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夜碎语 故事还要从那个漫天繁星的冬夜说起。 “嘿!小子,今天的收成怎么样?” 津市某一处废弃的建筑工地内,一个裹着破旧棉袄的邋遢老人,懒散地倚靠着水泥管,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随着他嘶哑的声音沉寂下来,不远处的黑暗里响起一阵均匀地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落停在邋遢老人的身边。 砰!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于寂静的冬夜中显得异常刺耳。 工地外繁华街道上的灯光从远处洒在来人的脸上,刻画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这是一张少年的脸,但这张脸搭配的五官是在太过普通,普通到只剩下棱角分明便再没有任何可供其他人辨识的地方。 “有酒!”只见得此人嘴唇蠕动了一下,两个简洁的字符从中脱出。 老人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逐渐聚焦,望向站在身侧的人影,嘴角上扬,进而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 “你最近可是走了狗屎运了,小乞丐。”老人的目光转移到被扔在地上的布袋,布袋中滚落出两个白花花的馒头,沾了些泥土。 “嗯。”少年似乎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消瘦的身型在寒夜里显得格外单薄。 老人弯下腰,捡起滚落在地上的馒头,掸了掸上面的灰,接着便席坐在地上,咬了一口,继而打开布袋,像是掠夺者一般翻着里面的东西。 “嚯!酱牛肉!肘子皮!还有半瓶青酒!”老人的嘴已经快要裂到耳后根了。 少年并没有言语,捡起另外一个馒头,盘腿坐在地上,从老人手里抢过一块似乎被人咬过的酱牛肉,没有任何犹豫地扔进嘴里,嚼了起来。 “喂!臭小子,那是老头子我的下酒菜,还给我!”说着,老人便向少年伸手过去,仿佛要从少年嘴里抠出食物。 “这是我的!”少年的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眼珠子睁地溜圆,恶狠狠地瞪着老人,囫囵地说道。 “浑小子!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老人见少年已经伸长了脖子,准备咽下口中的酱牛肉,便悻悻地收回了手,不甘心地说道。 不过马上老人就转移了注意力,眼疾手快地抓起一块不知道沾着什么食物碎渣的肘子皮,放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 老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但他的手上却不闲着,拧开怀里酒瓶的盖子,举起后就杵进了嘴里,咕嘟咕嘟地灌了两口。只见他的喉结上下蠕动,白酒便下了肚。 “嗝!爽!”老人打了个酒嗝,扶着肚子感叹。 少年依旧不理会,只是一口一口咬着馒头,抓着馒头的手似乎有血迹。 老人举起酒瓶又灌了一口,待酒下肚,老神在在地摇头晃脑,似是在回味酒香。 不知几时过去,老人手中的酒瓶已经见底,举起酒瓶将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要是一整瓶就好了。”老人抬头看着天空,不知为何,今夜的星星格外得多。 少年早已经吃完馒头,双手撑在身后,同样抬头望向天空。 时间从两人身边溜走,不知过了一分钟还是一小时,这沉默似乎让夜更加寒冷了。 “一个人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一句疑问突然从老人口中传出,打破了冬夜里最后一部分的宁静。 少年面无表情地脸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变化,眉头缓缓紧皱,他侧过头,看着依然望向天空的老人,仿佛想从老人的脸上寻找答案。 可他并没有如愿,远处的万家灯火已经熄灭,这漆黑的冬夜,仅仅只有天空中的繁星提供亮光。 但亮光还是不够,他看不清老人的脸,甚至说,是看不清老人。 是啊,怎么会能看清老人呢。 他应该今年16岁了,16岁?或许吧,因为老人是这么说的。 他追寻不到人生记忆的开端,自记事以来,他就像一条狗一样跟在老人身边。 为什么说是狗呢?他也不是特别清楚,可能是因为他见过狗。 同样是一个颤颤巍巍地老人,手里攥着一根黑绳,绳的另一端套在一个动物脖子上,后来得知,那叫做狗。 随着年龄增长,狗的概念愈发在少年脑海里清晰。 陪伴,领路,忠诚,哦对,还会是亲人。 亲人?又是一个新的概念,只不过这个词太难以理解了。 每当这种情况发生时,他就会告诉自己,等年龄再大一点,或许就懂了。 他有时候会觉得老人什么都懂,因为老人总会说出一些晦涩的话,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他感觉那一定对自己有益。 比如,一个人最重要的事。 重要这个词,老人是这样对他解释的。 口渴了就要喝水,肚子饿了就要吃饭,这就是重要。 可当他说一个人最重要的事情是喝水或者吃饭的时候,老人却摇了摇头。 少年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回答过多少次这个问题了。 从他记事起,就一直被此困扰,因为每一个夜晚老人都会问出这个问题。 少年扭过头不再看向老人,转而望向夜空中的星,希望从它们身上找到答案。 他迟迟没有回答,老人也并不急躁,只是眯着眼继续望着天空。 一阵寒风袭来,少年似乎感觉有些冷了,缩了缩身子,想要把身上套着的破洞外套再裹紧一些。 可当他刚刚用了些力气,便从后背出感觉到一阵阵痛。 少年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还真够疼的,他如是想着。 随后思绪便跟着阵痛感回到了下午3点左右。那个时候,他在为今天的晚餐发愁。 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年开始,他的乞讨收益越来越差了,人们似乎变得越来越冷漠。 在之前,少年的乞讨总会收到很多人的关注。会有很多人愿意施舍给他钱。但他从来都没收过一分钱,因为老人说过,食物可以要,钱不行。 少年不敢不听老人的话,或者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忤逆老人,只是觉得只要老人说,他就应该照做。 可从前年开始,人们不愿意再去关注他,甚至厌恶他。 当他第一次两手空空的回到老人身边,老人大骂了他一顿,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老人发脾气。 不得已之下,第二天他去到了一个小菜馆,抢了一些食物便跑了回来。 老人并没有问他食物从何而来,只是评价着食物的味道。 从那以后,他找到了新的食物来源,既然人们不愿再施舍,那就要抢。 但总归干坏事要付出代价,他不止一次被抓住,然后等待他的是一顿拳脚。 每一次他伤痕累累地回到老人身边后,都要咬着牙忍住浑身的疼痛,生怕被老人发现。 可奇怪的是,不管有什么样的伤痕和疼痛,转天都会愈合消失,仿佛从来没有过一样。 于是,少年就这样,为了填饱自己和老人的肚子,一次又一次地从拳头和棍棒中抢来食物。 今天也是如此,他找到了一个新开的饭店,从门口的落地窗里,映射了自己消瘦的脸。 他绕过了大门保安,飞速地找到一桌距离最近地客人,从桌子上胡乱抓了几把仍在布袋里,然后转身便向门口跑去。 至于结局,是被两个保安按住,胸前的布袋被他紧紧护在身下。 在拳脚与电棍的招呼下,很快便失去了意识,但在意识消失之前,他耳朵里是那桌客人中一个女客人尖酸刻薄地辱骂声。 “哪里来的野种!该死的东西!这种孩子就应该直接送进少管所!活着就是对我们的不尊重!” 待到意识重新出现,他发现自己好像是被绑在一个仓库,面前除了两个保安还有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看起来颇为斯文。 可下一秒,中年男子却说出来了似乎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打!别怕出事,开业之前就听说有一个小叫花子总会在附近抢吃的,他是个孤儿,打死了都没人理会。” 两个保安狞笑着走上前,本来被少年溜进来就是他们两个人的责任,这次不好好表现难免会被扣工资。 这样想着,便动了手。 “对...对不起。”少年虚弱地说着,满脸鲜血。 他感觉眼皮有些沉,沉地快要合上了。 “这种渣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死了就好了,省得以后成为抢劫犯!” “打!打死他!” 少年的眼皮越来越沉,像是燃尽蜡线的蜡烛,随时都会熄灭。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白光。 不知几时,白光渐灭。 他强撑开眼皮,天已经黑了,四周近是腐烂变质的食物,恶臭的气味刺激着他的意识愈发清醒。 他疲惫地眯眼看向不远处,那是他的布袋,鼓鼓囊囊地布袋。 还好,布袋还在,回去不会被骂。 奋力地拖动疼痛的身躯,颤颤巍巍地爬向布袋,时间过了仿佛一个世纪,他终于抓到了布袋,拽动着边沿揽进怀里,怎么都不愿意再松开。 少年的思绪到这里就停了,夜空中的星星似乎更加明亮了一些。 折射下来的星光洒在少年脸上,一滴晶莹的液体自他眼角滑落。 “活着。”少年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一阵笑声诡异地响起,老人仿佛发癫一般大笑不止。 少年侧过头看向老人,借着星光,他看到老人的眼角也有一滴液体滑落。 蓦地,老人似是歇斯底里般仰头对夜空大喊道。 “第九十九世子,你不枉我千年磨一剑!” “如此这般,便让混沌各族看看蓝星的传承!” 第二章 蔚蓝星图 一道璀璨到刺眼的星光划过原初大陆的夜空。 原初大陆,一个集混乱,征伐,掠夺,灾祸于一体的罪恶天堂。 这里是弱者的埋骨地,强者的狩猎场。 曾有传说,原初伊始,便是上苍用来囚禁赎罪者的牢笼。 何为赎罪者? 或许在这片大陆上生存的生物,自身也并不知道。 可是这样一个混乱的角斗场,却在最近一段日子,各族生灵忽然变得友好和平起来。 似乎在这无垠的大陆上,各个角落都在议论一件事——蔚蓝星图。 蔚蓝星图,是这方天地的说法,指的是天空中由81颗蓝色星辰组成的图案组合。 在原初大陆冗长的历史中,蔚蓝星图曾经有过九十八次各不相同的显象。 有各类不知名的兽形图,兵器形图,人形图,甚至各类杂物的图案。 每次显象的时间间隔也不相同,最短的一次只间隔了两个月,最长的一次则有三百多年之久。 本来这一次不会引起整片大陆的关注,各族生灵也只是当成一种奇观来看。 可万万没想到,这次的显象竟然生了异端。 原本在之前的显象中,每个图案最中心的部分都会有一颗异常明亮的硕大星辰。 这次也不例外,显象开始以后,八十一颗星辰移动组合成一把长斧的图案,而那颗明亮的星辰出现在斧头的正中心位置。 本来显象结束以后,星图便归于平静。 可就在昨夜,星图突生异象,明亮星辰竟然自夜空划过,消失在天边尽头。 剩余的八十颗普通星辰自明亮星辰滑落以后,也开始无序的移动,最终胡乱地分布在夜空,任凭各族生灵如何拼凑想象,也无法勾画出一副图案。 同样,各族生灵中负责占星卜术的族人,皆无法预测凶吉。更有甚者,试图推算异象却被心血攻心,平白失了大半功力。 漫漫长夜里藏满了未知和猜忌,各族生灵惶惶不得安宁。 一时间,大陆各处谣言四起。 天罚,赎罪,审判,各种各样的说法在大陆上传播着。 而在原初大陆最北处,这里却有着不争世事的宁静。 这里是北疆,是万里无烟的寒冷贫瘠之地。 生活这里的生灵,有凶恶的冰原白熊,有藏于冰湖的极寒魔鬼鱼,有大陆中最低级异者种族的冰族。 最弱的冰族人数众多,极寒魔鬼鱼数量适中,最强的冰原白熊数量最少。 正因如此,三方形成诡异的平衡,进而演变成互相为食的生物链体系。 冰族唯一一处的聚集地中,人们讨论的不是昨夜的蔚蓝星图异象,而是互相约定好出门打猎的具体时间及地点。 “妈妈!我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我可以像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光荣的猎人了!” 冰族聚集地中一座低矮的冰屋里,一个面容稚嫩的小男孩对着面前一位颇具温婉气质的妇人,攥着小拳头说道。 妇人只是温柔地笑了笑,随后摇了摇头说道:“冰克确实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但还是达不到成为猎人的水平哦。不过妈妈相信你,我的孩子冰克一定会成为一名勇敢的猎人。” 说罢,妇人满眼溺爱地望着冰克,抬手捏了捏小冰克红扑扑的脸蛋。 小冰克撅了撅嘴,心想妈妈还是像之前一样,每次都只会搪塞自己,不让他跟随着父亲去狩猎。 在小冰克眼里,父亲就是勇敢的化身,带领着其他人出门狩猎,每次都能满载而归,他也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这是他的梦想。 可妈妈总会拒绝自己成为猎人,这不公平! 好在昨天傍晚玩伴冰力偷偷地告诉他,发现了聚集地某处的冰围墙断裂了一个小裂口,刚好能供他们穿过。 而这个小裂口还没有被巡逻队发现,所以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冰原上玩耍一会。 两人一拍即合,约定明天上午一同出发。 小冰克低头转了转眼珠,然后抬头对妇人说道:“妈妈,那我出去玩了,和冰力一起去练习箭术!” “去吧,记得按时回来吃饭哦。”妇人点头微笑着说道。 还没等妇人说完,小冰克便扭头跑出了冰屋。 “这孩子。”妇人念叨了一声,随后捡起放在桌子上的白熊皮毛修剪起来。 出了冰屋的小冰克撒丫子向冰墙断裂处跑去,甚至一路上都来不及和长辈邻居打招呼。 不多时,小冰克跑到了断裂处,抬头便发现冰力已经在那里等着自己。 “嘿!小冰克,你可真够墨迹的。”冰力撇了撇嘴,继续说道,“不会又是被阿姨说教了吧!” 小冰克并没有回话,只是大口喘着粗气,观察着冰墙的断裂处。 “别看了!快走吧,一会被巡逻队发现了,想走都走不了了。”冰力拽住了小冰克的胳膊,便向断裂处走去。 “等等。”小冰克挣开了冰力的手,仔细地看了看断裂处的痕迹,“应该不是暴风雪造成的。” “喂喂喂!我记得你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猎人,怎么变成巡逻队队员了?”冰力揶揄着说道。 “从冰面散落的冰屑来看,应该是被重物或者人从外向内撞过来的。”小冰克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顿了一下说道,“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冰原白熊!” “这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告诉你,冰克大队长,如果你过完了瘾,那么请赶紧和我钻过这个裂缝,不然你会被巡逻队以破坏聚集地防御冰墙的罪名带走关禁闭。” “好了好了。”小冰克嬉皮笑脸地环住冰力的肩膀,小手一挥,“出发!冰原白熊狩猎任务现在开始!” 说罢,两人便跨开步子,侧着身子钻过冰墙断裂处。 “可真够挤的!”冰力用力收缩着肚子,抱怨道。 “马上就出去了。”小冰克已经挪到了冰墙外侧的边缘,只差一步就出来了。 小冰克不由得愈发开心,小步一迈,跃下了冰墙裂口。 可谁知,在落地的那一刻,他仿佛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哎哟!”小冰克痛呼一声,崴着脚踝摔在了地上。 “冰克!你怎么了!”冰力还在冰墙上的裂口处,焦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哎哟,蹦下来的时候踩到了东西,扭到脚了,哎哟,好疼!”小冰克抱着脚踝一边打滚一边呻吟道。 “你踩到了什么东西啊?”冰力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 小冰克这才想起看看究竟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可谁知当他忍着疼痛扭头望向冰墙裂口下方的冰面,竟然被惊得说不出话! “人...人!死人!” 第三章 长斧烙印 黑暗,入眼之处尽皆是噬人的黑暗。 “这到底是哪里?” 黑暗里传出一声呢喃,随之均匀的脚步声响起。 此人正是在冰族聚集地里昏迷的少年,却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 他之前的记忆还停留在老人撒酒疯的那个冬夜,老人时哭时笑,时低头碎语,时仰天长啸的模样到现在都还停留在他的脑海。 在他看来,老人是醉酒了。 直至后半夜,他终于抵抗不住困意与疲惫感,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到再睁开眼时,便已经到了这个鬼地方,身旁也不见老人的踪迹。 漆黑的环境并没有给他带来恐慌,只是忧虑老人是否也和自己一样,被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吞噬。 他尝试过大喊大叫,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多次无果以后,他决定稳定心态,寻找逃离的方法。 可令人失望的是,不管他向哪个方向摸索前进,都没有发现任何一丁点亮光。 时间在这个空间内似乎已经失去了概念,他无法确定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奇怪的是,他没有任何饥饿感与疲惫感。恰恰相反的是,他感觉自己精力充沛。 “13314,13315,13316……” 少年匀速地行走在黑暗里,低声地念叨着数字。 他在数步数,因为无法确定自己走了多远,所以想出了这个办法。 选择某个方向,尽量控制每一步迈出去的间距,在被阻挡以后,返回原处再选择一个新的方向。 这是少年选择的第四个方向,前三个方向分别是醒来时面向的正前方和与之相反的正后方还有左侧方。 正前方走了16574步,正后方走了23426步,左侧方走了21568步。 少年一边走着,一边盘算着步数。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脚尖触碰到了硬物,嘴里念叨的数字停留在18432。 似是印证心中所想,少年抬手向前探去。果然,恰好也是四万步。 这说明自己一开始真是极其幸运的选择了一个垂直的方向,并且进一步印证了少年内心的想法。 黑暗里,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很久以前,在他刚刚记事的时候,老人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他有过类似目前情况的训练。 当时老人把少年放在一栋废弃的烂尾楼里,同样也是漆黑无光的单层空间,然后命令让少年找到空间的“中心点”。 这对幼年的他造成了极深的心理阴影,但经过老人一次又一次的咒骂,他逐渐消除了内心的恐惧,彻底适应了黑暗。 也正是如此,当他再一次面对黑暗时,才会表现出与其年龄不相符的镇静。 少时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少年的心绪变得十分平静。 或许这一次又是老头子搞出来的名堂吧。他如是想着,嘴角的微笑止不住地扩散。 只见黑暗中,他扶住墙面,横向开始移动。 少年轻车熟路地一步步匀速前进着,脑海里不断回想起老人说的话。 长度,中距,连线,交叉。 时间在均匀的脚步声中慢慢流逝,他的位置离空间中心点愈发接近。 少年低着头,步伐规律且坚定,他不知道在中心点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自己。 “咚。”一声撞击厚重金属的声音响起,于黑暗中显得异常刺耳。 他收回脚尖,缓缓地伸出右手向面前探去,轻微地颤抖昭示着揭开谜底的兴奋。 棍状物体。 这是他右手上的触感系统传递给大脑的消息。 刚要向下继续探去,他的头顶上方却突然投射下来一束亮光。 少年连忙缩回手捂住了双眼,长时间地陷入黑暗使他无法迅速接受突如其来的光明。 “拿起它。”整个黑暗空间内忽然响起一个苍老且嘶哑的声音。 少年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激动地喊道:“老头子!你在哪?” “拿起它!”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少了些沧桑,多了些严肃。 他不敢忤逆老人,强制自己缓缓地拿开双手,虚眯着双眼来适应光亮,可入眼只有模糊的物体轮廓。 少年双手努力地向前伸,一把抓住了那棍状物体,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力向怀里一拉。 可令他意外的是,竟然没能撼动那物体分毫! “废物!” “如果你不能拿起它,那你现在就要死!” 老人的声音异常愤怒,似乎在黑暗的某一处,他正满脸怒容地瞪着少年。 一句接着一句的斥责与咒骂传来,像刀子一样划开少年鲜活的心脏。 “我不是。” “我不是废物。” “我不是废物啊!!!” 少年的声音愈发嘶哑高亢,抓着棍状物的双手青筋暴起! 他的眉心突然冒出刺眼的白光,明亮的白光瞬间覆盖了整片黑暗空间! “啊啊啊啊啊啊!” 歇斯底里地声音响起,少年的体内蓦然迸发出与之身形不相符的力量,他再也顾不得虚眯双眼适应黑暗,目眦欲裂地看着手中攥着的金属长柄。 鲜红的血液从他的眼角,口鼻,双耳流出!双手的细微血管亦显现出来,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力量的爆发使得金属长柄往外抽离了一丝,但长柄另一端依旧深埋在地下。 这是一场漫长的角力,少年七窍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 他的声音早已嘶哑,甚至于只是张着嘴而无法发出声音。 “哎。” 老人早已停止了咒骂,虚空里响起一声轻叹。 “罢了,这便是我的劫数。” 老人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少年身后,但诡异地是,仿佛他自始至终就一直站在少年身后。 “从今日起,赐汝屠姓,名生。” 老人伸出起满是褶皱的双手,立掌按在少年的后心处。 稍一接触,老人双手皮肤上的褶皱竟然瞬间消失,连带着老人苍老的面容也是如此。 转眼间,便变成了青壮年模样! “混沌初开,天下逐鹿。” “大道殊途,兵道欲先。” “想不到孤心火将息之时,竟是孤先落了劫数。” “不过,这次是孤胜了吧。” 一声苦笑响起,老人回光返照的肉体忽然自双手开始逐渐分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少年的身体! 不多时,便蔓延至全身,待到他最后一点肢体消失,一句藏着溺爱的话语响在少年耳边。 “臭小子,活下去。” 不知少年是否听到了老人最后对他说的话,但他的眼角已经干涸的鲜血却再次湿润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更加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从他口中传出,伴随着金属磨动的声音响起。 长柄终于被拔出了相当大的一部分,而埋在空间地下的部分终于现出了端倪。 赫然是一把漆黑且锋利的斧头,弧形的刃口映射着寒芒,斧面向上的一侧盘着怒目圆睁的龙头! 伴随着少年力量的牵动,长斧终于完全脱离开地面。 霎时间,漆黑的斧头竟然闪出一阵金芒,空间内似乎有龙吟之声。 而在此时的原初大陆,天降异象! 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竟突然暗淡下来,像是天突然被遮住了一般。 往时皎洁的白月却成了一轮红月高悬夜空,蔚蓝星图的八十一颗星辰极其明亮。 一时间大陆上万族生灵皆惊惧地混乱起来,彻底挑动了所有人的神经,到处充斥的暴力与鲜血。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黑暗空间里的少年,此时已经手握着漆黑长斧躺在了地上,眼神空洞,似乎已经无法聚焦。 他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胸口没有一丝的起伏。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良久,他合上了眼,眼角的泪水想流却流不出。 没人知道老人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在老人肉体消散时,那一刻,眼前浮现了诸多他不曾经历过的记忆画面。 那是一个伟岸魁梧的男人提着长斧伫立于军阵之前,身后百万雄师身披黑甲气势如虹,八十一面刻画着不同图案的军旗呼啸招展。 军阵之中皆是骁勇善战的将士,手持着各式铜铁兵器一言不发地望着前方的王。 狂风大作,乌云密布。 远处目力所及之地,漫山遍野的金甲分成两个方阵,隐隐约约传来战鼓敲击之声。 大雾愈发浓重,天空之中似乎落下了绵绵细雨。 不多时,雨便越下越大,雨声夹杂着鼓声,肃杀的气氛弥漫在战场之中。 “呜呜呜” 蓦地,厚重的军号声响起,随之兵甲摩擦地吱嘎作响。 喊杀声震耳欲聋,大战一触即发。 黑甲与金甲两股洪流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到处皆是鲜血飞扬,面对着倍数于自己的敌人,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攻入腹地。 绞肉机般的战场吞噬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雨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地面的鲜血与残肢。 黑甲将士固然骁勇不可匹敌,但奈何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注定是一场无法胜利的战争。 这是黑甲的战争,王的战争,同样也是少年的战争。 记忆戛然而止,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眉心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墨黑色的长斧形状烙印。 空洞的眼神重新聚焦,他歪了歪头看向手中的长斧,沙哑地低声呢喃。 “我是屠生。” “活下去。” 第四章 大梦初醒 冰族聚集地,一处低矮的冰屋中。 这是少年昏迷的第九天,这可把冰沧一家人熬的焦头烂额。 族中德高望重的族医们在这几天里,陆续来查看了少年的情况。 几经查探以后,尽皆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少年为何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 按照常理来说,少年早应该苏醒,但是却迟迟不见情况好转。 这让冰沧一家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愁容。 更令人忧虑地是,近几日冰原上也不安生。 自红月现世以后,冰原白熊接连发生暴动,已经多次冲击聚集地的大门。 好在由百年寒冰制成的厚重城门还算坚固,成功抵御住了兽潮。 冰族内部不满冰沧救治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多,如果冰沧不是族中最强者的话,恐怕少年早已经被扔出了聚集地,供冰原白熊分食。 冰沧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低沉地说道:“族长已经托大智给我捎话,想让我把这孩子交出来。” “族长他老人家……”站在冰沧一旁的妇人抬起手,温柔地按着他的肩膀,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冰沧挥手打断。 “我知道族长也有他的难处,但是如果没有这孩子的话,冰克现在早已经被冰原白熊吃的连渣子都不剩了。” 冰沧顿了顿声,继续说道:“这是人情,放不下。” 妇人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她太过了解自己的丈夫,既然冰沧已经做出了决定,便再也不会更改。 此时躺在床上的少年,却浑然不知他竟然因为一份莫须有的人情而免于丧命熊腹。 他眉头皱地更紧了,似乎在经历着什么。 “混沌初开,天下逐鹿。” “大道殊途,兵道欲先。” 老人最后留下的十六字箴言时时刻刻回荡在屠生的耳边。以至于他反反复复默念着,仿佛想要理解这段晦涩的文字。 随着屠生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身处黑暗空间的他全身竟然逐渐渗透出耀眼的金光。 金光向四周发散,让原本已经归于黑暗的空间亮如眀昼。 而令人诧异的事情却还没有结束,被照亮的黑暗空间各处忽然岀现了数十个斑驳琉璃的银白色光团。 随看时间的推移,金光愈演愈盛,银色光团亦不断变化。 这一切屠生却不知,他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入魔般重复着十六字箴言。 若是这空间内还有第二个人的话,便会发现光团的数量怡好是八十一个。 屠生口中的箴言仿佛是促进光团变化的动力,光团越来越趋向实质化,漫长地变化后,竟凝聚成八十一个形态不一的人形灵魂! 这些灵体中有男有女,或魁梧高大,或弓腰佝偻,或英姿飒爽,或纤细孱弱。 待到灵魂光团彻底实质化,它们迅速地向屠生所在的中间点飘去。 不多时,屠生就被灵体们彻底围住。 似是发现了什么,屠生的眼神逐渐聚焦,他僵硬地动了动脖子,缓缓地望向四周。 沉默良久,沙哑地声音从屠生口中传出:“你们是他的亲族?” 话音刚落,只见灵体中为首一人开口道:“是,也不是。” 屠生皱了皱眉头,从地上颤抖着站了起来,连续的动作撕裂了他全身上下刚刚半愈合的伤口。 屠生稳住自己颤颤巍巍地身子,努力地抬头注视面前的灵体。 “我们是大王亲族兄弟的传承者。”半响沉默以后,为首的灵体淡淡说道。 “传承者?”屠生不明所以地问道。 “对,而你则是王的传承者。”灵体的声音挺不出一丝情感。 “他去哪了,还会回来吗。”虽然是问句,但从屠生言语中却听不到那怕一丁点疑惑。似乎,他知道问题的答案,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你不配成为王的传承者,你是个懦弱的失败者。”灵体的声音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接着说道,“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取代你。” 屠生握着斧柄的手用力地攥了攥,他的嘴角扯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 “或许吧。”他吐出几个字,直视着灵体的双眼,眼神里似乎有火焰在升腾。 “虽然我不想与你有太多交流,但王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必须遵守。”灵体撇了撇嘴,根本没有把屠生的怒火放在眼里。 “你手中的长斧,是曾经陪王征战沙场的绝世神兵,名曰开天。” “相信你已经从王的记忆中看到了一些东西,所以不管你是否能理解。” “请务必一字不差地记下我接下来说的所有话!” 灵体突然拔高了声调,声音仿佛在屠生耳边炸响! “你曾经生活的地方,在浩瀚宇宙中,名为蓝星。” “蓝星在混沌初开之时,诞生过三位超脱于世的王者。王,便是其中之一。” “王,天生就是桀骜不驯的雄鹰。” “王的性格注定与另外两位王者不相合,彼此之间摩擦不断,进而各自的子民亦相互征伐。” “王本是个重情重义,爱民如子的人。在看到庇护下的子民因为征伐而流离失所时,王决定要为这场战争画上句号。” “王亲率亲族八十一族所有勇士,迎战另外两位王者联合军队。” “战斗如你所见一般惨烈,王,输了。” “八十一位手足兄弟,皆折戟于逐鹿之野。” “以一敌二,终究是落了下乘。可所有人都知道,若不是那其中一位王者竟然背叛蓝星,引来九天之外的强大生灵附身,王也不会被擒授首。” “失败,在王伫立在逐鹿之野时,就已经像烙印一般,刺在了王的身上。” “他们背叛了蓝星却成为了胜利者,反而把我们称为残暴的蛮族。” “他们绞死了王所有的子民,鲜血将我们的家园染成了红色。” “所有人都以为王死了,可他们没想到的是,王的其中一魂却意外的逃了出来。” “再之后,王收拢了八十一位手足兄弟的残魂,蛰伏了起来,这一晃便是五千年之久。” “五千年内,王看到了另外两位伪善的强者反目,一个是正统天道之人,一个是九天之外的棋子。为了争夺一方天地的信仰香火,伏尸百万。” “五千年内,王看到了自称人皇的英武之人,孤身抗天,却落得个焚尸成烬的下场。” “五千年内,王看到了把替天行道挂在嘴边的天子,跪在地上祈求天道的宽恕。” “五千年内,王看到了群雄割据一方,各自为战,贪图着利益而枉顾苍生性命。” “五千年内,王看到了扫六合,定江山,欲攘外安内的始皇帝没能斩草除根。” “五千年内,王看到了仁爱的起始与腐败没落,千疮百孔的苍凉山河。” “五千年内,王看到了乱世将至,鼎力争雄,却被贼子窃了国运。” “五千年内,王看到了懦弱的统治者与纸醉金迷的诡辩者。” “五千年内,王看到了异族入侵,国将不国,生灵涂炭。” “五千年内,王看到了劳命伤财,如流星一般逝去的王朝。” “五千年内,王看到了杀兄辱父换来的万象盛世。” “五千年内,王看到了忠君爱国的人死在军与国的铡刀下。” “五千年内,王看到了守国门,死社稷的悲壮。” “王看尽了天下变化,人心沧桑。” “而我们,则被王从历朝历代中选择,传承王的亲族。” “作为萌芽,扎根在蓝星的历史长河中。” “我们中没人知道王为何这样做,但是王说,答案就在藏在这方天地里。” “你是揭开谜底的行者。” 说到这,灵体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过冰族最强者,一号狩猎队队长,小冰克的父亲冰沧却力排众议,决定救活这个人族少年。 冰族众人皆有些无法理解冰沧的想法,在他们看来,这个人族少年带来了灾祸。 于是在这三天里,聚集地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冰族人在交头接耳地议论。 但冰沧可不在乎,他并没有觉得少年带来了灾祸。 相反的是,少年给他带来了好运。 如果当时小冰克跳下冰墙裂口后,没有被少年绊住而扭到脚,可能两个顽皮的孩子就真的跑去了冰原。 要知道,那里可是个遍布危险的地方,就连他这个一号狩猎队队长都不敢大意深入。 每每想到这里,冰沧就觉得异常愤怒,但更多的是庆幸。为此,小冰克与小冰力可没少挨巴掌。 三天时光一晃而过,少年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这可让冰沧一家操碎了心。 “怎么样?族医大人。”冰沧焦急地搓着双手,看向面前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说道。 老人没有答话,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哎。”冰沧长叹了一口气,望着躺在床上的少年不再言语。 床上的少年几乎没有任何动静,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苏醒的理想。 只是少年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似乎在经历着什么。 原初大陆上空的蔚蓝星图变得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异变的星图牵动着大陆上各族生灵的心,牢笼里的鸟儿该何去何从。 没人会知道答案,或许也没有答案。 第五章 血月消逝 原初大陆,血月耀空。 生长于这方天地的罪族们,近日里异常混乱暴动。大大小小的势力互相征伐,仿佛如蚀骨般的仇恨在心中萌芽。 “前几日听外出历练的人说,中陆也不太平。”冰沧坐在炉火前,望着摇曳的火光,低着头淡淡地说。 “怎么了。”炉火的另一边,妇人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看向冰沧,温柔地问道。 “据说是和天上的血月有关。”冰沧没有抬头,声音忽然降了几个音量,沉声说着,“血月会不会与这个孩子有关?” 妇人站起身,走到冰沧的身后,双手抚上他的肩膀,轻柔地捏起肩,说道:“别胡思乱想了,这孩子怎么会与血月扯上关系呢。” 冰沧皱了皱眉,动了动嘴,想说出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沉默良久,冰沧抬手攥住了妇人的手,轻声说道:“也对。” 冰屋内再次归于沉寂,只剩下火炉里的柴料烧的噼啪作响,火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而冰屋里面的床上,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躺在上面,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生机。 倒是另外一个床上睡着的小冰克正咧着嘴打着呼噜,嘴角挂着一丝口水。 “咳,咳。”冰屋里突然响起突兀的咳嗽声,打破了屋内短暂的平静。 火炉旁的冰沧猛然站起,抬眼看向那个不知道牵挂了自己多少心思的木床,随后大步跑了过去。 只见床上的少年又重重地咳了几声,紧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 冰沧一把抓住少年的手,然后扭头冲妇人说了一声:“快拿些水来。” 妇人连忙回身从桌子上抄起水杯,几步便跑了过来。 冰沧迅速接过水杯,一手拦起少年的身子,将水杯送到他的嘴边。 少年下意识张开了嘴,泉水流进他的喉咙,他双眼里的空洞逐渐消失,一丝神采正在恢复。 少年僵硬地扭头看向冰沧,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嘶哑的声音弱而不闻。 “孩子,先别说话。”冰沧注意到了少年眼中的疑惑与迷茫,连忙止住了他。 一连喝了四五杯水后,少年干燥地嗓子好受了一些,环视了一圈屋内的布局,视线最后停留在冰沧的脸上。 冰沧似是知道少年心中所想,缓缓说道:“这里是北疆,冰族的聚集地。” 少年的眉毛皱了起来,眼中的疑惑更加深了。 “十三日前,我的儿子意外地在冰墙下发现了你,当时你已经昏迷了。”冰沧说着,抬手指了指另外一张床铺上还在呼呼大睡的孩子,“那就是我的儿子,他叫冰克。” “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恐怕我的孩子已经成了冰原白熊的午餐。”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冰沧轻声问道。 “屠生。”少年顿了顿,坚定地说道。 “屠生?你的亲族在何处?”冰沧从脑海里搜索了多遍,诺大的北疆好像并没有屠姓族群。 “蓝星。”屠生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 冰沧皱着眉,蓝星这个地名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孩子,你如何来的北疆?” 屠生没有摇了摇头,并不是他不想回答冰沧,而是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如何来的这里。 思绪的牵动使得屠生的脑袋有种撕裂般的疼痛感,他咧了咧嘴,双手紧紧抱头。 冰沧见状连忙说道:“孩子,别想了,也怪我明知道你刚刚苏醒还盘问你。” 说着,冰沧扶着屠生躺下,盖好被子,叮嘱他好好休息,便拉着妇人往屋外走去。 待到二人走出冰屋,躺在床上的屠生放下了按着太阳穴的手,眼神流露出些许苦涩。 哎,看上去似乎是这一对中年夫妇救了自己,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和二人解释自己经历的一切。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看上去二人对他并没有恶意,反而对自己很是关心。 如此想着,屠生闭上了双眼,听着另外一张床传来的呼噜声,心绪逐渐平静。 而此时的屋外,冰沧望着夜空中妖冶的血月,轻声呢喃道:“屠生,蓝星。” “可能这孩子来自中陆吧?”妇人站在一旁温柔地说道。 “等他好一些再说吧,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一时间想不起来也正常。”冰沧低语道。 泠冽的寒风吹过北疆,寂静的冬夜响起阵阵悲鸣。 夜空中的血月变得忽明忽暗,不知在长夜的某一个时间节点上,突然消失不见。 当黎明的第一道光,铺满原初大陆各个角落时,生活在这里上千年的罪族彻声欢呼。 “嘿,老兄,看到没有,天上那该死的血月终于消失了!” “哈哈!我就说天罚是徒有虚名的强者们捏造出来的谎话!” “对!早知道前几天趁乱多抢两块血膏了!” ......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原初大陆各地发生着,仿佛劫后余生般的罪族们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冰族聚集地,同样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妇人们温柔地替丈夫整理着装,祈祷着各自的丈夫外出打猎可以平安归来。 屠生早早地起了床,站在冰沧家的院子里向四周望着,此时小冰克正恶狠狠地站在他的身后瞪着他。 就是这个可恶的人,耽误了绝佳的外出机会,还害得自己吃了四五顿鞭子,那滋味,可太令人难忘了。 “喂!臭小子,我要和你比斗!”小冰克思前想后,决定用冰族男人的方式来让这个少年好看,以报屁股之仇。 屠生缓缓回过头,诧异地看着身后的小孩子一脸稚气地攥着拳头。 “你说的臭小子,是在说我?” 屠生似乎摆不出一个嘲弄的表情,但是那张皮笑肉不笑地平凡面孔着实刺激着小冰克的神经。 “该死的臭小子,竟然还敢嘲笑我!”小冰克咬牙切齿地说着,随后便抬着小拳头冲向屠生。 可谁知,小冰克的前脚刚刚迈出,整个人便被提起了身子,双手双脚扑腾着悬空离地。 “冰克,你的屁股又痒痒了是吧?”冰沧的身影从冰屋里走出,右手抓着小冰克的衣服,拎着他沉声说道。 第六章 准备狩猎 随着冰沧话音刚落,小冰克连忙双手背后护住了屁股,叫嚷道:“爹爹,我错了!” 冰沧哼了一声,将小冰克放在地上,抬头带着歉意对屠生说道:“这孩子被他母亲宠惯了,有些顽皮,你不要介意。” 屠生裂了个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孩子,有想起什么吗?”冰沧问了一句。 屠生还是摇了摇头。 “没事,孩子,记不起来就算了吧,就先住在这里吧。”冰沧关心地望着屠生,随后转身招呼道,“进屋了,孩子他妈已经做好了早饭,先把肚子填饱。” 屠生抬腿走向冰屋,小冰克则站在门口呲着牙挥了挥小拳头。 在屠生眼里看来,倒是有些幼稚得可爱。 进屋以后,冰沧招呼着屠生坐下,一家四口围在桌子边,妇人早已摆好了食物。 冰沧拿起了刀子,割了一块肉排放入了屠生面前的碗里,招呼道:“屠生,快吃吧,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屠生望看碗里的肉排,一时间有些愣神。 他还从未有过被人关心的经历,冰沧递给他肉排的举动与在街市行乞得来的施舍并不相同,这种感觉刺激着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孩子,怎么了,吃不下吗”冰沧的想法一直是屠生来自中陆,还以为他看不上边疆的食物,连忙说道,“这是成年冰原白熊的肉,味道虽然比不上中陆的食物,但好在可以增强体质。” 屠生摇了摇头,眼里似有晶莹闪烁,他低着头抄起肉排,大口大口地啃着。 “孩子,慢一点吃,别噎着了。”妇人递过一杯水,温柔地抚着屠生的后背。 “谢谢。”屠生紧紧低着头,生怕被发现些什么,两腮被塞得鼓鼓囊囊,囫囵地吐出这两个字。 冰沧并没有注意到屠生的表现,扭头对妇人说道:“等一下我要带队外出狩猎了,休息了些时日,兄弟们等得急了。” 妇人知会地点点头,刚准备说话,便被一旁的屠生抢了先。 “我也想去!”屠生猛然出声。 “嗯?”冰沧回头看着屠生,不确定的疑问道,“你的罪灵修炼到什么境界了?” “罪灵”屠生愣愣地嘀咕了一声。 还未等他反应,脑每里突然闯入一系列冗长的信息。 罪灵,是原初大陆主流的修炼方式。 简单地来说,就是通过吸收这方天地的特有灵气,转化储存于自身的能力。 罪灵修炼一途,其有三期九段。 每三段为一期,即知罪、明罪、脱罪。 知罪期即灵种、灵根、灵显。 明罪期即控灵、御灵、合灵。 脱罪期即归命、天择、余悸。 各阶段境界皆有其特点,构成了原初大陆的主流修炼体系。 为何称之为主流呢?是因世代生存于此的罪族们皆以罪灵一途为修炼方向。 但是万事难免会有例外,偌大的原初大陆中,还有一些异于常规的修炼者,他们并不修炼罪灵,而是从血脉,控兽,体质,精神力等等方面出发,通过独有切特殊的修炼方式成为强者。 这一类生灵虽然有着不尽相同的称呼,但却被统一排斥在主流修炼体系之外,称之异者。 原初大陆浩瀚的历史长河里,同样有着异者登顶,破碎壁障的传说。 万千大道,殊途同归。 “难道你是异者?”冰沧见屠生一脸茫然,不禁有些诧异道。 “不是。”屠生被拉回了思绪,庞杂的信息洪流实在让他一时无法全部接受。他摇了摇头后,回声道。 可随着话音刚落,屠生的眉心忽然浮现出一个黑色的长斧烙印,一股古老而又沧桑的气势瞬间在屋内散开。 这股气势几乎压得冰沧喘不过气,豆大的汗珠霎时从他的额头流下。 屠生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连忙起身欲过去查看冰沧的情况,但当他站起身的那一刻,那股气势便消散不见。 “呼。”冰沧长处一口气,心里不禁一阵庆幸。 看来这孩子果真是来自神秘的中陆,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竟然和自己一样同是显灵段! 虽然同为显灵段但却要远远超过他这个冰族的最强者,这孩子觉醒的罪灵烙印竟如此摄人心魄! 真是庆幸啊!幸亏没有将这孩子交出去,若是出了点差错,恐怕整个冰族都要迎来灭族之灾! 冰沧挥了挥手,示意屠生并无大碍,微笑着说道:“孩子,原来你修为已经是灵显了,那这小小的北疆对你来说,自然没有太大危险。” 听完冰沧的话,屠生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心里诧异地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成为灵显段了? 冰沧看着他的模样,心中自然觉得是他还未记起以前的事,劝慰道:“别太过烦恼了,你的记忆会慢慢恢复的。” 屠生知道冰沧可能是误会了些什么,但他并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先吃饭吧,再耽搁些,饭菜都要凉了。”妇人见二人迟迟没有反应,招呼道。 “吃吧,孩子,吃饱了我带你去冰原看看北疆的风光。”冰沧跟着说道。 屠生的眉头舒展开来,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不多时,几人便吃完了面前的食物。 短暂交谈后,冰沧招呼了屠生一声,起身向屋外走去。屠生也跟着起身,随冰沧迈步而出。 “孩子,成年冰原白熊的力量大约等于普通灵显段的修为。”冰沧在前面走着,沉稳的声音传来,“但是对于你来说,它的力量可就不够格了。” 屠生望着身前魁梧男人的背影,心绪异常平静。 “嗯。”已经到嘴边的话,却又化作了一个字符。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躲避成群的冰原白熊。”冰沧接着说道,声音里也带上了情绪,似乎在缅怀着什么,“那可真是件倒霉的事情。” “不过你别担心,这种可能性很小。说起这些是为了让你明白,遇到不可控的危险情况,你的生命永远是第一顺位。” “活着,就是好事。”冰沧止住了身形,回头望着屠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七章 北疆冰原 “嘿!大伙快瞧瞧!咱们堂堂一号狩猎队队长大人竟然真的将那灾星救活了!” 冰族城门人头攒动,为首一人尖嘴猴腮,手里提着一把光亮的长刀,望向远处走来的二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冰鬼,你最好管住你的臭嘴。”冰沧自远处缓缓走来,声音越来越近,“想试试我的拳头吗?” 冰鬼撇了撇嘴,不在意地讽刺道:“幸运的冰族最强者,希望你这次狩猎能够平安归来。” 冰沧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言语,扭头看向另外一旁站着的十数名男人。 十数名魁梧高大的男人快步走来,站在冰沧面前,齐声喊道:“队长!” 冰沧点了点头,回身示意了下屠生,说道:“这是我们的新成员,屠生。” “欢迎新队员!”男人们齐声应答,皆好奇地打量着冰沧身旁的少年。 “你...你们好。”屠生显得有些紧张,略带迟疑地打了声招呼。 人群中一个脸上横着一道疤的男人面带严肃地走了出来,在屠生身旁站定,脸对脸地看着屠生的眼睛。 此时的屠生并没有任何反应,紧张之感缓缓消失,淡淡地与男人对视着。 “好小子!”沉默良久,疤脸男人赞赏地说了一声,随后伸出右手做握手状,“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冰刚,一号狩猎队副队长,你可以称呼我刚叔。” 屠生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刚欲伸手接受冰刚的善意,却被冰刚大笑着一把熊抱进怀里。 只是冰刚的拥抱实在太过厚实了,硬是把屠生压的喘不过气。 “刚子,你快把屠生勒死了。”冰沧在一旁微笑着说道。 冰刚连忙松开了屠生,带着疤痕的脸竟然流露出一副憨厚的神态,挠了挠后脑勺,转而一把揽着屠生的肩膀。 “这小子挺对我的胃口!”冰刚大咧咧地说着,随后指着远处的冰鬼,沉声道,“小鬼,如果你再在聚集地说什么灾星之类的屁话,我就把你扔去喂熊。” “哼。”冰鬼不在意地摇着头,转身向城门外走去,话音却传来,“祝你好运,冰沧队长!” 这句话可是把冰刚惹毛了,只见他撸起袖子就要向冰鬼冲去,但身形却一顿,回头一看,才发现冰沧拽住了他的手臂。 冰沧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别管他,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冰刚深呼吸了一口气,几次欲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下来。一号狩猎队的成员们同样带着一脸愤慨地表情看着冰鬼一行人离开的方向。 “一名合格的猎人,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冷静!”冰沧目光平静的望着众人,随后招了招手,说道,“出发,目的地——冰原!” “是!”队员们齐声高呼了一声,纷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跟随着冰沧走出城门。 冰族一号狩猎队的战斗素养是十分优秀的,在屠生看来,这令行禁止的状态放在蓝星上与军队相比也不逞多让。 北疆的风着实有些寒冷,仿佛吹拂过来,便刺入骨髓。 狩猎队一共十二人,队长冰沧,副队长冰刚以及十名气息沉稳的队员,众人行走在通往冰原的路上。 屠生被安排在队伍的正中心,此时的他正紧紧地裹着冰沧的熊毛大衣。 “啊切。”一阵寒风吹过,屠生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小家伙,成为猎人的第一步。”在队伍最后方的冰刚呼喊着,声音被风吹出好远,“抵抗风雪!” 似是印证冰刚的话,天空中突然飘落下大片地雪花! 屠生只感觉周围的温度瞬间拉低,厚重的熊毛大衣也抵抗不住风雪的侵袭。 “暴风雪来了!”冰沧在队伍的最前方大声呼喊着,“冰甲,开!” 话音刚落,众人的体内皆涌现出一股蓝色的灵气,霎时间便覆盖至全身上下。 屠生眯着眼看着众人体表覆盖着蓝色灵气,恍惚出神。 似是想起什么,前方的冰沧回头看了一眼屠生,紧接着抬手释放出一股蓝色灵气,灵气离体,一瞬间奔向屠生,转眼覆盖至他的全身。 屠生的寒冷感顿时降低不少,甚至有一丝温暖的感觉。他低头打量包裹着自己的灵气,心中十分诧异。 接连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从黑暗空间到北疆冰原,无一不在摧毁着他的认知。 不过好在经过老人记忆的洗礼,他也明白,脚下踩着的路正是今后前进的方向,他必须做到没有一丝犹豫地接受,适应,成长。 暴风雪还在肆虐,众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不知走了多久,暴风雪消失了,覆盖在众人身上的蓝色灵气也消失了。 脚下的积雪变成了坚冰,屠生抬眼望去,尽是一望无际的蓝白色。 “孩子,欢迎来到我们狩猎场。”冰沧不知何时站在了屠生的身边,低沉的声音拉回了屠生的注意力,“北疆冰原。” 冰沧拍了拍屠生肩膀,继续说道:“刚才经过的地方,我们称之为风雪带,是隔离冰原和聚集地第一道屏障。” “风雪带很容易让人迷失,包括冰原白熊也是一样。但是冰族自古便传承着在风雪带中辨别方向的秘法。” “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风雪带在保护着冰族人。” “一般情况下,冰原白熊不会穿过风雪带来袭击聚集地。但一点除外,冰原白熊族群产生新的熊王,” “据族里的史书记载,历史上五次冰原白熊集体袭击聚集地全部都与冰原白熊王有关。” “而在你被发现的第一天,冰原白熊集体发生了暴动,算起来,这是冰族史上第六次遭遇大规模的袭击。” 说到这,冰沧看了眼面带愧意的屠生,顿了顿声,继续说道:“孩子,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跟你说起这些,是为了和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冰鬼会散播你是灾星的谣言。” “你不是灾星,你的出现与冰原白熊并无关联。” “在你昏迷的日子里,我查阅了所有冰族的古籍,综合种种迹象来看。” “冰原白熊中似乎出现了新的熊王!” 第八章 猎杀伊始 “这次的任务,就是猎杀冰原白熊王!”冰沧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坚定与决绝。 屠生不由得点了点头,情绪似乎被感染,微微攥着拳头。 “队长,我就知道你这段时间没有闲着。”冰刚咧嘴大笑,兴奋地说道。 “好了,别耽搁时间,我们继续出发。”冰沧说完继续向前走去,队员们皆跟随他的身影。 此时的冰刚却凑到了屠生的身边,低头说道:“臭小子,你是哪里人?” 这个问题屠生虽然了然于胸,但却不知道怎么和冰刚解释,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像个闷葫芦。”冰刚等了半天不见屠生回应,兀自说道。 其实对于屠生来说,蓝星的生活记忆并不美好,饥寒交迫是他十余年生活的主旋律。 因此性格也被消磨得没有棱角,愈发沉默寡言,虽然这两天他切实感受到了人心的温暖,但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 “希望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王。” 黑暗空间的一切都历历在目,灵体最后说的话仿佛时刻在屠生耳边响起。 这个世界,没有老人的存在,让屠生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完成老人遗志的心却异常坚定,他也不想再次看到灵体失望的眼神。 对于屠生来说,那种眼神像刀子一样切割着他的心。 狩猎队谨慎地前进着,队员们散开成一个长桶型矩阵,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一边做着战斗姿态。 屠生被安排在阵中心位置,此时的他正在默默消化着离开黑暗空间时,脑海里接收到的信息。 冗长的信息其实没有太过复杂,大致上可以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这片大陆的区域构成与修炼体系。 之前屠生已经对修炼体系有了初步了解,但具体如何去修炼,他还没一丁点头绪。 从早上冰沧的话语来看,他似乎被冰沧认定是修炼者,且修为已经是灵显段。 也正是这个原因,冰沧才会同意他跟随狩猎队来到冰原。 可屠生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更别说什么灵显段了。 至于区域构成,屠生用心的整理了一下涌现的信息。 大致的来说,这片大陆可以分成五个部分,分别是中陆,东境,西域,南林,北疆。 顾名思义,中陆是这方天地的整中心,也是灵气最为充裕的地方。在中陆,名门望族林立,整体实力超过其余区域很大一部分。 东境与西域两处整体实力相持平,各有一些实力强大种族或者组织存在,但是这两处区域异常混乱,势力间彼此征伐不断。 南林是最为特殊的一个区域,只有各类猛兽生活于此。而踏足这里的罪族,除非有着超出层次的实力,不然则会被无尽的兽潮淹没。 屠生目前所在的北疆,则人烟罕至,唯一生活在这里的罪族生灵便是冰族。 仔细地梳理了一遍记忆后,屠生也对原初大陆有了最基础的了解。 而从黑暗空间得到信息的第二部分,则较为冗长且简单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矛盾的说法呢?因为当屠生完整的接收了这部分消息后,便发现这部分信息只是数十个地名。 地名总共有八十一个,各不相同。每一个地名看上去没有一丁点关联,但似乎都是在这方天地中。 促使屠生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则是这些地名里其中有三个带着北疆的字眼,分别是北疆冰原,北疆冻湖与北疆天柱。 “对于你来说,任务的第一步,寻找到我们这里每一个人,并且帮助我们解开封印。” 灵体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或许这就是属于自己的任务。 “屠生,集中注意力!冰原白熊,来了!”冰沧一声低喝打断了屠生的思绪。 屠生顺着冰沧的目光向远处望去,只见两团白色的巨物堆积在冰原上! 冰沧手掌向下压了压,似是示意众人噤声,随后他的目光一凝,背后闪烁出一阵蓝光,右手赫然凭空出现一把长刀。 还未等屠生反映过来,众人皆是蓝光一闪,一把把武器闪现在众人手里,有长弓,短剑,长锤等冷兵器,各不相同。 冰刚手里的武器最为特殊,竟然是一面泛着寒光的盾牌。 兵器尽出之后,众人则小心翼翼地迈步前进,可谁知却异变突生! 远处两团白色巨物之一突然翻滚起来,众人皆是心中一颤,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只见白色巨物翻滚过后便面向众人直立而起,两个猩红的熊眼带着凶光。 “不好!”冰沧低喝一声,回手执刀,急速向冰原白熊冲去。 “队长,我来拖住另外一个!”冰刚大声呼喊着向前奔去。 “嗷呜!”冰原白熊像是彻底苏醒过来,响亮的吼叫声回荡在冰原之上。 大战一触即发,片刻时间,冰沧便与冰原白熊撞在一起。屠生的眼眸里映射着长刀与熊爪的碰撞,恍惚间有血光溅射。 另外一头冰原白熊早已苏醒,熊爪一次又一次砸向冰刚的盾牌。 狩猎队的其余十名队员亦奔至冰原白熊身边,伺机而动,协助冰沧二人猎杀冰原白熊。 而此时屠生早已被眼前的一幕震慑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双腿轻微颤抖着,根本无法挪动一分一毫。 冰沧的变现无愧于冰族最强者的称号,凶悍的冰原白熊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熊身的致命刀痕越来越多,鲜血淋漓。 随着冰沧高高跃起,挥舞着长刀重重砍向冰原白熊,熊首被瞬间斩下,砸在地上,滚出老远。 可冰沧的身影却并没有停下,转而抽刀向另外一头冰原白熊冲去。 这一只冰原白熊的状态同样不太好,伤痕累累,虽然队员的围攻并没有造成致命伤,但好在积少成多,哪怕冰沧来得再迟些,冰刚带着队员们也能将它磨死。 冰沧快速接近白熊,挥刀便要砍下,却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举起的长刀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地面竟然诡异地震动起来,一声声吼叫响彻冰原。 “逃!”冰沧目眦欲裂地大喊道,声音却被瞬间淹没。 第九章 生死一线 冰原在震颤,远处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白色。 屠生睁大了双眼,怔怔地望着远方。 冰原白熊,漫山遍野的冰原白熊!大致估算,至少有上千只! “臭小子!快逃啊!”此时的冰刚早已收起了盾牌,大声呼喊着屠生。 狩猎队队员皆迅速回身,亡命奔逃,而远处的熊群也在极速接近。 屠生这才回过了神,连忙转身,可刚回身就被冲过来的冰刚一把抄起抗在了肩上。 紧接着便是一阵连续的颠簸,甚至屠生都无法睁开眼去看清熊群是否追了上来。 “一定要把这孩子带出冰原!”冰沧在奔跑中突然停住了身形,回头看了一眼马上要追上众人的熊群,眼神里的决绝越来越深,继而喊道,“我来垫后!” “不,队长!”冰刚同时停住了身形,抬手抓住肩上的屠生,一把将他抛向冰沧。 冰沧下意识接住了空中的屠生,刚欲说话,便听到冰刚坚定的呼喊声。 “嫂子和小冰克还在等你回家!” “队长,让我来垫后。” 话音刚落,一面亮银色的盾牌重新出现在冰刚的右手,他咧着大嘴从冰沧身边经过,直直向熊群走去。 “队长,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我现在也是灵显段了。”冰刚的背影被拉得老长,冬日的亮光将他吞没。 “冰刚,回来!我命令你,回来啊!”冰沧的眼睛像是覆盖上了一层雾气,嘶哑地吼着。 “嘿,这次的命令我就不听了。”冰刚的声音异常坚定,背影里他抬起了左手,“队长!请让我的牺牲有些意义。” 还未等冰沧说话,冰刚的声音愈发嘶哑:“走啊!” 声嘶力竭的嗓音平添了几分悲凉,话音还未落下,一面晶莹的冰墙自冰刚身后缓缓升起,而后瞬间向两旁扩去。 “冰灵天幕,现!”漫长的蓝色冰墙彻底将冰刚与众人隔绝开来,奔跑在首位的冰原白熊已经接近冰刚面前,抬起熊爪重重砸在他的盾牌上。 接二连三的冰原白熊涌向冰刚,冰刚背靠着冰墙,艰难地回头望向众人,一行血泪从他的双眼留下,整个人显得异常狰狞。 他张大了嘴,嘴唇翁动着,众人却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每个人都从他的嘴形里看到了两个字。 “快走!” “走!”冰沧低着头,回转了身体,见众人皆没有任何动作,“走啊,走啊,走啊!” 说到最后,冰沧的声音已经高亢到失声,面部狰狞得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队员们红着眼眶,咬着嘴唇艰难地转身,这个决定似乎耗费了众人所有的心力,短暂的沉默后,步伐沉重地奔向风雪带。 冰沧也是一样,扛着屠生,头也不回地走着。 屠生一直都在注视着这一切,他似乎有点理解冰沧的歇斯底里,毕竟在黑暗空间,他也曾经历过。 冰沧的步伐比冰刚要沉稳得多,这让他有机会看清远处的情景。 冰原白熊,被熊掌踩在脚下的盾牌,歪倒在冰墙上的冰刚,构成了一副血腥的画面。 屠生的内心异常压抑,仿佛一块重石压在胸口。 看似步伐沉稳的冰沧,在屠生看来并不平静,因为他感觉到了冰沧的颤抖。 时间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众人站在风雪带的边缘面色沉重。 冰沧放下了屠生,沉默地望着狩猎队的队员。 随之令众人诧异的事发生了,冰沧的膝盖微微弯起,突然重重砸落在地面。 “冰刚的冰灵天幕扛不住太久时间,冰原白熊的数量超出了我的预想。”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冰原白熊的王者已经出现了,因为我从熊群中看到了它。” “与族中古籍记录的一般无二,这将是冰族的灾难。” “被激怒的熊群不会停下,风雪带也无法阻挡,所以,我们需要延迟熊群进攻聚集地的时间。” “作为冰族最强者,我义不容辞。” 冰沧略带嘶哑的嗓音传入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队员们皆预感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用最快的速度返回聚集地,通知族长这里的情况,召集在外狩猎的队伍退守聚集地。” “还有,转告我的妻子和儿子,我爱她们。” 说到这,冰沧抬起了头,双眼布满血丝。 “队长。”一名队员张口要劝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冰沧晃晃悠悠地站起,右手柱刀而立,沉默着转身背对众人,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离开这里,完成任务。” “是!”狩猎队的队员们大喊一声,只是这声音怎么听都带着些许悲壮。 两名队员搀扶住屠生,毅然决然的走入了冰雪带。 风雪带的寒冷让屠生瞬间打了个寒颤,整个人也清醒了许多。 冰原发生的一切都刻在了他的内心深处,包括他的不堪与懦弱。 “人最重要的事,就是活着。”这是十数年老人一直想让他明白的道理。 但是冰刚,冰沧所做出的决定与这个道理背道而驰,这让他无法理解。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答案? 矛盾的想法一直萦绕在屠生的脑海,众人在风雪带里像是大海里的一叶孤舟。 一阵猛烈的暴风雪袭来,吹动着众人的身形,也打断了屠生的思考。 屠生随着众人停下了脚步,任凭风雪肆虐。 “稳住身形,别被吹散了!”一声呼喝响起,但屠生却感觉声音渐行渐远。 风雪迷住了他的双眼,恍恍惚惚间,他蹲了下来,按住地面,想要固定住自己。 可暴风雪愈演愈烈,根本没有减弱的趋势,他的身体温度也在迅速下降。 他感觉自己有些被冻僵了,大脑也越来越沉,对于他一个普通的蓝星人来说,这种天气状况,他从来没有经历过。 身边的人好像不见了,用力抬起眼缝向四周看去,只有一片片飘动的白色。 自己似乎和众人走散了啊,他如是想着。 不知多时,暴风雪渐渐停歇,他裹紧着熊毛大衣俯着身子在风雪带中摸索前进。思绪也越来越淡,他生的手脚已经被冻得发紫。 突然间,他的耳边传来若隐若现的声音。 “蔚蓝星图,三十三号星位,北猎。” 第十章 银箭白袍 北疆冰原某一边缘处,一名少年正趴在地上,用力扣住冰原地面,艰难地爬行着。 他的身后划出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痕迹,末端深入至风雪带。 此时的屠生极其虚弱,眼皮像是打架一般,但他还是咬着舌尖,用疼痛来刺激大脑保持清醒。 他的双手被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用仅有的力气嵌入冰原,拖动着身体前进。 冥冥之中,那股在风雪带中感受到召唤愈发清晰强烈。 “北猎。”他反复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 仿佛像是救命稻草,支撑他在冰原上苟延残喘。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片冰原似乎没有冰原白熊的存在,连一声嘶吼都未曾有过。 爬行痕迹越来越长,对生存的渴求让他寻找着内心的呼唤源头。 冰原上出现了难得的阳光,撒在屠生破旧的熊皮大衣上,他第一次觉得,阳光也是如此温暖。 再一次探出右手,刚想向下扣住冰原地面,却触碰到了硬物,屠生打着精神抬头看去,赫然于眼前矗立着一座石碑。 石碑上似有雕刻的文字,但他太过虚弱,实在是无法看清楚那文字是什么。 屠生摸索着扶住了石碑的底端,艰难地站立起身,这一连续的动作耗费了他太多力气,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整个人都爬扶在石碑上。 待到他呼吸逐渐平稳,微微向后仰头,眯着眼看向石碑表面的文字。 北猎 原本生活在蓝星的他,十数年并没有系统得学习过一丁点知识,所以按照常理来说,这两个字他并不认识。 可不知为何,北猎二字仿佛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虽然茫茫然地望着,但是脑海里却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并且最重要的是,这两个文字带给了他无以复加的亲近感。 屠生缓慢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雕刻的痕迹,一笔一画都从他的指尖滑过,他不由自主地将脸也贴在石碑上。 他闭着眼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甚至忘记了寒冷,相反地是,石碑似乎传递给了他温暖。 良久,石碑突然闪烁起银白色光亮,并且表面浮现出诡异的纹路。 如果还有其他蓝星人在一旁的话,便会发现这表面的纹路竟然是九宫八卦图。 石碑的变化屠生并不知道,此时的他仿佛睡着一般,只是静静地抱着石碑。 他似乎做了个梦,梦里他成为了一名征战沙场的将军,身骑白马,腰别重弓,手持红缨亮银枪。 旌旗招展,战马嘶鸣。他望着远处排兵布阵的异族,纵马疾驰,杀入敌阵。 异族的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袍,所到之处,血肉飞溅。 敌人尽皆被杀破了胆,四窜而逃,敌军主将更是调转马头,准备奔逃。 只见屠生从马背上绑着的箭袋抽出一支银色白羽箭,紧接着抬手张弓,食指拉满弓弦。 手指轻微耸动,银箭离弦而出,电光火石之间,精准地射入敌军主将的头颅。 望见敌人应声落马,屠生并没有任何迟疑,继续行云流水般地弯弓搭箭。 第二箭,第三箭。 这三箭,带走了三条异族首领的性命。 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 士卒们欢呼着,享受着战役的胜利,赞叹着屠生的英勇。 画面定格,恍然间抽离梦境。 屠生茫然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幽暗的山洞洞口,洞口旁边赫然伫立着之前所见的石碑,石碑上的北猎二字格外鲜红。 环顾四望,屠生的目光定格在山洞里若隐若现的亮光。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并未犹豫,迈步走向山洞。 山洞里异常安静,没有一丁点声响,甚至于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内心的召唤感越来越强烈,仿佛那股感觉的源头就在山洞尽头。 不知走了多久,屠生站立在一扇古朴的大门前,门前两旁放着两柱烛火。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两个大字——北猎。 看来门后,便是答案。 屠生的内心忽然有些紧张,倒不是对于未知的恐惧,而是揭开谜题的兴奋。 他抬起了双手,指尖轻微地颤抖,但还是坚定地抵住了朱漆大门,深呼吸了几口气,奋力地向前推开。 门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嘎吱声打破了山洞的宁静,而门后的景象彻底惊住了屠生。 门后是一处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与玉石堆砌的墙板昭示着大殿主人的富丽堂皇。 大殿正中竖立着四根红色柱子,呈正方形分布,而每根柱子有粗大的铁链向中间连接,汇聚点上赫然捆着一个披头散发半跪着的男子。 “你来了。”还未等屠生反应过来,男子便开口说道,低沉的嗓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你是北猎?”屠生沉默良久,试探地问了一句。 男子缓慢地抬头,身体的动作牵动了铁链的晃动,铁链上忽然闪烁起霹雳吧啦的声音,表面有电弧闪过。 男子的双眼异常猩红,伴随着铁链上的电弧钻入身体,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对,那是我的代号。”男子强压着身体的麻痹,顿了顿声,继续说道,“没有想到,才短短几天时间,你就找到了我。” “需要我做什么?”屠生轻声问道。 男子闭眼感受了一下屠生的状态,短暂迟疑后,淡淡说道:“目前的你,没有办法解开我的封印。” 男子的话听上去并没有任何恶意,但是在屠生听来却格外刺耳。 “需要我做什么?”屠生再次问道,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 男子望着屠生愣了神,似是没有想到他会再问一遍,但男子转念间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嘴角勾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向上看。”男子抬头,眼神示意着屠生,随后说道,“四个柱子的顶端各有一个树叶形状图案,用弓箭连续射中四片树叶的正中心,中途间隔时间不可超过三息。” “若你能完成,我薛礼自当追随。” 第十一章 十年一箭 屠生循着薛礼的目光向上望去,果然在巨大红柱的顶端看到了树叶图案,约莫手掌大小。 “弓箭在你脚下。”薛礼淡淡地说道。 话音刚落,屠生脚下的白玉地板忽然一阵震动。 屠生连忙退后一步,低头看去,只见刚刚踩在脚下的白玉地板突然碎裂开来,露出墨黑色的地面,而短暂地平静后,自黑色土壤里缓慢钻出银白色的异物。 异物才露出一角,忽有银白色光芒闪烁,仅是几息之间,便全部显露出来,赫然是一把映射着寒芒的银色长弓。 银白色的弓身好似一轮弯月,上面零星的镶嵌着几颗宝石,简单古朴,尊贵却又不显奢华。银色弓弦经过时间的洗礼,却丝毫不见松弛,依旧紧绷在弓身上,既优雅又庄严。 屠生似有牵引般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弓身。 “此弓,名曰震天。”薛礼的声音幽幽传来,格外低沉,似乎有些出神。 屠生摩挲着长弓,捏住弓弦轻轻地拉动,弓弦却纹丝不动,仿佛不甘心般用了用力,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薛礼甩了甩胡乱披着的长发,淡淡说道:“凭你的力量,是无法驾驭它的。” “若是你能借助王的力量,那么震天弓自然不在话下。” “该怎么做?”屠生抬头问道。 “这要问你自己了。”薛礼思考了一下,转而说道,“王的传承究竟是什么,我们并不清楚。但我想,应该和你眉心的印记有关。” 屠生茫然地伸手摸了摸眉心,他甚至还不清楚自己眉心上的印记是什么模样的。 “开天斧,那是王的兵器。”薛礼解释道。 “混沌初开,天下逐鹿。” “大道殊途,兵道欲先。” 苏醒过来的这两日时间,屠生并没有再想起这段老人留给他的箴言,此时经薛礼提及开天斧,不由自主地低声念道。 伴随着箴言最后一字从屠生口中脱出,眉心的长斧烙印忽然泛了一抹黑光。 “有用!”薛礼有些诧异,略带惊喜地喊了一声,随后说道,“刚刚你的烙印有所反应,继续!” 屠生闻言也不犹豫,立刻连贯地重复着箴言。 而恰如薛礼所想,印记泛着的黑光越来越盛,并且正在一点点地向屠生周身散去。 待到黑光彻底覆盖了屠生的身体表面,薛礼出声问道:“你感觉如何?” “力气,用不完的力气。”屠生不知道怎么形容目前的状态,沉默良久,认真地说道。 薛礼了然地点了点头,紧接着说道:“拉动弓弦试试。” 屠生低头环视了一眼弥漫着的黑光,然后左手握着弓身,右手捏住弓弦,奋力地一拉。 只见弓弦不停地颤抖,片刻后发出嗡鸣,在薛礼的注视下,屠生竟然真的拉开了震天弓! 震天弓被拉至满月弦时,黑光骤然异动,于屠生右手手指捏弦之处,赫然凝结成一支墨黑色羽箭。 薛礼看着这一切,眼神里布满了震惊之色。要知道震天弓可是陪着他征战沙场的兵器,弓力号称十石,绝非常人驾驭之物。 不愧是王的传承,竟然将一个孱弱少年瞬间变成巨力勇士。 “慢慢解去力量,不要将箭射出。”薛礼回过神来,连忙出声提醒道。 屠生知会地点了点头,正欲收回力量,可这庞大的力量对他实在难以掌控,弓弦猛然回落,墨黑色羽箭瞬间脱弦而出! 薛礼正面对着屠生,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羽箭从他的耳旁光速般掠过,几缕长发飘落空中,而羽箭并没有停下,直直射入他身后的大殿墙壁,没入过半。 “抱......抱歉。”屠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悻悻地说道。 薛礼僵硬地扭头忘了一眼墙壁,再次转过头来,双眼瞪着屠生,咬着牙说道:“无妨。” 长长地呼吸了几口气后,薛礼逐渐平静下来,毕竟是多年征战沙场的将军,大风大浪尽皆见过。 “现在的力量足以驾驭震天弓了。”薛礼的声音不急不慢,顿了顿声后,继续说道,“但你无法掌控传承给予你的力量,这对箭术来说,是致命地缺陷。” “接下来,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一是放弃北猎封印,待到可成熟控制力量后再作尝试。” “二是停留于此,磨炼自身,直至成功解除封印。” “择其前者,你可有足够时间成长,较为轻松。择其后者,便会更辛苦些,但好在这北猎大殿有些特殊的能力。” “什么能力?”屠生凝声问道。 “你应该知道,我的传承源于王的手足兄弟。” “北猎,于王的亲族兄弟中排名第三十三位,在逐鹿之战殒命后,王收拢了他的残魂。” “温养残魂过程中,王寻得天外之石铸得震天弓,这种天外之石名曰时陨。” “时陨蕴含庞大的时空之力,可轻易破开时空的束缚。” “因此,我所接受的北猎传承与时空有关,并且在蓝星上历练时,震天弓也多次助我阵前斩将。” “自历练结束,我便被困在了这里。同样,震天弓也沉寂于此。你眼前的大殿看似富丽堂皇,但其本质,是用来禁锢我的囚牢。” “震天弓灵性极强,它找到了封印的阵眼,并扎根阵眼腐蚀演化着这座囚牢。” “或许你晚来个几百年,这座大殿就困不住我了。” 说到这,薛礼低下头,声音愈发低沉。 “总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这个娃娃身上吧,其他人的想法应该也是一样。” “我薛仁贵戎马一生,虽不及那些排名靠前的帅星,做不到清心寡欲,稳坐鱼台。” “但作为北猎将星,我不能坐以待毙。” 薛礼的话让屠生满头雾水,想问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话说的有些杂了,言归正传。”说完,薛礼抬头环视大殿四周,随后淡淡说道,“这座大殿受震天弓影响发生了异变。” “殿外十日,殿内十年。” “若是选择第二条路,十年可磨一箭。” “不知你如何抉择。” 第十二章 冰族之灾 “我留下来。”屠生的声音清脆且坚定。 话音刚落,薛礼抬头直直的注视着屠生的双眼,目光里带着些许莫名的意味。 屠生的眼神没有任何躲闪,生生地望着,一言不发。 薛礼的嘴角扯出一丝弧度,沉默良久后,淡淡地说道:“果然,王没有看错人。” “箭术一道,当觉三心。” “稳心,瞳心,箭心。” “三心各异,合三为一。” “话虽隐晦,但无非以熟入道,勤能补拙。” 听着薛礼的讲解,屠生知会地点了点头。 “何为稳心?即固守本心,心如止水。” “箭术的基础则是以稳定心神为主。从现在开始,我会指导你进行修心。” “久视长生,登仙大道,思量无甚神通。正心诚意,儒释道俱同。” “虽是无为清净,依然要,八面玲珑。朝朝见,日乌月兔,造化运西东。” “黄婆能匹配,天机玄妙,朔会相逢。正三旬一遇,消息无穷。” “不待存心想肾,非关是,打坐谈空。君知否,灵明宝藏,收在水晶宫。” 薛礼低沉的声音诵读着晦涩难懂的句子,屠生眼前恍惚间出现一副图象。 雨落乌啼,沉江暮色。男子身披蓑衣盘坐于江边,双手合掐出个圆自然地枕着双膝,气息均匀且绵长。 屠生闭着眼,想要仔细感受每一个细节,但画面却突然崩塌,消失不见。 他皱着眉,睁开双眼,望着薛礼,只见薛礼已经低下头,不在言语。 时间定格了,不知几时,屠生回想着那种似有似无的感觉,身形缓缓下沉,盘坐在白玉地板上,双手学着结禅定印,再次闭上双眼。 大殿内彻底沉寂下来,没有一丝声响。 薛礼微微抬起头,透过散乱的长发,欣慰地看了一眼屠生后,便垂了目光。 与大殿的平静沉寂相反,北疆冰原上此时却混乱不堪。 冰沧拄着刀站立在风雨带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形微微摇晃。 脚下尽皆是冰原白熊的残肢碎肉,裸露的胸膛上也沾了些鲜红的血液。 而他的面前,依然是成群的冰原白熊,此时正将他包围成一个半圆,各个都在凶悍地吼叫。 “畜生们,光靠你们这群小喽啰,奈何不了我。”冰沧强咧出嘲笑的神色,轻蔑地望着熊群。 冰原白熊似乎能听懂一般,熊吼声越响越大,熊眼皆赤,为前几头白熊熊掌磨动地面,眼看就要扑向冰沧。 “嗷。”一声响彻冰原的熊吼声从熊群后传来,冰沧面前的熊群听到这声熊吼皆站立而起。 不多时,熊群散开了两半,中间留出一道空隙。 冰沧面沉如水,没有情绪波动地望着空隙的远处,可待到他看到些什么后,神色大变,咬牙切齿地瞪着前方。 自空隙的远处出现了一头异常高大凶悍的冰原白熊,它如人直立行走般缓缓走来,熊爪上抓着一个萎靡的男人,无力地被拖在冰原地面,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迹。 “该死的畜生!”冰沧自然知道男人是谁,那可是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冰沧猛然反握长刀,身体压低,双腿一前一后躬起,像是弓弦上的羽箭般蓄力冲刺。 熊群有些躁动,纷纷锁紧了包围圈,可随着再一声熊吼传来,冰原白熊强压着保持平静。 那头高大凶悍的冰原白熊自熊群空隙缓缓走来,几步之间便于冰沧面前停了下来。 “咚。”被熊爪提着的冰刚重重地砸在了冰原地面,发出一声重响。 似是变得有些清醒,砸在地面的冰刚微微抽动了几下,满脸鲜血地艰难睁开眼皮,撇了一眼愤怒的冰沧。 “队......队长,为什么......”弱不可闻的声音仿佛耗尽了冰刚的体力。 冰沧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亲手剁碎这帮畜生。” “你觉得可能吗?尊敬的冰沧队长。”为首的冰原白熊身后突然传来一句阴恻恻的话。 冰沧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这声音他异常熟悉! 果不其然,当冰沧看到从白熊身后走出的人,异常震惊地喊道:“冰鬼!” “嘿,冰沧队长,才半日不见,就如此想念我啊。”冰鬼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嘲弄,嗤笑着说道。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冰沧激动地质问道。 可还未等冰沧的话说完,冰鬼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拍了拍为首冰原白熊的肚子,淡淡说道:“第六代冰原白熊王。” 冰原白熊王则配合的长吼一声,一时间熊群尽皆响应般嘶吼起来。 冰鬼懒散地挖了挖耳朵,抬高了几声音调说道:“喂,小点声,太吵了。” 让冰沧更加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冰原白熊王与熊群的吼叫声竟然戛然而止。 “你能控制冰原白熊?”冰沧瞪着冰鬼大声说道。 冰鬼邪魅地笑了笑,并不在意冰沧的情绪,自顾自地说道:“冰沧队长,别太急躁了,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还记得我的父亲吗?”冰鬼忽然抬头望向天空,沉默片刻后说道。 “当然记得,他差点毁了冰族。”冰沧下意识地回答道。 “毁了冰族?”冰鬼仰头大笑,笑到浑身颤抖,泪痕 冰族一号狩猎队的战斗素养是十分优秀的,在屠生看来,这令行禁止的状态放在蓝星上与军队相比也不逞多让。 北疆的风着实有些寒冷,仿佛吹拂过来,便刺入骨髓。 狩猎队一共十二人,队长冰沧,副队长冰刚以及十名气息沉稳的队员,众人行走在通往冰原的路上。 屠生被安排在队伍的正中心,此时的他正紧紧地裹着冰沧的熊毛大衣。 “啊切。”一阵寒风吹过,屠生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小家伙,成为猎人的第一步。”在队伍最后方的冰刚呼喊着,声音被风吹出好远,“抵抗风雪!” 似是印证冰刚的话,天空中突然飘落下大片地雪花! 屠生只感觉周围的温度瞬间拉低,厚重的熊毛大衣也抵抗不住风雪的侵袭。 “暴风雪来了!”冰沧在队伍的最前方大声呼喊着,“冰甲,开!” 话音刚落,众人的体内皆涌现出一股蓝色的灵气,霎时间便覆盖至全身上下。 屠生眯着眼看着众人体表覆盖着蓝色灵气,恍惚出神。 第十三章 冰族秘辛 “当时你还年幼,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冰沧的情绪逐渐平静,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当年,放逐你的父亲确实是由长老会统一决定的。” “冰阳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但他的想法过于激进了。” “他曾是族长的并肩队友,虽不是亲生兄弟,但情同手足。” “两人也曾一同去中陆历练闯荡,听父辈说,他们两个人在中陆留下了名号,甚至冰阳先生还放弃了中陆一个强盛势力的邀请。” “族长以武见长,冰阳先生以智争先。” “也许是和冰阳先生在中陆所遇见闻有关,在归来聚集地后,曾多次提出他的计划。” “即是你所了解的,与冰原生灵和平共处的伟大蓝图。” “族长当时作为未来冰族的继承人曾多次与冰阳先生沟通,欲劝他放弃。” “但多次劝解无果,最终冰阳还是开始了他的计划。” “计划的细节你并不清楚,也正是因为这个计划,他才会被放逐。” 冰鬼沉默地盯着冰沧的眼睛,平日里懒散的他此时无比认真地听着冰沧所说的一字一句。 “北疆作为原初大陆最不宜生存的区域,寒冷贫瘠是千百年来未曾改变过的。” “偌大的北疆,仅仅只有三个族群生存于此,冰族,冰原白熊,极寒魔鬼鱼。” “我们与它们形成了掠食与被掠食的关系,也正因如此,我们才能在这物资匮乏的北疆活到现在。” “冰原白熊生性残暴,想要与他们和平共处,只有两种情况。” 说着,冰沧看了一眼呆呆站立在一旁的冰原白熊王,继续说道:“要么我们驯服它们,要么它们圈养我们。” “显然,二者都不可能成为现实。” “冰阳先生当时被称为冰族的大脑,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在他极端的试验下,他寻得了一个另类的方向。” “他发现在兽类族群中,血脉层次的压制是与生俱来的,例如熊群中一旦出现新的熊王血脉,所有冰原白熊便会无条件地听其号令。” “而冰阳先生的试验内容则是,融入冰原白熊的王族血脉,以自身为基础获得兽类血脉。” “但他想要的并不是个人驯服冰原白熊族群,他要做的是冰族每一个人都获得这种能力。” “这个计划也被冰阳先生称之为觉醒计划。” “起初长老会是坚决抵触觉醒计划的,但当看到冰阳先生真的获得了控制冰原白熊的能力时,想法不免产生了动摇。” “因此,长老们对冰阳先生的试验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当时族内一些战士听说冰阳能赋予他人控制冰原白熊的能力后,纷纷私下找到冰阳先生,心甘情愿地成为试验品。” “可好景不长,试验发生了变数,战士们接种熊王血脉后,无一幸免地出现了血脉排异反应。” “试验变得不可控制,冰阳先生与族医都无法医治排异反应。” “在出现全身溃烂,七窍流血的死亡个例后,短短几日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位战士头顶,最后,熊王血脉夺走了他们的生命。除了冰阳先生,没有第二个试验品活下来。” “失去了父亲或者丈夫的孤儿寡母都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冰阳先生非但没有出面表态,反而想开始第二次试验。” “族长与冰阳先生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可谁都无法说服另一方作出妥协。”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清楚,震怒的长老会派出执法队逮捕了冰阳先生,并且最后按照族规裁定他为叛族罪,断其罪灵修炼,逐出聚集地。” 冰沧低沉地诉说着冰族秘辛,声音不知觉地带上了些许伤感,因为他的父亲,也死于那场试验。 “呵。”冰鬼回过了身,背对着冰沧嗤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沙哑,说道,“你们啊,还不如这些畜生。” “你说了这么多,难道想要感化我吗?” “他没有强迫任何一个人来做试验品。在我的记忆里,家里总会出现一些人,低声下气地哀求他。” “看到利益时,便像是闻到腥味的魔鬼鱼。利益落空时,则开始指责与质疑。” “我甚至都可以想到那些人在临死前,恶狠狠地瞪着我的父亲,咒骂着他,唾弃着他。” 说到这,背身而立的冰鬼浑身如筛糠般颤抖,灰白的嘴唇,全无血色。 “为什么你没事?是不是你给我们接种的不是熊王血脉?”沉默良久,冰鬼忽然神经质般捏着嗓子发出不属于他的声音。 “哈哈哈哈。”冰鬼突然仰头大笑,随后颤颤悠悠地转过身来,一张灰黄脸,皱巴巴的,像大叶柞树皮,七横八差,满是沟坎。 冰沧望着眼前表情扭曲的冰鬼,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 大笑声渐渐停歇,冰鬼转动着枯槁的眼珠将目光聚焦于冰沧的脸上,片刻间脚步飘忽,猛冲了过去。 冰鬼一把掐住冰沧的脖子,大声吼叫着:“你们该死,全部都该死!” 丧失理智的冰鬼宛若疯魔般,双手用力,青筋绷起,仿佛要活生生掐死冰沧以解心中仇恨。 “对......对不起。”冰沧已经感觉有些窒息,面色发紫,断断续续地说道。 神志迷离间,冰鬼猛然松开了双手,冰沧虚脱地砸在地面,激烈地喘息着。 “对不起?”冰鬼重复了一句,扭曲的面容逐渐舒展,情绪瞬间回归平静,居高临下地望着冰沧。 “晚了。”冰鬼沉声说道。 “我的父亲被放逐,变成了风雪掩盖的一具尸体。” “我的母亲终日活在悲痛中,郁郁而终。” “我的家,被你们毁灭了。” “一句对不起不能弥补你们给我带来的灾难。” “你们所感受到的痛苦远不及我。” 冰鬼懒散地渡着步子,表情看不出悲喜,他的话伴着凌冽的寒风钻入冰沧的耳朵里。 “整个北疆的冰原白熊全部被我掌控,这些年的隐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我暂时不会杀你们两个,你们会活到集聚地被攻破的那一天。” “那一天,冰族将彻底从北疆消失。” 第十四章 十八兵星 北疆冰原,北猎封印大殿。 屠生盘坐在大殿中央,手掐入禅印,眉毛不自觉地凝起。 “咕。”他的肚子忽然传来一声异响,彻底将他从静坐状态中拉了出来。 不远处低头沉思的薛礼眼皮抬起,目光望着屠生,诧异道:“饿了?” 屠生点了点头,撑着胳膊站起身来,长时间的静坐让他的双腿都有些麻痹了。 “看来王这些年并没有教习过你修炼,只是做了简单的历世。”薛礼兀自点了点头,嘀咕道。 在这大殿近千年时间,薛礼从未有过吃食,一来他早已入了仙人之境,辟谷这事对他来说很简单。 二来这束缚手脚的铁链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但却也给予了他所需的能量。 如此想着,薛礼抬头示意了一个位置,说道:“那块地板是个可以打开的机关,里面有一些这方天地的食物。” “想来也有些奇怪,约莫三百年前,七十二的真身曾经来过这里,但是她一句话都不与我说。” “如此还真是让人气愤,冷生生地来,冷生生地走。” “她把一个包裹放在那地板下,便离开了。” 屠生眉毛挑了挑,轻声问道:“七十二也是像你一样被封印的人吗?” “对。”薛礼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她排行七十二,传承曰为兰在。你以后也会见到的,不过她可不是个讨喜的人。” 薛礼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今天的话格外得多。 “好像我也不是个讨喜的人。”屠生转过身走向那个角落,一边念叨了一句,一边拍打着白玉地板。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薛礼认同地点着头,随即灵光一闪地问道:“你小子有没有碰过女人?” 屠生连续拍打试探着机关,忽然白玉地板向一旁弹起,露出了埋在下面的锦布包裹。 “没有。”屠生一把抓起包裹,起身向薛礼面前走去,回答道。 “我像你这么大时,早已破了童子之身。”薛礼的神色带着鄙夷,撇着嘴说道,“到底还是个娃娃啊。” 屠生走到薛礼面前,盘坐于地,拆着包裹,想了想后问道:“你们不是都被封印的吗?兰在为什么能来到大殿。” “不全是。”薛礼思考着,斟酌着说道,“因为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目前的状态。” 屠生听到这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望着薛礼,等待着他的解释。 “讲起这个,就要和你说一说传承的事情了。” “之前与你说过,我接受的是北猎传承,排名第三十三位。” “八十一的传承中,总共分为三个部分。” “分别为上位星图,中位星图,下位星图。” “上位星图即第一位至第二十七位,称二十七帅星。” “中位星图即第二十八位至第六十三位,称三十六将星。” “下位星图即第六十四位至第八十一位,称十八兵星。” “帅星主征伐,将星主杀戮,兵星主异途。” “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说到这,薛礼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声后说道:“传承空间里与你对话的人,便是第一帅星。” “他是断修的传承者,也是我们中唯一一个没有被封印的人。” “至于七十二,她是个例外,她所拥有的兰在传承有些特殊,我猜想正是因为她的诡异能力才会来到我的封印大殿。” “她的能力是什么?”屠生出声问道。 “我无法告知你。”薛礼摇了摇头,随后解释道,“虽然说我并不完全清楚她的能力,但就算我知道,也不会交待于你。” “寻找到我们并且破开封印枷锁,这是你的使命。” “这需要你独立完成,哪怕你解开了我的封印,我尊你为主,但在未来你去解除其他人的封印时,我也不会提供给你任何帮助。” “这是王对你的历练,也是我们对你的考验。” 看到屠生茫然地点了点头,薛礼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有一点可以告诉你。” “先前说到帅星、将星、兵星各星命格,其实这与各星封印有关。” “比如我的北猎封印考验的是箭术能力,笼统地说则是考验你的武力,所以将星封印不尽相同。” “帅星封印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完全是天方夜谭,多说也无益。” “兵星封印则较为复杂。” “兵星那十八人在蓝星历世时,尽皆是矛盾诡异之人。” “比如,七十二。” “兵星传承者,并非王亲手孕育的命格。” “换言之,原本传承兵星的人,已经死了。” “目前和我们一同被囚禁在这个世界的十八人,是夺了原有传承者命格的人。” “这十八人,杀了王选中的继承者。” “但王并没有抹杀他们,而是放任他们成长,在最后被囚禁时,才将他们召回。” “这一点,是我们大多数人都很难理解的。” “因为我们各自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宿命,而那十八人,没有。” “所以在未来的某一天,解除兵星封印传承者的时候,没有人能确定他们是否会忠诚于你。” “甚至。” “杀了你。” 薛礼的声音越来越沉,眼里也出现了一些难以捉摸的神色。 不过那一抹神色很快便消失了,他的嘴角忽然挂上了微笑,像是在缓解气氛一般,笑着对屠生说:“你不会被我几句话就唬住了吧。” 屠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自从一切诡异的事情发生,他几乎已经铸成了一颗强大的心脏。 薛礼的话其实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带来危机感,相反,他的内心似有火苗在升腾。 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曾在社会最底层苟延残喘的下等人,对生的憧憬与希望其实也是对死的漠视与麻木。 十八人夺了兵星命格,他又何尝不是。 老人为什么会在茫茫人海选中屠生,这个问题或许永远都没有答案。 他能从行乞苟活,转变到无缝融入这个世界。 选择在大殿中忘记时间,用羽箭射开薛礼的枷锁。 何尝,不是解开自己的枷锁。 第十五章 罪灵血膏 长时间的沉默挑动着两人的神经,屠生更是目光低垂地在思考着。 “好了,你也别太过烦恼了。”薛礼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薛礼轻咳了一声,说道:“那十八人应该也不会全部都是那般,例如七十二。” 屠生挑了挑眉,抬头望着薛礼。 “她竟然会提前数百年来到这里,将食物藏于机关中,可能也是提前预测到了什么。”薛礼颔首道。 “预测?”屠生有些疑惑,理论上来讲,他可才十六岁,怎么会被一个陌生的人在几百年前就料到会来到这北猎大殿。 “对,我曾听其他将星说起过,兵星里的某人有一些仆算未来的本事。” “或许七十二只是替那人来做这些事,毕竟,那人的脑子在想什么没人能猜到。” 薛礼的目光里闪烁着精芒,顿了顿声后说道:“这种事情,等到以后自然会有答案,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填饱肚子,早日修得稳心。” 屠生知会地点了点头,与其一直为之劳神,还不如坦然地活在当下。想至此处,屠生伸手抓住锦布包裹的系端,拆解开来。 随着锦布包裹被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大殿里散开,这味道甚至连薛礼都有些难以忍受。 薛礼犟了犟鼻子,闭住气息,嘟囔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味道像是尸体腐烂的腥臭味。” 屠生的状态比薛礼还要差,自包裹被打开,恶臭感无时无刻不冲击着大脑里的神经系统。 不过好在他于蓝星生活时,更为恶心的食物他都见过,几欲作呕但还是忍住了。 他的手略微颤抖地拨开包裹,露出了里面的“食物”。那股味道顿时直冲进二人的鼻子,呛的两人恨不得赶紧逃离大殿。 “这个小娘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股味道也太恶心了!分明就是大战过后尸体发烂几天后的味道!你小子快把那包裹系上!”薛礼闭着鼻息,咒骂道。 屠生紧皱着的眉头印证了他的味觉系统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他连忙拉动锦布包裹想要重新系好,但忽然一张纸条从其中调落下来。 屠生微微一愣,一手捡起纸条,并没有第一时间查看,而是抓在手里,待到系好包裹后,才举起纸条。 纸条上的字体格外娟秀,一看便知是女子所写,文字则是蓝星正统的汉字。 老人并没有教过屠生识字,屠生自然是不认得这些文字,但仿佛那些汉字全部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罪灵血膏,以强大生灵血肉为引,合天地灵宝之精华,熬制成膏。 口服,一则可果腹,二则可修灵。三日可食十之其一,慎不可贪多。 共三百六十方,可供三十载。 兰在传承者,七十二。 “纸片上写了什么,拿给我看看。”薛礼见屠生愣生生地出神,不由得说道。 “哦。”屠生回过神来,答了一声,便起身走至薛礼面前,摊开纸条给其观看。 薛礼望着纸条上的字,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不多时抬头看着屠生,沉声说道:“果然,他们卜算到了你的出现。” 随后又兀自摇了摇头,低声嘀咕道:“按理说你的命格是不会被人卜算到的,为什么他会得知呢?难道他的命格已经超越王了?不可能,不可能。” “罪灵血膏,应该是可以吃的吧。”屠生不确定地问道。 “应该可以,他们如果打算除掉你,不会耍这种手段。”薛礼凝神思考了一下,随后说道,“据描述,这东西很不错,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实在不行,先让我来试试吧。”薛礼停顿了一会,似是做出了决定,缓缓说道。 屠生没有意想到薛礼会提出先尝试罪灵血膏,意料之余,心中也多了几丝莫名的感动。 “诶,你小子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薛礼觉察到了屠生目光里藏着的意味,语气洒脱地说道,“你别以为我是帮你试毒啊!我好歹实力雄厚,哪怕是穿肠毒药也奈何不了我。” 说着,薛礼下意识扬了扬手,但束缚着他手臂的铁链忽然闪烁起蓝光,他的面部表情瞬间僵硬,嘴角向后撇了撇。 屠生看着眼前的薛礼,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薛礼的话憋了回去。 “你还不能死。” “每一个人都在等着你。” 薛礼的声音格外低沉,吐出的字顺着屠生的耳朵窜入他的心脏。 千言万语横亘在屠生的胸口,汇聚成了一个“嗯”字。 “好了,像个小娘皮一样磨磨唧唧。”薛礼看了眼仍在地上的锦布包裹,催促道,“快拿过来,别耽误时间。” 屠生弯下腰抓起包裹,努力地呼吸了一口气,憋着气息再次打开包裹。 “哼。”薛礼重重地哼了一声,同样也深呼吸着。 包裹再次被打开,那股恶臭且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刺鼻味道再次蔓延开来,屠生一手托着包裹,另一手探入包裹里,摸索着拿出一块黑色物体。 这就是罪灵血膏,屠生只感觉它很轻,重量几乎感觉不到,难怪三百六十块血膏被一手托起。 虽然闭着鼻息,二人还是闻到了一些味道,皆是强压着腹内的激烈翻滚。 屠生眯着眼看向手里的罪灵血膏,只见其约莫一手大小,方方正正。表面的黑色里夹杂着几抹暗淡的红色。 “别看了,取下十分之一给我。”薛礼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对这股味道的忍耐度已经是到达了极限。 屠生放了包裹,两只手捧着那块血膏,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发现其极为柔软。 用指甲比划了一下,随后便捏住了一部分,稍稍用力便取下了约莫十分之一大小的血膏。 “快。”薛礼闭着眼张着大嘴,等着屠生将血膏送入他的口中。 屠生望了一眼薛礼,只觉得薛礼的表现有些憨憨的,心里涌动着别样的情绪。 他隐约感受到了关心与认同,正是源于眼前这个凶悍严肃的男人。 人嘛,就是这样。 这个世界,不会孤单吧。 如此想着,屠生一把将血膏扔进自己的口中。 待到合上口时,他的嘴角挂着微笑。 第十六章 消瘦老人 此时大殿内的气氛着实有些诡异,薛礼一幅慷慨就义的模样,咧着大嘴却迟迟没有等来罪灵血膏。 他的鼻子微微耸动了几下,似乎那味道已经消失了? 薛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屠生正目光呆滞地站在原地,手里提着已经系好的锦。 “喂!你个臭小子不会自己把罪灵血膏吃了吧!”薛礼看着面前的屠生忽然明白了什么,急切地喊道。 屠生的思绪被瞬间拉了回来,眼神恢复了神采,抹了抹嘴角似在回味一样,猛地赞叹道:“好吃!” “好吃?”薛礼有些摸不着头脑,嘀咕了一句。 “对!虽然闻上去很臭,但是吃起来很香!”屠生兴奋地说道。 薛礼有些不理解,微微有些担心,莫不是这小子把脑子吃坏了? 屠生看出了薛礼的疑惑,连忙解释道:“真的很好吃!给你尝尝。” 说着,屠生小心翼翼地拨开锦布包裹的一角,伸手摸索着,不一会便抽出手来,手里捏着一小块罪灵血膏,举起想要喂给薛礼。 薛礼迟疑地望了望屠生,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看着屠生的样子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张开嘴任凭屠生把罪灵血膏放了进去。 罪灵血膏入口即化,迸发出强劲的能量,伴随着一种薛礼从未品尝过的味道,刺激着他舌尖上的感官。 薛礼顿时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看着屠生,他真的无法预料这闻起来异常恶臭的血膏竟然会是这样的人间美味。 “怎么样?”屠生看着面色呆滞的薛礼,低声问道,“是不是很好吃?” 薛礼猛地回过神来,吧嗒吧嗒嘴,似是有些意犹未尽,半响才回道:“枉活一世,枉活一世啊。” 屠生亦是一样,舌头在口腔内搅动,想搜寻出那股美味。 沉默良久,薛礼突然轻声说道:“这一小块东西提供的给养确实足以支撑你三天所需,只不过......” 屠生挑了挑眉,问道:“只不过什么?” “如七十二所说,效果的确相差无二,但她应该是故意忽略了这东西的副作用。” 屠生有些疑惑,他倒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甚至说现在还感觉有点撑,饱腹感很明显。 薛礼直直地看着地上的锦布包裹,缓缓说道:“副作用同样有二,其一为致幻,其二为激发潜能。” “若不是我现在是处于被封印的状态,甚至都无法觉察出来。” “这东西真的会有如此美味吗?” 屠生一脸茫然,薛礼兀自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是你的味觉欺骗了你,或者说,是这东西蒙蔽了你的味觉。” “你不觉得无法形容那种味道吗?” “于蓝星历世时,各类佳肴我也曾品尝过,但我无法找到和那种味道类似的食物。” “若不是被铁链刺激心神,我也不会发现。” 说着,薛礼低下头看了眼铁链,语气肯定地说道:“这铁链虽然是束缚我的枷锁,但是却无时无刻不在锤炼着我的心神。” “所以那股味道是根本不存在的,只不过是蒙蔽了你的味觉感知。” “带有致幻性的物品往往也伴随着成瘾性。” “我猜测,七十二所说‘三日可食十之其一,慎不可贪多’的原因正是如此。” 屠生点了点头,薛礼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刚刚在吞服罪灵血膏后,内心对其有一种强烈的渴望。 但蓝星的经历已经教会了他自律的道理,所以才克制住了。 “其二,这东西能够刺激你的潜能。” “在蓝星武学修习中,人的潜能自一出生时就注定了,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 “武学一说,本就是逆天而为,夺天地之精华,争万物之造化。” “罪灵血膏或许与蓝星上古时期存在过的仙丹妙药类似。” “丹药?”这个新名词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屠生的耳朵里。 “这只是我的推测,因为我历世的时代已经是末法时代了,万物灵气凋零,丹药之类的东西从秦王朝开始就消失了。” “我也只是在古籍或者于秦王朝之前历世的将星提起过。” “但是丹药可不会有如此恶臭的味道,结合七十二所言,可能罪灵血膏是一种残次品。” “而且不能理解的是,什么叫做‘强大生灵血肉为引’。” “难道?” 说到这,薛礼止住了声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胃里涌动着强烈的呕吐感。 屠生眼里的茫然之色更深了,其实这也没办法,他实际年龄仅仅十六岁,很多东西难以理解倒也正常。 薛礼沉默了一会,目光深邃地说道:“激发潜力一途本就是揠苗助长,但固守成规于你来说并不合适。” “希望七十二和那个人不会害他吧。”这句话薛礼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淡淡地想着。 屠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虽然我不太明白,但是目前看起来没有太糟糕。” 说着,他拎起包裹,回身向后走了几步,盘腿坐下,望着薛礼担忧的神色,挤出了个僵硬的微笑:“我要继续修炼稳心了。” 薛礼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思绪繁杂。 大殿重回沉寂,屠生均匀的呼吸与薛礼紧皱的眉头带来的反差不会有第三个人看到。 可谁知,遥远的某个地方,一位满头白发的佝偻老人正端坐在古朴的石凳上,手里捧着一抹清水,清水里赫然映射着北猎大殿内的景象! 老人消瘦且憔悴,白发缝隙漏出的脖颈皮肤有很深的皱纹,他低着头,面容无法看清。 “七十二。”老人嘶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嗯。”虚空中传来一声淡漠地应答。 “时日差不多了,动身吧。”老人忽然撤回了双手,清水瞬间散落,映射的画面也随之消失不见。 远处的阴影处,突然凝结出一个人影,只见那人影愈发清晰,待到阴影褪尽,走出一位绝世女子。 挑眉淡扫如远山,凤眉明眸,顾盼流离间皆是勾魂摄魄,玲珑腻鼻,肤若白雪,朱唇一点更似雪中一点红梅孤傲妖冶,简直活脱脱一个从锦画中走出的人间仙子。 “弑王还是称臣?”女子的声音仿佛一汪死水。 第十七章 暗流涌动 近日里的冰族聚集地人心惶惶,十日前,冰沧带领一号狩猎队外出调查北疆冰原。 当日傍晚只有十名队员返回聚集地,据队员紧急报告,冰原白熊族群中出现了第六代王者。 冰族族长大惊,连忙召集外出的所有狩猎队回归。 直至今日,除冰沧,冰刚,屠生三人滞留冰原生死未卜外,冰鬼的二号狩猎队全队人员也下落不明。 一时间,全族震动,愁云笼罩着整个聚集地。 “族长,当初你就不应该优柔寡断,那少年果然是个灾星!” 冰族议事厅中,围坐着一圈体态臃肿的老人,其中一人大声叫喊道。 “没错!我当时就看出那孩子眉间煞气浓重,必然会引来祸乱!” “我也是这么觉得!” “族长,这件事你要负主要责任!” “这是你的失职啊,族长!” 议事厅内异常嘈杂,最先发难的老人此时正阴测测地望着坐于正位的中年男人,嘴角挂着邪笑,似是对其他人的口诛笔伐很是满意。 被称为族长的中年男人迟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扫视着这些老人。 良久,族长的身体离开椅背,微微前倾,双肘撑住桌面,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低声沉喝:“说够了吗?” 话虽不多,但却掷地有声,嘈杂的议事厅瞬间平静下来。 “哟哟,瞧瞧族长大人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刚刚猎杀了冰原白熊王。”阴恻恻地声音再次响起,“我记得长老会是有弹劾族长的权力吧?” 族长扭过头,瞥了一眼阴阳怪气的老人,说道:“大长老,您说的没错,您当然可以使用弹劾的权力,但我想知道下一任族长的人选是谁?是您的儿子吗?” 族长眼里藏着的锐利更加深了,也多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哼。”大长老重重哼了一声,抱着双臂一言不发,不再逞口舌之利。 “冰沧冰刚迷失冰原,冰鬼下落不明。”族长的语气愈发严肃,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位长老,说道,“今日召集各位,不是来听诸位的指责与聒噪,而是商议如何抵御随时可能来袭的冰原白熊王!” “大敌当前,我希望大家能放下派系之争。若冰原白熊王的出现真的与那孩子有关,我自会卸任族长之位。” 冰族族长面色坚毅,整个议事厅落针可闻。 “据族内古籍记载,冰原白熊王每一次出现都会是冰族的致命危机,我们已经在北疆扎根千年,与冰原白熊族群的仇恨深入骨髓。” “只有战,没有第二条路。” “在座诸位都是冰族的功勋人物,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在大是大非面前放下成见,拿出所有的战备力量参战。” 说着,族长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大长老,见其眉头紧皱便继续说道:“大长老手里掌握着冰族的隐藏力量,在冰族生死存亡之时,应该不会选择避而不战吧。” “哼。”大长老没有料到族长竟会如此直接地表露意图,自是被将了一军,转了转眼珠,说道,“寒需要驻守冰原冻湖,不宜抽调过来参战。” “我看未必。”族长好似已经猜到大长老会这么说,了然于胸道,“据大智报告,前日寒便陆陆续续地潜回了聚集地,这作何解释?” 大长老惊愕地睁大眼睛,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嘴巴张成了O型,像个木头人一样定在那里。 这出人意料的变化让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好像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你派人调查我?”大长老面色涨红,良久才吐出这么一句。 “大长老啊,你别紧张,我并没有恶意。这也是我这个当族长的,应该做的,要对每一个出入聚集地的冰族人负责。”族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众人的目光皆聚焦在大长老的身上,就连平日里与他狼狈为奸的几位长老也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要知道,寒作为冰族最后的刀,是历代传承于长老会手中的,大长老作为历任长老会的领头人,自然是可以调动寒。 冰原冻湖位于聚集地的南部,那里生活着极寒魔鬼鱼族群。 相较于冰原白熊,极寒魔鬼鱼倒是没有太大致命威胁,但不容小觑地是其繁殖异常迅速,需要定期清理捕杀,否则一旦超过冻湖可以承载的数量,便会引发鱼灾。 鱼灾在冰族历史上时有发生,不像是冰原白熊一般进攻聚集地,鱼灾则是极寒魔鬼鱼沿着冻湖下流涌进集聚地的淡水源,进而对水源环境造成较为严重的破坏。 因此,冰族专门成立了预防鱼灾发生的组织——寒。冰族孩童在满十二岁以后会进行长老会的筛查,有限选择一部分天赋异禀的孩子送入寒中培养,因为要常年远离聚集地,摒弃感情,所以被选择的孩子多为孤儿。 起初寒组织只是负责守备冰原冻湖,但随着历代传承,寒逐渐变了,性质愈加趋向发展为长老会手里的刀,进而形成了历代族长与长老会互相制衡的局面。 冰族族长手握执法队与狩猎队这类明面力量,大长老手握寒这个暗面力量。 虽说大长老可以随意调动寒,但终归这种事情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所以被族长点破后,大长老才会如此慌张。 “咳。”大长老尴尬地咳了一声,努力放平心态,面向各位长老们说道,“原本是要与大家说的,但是事出紧急还没来得及一一去通知。” 说着,大长老眼神隐晦地瞟了其中一个长老,说道:“四长老,这就怪你了。” 被叫四长老的老人在心里骂了一句,心想这老不死的竟然拿自己当挡箭牌,嘴上还是挂上了歉意的微笑,起身一拍脑袋,讪讪地说道:“你们看我这脑子,被我那小孙子折腾得有些傻了,竟然把大长老交代给我的事情忘了。” “那日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大长老急忙去冻湖召集寒,半路上恰巧遇上了我,便让我转答各位,谁知被我那小孙子一闹,竟然忘记了,抱歉啊各位。” 第十八章 不速之客 “原来如此啊。”族长挂着令人捉摸不透地笑,淡淡地说道。 各位长老也是心思迥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长老会其实并不是铁板一块,虽然大长老一脉占数最多,但有几位长老则倾向于族长一系,此时在座所有人皆是心照不宣罢了。 大长老清了清嗓子,表情变得自然,说道:“好了,各位不要太过怪罪四长老,他也是一时疏忽。不过最重要地是,这次我下令抽调寒回来,目的正是为了抵御冰原白熊。” “至于冰原冻湖那边,各位无须担心,我自然是留下了一部分寒作为守备。” 话音刚落,各个支持大长老的长老们皆站起身来,齐声捧道:“大长老果然高明大义,深谋远虑。” “既如此,那我便代替冰族老小谢谢您了。”族长没有闲着,在一旁说道,只是这话里的揶揄所有人都能听出来。 “无妨,无妨。”大长老则装作没有听懂,受用地应了一声,紧接着说道,“当然,还有一人也欲为冰族抛洒热血,那便是我的儿子——冰浩!” “浩儿,进来吧。”大长老朝外呼喝了一声,声音里藏着窃喜。 话音未落,议事厅的大门便被人从外推开,一个身材消瘦,弱不禁风的青年走了进来,脚步虚浮地走至大长老身边,向长老们抱拳示意道:“各位叔父好!” 在座的长老们皆表情欣喜地应着,心里却对这孩子的印象极差。 冰浩很少在聚集地内走动,一般情况下不是在家里闭门不出,就是在冰原冻湖与寒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众人眼前。 族长对于冰浩的出现并不意外,寒都逃不过他的眼底,更不要说冰浩了。 事出常反必有妖,一阵寒暄过后众人便等待着下文。 “这次让浩儿回来,其目的也是为了抵御冰原白熊,希望诸位可以给他个机会。”大长老脸上的和蔼逐渐消失不见,言语里带着些许威胁,沉声说道。 “浩儿能有如此报复,自然是好的!” “没错,浩儿一看便是英雄出少年。” ...... 几位长老立刻跳出来恭维着冰浩,脸上挂着谄媚地笑。对此,冰浩倒是十分受用,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 “不知大长老打算如何让冰浩参与战斗呢?”族长突然出声打断了众人的恭维,气氛随之一滞。 大长老自然知道族长会站出来发难,便把早已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当然是作为寒的首领参战。” “我们都老了,冰族早晚属于年轻人,浩儿自小便与寒的成员相处,一起成长,彼此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寒的全部成员都同意由冰浩作为他们的首领。” 这句话让嘈杂的议事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大长老终是图穷匕见。 “不妥吧。”一位支持族长的长老出声道,见众人都看向他,也不怯场,说道,“寒从来没有出现过首领的说法,忠诚的对象只能冰族。” “没错!”大长老瞥了一眼那位长老,随后说道,“寒的确只忠诚于冰族,让浩儿成为寒的首领目的只是为了能指挥他们更好的加入战斗中,非常时期总要有些非常手段。” 说着,大长老扭头注视着族长的眼睛,沉声说道:“不然的话,寒那些人常年杀鱼杀惯了,不见得会杀熊。” 目光诡谲,暗流涌动。 良久,族长深呼吸了一口气,似是退让地说道:“既然浩儿有心,那便如此吧。” “谢族长大人。”簇拥中的冰浩邪魅地笑了笑,看着族长说道。 大长老欣慰地点了点头,招呼冰浩一声:“去吧,浩儿,好长时间没回来村子了,去随便走走。” 冰浩微笑着与诸位长老打了招呼,随后便离开了议事厅。 “诸位,目前的态势还是比较严峻的,诸多方面的计划都需要斟酌一下。”议事厅里的暗流逐渐平歇。 且说冰浩离开议事厅后,身后突然出现两个身着白衣的蒙面男子,冰浩隐晦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于二人。 其中一白衣男子伸手接过书信,不发一言地回身离开,转眼消失不见。 冰浩独自一人漫步在聚集地的闹市区,原本喧嚣的闹市此时却看不到几个人,各类商铺与人家皆大门紧闭,想来冰原白熊王的出世给冰族人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 “不多久,这里将尊我为主。”冰浩忽然自言自语道。 “主,书信已经送达。”身后突然出现一名蒙面的白衣男子,俯于耳边说道。 冰浩没有说话,淡淡地点了点头,不屑地挥了挥手。 “是!”白衣男子声音干脆,话音未落便再次消失不见。 “呵呵,小鬼啊小鬼,希望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毕竟冰原白熊王族的血液,连我都有些心动。”冰浩忽然吐出一句意味不明地话,神色诡异。 聚集地的上空愈发阴暗,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速之客或许已经到来了。 而在冰族聚集地的南部百里外,这里是北疆另外一处险地,名曰冰原冻湖。 冰原冻湖是极寒魔鬼鱼的栖息地,它们无时无刻于湖中飞速繁殖,往日里,湖边会遍布寒的成员巡视猎杀极寒魔鬼鱼,但此时却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类。 整片冻湖一望无际,方圆辽阔,冰族人曾传说,在冻湖的正中央有一片孤立的小岛,名曰湖心岛,但从未被证实过。 无人有能力去到湖中央位置,哪怕是寒中的精英也不可能,因此久而久之,人们便遗忘了传说的真实性。 湖心岛是真是存在的,此时,岛上来临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是一名绝色女子,眉间藏着媚意,站在岸边四处张望,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你来干什么?”声如洪雷,一位身材异常魁梧的男人身披蓑衣坐在不远处的岸边,手执一杆细木鱼竿,鱼线垂至湖中。 女子十分诧异,她刚才明明已经看向了男人所在的位置,并没有发现男人,但此时男人就这般坐在那里,仿佛自始至终就在。 “重瞳者,果然不凡。”女子轻笑道。 第十九章 顺或是逆 “重瞳,非善事。”魁梧男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垂入湖中的鱼线,兀自地说。 女子轻笑一声,抬腿欲走向魁梧男人,可他却将手竖于嘴前,轻声道:“嘘!” “鱼儿,咬勾了。”男人似是解释般,压低声音道。 女子的腿僵在空中,轻轻放下,嘴角带着一抹不屑,站立在原地望向鱼线位置。 只见鱼线先是轻微地颤抖,进而一上一下地浮动,不多时便越来越激烈。男人猛然站起,身高八尺,身披的蓑衣稍稍向后滑落。 “来得好!”男人呼喝一声,气声洪亮,一手攥住鱼竿尾部,一手抓住鱼竿中间,突然向上提起。 鱼线顿时被绷紧,频繁左右晃动,冻湖不断溅起层层涟漪。 不过从男人的魁梧体型来看,湖中咬钩的鱼并不是他对手,这场角力毫无悬念。 似乎作为印证,鱼线抽离水面的长度越来越长,水花激荡,一条浑身布满银色鳞片的丑陋大鱼被硬生生提起。 丑陋大鱼不断在空中挣扎,但也无济于事,随着一个半圆弧度,摔落在岸边。 “哈哈!”魁梧男人大笑一声,心情异常喜悦,一把从地上抄起大鱼,扭头招呼道,“走!来者便是客,我请你吃鱼!” “怪人。”女子朱唇轻启,低声念叨一句,跟着魁梧男人走向岛内。 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魁梧男人在前方不远处开路,一手提鱼,一手拿杆,哼着小曲。女子则在后方小心翼翼地跟着,生怕被灌木划伤。 不多人,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灌木丛,赫然是一片宽阔的土地,土地中央有一座茅草屋,屋前有几片耕田,田中零零散散地种着一些野菜。 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直至屋门口一处熄灭的篝火旁,熟练地盘腿坐下,掏出火石点燃,随后从腰间抽出一把环首大刀,三下五除二便将丑陋大鱼料理干净,用木棍贯穿鱼身,放置在篝火上方架烤。 炊烟袅袅,让这里平添了几分人气。 “来这里并非是为了吃鱼吧,七十二。”魁梧男人背对着女子,望着面前篝火燃烧的火星,伸手添了一把柴,闷声说道。 “嗯。”女子环顾着四周,声音逐渐变得冷淡,“他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魁梧男人的眼眸竖立,岛上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 “顺或是逆。”女子倒是没把魁梧男人散发出来的凶悍气势放在眼里,清冷地声音传至岛上每一个角落。 “我生来愚钝,不知你何意。”魁梧男人瓮声说道。 “呵。”女子冷哼一声,眼底的媚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莫名的威严,“能做了将星的人,哪个不是天资骄纵之辈,休要藏拙了。” “顺又如何?逆又如何?”魁梧男人声音浑厚地问道。 “顺,脱离于此,飞升天外天。逆,神陨道消,八十一天劫。”女子的声音愈发阴冷。 “哈哈哈。”魁梧男人仰天大笑,笑得宛若疯魔一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今天这鱼,我就不留你吃了,慢走,不送!”魁梧男人背对着女子摆了摆手,振聋发聩。 女子的柳叶眉拧在一起,眼神冰冷,几欲开口,但最终还是咬了咬银牙,有些懊恼地回身离开。 “告诉那老儿,若是动了歪心思,我手里的刀早晚会落在他的脖子上!”正欲步入灌木丛的女子身形一顿,眼中满是怒火,粉拳攥起。 “真是不识好歹!”终究还是按捺住了内心的愤怒,踏步迈出。 直至站在湖心岛的岸边,还是余气未消,重重地跺了跺脚,化作流光飞离。 半日时光流逝,那绝色女子掩着风雪穿梭飞行,风雪越下越大,她的发梢也染成了银色。 女子突然止住了身型,仰头望去,便见一宽约莫两人怀抱的白玉石柱高耸入云,上端藏于风雪里,忽隐忽现。 身影闪动,女子猛然飞跃,贴合着白玉石柱极速上升。 “这个死老头子!”女子顶着暴风雪,越想越气,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嘿!稀客啊!”女子的身形突然定住,一声青年的招呼声响起。 只见这青年面廓坚毅,容貌颇为英俊,脸上带着淡淡地微笑,看上去非常和善。但他的状态可不算好,此时的他双臂向后贴合白玉石柱,浑身上下捆绑着三道铁索,将其牢牢地固定。 “哼。”女子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 “呃。”青年不知为何被当成了撒气筒,神色有些尴尬。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女子杏眼一瞪,青年的目光略微有些躲闪。 “七十二,这次来有什么事吗?”青年见女子迟迟不说话,问道。 女子运了一口气,想要冷静下来,缓缓说道:“继承者目前就在北疆,薛礼的北猎大殿。” 青年挑了挑眉,笑着说:“很好啊,看来距离我解除封印的日子也不远了!” 听闻此言,女子眉毛瞬间皱起,冷冷地说道:“别高兴的太早了!这次来,也是关于你的封印。” 青年没有答话,涉及到封印这个敏感的话题,他变得无比认真。 “老头子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女子开口道。 青年依旧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子,眼神愈发严肃。 “顺或是逆。”女子说完,直视着青年的双眼。 北疆的千米高空,寒风呼啸,雪花四溅,两人之间的温度随之将至冰点。 “上次你来,我还挺高兴的。”青年忽然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挂着灿烂且温暖的微笑,“恐怕这次,要不欢而散了。” “七十二,或许我猜到了为何你刚刚如此气愤。” “我的态度,和他一样。” “抱歉。” 青年微笑着,目光里闪烁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为什么?难道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女子的心态突然间崩溃,声音几近沙哑。 “别说了。” “七十二,这是我们的宿命。” “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坦然接受。” “如若不能。”青年脸上的微笑一如既往,风雪皆融化。 “是敌非友。” 明天恢复更新 抱歉最近家里有事耽误了本来要爆更的计划会尽快调整状态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第二十章 何为瞳心 风雪吹散了本心,着眼望去,皆是迷雾。 或许没有人能安抚愤怒离去的七十二,又或许没有人懂湖心岛与白玉石柱的心。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且说另一空间,北猎大殿中亦起波澜。 屠生盘腿掐禅,这一坐,便是十年。 十年里,屠生除了吃便是修炼,说来也奇怪,那罪灵血膏着实强大,一口下肚,三天就可以不吃不喝。 枯燥的打坐无时无刻不在磨炼着屠生的心性,在起初的两年里,屠生还会趁着服食罪灵血膏的时候和薛礼说几句话,可屠生这人本身就是闷葫芦,逐渐地两人之间也在无话题。 对于此,薛礼倒是无所谓,毕竟他在这北猎大殿里已经独自待了上千年。 但其实薛礼时长也会有所忧虑,按照常理来说,屠生能被王选中作为继承者一定是有过人之处,但似乎这孩子的修炼天赋很差。 他一开始估算修成稳心的时间已经是做了很大的宽松,一般情况下,稍微有些天赋的人都能在八年以内修成稳心,十年修成稳心已经可以说成是平庸了。 修炼一途,先天资质决定下限,后天付出决定上限。因此,薛礼总会怔怔望着屠生出神,心里替这孩子感到惋惜。 屠生具备强韧的心性与勤奋的品质,这也是目前他身上唯一的闪光点。 但这天赋,还是差了些。 此时的薛礼半跪着,散乱的头发一如既往,震天弓漂浮于他的身侧,他的心里盘算着屠生脱离修炼状态的时间。 距离上次服食罪灵血膏已有三天时间,想来不多久屠生便会中断修炼。 震天弓熠熠生辉,银白色的弓身流光氤氲,恍惚间弓弦竟发出轻吟之声。 薛礼目光一凝,侧头忘了一眼震天弓,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连忙看向屠生,只见此时的屠生浑身弥漫出浓郁的黑气。 成了?薛礼不禁暗松一口气,心想好在没有超出十年时间,他真的有些无法接受未来带领他们破开囚笼的继承者是个天资连普通人都不如的人。 仿佛与薛礼的想法想呼应,黑气愈发浓重,几息之间便已浓郁得如雾一般,将屠生包裹的严严实实,从外表上来看,就好像是一个黑色的茧。 这幅情景完全出乎了薛礼的预料,当年他修得稳心时并没有这种异象,眼前的一切着实令他诧异。 第二十二章 冰鬼现身 只见身披鱼鳞甲的冰原白熊王半躬着身子,呈握抱状,巨大弩箭的一端没入它的怀抱中,双爪紧紧抓住弩箭的尾端。 “吼。”一声震撼的熊吼声传来,直震得百米外冰墙上的冰族众人双耳嗡鸣。 冰原白熊王缓慢地直立熊身,咯得鱼鳞甲咔嚓作响,弩箭被抓在熊爪之中,不多时,身高五米有余的魁梧身形重新挺直! “吼吼吼。”此起彼伏的熊吼声不断响起,熊王身后的冰原白熊皆面部狰狞地示威。 一股无力感在冰族众人心头弥漫,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而令人诧异地是,冰原白熊王熊爪一扬,随后它身后的熊群皆半跪于地,如此人性化的表现更是让冰族众人惊掉了下巴。 熊群极其安静,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直到冰原白熊王也转身半跪下去,才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还是那道熊王走出来的缝隙,一位消瘦的男子身穿黑衣,身后跟着两头冰原白熊,并且分别提着一名状态萎靡的魁梧男人。 这个怪异的组合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众人的神经,为首消瘦男子的脚步踩踏在雪地之上,发出咯吱的声响,由远及近走来,步伐懒散。 待到冰墙上众人看到来人的面目,不禁纷纷发出惊叹! “那不是冰鬼吗?” “没错!就是二号狩猎队的队长冰鬼!” “看样子这些畜生是在朝拜他?!” “爸爸!”一声清脆的呼喊声响起,小冰克第一时间认出了其中一只冰原白熊手中提着的男人,那便是冰族最强者冰沧。 小冰克的身子不禁往前探了两步,可随后便被人抱起,原本站在他身后负责操控弩机的冰族战士一把拦住了他:“小心!” “爸爸!那是我的爸爸!”小冰克在冰族战士怀里不断挣扎呼喊着,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冰族族长,喊道:“族长大人!我的爸爸就在那边,求求你,求你救救他!” 小冰克满脸泪水,多日来压抑着的情绪瞬间爆发,再也无法控制。 自打冰鬼一出现,族长便早已看清出了他,自然也是看到了他身后两头冰原白熊手中提着的冰沧和冰刚。 族长的眉头紧紧皱起,饶是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没料想到此时冰鬼的出现。 深深呼出一口气,冰族族长气若洪钟,声音传至冰鬼的耳边:“冰鬼!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冰鬼的脚步停在了冰原白熊王的身边,忽然扬天大笑,笑声里藏着嘲讽,说道:“族长大人是否应该先给我一个解释?” 说着,冰鬼伸手拍了拍冰原白熊王的鱼鳞甲,音调突然升高:“为什么要伤害我的伙伴?” “伙伴?”冰墙上的众人听到这句话后,一时间议论纷纷。 冰族族长目光一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股不好的念头,似是要确定心中所想,反问道:“难道你走了阳弟的老路?!” “呸!恶心!”冰鬼啐了一口,言语里充满厌恶,说道,“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父亲一生做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与你这伪善的畜生称兄道弟。” 冰族族长浑身一震,周身气势逐渐消散,整个人显得异常颓废,喃喃地说道:“看来,你心里一直都藏着仇恨。” 族长的声音极小,但似乎这句话还是传进了冰鬼的耳朵里,只见冰鬼嘴角泛起诡谲的笑容,苍白的脸仿佛僵尸一般丑陋。 良久,冰鬼摇了摇头,像是自嘲一般,声音带着嘶哑,说道:“不只是仇恨,我想生吃了你的血肉。” “当然,不只是你,还有每一个冰族人。” “孩子,对不起。”冰族族长浑浑噩噩地吐出这句话,随后的一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砰!”族长高大的身形向下坠去,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连冰墙都溅起了几块碎屑。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族长低沉的声音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这些年来,我都在为此赎罪。” “我是罪人,我没有保护好阳弟,更没有保护好弟妹。” “多年来,我一直将你视如己出,将你当成我的孩子,目的就是为了百年以后我去下面见阳弟与弟妹的时候,心里的愧疚能少一些。” “可现在看来,我连这件事都没有做好。” 冰鬼忽然尖叫了一声,面目狰狞,大声嘶喊道:“闭嘴!别在那里惺惺作态!你该死!” 冰鬼的状态愈发疯狂,不知是被族长哪一句话刺激到了,愤怒地仿佛失去了理智,胡乱地挥舞着手臂。 一旁的冰原白熊王眼睛里寒光一闪,紧接着抬起熊爪,那柄弩箭被它猛然向外一掷,直直地向冰墙处射去! 弩箭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奔族长方向飞掠而去,竟与之前弩机射出时的力量不相上下。 “族长!小心!”之前询问是否下达进攻指令的冰族青年第一时间反映了过来,惊呼一声,见族长毫无反应,便挺身而出,站在族长的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弩箭如流星般逼近,眨眼间射中了这青年! 鲜血飞溅,几块微小的碎肉从青年后背爆开,弩箭正中他的胸口,穿透而出,而他的身形则被弩箭的冲击力带动,变得异常弯曲,从族长头上飞过,重重地砸落在冰墙之下,仅仅抽搐了几下,便失去了生息。 族长的脸上被溅射到了几滴鲜血,目光呆滞,众人全部双手捂住嘴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不远处的冰鬼还在歇斯底里地喊叫,良久,族长似乎回过了神,僵硬地扭头向冰墙下看去,众人纷纷发出惊呼。 冰原白熊王的眼睛里也蒙上一层怒火,熊嘴处的鱼鳞甲渗透出几缕雾气,显然是因为一击未中而产生了恼怒的情绪。 小冰克早已停止了哭闹,生来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赤裸裸的血腥场面,那支夺走青年生命的弩箭正是由他按下了弩机发射机关。 血腥味道蔓延在每一个人心头,压抑地众人喘不过气。 第二十三章 大战开启 天玄北域,武晓帝国帝宫,此时的二皇子顾跃竟然端坐在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皇座上。 他脸上挂着难忍的笑意,目光撇着下方跪拜的武晓群臣。 对于顾跃来说,顾宏宇的死并没有带给他太多悲伤的情绪。恰恰相反的是,他内心弥漫着难以压制的喜悦。 他从未对顾宏宇有太多亲情的观念,甚至在心底最深处一直藏着浓烈的仇恨。 如果从蒋玉的角度出发,顾宏宇一定是个深情至极的男人。但如果从帝宫深闺里妃子们的角度来看,顾宏宇则是一个冷血薄情的人。 顾跃的生母是其中最典型的例子,自选入后宫那日起,便彻底沦陷在顾宏宇的王者霸气中,一生至死都深爱着他。可偏偏没落得好下场,最后郁郁而终,死在了清冷孤寂的寝宫里。 顾宏宇登临帝位时,曾说过今生只娶蒋玉一人。但蒋玉几年下来并未怀胎,因此群臣不断谏言,请求他纳妾。 初登帝位的他,必须要迅速掌握大局,稳固帝位。再加上蒋玉也从中劝解,最后无奈地选了众多妃子,传衍帝王香火。 有道讲最是无情帝王家,将妃子当成繁衍工具的顾宏宇自然对其没有倾注太多感情。 更重要的是,顾宏宇对妃子所生的皇子们同样冷漠相对,成年后便立刻送出帝宫。多年以来,也未曾想过立第一继承人。 他的本意,是想要将武晓交给顾晨,但是立痴傻的四皇子为继承人的想法被武晓群臣一致反对,所以一直没有结果。 诸多因素加起来,让年幼的顾跃十分仇恨顾宏宇,在他眼里,自己的母亲就是被顾宏宇害死的。 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尤其是看到顾宏宇疼爱顾晨的模样,让他恨不得将二人亲手送入地狱。 不得不说,顾跃此人心性极为坚定,认准了这个想法以后,自成年后开始便开始布局。直到今天,终于到了品尝胜利果实的时候,又怎能让他不开心呢。 顾跃的脑海里就个字,痛快!顾晨下落不明生死未知,顾宏宇与徐君雄同归于尽,让他收获了最完美的结局。只是唯一一丁点美中不足的是,中州蒋家的支援。 蒋玉家族的情报,他自然有所了解,毕竟当年的事情虽然被下了封口令,但是凭借皇子的身边想查出一些还是很简单的。 只是他不知道蒋家来人的真正态度会是怎么样,会不会对武晓帝国有所想法。虽然为这些未知的事情而忧虑,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坐上帝位。 顾跃意气风发地从皇座上站起,俯视着跪拜的群臣,心潮澎湃地说道:“父皇的离世让我十分悲痛,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大皇兄至今未归,当由我扛起帝国的重担。” “自今日起,我,二皇子顾跃,接任武晓大帝之位!”说着,顾跃张开双臂,大声说道。 “天佑武晓!”群臣齐声呼喝,声音响彻整个帝宫大殿。 “兑换五把!” 流光一闪,五把银白色的手枪出现在顾晨手里,枪身刻着繁杂的法阵。 牛逼!还真有枪!顾晨可是太激动了,枪这东西在前世可是划时代的武器,直接颠覆了战争的概念。 这下有办法解决这帮恶心的虫子了,顾晨恶狠狠地想着,抱着五把能量枪便退出了意识空间。 意识回归,顾晨扫了一眼局势,此时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了。 护着他的妍儿,此时身上衣裙已经多处被腐蚀,露出的洁白肌肤变得红肿起来,显然八足虫的剧毒已经渗透进了体内。 正攀附在崖壁上与八足虫近战的瑞特此时也是狼狈不堪,锋利的指甲折成了几节。 典韦与许褚身形摇摇欲坠,嘴角不断流下鲜血,战魂虚像随时都会破灭! 顾晨不再犹豫,急忙掏出最后一颗培元丹让妍儿吃下,然后递给她一把能量枪,转头对众人招呼道:“都接好了!” 三把能量枪被顾晨先后扔出,瑞特几人稳稳接住,看着这形状怪异的银白色金属疙瘩,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听好了!这个东西叫做能量枪,像我这样握住,将你们的玄气汇聚在手掌,它会自动吸收玄气,然后对准八足虫扣下这个扳机就可以了。”顾晨高举着能量枪,摆了一个拿枪的姿势,对众人喊道。 “听好了!这个东西叫做能量枪,像我这样握住,将你们的玄气汇聚在手掌,它会自动吸收玄气,然后对准八足虫扣下这个扳机就可以了。”顾晨高举着能量枪,摆了一个拿枪的姿势,对众人喊道。 “就像这样!”他将枪口对准一只八足虫,毅然扣下了板机! 他瞬间感觉体内玄气被吸走了一小部分,枪口凝聚出一小团实质般的能量,猛然射出! 彭!一声轰鸣传来,能量团击中了另外一只八足虫!顾晨有些尴尬,心想自己的准度真是差一了点哈! 可还等他反应,能量团瞬间炸开,剧烈的爆炸直接清空了近五米范围内所有的八足虫! 卧槽!顾晨被惊掉了下巴,这哪是手枪啊!这威力分明比前世的霰弹枪还猛! 众人纷纷一惊,他们可从来没见过这东西,这强大的威势直接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俺老典也试试!”典韦举起了能量枪,模仿着顾晨的动作,对着另外一处崖壁上的虫群扣下了板机。 彭!又是一声轰鸣传来,玄气凝结的子弹射在虫群中心,十多只八足虫直接被炸成了粉末。 “哈哈!痛快!”许褚在一旁大笑了一声,也同典韦一般举枪射击。 附在崖壁上的瑞特双脚一蹬,在半空翻滚,玄气子弹在他的能量枪枪口凝现,猛然射出。 妍儿亦是如此,只不过她凝结出玄气子弹则是黑色的,看上去颇有些神秘。 接连三声轰鸣响起,崖壁上顿时清空出三处真空地带,加起来近50只八足虫死在枪口之下! “好!跑动起来射击,不要被毒液喷射到了!”顾晨见众人都已适应了能量枪的操作,急忙吩咐道。 “是!”典韦许褚二人应和一声,战魂虚像立刻消失。他们算是想明白了,对付这帮畜生,能量枪可比战魂好用多了。 战魂虚像的压制刚一消失,八足虫便躁动起来,密密麻麻地口器指向众人。 众人见状也不慌乱,由顾晨领头,绕着崖壁边转着圈地跑动起来。 崖底的整个空间呈倒扣的漏斗状,上部空间窄,下部空间宽。八足虫攀附在崖壁的中部,崖底的边缘正好是它们的攻击死角。 再加上顾晨几人飞速地移动,铺天盖地的毒液攻击竟全部落空,没有一次喷射在众人身上。 八足虫王异常急躁,心想这帮狡猾的人类太难对付了,而且它从人类手上的银白色物体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它不断地指挥着八足虫喷射毒液,可不时响起的轰鸣声正一点点摧毁着它的心理防线。 相对于八足虫王的急躁,众人可是痛快的不得了!尤其是典韦,竟还能在移动中和顾晨夸着能量枪的威力,并且碎碎念地埋怨有这好东西之前还开战魂干嘛。 对此,顾晨十分无奈,心想我要是早想到了不就早兑换了,还至于搞得那么狼狈啊。 众人可是完全放松下来了,有说有笑地跑着步,不时抬手射击,竟然显得有些安逸。 顾晨倒是没闲着,他一直在熟悉着能量枪的性能。 通过多次射击,他总结出了一些经验。能量枪是有攻击间隔的,大概有3秒左右的蓄力过程。 如果把他体内的玄气定义成100%的状态,那么每次凝结玄气子弹则需要最低吸收1%,1%的玄气量就足够清空直径五米范围的八足虫。 吸收的上限他没有测试出来,到现在为止,他只催发出一次10%的攻击,但威力远超10次1%的攻击。 那次射击直接清空了上百只八足虫,而且还是密集度不高的地方,如果更密集一些,估计灭杀的八足虫数量还会更多。 而且他还只是玄徒阶,如果是玄者,玄兵呢!那威力还不更加恐怖! 那样的话,恐怕真如能量枪信息上的兑换推荐所言,最高上限可以发出玄王阶的攻击! 宝库出品,必属精品!顾晨心里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心情格外舒畅。 可突然,瑞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主人!那八足虫王好像要逃!”瑞特一直观察着虫群的动向,发现异常后急忙喊道。 顾晨抬头望去,只见崖壁上攀附的八足虫已经被众人射杀的寥寥无几,仅有虫王身边还聚集着上百只左右。 虫王此时正在蠕动着,从躯体中伸出八只长着绒毛的细长虫足,调转虫身,就要向上爬去。 “不能放跑它们,一起开枪!”顾晨自知有些得意忘形了,连忙喊道。 要知道须弥任务是要求灭杀全部八足虫,如果让它们跑了,任务可就失败了! 众人跟随顾晨跑至崖底中心,齐齐将枪口对准虫王方向。 顾晨没有任何保留,将体内所有剩余玄气汇聚在手掌,供能量枪吸收。 只见一股庞大的能量在枪口凝聚,声势甚为惊人! 彭!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玄气子弹奔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