六弟指使的?他要做什么? 萧霖业收起那半截衣袖,决定去六弟萧霖华府上看看。 第13章 处理挺公道 添花苑里。 王锦姝坐在院子的凉亭里,对着桌上一团团金丝绣线愣神儿,刚刚都统夫人来,让她绣一个团扇,作为穆贵妃的生辰礼。 贵妃生辰,每家都会送出许多礼物,贵女们则会放几样自己的绣品进去表达心意。 王锦姝想,自她十二岁跟着父亲南征北战,便再也没有碰过这些东西…… “嗨,王妹妹!” 额,傅二又扒墙头了…… 王锦姝扬起脸,笑道:“今天一大早你就把我二哥拐跑了是不是?做什么去了?” 傅二沉吟一瞬,笑道:“我们去六殿下府上玩儿了会儿。” 王锦姝哦了一声,拿起团扇开始比划。 “你猜后来谁去了?”傅二继续道。 王锦姝:“谁?” 傅二神秘兮兮道:“二殿下去了,也不知道二殿下怎么回事,去了非要看六殿下给穆贵妃娘娘生辰宴会准备的舞蹈。” “然后呢?” “然后就看了呗。”傅二道。 “然后呢?” “然后说她们跳舞穿的玄色劲装挺漂亮,也符合舞蹈的主题。” 王锦姝听着没意思,继续摆弄手里的针线。 丁香看着姑娘一双白皙的小手飞快的穿针引线,脸上神情不禁变来变去。 傅二又兴致勃勃的喊道:“下午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有没有兴趣?” “什么地方?” 听王锦姝说话的语气,显然没有太大兴趣,她要把这团扇绣好才行啊。 傅二故作神秘:“当然是……你去了,见了,就知道了啊。” 王锦姝看着手里的线乱糟糟的打成了死结,解是解不开了,索性…… 王锦姝用力一扯,团扇“刺啦”一声,被扯破了个洞。 丁香看着难受,嘶……果然一团糟啊!让姑娘绣花,真是太难为她了! 傅二看的直乐,王锦姝忍不住给了他一记眼刀,她确实不擅长绣花好吗? 傅二喊道:“王妹妹,别整那劳什子的绣花了,王伯母肯定会给你准备好一些绣品的,快去更衣,门口等你啊!” “好。”王锦姝把那团绣线一摊,转身进屋换衣服去了。 果然跟每次绣花的结果都一样啊,丁香把绣线塞到笸箩里,赶紧进屋帮王锦姝换衣服去了。 不多时,王锦姝换了件湖蓝色的劲装,簪了傅二给她赢得彩头白玉簪。 王锦姝刚走到门口,便见都统夫人迎面而来,见王锦姝一身劲装,皱眉嗔怪道:“又去哪里疯?” 王锦姝含笑,抿唇不语。 “团扇呢?”都统夫人看到凉亭里的针线笸箩,给了身后婢女一个眼神儿。 丁香眼疾脚快,一下跨到那婢女身前,笑嘻嘻道:“扶桑姐姐,姑娘还没绣好呢,暂……暂时保密。” 都统夫人一听,扬眉道:“是么?绣了多少了?先拿过来我看看。” 扶桑继续往前走。 “别别别!”丁香连忙拉住扶桑,拼命的朝她挤眉弄眼。 都统夫人看着丁香,又气又好笑,这丫头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维护锦儿。 王锦姝一直抿唇不语,她不太擅长撒娇,也不会像丁香这样插科打诨,要想让她与夫人真正没了隔阂需要很久吧…… 王锦姝对丁香道:“前几日我为夫人买的礼物呢?” 丁香立刻会意,说了句“我去拿”,便跑进了屋里。 都统夫人又意外又惊喜,满脸是笑,问道:“锦儿给娘什么礼物啊?” 王锦姝亦是含笑道:“您看到就知道啦。” 丁香抱着一个礼盒出来,几个人坐在了凉亭里。 丁香连忙将针线笸箩搂到怀里。 扶桑憋笑。 都统夫人小心翼翼的打开礼盒,看到那黄金头冠时,脸上笑意更浓。 王锦姝笑道:“过两日就是穆贵妃的生辰礼了,您总是为我置办衣服首饰,这次也换我为您操心一下。” 都统夫人将那首饰捧在手里,比这好看且精致的首饰她见得多了,只不过此刻,她觉得女儿送的这个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首饰了。 都统夫人含笑道:“嗯,好看!比我匣子里所有首饰都好看,娘很喜欢!” 王锦姝心里高兴,道:“喜欢就好。”她还是觉得对着都统夫人,把“娘”字从嘴里喊出来十分别扭,暂且先适应些日子吧…… 都统夫人倒是没有注意这点,捧着那首饰看了又看,喜不自禁。 似是想起什么,都统夫人忽然道:“出去玩儿会儿吧,在家里怪闷得慌的。”想想女儿还能过多久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呢,将来成了亲,到了别人家,为人妇,为人母,就要被规矩约束着,想想就好伤心呐…… 王锦姝还没来得及挪动脚步,门口忽然有人喊道:“哪儿也不许去!” 原来是王锦姝的爹王大都统啊…… 只见王大都统一脸阴云,愤愤的走进凉亭,坐在了夫人身边。 都统夫人一头雾水,双手扶着王大都统的手臂,略带嗔怪道:“怎么了,有事不能好好说?把孩子吓到怎么办?” 王锦姝乖巧的行礼。 王大都统话中带怒:“昨天我的女儿出了这么大事儿,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出……出事儿?出什么事了?”都统夫人一边问丈夫一边握着锦姝的肩膀上下查看。 王锦姝浅笑道:“我没事。” 都统夫人的话音儿都颤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呀?你们快告诉我啊!” 王大都统冷哼一声:“你自己说!” 王锦姝哦了一声,一脸平静的描述昨天的事情…… “什么?!柳玉芳想陷害你和小厮通……通……”都统夫人身子晃了晃,差点晕倒。 王锦姝连忙扶住她,继续说。 “她还让婢女刺杀!”天呐,她的宝贝女儿竟然遭遇了刺杀!都统夫人脸色开始发白了。 王锦姝咽了口唾沫继续说。 “你……你还跳下水救那个贱婢?”都统夫人几乎要晕过去了。 王锦姝加快语速说完了。 都统夫人几乎泪眼汪汪,她实在是难以置信,外边太危险了啊! 王大都统黑着脸不说话,以前女儿不开心了,她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他是她的父亲,他会为她遮风挡雨,甚至不惜一切护着她,可现在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不说! 王大都统既生气又伤心,是女儿不需要他了吗?王大都统的内心有个可怜的老父亲小人儿形象在“呜呜呜”的哭泣…… 王锦姝感觉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努力装作笑嘻嘻道:“那个……我觉得没什么事,而且有六殿下做主,他肯定会秉公处理的。” 王大都统长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六殿下已经告诉我结果了,那婢子已经被处死,柳家大姑娘被送到了乡下老家,永世不得回上京,户部侍郎也让人送来了一堆礼物赔罪。” 王锦姝连忙笑嘻嘻道:“这不是处理的挺公道吗?更何况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呀。” 第14章 霍依雯炸毛了 都统夫人满脸忧愁:“你这孩子,若是出事,后悔都来不及了!” 王锦姝忽然感觉这二位好难哄啊,可她真不太擅长哄人…… 王锦姝想了想,从后背抱住都统夫人,犹豫一瞬,才缓缓的、温柔的、乖巧的说:“我以后会小心的,这事已经过去了……嗯……阿娘,你就快快把这事忘了吧……” 没想到,喊出“阿娘”也不是那么困难…… 都统夫人回握王锦姝的手,叹气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让阿娘放心呢……” 王锦姝一字一顿道:“我以后行事会加小心的,阿娘放心吧!” 王大都统又不开心了:“哼。” 王锦姝连忙笑嘻嘻凑上去:“阿爹也是,不要不开心了嘛,锦儿以后会听阿爹的话,有什么事情先告诉阿爹,好不好嘛……” 没想到,撒娇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 王大都统脸上开始阴转晴。 王锦姝努力克制自己起鸡皮疙瘩…… 她又帮王大都统捏肩,继续撒娇道:“阿爹,别生气了哦……” 王大都统终于笑了:“你这丫头!” 王锦姝嘿嘿笑着,揽住二位的胳膊,她想,这撒娇发嗲哄人真是个技术活啊,看来她要好好向那些上京贵女们学学…… 此时的王演正在王家祠堂里罚跪。 丁香兴冲冲跑来,传话道:“二公子,没事了,姑娘已经把老爷夫人哄好了。” “好。”王演利落起身,拍拍手,边走边问道,“看看现在能溜出去吗?”子誉在门口定然等急了。 “好,奴婢这就去叫姑娘。”话说,丁香跟着姑娘偷溜出门早就轻车熟路了。 不久后,三个人便坐在了马车里。 没多时,马车行至一山下,三人下车。 有了上次刺杀的事情,王演和傅二都十分自觉的多带了些家丁,一行人开始爬山…… 王演有些郁闷道:“子誉,你说的好地方不会是让我们爬山吧?”他妹妹身子娇弱,可别累着。 傅二道:“当然不是啊,爬山有什么意思?” 王锦姝顺着台阶拾级而上,步子轻盈,跑的也比较快,这样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她扭头对后边傅二喊道:“要一直往上吗?” 傅二追上来,笑道:“马上到了。” 王演在后边累的气喘:“等我一下啊!” 王锦姝目光所及,绿树掩映处,隐约有一些建筑。 傅二道:“就是那儿!” 王锦姝哦了一声。 傅二解释道:“那园子是穆贵妃让人重新整修的,据说是穆家旧时府邸。” 这就是旧时府邸么?王锦姝隐约知道穆家在上京有一处老宅,至于具体位置,就不甚清楚了。 傅二继续道:“之前这园子都不许外人进,就连六殿下也只是偷偷溜进去,现在穆家二姑娘同我大哥定了亲,穆贵妃便把这园子送给了穆小公子,意思是在宫外,穆二姑娘也有了个落脚处。” 二两人边说边走,后边王演追着累成了狗:“你们……呼哧呼哧……你们等等我啊!” 王锦姝转身笑道:“等你等你……” 王锦姝停下脚步,傅二也停下脚步,满脸鄙夷:“拖后腿。” 王锦姝抿着嘴笑,王演真的要累岔劈了,他太不理解了,他娇滴滴的妹妹是怎么跑上来的…… 三个人进了园子,王锦姝见这园子设计的十分风雅别致,她知道穆家原来一直是书香门第,直到她父亲这一辈,偏偏不好读书,喜欢舞刀弄棒,才改了穆家门风…… 傅二引着两人进了一个小院儿,只见六殿下正坐在凉亭里,他身边还有一身劲装的霍依雯和沉默不言的穆宸轩。 傅二带头朝六殿下行礼。 六殿下笑着免礼。 王锦姝扫了一眼霍依雯,浑不在意,目光又往穆宸轩身上落了落,只朝他浅浅一笑。 霍依雯见王锦姝一脸色相的往轩弟弟身上看,登时恶狠狠的甩给她一个大白眼。 王锦姝只浅浅一笑。 从他们的对话中,王锦姝才弄明白了事情原委。 原来六殿下为穆贵妃准备的生辰礼中,有一项是他的武艺表演,需要他和一女子完成,这样大的场面,自然要选上京一位贵女,而会武功身手又好的,非骠骑大将军之女霍依雯莫属。 谈话间六殿下提到霍依雯的武功,她不禁得意的挺直了脊背。 闲聊了一会儿,六殿下和霍依雯又开始排练了。 王锦姝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人的一招一式,配合的还算默契,不过确实也有好几处漏洞,依雯的失误略多…… 一遍结束,两人收剑。 六殿下问众人:“如何?” “好!”王演连连拍手鼓掌,“好,精彩,精……”别人不鼓掌也不说话,个个略有所思的样子,王演的声音突兀而尴尬,那“彩”字愣是噎在了喉咙里,样子傻傻的。 王演讪讪,不吭声了。 六殿下又给了傅二一个询问的目光。 傅二自然是不会评价霍依雯的动作,只是点出了那几处漏洞。 霍依雯对自己的问题心知肚明,二表哥能这样委婉,她已经很感激了。 六殿下若有所思,沉吟道:“子誉点出的漏洞,很精准。”该怎样解决呢…… 六殿下愣神间,忽然想到王锦姝也来了,问意见忽略她,实在不礼貌,遂望向王锦姝道:“不知王姑娘有何见解?” 霍依雯忍不住翻白眼,王锦姝懂个屁! 王锦姝浅浅一笑,本来她不想说的,不过,若让她说,她也不能说违心的话吧。 王锦姝想了想,道:“乍一看挺好的,一般,不太懂武功的人会觉得很精彩。” 王演听闻,脸一黑,这话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大……妹妹这是说他不懂武功吗?! 霍依雯皱眉,满脸嫌恶,她王锦姝又要装大头蒜了! 王锦姝继续道:“不过,傅二公子说的那几处漏洞都有一个共同的实质……” “?” “?” 王锦姝看向霍依雯,平静道:“霍姑娘发力太软了。” 霍依雯一听就炸毛了,怒道:“你行你来啊!” 太生气了啊,那个跳跃翻身出剑的动作她练了快八百遍了!手上的老茧都厚了,她也很辛苦的啊,这王锦姝,武功不咋滴,还敢来评价她! 第15章 娇滴滴的妹妹 霍依雯越想越委屈,眼里憋着泪。 六殿下连忙笑道:“那个……想必霍姑娘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哼!”霍依雯扭身就走了。 这两天霍依雯同六殿下相处,发现他又亲切又平易近人,所以她才敢这样展露真性情…… 六殿下眼神示意下人跟上伺候。 剩下的人,气氛尴尬。 王锦姝迟疑道:“那个……我是不是说的太直白了?”她还是穆若兰的时候,就总是说霍依雯练剑心浮气躁,根基没打牢,就好高骛远。所以底子软,出剑力道差。 她记得那时候霍依雯很认同啊,她说完她就赶紧扎马步去了。 唔,她刚刚忘了,她现在是顶着一无是处的顽劣不堪的王锦姝的皮囊…… 六殿下语气柔和道:“王姑娘一语中的。”其实他也挺苦恼,本来以为骠骑大将军的女儿武功会很不错,排练了几天,才发现……原来只是会些花拳绣腿。 一直在一边充当小透明的穆宸轩忽然说话了:“难道王姑娘会武功?”她王锦姝让霍姐姐下不来台,他很不开心。 王锦姝浅笑,理直气壮:“不会。” 穆宸轩一愣,她还挺理所当然?不会武功还瞎说话?穆宸轩继续追问:“那你是怎么看出霍姐姐发力软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王锦姝笑着反问。 穆宸轩被噎了下,不满道:“可……可你刚刚明明说,一般不太懂武功的人会觉得很精彩啊?” 王锦姝凝神想了想,认真道:“可能……我不是一般人吧?” “噗!哈哈……”傅二实在忍不住了,要疯了要疯了!王妹妹实在是太好玩儿了! 穆宸轩句句吃瘪,脸被气的涨红,算了,还是继续当透明人吧。更何况,不想承认也是事实,王锦姝说的一点都不差。 王演跟二傻子似的,挠挠头,怎么他们说的问题他一个都没看出来呢…… 六殿下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严肃,毕竟离母妃生辰只剩下两天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六殿下又问王锦姝:“那你觉得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王锦姝再一次直白了:“实在不行就换人吧。” 一直在门口没走,躲着听墙角的霍依雯几乎七窍生烟了,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王锦姝!你你你欺人太甚了!” 若不是众人拦着,霍依雯真的就扑上来了。 王锦姝一脸平静,认真严肃道:“我觉得我说的虽然直白,但全是事实,还有两日就到穆贵妃娘娘生辰了,我想就现在这种情况,你更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改进,而不是听一些溢美之词吧?” 霍依雯眼里存着泪水,怒喊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为这表演付出了多少吗?我起早贪黑,我容易吗?我……呜呜呜……” 霍依雯崩溃了。 穆宸轩又决定不当透明人了,连忙跑到霍依雯跟前安慰:“霍姐姐,你别哭了,你的辛苦我和六殿下都知道,你别跟这种胡说八道的人一般见识!” 嘿!这臭小子!王锦姝可以忍任何人说她不是,但不能忍亲弟弟说,更何况,他还说的不对。 王锦姝上前,一把拎起穆宸轩,像拎小鸡儿似的。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让人意外的是,穆宸轩竟挣扎不过! ??? !!! 王演和傅二要疯,王锦姝哪里来的怪力?! 王锦姝盯着穆宸轩道:“你说我胡说八道?” “你你你你你放开我!”奋力挣扎的穆宸轩。 一脸淡定的王锦姝。 王锦姝冷着脸:“我就问你我是不是胡说八道?” 王锦姝想,这孩子竟敢不辨是非,得教育。 穆宸轩挣扎不过,气的他只得出手搏击,王锦姝迅速出手,反手就把穆宸轩制住了。 ??? !!! 众人五颜六色的脸色…… 王锦姝不依不饶:“说了我就放了你,我不会再问第四遍,刚刚我到底是不是胡说八道?” 穆宸轩要哭了,被一个女的制住这可是生平第一次,呜呜呜,心里哭会儿,脸上却是带着倔强。 穆宸轩喊道:“就算你说的对,你也不应该当众批评别人啊!太太太不给人留面子了!” “好。”王锦姝松了手,“你承认我说的对就行,至于面子的事……” 王锦姝扭头看向霍依雯:“若是今天大家都不说,也不想如何解决问题,只是顾及你的面子,我想到时候真到了宴会上表演,出了岔子,那不仅就是丢面子的问题了吧。” 六殿下实在受不了了,脑子乱糟糟,似乎有些生气道:“都别闹了,赶紧帮忙想想,怎么解决!” 众人立刻噤声了。 六殿下倒是很期待王锦姝会再说点什么有建设意义的话。 沉默…… “?”六殿下扫了一圈众人。 沉默…… 六殿下又扫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王锦姝身上,疑惑道:“你其实会武功吧?” “……” “若是敢骗本王,后果……哼……”六殿下语气严肃,后果什么的,他还真不会说,因为他真的很少威胁别人。 “会一些。”王锦姝想,再说不会,鬼也不信了。 六殿下拿起剑,另一把扔给王锦姝,王锦姝利落的接住了。 六殿下道:“你来。” 王演差点要昏死过去了,那是他娇弱的妹妹啊!王演立即喊道:“六殿下饶命啊!” “闭嘴!”穆宸轩再一次吭声。 “哼!”王演冲穆宸轩瞪眼,“你怎么知道关心你霍姐姐,我关心我妹妹怎么了?” 穆宸轩一脸看好戏神情:“她不是会武功吗?” 王演哭丧脸:“她哪里会?她那么娇……” “嗖!”王锦姝一个利落的出剑,王演那“弱”字愣是噎在了喉咙里…… “啊啊啊……我妹妹,她她她……”王演掐着自己的脸,是做梦吗?啊啊啊……这货彻底疯了…… “闭嘴!”所有人异口同声。 霍依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做不好的动作竟能被王锦姝那样完美的完成,她不是不怎么会武功吗? 一段结束,六殿下忍不住笑道:“畅快!”这王锦姝真是不容小觑啊! 王锦姝浅浅一笑。 第16章 真正的实力 霍依雯咬着唇,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来,直到忍不住浑身颤抖抽泣…… “霍姐姐……”穆宸轩拉了拉她的手臂,小声喊道。 霍依雯一手甩开穆宸轩的手,她不需要任何人可怜!霍依雯含泪的眼眸瞪着王锦姝道:“你说我不行就换别人,其实是一开始就想取代我吧?” “哎哎哎!依雯,这个我可以作证!”傅二举着手,突然冒出来,“其实王妹妹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跟殿下排练,今天是我带他俩来的。” 霍依雯横了一眼傅二,嘟嘴道:“二表哥!你竟帮着外人来欺负我!” 傅二小声嘀咕道:“我没帮……” 霍依雯指着王锦姝,口不择言:“你说呀,是不是因为我哥哥不要你,你就看我也不顺眼就想欺负我?!” “喂喂喂!”傅二连忙上前,伸手要捂霍依雯的嘴巴,“你这样说可过了啊!” 所有人又都看王锦姝。 王锦姝无辜脸:“你哥哥我高攀不起,而且我也没想欺负你,没想取代你。”若是现在她是穆若兰的身子,霍依雯不大会这样吧…… 六殿下又说话了:“行了!”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这群人在这里叽叽喳喳的还没完没了了! 所有人又都噤声了。 六殿下沉默。 其他人等待指示。 六殿下轻咳了一声,问王锦姝道:“你既然不想取代霍姑娘,那会儿为何说换人?” 霍依雯心中感动,殿下是向着她的! 王锦姝道:“那会儿我不知道霍姑娘这么看重这次表演,若是知道,我肯定不那么说了。” 六殿下又问:“所以呢?” 王锦姝笑笑:“所以,不如换换动作。” 六殿下略微皱眉。 王锦姝拿起剑,对傅二道:“傅二公子,可否帮我个忙。” 傅二连忙嗯嗯点头。 王锦姝让傅二站在台子中央,对六殿下道:“比如刚刚那个登上您的肩膀,翻转,再出剑的动作,也可以这样!” 说时,王锦姝出剑,直对傅二,傅二只觉身后剑气逼人,本能的转身一闪,王锦姝一个旋身,转到傅二身后。 刚刚王演还生气妹妹怎么不让他帮忙,看到那一剑,他忍不住一个机灵,一身冷汗,若是他站在那里,估计会被妹妹一剑戳穿的吧…… 做完这个动作,王锦姝解释道:“难度降下来了,观赏性还是在的。” 六殿下点了点头,王锦姝说的不错,到时候霍依雯会穿大摆红裙,这样一个旋身动作,裙摆飞扬,应该也不错。 王锦姝见六殿下表示赞同,又展示了几个,都分别避开了霍依雯的弱点。 霍依雯脸上神色也缓和了下来,她看着王锦姝的一招一式,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想到此处,霍依雯不禁自嘲的笑了,她怎么会把她和若兰姐姐联系起来,真是傻透了…… 王锦姝收了剑,对霍依雯道:“刚刚这个动作,你只要转手腕回剑,你手腕灵活,这个动作应该会做的很漂亮。” 霍依雯一滞,脑海里忽然多了一个脸庞,穆若兰对她说:“依雯,你手腕灵活,但是基础没打牢,做出的动作虽然漂亮,可只是纸老虎,真正到了战场上,会吃亏的!” 霍依雯不禁点头,她说的对,这个动作很漂亮…… 六殿下脸上终于舒展了,对王锦姝朗声笑道:“王姑娘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啊。” 王锦姝浅浅一笑道:“殿下过誉了。” 王演偷偷在一边雀跃…… 六殿下继续同霍依雯排练,王锦姝他们出了院子。 傅二看着王锦姝,一脸奇怪神色,啧啧感叹:“没想到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 王锦姝抿唇,不置可否。 王演一脸得意:“我妹妹厉害吧?” 傅二撇嘴,讥讽道:“可惜啊,有个武渣哥哥!” 王演一瞪眼,喊道:“好你个傅二!”撵到他跟前,就要打。 傅二才不会跑哩,二人当即在草地上滚成一团。 王锦姝忍不住“噗嗤”笑了。 那会儿有六殿下在,丁香一直遵守本分,现在都是自家人了,丁香看着打作一团的两个人忍不住撸袖子。 “啊,我耳朵,耳朵!” “啊,你竟然戳我鼻子!” “啊啊……” 丁香看着心里直痒痒,啊,她也好想打架啊!可是她是不是该跟上姑娘啊?啊啊!想看打架……跟着姑娘……啊啊啊!还是看打架吧! 这时,王锦姝已经走远了。 丁香手舞足蹈,激动喊道:“二公子!加油!傅二公子!加油!二公子!加油!……” 王锦姝独自在穆家园子里逛着,古朴的建筑,连同正院里那颗有五人粗的老槐树,无不表明,这个院子有一些历史了。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穆家祠堂。 “你不许进去!”忽然,门口闪出一个身影。 是穆宸轩。 王锦姝笑笑,道:“我不进去。” 穆宸轩冷哼一声,道:“刚刚你真是出风头啊!” 王锦姝听闻,不禁脸上一冷,道:“如果你觉得正常表现自己的实力是出风头的话,那我便是真的出风头了。” 穆宸轩瞪眼道:“你可真是不谦虚!” “这是谦虚不谦虚的问题吗?”王锦姝盯着穆宸轩问道,“你觉得我那会儿什么都不说不做,就是对霍依雯好了?” 呵,对霍姐姐好,说的真是伟大啊!穆宸轩提高了音量道:“可是你那样做太不给人留面子了啊!”他气势已经输过两回,这次怎么都不能败下阵来! 王锦姝道:“面子就那么重要?” “……” “你是第一将军穆大将军的儿子吧?”王锦姝微眯双眼。 穆宸轩:“怎么忽然问这个?” 王锦姝认真道:“我就是想确定一下,在战场上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真正的实力重要。” “……” 王锦姝见穆宸轩又憋红了脸,不禁笑笑道:“等你长大了,去过真正的战场,见过生死,就会觉得,面子以及好多东西,都不重要了。” 穆宸轩愣住,王锦姝才十三岁吧?他几岁来着?也十三岁,怎么感觉他在她面前跟个毛头小娃娃一样。 第17章 威武不能屈 王锦姝拍了拍穆宸轩的肩膀,走出院子。 拍肩膀,她竟然拍他肩膀!穆宸轩恼火极了…… 傅二和王演赶来时,王锦姝和穆宸轩的对话已经结束了。 哇哇哦~丁香八卦之心在燃烧,姑娘和穆小公子,孤男寡女,啧啧啧啧! 傅二又对王演疯狂眨眼,什么情况? 我哪知道!王演一脸懵,这半天他都很懵好吗? 从穆家园子回来以后,王演就一直蔫蔫儿的,他想不明白,他一直娇弱的妹妹怎么变了呢?其实,真正让他不安的是,妹妹好像不需要他这个哥哥保护了。 最主要的是,他是个武渣,有时候根本保护不了妹妹,呜呜呜,王演独自泪奔了…… 这两日,因着要参加穆贵妃的生辰宴,都统夫人生怕再出差错,所以责令王演和王锦姝必须安分守己的在自己院子待着,不许出门。 如此安生过了两日。 穆贵妃生辰那日,都统夫人提前半天便张罗着给王锦姝梳妆打扮,王锦姝不忍心拂了慈母的一片心意,所以十分乖巧的任由她指挥着婢女为她各种拾掇。 傍晚时分,都统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都统夫人对王锦姝千叮咛万嘱咐,说进宫以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少说话。 王锦姝一一记下,都统夫人见女儿这副乖巧安静的模样,忽然有些于心不忍,是不是自己给女儿压力太大了? 一行人进了宫,穿过长长的走廊,又经过几处花园,终于抵达了举办夜宴的宝和殿。 宝和殿专用于皇家举办宴会,楼宇高阁,宽敞明亮,放眼望去,主坐位置一片金黄耀眼,中央是临时搭起的舞台,再往下就是男女宾客的席座。 宴会上,男女的位置是分开的,而且相隔甚远,各自都按家族里为官的品阶排列,忠鉴司都统的官职位属正二品,王锦姝跟着都统夫人走了一圈,找到了位置。 她坐下来,抬眼望去,她的位置隔着舞台离着主坐那边相去甚远,她后边还有一大半人。 众人来了也不敢闲谈,都屏气凝神的等着,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皇上才携皇后和穆贵妃来了。 众人齐声跪拜行礼,距离太远,王锦姝看不太清穆贵妃的样貌,只大概看到她头上金饰闪耀,紫粉华服极尽奢华。 都统夫人见女儿望着皇上那边出神,连忙拽了拽她的衣衫。 王锦姝连忙低下头,没看清穆贵妃样貌…… 王锦姝有些无聊的听着礼官唱寿礼,随后是各家奉上的节目表演。 宫中舞姬舞完一曲,紧接着便是六殿下准备的节目。 王锦姝剥了一瓣橘子放在嘴里,抬眼看到六殿下府里那些舞姬上台时,不禁一愣。 她们身上穿的玄色劲装竟然同自己那晚偷袭霍晋羽时的衣服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二殿下怎么回事,去了非要看六殿下给穆贵妃娘娘生辰宴会准备的舞蹈。然后说她们跳舞穿的玄色劲装挺漂亮,也符合舞蹈的主题。” 王锦姝灵光一闪,脑海里回响起傅二那日说的话。二殿下为何会对六殿下准备的舞蹈感兴趣呢? 王锦姝眉头微皱,是因为这玄色衣裳? 那晚她袭击霍晋羽时,穿了跟这一模一样的玄色衣裳…… 她一直想知道,那天晚上同样去练武场的和自己交手的人是谁…… 难不成是二殿下?! “怎么了?”都统夫人发现女儿的异样,疑惑道。 王锦姝淡淡一笑道:“没什么,橘子有点酸。” 都统夫人继续看节目。 王锦姝想,若那晚真是二殿下,他扯了她半个衣袖,然后让人从衣服着手,那应该不仅查到了六殿下府里,还知道了同时买这件衣服的人。 王锦姝隐约记得,当时她买这件衣服时,老板娘说他们平时做的衣服每种样子最多十件,范围如此之小,想来,她已经被怀疑过了…… 就在这时,丁香忽然凑到王锦姝跟前,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真是巧啊…… 丁香说,霍依雯来的路上遭遇了袭击,右手臂受了伤,六殿下派人来找王锦姝,想让她代霍依雯上台。 六殿下早就为王锦姝想好了离席的理由,说郡主穆若菡想要见王锦姝。 都统夫人虽然忧心,也只能让女儿去了,穆郡主是穆贵妃的外甥女,也是个惹不得的主儿。 王锦姝边走边想,也许从前的王锦姝并不怎么懂武功,所以二殿下没怀疑到她头上,现在她若同六殿下一起完成舞剑表演,那二殿下知道了,这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王锦姝不知二殿下同霍家有什么牵扯,也不想搅进去。 丁香带着王锦姝到了偏殿,六殿下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六殿下见王锦姝来了,不禁眉头舒展,道:“霍姑娘遭人暗算,只能由你来替她了!” 王锦姝向六殿下行了礼,望向他身后的霍依雯。 霍依雯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心下道,暗算她的人八成是王锦姝指使的!没想到王锦姝表面装好人,却在暗地里使坏! 王锦姝一看霍依雯的表情,就知道她定然是往自己头上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王锦姝面无表情道:“霍姑娘自己上吧。” 霍依雯一手捂着右手臂,满脸涨红,怒道:“我这样还如何表演!王锦姝你分明是故意的!” 王锦姝问道:“我故意什么了?” “你你……”霍依雯碍于六殿下,那句“你找人害我!”的话硬是憋在了喉咙里。 “好了。”六殿下不耐烦的打断,指着下人道,“你们先扶霍姑娘去休息!” 霍依雯被带走了,六殿下满脸不悦的对王锦姝道:“你知道她手臂受伤,还说那样的话,实在是不应该!” 王锦姝不卑不亢道:“是我让她手臂受伤的吗?” “……” 六殿下噎了下,时间紧急,也顾不上同她计较了,他连忙道:“且不说这个,她手臂受伤的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完成表演了。” “我不愿意。”王锦姝说的干脆,做这件事于她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惹来一堆麻烦。 “你……” 六殿下指着王锦姝,又气呼呼的转了一圈,随即又愤声道:“你竟如此大胆无礼!我请你帮忙,你竟敢拒绝!” 王锦姝语气无甚波澜:“六殿下这是要用身份威逼吗?” “是!”六殿下冷声,“今日你上也得上,不上也要上!” 王锦姝道:“六殿下也是读过圣人训的,竟不知威武不能屈吗?” 第18章 捕风捉影 六殿下一滞,他听说的上京流言中的王锦姝是放浪任性的,上次在穆家园子里一见,印象有所改观,现在看来她竟是个不识抬举的! 毕竟是他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正所谓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六殿下自己做好心里建设,刚准备开口,突然有人朗声一笑,掀帘而入。 王锦姝抬眼望向来人,只见他衣着比六殿下还要华贵几分,二十多岁模样,身形挺拔而颀长,眉目俊朗不凡,他发冠上两颗明珠熠熠生辉,王锦姝顿时意识到,他正是二珠亲王安亲王二殿下萧霖业,王锦姝收了眼神。 “二哥。”六殿下喊道。 “二殿下。”王锦姝行礼。 二殿下十分赞赏的看着这一身淡紫衣裙的俏丽少女,笑道:“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竟能说出威武不能屈的话,着实让人意外,哈哈!” 二殿下又对六殿下笑道:“六弟,你这是怎么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我……”六殿下支吾道,“我想让她上台帮我完成表演。” “嗯?不是霍姑娘表演吗?”二殿下疑惑道。 “霍姑娘受伤了。”六殿下无奈。 二殿下拍了拍六殿下的肩膀,笑道:“六弟,这位姑娘并没说错,你既然是请人帮忙,为何还要威逼呢?” 六殿下耳根微红:“二哥说的是。” 六殿下又转头对王锦姝道:“王姑娘,是我失礼了,还请王姑娘帮忙。” “王姑娘?”二殿下忽然微眯双眼,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你是王大都统的女儿?” 王锦姝答道:“是。” 二殿下轻轻扬了扬唇,若有所思的看了王锦姝一眼,又拍了拍六殿下的肩膀,道:“很期待你们的表演。” 不用想,就知二殿下又怀疑上她了,王锦姝心下道,这下不用考虑上台暴露实力的问题了。 六殿下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声音不得不放缓:“王姑娘,刚刚我说的话确实有些重了,还请你帮忙。” 王锦姝笑笑道:“那我是不是需要换一身衣服?” 六殿下连忙点头,让婢女引着王锦姝去换衣服。 不多时,就轮到二人上场了。 巨大的舞台中央平铺一块圆形暗红色绣梅花地毯,顶上是一个华丽的大烛台,明亮的灯火下,站着一对男女。 六殿下萧霖华身穿一件月白色衣袍,修长的身材,腰间配剑,剑上有玉,温和的面容带着浅笑。 女子穿一袭大红色长裙,腰肢纤细,盈盈可握,面上蒙着红色轻纱,一双如水眼眸引人遐思。 二人行礼后,随着音乐,剑出鞘,月白色衣袍同红色裙摆在翻飞,一白一红身影在让人眼花缭乱的招式中分分合合时远时近。 二殿下萧霖业坐在一处,目光紧随那红衣女子的身影,只见那女子出剑干脆利落,动作灵活多变,一招空中翻身反手出剑,更是惊险、精彩、精妙! 她和上京传闻中的王锦姝,十分不同。 二殿下萧霖业满脸欣赏之色,回忆起那晚那个玄色身影,身高相近,身材相似,动作也同样干脆利索,还有那双眼眸…… 台上二人虽只排练过一次,配合的却愈发默契,一招一式都是武学精妙所在。 六殿下萧霖华当时为了配合霍依雯,把许多动作难度降低了,现在同王锦姝一起过招出剑,她每个动作都落到实处,萧霖华不得不以更刁钻的招式配合,所以台上的表演愈发精妙绝伦。 音乐停,表演结束,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六殿下萧霖华心满意足,转头同王锦姝一笑,王锦姝眼眸中略带笑意。 萧霖华携王锦姝行礼,准备下台。 正座旁的皇后穿了一身黑蓝色华服,头戴镶明珠镂金丝纹凤冠,一派端庄高贵,她慢慢收起脸上不悦的神情。 又转头望向皇上,笑着开口道:“皇上,这表演着实精彩,不知这台上女子是哪家贵女呢?” 皇后虽是同皇上说话,问的是王锦姝。王锦姝当然得十分自觉的摘下面纱。 皇上往前探了探身子,有些好奇道:“抬起头来。” 王锦姝略微抬头,只看到绣龙纹的明黄色裙褶处。 皇后又道:“把头抬高些。” 王锦姝顺从做了,眼光微扫,皇上满脸皱纹,略显苍老,皇后雍容,穆贵妃娇娆。 皇后脸上含笑道:“皇上,这孩子生的着实俏丽。”又看向王锦姝,问道,“你是谁家的?” 王锦姝规矩行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是忠鉴司王广忠的女儿王锦姝。” 皇上忽然抚掌笑道:“哈哈……竟是王广忠的女儿!” 皇上眼光落到不远处王广忠身上,只见王广忠早就面色剧变,有惊疑有恐惧。 同样脸色煞白,眼神茫然的还有王大都统的夫人,她的位置只能看到台上女孩的背影,当她听到她自报家门时,不可置信的询问扶桑,她怀疑自己幻听了! 当确定台上就是女儿时,都统夫人差点昏死过去。舞刀弄剑!多……多危险啊! 王锦姝就知道,自己这一上台,定会惹来诸多麻烦,所以当时企图蒙面纱蒙混过去。可是偏偏皇后开口询问…… 王锦姝换了衣裳,坐在在偏殿里发呆,她在等六殿下忙完送她出宫,她要先回都统府。 不多时,丁香过来说,二殿下来了。 二殿下萧霖业推门而入,他换了一件墨色劲装,衬得身形颀长而挺拔,他脸上无甚神色,对王锦姝道:“走吧,本王送你回府。” 王锦姝起身,行礼道:“谢二殿下,您送我出宫即可……” “走吧。”萧霖业打断她的话,转头出了屋。 王锦姝默默跟上。 穿过几处花园,途经长长的走廊,走廊灯光晦暗,王锦姝看着他的墨色身影,仿佛要与这暗夜融为一体。 他走的极快,脚步却极轻,王锦姝感觉他的武功远远在她之上,按理说那晚若是他的话,他不可能受她一脚,又让她逃了的…… 难道是她想多了? 王锦姝想,一切的怀疑,不过是从傅二那句“二殿下非要看六殿下排练的舞姬”开始,她是不是有点捕风捉影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行至宫门,宫门口的侍卫们自然是认得二殿下的,没说什么便放行了。 王锦姝刚要去找自家的马车,萧霖业指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道:“坐这辆。” 第19章 胎记 王锦姝微微施礼,道:“谢二殿下送民女出宫,民女坐自家马车回家就行了,不劳烦二……” “上来吧。”萧霖业再一次打断她,他已经上了马车,且向王锦姝伸出手。 王锦姝微微一愣,随即搭上手去。 王锦姝钻进马车。 马车里不算狭窄,萧霖业就坐在王锦姝对面。 王锦姝目光瞥向窗外,车帘翻动,入目皆是漆黑暗夜,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王锦姝以为萧霖业让她上马车,也许会问些什么,正好她也顺带着验证那晚是不是他,王锦姝悄悄扫了一眼萧霖业,只见他双臂环抱,双目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 王锦姝心思沉了沉,看来,他真的只是受六殿下之托,把自己送回家而已。 这一日,折腾的实在有些累,困意袭来,王锦姝伏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萧霖业睁开眼睛,扯下挂在车里的迷魂香香囊,扔出窗外,又扶着王锦姝躺在自己身上,撩开她的手臂…… 马车抵达都统府,丁香站在马车外迎接,萧霖业一掀帘,丁香惊得差点没站稳。 只见萧霖业正怀抱王锦姝! 他对丁香道:“带路吧,你家姑娘睡着了。” 丁香忙不迭的应声,连忙引着萧霖业进了都统府,往添花苑的方向走去。 丁香一路走,一直觉得脚底轻飘飘,头重脚轻似的,姑娘怎么就睡着了呢?!二殿下不会趁姑娘睡着了干什么不好的事吧?!天呐天呐!姑娘要是有个好歹,老爷非打死她不可! 萧霖业抱着王锦姝一路走到添花苑,看到院子门口上“添花苑”的名字时,不禁笑了,锦上添花,真是直白的可笑……可爱。 萧霖业轻手轻脚的放下王锦姝,对丁香道:“好好照顾你家姑娘吧,折腾一天,她太累了。”为什么说她累呢,呵呵,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吧。 萧霖业不禁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 丁香呆若木鸡似的连连点头,木讷的送走了二殿下。 萧霖业没走多久,王锦姝就睁开了眼睛,此时屋里静悄悄,丁香正在外殿守着。 王锦姝慢慢起身,撩开左手手臂,露出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她之前竟没注意到,看来,她还真需要用用心,好好熟悉一下这身体…… 不过如此一来,便证明了他就是那晚在练武场同她交手的人…… 安亲王府。 萧霖业坐在书案前,看着桌上的白纸,纸上用朱砂笔绘制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形似火焰的形状。 萧霖业一时陷入沉思,就王广忠平日里谨小慎微的样子,应该不会主动向霍家出手,他手底下那么多忠鉴卫,还有偷偷豢养的打手和暗卫,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亲自出手。 去偷袭霍晋羽,应是王锦姝个人的行为…… 萧霖业不仅是从传闻中了解的王锦姝,因着她买了玄色劲装,更是让人彻头彻尾查过她,之前的她确实是个任性的纨绔草包,今日她所展现的武功,没有十多年的苦练,是根本不会有如此功底的…… 萧霖业将桌上纸慢慢折起,放在烛火上点燃,心下道,王锦姝身上,一定有更大秘密。 添花苑里。 王锦姝没有再睡,更衣过后,便立刻命丁香去准备一些烟花。 丁香一头雾水的麻溜照做了。 王锦姝想,对于她上台表演引发的麻烦,她必须抓紧时间解决! 王锦姝只穿了一件纱衣,夏末之夜,凉风袭来,身上已经有了冷意。 她坐在前院花厅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托腮,耐心等待。 丁香摆好烟花后,笑嘻嘻凑到姑娘跟前:“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呀?” “自然是给我阿爹阿娘一个惊喜啊!”王锦姝笑道。 “喔……”丁香挠挠头,姑娘的行为她愈发琢磨不透了,真是让人沮丧啊…… 如王锦姝所料,都统夫妇及王演三人深夜才归。 宴会肯定是不会到这么晚,唯一的可能就是,宴会结束后,皇上找王大都统训话了…… 先说王大都统,宴会结束后,皇上就让他去乾元殿偏殿侯着。 王大都统自然知道原由,由大太监陈玉引着一路行至乾元殿,身上早就汗涔涔,现下他在静悄悄的偏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原地转来转去。 已经如此忐忑的等了一个多时辰。 宫门外,都统夫人和王演亦是焦灼等待。 都统夫人不明白,都这样晚了,皇上怎么还要召见夫君呢,有事儿明天再说不行吗?都统夫人心中生出一阵阵不好的预感…… 乾元殿里。 皇上看了会儿折子,就睡下了。 王大都统看着内室熄了灯,更加慌了,皇上他老人家这是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呀! 是,今天他闺女是同六殿下向穆贵妃娘娘献礼了,可这不代表他投靠了穆贵妃那边啊!他一颗赤诚火热的心全扑在了皇上他老人家身上啊!这么多年的赤胆忠心,就因为这一件事,让皇上对他生了嫌隙了吗? 王大都统坐在地上,心凉凉…… 皇上眯了半个时辰,哑声喊陈玉。 陈玉连忙将皇上扶起后,倒了一杯热茶奉上。 皇上抿了一口茶,问道:“广忠呢?” “回皇上,王大都统在偏殿侯着呢。”陈玉连忙道。 “唔……让他回吧。”皇上似是十分随意的把手里的茶递给陈玉,又道,“这茶还是热的,赏他了,告诉他,他教的女儿不错。” 陈玉连忙应声,退出了内室。 偏殿里。 王大都统双手捧着茶杯,抑制不住的发抖。 陈玉低声道:“王大都统,喝吧,没毒。” 王大都统低眉顺眼的看着陈玉,颤声道:“谢……谢谢陈公公。” 陈玉叹道:“都统您别谢我啦,要谢就谢皇上吧,下次可别这样了!” “是是是……”王大都统连忙扶去额间冷汗,仰头连带茶叶将茶水灌入肚中。 皇上说这茶还是热的,分明是在警告他,人走茶凉,皇上他还没走呢! 王大都统迈着虚浮的步子往宫外走,心知这次事情虽然暂时算是过了,但皇上对他的忠心已经有了怀疑,以后他要更加谨小慎微了。 想想自己的夫人儿女,再想想年迈的皇上,王大都统感觉前路一片晦暗…… 而这些事,大多是他一个人在抗,夫人不知道,最多是大儿王淮知道一些,演儿和锦儿成日里就知道胡闹……可这次锦儿怎么……哎…… 王大都统脑袋里一万个疑问,他愈发觉得,女儿这些日子着实奇怪。 第20章 感觉闯祸了 出了宫,王大都统同夫人儿子汇合,两人询问,王大都统只说皇上因着政务找他。 都统夫人有些气恼,抱怨道:“多大的事儿呢!这大半夜的,害得我担心。” “好了,不说了,回家吧。”王大都统揽着夫人上了马车。 王演亦是不明真相,且毫无察觉和妹妹有关,同父母一道回了家。 三个人刚进家门,只见王锦姝满脸含笑,迎了上来:“阿爹,阿娘,二哥!你们回来啦!” 王大都统见了女儿,心中一时百味,他现在只想和女儿单独谈谈,问问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锦姝转头对丁香喊道:“丁香,快!” 丁香连忙应声,点燃了烟花。 “嘭嘭嘭……”几声巨响。 烟花飞入云霄,光点扩散开来,绚烂夺目。 王锦姝亲昵的揽住都统夫人的胳膊,笑道:“阿娘,好看吗?” 都统夫人脸上露出笑容,道:“好看,好看……”她轻轻抚过王锦姝脸颊,嗔怪道,“这大半夜的,不去睡觉,放烟花做什么?……哎呀,你还穿的这样单薄,仔细着凉了……” “没事的阿娘!”王锦姝满脸笑意道,“我提前回来呢,就是为了给阿爹阿娘准备烟花的惊喜,锦儿知道,锦儿原来总是胡闹,让爹娘操心,现在锦儿长大了,想着再也不做那些混账事了,好好孝顺你们。” 都统夫人听闻,眼中泪光闪动,她的宝贝女儿长大了。 王大都统亦是一阵鼻酸,原来女儿是懂事了,他还以为她这几天乖乖的是憋着坏呢,原来是他误会女儿了啊…… 王锦姝继续道:“我知道,我原来总是惹事,武功不好,总让爹娘担心,所以上次我见六殿下同霍姑娘排练,就偷偷记下了招式,自己学着练,想着怎么学一两招也能防身的呀……” 王锦姝一脸乖巧望着王大都统,继续道:“没成想,今日霍姑娘遭人暗算,我就被临时叫去了……” 王大都统半信半疑的看着女儿,女儿眼眸如星星般璀璨,满是纯真,浅浅的梨涡一漾一漾的,她这样子和每次犯错后的样子一模一样…… 王锦姝一副讨好模样,对都统夫人道:“阿娘,就我这次的表演,是不是可以挽回一下我那……嗯……有点那什么的闺誉呢?” 这句倒是一下戳中了都统夫人的内心,她的女儿整日胡闹,在上京传闻中形象十分不好,她一直忧心她以后能不能嫁得出去,这次她的表演虽然危险,但确实精彩,没准儿借此,女儿的婚事能有眉目呢…… 都统夫人想到此处,满脸慈爱道:“就是你那个舞剑的动作太危险了,娘知道是你以后,后怕极了,若是伤到可怎么办啊……” 王演眼睛一亮,忽然插话道:“妹妹,你真是个练武奇才啊,短短的时间,武功就能达到这种地步。” 王锦姝抿唇一笑,似是有些害羞的看着王大都统。 王大都统脸上的阴云逐渐散去,难道他的女儿真的是练武奇才? 王锦姝笑嘻嘻道:“二哥既然说我是练武奇才,那我应该更加努力才是,要不从明天开始,我们一起早起跟阿爹去练武场吧?” “啊?早起啊?……”王演不禁失声叫道。 王锦姝眨巴眨巴眼睛,笑道:“早起怎么啦?阿爹不是天天早起练武么?阿爹都这么努力,我们是小辈,不是更应该努力么?” 王演表情有些苦大仇深。 王锦姝又对王演撒娇道:“你看咱们爹爹,这魁梧的身材,这有力的筋骨……二哥,咱们爹爹这一身武功,咱们不跟着学,岂不是太不应该了?” 王锦姝说个不停,王大都统终于被女儿带偏了,他魁梧的身材,有力的筋骨……哈,他在女儿心中是这么高大的存在…… 王大都统拍了拍王演的肩膀,差点给王演拍散架了,严厉道:“明天练武场,爹等你!” “啊?” “啊什么啊!你妹妹都比你强!”王大都统丢给王演这句话,欢欣鼓舞的携夫人回了院子。 王演苦着一张脸,看向王锦姝,语气都哽咽了:“妹妹,我悲惨的生活是不是要开始了?” “我觉得二哥才是练武奇才,就是缺乏锻炼,妹妹看好你呦!”王锦姝笑的很甜。 王演蔫蔫儿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锦姝看着王演消失的身影,长出一口气。 暂时算是哄好了他们,不过,看样子王大都统不是很相信…… 王锦姝回了添花苑,让丁香准备了一大盆热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 明日,她会起早跟着王大都统去练武场,主要是探探王大都统的口风,顺带着打听打听霍晋羽的伤好了没。 想起霍晋羽,王锦姝不禁攥紧了拳头。 翌日清早,王锦姝穿了一件墨色劲装,越发显得人身材纤细高挑,吃过早饭,就去门口等王大都统。 王大都统见女儿真的准备跟他去练武场,十分意外,从前她不是没说过要跟他学武功,每每只是停留在嘴上说说,从来没早起成功过,就更别提练武了,他宠爱女儿,也一直没当回事儿。 王锦姝含笑喊了声阿爹,就抱着他的手臂,二人一同出门了。 因着练武场离家不远,每次王大都统都是走着去,他未料想女儿真打算跟他去,所以也没提前准备下马车。 二人朝着练武场走去,夏末时分的清晨已经有些凉意,王锦姝披了墨色斗篷,斗篷和裙摆随着脚步翻飞。 王锦姝看着王大都统脸上无甚表情,心下道,于大都统来说,王锦姝昨天夜宴上的表演算是闯了大祸了,可他竟是这般宠溺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女儿一句不是吗? 王锦姝想,她做的确实有损王家利益,做错事不主动承认错误、承担后果,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而昨晚,她想的是先安抚好都统夫人和王演,今日再来同王大都统摊牌…… 王锦姝忽然顿足,低声喊道:“阿爹……” “嗯?”王大都统亦是停住脚步。 王锦姝扫了一眼下人们,他们都是远远的跟着,且看到王锦姝的眼神后纷纷有眼力见儿的转过身去。 王锦姝面色沉静,诚恳道:“我偷偷练武是真,但我没想过上台和六殿下一起表演,而昨晚实属无奈,我一晚上都在想这件事,到底是谁伤了霍依雯,这里有什么阴谋。而且……我总感觉自己闯祸了……” 第21章 湛卢剑 王大都统听完,忽然愣了神儿,逆着阳光,他看到女儿细碎柔软的头发,每每女儿犯错,都是用撒娇的法子蒙混过关,什么烂摊子都是甩给他,他再帮她摆平。 这次,他在她眼里看到了认真,甚至是担当。 王大都统亦是认真道:“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觉得闯祸了?” 王锦姝平静叙述:“朝中局势复杂,主要是两方势力僵持不下,父亲身为忠鉴司的大都统,直接受命于皇上,最大的忌讳就是参与党争,所以,一直以来,您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在任何事情上出一丁点误会,让皇上误以为您要参与夺嫡。” 王大都统惊讶极了,问道:“谁给你说的这些?” “我自己想的啊,”王锦姝扬起脸,顿了顿,见王大都统一脸严肃、略有所思的神情,继续道:“昨晚女儿同六殿下表演节目,帮着六殿下向皇上展露才华,很容易让皇上误会是您让我这样做的,误会您要支持六殿下……所以……” 王锦姝抬起头,望向大都统:“所以……昨晚皇上给您施压了是么?” 王大都统眼中泛着泪光,他的女儿才十三岁,就有了如此细腻沉重的心思,一时间他感到又惊讶又感动。 王大都统摸了摸女儿的头,笑笑道:“阿爹没事,阿爹是皇上跟前的得力干将,我的忠心皇上是知道的,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别胡思乱想的了,以后做什么事之前告诉爹爹就行,这次的事情过了就算过了。” 王大都统抹了一把老泪,鼻子抽抽的继续往练武场走,朝堂上的这些烦恼事,有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他实在不想让家人都清楚状况,不想让他们白白跟着担惊受怕…… 王锦姝连忙追上,认真道:“以后锦儿做任何事之前都会向爹爹禀报,不会再给您惹麻烦了。” 王大都统笑了笑,摸了摸女儿的头,此时他感觉,女儿和从前实在是不一样了。 王大都统想起暗卫向他禀报说,有一晚上女儿翻墙出去,结果还把暗卫给甩了…… 女儿半夜翻墙出去玩儿是常有的事,可以她的本事,从没把暗卫甩了的道理,想想昨晚在夜宴上的表演,王大都统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王锦姝又问:“锦儿还有一个疑问。” “嗯?” 王锦姝道:“将练武场借给霍家军用,是皇上的意思吧?”王大都统可是十分讨厌霍家的,没事儿他怎会把自己膈应的人往自家引呢。 王大都统望着王锦姝的眼睛熠熠闪光,他真是惊讶极了,他的女儿竟在琢磨这些事。 “是。”王大都统答道,皇上确实是有心拉拢霍家为自己的心腹,用来压制皇后和穆贵妃两方蠢蠢欲动的势力。 王锦姝抿唇不语,既然皇上愿意把霍家捧高,那霍家却要在皇后与穆贵妃之间摇摆不定,那霍家将来必定会摔得很惨。 父女二人各怀心事进了练武场,霍家军正在由一个副将指挥着操练。 王锦姝随口问道:“阿爹,霍公子还没好吗?” 王大都统随口道:“好像可以下床活动了。” 王锦姝轻轻笑了笑。 王大都统迟疑道:“锦儿你……” 王锦姝莞尔一笑,道:“阿爹放心,女儿对他没想法。”只想一箭一箭的折磨他,他伤她穆家军九条人命,她要一箭一箭的还给他! 王大都统笑着摸了摸王锦姝的头,便朝着忠鉴卫的方向走去。 王锦姝默默跟在王大都统身后,安静乖巧的像个透明人。 晌午时分,父女二人准备一起回家吃饭,就在二人刚出练武场,迎面就见坐在四轮车上的霍晋羽。 只见霍晋羽脸上带着苍白之色,见到王大都统后连忙准备起身。 王大都统一挥手,不屑道:“霍公子有伤在身,不必行礼了。” 霍晋羽脸上略带尴尬,向王大都统双手行礼,他看到王大都统身后站着的王锦姝,只见王锦姝一脸淡漠神色,完全没了他刚刚回京时的热烈,微微愣了愣神儿。 王大都统抬脚往外走,王锦姝只轻轻扫了霍晋羽一眼,忽然看到放在他四轮车旁的宝剑,竟是湛卢剑! 王锦姝太熟悉这把宝剑了,她绝不会看错! 当年穆家在北地时,同北州定北王一同抵御大梁敌军,父亲同定北王为至交好友,定北王将自己收藏的宝剑湛卢剑赠给父亲。 当时穆若兰也十分喜欢这把剑,她是用守住一城的军功才换的了这把剑半年的使用权。 霍晋羽当时确实也见过这把剑,如今这剑怎会在他身上?! 王锦姝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宝剑,王大都统发现异常,连忙问道:“怎么了,锦儿?” 王锦姝指着那宝剑,转头对王大都统温婉笑道:“阿爹,女儿很喜欢这把宝剑。” 王大都统亦是看向那把宝剑,王锦姝对霍晋羽道:“这宝剑叫什么名儿啊?” 霍晋羽温和一笑道:“这宝剑是湛卢剑,十大名剑之一,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王锦姝眸光一冷,转而又眨巴眨巴眼睛,笑道:“原来这就是湛卢剑啊,霍公子怎么得来的啊?” 霍晋羽笑笑,耐心道:“这湛卢剑本是我穆世伯的剑,自从我同穆家大姑娘定亲后,穆世伯便把这湛卢剑赠给了我。” “这样啊。”王锦姝掀了掀唇角,缓缓施礼,离开了。 一路上,王锦姝一脸冷清,王大都统以为女儿看上了那把剑,所以不开心了,一直在一旁叨叨的说让人出去给她寻一把更好的剑。 王锦姝想,当时霍晋羽确实见过湛卢剑,若是他说父亲殉国,他留下那宝剑作为纪念,也许她还会相信。可现在,霍晋羽明明是在撒谎! 当时霍晋羽毫无犹豫的对她穆若兰痛下杀手,那父亲的死呢?真的是简简单单的战死么? 王锦姝心中忽然起了疑,此事定然有隐情,她要把当年的事情查清楚! 王锦姝吃过午饭,便换了一身劲装,带着丁香去了练武场。 上午回来的时候,王锦姝已经求得王大都统让她重新练习骑马,所以她更能冠冕堂皇的出入练武场了。 第22章 羊肉泡馍 霍家军的将士多半在午休,只剩了一些执勤的侍卫。 王锦姝挑了一匹栗色马,牵着马儿在练武场转悠。 除了霍家军,练武场还有忠鉴卫,忠鉴卫知道姑娘脾气古怪,不容易摸清她的喜好,今天姑娘来练武场来的这样勤,忠鉴卫们也并不感到惊讶,纷纷想着好生保护着便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就万事大吉了。 王锦姝绕着练武场转了几圈,丁香笑嘻嘻的从远处跑来,凑到王锦姝跟前道:“姑娘,奴婢查清楚了,跟着霍家军的女人不多,其中岁数比较大的,杂役里有三个大娘,负责浆洗衣服……” 王锦姝认真听着丁香描述三个杂役大娘的样貌,这三个不是她认识的。 丁香继续道:“还有一个厨娘。” “厨娘?” “嗯!她和我差不多高,方脸,顺眼角,嘴唇比较厚,”丁香想了想又道,“对了,她眉毛上有一颗痣!” 果然是梅娘!王锦姝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丁香带路,我要去见见那厨娘。” 丁香微愕,忧虑道:“姑娘见那厨娘做什么,难不成您认识她?您是大家闺秀怎么能轻易踏足庖厨之地呢?” 王锦姝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道:“你今天的问题有点多呀,霍家军的厨娘,我怎么会认识呢?” 丁香缩了缩脖子,连忙跟上王锦姝。 王锦姝边走边道:“我听说北州的菜别有一番风味,想着霍家军在北州驻扎了那么久,也许厨娘就是北州人呢,北州人做北州菜,才最地道呢。” “原来姑娘是想吃北州的菜肴了呀!”说到吃,丁香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姑娘竟然能想到去霍家军的厨房里找北州的美食,姑娘真聪明! 王锦姝嗯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一脚跨进厨房,王锦姝看到了印象中的身影,她记忆力很好,许多人即便只见一次,她也能记住对方样貌。 王锦姝与梅娘虽只有几面之缘,却给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没想到,现在她仍跟着霍家军。 王锦姝还记得,在北州时,她去霍家军的驻扎地,偶尔经过霍家军的厨房,听到里边尖厉的呼救声,她进去时,有一个老兵正准备对梅娘行不轨之事,她不仅救下了梅娘,还让霍晋羽对那老兵军法处置,让所有霍家军的士兵引以为戒。 后来,机缘巧合,她又见过梅娘几次,每每见到,她都会吃梅娘做的拿手菜,北州名吃羊肉泡馍。 王锦姝似是无意的在厨房里找东西,梅娘发现王锦姝,连忙低头行礼,站在一旁。 王锦姝并未看她,继续翻找,问道:“这里有羊肉吗?” “有的。”梅娘连忙打开一个大锅盖。 王锦姝看了看里边,对梅娘道:“你会做羊肉泡馍吗?” 梅娘连忙道:“奴婢会做。” 王锦姝莞尔,捡了一个凳子坐下,笑道:“那你给我做一碗尝尝。” 梅娘应声后,就忙碌起来。 王锦姝看着梅娘有条不紊的切肉,炝锅,炒肉,熬汤,加馍……香气渐渐弥漫…… 梅娘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大碗羊肉泡馍放在王锦姝面前的小桌上。 王锦姝先是低头闻了闻,对梅娘笑道:“这样的美味恐怕会让士兵丧失斗志吧?” 梅娘愣了愣。 王锦姝示意丁香拿两个碗过来,她把自己碗里的分成三份,对丁香和梅娘笑道:“一起吃吧!” “奴婢不敢!”梅娘连忙跪伏在地。 丁香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了下来,拿起了筷子,一片肉被塞进了嘴里。 王锦姝笑道:“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的,一起吃吧!” 梅娘听闻,心头一跳,这话如此熟悉,这场景亦是如此熟悉…… “奴……奴婢不敢!”梅娘声音有些发颤,却不是因为害怕,她是有些恍惚,她以为穆大姑娘回来了…… 丁香刚刚光顾着埋头吃,嘴里早就塞满了,听梅娘这样说,含着肉含糊道:“我们姑娘叫你一起吃,就一起吃嘛,难不成还不给面子?” 梅娘登时有些清醒,连忙道:“奴婢不敢!” 王锦姝对丁香嗔怪道:“不可这样说话!” 丁香一愣,默默低下头,决定多吃饭,少说话。 王锦姝起身,走到梅娘跟前,伸出手。 梅娘有些错愕,王锦姝笑笑道:“快起来吧,我只是觉得你做的羊肉泡馍十分正宗,是记忆中的味道。所以对你便生出一种特别的情感。” 丁香听的一脸问号,姑娘吃过正宗的羊肉泡馍?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王锦姝不再为难她,坐下来把那小碗泡馍吃完了。 王锦姝感叹道:“真想天天吃到羊肉泡馍啊!” “嗯嗯!”丁香连忙应和,她也是! “可是每天都来练武场太麻烦了,况且再过几日,霍家军的练武场就建好了。”王锦姝有些忧愁道。 丁香忽然灵光一闪,笑道:“姑娘为何不买下这厨娘呢!?” 王锦姝听闻,拍手笑道:“是呀!好办法!”又转头望向梅娘道,“就这样决定了!” 梅娘自始至终都有些懵,眼前这王姑娘给她的感觉和穆大姑娘好像…… 王锦姝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梅娘连忙道:“奴婢贱名,不敢污了姑娘的耳朵,还请姑娘赐名!” 王锦姝歪头想了想,道:“我记得北州最出名的是梅花,你既然来自北州,那便叫你梅姑吧?” 梅姑连忙叩头道:“谢姑娘赐名!” 王锦姝笑道:“跟我走吧!” 王锦姝示意丁香给梅姑半袋金豆子,梅姑看到这些钱,有些发愣,她的小弟曾经是霍家军的一员,在战场上丢了半条腿,现在就住在上京,若是有了这些钱,她和小弟的日子便不会那么辛苦了。 王锦姝直接把人带回了都统府,同时让丁香给霍晋羽送去半袋金豆子,要回梅娘的身契。 霍晋羽拿着半袋金豆子,只觉得又可气又好笑,王锦姝从他这里直接把人带走了,她把他当什么了?虽然心里这样说,霍晋羽还是一脸温和的找出了梅娘的身契,交给了丁香。 第23章 血海深仇 傍晚时分,王锦姝同都统夫妇请安后,便说了梅姑的事情,都统夫妇只是提醒王锦姝让下人多注意梅姑的为人,便没再说什么。 当天晚上,梅姑便在添花苑住下了。 翌日清早,王锦姝坐在院子凉亭里看书,忽然听得一男声…… “嘿,王妹妹!” 又是傅二在扒墙头了。 初来乍到的梅姑被吓了一激灵,丁香连忙向她解释并安抚。 傅二一脸笑意问道:“我听王演说你从我霍表哥那里买去了一个厨娘,当真有此事?” “是啊,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王锦姝抿了一口茶,不以为意道。 傅二笑道:“哈哈,真有你的!”王妹妹还是那样让人出其不意。 王锦姝不置可否。 傅二又问:“不知道那厨娘是靠什么吸引了你啊?” “当然是做饭啊。” “我知道是做饭,她做的什么好吃?”傅二说到吃的,两眼开始冒光。 丁香刚想插话,羊肉泡馍!贼好吃! 王锦姝幽幽道:“都好吃。” 傅二狡黠笑道道:“王妹妹不会是吹的吧?说那厨娘做的饭好吃,那我可要亲自尝尝才算。” 梅娘做的所有吃食都好吃,她还是穆若兰的时候就知道了。 王锦姝扬起脸,莞尔一笑道:“不让你尝。” “啊……” “除非……” 傅二瞪大了眼睛:“除非什么?” 王锦姝手托腮,含笑道:“除非你送我一样礼物。” “什么礼物?”傅二为了吃,也算是上套了…… 王锦姝一脸认真道:“你知道霍晋羽有一把湛卢剑吗?” 傅二点头,老实道:“我知道啊,霍表哥说那是穆大将军送给他的。” 王锦姝脸上故意带着不满,皱眉道:“那么好的剑,穆大将军为何会送给他?” 傅二道:“你忘了,两家差点成了亲家,就是我霍表哥同穆大姑娘定亲后,穆大将军送给他的。” 呵,霍晋羽真是脸皮可真是厚实,他以为他能骗过所有人?王锦姝忽然话锋一转,道:“我想要那把剑。” 傅二有些为难道:“霍表哥很爱惜那把剑,况且,那剑是十大名剑之一,就算我是他的表弟,我觉得他也不会轻易送给我。” 王锦姝撇嘴道:“那你说,你霍表哥爱惜它,只因为它是名剑呢?” 傅二一滞,挠挠头,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据他观察,霍表哥给别人介绍那把剑时,总是说那是穆大将军给他的,难道…… 王锦姝垂眸,抿了一口茶,霍晋羽还是当年那个霍晋羽,贪慕虚荣,一点都没有变。 他那样说,无非就是想告诉别人,穆大将军很赏识他,他很优秀…… 傅二和王锦姝想到了一处,可傅二毕竟是霍晋羽的表弟,既是亲戚,有些话确实不宜说的。 傅二有些遗憾道:“看来我是没有口福了。” 王锦姝抿唇一笑。 没多时,梅姑给王锦姝端上来茶点,傅二离着并不远,他看到那茶点样子精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下道,茶点光好看有什么用,好吃才是硬道理! 傅二的身影消失,王锦姝对丁香笑道:“你去给我二哥送一些梅姑做的茶点,让他给傅二公子带一些过去。” 丁香领命,连忙去了。 王锦姝向梅姑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跟前。 梅姑有些局促的坐了下来。 王锦姝笑盈盈道:“梅姑,不要紧张,你把添花苑当成自己的家就好。” 梅姑连忙点点头。 王锦姝莞尔一笑,继续看书。 梅姑有些紧张的坐在王锦姝跟前,悄悄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梅姑觉得,王姑娘总是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在练武场吃完羊肉泡馍时,说的话同穆大姑娘当时说的几乎一样。 此时,正在看书的王锦姝,一手拿着书,一手揉捏着自己的耳垂。这个揉捏耳垂的动作,穆大姑娘也是有的。 当时梅姑还问过穆大姑娘,为何她看书时总会揉耳垂,穆大姑娘说,她小时候扎耳洞,没有扎好,现在虽然不戴耳饰,却也总是发痒。 今日王锦姝耳朵上也没有带耳饰…… 梅姑看着王锦姝,心绪翻涌,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吗?无论喜好,还是习惯…… 晌午,王锦姝告诉丁香她要午睡,让丁香趁这个时间去东街饰品铺拿两样头饰回来。 支走丁香,王锦姝去了梅姑的屋子。 梅姑正躺在床上,她是还没到晌午的时候,身上开始乏力,头就有些发沉,现在只想睡觉。 王锦姝看着床上的梅姑,心中带着几丝歉意,一些事情她不能直接问她,现在最有效对彼此也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了。 王锦姝点了一支迷烟,放在香炉里,她缓缓走到梅姑跟前,轻声喊道:“梅娘……” 梅姑慢慢睁开眼睛,皱着眉头,脑子一阵混乱。 清早王锦姝趁众人不备,给梅姑下了药,再配合现在的迷烟,会让人神志不清,且出现幻觉,而事后又不记得。 “梅娘,是我……”王锦姝又开口。 梅姑努力睁大眼睛,问道:“穆大姑娘?” 王锦姝嗯了一声。 梅姑又揉了揉眼睛,说着要起身:“你不是……” 王锦姝将她扶起来,表情严肃道:“梅娘,你告诉我,我爹是怎么死的?” 梅姑忽然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恐的望了望周遭,眼里水汽氤氲。 王锦姝轻轻拉过她的胳膊,道:“别怕梅娘,现在很安全,求你,告诉我……” “穆大姑娘,梅娘不敢……”梅姑迟疑一瞬,咬牙道,“穆大将军同梁军交战后,遇到了埋伏,就……就牺牲了。” “埋伏?是谁指使的?”王锦姝心跳的极快,虽然隐约知道了答案,但她还是要听梅姑亲口说出。 梅姑道:“是霍敬。” 真的是他们! 王锦姝心中恨意陡生,当年霍敬一直作为爹的副将,是爹的推荐成全,霍敬才成了骠骑大将军。爹一直把他当成亲兄弟,他竟这样恩将仇报! 霍晋羽杀她,霍晋羽的父亲霍敬杀了她的父亲,这笔血债,她定然拼死也要让他们偿还! 从梅姑屋子出来,王锦姝吩咐婢女说梅姑有些受风寒,照看一下她,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择日不如撞日,是夜,王锦姝就换了一件黑色劲装,脸上蒙了黑布,拎起剑,跳出了墙…… 第24章 册子 王锦姝先是甩掉了都统府的几个暗卫,就朝着霍府的方向去了。 到了霍府门前,王锦姝爬上墙头,小心翼翼的避开侍卫,攀着房檐,翻身跳到了房顶上。 她伏在霍府最高处的房顶,观察着府里的情况,她知道,霍敬一直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守卫最多的地方,一定是放置重要物品的地方。 王锦姝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打晕几个侍卫,并将他们简单的藏了起来,她进了那间屋子。 是霍敬的书房。 王锦姝连忙关了房门,开始在里边翻找,书柜里,暗格里,还有是否有机关…… 她要找的是霍敬杀她父亲的证据,或是他作乱的证据,无论什么,只要能对他构成威胁…… 王锦姝想,霍敬同他儿子霍晋羽不一样,他武功高强,她远远不是他的对手,若是直接动武刺杀,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窗外人影闪动,王锦姝心头一紧,连忙躲到了书柜后。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王锦姝凝神静听,有人进来了,那人脚步极轻。 听着他一阵翻找,王锦姝听到“咔哒”一声,是机关打开的声音。 她忍不住探出头去,微弱的烛光,映着那人修长的身影,他好像找到了什么…… 王锦姝没有犹豫,提剑便向那人飞身而去,那人身手亦是十分敏捷,王锦姝还未近身,他已经躲出去数尺。 王锦姝并未气馁,出剑直逼那人。 那人利落的躲过了王锦姝三招。 门外已经有了异动,王锦姝察觉自己并非他的对手,再纠缠下去只是徒劳。 那人低声喊道:“快走!”便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王锦姝没有犹豫,跟着他出了书房。 那人身手极其敏捷,王锦姝虽在他后边跟的吃力,却也并未落下多远。 “他们在那!”底下院子里已经有侍卫发现他们的身影。 “嗖嗖嗖!”箭羽飞来,王锦姝一边飞逃,一边回头挥剑自保。 王锦姝想,若是全力抵挡霍府侍卫,自己脱身,必定跟丢了那人,今晚这趟就算白来了。 她不甘心,追着那人的脚步更加急切。 前边那人忽然折返,一把拉住王锦姝,低喝道:“小心!” 王锦姝有些惊讶,却并未作声。 他手劲很大,握着王锦姝的手腕,引着她合力抵挡侍卫。 他离她很近,他脸上蒙着黑布,王锦姝瞥见他一双锐利深邃的眼眸,似曾见过…… 二人顺利逃出了霍府,一头扎进了漆黑的小巷。 惊魂甫定,王锦姝沉声道:“谢谢你。” 那人似是轻轻笑了笑,以迅雷之势一把扯掉了她脸上的黑色面纱,果然是她…… 她为何会夜闯霍府?她想做什么?虽然他满是疑问,可现在却不是找答案的时候。 松了她的手,他转身快步离去。 王锦姝紧跟其后,低声道:“你是二殿下?”虽是问句,但她很肯定。 那人声音有些发冷,幽幽道:“知道还跟!” 王锦姝又道:“你刚刚拿了什么?” “小丫头,这事与你无关,你最好赶紧回家。”萧霖业语气轻蔑。 王锦姝轻轻皱了皱眉头,看来今日要无功而返了,她将面纱重新戴好,准备离去。 忽然,巷子口传来喊声:“他们在那儿!” “快走!”萧霖业本能似的抓住王锦姝的手腕,二人往巷子另一头飞快跑去。 转过巷口,又绕了几条小街,王锦姝几乎迷路了。 小街尽头,豁然开朗,王锦姝看到了她曾来过的首饰铺。 这里是东街…… 白天的东街挤满摊贩,人群熙攘,夜晚静悄悄的,王锦姝这才发现,原来这条街竟这么宽敞。 两人脚步飞快,远远的,他们看到一队车马。 华丽的马车,车帘忽然被掀开,六殿下萧霖华探出头来,急切道:“二哥!快进来!” 萧霖业拉着王锦姝往马车方向走去,他察觉到王锦姝的迟疑,手臂加重力道,纵身一跃,同时将王锦姝一把拽上了车。 王锦姝挣扎不过,只得作罢。 萧霖华只疑惑的看了一眼蒙着面纱的女子,便将二人迎进车内。 马车很大,内里足够容纳六人,萧霖华一把拉开车后的木板。 这里面竟还有暗格! 萧霖华道:“二哥,委屈了。” 萧霖业点了点头,拉着王锦姝钻进了暗格。 暗格空间狭窄逼仄,刚刚只能容纳两人,连换姿势都是件十分艰难的事。 萧霖业靠在木板上,王锦姝却不得不靠在他的胸膛上。 此时,她能清楚的听到他沉重有力的心跳声,还有刻意放轻放缓的呼吸声。 车外,萧霖华正与霍敬周旋…… 王锦姝现在想不大明白,按说,二殿下和六殿下应该是处于对立面的,两方势力都在盯着那至高无上的权利,现在,六殿下怎么会主动为二殿下解围呢? 身边人动了动,王锦姝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手臂恰好卡在了他肩膀上。 手触及之处,是一片湿漉漉,黏糊糊…… “你受伤了?”王锦姝忍不住低声问道。 萧霖业闷声嗯了一声。 王锦姝眉头微皱,他好像是在霍府保护她的时候受的伤。迟疑一瞬,她从衣襟里掏出帕子,帮他按住伤口。 “嘶……”萧霖业倒吸一口冷气。 “很疼吗?”王锦姝心虚道,毕竟是她连累了他。 “那会儿不是很疼,刚刚……你按疼我了。” “……” 可伤口还是要止血啊,王锦姝按住他伤口的手并未放松。 车外的对话还在继续…… 萧霖业忽然低声问道:“你为何夜闯霍府?” 王锦姝扬起脸,这才想起暗格里并没有什么光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决定沉默。 他微微调整姿势。 她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萧霖业感受到她的局促,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册子,塞给王锦姝,低声道:“暂时帮我保管,过两日我会找你。” 王锦姝意外且惊喜…… 此时,车外有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咔哒!”一声,萧霖华拉开了暗格的门板。 “二哥,快出来吧!”萧霖华伸手去拉萧霖业,又愤然道,“霍敬那老贼,真是难缠!” 王锦姝待萧霖业钻出暗格,也跟着出来了。 车内灯光幽暗,萧霖华盯着王锦姝的面纱,疑惑道:“她是谁?”二哥身边的人他都认识,这个却没印象。 萧霖业并未回答萧霖华的话,而是对王锦姝吩咐道:“快走吧,记住本王说的话!” 王锦姝以下属姿态行礼,而后身手利落的跳下马车。 “二哥,她是……” “回去告诉你。” “……” 王锦姝怀揣册子,飞快离去,马车里的对话,她听不清了,不过她想,既然二殿下把这样重要的物品交给她,那他自然是不想六殿下知情,更不会告诉他,她是谁了…… 第25章 霍家军大宴 王锦姝回了添花苑,点上书案前的灯,拿出册子,翻阅起来。 册子里详细记载了霍敬买进原料,私造兵器甲胄的时间、地点。 王锦姝看到最早的时间,是八年前。 她凝神想了想,八年前,是霍敬刚刚脱离穆家军,被封骠骑大将军的时间……霍敬在父亲手底下当了那么多年的副将,野心也藏了这么多年,真是难为他了…… 过两日二殿下便会找她要回册子,王锦姝拿出纸笔,开始一页页誊抄下来…… 天即将破晓,添花苑的内室里,灯火燃尽,王锦姝伸了个懒腰,仔细收起两个册子,躺下睡了。 清晨时分王大都统在门口等女儿一起去练武场,等来的却是丁香回禀说姑娘正在睡觉。 王大都统无奈笑笑,他闺女还是他闺女,果然还是三天的热度……不过,这样也好,女孩子家家的舞刀弄剑,多危险啊…… 添花苑里。 王锦姝醒来时正是午饭时间,夏季天热,丁香知道姑娘喜欢在院子的凉亭里吃午膳,便让人把饭摆在了凉亭里。 王锦姝坐在凉亭里,正一勺一勺慢悠悠的吃着碗里的冰糖凉粉。 她长发垂落,脸上未施粉黛,身上只穿了一件素色纱衣,样子懒懒的。 “王妹妹,你怎么才起?”傅二趴在墙头上,笑嘻嘻的看着她那素色背影。 王锦姝转头,扬起脸笑道:“傅二公子,今天外边又有什么新鲜事啊?” 傅二眉头轻轻皱了皱,目不转睛的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觉得傅二有些奇怪,不禁疑惑道:“这样盯着我干什么?” 傅二脸上带着审视,迟疑道:“我总感觉,你这几日十分奇怪,跟从前好像彻底换了个人似的。” “……” 解释就是掩饰,王锦姝没有回答,低头继续吃凉粉。 傅二又道:“你不是王锦姝吧?” 王锦姝听着傅二语气严肃,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散去,抬头望着他道:“我不是王锦姝,那你说我是谁?” 傅二以为王锦姝生气了,连忙笑呵呵道:“王妹妹,你别生气呀,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哈哈……哈……” 王锦姝不欲搭理之,继续吃凉粉。 “话说……”傅二迟疑道,“你现在为什么总是叫我傅二公子啊?” 王锦姝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抬头望向丁香。丁香十分机灵,她记得姑娘说过,她好多事情记不大清楚了……难道连这也忘了? 丁香十分机敏的附在王锦姝耳畔低声道:“姑娘,您原来喊傅二公子为傅二哥。” 哦,原来是称呼的问题,王锦姝了然。 傅二见王锦姝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内心有些受伤,王妹妹似乎不愿意和他玩儿了,想想从前,他和王演、王妹妹三人总是混在一处的…… 傅二语气颓然,大有最后的挣扎的意思:“今晚霍家军大宴,你去不去?” “霍家军离开忠鉴司练武场了?”王锦姝反问,不是说再过几天才走吗? 傅二道:“霍家军已经到了霍家练武场了,今晚大宴。” 王锦姝知道,军队每到一处安营扎寨,为定军心,会举行一些仪式,她其实对霍家军的大宴并不感兴趣,不过……王锦姝抬头望着傅二,她若是不去,傅二好像会很难过的样子…… 王锦姝含笑道:“去,看热闹当然要去。” 傅二咧嘴一笑,十分满意道:“再过两个时辰,我在门口等你们!” 王锦姝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问道:“你可知道今晚主持大宴的是谁?” 傅二答道:“是二殿下。” 王锦姝轻蹙眉头,霍敬提前带兵搬到霍家练武场,果然是有目的的。 王锦姝心不在焉的吃完凉粉,进了屋,就开始翻找。 丁香连忙凑到跟前,问道:“姑娘,您在找什么呀?” 王锦姝一愣,是啊,她为何要自己找?问丁香就好了啊…… “把最好的止血药拿给我。” “姑娘您受伤啦?”丁香满脸忧虑,急忙上下左右检查王锦姝。 王锦姝忍不住笑道:“我没受伤,快去吧,傻丫头。” 丁香一头雾水,哦了一声,转身进了里屋。 傍晚时分。 王锦姝换了一身湖蓝色男装,同王演、傅二一道,去了霍家练武场。 霍家练武场地处西郊,因着是郊外,场地也比忠鉴司的大了许多。 大宴已经准备就绪,王锦姝站在人群中,见二殿下一身戎装,站在台上。 依照流程,萧霖业先是给霍家军训话,然后就是挽大弓,射下三箭。 几个将士合力将大弓推上台,王锦姝见那大弓足足有一人高,二殿下左肩受伤,不知道他能不能撑住这三箭。 王锦姝脸上无甚神色,心里却隐隐担忧,说到底,二殿下是为了救她而受伤,若不是她拖了后腿,也许霍敬根本就不会猜出暗闯霍府的人是谁…… 站在王锦姝身边的王演忍不住感叹:“好大的弓啊!” 傅二亦是啧啧感叹,若是换他来挽那大弓射箭,估计悬,今天他要好好开开眼,见识见识二殿下的本事。 所有人都看着台上,等待着萧霖业的表演。 只见他一把抓起大弓,搭箭,“嗖!”箭羽直冲云霄。 “好!”底下爆发出喝彩声。 所有人都惊叹于二殿下动作的利落神武。 王锦姝默不作声的看着二殿下,他的左肩受伤,那么重的弓,伤口大概会再次裂开吧…… “你为何不鼓掌?”一女声入耳。 王锦姝转头,看到一身男装的霍依雯。 王锦姝问道:“你手臂的伤好了吗?”话一出口,王锦姝暗觉糟糕,她对依雯本能的关心,此时此刻……哎…… “你什么意思?!”霍依雯杏眼怒睁,她这是在嘲笑她,还是故意炫耀? “依雯……”站在霍依雯身边的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王锦姝这才注意到霍依雯身后的人,是庆国公的女儿——甄淑,她也是一身男装。关于甄淑,王锦姝记得丁香说过,她与二殿下关系暧昧。 王锦姝想,今晚甄淑肯定会格外关注二殿下,她想往二殿下跟前凑,似乎有些困难啊…… 甄淑脸上带着浅笑,望着王锦姝,轻轻点了点头。 王锦姝亦是笑着点头回礼。 此刻,霍依雯虽然碰见了她最讨厌的人,可她也是知轻重的,这样重要的场合,不能逾矩。 三人的视线又回到了台上。 萧霖业同时拿起了后边两支箭,“嗖!”的一声,一齐射出,随手将大弓扔给了将士。 王锦姝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26章 手受伤了 接下来就是对搏赛了,参加比赛的人,需要自动分成两队,在规定的时间在林子里对搏,哪队剩下的人多,哪队胜利。 王锦姝一手握着红绸,越过众人,看向前边红队队长萧霖业。 王演和傅二亦是拿着红绸,站在她的身旁。 王演看着昏暗的天色,有些担忧道:“妹妹,一会儿你就跟着我,咱们和子誉在一块,玩儿这个游戏有技巧,只要咱们藏好了,挨到时间结束,咱们就赢了。” 傅二忍不住翻白眼儿,嘲笑道:“瞧你这点儿出息。” 王演怒瞪之,气呼呼道:“那些个箭的箭头虽然被棉花包裹着,但打在身上也很疼的啊!” “是是是……”傅二嘿嘿一笑,对王锦姝道,“王妹妹,你二哥说的对,一会儿咱们三个找个地方藏好。” 王锦姝只顾着注意萧霖业,没太听清二人的对话,她见萧霖业出发了,连忙跟上前去。 “喂!”霍依雯忽然闪身挡在王锦姝跟前,一脸敌意。 王锦姝面色清冷的看着她,这丫头,没完没了了是不是?王锦姝之前到底是怎么狠狠得罪了她了? 王锦姝冷声道:“让开!” 霍依雯讥讽道:“我刚刚看你就不对劲,你为何总是盯着二殿下?难不成你……” 王锦姝一把推开霍依雯,她实在是没耐心再同她纠缠。王锦姝快步向前,故意与萧霖业走了个反方向。 傅二看了一眼表妹霍依雯,也不好说什么,和王演一同向着王锦姝的方向追去。 霍依雯恨恨的看着王锦姝的背影,气的直跺脚。 甄淑连忙上前,关切道:“依雯妹妹,你没事吧?你不必为我……为我……哎……王姑娘那样的性子,你还是离她远些吧。” 霍依雯忿忿道:“离她远些?难不成我还怕她?你没看她眼一直往二殿下身上瞟吗?甄姐姐,你倒是能沉住气!” “我也是为了你好……”甄淑声音柔柔。 霍依雯不再理会甄淑,她攥紧手里的弓,朝着王锦姝消失的方向走去。 王锦姝轻而易举的甩掉了王演和傅二,同时解决了几个蓝队的人,她要避开所有人,找到萧霖业…… 月色迷蒙,灯火昏暗,王锦姝小心的观察着周遭。 “小丫头!” 头顶传来喊声,王锦姝被骇了一跳。 她扬起脸,见萧霖业正坐在一枝粗大的树枝上,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 王锦姝没有犹豫,攀着树干,跳到了萧霖业旁边的树枝上。 萧霖业道:“你在找我?” 王锦姝不置可否,看向他的左肩,问道:“伤口裂开了?” 萧霖业笑了笑,摸了摸左肩,这才发现鲜血已经渗出衣襟,他不禁面色变了变。 王锦姝拿出止血药,示意给他涂药。 萧霖业短暂愕然后,十分大方的解开衣襟,露出肩膀。 王锦姝先是用帕子仔细的为他擦拭伤口,然后将止血药倒在另一帕子上,敷在伤口处。 朦胧月色下,萧霖业看着少女清冷的面容,一丝不苟的神态,不禁有些失神。 王锦姝帮他掩上衣襟,轻声道:“好了。” 萧霖业一边整理好衣衫,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王锦姝指着他身上的血迹,问道:“不知二殿下打算如何掩盖?” 萧霖业看着这小丫头一脸严肃模样,不禁笑着反问:“为何要掩盖?” 王锦姝一滞,疑惑道:“今日霍敬设大宴,又设法让你主持,不就是为了试探你是否受伤,从而确定你是不是昨晚夜闯霍府的人吗?” 萧霖业不以为意道:“他知道了又如何?” “……” 算她多管闲事了…… 王锦姝不想再说什么,收起止血药,跳了下去。 萧霖业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轻轻一笑,沉声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王锦姝脚步一顿,回身反问道:“你不是说不需要隐藏吗?”不需要才怪,若是不需要,刚刚他大可不必费力射出那三箭。 萧霖业亦是从树上跳下来,对王锦姝含笑道:“你若是有法子,本王不介意听一听。” “……” 王锦姝刚要开口,忽然察觉远处有人影闪动,再磨叽,恐怕要来不及了! 她掏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划向自己的左手! “喂!你干什么?”萧霖业猝不及防,同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可惜,她的左手已经被匕首划破…… 王锦姝道:“我的脚崴了,手受伤了,二殿下背我吧。” 萧霖业对王锦姝想的这烂法子有些无语,她以为这样的小孩子把戏就能骗过霍敬?真是天真…… 虽然这样想,但现在她既已做到这份儿上,他只好配合她了…… 萧霖业背上王锦姝,朝林子外走去。 快到林子外,萧霖业忽然开口问道:“穆贵妃生辰宴前,你为何要刺伤霍依雯?”他想不通,那日,她隐藏实力对她才更有利。 王锦姝语气无甚波澜:“不是我。”她还以为是他呢……一来破坏六殿下的节目,二来证实她的武功,一举多得…… “那晚你丢的飞镖和偷袭霍依雯的飞镖一模一样。”萧霖业道,这样她还不承认吗? 飞镖?王锦姝想起来了,那晚她去练武场检查马匹,是捡到了一个飞镖,然后在和二殿下交手时遗落了……难道说设计她坠马和偷袭霍依雯的,是同一伙人? 王锦姝默不作声,萧霖业以为她默认了,又道:“刺伤霍依雯似乎对你没什么好处。” 王锦姝道:“我说了,不是我。” 这次换作萧霖业沉默了,他有理由相信,确实不是她。 “我以为是你做的。”王锦姝忽然口。 萧霖业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萧霖业道:“没想到我们这样两个互相怀疑的人,现在竟然要站在一起骗别人。” 王锦姝不置可否,不再吭声。 出了林子,最先发现二人是甄淑和霍依雯。 霍依雯连忙让人推来四轮车,萧霖业将王锦姝放在车上。 这时,霍敬也闻讯赶来。 霍依雯见萧霖业肩膀上殷殷血迹,被吓了一跳,捂嘴叫道:“殿下,您的肩膀受伤了!” 霍敬面色一冷,急忙走过来查看。 甄淑则是一脸担忧的看着萧霖业,心下道,殿下是因为王锦姝受的伤?果然!有王锦姝的地方,就有灾难! 王锦姝忽然喊道:“殿下恕罪,好像是我把殿下的衣服弄脏了。” 王锦姝伸出左手,霍敬看到她鲜血淋漓的左手,仍旧满脸疑云。 甄淑暗暗松了一口气,扫也不扫王锦姝一眼,目光紧紧追着萧霖业。 霍依雯亦是松了一口气,殿下没受伤就好,不过,王锦姝怎么伤的这样重呢?她武功不是很好的吗? 看着王锦姝受伤的手,霍依雯到底有些于心不忍,见父亲走神,她只得连忙吩咐下人赶紧去找医官。 此时,萧霖业已经离开,霍敬和甄淑连忙跟上。 这是霍家练武场,霍依雯不得不留下来照看王锦姝。 第27章 夜访添花苑 霍依雯从自己荷包里掏出止血药,帮王锦姝涂上。 王锦姝看着她的表情,不禁含笑道:“谢谢你。” 霍依雯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有什么好谢的,只不过是我今日恰好带了药罢了!” 霍依雯扭身走了。 王锦姝独自坐在四轮车上,看着一众人远去,眸光逐渐冷了下来,霍敬对他还是心存怀疑…… 最后,王演和傅二从林子出来时,发现伤痕累累的王锦姝,都懊恼不已,深深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王锦姝则是强烈要求二人保守秘密,不能让都统夫妇知道她受伤了。 她想,他们知道了,一定会追问受伤的经过,这点她并未与二殿下沟通,若是两人说岔了,又是件麻烦事…… 一路上,王演一直在一旁叨叨叨的没完,任由他如何问,王锦姝一句话也没说,傅二则是缩在一旁,捂着耳朵,作一脸痛苦状。 快到荣昌侯府时,傅二脸上满满的鄙夷,对王演道:“快让我下车吧,听你叨叨的我脑壳子都要炸了!”有妹妹的人真是恐怖啊。 “滚!”王演气呼呼的给了他一脚,傅二被他踹出马车。 傅二抻着脖子喊道:“王妹妹,宝膳楼出新菜品了,明日一块去尝尝?” 王锦姝笑道:“去啊,必须去。” “不许去!”王演被气坏了,这一路他妹妹都不搭理他,她竟巴巴跟着傅二往外跑,他内心很受伤的好嘛…… 王锦姝看着王演一脸憋屈模样,故意探出头,对傅二道:“傅二哥,明日我坐着四轮车也要去!” “哈哈……”傅二得意极了,朝着王演挤眉弄眼。 王演捂着胸口,瘫坐在马车里,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 王锦姝故作娇憨道:“好啦二哥,别难过啦,我真没事的……” “呜呜……” 王锦姝哄二哥中…… …… 夜已深,清幽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王锦姝的屋里,洒在地上,如水如霜。 忽然,窗前闪过一人影,随即窗子被推开,那人跳进屋里,他身影极快,脚步极轻。 王锦姝听到开窗声时,已经十分警惕的坐起身,握紧了枕旁的匕首。 那人直接来到王锦姝榻前,轻笑一声,道:“警惕性还挺高。” 王锦姝放下匕首,眼看着萧霖业十分自然的从衣架上扯下她的外衣丢给她,动作一气呵成,王锦姝不禁嘴角一抽。 萧霖业在她的闺房里转了一圈,四下打量了一番,一本正经的坐在书案前,开口道:“你院子里的暗卫还挺多。” 王锦姝道:“明天可能会更多吧。” 她知道,一开始这院子只有三个暗卫,后来她偷跑出去又甩了那三个人,暗卫就增加了。 现在又被人成功闯了,明天暗卫会更多吧。 王锦姝略微有些担心院子里那颗大树的命运,它能藏下那么多人吗…… 萧霖业轻笑,道:“我看你其实不需要那些人保护吧。” 王锦姝扬了扬唇,道:“谢殿下夸赞。” 萧霖业问道:“册子呢?” 王锦姝心想,终于结束了尴尬的瞎聊,她抿唇笑道:“册子可以给你,不过,我想要我丢失的那枚飞镖。” “好。”萧霖业十分痛快的答道,且十分自然的从衣袖里拿出了那枚飞镖。 王锦姝愕然:“你随身带着?” “我觉得你会想要,就带上了。” “……” 王锦姝拿出册子,交给萧霖业。 萧霖业随手翻看几页,一边道:“你看过了?” 王锦姝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萧霖业看着册子,说话显得心不在焉。 王锦姝见他并不是非要得到答案,遂默不作声。 安静…… 沉默…… 萧霖业忽然抬起头,一脸探寻的看着王锦姝:“怎么不回答?” “什么?” “为什么对霍家的事感兴趣。” “可以不回答吗?”王锦姝语气清冷,无甚波澜。 萧霖业一滞,又轻咳一声,起身道:“好吧,那我走了。” 王锦姝很自然的推开窗子,含笑道:“殿下请。” 萧霖业看着打开的窗子,嘴角一抽。 王锦姝脸上带着浅浅笑意,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伸手又作了个请的姿势。 萧霖业跳上窗子,又忽然扭头道:“你若看到傅子誉房檐角上那片红瓦被翻过来,就去清心茶楼等我。” 还有后续?王锦姝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萧霖业又道:“傅子誉的翠园和你只有一墙之隔。” 嗯?王锦姝扬起脸,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他想说什么? “而且我看他墙那边有个树墩,他是不是经常爬墙头跟你说话?” 王锦姝:“???” 萧霖业道:“看来我说的没错。” 王锦姝一头雾水,没明白萧霖业到底想表达什么,不过……王锦姝指了指院子里躺着的那几个人,提醒道:“你再不走,他们就醒了。” 萧霖业掀了掀唇角,跳下窗子,飞身攀上墙头,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王锦姝关上窗子,只觉萧霖业十分莫名其妙,咕哝了一句“清心茶楼”,不明白他还会有什么事找她…… 翌日清晨,王锦姝刚走出屋,就想起萧霖业那句“傅子誉墙那边有个树墩”的话,忍不住抬头望向墙头,这一看不要紧,傅二刚好从墙上探出脑袋。 傅二目光恰与王锦姝碰了个正着,有些意外,又笑嘻嘻问道:“王妹妹,你手好些了吗?” 王锦姝抬了抬裹着帕子的左手,笑了笑道:“好多了。” “那我们出发吧,宝膳楼最近火爆的很,听说新来了个厨娘,手艺特别高超,你知道的,宝膳楼不许提前订雅间,去晚了就没地方了。”傅二想到美食,有些急切。 一般来说,他们特别有时间的时候才会去宝膳楼,没办法,宝膳楼的饭菜太好吃,排号就要等好久…… 王锦姝倒是想见识见识,到底有多好吃…… 一行三人又出发了,来得早且来的巧,他们到的时候,恰好剩最后一个雅间。 这个时间点,可以说是早饭时间了,三人坐在雅间里,王演正同傅二正在扯皮,王锦姝打量着房间,房间窗子正对大街。 王锦姝起身,推开窗子,目光落在正对面,眉头紧皱,连忙飞奔出去。 “怎么了?”王演、傅二异口同声。 丁香看向窗外,不禁捂嘴尖叫:“二公子,您看!” 第28章 何叔 丁香说完,连忙向王锦姝追去。 王演二人往窗外望去,只见一个小男娃娃正扒着对面茶楼的窗子,艰难的往上爬,他三四岁的样子,小小的身子摇摇欲坠,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王锦姝站在茶楼底下,观察了一下茶楼的结构,攀着它的栏杆,先是跳到了二楼的房檐处。 小男孩儿所在的位置是三楼窗子,王锦姝站在狭窄的房檐边,对他柔声喊道:“你别怕,别乱动。” 那孩子扭头看到王锦姝,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姐姐,救我!” “好好……我救你,你别动啊。”王锦姝连忙安抚。 她挪到男孩儿跟前,一手拖住他,努力将他往窗子上抬。 小男孩儿登着王锦姝的手,顺利爬上了窗子。 “姐姐,你快上来!”男孩儿惊魂甫定,竟不忘伸手去拉王锦姝。 王锦姝看着他小小的手掌,笑笑道:“你力气哪里够呢,你让开,姐姐能自己上去。” 小男孩儿哦了一声,连忙闪开身子。 王锦姝拽着窗棱,准备一跃跳上窗子,却没想到“咔嚓”一声,窗棱折了,“哗啦”一声,脚下一滑…… 再然后…… 王锦姝掉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旋转…… 落地…… 四目相对…… “妹妹!” “王妹妹!” 王演和傅二拼命钻进人群,见到萧霖业正怀抱王锦姝。 “???” “???” 萧霖业瞥了一眼傅二,才轻轻的放下了王锦姝。 傅二收到萧霖业不友好的目光,一时有些懵。王演连忙扯着傅二,对二殿下行礼。 “免礼。”萧霖业清了清喉咙,对二人挥了挥手,又看向王锦姝,语气中带着似有似无的关心,道:“你的手又流血了。” 王锦姝看了眼自己流血的手,抬头刚要说话,萧霖业已经走进了茶楼。 谢字卡在喉咙,王锦姝抬头看了看茶楼的招牌——“清心茶楼”,唔……是它啊…… 王演看着萧霖业冷漠傲然的背影,估计人家二殿下也不愿意被搭话,拽着妹妹急切道:“妹妹,走吧走吧,菜已经上上了,再过一会儿要凉了。” 傅二虽然被二殿下莫名敌视,心里发堵,但想到美食,一切都可以烟消云散,他连忙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快走吧。” 这时,从茶楼里跑出来一满面胡须的老者,手里拽着小男孩儿,一下跪倒在王锦姝跟前,连连磕头道:“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老朽无以为报,愿为姑娘做牛做……” “老伯,快起来吧。”王锦姝连忙去拉那老人。 王演忍不住翻白眼儿,菜要凉了啊啊! 老人抬起头,王锦姝见到他的面容,不禁呼吸一滞,他是何叔! 何叔,何擎,曾是父亲的阵前先锋,他有情有义,英勇无畏,如今却一身褴褛,犹如乞丐,他怎么落得这般田地? 也是……父亲牺牲了,小轩并没有接手穆家军,穆家军散了,父亲手底下的人也流落各处…… 王锦姝问道:“你们可有栖身之所?” 小男孩儿挺直腰杆,抢着回答:“姐姐,我们就住在城外的破庙里。” “敞儿,不可胡言!”何擎严厉呵斥道。 被叫做敞儿的小男孩儿鼻子皱了皱,委屈道:“本来就是呀。” 王锦姝转头看向王演,道:“二哥,能不能帮这位老伯找一个落脚处,我看他们实在可怜。” “嗯嗯……”王演连忙应声。 “不劳烦姑娘了,”何擎连忙道,“姑娘救下我的小儿对我已是天大的恩情,现在怎好让姑娘再破费,为我们……” 王演急着打断:“无妨。” “老伯您就不要推辞啦!”丁香插话道:“我们姑娘有的是钱,况且租个小院儿又花不了几个钱!” “嘶……”周围看客忍不住嘬牙花,这姑娘的婢子都这么财大气粗,她是谁啊…… 丁香对王锦姝和王演道:“姑娘,二公子,让奴婢去安置他俩吧?” 王锦姝点了点头。 王演赞赏的看着丁香,催促道:“赶紧去吧!” 王演三人回到宝膳楼雅间坐下。 王锦姝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王演和傅二虽是一头雾水,但美食在口,其他的……先放放,反正也不急。 王锦姝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吃完饭,三个人刚要起身往外走,便见店小二笑嘻嘻的走进来,道:“这位姑娘请留步。” “?” 傅二见店小二神神秘秘的模样,有些不高兴,斥道:“别卖关子!” 店小二连忙点头哈腰道:“我们新来的方厨娘说,十分欣赏姑娘的见义勇为,所以请姑娘稍后,方厨娘一会儿会做一道她最拿手的菜,亲自献给姑娘,以示敬意。” 王锦姝同王演相视。 王演想,最拿手的菜,那得多好吃啊!他忍住口水,故作勉为其难道:“那我们就等等吧。” 店小二退了出去。 傅二忍不住叹道:“王妹妹,托你的福,今日我们要大饱口福了。”傅二心情美丽,他想不到,一向骄傲的宝膳楼也有巴巴赠菜的时候。 不多时,一厨娘敲门而入,只见她手里端着一个大瓷盘,盘子上还扣着一个精致的白瓷大碗。 是什么啊?傅二搓了搓手,王演已经忍不住开始流口水了。 王锦姝面上无甚神色,她一直在看那厨娘,那眉眼,那神态,似乎在哪里见过…… 方厨娘将盘子轻轻放在桌上,刚要打开,却被王锦姝一手按住。 王锦姝盯着她,问道:“你姓方?” 方厨娘点了点头,顺带着头低的更低了。 王锦姝又问:“你叫方什么?” 站在门口的店小二不知道方厨娘磨蹭什么呢,着急着替她答道:“王姑娘,她叫方柳。” “方柳?”王锦姝不禁轻笑,手抬起,道,“打开吧。”无论里边是什么,她肯定不会吃,也不会让王演和傅二吃。 方厨娘慢慢掀开白瓷碗,一把抓起里边的匕首,直刺王锦姝胸膛…… 宝膳楼对面的清心茶楼里,萧霖业“恰好”看到这一幕,手中的茶杯“咔嚓”被捏碎,心下道,王锦姝的生活可真是丰富多彩啊! 萧霖业看着王锦姝一把夺过那厨娘的匕首,飞身一脚,在之后就是王演和傅二轮番的拳打脚踢…… 那厨娘,不死,估计也残废了吧…… 萧霖业默默关了窗子…… 第29章 仇恨之源 宝膳楼里。 王演扛着半死不活的柳玉芳,也就是刚刚那个方厨娘,“啷当”一声,扔在了掌柜脚下。 掌柜满脸堆笑的各种道歉,各种安抚,还承诺接下来一年,王锦姝都可以随时来宝膳楼吃饭! 王锦姝刚想拒绝,就听王演大声道:“既然掌柜这样说,那我们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把这意图伤人的厨娘送去官府,我们就不追究你宝膳楼的责任了。” 王锦姝看了看王演,表示无语。 王演附在王锦姝耳边,她几乎听到了他吸溜哈喇子的声音。 “妹妹,一年的口福呐!” 傅二瞥给王演一个大白眼儿,卖妹求食的狗东西,不能好好谈谈条件吗?白吃一年哪儿够,怎么着也得三年才行…… 王演气鼓鼓,我妹妹这是没事,要是有事,看我不……不……不白吃他个十年八年的!想想宝膳楼的好吃的,王演还是没往“拆了他宝膳楼”的方向想…… 两个吃货挤眉弄眼含情脉脉之际,王锦姝已经默默离开了宝膳楼。 王锦姝穿过街,走进了清心茶楼,她四下望去,这里布置的清新雅致,她拎着裙子,上了二楼。 二楼最东的雅间是与宝膳楼正对的房间,王锦姝见门口守着两个侍卫,便停下了脚步。 他大概正在约见贵客吧,她来不过是说句谢谢,除此之外,也没什么…… 王锦姝转身拎着裙子,慢悠悠下楼。 茶楼小二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忽然灵光一闪,他认出了她,她是刚刚楼上那位贵公子救下的女子。 茶楼小二笑嘻嘻走到王锦姝跟前,道:“姑娘可是来找楼上那位公子?”说着指了指二楼东头的雅间。 王锦姝点点头。 “那姑娘随小的来……”茶楼小二作了个请的姿势。 王锦姝想,萧霖业知道她要来找他,故意让茶楼小二带话? 王锦姝跟着茶楼小二进了一雅间,那小二十分机灵的引着王锦姝坐在书案前。 “什么意思?”王锦姝问道。 小二动作麻利的取出纸笔,笑嘻嘻道:“姑娘,您要找的那位贵公子正在见客,姑娘不妨把想说的话写下来,小的帮您传信。” 原来是这小二自作主张……王锦姝看了他一眼,提笔…… 王锦姝拿着笔的手在空中停留一瞬,那小二连忙转过身去。 王锦姝想了想,最后只写了两个字——“谢谢”。 王锦姝把纸条递给小二,转身往外走。 那小二接过纸条,看着王锦姝施施然下楼的身影,不禁撇嘴,啐了一口道:“看穿戴的挺好,给她忙乎半天,连个赏钱都没有!” 小二打开纸条,看到“谢谢”二字,不禁冷哼一声,一把将那纸条揉皱了,丢在墙角。 小二刚要下楼,就见萧霖业迎面走来,满脸肃杀之气。 萧霖业命令道:“捡回来!” 那声音冷极了,直叫那小二连打了三个冷颤,连滚带爬的捡回了纸条,颤抖将纸条展开,双手奉给萧霖业。 那小二只知自家老板与这贵公子交情匪浅,却不知他真实身份,老板也明令禁止所有人,不得随意打听客人身份来历。小二心下道,他得罪了老板的贵客,要完啊! 萧霖业拿过纸条,看到上边清秀俊逸的字迹,不禁眉头舒展,转身向楼下走去。 那小二哆哆嗦嗦抬起头,见萧霖业离开了茶楼,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锦姝从茶楼出来时,正好见丁香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丁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一气呵成道:“姑娘,奴婢已经安置好老伯他们了,帮他们在城东租了个院子,老伯说等他赚到了钱,肯定会还姑娘钱,奴婢说咱们姑娘有钱着呢,这点儿钱不叫个事儿,奴婢还给他们留了些银两,置办用品。” 王锦姝满意一笑道:“你办事快速周到,很不错。” 丁香嘿嘿一笑,只要给钱够多,速度什么的绝对要多快有多快。 丁香见姑娘落了单,十分疑惑道:“姑娘,二公子和傅二公子呢?” 王锦姝道:“他们押着柳玉芳去衙门了。” “柳玉芳?她不是被送到乡下了吗?谁允许她回来的!”丁香气鼓鼓的,忽然又想到问题的关键,瞪着眼睛急切道,“她不会对姑娘做什么了吧?您……” “我没事。”王锦姝浅浅一笑。 主仆二人沿着东街一路走,王锦姝对丁香简单描述了一下事件经过,丁香听着,前后一共撸了五六回袖子,真遗憾啊,她没在场,二公子和傅二公子到底是怜香惜玉的,只打的柳玉芳鼻青脸肿,要她打,她肯定打的叫她爹娘都不认不出她来! 主仆二人出了东街,上了马车,王锦姝一脸严肃,问道:“丁香,柳玉芳为什么拼了命的置我于死地呢?”之前的王锦姝到底怎样得罪她了? 丁香瞪大了眼睛,问道:“姑娘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王锦姝点了点头。 丁香想了想,道:“还不是因为她心眼儿坏……” “等等,”王锦姝打断,认真道,“描述事件,不允许添加自己的评价。” 不让自由发挥,丁香弱弱的哦了一声,娓娓道来。 原来,那柳玉芳没事总欺负她的庶妹柳玉晴,一次,她欺负柳玉晴欺负的狠了,连一向招猫逗狗不务正业的王锦姝都看不下去了。王锦姝让人劫了柳玉芳,狠狠地揍了她一顿,还扒了她的外衣,扔进河里。 柳玉芳回到家,要死要活的折腾了好几天,奈何她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证明就是王锦姝欺负了她,且她父亲户部侍郎性子软弱,惧怕于王大都统的威严,柳玉芳只得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恶气。 之后,任何宴会,只要柳玉芳碰到王锦姝,她就要想法子作妖,每次都是柳玉芳还没干什么,就被王锦姝治住了。 王锦姝整柳玉芳乐在其中,一直没彻底解决了她。 就上次在二殿下的宴会上,丁香也挺纳闷的,姑娘是不想跟她玩儿了?决定彻底解决她了? 王锦姝听完,有些无语,原来的王锦姝竟和柳玉芳一直玩儿“猫鼠游戏”,没真打算解决了她啊……呵,这癖好,怪不得下人们琢磨不透她的行为呢…… 王锦姝想,柳玉芳欺负庶妹是不对,可仇恨归根结底来自于王锦姝扒了柳玉芳的外衣扔河里。柳玉芳看重闺誉,可能就是那一次,让她下了狠心,非要置王锦姝于死地不可…… 王锦姝默默叹了口气,转头对丁香道:“咱们去大牢里看看柳玉芳。” 第30章 是个机灵的 丁香连忙应声,吩咐马夫调转方向。 路上,王锦姝让丁香去买了一些点心,丁香照做了。 主仆二人进了牢房,狱卒收了丁香的金豆子,笑嘻嘻的提醒道:“姑娘,里边空气不好,您说完话就赶紧出来吧,别染了晦气。” 王锦姝嗯了一声,拎着裙子走了进去。 牢房里光线晦暗,空气阴湿,只见柳玉芳穿了一身囚衣,双臂环抱膝盖,瑟缩在墙角。 “柳玉芳!我们姑娘来看你了!”丁香毫不客气的喊道。 柳玉芳抬起头,满眼怨毒的看着王锦姝。 王锦姝给了丁香一个眼神。 丁香把手里的点心放进牢房里,道:“我们姑娘对你够意思了吧?还给你送来了点心。” 柳玉芳冷冷横了丁香一眼,狠声道:“是不是下毒了?觉得我死的不够快是吗?” 丁香气呼呼叫道:“你怎么好心当成驴肝肺呢!不吃拉倒,我们还不如去喂狗呢!” 柳玉芳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王锦姝道:“丁香,你先出去等我。” 丁香怒瞪了柳玉芳一眼,冷哼一声,麻利的出去了。 王锦姝道:“点心没毒,不是所有人都像你。” 柳玉芳站起身,冷笑着朝王锦姝走来,恶狠狠道:“王锦姝,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这笑话好看吗?你生在都统府,处处高我一头,现在看我落到这番田地,你满意吗?” 王锦姝语气无甚波澜:“我没打算处处高你一头,更何况,天底下地位不如你的人众多,他们也并没有都落得比你还差的田地。” 柳玉芳怒道:“你是说我自作孽了?” 王锦姝道:“之前我是讨厌你,但从来没想杀你,可你却非要置我于死地。” “你那样羞辱我,还不如杀了我!”柳玉芳一边恶狠狠的怒喊,一边快步扑了过来,一把攥住了牢门,语气阴森至极,“王锦姝,你放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王锦姝冷声道:“你与其寄希望于死后,倒不如努力活下去,毕竟活着才是真实的。” 柳玉芳冷声一笑,话音尖厉:“呵,活着,说的轻巧,明日我就要被流放北疆了,换你你也不愿意活了吧。” 王锦姝道:“活着总比死了强。” “你赶紧走吧,我不想听你说话!”柳玉芳显然已经十分不耐烦,她知道,北疆生活凄苦,她早就打定了主意,等到了晚上,自己就吊死在这牢里。 王锦姝有些无奈,她想,有些仇恨就像死结,永远也不可能被打开,她和柳玉芳就是如此。 就在这时,柳玉晴进来了,她先是朝王锦姝福了福身,又对柳玉芳轻声喊道:“姐姐。” 柳玉芳眼睛一亮,连忙跑过来,急切道:“怎样?父亲想到法子了?” 柳玉晴摇了摇头。 柳玉芳听闻,一下伸出手来掐住了柳玉晴脖颈,恶狠狠道:“你根本就没告诉父亲是不是?!父亲他不会不管我的,你这个小贱人,都怪你,都怪你,我要掐死你!” “姐……姐姐……不是的……”柳玉晴被掐的眼冒金星,艰难解释,“父亲说……说你违抗圣命,私自回京,是……是死罪,现在判你流放北疆,已是宽恕……” “我不信!”柳玉芳近乎疯狂,手上更加加重了力道。 柳玉晴终于抬手反抗,对王锦姝求救道:“王姑娘,救……我……” 王锦姝这才出手,救下了柳玉晴。 柳玉晴捂着胸口,艰难的咳嗽了几声,眼中带泪,楚楚可怜道:“我真的告诉父亲了,父亲说没办法救你……” “滚!”柳玉芳厉声叫道。 柳玉晴被骇了一激灵,如梦初醒般,怔怔的看着柳玉芳,又转头对王锦姝道:“王姑娘,走吧,我姐姐疯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王锦姝抬脚出了大牢。 柳玉晴快步跟上,脸上带着歉意道:“王姑娘,我姐姐那样子吓到你了吧,哎,她就是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我早就习惯了。” 王锦姝并未看她,冷冷道:“以后你都不用去习惯了,不挺好么?” 柳玉晴听闻,连忙语气悲伤道:“我姐姐这样,其实我也挺伤心的。没办法,谁也救不了她。” 王锦姝不想再跟她废话,加快脚步出了大牢。她真是受够了上京这些贵女的戏码,柳玉芳虽然总想杀她,但也算坦坦荡荡。 柳玉晴呢,分明根本就没有告诉她父亲,还假惺惺的跑来,若是她不在场,柳玉晴大概会好好的落井下石一番吧。 王锦姝之所以知道柳玉晴根本没告诉她父亲,是因为她知道,今天一天,所有官员都将在宫里商量秋祭大典的事,包括王大都统,包括户部侍郎…… 丁香见姑娘出来,连忙迎上前去。王演和傅二跟着官差去录完口供,也回来等着王锦姝。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一行人各回各家。 王锦姝回到添花苑时,鬼使神差的抬头望向傅二房檐上那些红瓦,这一眼,让她登时顿住脚步,她刚回家,萧霖业就约她在茶楼相见? 王锦姝只觉得上午一通折腾,很心累,不管了,先回去睡个午觉再说! 她洗漱更衣,吃过午饭后倚在床边看书,没想到书上的字密密麻麻的,越看越叫人心烦,王锦姝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去见他吧! 她换了一身男装,带着同样身着男装的丁香出了门。 两个人坐上马车,丁香见姑娘若有所思,十分疑惑道:“姑娘,您怎么啦?” 王锦姝回神,轻轻笑了笑,道:“没事……” 丁香挠挠头,紧闭嘴巴观察着她的神色。 到了清心茶楼,王锦姝刚走进去,上午那小二就发现了她。 小二忍不住一哆嗦,心想困境也是机遇呐!连忙扯起笑容,凑上前来,殷勤道:“姑娘,您来啦,快里边请。” 小二引着王锦姝上楼,还十分贴心的拽下肩上白巾,擦拭着王锦姝即将扶到的楼梯扶手。 丁香满意道:“是个机灵的。”同时,手十分自然的从衣袋里摸出一个金豆子递给那小二。 第31章 河畔埋伏 那小二一看金豆子,两眼登时闪闪发亮,连忙双手捧过金豆子,嘻嘻笑道:“谢谢姑娘赏赐!” 小二又重新偷偷打量王锦姝,原来她是个金主啊,想想自己上午的表现,差点得罪了金主娘娘,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王锦姝进了雅间,只见萧霖业正端坐在书案前,一手拿笔,全神贯注的写着什么。 王锦姝没有吭声,只作了个行礼的动作。 萧霖业望向王锦姝,示意她坐在他的对面,开门见山道:“今晚亥时,霍敬私造的一批兵器将运至城东河畔,到时候我会带人直接去现场抓人,人赃并获。” 王锦姝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么秘密的行动,知道的人不应该越少越好吗?” 萧霖业被呛了下。 他以为她听到以后会很激动,且要求一同前去呢,至于他为什么告诉她……可能是因为觉得她会感兴趣吧…… 萧霖业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莫名其妙,他是怎么了,她感兴趣就要上赶着告诉她吗?她只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 王锦姝见萧霖业默不作声,以为他不好意思开口请她帮忙,她倒是不介意先提出:“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 “……” 那叫她来干什么?撩闲吗? 王锦姝虽觉得萧霖业的行为很迷惑,但她对抓霍敬却很感兴趣,又问道:“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你想去?” 王锦姝点点头。 萧霖业起身,爽快道:“那好,戌时我在这里等你。” 王锦姝应声,亦是起身。 “走了。”萧霖业抬脚往外走,忽然又顿住脚步,“哦对了。” 王锦姝疑惑的看着他,只见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她,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能保你手上不留疤。” 王锦姝接过药瓶,一边施礼道:“谢二殿下。” 萧霖业轻轻笑了笑。 “殿下?” “嗯?” “你肩上的伤……” “已经好了。”萧霖业嘴角上扬,脚步轻快的往外走。 王锦姝攥紧了手里的白瓷小瓶,有二殿下也盯着霍敬呢,看来他离死期不远了。 是夜戌时,王锦姝穿了一身夜行衣,吩咐丁香留在添花苑,独自翻墙出门。 添花苑的这群暗卫跟的锲而不舍,王锦姝这次甩掉他们还真是费了好大的心神。 她进了清心茶楼的雅间,见一身黑衣的萧霖业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要出发了吗?”王锦姝问道。 “出发,不过……”萧霖业目光落在门口,“你还是先回家吧。” “怎么……”王锦姝一头雾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门外人影闪动。 萧霖业轻而又轻的笑笑,道:“乖乖回家等我消息。”随即推开窗子,纵身一跃。 王锦姝扶在窗边,眼看着萧霖业的身影融进了浓浓夜色中。 “吱呀……”门被慢慢推开。 王锦姝蓦然回头,一脸惊讶:“阿爹?” 显然,王大都统脸上写满了不开心,走进来,坐在茶桌前,闷头不说话。 王锦姝站在一旁,低着头,沉默是金。 许久,王大都统开口道:“锦儿啊,二殿下不行。” “???” 王大都统不开心极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宝贝闺女遇到的桃花都是烂桃花。 “今天朝堂上庆国公又旁敲侧击的说二殿下该娶亲了,大伙儿都知道他想把他闺女嫁给二殿下呀……” 等等,王大都统这一六八开的,原来不是因为她偷跑出来啊,她还以为……她还以为…… 王大都统宠女真没有底线吗?王锦姝只觉得一阵惭愧,她一再挑战王大都统的底线…… “那个……阿爹……”王锦姝艰难措辞,“我和二殿下之间没什么,我看他和甄淑挺般配的……那什么,我也没什么想法,阿爹,咱们回家吧……” 王锦姝连忙拽着王大都统往外走。 “嗯嗯,锦儿你这么想,阿爹就放心了,”王大都统一边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又絮絮叨叨的,“真的,二殿下不行,你看他和甄家姑娘搞暧昧,还不提娶人家的事儿,不行啊这人……” “哗啦……” 伏在窗口偷听的萧霖业脚下一滑。 “主子,他们已经下楼了。”萧霖业的属下好心提醒。 他才不是来偷听他们说话,疯了呢偷听! “咳咳!”萧霖业清了清喉咙,“本王回来拿东西……拿什么东西……” …… 父女俩坐着马车往回走。 王锦姝听王大都统说皇上把筹备秋祭大典的任务交给了他,大致流程已经草拟完毕,剩下就是细节了。 王锦姝一脸崇拜的看着王大都统,认真听他说话。 王大都统越说越美,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霍敬那个老东西。 “霍敬称病,提前回家了?”王锦姝听闻,心中一紧。 王大都统冷哼:“那个老滑头,谁知道他在搞什么,说是病了,我看他好着呢!” 王大都统忽然压低声音道:“咱们忠鉴司有人看见他晌午去了城东河畔,谁知道他捣什么鬼呢。”不过,只要跟忠鉴司无关,王大都统才不会插手呢,好好活着不好吗? 王锦姝想,城东河畔,那不是二殿下说的今晚霍家接船的地方吗?霍敬提前去做什么? 一个不好的念头涌进王锦姝脑海——霍敬提前去设埋伏了! 他敢那样做?诛杀皇子?! 王锦姝心怦怦乱跳,不行,她得去找萧霖业,不管怎样,至少去提醒他一下也行啊。 “阿爹,我……”王锦姝看到王大都统一双慈爱的目光,终是不忍心扯谎,一五一十同他说了。 王大都统沉吟一瞬,坚定道:“阿爹陪你去!” 父女二人一人一马,快马加鞭,赶至城东河畔附近。 河畔周遭没有灯火,偶有蟋蟀鸣叫,除此之外静的诡异。 远远的,河上出现星星点点光芒,越来越近……是船…… 王大都统眉头紧锁,忍不住拽着马儿往前走了两步。 “阿爹……”王锦姝不禁轻声喊道。 那船越来越近,王锦姝心中焦灼,怎不见萧霖业呢?! 第32章 交手 远远的,船好像忽然停住了…… “打起来了。”王大都统微眯双眼。 王锦姝看到,有人掉进了水里。 船摇摇晃晃的,火光忽明忽暗,两方势力缠斗着。 此时此刻,萧霖业带兵解决了船上最后一个黑甲士。 “禀告殿下,三条船共黑甲士六十人!活捉十五人。” 萧霖业想,之前王锦姝提醒过他多带些人手,看来不无道理。 萧霖业沉声命令道:“熄灭所有灯,船靠岸!走陆路。” “殿下,可是陆路有荒林阻隔,绕远路和走荒林都不如坐船快啊?”属下疑惑道。 萧霖业眸光紧锁,盯着城东河畔码头,道:“那里恐有埋伏,本王不能拿你们的性命做赌注。” 属下听闻,一阵感动,即刻下令熄灯靠岸。 萧霖业下了船,吩咐得力属下先带一部分人将十五名黑甲士押回王府,自己则是带了百来余人钻进了荒林里。 这边,王锦姝盯着远处,眉头紧蹙。 远远的,眼见着那些船上的火光骤然熄灭,河道又陷入了一片漆黑,周遭仍是诡异的寂静…… 王锦姝盯着远处河道,默默攥紧了手中宝剑。 不久,父女同时发现,船过来了!没有燃灯,一片漆黑,悄无声息的,快要到达城东河畔了。 王锦姝忽然道:“阿爹,您能不能立刻调集忠鉴卫过来?” “能!”王大都统没有犹豫,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又对王锦姝道,“锦儿,小心行事,等爹回来!” “嗯!”王锦姝郑重的点了点头。 同样发现船只即将靠岸的还有埋伏在暗处的霍敬。 “将军,船开过来了!” 霍敬双目紧盯河面,声音阴冷道:“让弓箭手准备!” “是!” 霍敬唇角上扬,八字胡也跟着翘上天,心下道,萧霖业,你拿走我的册子又怎样,今日我便叫你再也没机会拿出那册子! “放火烧船!”霍敬一声令下,河畔忽然燃起带火箭羽。 “嗖嗖嗖!” “嗖嗖嗖!” 那些箭直直飞向船只! 王锦姝心中一紧,忍不住呢喃:“二殿下,不要有事……” 她翻身下马,提剑悄悄朝着箭羽射出的地方走去。 霍敬看着燃着的船只,脸上升起得意之色,安亲王萧霖业,也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一个小兵慌忙跑来。 “将军!船是空的!” “空的?!”霍敬一听,脸上骤冷,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萧霖业竟然没在船上! 霍敬暗叫一声不好!连忙下令道:“让黑甲士即刻撤离!” “是!” “其他人跟我来!”慌忙间,霍敬飞身上马,扬鞭骑马疾驰而去。 霍敬想,船上定是出了叛徒,将他藏兵器的地点招了出去! 他先是放出假消息,引萧霖业来,又在船上埋伏了一大批黑甲士,若是萧霖业带人提前偷袭船只,黑甲士直接杀了他最好。若是船上埋伏杀他不成,他定要过来寻他,而水路则是最快速的,待他坐船抵达城东河畔,他放火也能烧死他。就算他侥幸上岸,岸上还有机关埋伏等着他…… 若是萧霖业直接来河畔等他接船时抓他,那就直接入了他的机关埋伏,打扮成流寇的黑甲士一上,里外夹击,定让萧霖业死无全尸。 到时候他再回禀朝廷说有流寇趁夜坐船来,准备在上京行凶,他和安亲王一同抓流寇,安亲王不幸遇难。朝廷不仅不会责怪他,还会夸他抓流寇有功。 霍敬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万无一失,却没想到萧霖业根本没走水路! 霍敬十分懊恼自己没在城东荒林里再设埋伏…… 霍敬认定了自己的黑甲士里出了叛徒,更加急切的朝着他的藏兵器地点飞奔而去。 他想,萧霖业走荒林,定然要耗费一些时间,他要赶在萧霖业到达之前确认兵器被成功转移…… 王锦姝一路跟着霍敬,并在树上刻下记号,她想,船上既然没有兵器,霍敬为何还要匆匆离去?去看他藏兵器的地方?不打自招,岂不是太愚蠢了些? 王锦姝虽然心存疑虑,但仍旧小心翼翼的跟着。 霍敬带人抵达城东一处宅院,示意两个士兵进去查看。 王锦姝藏在暗处观察,只见那士兵从里边出来回禀霍敬后,霍敬忽然朗声大笑起来。 “有惊无险,回家睡觉!”霍敬大喊一声,这次虽没杀了萧霖业,但萧霖业也没捞到好处,算是两家都白忙乎了一场。 王锦姝心下道,霍敬这老贼,竟提前叫人转移了兵器。 忽然,霍敬朝着王锦姝藏身的地方走来,冷笑道:“跟了老子一路,让你多活一会儿,真是便宜你了!” 王锦姝蒙面,提剑走了出来。 霍敬拔剑,刚刚他着急,且觉得到了这里再解决她也不迟,所以一直任由她跟着。现在他心情好,他要亲自送她上西天! “将军!” “这个本将军亲自解决!”霍敬冷笑一声,攥紧剑,向王锦姝飞奔而来。 王锦姝面上冷静,眸光紧锁霍敬,从前她敬他是长辈,从未交过手,今日她便要好好领教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比她强。 王锦姝身子灵活,躲过霍敬一击,旋身到他身后,又飞快出剑。 霍敬亦是灵活避开。 王锦姝看着他,他比多年前发福太多,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吧?!再想到自己不明不白死去的父亲,王锦姝恨意陡升,出剑愈发凌厉。 霍敬到底是练武多年,过了七八招,王锦姝已然占了下风。 “嘶……” 是衣袖和肉皮划破的声音。 …… 荒林里。 萧霖业带兵艰难前行,即将抵达码头时,他忽然发现树上的标记,摸了摸,还有树干流出的黏液,标记显然是新做的。 萧霖业脑海中第一反应便是王锦姝,不对,她不会在这儿,她应该会被王大都统带回家。 “殿下,这边!” 萧霖业连忙走过去,只见一树干上被挖了个小洞,一白瓷小瓶被塞到其中。 是他给她的金疮药!真的是她! 萧霖业连忙带人沿着标记一路前行,看样子她是一个人,王大都统呢?怎会任由女儿一人行动?!她会不会有危险?!萧霖业思绪万千,脚步更加急切。 这厢,王锦姝正与霍敬缠斗,她拼尽全力抵挡他的攻势。 霍敬道:“呵,黄毛丫头身手可以!” 王锦姝仍不敢懈怠,全神贯注的同他过招。 霍敬与她交手,总觉得她的招式十分熟悉,这下,他灵光一闪,忽然想起穆贵妃寿辰宴上同六殿下一起舞剑的女子。 再看她的眼睛,没错,她是王广忠的女儿! 霍敬阴森一笑,王广忠爱女如命,今天他便要了他的命! 突然,一个身影迅疾窜出,大吼一声:“我来!” 来人赤手空拳,迅速同霍敬缠斗在一处。 第33章 爆炸 霍敬看清那人,不禁大惊失色,何擎!他不是死了吗?! “霍敬!你可还记得我?”何擎大喝一声,直奔霍敬。 “何……何大哥。”霍敬瞬间决计同他“握手言和”,连忙收剑,退出几步,以躲避何擎攻击。 “算你还没眼瞎!”何擎停下动作,不屑道。 王锦姝站在一旁,冷眼瞧着,霍敬佯装嬉皮笑脸,何擎面上冷漠如冰。一个曾是父亲的副将,一个是阵前先锋,如今已物是人非。 何擎大叫道:“霍敬,当初你为何背叛大将军?” “何大哥,你说的什么话?大将军为守北疆,为国捐躯……” “放你娘的屁!”何擎忽然暴跳如雷,“奸诈小人!你偷偷设下埋伏,害死大将军,当我不知?!” 霍敬眼眸渐冷,他顾及当年情分才喊他一声“何大哥”,没想到,他还是这么一根筋,不不识时务,那就不要怪他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了…… 霍敬声音冷冷,下令道:“恶意诽谤朝廷命官,来人啊,给我拿下!” “是!” 霍家军一拥而上。 “住手!”王锦姝忽然提剑,挡在何擎面前。 “黄毛丫头,让开!”霍敬怒道。 王锦姝摘下面上黑布,扬声道:“我是忠鉴司王大都统的女儿,我奉父亲之命,来调查此事。” 霍敬嗤笑,就算她是王广忠的女儿又如何,他抵死不认他认识她,王广忠能奈他何? 霍敬道:“黄毛丫头好大的口气,还敢冒充王大都统的女儿。还愣着干什么!把那个口出恶言的人,还有这个野丫头,就地处决!” 何擎气急败坏:“霍敬你个王八蛋!早晚会遭报应的!” 王锦姝默默无语一瞬,何叔还是这样,心直口快,不高兴了就骂街。 “等下……”王锦姝又道,“霍将军可以怀疑我的身份,但是我若真的是王大都统的女儿呢?霍将军不会不知道忠鉴司的职责吧?” 霍敬到底还是犹豫了一下,忠鉴司负责督察六部,监管侯门,查到问题直接禀报皇上。况且上京无人不知,王大都统爱女如命,若她真是王大都统的女儿,到时候王大都统在皇上跟前吹一阵风…… 就在霍敬犹豫之际,萧霖业带兵赶了过来。 王锦姝见到他,脸上忍不住升起笑意,他终于来了,再不来,她就要拖不下去了啊…… 萧霖业与王锦姝相视,对属下沉声下令道:“把霍敬抓起来!” 霍敬忽然作满脸惊惧状:“殿……殿下,何故抓我?” 萧霖业眸中满是杀气,冷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搜!”萧霖业一声令下,他所带士兵立刻冲进了那老宅之中。 王锦姝忍不住皱眉,萧霖业自信过头了吧,还没搜就抓人…… 知道里边什么都没有的王锦姝,实在不忍心看到一会儿即将失望的萧霖业。 王锦姝想,耽误了这么长时间,霍敬的兵器大概早就转移到了十分安全的地方了吧…… “殿下,没有。” “殿下,没有。” 随着下属搜寻无果,萧霖业的脸黑了下来。 他不禁望向王锦姝,王锦姝紧抿嘴唇,轻轻的摇了摇头。 霍敬见状,挣了挣钳制他的士兵,笑嘻嘻道:“殿下,我想您大概是误会了老夫了吧,像我这样守边数年,忠肝义胆的人,怎么可能犯上作乱呢?嘿嘿……” 萧霖业冷冷的看着霍敬,似是陷入沉思。 何擎看明白二殿下大概是在找什么,他想,霍敬连背叛大将军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他肯定是又干什么坏事了! 萧霖业只觉再与他多说也没用了,挥手示意士兵放了霍敬,又指了指何擎,语气有些颓然,道:“那人恶意诋毁朝廷命官,先抓起来。” 王锦姝知道萧霖业带走何叔实际上是为了保护他,遂没说什么,也跟着准备同萧霖业一道离开。 “咵咵咵!” 是一队人马跑来的声音。 萧霖业停住脚步,见王大都统正带着一队忠鉴卫骑马而来。 “二殿下!”王大都统翻身下马,对萧霖业行礼道:“微臣带忠鉴卫在城东巡逻,发现一群人鬼鬼祟祟。” 萧霖业一听,眼眸中不禁升起笑意,他与王锦姝相视一笑。 “王大都统快快请起。”萧霖业双手去扶王大都统。 王大都统继续道:“微臣已经让忠鉴卫把他们绑了,让他们留在原地,请殿下移步。” 萧霖业冷冷瞧了一眼霍敬:“还不一同去看看?” 霍敬嘻嘻一笑:“忠鉴司办事,我霍家军就不掺和了吧。” 王大都统道:“不好意思霍将军,忠鉴司抓的是你的黑甲士。” 霍敬一听,瞪眼道:“什么黑甲士,听都没听说过。” 王大都统冷哼:“那你更该去看看啊,好开开眼,见识见识。” 好你个王广忠,霍敬瞪眼,暗暗咒骂,我和你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跟我杠上了是吧?看我腾出手,不弄死你! 王大都统亦是怒瞪霍敬,孙子,威胁你爷爷呐! 一行人到了王大都统所说的地方,萧霖业看到十来个身穿黑色铠甲的人被五花大绑着,另外周围站了两圈忠鉴卫。 王锦姝暗暗叹道,王大都统这是叫了多少人手啊…… 王大都统道:“殿下,他们就是从这宅子里出来的。” 萧霖业这次学谨慎了,眼神示意下属看紧霍敬,抬脚进了院子,王锦姝连忙跟上。 王锦姝跟在萧霖业身后,仔细观察着宅子里的情况,院子里堆了几个草垛,其他士兵正在搜查…… 萧霖业推开房门,抬脚,他忽然感到抬着的脚触及到了一根线…… 王锦姝看到萧霖业悬在半空中的脚,心头一紧! “殿下……” 只一瞬,萧霖业一把拉过王锦姝,揽进怀里…… “轰!” 爆炸声仿佛要震碎耳膜…… 王锦姝艰难的睁开双眼,看到萧霖业额上渗的血迹以及急切的神态,他张着嘴,好像在喊什么,可是,她听不到…… 然后就是一群人围在了她头顶…… …… 王锦姝醒来时,天光大亮。 都统夫妇正守在她的跟前。 王锦姝本能的要起身,却发觉浑身疼痛不已…… 都统夫人一急,连忙扶住她,满眼是泪:“锦儿啊,乖乖的,躺着啊……” “阿……爹……”王锦姝一开口,嗓子火辣辣的疼。 王大都统抹了把眼泪,握住了女儿的小手。 “找到了吗?”王锦姝问道。 王大都统摇摇头。 这样都没找到霍敬藏的兵器?!王锦姝恨极了,只怪她武功本事不够,不能痛快的杀他了事! 王锦姝又问:“二殿下呢?” 听着女儿嘶哑的声音,都统夫人受不了了,嗷嗷哭起来:“都什么时候了哇,你还关心别人!你看你,嘤嘤嘤……” “夫人……”王大都统连忙揽住都统夫人的肩膀,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没看好女儿……都怪我……” “就怪你,嘤嘤嘤……”都统夫人趴在王大都统怀里哭的更伤心了,“你说你,人家安亲王抓人,你凑什么热闹啊,人没抓到,倒把自己闺女伤成了这样……呜呜呜……嘤嘤嘤……” “好好,不哭了啊,怪我怪我……你打我,打我……”王大都统拿着都统夫人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拍。 “手疼……”都统夫人娇弱喊道。 “啊啊……碰疼了啊,怪我怪我……呼呼……我给你吹吹……”王大都统连忙捧着都统夫人的手吹着…… 王锦姝默默捂住了双耳,闭上了眼睛…… 第34章 探望 王锦姝吃过午饭,就起身活动了,除了手臂上有霍敬划的伤口和左手自己划的口子隐隐作痛以外,身上还好,这多亏了萧霖业给她当了人肉垫子……不过,他到底有没有事啊…… 丁香上了趟街,什么都没打听到,王锦姝决定亲自去看看。王锦姝攀着自己院子的墙,轻松跳进了傅二的翠园。 回身瞥了眼墙旁边的树墩,用它爬墙头,还真是方便啊…… 傅二在门口放哨,王锦姝带着丁香从傅二家侧门逃了出去。 出了门口,傅二还不忘提醒:“王妹妹记得带我去宝膳楼吃饭啊!” 丁香抢话道:“知道啦,知道啦!傅二公子您放心吧,我家姑娘说话一言九鼎。” 丁香早就看出来了,为了这口吃的,傅二公子殷勤了不少。 王锦姝道:“明天中午就去。” “一言为定!”傅二美滋滋。 王锦姝转过头,面色一沉,脚步飞快,钻进了马车。 马车直奔东街清心茶楼,虽然知道他在那儿的可能性很小,但若让她直接去安亲王府找他,总觉不妥。 马车抵达,丁香出去问了,萧霖业并不在茶楼。 王锦姝略感失望。 丁香问道:“姑娘,咱们直接去安亲王府不就成了?” 王锦姝摇摇头,道:“不妥。”即便王锦姝不管什么闺誉,萧霖业到底还是皇子,一言一行皆会落入有心人眼中,她去了只会给他添麻烦。 “去城东……”王锦姝吩咐。 她要去看看,那爆炸的宅子里,真的没有别的线索了吗? 抵达城东那宅子,丁香扶着王锦姝下了车。 走进宅子,里边一片狼藉。 王大都统说,昨晚爆炸之后,二殿下执意送王锦姝回了家,等到快天亮,她还是没醒,二殿下才离开了都统府。 没人顾得上霍敬,且也没什么有力证据一下就抓了他,所以当时霍敬就大摇大摆的回家了。 之前,王大都统隐约知道霍敬私自豢养了一批打手,名为黑甲士,只是他轻易的不愿意蹚浑水,且没有充足的证据,所以没有告诉皇上。 王大都统抓的那些黑甲士在忠鉴司的大牢里,用了酷刑,可他们一个个的硬是不肯招。他拿他们没了办法,只好禀报给了皇上。 皇上让刑部接手这事,还特意嘱咐王大都统专心操办秋祭大典。 王大都统说时王锦姝就想,这皇上真是疑心的厉害,王大都统能坐住这个位子实在是太艰难了! 王锦姝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此时天上阴云密布,大雨即将倾盆。 偶有冷风吹过,身上一阵凉意。 丁香连忙为姑娘披上了锦缎斗篷。 王锦姝拎着裙子进了屋,地上的大坑赫然入目,这里,就是他们埋炸药的地方…… 王锦姝绕过大坑,走进里屋。 里屋只有一张破桌子和一张破床,空荡荡的,有些瘆人。 丁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抱着王锦姝的胳膊,颤声道:“姑娘……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咱……咱们走吧……” 王锦姝嗯了一声,刚要转头往外走,忽然瞥见墙上的一条裂缝。 “怎么了?”丁香疑惑道。 王锦姝看着那裂缝,慢慢走了过去,轻轻的敲了敲。 “咚,咚,咚……”。 王锦姝拿出匕首,向着那墙,用力一刺。 王锦姝看着墙上缺口,吩咐丁香道:“丁香,让门口那几个暗卫去给二殿下传信!” 添花苑树上的暗卫终于派上用场了…… …… 安亲王府。 萧霖业收到王锦姝的信,换了一身衣服,就要出门。 人刚走到门口,就见庆国公坐着华丽丽的马车来了。 萧霖业躲避不及,和庆国公碰了个正着。 庆国公连忙行礼道:“殿下这是要出门啊?” 萧霖业心里着急,面上却保持冷静道:“嗯,是有些事,不知庆国公到访所为何事呢?”还是要象征性的问一下。 庆国公目光往萧霖业身上落,满是关心道:“今早,老臣听闻殿下昨晚出了事,十分担心……” 庆国公犹豫一瞬,继续道:“老臣那不争气的女儿听说殿下受了伤,哭了半天,非要来看望……” 庆国公说着,庆国公夫人及女儿甄淑从马车上下来了。 萧霖业目光落在不远处母女身上,只见两人行礼后,甄淑正直勾勾的望着他。 她眼圈红红的,眼眸里闪着泪光,好像睫毛一颤,眼泪就要掉下来似的…… 萧霖业脸上无甚神色,道:“本王没事,害你们担心,是本王不好。” “殿下这话说的,”庆国公笑着说,“殿下没事就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空气凝滞一瞬,庆国公纳闷,他脚尖都抬起来朝向安亲王府了,他怎么还不把他们请进去? 萧霖业心想,若把庆国公请进家里,恐耽误了王锦姝之约。 萧霖业脸上带着歉意,道:“本王今日实在有事,还望庆国公多多包涵,改日我再亲自登门拜访。” 庆国公愣了一愣,尴尬笑道:“殿下折煞老臣了,老臣不敢耽误殿下正事。” 萧霖业点点头。 萧霖业的属下都替他着急了,连忙递过去缰绳,他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完全不像刚被炸了的人…… 甄淑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懵,是哪个告诉她,殿下被炸的起不来了,害她担心的要死! 萧霖业拽紧缰绳。 甄淑尤有不甘,她来都没和殿下说上话呢! “殿下……”甄淑忍不住喊道。 “嗯?”萧霖业转头。 甄淑声音极尽温柔:“殿下您真的没事吗?” 萧霖业:“没事。” “可是淑儿听说您……” 萧霖业打断:“我没事!” 甄淑听着他不耐烦的声音,心里一颤。 “驾!”萧霖业扬鞭。 甄淑身子一软,闭上眼睛,往丫鬟怀里倒去。 “姑娘!”丫鬟大惊失色,大喊道,“殿下!姑娘晕倒了!” “吁……”萧霖业调转马头。 “女儿……”庆国公夫妇连忙上前。 甄淑微微睁开眼,见萧霖业停下,满意的又闭紧了眼睛。 庆国公眼里好似喷火,瞪着萧霖业,她女儿晕倒了,还不赶紧过来! 萧霖业皱了皱眉,对属下道:“帮本王送甄姑娘回庆国公府,不得有闪失!” “是!” 萧霖业策马疾驰而去。 甄淑听到远去的马蹄声,心碎了一地,二殿下真的就一点儿都不关心她吗? 第35章 飞镖 庆国公夫人瞥了一眼萧霖业的手下,对甄淑低声道:“起来吧,人都走了。” 甄淑觉得丢人,十分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走吧!”庆国公不满道,他庆国公在朝堂上也是有些权威的,萧霖业从来没这样怠慢过他,今天怎么回事,吃错药了吗?! 甄淑察言观色,到底还是不希望父亲与自己心上人闹僵,连忙娇声道:“爹爹莫要生气,殿下可能真的是有急事。” 庆国公冷嗤:“你倒是知道他有急事,还缠着他和他说话!没眼色!” 父亲怎么这样说话呢?她怕爹爹不开心,才想装晕倒留二殿下呢,怎么又成了她缠着他说话了? 甄淑鼻子一酸。 “就知道哭!”庆国公十分不耐烦,“你是我庆国公的女儿,在上京贵女里应是一等一拔尖的,再看看你现在这样儿!连安亲王的心都拢不住!” “那能怪我吗?”甄淑忍不住顶嘴,一直以来,她都努力往萧霖业身上贴,可他就是对她不冷不热的,她也要脸的啊! 庆国公更加气急败坏:“你还顶嘴!” “我有什么不敢顶嘴的……” “你!” “别吵了!在安亲王府门口吵,丢死人了!”庆国公夫人抬头看了看天色,阴云越聚越多,山雨欲来,她亦是心情不佳,抱怨道:“天公也不作美,快下雨了,赶紧回家吧!” “走吧走吧……”庆国公一甩袖,钻进了马车里。 萧霖业骑马飞奔,天上雷声滚滚,“啪嗒啪嗒”,大雨来的猝不及防。 萧霖业决定抄近路,拽着缰绳,穿进了林间小路。 “轰隆隆!”一声惊雷。 “吁!” 萧霖业忽然疾声大喊,马儿十分焦躁的扬起前蹄,嘶鸣着,“扑通”一声滑倒地。 萧霖业被甩出老远…… “殿下!” 萧霖业起身,换了一匹马。 “殿下,小路前边积水严重,骑马强行通过怕是有危险!” 萧霖业心中气恼,他本想抄近路快些的! 他又重新调转马头…… 王锦姝在宅子里已经等了半个时辰,按说安亲王府到这里也就一刻钟的距离,难不成他有什么事耽误了? 丁香望着窗外天色越来越黑,雨点子打下来,雷声也越来越近,一脸担忧道:“姑娘,咱们走吧,雨再大了就不好回去了。” 王锦姝看着被她凿开的墙壁,摇了摇头,道:“再等等。” 窗外大雨倾盆,屋里“小雨”滴答。 王锦姝看着被阴湿的房顶,微微蹙眉,她攥紧匕首,开始凿墙上的泥巴。 丁香连忙上前帮忙。 原来,王锦姝打开的那墙里,有很大的一个空间。 她觉得他们先是把兵器放进去,然后再浇上泥水,待泥干了以后,敲击这边的墙面就是十分实在的声音,不会让人怀疑墙里藏了东西。 现在兵器虽被取走,可这里留下了泥巴,泥巴上清晰的印出了兵器的模样。 这兵器,是飞镖。 王锦姝取下一块,包在帕子里,又抬头看了看房顶。 王锦姝道:“快离开这里!” 丁香连忙点头。 二人撑着斗篷,刚跑进马车,只听“轰隆”一声,那破房子,倒了…… 王锦姝隔着窗子,看着一片废墟,忍不住想,这是“天将降大任于她”吗?这样苦她心志,劳她筋骨?可以说这两天是诸事不顺了…… 萧霖业到了宅子门口,看到一片废墟,忍不住心头一跳。 他疯也似的跳下马,朝着废墟跑去,“王锦姝!王锦姝!王……” “殿下!”王锦姝掀开车帘。 萧霖业看到她的一瞬,只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他以为他就此再也见不到她…… 大雨滂沱,尽管有属下为他撑伞,他身上还是被溅湿了,再者他路上摔在泥水里,现在的样子已经很是狼狈了。 他站在泥水里,泥水渗入他的靴子,可他现在不想动,甚至不想挪动眼睛,他需要一点时间去平复他刚刚的心情。 王锦姝向他挥了挥手,喊道:“殿下,先到马车上来。” 雨声,她的声音,混在一起,萧霖业抬脚大步朝着马车走去,掀开帘子,钻进马车。 王锦姝看着他一身泥污,好像知道他为什么来晚了…… “抱歉,我来晚了……”萧霖业坐在尽量离她远点儿的位子,以免弄脏她的衣裙,他脸色恢复如常。 王锦姝摇头,道:“先走吧。” “去茶楼?” “嗯……” 马车里一共三人,一路上,王锦姝和萧霖业没有说话,这让丁香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妨碍了他们。可外边雨下的实在是太大了,她不想出去啊…… 清心茶楼。 二人各自换了干净衣裳。 萧霖业常来,这雅间也专属于他,所以屋里放了一些他的衣物。 王锦姝穿着萧霖业的衣服,瞥了一眼镜子,衣服实在是宽大,好像两个她都能装下似的。 萧霖业推门而入,见王锦姝的样子十分滑稽,忍不住笑了。 王锦姝难得觉得害羞,脸上微红,道:“太大了。” 萧霖业道:“我已经派人去都统府了,衣服一会儿送过来,先将就一下吧。” 王锦姝听着他温柔和气的话音,一时没回过神来。 萧霖业已经坐在她的对面,拿起桌上那泥巴,仔细端详。 王锦姝看着他全神贯注的模样,犹豫道:“昨晚爆炸,殿下您……”真的没事吗? “嗯?”萧霖业抬起头,一双眼眸深如幽潭,潭水里映着她俏丽的面庞。 王锦姝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萧霖业俊朗的脸上升起笑意,她是在关心他么? “没事,当时躲的及时,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王锦姝微微一笑。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 两人同时错开目光…… 萧霖业轻咳一声,问道:“你是说墙里全是这样的泥巴?” 王锦姝点点头。 “也就是整个墙,藏的都是飞镖?” 王锦姝又点点头。 萧霖业仔细看了看,忍不住抬头望向王锦姝。 王锦姝问道:“殿下可看出来了?” 萧霖业沉吟:“是那个飞镖。” 没错,这泥巴印出的飞镖样子,与王锦姝在忠鉴司马厩里捡到的飞镖,与穆贵妃寿辰宴前偷袭霍依雯的飞镖,是一模一样的。 萧霖业道:“说说你捡到的那飞镖。” 第36章 郝家渔味 王锦姝将她缠着王演去见霍晋羽,在练武场坠马,以及她半夜去查马厩的事一五一十说于萧霖业。 萧霖业听得心里一阵不舒服,她怎么能这么自然的说出她倾慕霍晋羽、纠缠霍晋羽呢……唔,似乎是他忘了,前段时间上京一度流传着王锦姝欲对霍晋羽霸王硬上弓的事迹…… “殿下?”王锦姝见他愣神,轻声喊道。 “嗯……霍敬让人在马儿身上动了手脚,让你坠马,是不想你……”萧霖业停顿一瞬,“继续纠缠霍晋羽?” 王锦姝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王锦姝想,霍敬大抵是看不上忠鉴司的,他一定觉得将来新皇登基,必定会一脚踹开忠于先皇的忠鉴司。不过不光霍敬觉得,其实她也这么想。 萧霖业道:“那霍依雯呢?也是霍敬让人偷袭?”偷袭自己的女儿? 王锦姝眉头轻蹙:“霍敬不想自己女儿同六殿下表演节目,难不成他是决定……” 说到这儿,王锦姝不禁顿住,抬起头观察着萧霖业的神色。 霍敬若是疏远六殿下和穆贵妃,那他想亲近谁不言而喻。 萧霖业摇头:“据我所知,他并未与皇后联手。” 王锦姝见萧霖业说的云淡风轻,也不作声了。 她知道,其实皇后并非萧霖业生母,萧霖业与大皇子也就是太子殿下皆是先皇后所出,先皇后薨逝,太子不久就染了恶疾,一病不起。 现在的皇后乃先皇后庶妹,使尽了手段认下了二皇子萧霖业为儿子。 当然,这些都是丁香说给她的原话,夸张成分定然是有的。 王锦姝抿了一口茶水,香气弥漫齿尖,她低声呢喃:“不是为向皇后示好,那他这样做,有些说不通啊……” 沉默良久,两人都没有想通。 窗外,雨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了,散发着柔柔的光辉。 萧霖业推开窗子,雨后清新空气迎面扑来。 萧霖业忽然道:“出去走走?” 王锦姝抬头,亦是看到窗外夕阳美景,虽有困境,也别忘了美景啊。 王锦姝莞尔一笑,起身道:“出去走走。” 这时,都统府送来了衣裳和胭脂首饰,王锦姝换了一件淡粉色衣裙,任由丁香为她梳妆打扮,丁香仔细帮她绾了一个发髻,发丝垂落,显得整个人温柔静美。 丁香想,姑娘要和二殿下一起出去散步呐,自然要打扮的美美的! 王锦姝只顾着想飞镖的事,没注意丁香给她打扮成了什么样子。 “好了!”丁香十分满意,推着王锦姝出了屋。 王锦姝笑道:“又是你的得意之作了?” “那是自然!”丁香笑嘻嘻道,“姑娘快走吧,二殿下正等您呐!” 萧霖业正站在门口等她。 王锦姝拎着裙子下楼,她脚步轻盈,裙摆翩跹,面上含笑,眉若远黛,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望着萧霖业。 萧霖业想,此刻,她这样精心打扮不是为了他,是为了谁? 萧霖业转头望向别处,嘴角不禁上扬,王锦姝可能暗暗心悦于他…… 王锦姝拎着裙子踏出茶楼,见萧霖业仍在发呆,疑惑道:“殿下,走吧?” 萧霖业点了点头,走出茶楼,同王锦姝并肩走在街上。 夕阳是暖黄色的,湿漉漉的街道上映出斑驳的金色碎影,两个人绕着水洼走,时而并肩,时而一前一后…… 萧霖业问道:“你饿不饿?” 王锦姝诚实道:“有些饿了。” “带你去吃好吃的。” 王锦姝好奇:“什么啊?” 萧霖业笑道:“去了就知道了,保证美味。” 王锦姝含笑点了点头,跟上了他。 走过东街,二人转进了一个巷子,王锦姝闻到了一股鲜香的气味。 “那里。”萧霖业指了指。 王锦姝见到一家小店,门口挂着旗帜,上边写着“郝家渔味”,这鲜香的气味好像就是从这家小店飘出来的。 王锦姝见门口有两个男孩儿,一大一小,一个看起来七八岁,正坐在台阶上编箩筐,一个三岁左右,正在玩泥巴。 萧霖业走到他们跟前,两个男孩儿都抬起头,齐声喊道:“叶哥哥,你来了!” 萧霖业摸了摸小个子男孩儿的脑袋,笑道:“小秋又长高了。” 小秋嘿嘿笑着,看到他身后的王锦姝,忍不住惊讶道:“咦?这个漂亮姐姐是谁?” 七八岁的小春连忙拽住小秋,一本正经道:“小秋,小孩子不要乱问。” “你不是小孩子吗?”小秋瞪了小春一眼,不满道。 小春小大人似的严肃道:“我当然不是小孩子,我已经七岁了!” 王锦姝忍不住笑了。 萧霖业拍了拍小春的肩膀,对他们介绍道:“这是王姑娘,你们可以叫她王姐姐。” “王姐姐好。”两个小孩儿齐声喊道。 王锦姝俯下身子,双手撑着膝盖,对他们笑道:“你们好。” 小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王锦姝,忍不住说:“王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唔唔……”小秋的嘴被小春捂住,小秋挥着小拳头努力挣扎。 小春教训他道:“都说了不要乱说话!” 萧霖业对小春笑道:“无妨,小秋说的没错,可以说。” 王锦姝:“?” 两个人进了小店,萧霖业对正在厨房忙碌的大叔喊道:“郝叔,来两碗鲜味,再来四个烧饼。” “好嘞!”郝叔连忙应声,手里忙着还不忘与萧霖业说话,“叶公子,你好久没来了啊。” 萧霖业笑道:“最近太忙了,这不一有空便来了,就喜欢吃你做的这口。” “哈哈……”郝叔朗声大笑。 王锦姝环顾四周,小店规模不大,布置说不上什么风格,但是收拾十分干净。 王锦姝问道:“你常来这里?” 萧霖业点头道:“做鲜味的,上京只此一家,味道堪称一绝。” 王锦姝笑道:“你这样说,那我真的挺期待了。” 很快,两碗鲜味,四个脆皮芝麻烧饼上齐了。 烧饼酥脆香甜,鲜味浓郁鲜香。 两个人开始认真吃饭…… 王锦姝拿起烧饼,忽然瞧见藏在不远处桌子底下的小秋,他正笑着看着她…… 第37章 不是良人 小秋冲王锦姝眨巴眨巴眼睛,随即蹿到了柜台旁。 小店柜台简陋,柜台旁放的是烙烧饼的大铛,小秋踮着脚,掀开盖子,摸了一个烧饼就往嘴里塞。 郝叔恰巧发现了他,拿着擀面杖一路追:“你这孩子,不怕烫了嘴!站住!” 小秋“嗖”的跑到萧霖业身后,可怜巴巴叫道:“叶哥哥,救命。” “过来,过来不打你。”郝叔有些生气,这孩子,越有人越来劲。 萧霖业摸了摸小秋的头,道:“快去,向你阿爹认错。” 小秋又可怜巴巴的望向王锦姝:“王姐姐……” 王锦姝含笑,耐心道:“小秋,快去吧,你阿爹不是说了,你过去就不打你,乖乖认个错,以后不再犯同样错误不就行了?” 小秋把烧饼藏在身后,蔫蔫儿的走到郝叔跟前。 郝叔拎着他后衣襟往里走,教育孩子不能当着外人,一则孩子不听,二则客人看笑话。 厨房里。 小秋委屈巴巴道:“阿爹做的烧饼,为什么不给我吃。” “烧饼做出来,是拿来卖的,不是自己吃的。” “可是我饿了……” “饿了也不能自己偷拿啊!” “阿爹我饿……” “去后院找你阿娘,你阿娘做饭呢!”郝叔拎着小秋,走到了后院。 王锦姝隐约听到父子俩的对话,有些出神,郝叔说,烧饼做出来是拿来卖的,不是自己吃的…… 王锦姝低声嘀咕,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问萧霖业:“你说飞镖做出来一定是他自己用吗?有没有可能……” “回茶楼说。”萧霖业环顾四周,制止了王锦姝的话。 他没想到,她和他想到了一处。 霍敬做出那些飞镖,有可能是为了卖钱啊,买家做的保密些,霍敬不清楚买家底细,也是有可能的事。 没想到来吃一次鲜味,竟找到了新的思路。 两人心有灵犀,都心情极好,接下来若是找到任何一个与霍敬做过兵器交易的人,便可以再给他加上一条“贩卖军火”的罪名。 回去路上,两人脚步轻快,萧霖业讲着小春和小秋的趣事,王锦姝听的有趣,满脸是笑。 华灯初上,二人言笑晏晏。 宝膳楼门口。 甄淑站在原地,目光盯着二人的方向,银牙暗咬。二殿下怎么会与德容败坏、放荡不堪的王锦姝在一处? 而且,他们在说什么事,这么开心?! 甄淑暗自咬了咬嘴唇,拎着裙子,朝二人走来。 “二殿下,好巧啊!”甄淑满脸堆笑,迎上前来,规矩行礼。 萧霖业脸上笑意敛去,挥手道:“免礼。” 甄淑望着王锦姝,笑盈盈道:“锦姝妹妹,好久不见。” “才三天而已。”王锦姝认真道,霍家军大宴她们才见过。 较什么真啊,讨厌!甄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脸上仍旧带着笑,对萧霖业道:“殿下用过晚膳了吗?听说宝膳楼出了几样新品,我刚到宝膳楼,一同前去可好?” 萧霖业道:“本王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和王锦姝吗?甄淑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脸上撑着笑,又道:“那真是可惜了,殿下这样说,淑儿也不想去了,要不然我们约明日吧?” 萧霖业看向身边的王锦姝,同时回答甄淑道:“明日本王也没时间。” 王锦姝感受到来自甄淑的带有杀气的目光,微微蹙眉,萧霖业这是在拿她当挡箭牌?拒绝人直接拒绝就好了啊?看她干嘛?! 甄淑故作一脸楚楚可怜模样,微微福了福身,“那淑儿告退,淑儿不打扰殿下了。” 甄淑转头离开,脸上立刻换了一副恨恨的神情,心下咒骂,王锦姝这狐狸精!今天勾搭这个,明天又勾搭那个!现在竟连她的二殿下也要勾搭! 甄淑离开时,萧霖业并未分给她一个眼神,而是对王锦姝道:“走吧,上楼说。” 王锦姝心存疑虑:“你不追上去解释?” “解释什么?” 王锦姝十分认真道:“甄姑娘好像误会我们了。”她不该忘记,他和甄淑早晚会成为一对,而她,只是与他暂时合作而已。 王锦姝尽量保持坦然,静静地看着萧霖业。 可萧霖业愣是把这份“坦然”看成了“含情脉脉”,外加“醋意满满”。 萧霖业忍不住扬唇一笑,看来没错了,王锦姝的确心悦于他。 萧霖业很满意王锦姝略带醋意的表情,甚至还想多欣赏一会儿,遂什么也没说,心情愉悦的就要往茶楼里走。 “殿下!”王锦姝忽然叫住他。 萧霖业回头,心里涌起一个念头,她定是眼见甄淑对他有意,按捺不住了。 王锦姝微微施礼道:“事情有新方向,也得等明日再查了,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回了。” 王锦姝扭头就要离去。 萧霖业一头雾水,她不上楼了?怎么感觉她好像生气了呢…… “王姑娘!”萧霖业没忍住。 王锦姝回过头:“?” 萧霖业看着她的眼眸澄澈若水,尴尬一瞬,道:“没什么……” “哦……” “那明天见。” “……” 王锦姝点了点头。 …… 马车里,丁香满脸兴奋。 “姑娘,奴婢觉得二殿下不对劲!” “什么?” “奴婢觉得二殿下看上姑娘了。” “别瞎说了,你不是说他同甄淑关系暧昧吗?”王锦姝不是没往那方面想过,可他没说过,她哪里确定呢。 况且他身为安亲王,婚事自然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就目前看来,他与甄淑郎才女貌,门第相当,看起来再合适不过了。 丁香道:“那些都是谣传啦,其实上京贵女们都心知肚明,是甄淑硬往上贴的,只是没人说出来罢了!” “我以前也知道?” 丁香愣了一愣,她又忘了,姑娘有些事不记得了。她连忙道:“您以前肯定知道呀!” “哦……”王锦姝陷入沉思。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她现在只想为父亲报仇,报完仇,就远离这些争斗,去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她没有太大的野心,也想卷入争斗,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这样一想,萧霖业实在不是她的良人。 第38章 送信 马车抵达都统府,丁香扶着王锦姝下了车。 恰在此时,马蹄声哒哒,王演回来了。 王锦姝站在门口等他,只见王演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王锦姝跟前。 王演问道:“妹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唔……还精心打扮了一番,干什么去了?” 王锦姝笑笑,道:“上街随便逛逛,你呢二哥?这几日累不累?”王锦姝连忙转移话题。 兄妹二人一边往里走,王演一边抱怨道:“抄经文真是枯燥乏味啊,整整三天,就那么坐着抄,累死了,明年我说什么也不去了,还是让大哥去吧!” 每年秋祭大典,各家都会出一名贵公子,去皇宫的藏经阁里誊抄祈福经文。往年都统家里都是老大王淮去,今年王淮身在外地,实在回不来,才叫王演去了。 王锦姝笑道:“既然这么累,那就赶紧回去洗漱休息吧?” 王演嗯了一声,就往自己院子的方向去了,他是累极了,只想回去睡他个天昏地暗。 王锦姝还未走到添花苑,就有一小厮跑过来,说老爷让他看着,若是姑娘一回来,便叫她去书房。 王锦姝道:“待我回去洗漱更衣。”她想,她这花枝招展的形象,最好还是不要叫王大都统看见了,否则又会引他胡乱猜测。 王锦姝先是回到添花苑,简单洗漱后,换了一件素色衣裙,头上只绾了一个发髻。 同时,王锦姝让丁香吩咐婢女熬了一碗桂圆莲子羹。 王锦姝端着汤羹,进了书房。 “阿爹……”王锦姝轻声唤道,将汤羹放在了桌上。 王大都统示意女儿坐下,问道:“事情可有什么进展?” 王锦姝如实描述。 王大都统想,没想到霍敬心思如此缜密,连墙壁藏兵器,都能想得出来。 王大都统若有所思,道:“若是知道定期出入霍府的人,从中筛查,就能找到线索了吧?” 王锦姝点点头,可谁又会这么准确的记录下出入霍府的人呢。 王大都统脸上忽然带着得意之笑,轻咳道:“锦儿啊,你阿爹忠鉴司的这些人,一天天可不是吃干饭的。” “?” “你忘了忠鉴司的职责了?” 对啊,忠鉴司本就负责监察,记录下各府人员出入情况正是职责所在。 王锦姝忍不住想,皇上为了保证自己的皇位万无一失,竟不惜浪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去盯着各权门贵族。 若政治清明,皇上仁德,这忠鉴司就没必要存在啊! 王锦姝连忙赶走纷乱的思绪,眼下的事要紧!王锦姝道:“阿爹可有霍府的记录?” “有啊。”王大都统把手边的册子递给王锦姝。 其实女儿来之前,他已经看了半天了,有些事不做则已,一旦开始做了,就没了回旋的余地。 不管霍敬是不是有意,他炸伤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一条,他是要好好同他清算的。 王锦姝专心看着册子,时不时在纸上记下几个名字。 王大都统见女儿如此专注,忍不住问道:“锦儿啊,你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王锦姝抬头望向王大都统,这些日子,她感受到的是王家所有人的关心关爱,她尽量做好,尽量做到不欺骗。 但是有些事情肯定是不能说的,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王锦姝想了想,诚恳道:“阿爹,霍敬为人奸诈,私造这么多的兵器,祸国殃民,女儿觉得他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想着帮着出一份力。” 答案这么官方吗?王大都统听的一愣一愣的,他的女儿真是忧国忧民、心怀博大啊,她要是个男儿,定是个干大事业的男儿啊…… 王大都统又语气严肃道:“开始了,就不能停了。” 王锦姝放下册子,郑重的点点头。她想,若不是她,忠鉴司不会这么快站队吧。 如今选择了二殿下,就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王锦姝满脸担忧,问道:“阿爹,这两日皇上有没有为难您……” 王大都统摇了摇头,皇上性格怪异多疑,言行总是带着深意,他猜的实在是累极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锦姝看完了册子,抄了一些人名。 随后,她喊来丁香,交给她一封信,吩咐丁香安排小厮把信送到清心茶楼。且嘱咐那信必须交到二殿下手上,若二殿下不在,务必把信完好拿回来。 小厮记下,把信揣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出发了。 这时,宝膳楼的雅间里。 甄淑坐在窗前,痴痴的看着对面窗子上映出的人影。 甄淑的丫鬟丹桃进来禀报,说王锦姝并未上楼,姑娘走后,王锦姝就回家了,此时对面清心茶楼雅间里,只有二殿下一人。 甄淑正犹豫是直接去找他呢,还是等他下楼时制造“偶遇”呢…… 丹桃忽然指着街道,叫道:“姑娘,你看那个人。” 甄淑起身,望向楼下街道,却看不出异常。 丹桃提醒道:“在清心茶楼底下站着往里看的那个!他是都统府的。”她见过都统府的小厮,知道他们穿什么样式的衣服。 “你确定?” “确定!”丹桃重重点头。 甄淑道:“拦住他!” “拦……拦?”怎么拦?丹桃有些懵。 甄淑回头看到桌上的茶壶,忽然跑过去抓起茶壶,跑到窗前,朝着底下那小厮砸去! 茶壶自然没能砸到那小厮,但把那小厮骇了一跳。 看到地上茶壶碎片,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这要是砸他脑袋上,碎成渣的就不光是这壶了。 甄淑站在窗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厮,对丹桃道:“叫他上来。” 丹桃立刻领命。 那小厮本来想破口大骂,谁这么不长眼,想砸死他吗?!可一抬头,见一贵小姐正站在窗前,直勾勾的望着他,他不禁一头雾水。 丹桃跑出来,招呼小厮道:“这位小哥哥,刚刚我家姑娘不小心把茶壶掉了出来,有没有伤到你啊?” 不小心把茶壶掉出来?这距离,明明是摔出来的好嘛?!小厮没吭声,出来前,丁香姐姐叮嘱他了,直接去找二殿下,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丹桃见他不说话,又笑盈盈道:“看你这样,定是吓坏了吧?我见你不比我大,我叫丹桃,你可以叫我丹桃姐姐。跟我上楼吧,我家姑娘差点儿误伤了你,她十分内疚呢,想亲自向你道歉呢。” 小厮一脸懵的被丹桃拉着往宝膳楼里走,贵小姐要亲自向他道歉?肯定不光道歉吧?说不好还会给一大笔银两呢! 小厮半推半就的进了宝膳楼。 第39章 名单 小厮被丹桃带进雅间,进去以后,他见屏风后边隐隐约约有个女子身影。 丹桃见小厮肆无忌惮的往姑娘的方向看,有些恼怒道:“放肆,还不快行礼!” “小的见过贵人!”小厮连忙跪下磕头,不是说贵小姐给他道歉吗?怎么成了他跪下了? 小厮还未来得及发表不满,里边人说话了:“你是都统府的小厮?” 小厮听着那声音很好听,只不过感觉带着一股冷意,想到自己不回答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便乖乖道:“是,小的是都统府的。” “你叫什么?” 小厮回答:“我叫阿兜。” 甄淑又问:“你到清心茶楼做什么?” 听闻,阿兜犹豫了,丁香姐姐说了,此事机密,千万不能出岔子。 甄淑想,既然阿兜肯跟着丹桃上楼,就说明他对都统府也并非忠一不二。有钱能使鬼推磨,给阿兜点儿钱他定会说出实情。 甄淑语气不屑道:“说吧,给你多少钱你才愿意说?二两银子?” 丹桃一听,二两银子,给他这么多!?她的月钱在庆国公府里算是多的,才三两银子,像他这种级别的小厮,月钱恐怕也就一两银子吧。 阿兜抿着嘴不说话,二两银子,寒碜谁呢?机灵点儿,往丁香姐姐跟前一凑,随随便便就能拿到一个金豆子的奖赏。 “怎么?嫌少?”甄淑有些恼火。 阿兜想,办好这差事,回去丁香姐姐赏给一个金豆子,一个金豆子大概值十两银子,他这趟怎么也要得十两银子才值。 阿兜笑嘻嘻道:“贵人您有所不知,我办的这差事十分要紧,我们家主人千叮咛万嘱咐,说让我一定把信送到……” 甄淑已经十分不耐烦,打断他,道:“别废话了,说吧,要多少?” 阿兜道:“怎么也得要个……二十两吧。”说的瞬间,阿兜忽然改主意了,看这人这样急切,他若是说十两岂不是亏了。 “二十两?!”丹桃又惊又怒,“你还真敢要!到底什么信值得我们姑娘给你二十两啊!” “反正是重要的信。”阿兜抱住胸口衣襟,又看了看屏风里,笑道,“贵人若是没什么事,小的就先行告退了,姑娘还等着小的回去复命呢!” 甄淑也早就气得不行,没想到王锦姝讨厌,她手底下的人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二十两她要攒多久啊!母亲本来管她就管的严,她私房钱也不多啊。 阿兜慢悠悠的往门口处退,丹桃气的一把扯住他,厉声道:“你觉得你不交出来信,你能平安出这屋子?” 阿兜也收起了笑嘻嘻的表情,道:“这位姐姐,你不会是想抢吧?” 丹桃装腔作势道:“你猜对了!” “哼!”阿兜嗤笑一声,道,“那要是你非拦我,我可是会叫的,非礼啦!非礼啦!……唔……” 丹桃一听,连忙伸手去捂阿兜的嘴,脸上早就涨红,急切道:“你……你别喊,别喊了!” 甄淑在里边听得几欲七窍生烟,这小厮太不要脸了,跟他主子一样! “给你钱!把信给我,赶紧滚!”甄淑语气急促,她很少如此失态,每次失态,都跟王锦姝有关,难道王锦姝天生克她吗? 丹桃张了张嘴,十分不情愿的从衣兜里拿出二十两银子,扔给了阿兜。 阿兜接过银子,摸了摸,又吹了吹,才满意的从衣襟里摸出那封信,笑嘻嘻的递给丹桃。 丹桃扯过信,横了他一眼,气道:“赶紧滚吧!还有啊,别告诉你家主子你把信给了别人。” “那是当然!”阿兜说完,脚步轻快的出了屋。 甄淑看着拿到手的信,憋在胸口闷气才吐了出来,不管怎样,她得到了这封信,王锦姝若是敢在信里写什么出格的话,她就敢把这信捅出去。 “私相授受”,看她王锦姝还有什么脸再在上京混下去! 甄淑撕开信封,拿出里边的信纸,不禁眉头一皱,正看看,反看看,上看看,下看看…… “啪!”信纸被拍在桌上,甄淑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那张信纸,竟然是空白的…… “奸诈小人!”甄淑咬牙切齿,又对丹桃急切道:“快去拦住那小厮!” 丹桃连忙应声,跑出屋去。 丹桃跑出宝膳楼,四下望去,不见小厮阿兜的身影,丹桃想,他定是去清心茶楼给二殿下送信去了。 丹桃认为阿兜把假信给了姑娘,拿着真信去找二殿下了。 她站在清心茶楼门口往里望,怎么都看不到。她又往里走了走,直看到二楼雅间门口,门口紧闭…… 她又在外边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小厮出来。 最后丹桃只得一脸颓然的回去复命,甄淑正心痛自己那二十两银子,听到丹桃说没找到小厮,气的几乎要把桌子掀了。 可现在能怎么办呢?钱是要不回来了,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清心茶楼里。 萧霖业听属下禀报,说有都统府的小厮在门口徘徊,然后被甄淑的丫鬟拦了,小厮跟去了宝膳楼,再从宝膳楼出来后,就直接回了都统府。 萧霖业听属下说完,手里的笔停在半空,王锦姝让小厮给他送信?是事情又有新进展了么? 夜色已深,添花苑里,王锦姝穿着一身素衣,伏在书案前,睡着了。 萧霖业脚步轻轻,走到她跟前,坐在她对面,拿起桌上的纸,看到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 “你来了……”王锦姝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萧霖业望向她,她头发披散,发丝垂落脸颊两侧,与白天的一脸淡漠冷清的神情又大不相同。 萧霖业扬唇笑了笑,问道:“这是新发现?” “嗯……”王锦姝拿过名单,白皙秀美的手落在纸上,指着几个名字,道:“这几个人,是每半月去一次霍府,这个是两天去一次……这个……” 萧霖业认真听她说话,此时,她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略带刚刚睡醒后的鼻音……萧霖业努力使自己集中精力。 “殿下?” “嗯?嗯。”萧霖业连忙应声。 王锦姝微微皱了皱眉头,是她说太多,他听的不耐烦了? 第40章 以穆若兰的名义 王锦姝指着圈出的人名,道:“重点应该查这几个人吧?” 萧霖业拿过名单,沉思片刻,又把名单折起来放在衣襟里,对王锦姝道:“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王锦姝点了点头。 萧霖业起身,王锦姝亦是起身。 他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停住脚步,手往衣袖里摸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王锦姝。 “手上和胳膊上的伤如何了?还疼吗?” 王锦姝微微愣了愣,接过小瓶,摇头道:“已经不疼了。” 萧霖业看了一眼她缠着帕子的左手,温和的笑了笑,道:“早些休息吧。” 萧霖业抬脚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忽然停住脚步,转头朝窗子走去,随后纵身一跃,钻出窗子。 王锦姝站在窗前,见萧霖业飞身跳上墙,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她手里摩挲着白瓷小瓶,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 快到晌午,王锦姝才起床洗漱更衣,她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陌生的模样,心中滋味万千。 她穆若兰生在北州,自小随父出征,每日破晓前起床练武,一到出征的日子,吃住就成了十分艰难的事,甚至有时半月都不能洗澡。 现在她是王锦姝,日子安逸的几乎让她内疚…… 丁香拿着篦子,精心设计着今天的发髻,见姑娘出神,忍不住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王锦姝回过神,轻轻笑了笑,道:“没事。” 丁香道:“奴婢见您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从前姑娘有什么事都会同她说,她也知道姑娘所想,可这段日子,她忽然猜不透姑娘了。 王锦姝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烦心事。……今天的发髻梳的简单些。” “哦……”丁香应声。 待王锦姝收拾妥当,梅姑也做好了饭菜,一一摆在了凉亭里。 王锦姝坐在凉亭里,刚拿起筷子,便听到了傅二的声音。 “王妹妹……” 王锦姝抬头看了一眼趴在墙头上的傅二,应了一声。 傅二自责道:“我才知道你前天晚上出事了,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王锦姝抬头对他说:“没事,我这不好好的。” 傅二道:“哎,我若是知道你出事,昨天怎么也不会答应帮你逃出去的,你该在家里好好养伤的。” 王锦姝笑了笑,没有回答,低头吃饭。 傅二又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歇着吧,改日我们再去宝膳楼吃饭。” 王锦姝:“哦……” 丁香忍不住瞅了一眼傅二,啥时候也忘不了吃,还能少你一顿饭咋地? 王锦姝吃过饭,又去给都统夫人请安。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儿话,王锦姝又陪都统夫人吃了午饭,就回了添花苑。 路上,王锦姝忍不住想,不知道萧霖业查到什么程度了,她抄下的人名有百八十人,重点圈出的也有几十个,一一去找,难度还是挺大的。 走进添花苑,王锦姝忍不住抬头望向傅二的房檐,红瓦静静地躺在房檐处,她忍不住笑自己…… 偷得浮生半日闲,王锦姝躺在凉椅看了会儿书,又迷迷糊糊的睡了会儿,天慢慢黑了。 吃过晚饭,王锦姝洗漱过后,打发走了丁香及一众下人。她用重色的脂粉在脸上抹了几下,涂重涂黑涂粗了眉毛,在脸上点了一些黑点儿,换了一身夜行衣。 十多天了,霍晋羽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吧?是时候送他第二箭了。 王锦姝背起小弩,出发了。 这次她倒是不介意暗卫跟着她,毕竟她对霍家练武场不是那么熟悉,又有伤在身,有暗卫跟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暗卫跟着,一路提防着姑娘什么时候甩掉他们,心累的很。 到了霍家练武场,王锦姝伏在暗处观察,良久,她开口道:“你们不熟悉里边,在外边等我。” 暗卫听闻,面面相觑,他们这是被嫌弃了? 王锦姝起身,飞快的跑了出去,跳上墙头。 她蹲在暗处观察,霍家练武场里值夜的侍卫众多,她想进合院,还真是有些困难。 她跳下墙,顺手拿起墙边堆着的一根大木棍,慢慢走到一个侍卫后边,用力一击…… 那侍卫晕倒在地…… 她连忙将他拽到暗处,扯下他的盔甲,穿在身上。 王锦姝穿着霍家军的盔甲,一路畅通无阻,走到合院门口。 守门侍卫忽然拦住了她的去路,打量她道:“等等,你是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另一侍卫也凑上前来:“是看着面生,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的?” 王锦姝看着二人,默默后退两步,飞身一脚,一侍卫应声倒地。 另一侍卫一惊,拔剑上前,王锦姝旋身一躲,从他背后重重一击。 解决两个,她脚步飞快的进了合院。 找到霍晋羽住的屋子,王锦姝推开房门,见床上的人忽然惊醒,他坐起身。 她丢掉头甲,只留面上蒙纱,抬起小弩,对准了霍晋羽。 “你是谁?”霍晋羽一把掀开帐幔,抓起床头挂着的宝剑,一边叫道,“来人啊!抓刺客!” 王锦姝并未犹豫,“嗖!”小箭飞出,霍晋羽没挡住,那小箭直刺他的右肩。 “嘶……啊……”霍晋羽痛喊。 王锦姝冷冷的看着他,五年了,他的功夫还是没什么长进。 霍晋羽见她不再有动作,手捂着左肩,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王锦姝并未答话,转身出了合院,跳上房顶,飞檐走壁,很快出了霍家练武场。 不过,身后还是追了一堆霍家军。 王锦姝脚步飞快,回到与暗卫们分开的地方,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原地。 不听话,王锦姝忍不住想。 她身子灵活,再者暗卫不知道在何处保护她呢,甩掉这些霍家军还是不成问题的…… 王锦姝顺利回到了添花苑,换了衣衫,站在窗前望着院子里那棵大树。 不多时,暗卫回来了。 王锦姝安心一笑,关了窗子,躺到床上。 一夜好眠。 这边霍晋羽再次受伤,他拿着小箭,看到上边刻着的木兰花的图案,不禁火冒三丈,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穆若兰已经死了五年了,穆家也散了,谁这么无聊以穆若兰的名义来吓唬他?! 第41章 阿孔 翌日清早,霍晋羽躺在床上,看着侍卫拿来的画像,差点骂了街。 他让合院门口那两个侍卫描述袭击他们的人的长相,让画师画出来。 可这画的什么鬼玩意儿?谁的眉毛长这么粗?!谁脸上长这么多大黑麻子点儿?! 两个侍卫跪在底下哆哆嗦嗦,其中一个弱弱的辩解:“他……他就是长这样啊……” “滚!”霍晋羽咆哮。 就在这时,霍依雯端着药碗进来了,她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侍卫,坐在床边,把药碗递给霍晋羽。 两个侍卫连滚带爬的出了屋。 霍依雯问道:“哥哥,有线索了吗?” 霍晋羽一口灌下苦汤汁,闷声道:“没有!” 霍依雯拿起桌上的小箭。 霍晋羽道:“箭上刻着木兰花,上次那个人留了朵木兰绢花,我怀疑都是一个人干的!” 霍依雯看到那雕刻的木兰花,不禁瞪大了眼睛,这图案…… 她记得小时候,她总是跟着若兰姐姐,有时候若兰姐姐有事走得快,她跟不上。 若兰姐姐就想了个办法,她会在树上或者石头上刻上木兰花的标记,霍依雯看到,就知道她来过这里了。 现在这小箭上刻木兰花的手法,竟与若兰姐姐的手法一模一样。 “若兰姐姐……”霍依雯忍不住呢喃。 “你说什么?”霍晋羽忍住怒意。 霍依雯抬头望向哥哥,她克制住激动,问道:“哥哥,你确定若兰姐姐真的已经死了?” 霍依雯记得哥哥说过,当年他去支援若兰姐姐,两人一同抵挡大梁敌军,可敌人来势汹汹,若兰姐姐带的穆家军全军覆没,哥哥拼死抵抗,才险胜大梁军。 可若兰姐姐死了,哥哥十分自责,他说他没能保护好她,那段时间,哥哥日日酗酒,他真的难过了好久…… 霍晋羽克制住怒意,他必须保持淡定,因为妹妹不知道,是他杀了穆若兰。 霍晋羽一脸悲戚,哽咽道:“若兰……的确死了,就……死在我面前……” “哥哥……”旧事重提,霍依雯心里也不好受,前段时间,上京传他和婢女私,通,她以为哥哥忘了若兰姐姐了呢…… 霍晋羽脸上带着难过之色,又愤愤道:“也不知道是谁以若兰的名义装神弄鬼,若兰已经死了,难道还有人不肯放过她吗?” “哥哥,你别动气,小心伤口……”霍依雯担忧道。 霍晋羽苦笑:“依雯,哥哥没事,哥哥就算死也要查清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让人搅扰了若兰的安宁。” “嗯!”霍依雯重重点头,眼中水汽氤氲。 …… 王锦姝在家里等了两日,第三天早上,丁香上街一趟后带回来一个消息—— 霍敬入狱了。 事情是早上才发生的,据说二殿下抓到了一个胡商,那胡商名叫窦甲,是个联系倒卖生意的。窦甲供出霍敬让他帮忙倒卖了好几批飞镖。 二殿下以窦甲为人证,联合刑部抓了人。 刑部本来就对着牢里那几个黑甲士发愁呢,查了好几天,事情毫无进展,现在二殿下出手,提供了人证窦甲,刑部就有了抓霍敬的理由,且有二殿下帮忙,害怕霍敬不乖乖招认么? 王锦姝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样顺利,若以胡商窦甲为突破口,顺藤摸瓜,没准就能把霍敬暗暗培植的实力以及倒卖兵器的事情彻底挖出来。 王锦姝换了一身男装,带着丁香出门了。 马车奔驰,不多时,就到了清心茶楼门口。王锦姝下了马车,刚走进茶楼,便见一小二满脸带笑的跑来。 还是前两次见到的那小二。 “您来了。”那小二殷勤带路。 王锦姝道:“常在二楼东头雅间的,我那位朋友现在在吗?” 小二连忙答道:“那位公子不在,不过他给您留了信。” 小二从衣袖里拿出信件,双手奉上。 王锦姝打开信,只见上边写着:金坪巷春意赌坊阿孔 把信塞进袖,王锦姝转身出了茶楼,上了马车,对马夫道:“去金坪巷的春意赌坊。” 马车穿过东街,拐进了金坪巷。 “主人,前边堵了。”马夫拽紧缰绳。 王锦姝探出头去,见到前边围了好多人,她下了马车,问道:“离春意赌坊还远吗?” 马夫道:“前边就是了。” 王锦姝微微皱眉,钻进了人群。 “真是惨呀……嘶……” “哎呀呀,留了这么多血……” “小孩儿别看了别看了!” “四楼呢,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得残废吧!” “肯定是脑袋先着地的……啧……” “……” 王锦姝终于钻了进去,只见最里边中间用白布盖着,却也能看到大片血迹,显然就是人们嘴里议论的,从春意赌坊四楼上掉下来摔死的人。 刑部的人已经来了,在周围拉起了警戒,王锦姝在人群中找寻,看到了站在对面的萧霖业。 什么情况?王锦姝皱了皱眉。 萧霖业对着王锦姝作了个口型——阿孔。 王锦姝想,阿孔定是重要的人证,怎么忽然坠楼死了呢,是谁害死了他? 刑部的人出出进进忙碌调查,王锦姝忍不住钻进警戒线里。 “喂,你干什么?!”刑部的人连忙上前阻拦。 王锦姝面无他色:“我是二殿下的属下,是殿下让我来的。” 刑部的人不禁转头看萧霖业,萧霖业看着一身男装的王锦姝面不改色的站在对面,点了点头,道:“让她过来吧。” 王锦姝走到萧霖业跟前,低声问道:“查到他怎么死的了吗?” 萧霖业道:“目前的结论是醉酒,不小心坠楼。” 阿孔是重要人证,哪有那么多不小心和巧合。 王锦姝问道:“我能看看吗?” 萧霖业嘴角一抽,一个小丫头,要看死尸?况且他死状极为难看……她确定?! 王锦姝认真道:“不合适吗?” “你看吧。” 王锦姝点点头,慢慢走过去,掀开了白布…… 只见那人仰面朝天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围观的人群忍不住躁动了…… “哎呀呀……” “死不瞑目啊,啧……” “太惨了太惨了,别看了……” 王锦姝见这人面朝上,心想,若是自己不小心坠楼,大多数情况应该会面朝下的吧? 第42章 东郊荒林 王锦姝不禁抬头问道:“他掉下来以后有人挪动过他吗?” 刑部的人回答:“没有!” 王锦姝再检查别处,也没什么新发现,默默盖上了白布。 王锦姝来之前萧霖业已经仔细检查过阿孔,身上一股酒气,没有其他打斗的痕迹,只是仰面朝上值得怀疑,别的就看不出什么了。 可仰面朝上只能说明他有被谋杀的可能,又不能直接指向犯罪人。 萧霖业对王锦姝道:“先走吧。” 王锦姝点点头。 两个人一同离开,回到了清心茶楼。 王锦姝听萧霖业说出事情原委。 昨晚,他查到窦甲是帮霍敬联系飞镖交易的人,便秘密叫人抓了窦甲,他从窦甲口中挖出买家是一个叫阿孔的人。他又让人查阿孔,得知阿孔乃一介庶民,好酒好赌,常年混迹在春意赌坊。 萧霖业认为要么窦甲在撒谎,要么阿孔还是中间人,他身后还有真正的买家。 萧霖业一早通知刑部抓阿孔,没想到晚了一步…… 王锦姝想,那谋害阿孔的定是背后买家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需要这么多飞镖,还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害人性命? 刑部已经围着春意赌坊查了一个早上,毫无头绪,眼见线索又要断了。 王锦姝轻而又轻的叹了口气。 萧霖业亦是回过神儿来,安慰道:“找不到买家也无妨,明日早朝,我便奏请父皇,有窦甲在朝堂上作证,再有记录买进兵器原料的册子,霍敬怎么都逃不掉了。” 王锦姝点头,又疑惑道:“霍敬只卖飞镖吗?” “目前看来,是这样。”萧霖业道。 “除了阿孔以外,就没有别人了?”王锦姝追问,到底是不甘心事情就查到此处,只一个人证窦甲,万一他耍什么心眼儿,恐怕就不能彻底击中霍敬要害了。 “有……”萧霖业沉吟。 “嗯?”有怎么不早说? 萧霖业道:“还有一个叫马标的,和阿孔一起合作做这件事,三日前晚上,马标在自家院子里,不小心掉井里死了。” 王锦姝忍不住道:“爆炸之后的第一晚?” 萧霖业点头:“马标有妻儿,儿子十多岁,我问过他们,他们都说那晚他回到家时,已经喝多了,神志不清了,他半夜出来上厕所,意外掉井里死的。” 王锦姝不吭声了,这意外也太多了些,这分明是有人不想被查出来,才提前了结了他们。 王锦姝见萧霖业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沉默一瞬,问道:“那现在呢?” 萧霖业看着眼前少女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忍不住轻声笑了笑,道:“现在什么也不做,等刑部消息。” 王锦姝哦了一声,准备起身施礼告退。 萧霖业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你府里那个叫阿兜的小厮,处理了吧?” “嗯。”王锦姝点头,昨天丁香已经告诉她了,阿兜背叛她,把她给萧霖业的信给了别人,阿兜已经被赶出都统府了。 萧霖业问道:“你那信上没说别的吧?” “什么别的?” “没什么……”萧霖业轻轻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没事了。” 王锦姝福了福身,出了雅间。她当时让阿兜送去的是一封空白信,她想萧霖业收到空白信也就明白了她这里有新进展,定会前来相见。 没想到那信被甄淑拦了…… 马车上,王锦姝吩咐丁香找人去查马标的住处,丁香连忙答应了。 主仆二人兵分两路,丁香去查消息,王锦姝呢? 去西市买了几个锄头…… 是夜,王锦姝穿了一身劲装,扛着那几个锄头,跳墙出去了。 姑娘又出去?藏在树上的暗卫表示心很累。 姑娘家家的,怎么就不能消停消停呢? 王锦姝跳出墙,把锄头往墙上一靠,吩咐道:“你们几个一人拿上一个,跟我来。” 啥?背着锄头去干啥?种田吗? 当一行暗卫跟着王锦姝来到东郊荒林,面对一个坟头时,他们着实不敢相信,别说出来,别说出来…… “挖吧。”王锦姝指了指那坟头。 饶是已经猜到,那群暗卫还是感觉头顶被雷劈了一般,他们堂堂暗卫,怎么能干挖坟头这种事呢? “坟头是新的,草还没长上来。里边应该不会太难看,放心吧。” 少女语气清冷。 暗卫们觉得自己要疯了,姑娘这是在开导他们?安慰他们? 王锦姝想,他们天天跟着她,现在总算派上用场了,人多力量大,估计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弄清了。 王锦姝在一旁看着暗卫们刨坟,哪里知道他们的内心是泪奔的啊…… “咔吱咔吱……” 荒林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谁?!”暗卫们一声吼,连忙挡在王锦姝身前。 只见从暗处晃出一个人影。 暗卫们举起锄头…… “是我。”萧霖业轻咳了一声,看了看被刨平了的坟,忍不住皱了皱眉。马标也是可怜,死了还被人接二连三的刨坟。没错,他已经让人刨过了…… 王锦姝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萧霖业看着王锦姝脸上显然带着“你打扰我干事情了”的表情,又咳了一声,道:“本王已经看过了,他颈部有勒痕,指甲里欠着肉丝,应该是害他的人身上的……我已经让人着手查了……” “……”怎么不早说? 王锦姝有些无语,指了指坟头,吩咐道:“恢复原样吧。” 暗卫们暗暗松了一口气,抡起锄头,就差一声吼了——“兄弟们,加把劲儿啊~” 王锦姝抬脚往林子外走,萧霖业道:“早知道你要来刨坟,上午我还不如告诉你。” “……” 现在说还有意思吗?王锦姝表示不想搭理之。 其实,来刨别人的坟,她也有些心理障碍的啊……不想了,心累。 萧霖业见王锦姝一直默不作声,以为她生气了,他又忍不住好奇,她为何会对这些事这样感兴趣,难道霍敬得罪她了? 不过,她若是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再去问。 两个人并肩走着,沉默无言,月色朦胧,轻轻的柔柔的照在两个人的身上。 萧霖业想,过了明日,霍敬被问罪,也算这段时间不小的一个收获了。 从东郊荒林到都统府其实挺远的,两个人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 谁也没开口说坐马车或是别的…… 第43章 多疑 天灰蒙蒙的,空气沉重的几乎让人喘过不过气来,燕子在低空中盘旋,又偶尔在金碧辉煌的楼宇上停留一瞬,倏地飞走了。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皇上看着萧霖业呈上的册子,脸色黑沉。 霍敬身穿囚服,双手双脚带着镣铐,跪伏在大殿中央。 许久,皇上合起册子,声音仿佛空谷传响,语气却平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霍敬,你可知罪?” “微臣冤枉。”霍敬稍稍抬头,又重重磕了下去。 皇上微眯双眼,将册子扔到一边:“你自己看看。” 大太监陈玉连忙双手拿起册子,快步走到霍敬跟前。 霍敬抬起身,看着那册子,双手接过,又翻看了几页。 霍敬把册子还给陈玉,不紧不慢的叩头道:“皇上,微臣对天起誓,这册子绝对与微臣无半分干系!”霍敬高昂的语调中带着哽咽,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萧霖业早知霍敬不认,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对皇上行礼道:“父皇,儿臣有人证,那人证正是帮霍敬联系倒卖生意之人。可否让他进来作证。” 皇上表示同意。 陈玉连忙喊道:“宣人证觐见!” 不多时,两个侍卫合力架着一人走了进来。 那人被抬到殿上,两侍卫一松手,他竟重重摔在地上,好似没了生机。 萧霖业眉头紧锁,不禁快步上前,伸手去探窦甲的鼻息,有气儿是有气儿,可这半死不活的模样,怎么作证呢!? “怎么回事?!”萧霖业不禁低声问道。 两个侍卫皆是又惊又怕,他们哪里知道,他们从牢里接到的就是这个人啊。 霍敬看着窦甲,脸上委屈之色更甚,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来抹:“皇上啊,微臣真的是冤枉的……”又指着窦甲道,“这人明显是被屈打成招成了这样,要不然怎会伤的如此之重,就这样的,怎么能作为人证呢?” 萧霖业掐住窦甲的人中,低声喊道:“窦甲!窦甲?……” 皇上沉着脸,对刑部尚书林有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有致本就胆小,刚刚见侍卫架着窦甲进来,二殿下隐忍怒气的样子早就吓得浑身哆嗦,现在皇上忽然点名,他更是一惊,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臣……不知啊……”他真不知道啊,窦甲一直是二殿下在审问,也没怎么动刑,现在怎么这样了? 皇上语调阴森:“不知?” 林有致扶着乌纱帽连连磕头,话语几乎带了哭腔:“微臣……微臣……” “父皇!”萧霖业忽然上前,行礼道:“这窦甲如何被打成这样,儿臣定会彻查。现在当务之急,儿臣请父皇搜查霍家军兵器库。” 萧霖业不甘心就此失败,况且他知道,皇上是多疑的性格,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定会下令搜查的。 “允。” 皇上发话,示意王大都统带忠鉴司的人去搜查。 王大都统领命,就带人去了霍家军的练武场。他想,霍敬伤他女儿,他定会好好搜查一番。 朝堂上,霍敬苦着脸,泪水已经流了出来,哽咽道:“皇上,微臣真的冤枉啊,微臣在北州守了大半辈子,现在终于回到您的跟前,竟然被人污蔑至此……呜呜呜……” 霍敬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哭:“没想到微臣这样不受人待见……呜呜……微臣冤枉……皇上替微臣做主啊……” 霍敬哭嚎的伤心,萧霖业的脸色也更加阴沉。霍敬既然还能喊冤,想必霍家军兵器库里搜不出什么了,王大都统这次,要白跑一趟了…… 王大都统带人搜了一遍又一遍,虽不甘心,可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只得无功而返。 霍敬听王大都统向皇上复命后,自己抽抽搭搭的又要哭嚎。 “行了!”皇上抬手,十分不耐烦道,“既然此事全是误会,那霍爱卿回家好生养伤,让安亲王带些禁军帮你守住宅院,免得那些不待见你的人又找你麻烦。” 萧霖业连忙领命:“儿臣定会守好霍将军。” 霍敬一听,皇上分明是禁他足,让萧霖业看住他啊。 霍敬又哽咽道:“皇上,微臣还有话要说。” “说吧。” “那日微臣听人禀报说有流寇要乘船从城东湖畔上岸,偷袭上京城,便带了一些人手去围堵……二殿下提前围堵绞杀了那些流寇,臣实在佩服,不过后来……” 霍敬停顿一瞬,眼光往萧霖业身上落了落,只见萧霖业面无表情,正看着他。 萧霖业想,现在就算辩驳他说那些流寇是他的黑甲士也无济于事,黑甲士没人承认,霍敬更不会主动承认他认识他们。 霍敬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唇,继续道:“后来,臣听说有人要谋害二殿下,在一老宅里埋下炸药,正引着二殿下去,而那犯上作乱的,正是王广忠!” 霍敬一气呵成,王大都统一听,登时怒火中烧:“霍敬你狗血喷人!” “皇上啊……”霍敬忽然哭道:“臣有证据的……” 皇上一言不发,好似看好戏一般看着他们,他想王广忠前些日子让他女儿跟老六演节目,今个儿怎么他又跟老二站到一处了呢?脚踏两只船可是会翻船的。 王大都统见皇上正饶有深意的盯着他,不禁浑身一哆嗦,连忙跪下来道:“臣冤枉,皇上,霍敬他污蔑……” 霍敬梗着脖子道:“皇上,臣真的有证据!” 霍敬指着王大都统道:“他先是设了埋伏,然后又让他女儿引着二殿下去那地方,把二殿下炸伤了。他女儿在林子里做的标记,现在还有呢!” 萧霖业没想到霍敬口中的证据竟是王锦姝留下的标记,连忙道:“皇上,儿臣那日确实看到王姑娘的标记,可她是为了引儿臣去霍……将军私藏兵器的地方,并非要害儿臣,况且王姑娘自己也被炸伤了。” 皇上仍旧一言不发,他看老二一脸紧张神色,好似与他口中那王姑娘交情不浅似的,王广忠的女儿,挺有本事啊! 大殿里气氛几乎降到冰点,谁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谁都知道他寡言多疑,霍敬知道他这样,才会故意这样说,总之,让皇上怀疑上王广忠和萧霖业就对了…… 第44章 入狱 萧霖业知道,再多说只会是打嘴仗,没有证据,霍敬还像疯狗一般攀咬。 萧霖业上前道:“父皇,是儿臣一直在调查此事,现在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岔子,请父皇给儿臣三天时间,儿臣定会调查清楚。” 听二殿下把这事揽了下来,刑部尚书林有致几乎感动的要泪流满面,他这一大把岁数,就想着不出差错,磨到告老还乡的年纪呢……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他是不想掺和了…… 王大都统没想到霍敬如此狡猾,这样都能安然无恙的回家。他再想想皇上看他那奇怪的眼神,哎……真是憋屈的让人喘不上来气啊! 王大都统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门外被禁军守着,胸口隐隐发疼,皇上让萧霖业顺道带禁军守了他的都统府,这算是一次非常严重的警告了吧。 王大都统仰头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豆大的雨点子啪嗒啪嗒的打了下来。 “奶奶的,连老天爷也欺负我!”王大都统悲恸万分。 “阿爹!”王锦姝手执油伞,另一手拿着斗篷,朝着王大都统走来。 两人进了回廊,王锦姝帮王大都统披上斗篷,她已经听父亲说了今日朝堂上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已至此,只能再想其他的办法了,萧霖业现在一定正在忙着查这件事吧。 霍敬出宫时,霍晋羽、霍依雯兄妹正等在宫门口。 霍依雯眼圈红红,见到霍敬的瞬间,豆大的泪珠不禁滚落下来:“阿爹!” 霍依雯扑进霍敬怀里。 霍晋羽也满脸是笑:“爹,您没事了?” “没事了……”霍敬笑笑,拍了拍霍依雯的肩膀,道,“回家吧。” 六殿下萧霖华见霍敬一家和和美美的上了马车,他一脸懵的同穆宸轩对视,什么情况? 穆宸轩摇头,不知道啊。 萧霖华瞥见萧霖业的身影,连忙追上前去:“二哥!” 萧霖业停下脚步。 “这几天我一直在藏经阁主持抄经,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到底是谁设下的炸药陷阱啊,你没事吧?”萧霖华一吐心中问号。 穆宸轩也满是好奇的看着萧霖业。 萧霖业道:“此事说来话长,改日再告诉你。” “诶?二哥……二……” 萧霖业脚下生风,飞快的离开了。既然父皇让他派禁军守住霍家大门,他就有了绝对的优势去查此事,这回,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只是……萧霖业微微沉吟,只是要委屈都统家了…… 都统一家很少聚在一起吃饭,这日晚饭,一家四口在一起吃的沉默无言。 都统夫人满脸郁闷,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禁军为何要把都统府给围起来,任由其他人怎么劝都无济于事,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王锦姝吃完,正要回添花苑,王大都统跟了出来。 父女二人在回廊前说话。 “锦儿,今夜你就不要出去了,外边禁军看的紧,不能再出岔子。” “女儿知道了。”王大都统若不说,王锦姝真打算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出去呢…… “忠鉴司不同于别的,皇上一旦不信任了,就不好说了……” 王锦姝点点头,为今只盼望萧霖业能快些找到证据了。 月色迷蒙,都统府里亦是一片死气沉沉,王演远远的看着父亲同妹妹说话,不用走近就觉得气氛十分严肃,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段时间妹妹和二殿下走的近,招致皇上怀疑了…… 王大都统长叹一声:“父亲无能,不能保护好你们……” “阿爹,不要这样说……”王锦姝想说,他做的已经很好了,他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来保护这个家,也给了她无尽的父爱,她已经很感激很满足了。 “女儿,你对二殿下是否有特别的情感?”王大都统话锋一转。 王锦姝没想到王大都统忽然问起这个,犹豫一瞬,还未开口答,王大都统又说话了。 “你的心思爹不是不知道,可现在局势复杂,莫要再泥足深陷,将来让自己痛苦。”王大都统满眼慈爱,他自以为十分懂女儿,原来她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现在一提起萧霖业,表情都是不一样的,还能说她心里没想法? 王锦姝也不知刚刚为何犹豫,可王大都统的话,她听进去了,现在还不是想这事的时候。 “女儿知道了。”王锦姝认真回答。 “回去歇息吧。” 王锦姝点点头,看着王大都统略显颓然的身影转过走廊。 翌日清晨,王锦姝刚刚起来洗漱妥当,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府里就冲进来一批禁军,直奔王大都统的书房,把里边弄了个底朝天,还搬走了不少书册。 王大都统木然的看着禁军,他们拿走的册子都是这些年禁军督察各部记录下的,一般情况皇上只是问问,很少亲自看的。 许多时候,他不想惹事,一些事情也就没告诉皇上,可这些册子记录着呢…… 禁军们抱着册子往外走,王大都统觉得他们抱着的是他的催命符,都统府……要完…… 果不其然,晌午时分,禁军来抓人了…… 王大都统被带走,都统夫人一下子哭晕了过去,王锦姝忙着照顾母亲,王演不知道该怎么办,都统府一下子陷入了混乱。 都统夫人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般,王锦姝守在床边。 王演呢?他伏在添花苑的墙头,正跟傅二说话。 傅二亦是满脸愁容,他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最后,王演也不想太难为好友,只得默默回了母亲的院子。 他还没进院子,就听得墙内有人大声议论着…… “都统府眼看就要倒了,咱们犯不着跟着一起遭殃吧?” “是啊,咱们去跟禁军说说,咱们是无辜的啊,放咱们出去!” “那万一不放呢?” “凭什么不放?犯上作乱的又不是咱们!” “是啊……是啊!” 王演听闻,气不打一处来,转角进了院子,怒道:“放肆!” 那些下人先是被骇了一跳,随即有个老嬷嬷缓过神儿来,笑的面目有些狰狞:“二公子,都这个节骨眼儿了,您就不要耍少爷脾气了,我们大伙儿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真犯不着跟着你们王家一起去死……” “胡说八道!王家不会有事!”王演撸起袖子。 那老嬷嬷连忙后腿两步,颤声叫道:“二公子你这是要打人不成?王家有没有事又不是你说了算的!” 第45章 助他一臂之力 “你这该死的嬷嬷!王家不可能有事!”王演气急,上前就要打人。 那群下人忽然挡在老嬷嬷前边,嚷嚷着王演不可打人。 院子里乱作一团,王演想教训下人,却没成功,脸上涨红,气的头上几乎冒烟…… “二哥!住手!”王锦姝忽然走了出来,连忙拉住王演。 丁香看着嚣张的下人,忍不住喊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那老嬷嬷又跳了出来,讥讽道:“造反的可不是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干,我们要走。” 丁香叉腰怒道:“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你们忘了当初是怎么进都统府的了?”大多数下人是走投无路,都统府里的人心善带进府的,都统家就像个收容所似的,现在大难临头,他们竟要跑路! 两厢争执,王锦姝不想他们吵醒了都统夫人,冷声道:“想走的在丁香这里领二两银子,拿了卖身契,从此与都统府再无瓜葛。” 王锦姝拉住王演,安慰道:“二哥,不要同他们一般见识,想走就走吧,心术不正的留在府里也是祸害。” 王演点点头,冷哼一声,同王锦姝一起进屋。 王演看母亲仍然昏迷,眉头皱的更加厉害,可又怕妹妹害怕,转身又安慰她道:“刚刚我已经告诉子誉,他会帮忙给大哥传信的。” 王演想,大哥回来就好了,这事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实话,父亲被抓,他已经偷偷掉眼泪了,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叫别人看见,尤其是不能让妹妹看见…… 王锦姝点点头。 是夜。 王锦姝偷偷翻墙出门,她不能再等了…… 没走几步,她感觉身后跟着一人,她已经告诉暗卫守住都统府,现在跟着她的人…… 王锦姝转过巷口,停住脚步,身后那人小心翼翼的跟上,二人碰了个正着。 “二殿下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鬼鬼祟祟了?” 萧霖业眉头皱了皱,道:“你要去干什么?” “去霍府。”说完,王锦姝抬脚就走。 “不行,太危险了!”萧霖业下意识拉住她。 王锦姝看着被萧霖业攥住的手腕,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我是让你别添乱!”萧霖业语气冷冷,带着责备的意味。 王锦姝道:“我完全不知道这两日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明明胜券在握的。” 萧霖业四下望了望,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萧霖业攥着王锦姝的手腕,一路飞檐走壁,进了一处宽敞宅院。 “安亲王府?” 萧霖业嗯了一声。 王锦姝跟着他穿过花园,进了一个院子。 他带她来到了他的书房。 王锦姝听他说完,不禁眉头紧锁,他们一直寻找的大量购买飞镖的人,竟然是皇后…… 王锦姝心中一阵惭愧,刚刚她还对他带着敌意…… “对不起,刚刚我……”王锦姝悄悄观察着他的神色,有些迟疑道。 萧霖业嘴角含笑,等待她的下文。 王锦姝道:“我对你语气不是很好。”她以为,他为了扳倒霍敬想要用王家陪葬,是她小人之心了…… 萧霖业看她这副模样,褪去几分高冷,难得显得小鸟依人,忽然萌生了一种逗逗她的想法,他语带玩味:“光道歉就行了?” 王锦姝抿唇,道:“那你想怎样……” 萧霖业轻声笑了笑,道:“暂时还没想好,先欠着吧。” 王锦姝哦了一声。 萧霖业道:“既然你已经知道幕后之人,回家乖乖等我消息,我定会保王家周全,此间你切不可再乱跑,让对方得了机会。” 王锦姝点点头。她想,皇后位高权重,又是萧霖业养母,她似乎暂时也做不了什么了…… 萧霖业将她送回都统府就离开了。 王锦姝守在都统夫人身边,心中已经安定了许多,她自己也没想到,她竟可以这么全心全意的信任萧霖业…… 王锦姝默默叹了一口气,夜色已深,萧霖业却不能安睡,他要继续追查,找证据…… 她在牵挂他?一个念头涌进心中,王锦姝忍不住轻声笑自己,又摇了摇头…… 皇宫中,宝和殿灯火通明。 皇后吩咐花匠在宝和殿布置了许多菊花,现在是夏末,各色菊花皆是含苞待放。 自王大都统获罪入狱,皇上就把布置秋祭大典的任务交给了萧霖业。 萧霖业忙着查霍敬,眼见着三日之期就要到了,他这边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皇后身为二殿下的养母,表面上自然有义务帮二殿下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宝和殿里,花匠们进进出出忙碌,皇后在偏殿里喝茶休息。 不多时,婢女领着一花匠进了屋。 那花匠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皇后眼神示意婢女退下。 屋里只剩了皇后和花匠二人,那花匠揭去胡子,堪堪露出本来面貌。 皇后低头摆弄着指甲,语气十分不屑道:“你千方百计的想要进宫见本宫,到底所谓何事?” 底下跪着的,脸上用深色胭脂涂抹的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正是霍敬。 霍敬脸上带着嬉笑神色,道:“皇后娘娘,微臣前来,是想助娘娘一臂之力的。” 皇后听闻,不禁冷嗤一声,语带讥讽道:“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说什么助我?不觉得可笑吗?” 霍敬似乎对皇后的嘲讽并不以为意,继续道:“皇后娘娘,微臣做的飞镖好用吗?”一句话语调转了好几个弯儿,他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原来高价购买飞镖的神秘买主,竟是皇后。 皇后面色微不可察的变了一变,冷斥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霍敬笑道:“娘娘可能真不知道微臣说什么,不过,微臣觉得没准儿许岭坤许公子知道微臣在说什么。” 皇后心中一紧,霍敬竟然查到了她的外甥许岭坤,没错,她授意许岭坤偷偷组建一支暗卫,让他买进一些兵器。 看来,霍敬并非炸她,他都知道了,既然知道了,那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皇后脸上仍然端着平静神色,只是声音愈冷:“说吧,你想怎样?” 霍敬微微扬唇,道:“微臣只是想助娘娘一臂之力而已,顺便寻求娘娘庇护。” 臭不要脸的!皇后不禁暗骂,霍敬此时正在风口浪尖上,他竟威胁她让她来救。 第46章 有埋伏 皇后犹豫间,霍敬又开口了,大有“好言相劝”的口气:“娘娘现在知道臣私造兵器,而臣也知道您……这正是天意啊,是天意让我们合作啊……” 霍敬满脸狡黠之色,皇后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恶心,可现在除了同他合作,好像也没别的办法,若是强行拒绝,恐怕他会来个鱼死网破…… 皇后顺着他的意思问道:“你想怎么办?” 霍敬收起嬉笑神色,没有回答皇后的话,而是一句话问到了皇后的痛处:“娘娘,您信赖您的儿子吗?” 皇后嘴角不受抑制的一抽,脱口而出:“你想怎样?!” 是,她的确不相信萧霖业了,她养了他八年,他认她作母后时,他已经十七岁了,她眼瞅着他越来越不受她控制,可她能怎样呢?上天实在是不眷顾她,她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 霍敬也不说话,默默等着皇后冷静下来,才继续道:“据微臣看来,二殿下确实早就不受您控制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将来若是二殿下继承大统,他会好生孝敬您吗?” “放肆!”皇后将桌上茶盏一把扫到地上,她不仅生气霍敬说的话,更因为他说的就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跪在地上的霍敬一手扫了扫粘在衣服上的茶叶,又幽幽开口道:“娘娘,相信臣,臣真的是来助您一臂之力的。” 此时,皇后已经冷静下来,等待霍敬的下文。 霍敬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捧在手上,道:“过了明日,二殿下就会有把柄在您手上了。” 皇后微微蹙眉,霍敬起身将拿纸奉上。 看过内容,皇后只想把这纸塞到霍敬嘴里叫他吃了!天方夜谭,可笑至极! 霍敬早就料到她的反应,又道:“皇后莫要着急,放心,明晚二殿下自然会在这纸上乖乖盖上他的宝印。” 皇后心里虽然暗道,真是大言不惭,可嘴上却没说出,悄悄把纸收了起来,默许了霍敬的行动。 霍敬又道:“还请皇后交给臣一件信物,也好让臣同许公子联络。” 皇后冷笑:“霍敬你可真是蹬鼻子上脸,你觉得本宫会轻易上你的当?” 霍敬点头哈腰道:“娘娘误会了,若娘娘不想,臣也不强求,过了明日,娘娘便能知道臣的忠心。不过,明日事情能否成功,还要请娘娘帮一个忙……” “说……” 霍敬说完,皇后没说什么,表示默认了。 “去吧……”皇后懒得再扫他一眼。 霍敬粘上胡子,退出了偏殿,关了门。 皇后又连忙掏出那张纸,上面大意是萧霖业授意霍敬制造一批飞镖。 若是霍敬用计真的能让萧霖业乖乖的在这张纸上盖下他的大印,那她可就真是攥住了他的把柄。再者,霍敬也就彻底脱不了干系了…… 翌日清晨。 王锦姝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上只有六字“晌午城北马标”。 王锦姝看字迹确定这并非萧霖业的笔迹,凝神想了想,又飞快在另一纸上写下几个字。 此事已经到了这一步,若是没有足够的筹码,对方怎么会轻易露出本来面目呢…… 王锦姝通过傅二的翠园逃了出来,一路直奔清心茶楼。 此时她不宜露面,只能躲在巷口暗暗看向清心茶楼的二楼,那间雅间窗子紧闭,王锦姝盯着那窗子,眼睛一眨不眨。 许久,不见萧霖业的身影,王锦姝决定去安亲王府找他。 一路行至安亲王府附近,王锦姝藏在暗处,忽然察觉身后有一人向她偷袭而来。 她躲闪及时,急急向后退去。 何叔?他怎么在这儿? 只见何擎又攻上来,王锦姝一闪身,又躲过了一击。 显然,此时何擎已经有些恼了,怒道:“青天白日的,你在安亲王府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说时,又要打上来。 这时,王锦姝发现萧霖业从府里出来,走神瞬间,脸上面纱被何擎一把扯下。 “王……王姑娘?”何擎一怔,王姑娘可是小敞的救命恩人啊,他真该死,怎么连救命恩人都认不出来了呢!? 此时,萧霖业屏退其他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他见到王锦姝,不禁皱起眉头,不是说不让她出来吗? 何擎正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见殿下走过来,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怎么来了?”萧霖业低声问道。 王锦姝拿出早上收到的密信。 萧霖业看后,刚刚的气恼一扫而光,王锦姝见到信没有直接去城北,而是先来找他,看来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殿下?” “嗯?哦……”萧霖业连忙收起浮想联翩,这时候怎么还总是想这些事儿呢…… “现在我们去不去城北?” “去,一起去。” 王锦姝跟着萧霖业,准备出发去城北,可迎面忽然跑来一小厮急慌慌的,跪下就胡乱磕头,结结巴巴道:“二殿下,不……不好了,皇后娘娘在宝和殿晕倒了,您快去看看吧。” 萧霖业与王锦姝对视一瞬,只见她面上是沉静温和的笑意。 她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帕子塞到萧霖业手中,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萧霖业攥紧手中帕子,又吩咐何擎带人去城北查,便飞身上马,扬鞭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路上,王锦姝了解到自爆炸那晚二殿下带走了何叔,就将他收为己用了,他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二殿下。 何擎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为穆大将军报仇,他见二殿下为人正直,一心想除了霍敬,才死心塌地的跟了他…… 王锦姝从前就知道,何叔的嘴最是个没把门儿的,一旦认定了谁,什么话都往外冒。 一路上,何叔说个没完,后边跟着的侍卫们都嫌他烦了。 虽然从他这儿知道了不少事儿,王锦姝最后还是不得不提醒他沉默是金,祸从口出。 何叔乖乖闭了嘴巴。 他们一行人也就二十多人,城北有一片荒林,夏末时节,树木荒草丛生,一行人举步维艰。 王锦姝四下望去,心下道,林子里能有什么呢…… 王锦姝忽然道:“不能再走了!” 话音刚落,就听林子里鸟儿“呼啦啦”全都被惊得飞了起来。 “嗖嗖嗖!”箭雨飞来。 随后而来的是一群黑衣人…… 有埋伏! 第47章 印章 对方人多势众,饶是王锦姝身手敏捷,也占了下风。 不多时,王锦姝一行人全被对方俘虏。 晌午时分,天气阴沉,对方拖着王锦姝他们向着荒林深处走去。 这边萧霖业策马至宫门口,才避开人,打开了那帕子,里边是王锦姝留给他的字条。 看到她写的几个清秀的小字,萧霖业心思一沉,他本不想如此,可现在,这是让敌人暴露的最快的方式了。 萧霖业忽然调转马头,对属下吩咐道:“带十名侍卫,跟我来!” “是!”属下领命。 一直带路的小厮慌了神儿:“可是二殿下,皇后娘娘那边……” 萧霖业勒紧缰绳,道:“待我回来会同母后解释,你先回去复命吧。” 马蹄飞快,他知道刚刚王锦姝为何不愿意带更多人手了,她想的就是故意落入敌人圈套…… 萧霖业马蹄飞奔,不多时,便到了城北荒林。 他翻身下马,一头钻进荒林中,荒林里还留有打斗的痕迹…… “殿下,您看!”一属下捧着一颗金豆子奉给萧霖业。 这金豆子不就是平日里丁香荷包里装着的,打赏下人用的吗。 “走!”萧霖业朝着边走边继续让人找金豆子。 此时,属下们无比积极,金豆子呢!殿下没说要,这不是默认进他们口袋了……啧啧,王姑娘真是有钱啊…… 前边,王锦姝被人用黑布套住了头,她仔细数着步数及拐弯儿的方向,每走三十步便丢下一颗金豆子。 王锦姝一行人被带到了荒林里一处破庙,她听得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再然后就是渐远的脚步声。似乎她被单独关起来了…… 王锦姝努力转动身体,一手摸到另一手手腕上带着的手链,那手链是特制的,其中有一颗珠子里藏了一把小小的利刃,她慢慢割开绳子,仔细听周围并没有什么动静,才把头上的头套拿了下来。 入目的是一间十分破败的房间,墙皮脱落,满地的枯草枝,窗子摇摇欲坠。 王锦姝悄悄向门口靠近,见外边围了好多人,那些人的穿衣打扮,不是黑甲士又能是谁呢…… 得知周围情况,王锦姝又自己套上了头套,坐在了原处。 这边萧霖业行至半路,亦是遭遇了了埋伏,对方身着黑甲,来势汹汹,不多时,萧霖业就占了下风。 萧霖业望着小路尽头,眸光紧锁,心下道,王锦姝,一定要平安等我来! “撤!” 萧霖业一声令下,随即带人撤离了荒林。 荒林外的大陆中央,停着一辆马车。 萧霖业略微沉吟,快步朝马车走去。 霍敬掀开马车窗帘,从窗子探出头来,笑嘻嘻道:“二殿下,微臣有礼了。” 这没规矩的行礼暂且忽略不计,现下王锦姝在他手里,不知他要开出什么条件来。 萧霖业站在原地,冷声道:“借一步说话吧!” “好,微臣正有此意。”霍敬掀开车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萧霖业一跃而上,钻进马车。 他与霍敬面对面坐,霍敬脸上仍然带着灿烂的笑容,黝黑的脸上,褶子拧成了一朵花。 萧霖业表面云淡风轻,心中对他却怀着戒备,上次在城东湖畔,霍敬可是打算要杀了他来着…… 马车行至一处,忽然停了下来。 霍敬笑道:“这里地处偏僻,几乎没有人经过,殿下委屈了,我们就在这儿说吧。” 萧霖业嗯了一声。 马车外有萧霖业带的十个侍卫,还有霍敬的一些人马,两方人都处于戒备状态,屏息凝神,对峙着…… 霍敬开门见山道:“不瞒殿下,黑甲士确实是微臣私自训练出来的,我只是想自保,丝毫没有犯上作乱之意。” 萧霖业沉默,静待他的下文。 “现在朝廷局势复杂,我们霍家只是想寻求个安稳,殿下,微臣这样做没错吧?” 萧霖业扬唇,道:“所以,你现在对本王和盘托出,是想寻求本王的庇护?” “殿下……”霍敬听闻,连忙做感动之态,作势抹了抹眼泪道,“霍敬愿意为殿下肝脑涂地!” 萧霖业心下道,这老东西演得倒是逼真,可他并无心夺嫡,若是霍敬知他想法定会弃他而去。 萧霖业道:“本王没看到你的决心,倒是看到了你的威胁。” “实在不敢,微臣也有苦衷啊。”霍敬嘴上哭唧唧的说着,心里却笑着,萧霖业到底是在乎王锦姝的,这步他算是走对了,霍敬继续道,“那王家处处进逼,一股势必掀出微臣所有错处的模样,臣能不反击吗?……只要臣能得到殿下您的庇护,臣定会立马放了那王锦姝!” “好啊,我答应你,放人吧。”萧霖业答应的痛快,他想,接下来霍敬就要谈条件了吧? 霍敬满脸是笑,伸手从衣袖里摸出一张纸,道:“微臣都为殿下写好了,您盖上印吧?” 萧霖业拿过纸,纸上大意为他授意霍敬私造一批兵器。 萧霖业扬唇:“行。”说着,从衣袖里拿出小印章,在纸上盖下了自己的宝印。 霍敬又惊愕又惊喜,他没料想萧霖业如此痛快,只扫了一眼,生怕萧霖业反悔似的,连忙收好那张纸,塞进了衣袖里。 萧霖业吩咐霍敬立刻回霍府,毕竟他现在仍在禁足期间。 霍敬连忙答应,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离开了。 霍敬让黑甲士带着萧霖业去了破庙。 王锦姝的黑头套被掀开,她看到了萧霖业的一脸关切。 “你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又都摇摇头,相视笑了。 回去路上,两人同坐一辆马车,萧霖业把帕子还给王锦姝,里边还留有她写的字条。 “以我为饵。” 入目是王锦姝清秀的小字。 萧霖业看着王锦姝一脸恬静之色,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开口,他想,他以后定不会让她再身处如此险境之中了。 萧霖业将王锦姝送回王府,立刻骑马去了皇后坤宁宫。 萧霖业进了内室,隔着屏风向皇后问安。 “我儿这几日忙什么呢?总不见你的身影,就连我病了,你还这样姗姗来迟,看来是不把我这个母后放眼里了。” 第48章 皇后 听着当头训斥,萧霖业解释道:“儿臣不敢,这三日儿臣一直忙着查霍敬之事。” “哦?可有查到什么?” “已经查到买他飞镖之人。”萧霖业语气平淡,却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让皇后一时没反应过来。 沉默良久,皇后屏退了婢女,让萧霖业上跟前说话。 萧霖业坐在皇后床榻旁的椅子上,漫不经心道:“既然查到了买他飞镖之人,就确定了他确实私造兵器,再加上一条贩卖兵器,足以让他流放南地,你怎么没同你父皇禀报呢?” 萧霖业道:“只是因为买这飞镖的人,太特殊了。” “哦?是吗?”皇后掩嘴轻笑,极力掩饰尴尬。 “是。”萧霖业目光如炬。 他十七岁才认她做母亲,一直以来,她表面上表现的是对他都是无微不至的关心。 萧霖业看着皇后温和虚假的笑容,极力隐忍自己的情绪。 “业儿何故这样看着母亲?”皇后温柔的话语打破了宁静。 萧霖业低下头,表示自己刚刚很失礼。 皇后话语放缓了许多,道:“刚刚母亲的话说重了,我身上难受,自然是想念儿子,可你迟迟不来,我当然不高兴了。” “是儿子错了。”萧霖业道。 “业儿,既然你查到了飞镖的事,今日母亲就不妨告诉你。”皇后似是下了决心。 萧霖业面无表情,心思微动,她这是要承认了吧。 皇后看了看外边,确保没人,才低声说:“我怀疑你生母的死有蹊跷!” 萧霖业听闻,忽然抬起头,故作十分惊讶愤怒,脱口问道:“什么蹊跷?” 萧霖业四岁的时候,母亲许皇后病故,后来他的姨母入宫,成了现在的皇后。 她一直想让他和大哥养在她的名下,可是大哥不同意,后来她对他频频示好,他才慢慢相信了她…… 随着他慢慢长大,他接受了母亲病故的事实,且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母亲确实是病逝…… 后来,直到他查出了害死母亲的真正凶手…… “你母亲,我的姐姐,是被人害死的。”皇后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沙哑,在偌大的房间里显得十分突兀。 “是谁?!”萧霖业确实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皇后为逼他竟抛出这件事?她难道不怕他查?不怕他知道真相? 皇后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查出来,我进宫时,你母亲已经病故一年多了,哪里还找得到什么线索呢……” 萧霖业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扔进了冰冷的深潭里,一直沉一直沉,母亲死的可怜,而害死她的人却在这里用她的死来骗取她儿子的信任…… “以我自己微薄之力怎能查出真相呢?所以啊……”皇后停顿了一下。 萧霖业蓦然抬头,所以她就私自养了暗卫,买下了许多飞镖? “所以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培植一个势力,以求能保护我们母子平安。”皇后见萧霖业心情低落,默默叹了一口气,“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儿子,可你生母却是我的亲姐姐,我与她姐妹情深,自然有义务照顾好你。” 萧霖业道:“儿臣知道母亲的苦衷了。” “业儿啊……”皇后的声音显得有些语重心长,“不论你做什么,母亲永远支持你,会一直守护你,保护你……至于私自培植势力……” 皇后悄悄观察萧霖业神色,继续柔声道:“所以,你会恨母亲吗?” “不会。”萧霖业面无他色,冷静道,“母亲也是无奈之举。” 皇后展颜一笑。 二人寒暄良久,萧霖业才离开了坤宁宫。 之前他不确定,可是此刻他已经确定,皇后已经和霍敬联手了。 皇后无非就是在他身上押了宝,将来他若能继承大统,她既是圣母皇太后又是母后皇太后,尊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若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也好,若这些表象就是事实也好,可她不是。 她害死了他的生母,她私自联络官员,收取贿赂,压榨百姓,现在还私自培植势力,自然是想控制住他,让他做他的傀儡罢了。 萧霖业眸底一片晦暗…… 萧霖业离开坤宁宫后,直接去了皇上所在的乾元殿。 乾元殿里,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是皇上常年用的安神香。 萧霖业站在底下,将这两日的事情和盘托出。 皇上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心中渐渐升起感动之意。 萧霖业和太子萧霖奉都是先皇后的孩子。 他与先皇后许氏的情感是后宫所有妃子不能相比的,从前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们就成了婚,两人共同经历了无数风雨,情感也更加深切。 可是许皇后生下老二业儿才四年,就病逝了,他心中伤痛不已。 再过一年,他才让许皇后的庶妹进了宫,成了现在的皇后。 他想通过小许皇后找寻先皇后的影子,可后来他发现,她与她简直南辕北辙。 一个心地善良,善解人意。 一个世故圆滑,费心钻营。 一个温柔贤淑,礼待下人。 一个心胸狭隘,暗箭伤人。 他并非不知道,只是他念着她也姓许,才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刚刚萧霖业说的这些,他却是不能再容忍了。 小许氏勾结朝臣,私自培植势力,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 皇上看着萧霖业笔挺的站着,脸上满是坚毅之色,他的这个儿子常年不再上京,他把他全部的心血都放在了大儿子太子萧霖奉身上,对他真是疏忽了…… 皇上神色缓和下来,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业儿,你同父王说这些,不怕自己受牵连?” 萧霖业答道:“儿臣不想有霍敬这样的官员来危害朝廷,压榨百姓,所以儿臣必须要翻出他的罪证。儿臣亦不想母后因为溺爱儿臣而做出错事。儿子愿意接受惩罚,请父皇裁决!” 皇上了然,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他从前的担心是有些多余了…… 他不想许氏给他留下的这两个儿子为了争夺皇位而互相残杀,所以故意疏远二子萧霖业,派他去一些边远的地方做事。 皇上满眼慈爱又略带愧疚的看着萧霖业,看来他误会业儿了,业儿是个性情纯良的孩子啊…… 第49章 拭目以待 萧霖业从乾元殿出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他吩咐属下将荣昌侯府翠园房檐上的红瓦翻过来。 说实话,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去见王锦姝。 坤宁宫中。 那张盖了印的纸已经成功送到了皇后手中,皇后看到,不禁笑了,没想到一向不为情所困的萧霖业竟然有了心上人。 对方竟是王广忠的女儿。 王广忠……皇后暗想,王广忠手里的权利也不小呢,老皇帝年迈,他王广忠难道就不想着找个靠山? 皇后倚在贵妃榻上,脑海里反复比较着王广忠与庆国公,一个手底下有人,一个手里有权,她竟一时有些难以取舍…… 不过,到时候让他选谁,还不是她说算么? 皇后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不如现在就试试这儿子到底听不听话,皇后微微扬唇,喊道:“春萍,把业儿叫来。就说本宫想和他一起用晚膳。哦对了,让庆国公夫人带她女儿也来吧。” 萧霖业刚到了宫门口,听到皇后又叫他去,不禁有些恼,他刚约了王锦姝…… 萧霖业又写了封信,让属下带到清心茶楼。此时距皇后说的晚膳时间还有一会儿,萧霖业不太想见到她那张脸,一想到母亲死于她手,他就要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萧霖业在御花园里停留了一会儿,不多时,看到两个身影,一蓝一粉,由婢女引着,从远处经过。 萧霖业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去了坤宁宫。 萧霖业进了坤宁宫的正院,小厅里说笑声入耳,他皱了皱眉头。 掀帘而入,只见皇后一身便服坐在正中,脸上带笑,坐在一旁的是身穿蓝色华服的庆国公夫人,脸上更是满脸灿烂笑容。 一旁站着的是身着粉色系裙的甄淑,她见萧霖业进来,立刻敛去笑容,低头作害羞状,只敢偷偷的瞟了萧霖业几眼。 皇后端坐,等萧霖业行礼后,才笑盈盈道:“业儿来了啊!” 庆国公夫人携女儿行礼,萧霖业免了礼。 皇后似是漫不经心道:“刚刚去向你父皇请安了?” “是。” 皇后扬唇,心想,萧霖业大概不会那么傻吧,用自毁前程的方式来扳倒敌人。更何况,此时所谓的“敌人”已经成了盟友。 皇后幻想着有了霍敬,他们又多了一些胜利的筹码。 皇后扫了一眼萧霖业,又转头对庆国公夫人笑道:“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庆国公夫人笑着回答:“娘娘刚刚问淑儿几岁了。” “哦,对,是说到了这个。” 甄淑上前一步,行礼,柔声道:“回娘娘的话,小女已经十九了。” “可否谈婚论嫁?”皇后说完,看了萧霖业一眼,只见他正低头摆弄着腰间的玉佩,完全没有参与她们谈话的意思。 听皇后这样问,甄淑不禁羞红了脸,转头望向庆国公夫人。 夫人连忙笑道:“还未谈婚论嫁。” “怎么?不着急吗?” 大齐国十三四岁即可谈婚论嫁,甄淑十九岁还未嫁人,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庆国公夫人道:“淑儿是我的独女,是我一直霸着她了,舍不得她出嫁,所以就耽搁了。” 皇后凝神想了想,道:“小辈儿们合适的男孩子还真不少,本宫替你看着。” “谢娘娘恩典!”庆国公夫人连忙拉着甄淑行礼,而甄淑的眼神则是一直往萧霖业那边落。 皇后看在眼里,心下道,看来甄淑还惦记着萧霖业呢。 皇后满脸慈爱,试探道:“我儿业儿今年都二十五岁了……” 萧霖业忽然被点名,他早知皇后打的什么主意,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儿常年在外,至今也尚未婚配呢……”皇后意味深长的看着萧霖业,脸上带着笑意。 庆国公夫人及甄淑则是一声不吭,等待皇后说出来那句话。 沉默一瞬。 皇后观察萧霖业神色,笑问道:“业儿,你心中的安亲王妃是什么样子的啊?给母亲说说,母亲帮你挑挑。” 憋了半天,皇后竟说出这么一句,庆国公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以为她会说撮合甄淑和二殿下的话呢…… 甄淑脸上更是由白到红再到青,变化非常丰富…… 甄淑觉得萧霖业为了拒绝她,会说“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以后再说”之类的话。 可接下来,他说的,不仅庆国公夫人和甄淑愣了,皇后也没想到。 萧霖业答道:“儿臣希望儿臣的王妃武艺高强,若是能搭个擂台,比武招亲就好了。” 皇后没想到萧霖业这么说,比武招亲,用来搞笑吗?她一时忘了接话。 甄淑则是心思一沉,眼里瞬间憋了一大泡泪水,她没有半点儿武功,更谈不上武艺高强了。 若说武功好的贵女,在上京也就是霍依雯和王锦姝了。 皇后缓了缓神儿,尴尬一笑,道:“业儿真会说笑,你这是找王妃,又不是找贴身侍卫,要什么武艺高强啊。” 萧霖业笑笑道:“儿臣难免遇到危险,若王妃不会武功,总是拖后腿,这样的王妃,儿子宁肯不要。” 萧霖业说完,甄淑的眼泪已经默默流了下来,什么武功高强,这分明是拒绝她啊! 萧霖业心想,他既然不喜欢甄淑,早就应该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免得耽误人家。 皇后只觉今天萧霖业让她十分难堪,便头一歪,谎称头疾犯了,打发走了三人。 萧霖业快步出了坤宁宫,庆国公夫人看着萧霖业的背影,也是十分恼火,心下道,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她女儿掉眼泪! 庆国公夫人看了眼满脸泪痕的甄淑,十分不耐烦道:“走吧。人家都走远了,你哭瞎了又有什么用呢?” “母亲……”甄淑更委屈了,父母亲说话向来都是这样难听,她真的受够了。 庆国公夫人横了她一眼,丢下她,先走了。 甄淑抹了抹眼泪,急忙跟上前去。 甄淑心里不甘,恨意陡升,暗暗发誓,她这辈子非嫁安亲王不可! 马车上,庆国公夫人看她发呆,语气冰冷道:“不哭了?” “哭有什么用,我再也不会哭了。” 庆国公夫人嗤笑:“大言不惭。” 甄淑怒瞪杏眼,叫道:“母亲莫要这样看不起人!你嫁给父亲,不过是个一品夫人,而我,定要当上安亲王妃不可!” “痴人说梦。”庆国公夫人语气毫无温度。 甄淑更加不服气道:“那您就拭目以待吧!” 第50章 请客吃饭 萧霖业快马加鞭,不多时就到了清心茶楼。 茶楼里,王锦姝已经等了有半个多时辰,茶水喝了两壶,茶点也吃的剩了个渣。 萧霖业推门而入,满脸歉意道:“等很久了吧?” 王锦姝笑笑,摇了摇头。 萧霖业脱下外袍,随手扔在一边,在王锦姝对面坐了下来,说实话,他有点儿饿了。 当他看到桌上茶点盘子只剩了个渣儿,不禁愣了愣,她挺能吃啊…… 新的茶点很快端上来,萧霖业实在是饿极了,中午没顾上吃,晚上就更别提了,以为去坤宁宫至少能混一顿饭吃,没想到还没吃上,就被轰了出来…… 萧霖业没顾上说话,两盘子茶点风卷残云。 王锦姝默默坐在他对面看他吃,虽然吃的很快,但吃相还是很优雅的,王锦姝看着他俊朗的面容,不禁有些发呆。 三杯茶水下肚,萧霖业抬起头,遇到王锦姝的目光,不禁问道:“怎么了?” 王锦姝抿唇,忍住笑意,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萧霖业抹去下巴上的点心渣儿,笑道:“实在是太饿了,一会儿陪我去郝家渔味吃饭吧。” 王锦姝应声,反正她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递给王锦姝。 “什么?” “打来看看。” 王锦姝打开布包,里边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刀鞘上是镂空鱼鳞纹,刀柄上镶着宝石,拔开来看,刀尖锋利。 萧霖业笑问道:“比你手链上的小利刃如何?” 王锦姝故意撇嘴道:“比它笨重。” “那好吧,既然你不喜欢……”萧霖业伸手要拿。 王锦姝立刻抱紧,笑道:“殿下送人东西,怎有要回的道理?” 萧霖业看着王锦姝眼底全是笑意,不禁有些失神,她笑起来真好看…… “以后多笑笑吧?”话一出口,萧霖业便觉得这话很是突兀,忍不住以手掩鼻,轻咳了一声。 “嗯?” “没什么。” 萧霖业让人撤了茶点,换了新茶,话题才进入正题。 萧霖业将霍敬以王锦姝为饵让他盖章,皇后与霍敬联手,以及他向皇上坦白实情的详细经过和盘托出。 王锦姝看着萧霖业,一言不发。 “怎么了?” 王锦姝扬唇笑道:“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你就这么相信我?” 萧霖业亦是含笑:“我不该相信你吗?” 王锦姝抿唇不语,两个人沉默,对视……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这里不是茶楼,甚至不是现实,这里是梦,是缥缈的世界,是虚无的空间…… “殿下!宫里传来消息,皇后被禁足了!” 门外忽然传来喊声。 世界从静止恢复跳动,萧霖业喊道:“本王知道了。” 王锦姝扬了扬唇,一切辛苦没有白费。 “开始了……” 王锦姝嗯了一声。 萧霖业深深地望着王锦姝,几乎舍不得移开眼睛,嘱咐道:“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会被禁足安亲王府,可能会很长时间看不到你,你若有事,不要轻举妄动,我们书信联系。” 王锦姝郑重的点点头。 “或者,再严重的话,我可能会在牢里呆一段时间,不过你别怕。” “……” 王锦姝默然,唔,他对她说话像是对孩子说话似的。她倒是真不怕,就是有些担心他。 “不用担心我,乖乖等我回来。” 王锦姝木然点点头。 门外又传来声音:“殿下,皇上叫您速速进宫。” “知道了。” 萧霖业对王锦姝温柔一笑,忍住揉揉她的头发的冲动。 “改日再一起去郝家渔味吃饭吧。” 丢下这句,萧霖业大步离去了。 王锦姝站在原地发呆,攥紧了手中的小匕首。 丁香见二殿下离开,连忙进来,对王锦姝道:“姑娘,宫里是不是出事了?”她听到说皇后好像被禁足了,天呐,皇后是二殿下的母亲,那二殿下会不会被牵连啊,她家姑娘刚刚和二殿下打得火热啊…… “回去说吧。” 丁香连忙点头,为姑娘披上了斗篷。 主仆二人从清心茶楼出来,刚要上马车,就听得远处的喊声。 “王姑娘!” 王锦姝抬头望去,站在宝膳楼门口的,不是甄淑还能是谁? 丁香忍不住朝甄淑、丹桃主仆飞了一个大白眼,自从姑娘和二殿下交往密切以来,丁香便自动把甄淑归类成了“仇人”类别,再加上上次她让阿兜给二殿下送信,被她们拦了,她就愈发觉得甄淑不是个好东西。 丹桃眼尖,且清心茶楼门口的灯火亮,丁香的大白眼被她发现了。 丹桃撇嘴,亦是回了个大白眼。 甄淑脸上带笑,缓缓走了过来,语调不阴不阳道:“锦姝妹妹今日好雅兴,半夜出来喝茶了?”王锦姝定是知道二殿下常来清心茶楼,过来偶遇来了,这个不要脸的! “你不也是,半夜出来吃饭?”王锦姝冷声回答,她真是不屑于跟上京这些叽歪贵女耍心眼,不过不屑不代表不会,若是对方太咄咄逼人,她也会反击的。 “出来吃夜宵嘛,一起吧?”甄淑脸上带笑,“盛情”邀请。 王锦姝道:“不了,我不饿。” 王锦姝拎起裙子,就要上马车。 甄淑忽然伸出手臂,拦住她的去路,道:“锦姝妹妹这是不给我面子吗?” “请问,是你请客吗?”王锦姝声音冷冷。 甄淑一噎,她只想拦住她,找她不痛快而已,谁还真想请她吃饭啊。 王锦姝道:“既然没钱请客,那就让开。”她可是听丁香说,甄淑跟阿兜为了十两银子还讨价还价呢。她甄淑为了跟萧霖业偶遇,总往宝膳楼跑,也算是为追求爱情下了血本了。 “你……”甄淑听闻,银牙暗咬,一边是囊中羞涩,一边是贱人的蔑视。 丹桃气不过,叫道:“你别瞧不起人!我们家姑娘是堂堂庆国公的女儿,怎么会没钱呢!” 王锦姝轻笑,道:“那好啊,走吧甄姐姐,请客哦!今日有口福了。” 甄淑快被丹桃这个蠢货气死了,只得带着王锦姝进了宝膳楼,她想,两个女孩子能吃多少呢,大不了她再破费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