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因为你喜欢我,不是吗?...) 纪繁音死了。 然后又活了。 她恢复意识的时候,正湿漉漉地坐在一处人烟稀少的河边,头发衣角往下滴答着水,寒风一吹就浑身发抖,身旁的手机还没有眼力劲地震动个不停。 纪繁音脑子里还有点懵地拿起恼人的手机看了一眼,下意识把这个显示为【爸爸】的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另一头的中年男人沉声质问:“你在什么地方?” 纪繁音疑惑地把手机拿开看了看,确实是【爸爸】。 ——可这声音不是我爸啊? “今天是欣欣出国的日子,所有亲戚朋友都在酒店为她饯行,你是她的亲姐姐,缺席像个什么样子?让她多难堪?”男人严厉地下令,“马上到酒店来,你知道在什么地方!” 伴随着“嘟嘟”声,电话被挂断了。 而精神恍惚的纪繁音握着手机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哦,我爸三年前已经死了。 ——……新型诈骗? 她想到这里,扫了一眼暗下去的屏幕,突然发现上面映出的是一张相当陌生的脸。 纪繁音顿时清醒过来,她飞快解锁手机打开相机的自拍镜头,对着里面那张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脸陷入沉默。 哪怕是见多识广如纪繁音,也被这□□的借尸还魂吓了一大跳。 她和手机屏幕里的“自己”相对无言时,手机顶端跳出一个提示:应用【回家的诱惑】已经安装完毕。 纪繁音:“……”她退出相机,找到了这个刚刚安装好的app,点开看了一眼。 这是个功能简陋到令人诟病的应用,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进度条,目前进度空空荡荡,下方写着一长串数字。 纪繁音数了一下,发现是一百亿。 她又点了点右上方的问号,才看见了app的使用说明。 【因为飞来横祸而成为植物人的您,还拥有一次千载难逢的复活机会哦~只要在第二次的命运当中赚够一百亿,就可以回到您的身体当中清醒过来了呢~】 不愧是【回家的诱惑】,纪繁音虽然心动,但对这个金额无fuck说。 一百亿,不是一个亿。 不如说,全世界能赚到这个数目钱的人,本来就是凤毛麟角。 一百亿是什么概念?天天中五百万彩票,不吃不喝,都得花上五年多才能攒够。 但她转念想想自己已经换了个身体,这个古怪app的胡言乱语也不是不能继续看下去。 【不用担心一百亿这个数字太高,因为除了动产、不动产、货币能直接一比一记入进度条中,您所获取的情感值也可以量化进行兑换哒。】 【情感:指他人对您付出的感情,无论正面或是负面,只要附着的对象是您,都会在获取时自动量化。】 纪繁音摩挲着手机,懂了。 ——要么,她让很多人爱她;不然,就让很多人恨她。 app的解说到此为止,最后是一句:【记忆开始传输,请您加油哦~】 纪繁音切出说明,又无语地看了看那一百亿的进度条。 一份新的记忆很快被打包传输到了纪繁音脑中,就跟电影一样,将她眼下这个身体的一生在她脑中播放了一遍。 纪繁音借尸还魂的这具身体和她同名,只是多了一个叫纪欣欣的双胞胎妹妹,两人是同卵双胞胎,样貌相似,性格却南辕北辙天差地远。 纪欣欣活泼外向,人见人爱,是纪家的小公主;而她的双胞胎姐姐纪繁音却是个无人问津、性格阴郁的小透明。 纪欣欣长袖善舞,裙下之臣多如过江之鲫,感情生活无比丰富,从不翻车。 但大学毕业后,纪欣欣拍拍屁股,决定拓展海外市场……不是,决定出国深造。 当纪欣欣养的鱼都远水解不了近渴时,他们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去找和纪欣欣八分相似的“纪繁音”打发时间了。 一开始,“纪繁音”当替身当得还心甘情愿,因为这些寻找替身的人当中正好有她暗恋的人——宋时遇。 但后来,宋时遇将“纪繁音”介绍给了其他男人。 她逐渐成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公用替身,那些男人只会叫她“纪欣欣”。 她数度自杀,却连死的资格也没有,最后被他们用镣铐锁起、夺取了自由。 直到纪欣欣回国的那一天,她终于被这些人弃之敝履,才能投江死去。 死时甚至才二十六岁。 上辈子一直在圈内以怼天怼地闻名的纪繁音对同位体的包子人生表示沉痛哀悼。 纪繁音洒脱地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这下也不用疑惑自己为什么湿漉漉地坐在河边了。 宋时遇于最近一年一直和她保持着私底下的联系,两人偶尔见面约会,但从不亲吻,更不上床。 但就在昨天,宋时遇宣布要和她断绝这段关系,原身想不开,跳河了。 纪繁音伸了个懒腰,从河边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先倒腾手机检查了自己的账户余额。 还好,纪家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家庭,虽然没有为不受宠的女儿大手大脚置办什么,零花钱总不会太抠,纪繁音名下两张银行卡里一共有十来万块钱。 纪繁音看完余额,把银行软件关掉,又去看了看【回家的诱惑】,里面的数字果然已经有了变动,显示的是-9,999,863,520.00。 不管怎么四舍五入,还是个一百亿,进度条更是看不出任何变化。 但这至少证明是有进步的。 然后纪繁音又去翻通讯录,把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在脑中和记忆中一一对应起来。 完成这一切以后,她才不急不忙地去检查短信和社交软件。 微信上有一条纪欣欣几小时前发给她的定位信息:姐姐别找错路啦,今天中午在这里吃饭哦。我和爸妈先过去,等你~ 最后是一个很可爱的猫猫打滚表情包。 纪繁音点进去看了看酒店名字,估摸这大概就是刚才纪父打电话来催她去给纪欣欣饯行的地方。 穿着一身湿透贴身衣物的纪繁音正琢磨着就近找个地方买衣服时,手机再度响了起来。 是一个叫【宋时遇】的人。 纪繁音想了想,又想了想,终于反应过来——哦,这是“我”暗恋的人。 她笑了起来,滑动提示接起电话。 “你在哪里?”宋时遇直截了当地问,“你亲妹妹出国,不打算来送她吗?她一直在找你。” 即便语气责问,青年的声音温文尔雅,每个咬字里都带着良好的教养气息,一听就令人不自觉地生出好感。 ——但纪繁音见过太多俊男靓女,动心阈值实在太高。 她丝毫不为所动,懒洋洋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去送她?” 宋时遇沉默了片刻:“繁音,你和我之间的事情和欣欣没有关系,你不能怨恨你的亲生妹妹。” “想我去也不是不行。”纪繁音边在地图上搜索着最近的商场,边漫不经心地回话,“我刚刚把衣服弄脏了,没有适合穿去出席饯行宴的衣服。” 宋时遇顿了顿,淡淡地提醒道:“就算我替你买了礼服,也不代表我们之间有任何暧昧的可能,你明白吗?” 纪繁音轻轻笑了起来,她问:“那你到底是想我去送她还是不去?” 电话那端安静了片刻后选择挂断。 纪繁音不慌不忙地用手机叫了辆车,往坡上慢悠悠地走去。 车还没到,手机短信一响,宋时遇给她转了十万元。 纪繁音看着账户余额和这来得格外容易的十万块,吹了一声口哨,再去检查【回家的诱惑】时,金额已经变成了-9,999,753,520.00。 比刚才整整进帐了十一万,还跳出一栏【明细】的按键。 纪繁音点开看了看,十万是宋时遇转账,一万是宋时遇的“情感”。 只这么稍微用话刺激了一下宋时遇而已,他的情绪波动就值一万? 纪繁音收起手机,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 这世上本没有赚钱的路,有人灵机一动,就踩出了路。 …… 虽然刚刚从宋时遇手里白讹了十万元,但纪繁音并不打算去买什么名牌,她在打车抵达商场后找了一家优○库,随手买了特价衬衫牛仔裤和一双高跟鞋,试穿完直接剪标买单,过程不到十分钟,消费不到三百元。 临出门时,纪繁音对着店里的镜子将自己长长的刘海撩了起来,仔细看了看这张新的脸。 鹅蛋脸、丹凤眼、高鼻深眉、白皙皮肤,纪繁音当然不丑。 但相由心生,“纪繁音”性格孤僻又极度怕生,整个人看起来唯唯诺诺,又总是喜欢把自己的脸遮起来,看起来和妹妹纪欣欣简直像是两个人。 无论是谁,在这样一对姐妹中,都会更喜欢妹妹而不是姐姐。 纪繁音拨了下半干不干的长发,随手束了个马尾,出门时在最近的彩妆专柜买了一支热门色号口红。 她半垂着眼睛对着试妆的镜子涂上口红,原本被冻得有点发白的嘴唇染上番茄色后,她的整张脸顿时有了气色。 纪繁音对镜子里明艳动人的自己轻挑了一下眉毛。 当什么替身,我们赚钱去。 …… 纪繁音抵达酒店时没急着进去找纪家的宴会厅,而是在门外放空看了一会儿风景。 这家酒店地处幽静偏僻的山中,由郁郁葱葱的盘山公路上来,是个富贵人家能彰显自己品味的好地方。 纪繁音站在公路边上向下眺望了眼,垂着眼睛,脸上全是事不关己的冷淡。 她刚才路上用手机查询了半天,没能找到从前自己的任何相关信息,显然,“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从这座山望下去的,也是纪繁音此前没有听过的景点。 虽然诡异出现的app无法确定是敌是友,但就这么一根救命稻草,纪繁音总是要抓住的。 她的家人朋友、苦心打拼经营的一切,可都在“那个”世界里。 至于当下,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至少通过刚才的测试来看,一百亿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赚。 纪繁音耸了耸肩,正要转身进去找那糟心的一家子,突然有个年轻的声音在背后喊她:“姐姐,你怎么在外面?” 纪繁音回头扫了一眼,那是个眉眼桀骜的少年。 对方和她的目光甫一撞上就是一愣,转为厌恶之色:“怎么是你?你不是不来了吗?” 嗅到少年身上若隐若现的烟味,纪繁音盯着他思考了一会儿,恍然:“是你啊。” 少年有个略显怪异的名字,叫白昼。 虽然才十九岁刚大二的年纪,但白昼的身家背景在纪欣欣的追求者里数一数二——他是燕都白家的太子爷,俗称家里有皇位等着他继承的那种人。 白昼高中时和纪欣欣认识一个暑假,为她痴为她狂,大学硬是考到了纪家所在的城市来。 但手段尽出也没辙,纪欣欣对他只有一句“你是我最重要的弟弟,就像亲弟弟一样”。 白昼没辙,也不肯放弃,可谁知道纪欣欣居然打算出国深造三年,急得差点出手搞黄纪欣欣的签证。 根据这个世界的定律,喜欢纪欣欣的,必定讨厌纪繁音,这是个铁则。 白昼就对纪欣欣家里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姐姐鼻子不是眼睛,每每纪繁音和他一见面,就像点着了一桶炮仗,噼里啪啦可热闹。 “来了就进去,迟到几个小时,还等谁来接你?今天的主角可不是你。”白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双手插进口袋就要从纪繁音身边擦肩而过。 纪繁音淡定地迈步,一时间看起来几乎是两人同行的架势,让白昼脸色一黑。 “我妹妹没对你当面说过吧?”纪繁音信口开河地问,“她其实很讨厌烟味,每次闻到都想吐。” 正要发作的白昼动作一僵。 “也是,白家太子爷身份多尊贵,她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敢对你说。”纪繁音又补刀地叹气,“真可怜。” 白昼猛地拉住纪繁音的手臂:“你说的是实话?” “我好歹也和她一起长大。”纪繁音诚恳地忽悠年轻人。 白昼冷着脸用力甩开她,匆匆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几步路的功夫就暴躁地把自己身上的夹克脱掉了。 纪繁音闲庭信步地和白昼走了另一条路,按照酒店大堂里的指示直接去了纪家请客的宴会厅。 宴会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两旁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纪欣欣和父母平时生活起居的照片,旅游、玩耍、跳舞、家长会……看起来就是家境无忧又生活美满的一家三口。 另一个女儿?反正从这些其乐融融的照片里面是看不见影子。 纪繁音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照片,啧啧称奇。 “纪繁音”这一生过得可真够惨的,明明没做错什么,在家里却没有任何地位和存在感可言。 在周围疑惑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多之前,纪繁音起步往最前方中央的那一桌人走去。 她听见周围的人茫然不已地私底下议论着她的身份,好奇着她为什么长得和纪欣欣那么相似。 当纪繁音站在纪父纪母面前时,甚至连他们俩都看着她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有点事来迟了。”纪繁音自然地叫来服务员多加一张椅子一套餐具。 ——说着所有人都在等她,这桌上却根本没留她的空位,满嘴讲的都是什么胡话? “音音?”纪母比纪父先反应过来,她有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来得这么晚……坐下吃饭吧。” 不用她说,纪繁音已经在服务员临时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了。 纪父的脸色很阴沉,但显然不想当场发作,只是瞪了纪繁音两眼,低沉地喝道:“好好吃饭,不要乱说话。” 纪繁音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夹了一筷子龙眼甜烧白到碗里。 刚跳河自杀过的人需要一点甜食来抚慰心灵。 她这幅摆明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态度令纪父十分火大,但火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有刚到的生意伙伴上来搭话,纪父只有笑着起身握手。 “这就是欣欣吧?长大得可真快,比那些照片上还漂亮!”来人乐呵呵地看着纪繁音说。 纪父尴尬不已:“这是我另一个女儿,比较内向。” 来人一愣,双方一起打起了心照不宣的哈哈。 纪繁音喝了一口饮料,连回头扫一眼都懒得。 虽然全场不少人现在都好奇地注视着她,但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纪繁音早习惯当人群视线的中心了。 纪父前脚刚送走这个商业伙伴,换了一身小礼服的纪欣欣就回来了。 她见到纪繁音,愣了愣才上前亲热地打招呼:“姐姐来啦,我还以为你忙得赶不上了呢,真好。” 纪欣欣身形窈窕有致,脸蛋鼻尖红彤彤的,充满了青春饱满的诱人气息,一笑便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往哪个学校里一放都是大众初恋的水准。 纪繁音放下筷子看了看纪欣欣:“一路顺风。” 纪欣欣的神情有点伤感,她弯腰抱住纪繁音,小声地在她耳边问:“姐姐是不是其实很讨厌我?” “不,”纪繁音扬眉一笑,“我非常感谢你的存在。” 如果不是纪欣欣这么能海,她怎么能在海里找到这么简单的创收方式? 纪欣欣听完这句话后的表情,微妙得能拿给影评人做一篇阅读理解。 酒过三巡,各桌之间的气氛松快起来。 期间白昼臭着脸从外面回来,浑身上下换了一套行头,连头发都带着湿气。 又不一会儿,一名英俊的青年正朝主桌走来,纪繁音的视线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儿,认出了对方——这不就是宋时遇嘛。 那就是来求婚的了。 说来好笑,纪·海王·欣欣其实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 也就是说,准备求婚的宋时遇甚至根本不是纪欣欣的男朋友。 纪繁音勾着笑做好了围观的准备。 最了解一个海王的,只可能是另外一个海王。 纪繁音知道纪欣欣是不可能同意的。 当宋时遇捧着玫瑰花在纪欣欣面前单膝跪下时,在全场女孩羡慕的尖叫声中,纪繁音仿佛听见了纪欣欣内心崩溃的声音。 海王养鱼,不患众而患不均。 鱼多不怕,但偏心就很容易翻船。 作为资深海王,纪欣欣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纪欣欣只能惊讶又愧疚又礼貌地拒绝了宋时遇的玫瑰花,作为被表白的人却连连道歉个不停,好像拒绝对方是一件天大的错事遗憾。 宋时遇向来绅士,即使求爱失败也不会为难心上人,只能黯然离去。 闹了这么一出,宴席的气氛就很难再回到之前的轻快当中去了。 没多久,纪欣欣就借口要换衣服离开。 她又一次拥抱了纪繁音,甜甜地问:“姐姐终于打算改变一直以来的形象了吗?我好开心。” “你开心就好。”纪繁音摸了摸对方圆滚滚的后脑勺,带着期许说,“你倒是不用改变,继续现在这样就好了。” 多养点鱼,说不定就有我能榨出鱼油来的优质品种。 纪欣欣深深地看了纪繁音一眼,起身由纪父纪母陪伴着一起离开。 吃饱喝足看够了戏的纪繁音在他们一家三口离开后也起了身。 她记得自己有辆车,还是得去开出来,顺便到纪家理行李搬出去住。 还没走出宴会厅,纪繁音手机一震,收到了一条短信。 她打开一看,是宋时遇发的,就一句话,四个字:【来停车场。】 纪繁音扬扬眉,没直接删掉,而是回宋时遇:【不是结束了吗?以为我还和以前一样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宋时遇没有再回复。 纪繁音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纪家住的是单独的四层别墅,门外安保系统姑且还是录入了纪繁音的指纹声纹,她顺利地进去整理行李,到提着行李箱离开总共也就花了半小时。 家里来来往往的阿姨园丁门卫,没人问过她为什么突然提着行李箱出门,甚至一个眼神也没给。 纪繁音得以顺利地离开纪家,她到中介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押一付三签一年,只先交了一万多块钱出去,当天就提着行李拎包入住了。 以她的经济状况可以租到更好的房子,但没必要。 因为不用多久就会有人送上门来的。 她刚想到这里,手机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纪繁音拿起手机一看,是宋时遇的电话。 “我在小区外面,”他的声音比白天时低沉模糊了几分,“你现在出来。” “我妹妹已经上飞机了?”纪繁音含笑问。 “纪繁音。”宋时遇警告地叫她的名字。 “你昨天不是说了吗?我和你的这种关系,从今天开始彻底停止。”躺在沙发上的纪繁音翘了翘脚趾,“我为什么还要去见你?” 宋时遇漫不经心地:“因为你喜欢我,不是吗?” “可不是,谁让我喜欢你呢。”纪繁音微笑回他,“……对了,顺便问一下,宋先生随身带银行卡了吗?” 第 2 章(你又不是你妹妹。...) 宋时遇靠在驾驶座的车窗旁边点了根烟,但没抽,只略微出神地看着那点红色的星火在昏暗的灯光下明明灭灭。 他下午刚在机场送别纪欣欣。 纪欣欣去的是法国巴黎,这点距离对宋时遇来说并不算什么,飞机甚至一天就能来回,但分离仍然那么令人难受。 因此宋时遇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纪繁音的存在。 虽然昨天才和纪繁音提了结束私底下的替身关系,这是明摆着的出尔反尔,但宋时遇知道纪繁音是不会拒绝的。 谁让纪繁音喜欢他呢。 回忆起中午践行宴上将五官都展露出来的纪繁音,宋时遇心中微微一动。 为了这一下的心动,他在和纪繁音通话后特地开车从纪家赶到了她发的地址。 那是一栋在市中心一环边缘处的公寓楼,还算得上高档,地下停车场里也随处可见价值不菲的座驾。 宋时遇的烟才燃了才一个指头那么点,就有人从电梯里出来了。 他心不在焉地抬头看了看。 这一看,就没能把目光收回来。 ——太像了。 直到穿着白色蕾丝宽肩带裙走到宋时遇面前,莞尔一笑,后者才回过神来:“纪繁音?” 纪繁音笑着朝他摊开一只手,掌心向上。 即使知道这人是纪繁音而非即纪欣欣,宋时遇的态度也不自觉地和缓:“什么意思?” “收费制。”纪繁音说。 她的声音也和平时有了细微的变化。 非要说的话,就是更像纪欣欣了。 因此宋时遇并不生气,他甚至也笑了一下,饶有兴致地:“你这么缺钱?” “比你想像得还缺,”纪繁音点点头,不以为耻,“宋公子家大业大,不差这点吧?” “钱可以给你,”宋时遇将烟头按到车窗上,一点不担心是不是会烧坏那造价高昂的玻璃,他意味深长地问,“但你能满足我的要求吗?” “既然是收费服务,合理的要求当然都可以满足。”纪繁音不慌不忙地回答。 如果不是认识纪繁音这么多年,又知道纪欣欣已经在飞机上,宋时遇都要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纪繁音本人。 “那你学声狗叫听听。”他笑着说。 宋时遇长相矜贵又带点书卷气,甚至连他嘴里说出“狗叫”两个字来都显得那么慢条斯理与合情合理。 纪繁音看他的表情有点惊讶:“我妹妹在你心里原来是这样的形象?” 宋时遇轻笑,嘲笑纪繁音不自量力的比较:“但你又不是你妹妹。” “不。”纪繁音轻巧地拒绝了他,“我只提供一项服务,就是扮演纪欣欣,如果你不接受,我就另找别的客户吧。” 她笑着将颊边的头发夹到耳后,露出洁白的耳朵。 “——相信总有人会需要的。” 宋时遇看着纪繁音若无其事的姿态,笑着点了第二根烟。 这次他抽了一口,又轻佻地将烟喷在纪繁音的脸上:“行啊,就当你之前陪我那么多时间的赔礼道歉了,一次多少钱?” 纪繁音将背在身后的平板电脑拿了出来,面带微笑:“业务刚刚起步,收费表暂时比较简陋,宋公子将就着看吧。” 宋时遇低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就真挺简陋,但也挺详细。 【工作时间:周一至周末,早九点至零点,仅限预约制,一对一服务,不接受随叫随到服务。】 【服务内容:除却扮演外,可于预约时提出,视情况接受合理的要求。】 【价格:时薪十万起,一切路程、准备不计入付费时间,不足一小时以一小时计算。服务期间一切额外支出概不负责。】 【溢价:如遇紧急状况无法预约,或在工作时间外需要服务,将以2-10倍进行溢价计算,双方认可后服务方能开始。】 【收费:先付费后服务,概不赊账,转账时需注明馈赠。】 宋时遇给看笑了:“一小时十万?纪繁音,你知道我叫个明星来陪酒给多少钱吗?” 纪繁音微笑:“那我得试试才知道了。男明星和女明星市场价一样吗?” 她这幅死守着自己最后尊严不肯在他面前示弱的样子,宋时遇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带着点嘲弄地将平板电脑往后按了按:“纪繁音,这就是你摆脱情伤的方法?出卖自己的身体?” 纪繁音一脸“你在说什么呢”的表情:“这出卖的是智慧和精力,你知道演戏有多耗费精力吗?” “好啊,冲这张脸我也会陪你玩。”宋时遇用指节敲了敲平板电脑,他恶意地低语,“明天十一点到两点,三个小时,但我要见到‘纪欣欣’,不是‘纪繁音’,你能做到吗?” 纪繁音笑眯眯地将平板电脑收回去换了个app:“为了保证服务质量,宋大少先做个问卷吧。” 宋时遇:“?” …… 拿到宋时遇按着脾气填完的问卷,又确认收到了他转账的三十万元后,纪繁音哼着小调、走路带风地回了电梯。 她进了电梯里面转身时,发现宋时遇居然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还在看她,一步也没有挪动过。 那根他只抽了一口的香烟在他指尖闪着猩红的光。 刚宰完冤大头的纪繁音按下自己的楼层按键,心情很好地和宋时遇挥手道了晚安。 电梯门合上时,宋时遇的脸也被关在了外面。 纪繁音才不在意他刚才的态度——但凡能爽快地当冤大头,这点态度问题完全可以忽视。 她到了家后,往沙发上一躺,争分夺秒地开始研究宋时遇刚做完的问卷。 这套问卷暂时还比较简短,是刚才宋时遇开车过来时,纪繁音争分夺秒做出来的。 内容也很简单,主要是细化一下宋时遇心目中宋欣欣的行为习惯为人等等,便于模仿。 此外,还有一些宋时遇的个人喜好。 总之都是出于提供更好的服务、更好地割韭菜的目的。 宋时遇虽然是个说话不算话的狗比,但挡不住他宋大少有钱啊。 纪繁音边划拉着问卷边在心里思考纪欣欣的鱼塘里还有谁能发展一下。 白昼?至少他大少爷也很有钱。 把问卷研究透了后,纪繁音懒洋洋起身进卫生间对着镜子调整神态。 ——对韭菜们不太友好、又或者说过于友好的是,她纪繁音死前好巧不巧地是个大满贯影后。 拿捏“纪欣欣”的状态,花了纪繁音二十分钟的时间。 她保持着甜美开朗的笑容打开【回家的诱惑】看了一眼,宋时遇又慷慨地提供了三十万和少量情绪波动,虽然这些入账对一百亿来说宛如杯水车薪,但短短半天能赚到四十多万也算是个壮举了。 银行卡里也有半个一百万了呢。 “不愧是我。”纪繁音放下手机,在衣柜里精心挑选了明天出门时穿的衣服,敷了个面膜安然躺下。 明天是加深韭菜印象、方便以后继续割韭菜的一天,必须好好修生养息。 …… 宋时遇坐在餐厅包间里,用手机和纪欣欣聊天。 纪欣欣刚刚抵达巴黎落脚,正在一个个回复她的朋友们说自己平安抵达。 哪怕是昨天和她上演了尴尬一幕的宋时遇,她也没有落下,而是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我已经到啦。巴黎很好,我也很好。……你呢?你还好吗?” 宋时遇轻轻叹息。 除了刻意放置几个小时不回复这条消息,他又有什么办法对纪欣欣生气呢? 宋时遇斟酌着在对话框里编辑了一条温和有礼、一如既往符合他形象的消息,还没点击发送,包厢的门就被敲响了。 宋时遇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差一分钟十一点。 纪繁音是真的准时。 “进来。”他漫不经心地应道。 门被拧开的瞬间,和刚刚从宋时遇手机里传出来一模一样的声音就被风送到了他的耳边:“你到得真早,等很久了吗?” 宋时遇带着两分诧异抬眼朝门口看去,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没有,我也刚到。” “那就好,我怕你一个人等得无聊——我们快点菜吧,我好饿啊。”来人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他面前,站定脚步甜甜一笑,“今天说好了你请我啊。” 宋时遇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款常用的香水味,他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当然,我怎么会让你掏钱。坐下再看菜单吧,欣……” 临要叫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宋时遇猛地咬住了最后一个字,他被巨大的、难以遏制的震惊和愤怒迎面撞上。 ——他刚刚居然真的把纪繁音当成了纪欣欣! 宋时遇还记得,他从前只要在纪繁音面前提起纪欣欣,对方就会露出令人厌烦的受伤神态,那和纪欣欣一点也不像。 就像现在,她一定又会像从前一样…… “时遇,不坐吗?”纪繁音疑惑地问。 她已经面无异色地拿起了菜单。 宋时遇盯了她片刻,从先前的气氛里回过神来,勾了勾嘴角,神情却很冷漠:“纪繁音,谁教你的这招?” ——以为只要模仿纪欣欣,就可以企望纪欣欣所拥有的东西? 纪繁音眨眨眼,她将手机解锁,在宋时遇面前晃了晃。 宋时遇看见上面是个显示还有两小时五十七分钟的倒计时。 纪繁音带着纪欣欣的笑容、用着纪欣欣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大概是银行账户吧。” 第 3 章(你配谈什么爱?...) 纪繁音翻着菜单。 不管坐在她对面的宋时遇这会儿心里到底想着什么,总之他选的这家餐厅还是很有品味的。 ——看价格就知道了。 而且今日“约会”消费反正都是宋时遇出,刚才纪繁音还特地向他确认了一遍。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这会儿她只能点纪欣欣喜欢的菜。 看在不用付钱的份上,这纪繁音可以忍。 嗯……就点这个酥皮奶油蘑菇浓汤,紫苏虾球,还有这个果木慢炙肉眼牛排吧,至于饮料,可以按照纪欣欣的口味尝一尝荔枝樱花。 选定了餐品的纪繁音抬头看向坐在桌对面表情不豫的男人,疑惑又担心地问他:“怎么了,你没胃口吗?吃不下的话不用勉强,我们就回去吧?” 当然,提前结束服务的话是不会退钱的。 宋时遇的表情阴晴不定,他沉沉看着纪繁音,像要看透她脸上的那张面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算了,这不重要。” “这当然不重要。”纪繁音拨弄着菜单朝宋时遇笑了一下,“我们的交易很简单,你什么也不用多想,只要在这期间将我当成另一个人就好了,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从前不够像她吗?现在够了吗?” 宋时遇微微眯起眼睛。 “我向你索要的可不是什么麻烦的交换,”纪繁音托着下巴轻轻地笑,“更不会对我妹妹泄密造成你的麻烦,大可不必这么瞻前顾后。” 坐在对面的宋时遇发出一声嘲讽似的冷笑。 “而且,像你这么表里不一、从来只在我妹妹面前表现得温文尔雅的人,难道心里不会经常有一个念头吗?” “……什么念头?” “‘如果她知道了我真实的性格,会变得讨厌我吗?’”纪繁音不紧不慢地说。 “……纪繁音。”宋时遇警告地坐直了身体。 “别紧张,我说了不会告诉她的。”纪繁音摊了一下手,“对着她的时候你不敢,我倒是可以替你满足这个幻想——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宋时遇可以说是个货真价实的两面派,看他社交时进退有度的贵气做派,少有人知道他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烂人。 将自己隐藏得那么深的人,实在不太适合深交。 和他同样深不见底的钱包保持友好交往关系倒是还可以。 宋时遇静静听了半晌,突然想通了似的勾勾嘴角,整个人的神情都轻松了下来:“纪繁音,这可是你提出来的,以后别后悔。” 纪繁音莞尔一笑:“不会的,放心吧。” 宋时遇转开视线,按下桌上的服务铃喊来了服务生。 他像是抛弃了什么包袱似的,体贴温柔地询问了纪繁音想要的菜色,两人点了单后,就跟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聊起了最近的日常。 纪繁音连夜研究过纪欣欣的朋友圈和微博,对答如流,但更多的时候则是担任了一个合格的聆听着角色。 ——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当然只有一个理由。 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表现欲实在是太强了。 宋时遇一句一句接着说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时,纪繁音边听边含笑用干净的刀叉将拆好的青口贝肉送到了他餐盘里。 宋时遇的声音停了下来。 “怎么了?”纪繁音疑惑地抬头看他,“你不是一直嫌青口不好拆,所以不喜欢在外面吃吗?这样就好了吧?” 宋时遇盯着她的视线几乎烫得像能在皮肤上落下烙印。 过了几秒钟,宋时遇才缓缓地说:“不,没想到会被你注意到……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嘛。”纪繁音利落地将其他两只青口贝也拆出放到宋时遇盘中,才继续吃自己的牛排。 “……昨天才对你跪地求爱过的朋友?”宋时遇突然问。 纪繁音迟疑了一下。 她在思考宋时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真正的纪欣欣,肯定还是会为难地再度拒绝宋时遇……但这里有个问题。 纪繁音所扮演的,是“宋时遇想要的纪欣欣”。 换句话说,说不定宋时遇想在替身play里面加幻想play呢? 这种服务也不是不可以提供的。 纪繁音花了两秒钟捋清思绪,带了点无奈羞涩地抬眼问宋时遇:“我们可不可以先吃饭,等吃完再讨论这个问题的答案?” 宋时遇垂下眼睫:“……当然可以。” 纪繁音得以安安稳稳地吃了一顿人均上千的西餐,白蹭的。 等到结账的时候,宋时遇果然很主动地接过了服务员送来的账单,眼睛也不眨地买了单。 纪繁音一直注视着他,等男人转头征询地向她扬了扬眉时,才笑着捧场:“男人买单的时候特别帅气。” 宋时遇的嘴角轻轻地、几不可见地翘了一下:“出去散步消食?湖边风景很好。” 纪繁音朝宋时遇竖了三根手指,在他疑惑的注视中一根一根往下压。 三、二、一。 纪繁音在这顿午餐过程中一直没有挪动过位置的手机嘀嘀嘀地响了起来。 纪繁音脸上温温柔柔的笑意在一秒间荡然无存,她将震动个不停的手机从桌上拿起,将屏幕上归零的倒计时给宋时遇看了一眼:“时间到。” 宋时遇的表情好像刚刚被人照着后脑勺打了一棒球棍。 纪繁音边笑边将倒计时的提示音关掉:“欢迎下次光临。” 下次……宋时遇当然会再次光临,他不用半个小时就已经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了。 啊,会找替身的男人,配谈什么爱? 纪繁音拎起包往包厢外面走去,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差点忘了,有两个售后调查想问问宋大少——不过如果你不打算和我再见面的话,我就不问了。请问意下如何?” 宋时遇一言不发地盯着纪繁音。 纪繁音挑眉:“看来是不需要,那我们现在就互相拉黑以示清白?” 宋时遇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纪繁音预想中的回应:“这点钱,我给得起。” “那好,问题一:这段关系应该还是保持地下比较便利吧?”纪繁音于是就很直截了当地问了,“不然人人都知道我妹妹在国外,你却和我常常见面,被人看见、传到她耳朵里是不是不太好?” “当然。”宋时遇想也不想地回答。 他的手指略显烦躁地把玩着刚刚签完账单的那支水笔,从食指转到尾指,又焦虑地从尾指一路转回食指。 “明白,那么下次再听见‘湖边风景很好’这样的提议,我就知道该如何回答了。”纪繁音无视了宋时遇的表情,接着问,“问题二:你想我扮演我妹妹和你交往、还是保持朋友关系?” 宋时遇嗤笑:“纪繁音,是你想顶着她的身份和我交往吧?” “那我换个问法,”纪繁音没生气,她笑了笑,“你想这段扮演关系和现实一样,还是按照你的幻想进行?譬如,刚才当你提起昨天的事情时,她能同意成为你的人?此后,她就是你的女朋友,可以和你约会、电话、互表爱意……这些都能实现。” 宋时遇的眼神在纪繁音的缓声叙述中恍惚了一下,签字笔脱手而出摔在了地上。 “啪”地一声,笔摔在了地上。 宋时遇也仿佛被这一声惊醒过来,他嘲弄地说:“收起你的把戏,纪繁音,我不会和你交往。” “了解,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我会按照她的做法拒绝你。”纪繁音弯腰将笔捡了起来,往宋时遇那边递过去。 宋时遇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接。 但纪繁音直接将笔放在了桌上,轻佻地对宋时遇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下次见,记得预约。” “除了我还有谁会吃你摇尾乞怜的这套?”宋时遇问。 “不太好说,”纪繁音认真地想了想,回复他,“我发展别的客户,关你什么事?” 宋时遇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纪繁音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一个人离开包间,被门口的服务生奇怪地看了一眼,像是在奇怪他们怎么没有一起离开。 但凡刚才宋时遇聊天时能不那么沉迷,提早十分钟离开,纪繁音都能陪他一起离开这家餐厅。 可宋时遇他在短暂的纠结之后就沦陷在虚假的扮演之中,就连时间的变动都没有注意到,如果不是…… 盯着手机屏幕的纪繁音猛地停下了脚步。 她刚才完全是下意识地打开【回家的诱惑】看了一眼,可里面的数字居然又有了大幅度变动。 点开明细一看,是宋时遇贡献的情感进帐,足足九万。 虽然不知道三个小时里宋时遇脑子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山崩地裂的情感挣扎,但是…… 金韭菜get√ 纪繁音带着慈爱的眼神,专门在通讯录里建了一个【客户】的分组,把宋时遇拉进去后,又为这个分组设置了手机免打扰期间也能提示的功能。 她哼着小调去最近的麦○劳甜品站里买甜筒,心想宋时遇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忍不住第二次给她打电话做预约呢? 应该忍不了很久吧? 毕竟宋时遇的生日快到了,纪欣欣又不可能为了他从巴黎赶回来庆生。 第 4 章(最后一次。...) 和宋时遇见面第二天的晚上,纪繁音戴着眼镜在家完善自己的赚钱企划。 宋时遇这一天都没有打电话过来,但纪繁音也并不着急这条上钩的鱼会不会跑的问题。 她在日历上标注了宋时遇的生日,又将关于这个人的一切做了个整理归档。 简单来说,给重要客户建了个档。 ——再过三天,就是宋时遇的生日了。 也就是说,电话最迟也得在后天接到吧? 将工作都完成后,纪繁音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将近十点。 她摘下蓝光眼镜伸了个懒腰,准备敷个面膜就睡时,电脑上弹出了一个视频通话的请求,来自纪欣欣。 差那么几秒钟,纪繁音就要把电脑合上了。 值得注意的是,其实纪欣欣并没有和自己的父母朋友一样冷落纪繁音;正好相反,她对纪繁音一直保持着恰如其分的亲密。 纪欣欣的飞机落地时,纪繁音是最先接到她电话的人之一。 思考着纪欣欣再怎么说也是自己本质上的财富密码,纪繁音坐回椅子上接起了视频电话。 网络通常,纪欣欣的脸很快跳了出来,她坐在一处洒满阳光的落地窗旁、身上穿着一件灰色衬衫,这个不近人情的颜色在她身上都受到了无限柔化。 “姐姐,要睡了吗?”纪欣欣调整一下白色的耳机,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再晚半分钟,我就接不到视频了。”纪繁音喝了一口水,“巴黎天气不错。” “确实,这很难得。”纪欣欣托着下巴,娇憨地微微撅起嘴唇,“刚到巴黎没几天,我已经有点怀念家里的阳光了。” “三年还很长。”纪繁音懒洋洋地说。 或许是她的态度太过平和,纪欣欣愣了一会儿才问:“姐姐心情很好,发生什么好事情了吗?” 纪繁音模棱两可:“想通了点事情。” “这样啊……”纪欣欣垂眸沉思了几秒钟,“姐姐,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听了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生气?” “什么事?” “我和时遇昨天刚刚通过电话,”纪欣欣的眼神带了点闪烁,她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他告诉了我一件关于姐姐的事,其实这也是我今天给你电话的原因……我想和你道歉。我之前……并不知道你喜欢时遇,如果我知道,在你面前我应该表现得更……” 她为难地停顿了一下,像是想不出这里该用什么词。 “……总之,姐姐,对不起。” “我喜欢他和他喜欢你有什么冲突?”纪繁音靠在并不太人体工学的椅子里,漫不经心地问,“你又为什么和我道歉?” 造成“纪繁音”悲剧的,除去她自身的懦弱侥幸不懂拒绝以外,那几个恬不知耻的男人才是罪魁祸首,对“纪繁音”不闻不问的家人虽然算不上无辜,但怎么也得在罪恶第二阶梯。 纪欣欣为什么突然打这个电话来道歉,纪繁音实在懒得多想。 这群人之前的爱恨情仇她都懒得理,只要不耽搁她赚钱就好。 纪欣欣抚着胸舒了口气,露出笑容:“姐姐不介意就太好了,我以后会注意和时遇保持距离的。姐姐放心,我不会和他在一起。” 纪繁音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心想:宋时遇,惨。 纪欣欣又在电脑对面问:“姐姐现在还喜欢他吗?” 她问得毫无心机,好像只是这么随口一说而已,天真又甜美。 于是纪繁音答得也很随便:“喜欢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抛弃的。” “……还喜欢他啊。”纪欣欣面带笑容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了。” 纪欣欣好像打电话来真的就是为了这件事,在这段对话结束以后,她很快就和纪繁音道晚安挂断了通讯。 纪繁音将轻薄的笔记本电脑合上,眼镜往上面一搁,就把这件事情扔到了脑后。 直到她第三天检查【回家的诱惑】进帐明细时,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前天晚上十点多,差不多正好是视频结束的时间点,纪欣欣贡献了一笔足足十六万的情感进帐。 在那之后,她又陆陆续续贡献了其他几笔记录。 在昨天,宋时遇和纪欣欣又几乎是前后脚地入账了两笔情感值,想必这两人聊天时说到了关于她的事情吧? 明细还有这个侦探作用是纪繁音没想到的。 她靠在椅子里沉思了下:虽然不知道纪欣欣到底在那短短的视频通话里进行了什么心理活动,但大家的情绪波动都挺剧烈啊。 难怪破app要把情感单独提出来作一项说明。 不过也是,狗血剧里的情绪波动一直都很剧烈,平平淡淡的狗血就不叫狗血了。 替身文学可是狗血题材里的常青树。 盯着纪欣欣的十六万看了一会儿,纪繁音轻点触控板又打开了自己的企划,沉吟片刻做了少许更改。 嗯,偶尔也可以适当刺激一下大家的情绪。 修改到一半时,纪繁音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了一下。 手机是免打扰模式,能把电话打进来的只有一个用户组。 而那个用户组里,现在又只躺着一个人。 纪繁音没让宋时遇多等,她将正面朝下的手机翻转过来贴到耳边:“你好。” 宋时遇的声音有点紧:“明天,一整天。” “好。我的工作时间是早上九点至晚上二十四点。”纪繁音好整以暇地边听电话边单手将文档的最后修改收尾,打开了一张联网更新的日程表,选定明天的长长一栏,“确认预约十五个小时吗?” “……确认。”宋时遇沉沉地说,“要求我稍后会发给你,就这样。” “转账保留预约哦。”纪繁音心平气和地提醒他。 宋时遇什么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纪繁音就收到了宋时遇的转账,好像一百五十万就是个扔到水里听响的钢镚。 纪繁音就喜欢这种视金钱为粪土的气概。 正是宋时遇的慷慨让她的银行账户里已经有了两百万。 虽然回家的倒计时还足足有-9,997,637,851.00,但至少开头很顺利,不是吗? 纪繁音含笑把【回家的诱惑】关闭,点开了宋时遇的聊天窗口,开始接受客户的服务要求。 宋时遇显然是临场在想,所以要求一条一条陆陆续续地发过来,时快时慢。 纪繁音很有耐心地等着,直到宋时遇五分钟没有动静,她才好脾气地问:【就这些吗?】 宋时遇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了半天,最后发过来只有一个嗯字。 纪繁音顺手回了一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把这堆零碎的聊天记录复制到了文档里,为明天的工作做起了准备。 宋时遇的要求倒也不算太多太麻烦,他甚至还在当天晚上把搭配好的裙鞋首饰都送到了纪繁音的住址。 纪繁音被敲响门时还以为是外卖,一看见穿着西装裙的女店员和她手里一线大牌的盒子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收到礼盒过后,纪繁音没有立刻试穿,而是沉吟片刻掏出手机检查了一下。 宋时遇送礼价值八万。 果然,动产不动产和银行转账一样都会被计算在内。 纪繁音把价值不菲的裙子往床上一扔,笑了起来。 一百亿看着遥远,倒也不是不能达成。 只看韭菜有多能长了。 …… 宋时遇把刻薄的话全部删除,最后皱着眉在输入框内打了一个“嗯”字,潦草地发给了纪繁音,然后把手机扔到了身旁眼不见为净。 和纪繁音上次见面回来后,宋时遇就开始浑身不得劲。 从前宋时遇只喜欢看纪繁音的脸,觉得那不愧是纪欣欣的双胞胎;可纪繁音只要一动作一说话,便立刻和纪欣欣判若两人。 他明明知道纪繁音不是纪欣欣,可是……纪繁音那三个小时里,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纪欣欣。 那天纪繁音扬长而去后,宋时遇恼火得几乎摔了西餐厅里的杯子。 回去后的第二天,他鬼使神差地给纪欣欣打电话,试了两次才被纪欣欣接起来。 她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快乐、令人放松:“时遇,找我有事吗?” “嗯……”宋时遇顿了顿,还是毫无负担地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你姐姐喜欢我,她对我告白过。” “怎么会——”纪欣欣惊讶又自责:“那我走之前的那天你对我表白,姐姐一定很伤心。早知道这样,我就……” “你什么也不必做,她知道我喜欢你,也知道那天我要做什么,她都接受了。”宋时遇安抚善良的心上人,“你不用觉得愧疚,我只是思来想去,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纪欣欣沉默半晌,在手机另一端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幽幽地说:“原来姐姐喜欢你啊。” “可我只喜欢你。”宋时遇肯定地说。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宋时遇几乎是立刻觉得自己胸口的沉郁消散开去,令他如释重负。 ——没错,我喜欢的人,只有纪欣欣啊。 然而又过了两天,宋时遇再度接到了纪欣欣的电话。 她抽泣着说:“我和姐姐打过电话了,她说她还是喜欢你。……时遇,你能不能不要再喜欢我了?我不想让姐姐难过。” 宋时遇沉默许久:“对不起,欣欣。我可以满足你的很多要求,但这件事做不到。” 挂断这通电话时,宋时遇几乎能尝到自己喉咙里涌起淡淡的铁锈味,仿佛刚刚被人当胸重重一锤。 不能再联系纪繁音了,如果欣欣发现一定会生气。 这样想着的宋时遇忍了一天。 也就一天。 最后一次,然后就真的和她断了。 他这样想着,拨通了纪繁音的电话:“……明天,一整天。” 第 5 章(他只想骗骗他自己。...) 第二天是宋时遇的生日,纪繁音起了个大早,精致地做了全套护肤、化妆、发型,最后才换上宋时遇送来的行头。 临出门前,纪繁音对着全身镜看了一眼,朝里面恬静美丽的自己微微一笑。 ——好笑的是,纪欣欣本性根本不是这么个人。 她和纪欣欣都在扮演这个假象,骗的还是一样的人。 这可太有趣荒诞了。 坐车前往宋时遇定的目的地路上,纪繁音又将他昨天提的服务要求仔细看了一遍。 宋时遇的要求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总地来说就是一个意思。 ——宋时遇和纪欣欣显然是吵过架了。 真有趣,纪欣欣这种级别的海王应该是不会在细微之处失手的。 换句话说,她应该是有意给宋时遇找不开心。 不过对纪繁音来说这也不是件坏事,因为宋时遇转头就来用钱找开心了。 车在路边缓缓停下时,纪繁音拿起手机下车,顺势扫了一眼时间。 还有十分钟到九点。 纪繁音不慌不忙地去最近的星○克里买了两杯咖啡,一杯特地选了宋时遇喜欢的口味。 纪繁音一手拿了一杯正要出店门时,隔着咖啡店的玻璃看见了从外面经过的白昼。 眉眼之间全是不耐烦的少年被同龄人围在正当中,五官出色身材高挑还唇红齿白,哪怕站在人群里也是众人视线不自觉的焦点所在。 纪欣欣刚走没几天,她的追求者们当然真是心情最糟糕的时候。 白昼还上着学,必不能跟着纪欣欣长居法国巴黎,纪繁音记得是他父母非常反对此事,暂时没收了他的护照。 纪繁音轻抿了一口手里温热的拿铁,笑着将视线从白昼身上移开,踩着轻快的步伐从前门离开。 她前脚刚走,白昼后脚和同伴们一起走进了咖啡店里。 同伴们的叽叽喳喳声中,白昼皱着眉抬头扫了一眼店内,视线几乎是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就被从落地窗一角消失的身影紧紧攥住。 纪欣欣的背影他不可能认错! 白昼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穿过人群推开玻璃门,几乎是横冲直撞地越过整个店面,然后左转去追那个背影。 她回来了?她不是还在巴黎吗? 少年人高腿长,狂奔的速度快得像是风驰电掣,很快就从人群中找到了那个背影。 接近时,他下意识放慢步伐,从背后不太确定地喊:“姐姐?” 对方停住了脚步,回头笑了起来:“你第二次认错了,自己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都分不清吗?” 白昼脸上微微软化的表情顿时消散无踪,他紧皱起眉,厌恶地念出对方的名字:“纪繁音。” “白少。”纪繁音朝他微微点头。 “你模仿姐姐的打扮风格?”白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以为这样宋时遇就会爱屋及乌喜欢上你?” 纪繁音好奇地请教:“你怎么知道我希望宋时遇喜欢我?” “宋时遇早就说过了,只瞒了姐姐一个人,怕她为你难过。”白昼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轻嗤着说,“你喜欢宋时遇的事情根本不是个秘密,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不自量力。” 他以为纪繁音会被这番言辞羞辱到落下眼泪。 然而纪繁音只是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又抬头说:“我还赶着去工作,你自便吧。” 白昼“?”地看着纪繁音拿着两杯咖啡离开,内心被一群羊驼神兽刷屏。 但他很快意识到对纪繁音使用国骂的话和骂纪欣欣没有两样,立刻又收了回去。 白昼看着纪繁音远去的背影,那身影窈窕美丽自信,和从前唯唯诺诺的纪繁音根本不是一个人。 纪繁音工作?她不是毕业之后就成为了无业游民吗? …… 纪欣欣把白昼扔在原地,也不怕心高气傲的他会追根问底。 白昼心里她是最底层的那种人,连记个名字都算是恩赐的那种,根本不用担心白昼好奇她在做什么。 白昼当然也会是颗好韭菜,不过不会像宋时遇这么轻易种进盆里就是了。 纪繁音慢悠悠地在宋时遇说的地方等待了片刻,一辆黑色低调的轿车就停在了她面前,副驾驶的车门自动打开。 纪繁音弯腰将一杯拿铁递给驾驶座里的宋时遇,朝他一笑:“生日快乐!吃早饭了吗?我给你买了咖啡。” 宋时遇看了看她,像是还没调整过来状态似的,一言不发地将纸杯接过放在了两人的座位中间。 纪繁音拢了一下裙摆坐进车里,将车门带上,边寄安全带边说:“买新车了?以前没见过你开这一辆。” 宋时遇踩下油门,心不在焉地:“嗯,昨天刚买。” 纪繁音了然:私会嘛,当然不好开以前的车,被人认出来影响多不好。 “对了,我刚才看见白昼,他好像也和同学出来玩。”纪繁音坏心眼地告诉宋时遇,“还和我打了一声招呼。” “白昼和你打招呼?”宋时遇顿了顿,“……他是不是把你认错了?” 纪繁音拿着咖啡杯笑:“他和纪欣欣打了招呼,没错呀。” 宋时遇皱着眉:“你没有说什么多余的东西……” “怎么可能,”纪繁音打断了他无用的担心,“我今天又不是来见他的,他怎么能和你比?” 宋时遇:“……” 他没说话,但纪繁音觉得车速似乎比刚才快了那么一点点。 经过刚才的咖啡厅时,纪繁音漫不经心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白昼站在门口,还是那个双手插兜谁都不爱的姿势,浓密的双眉皱在一起挤出一道不悦的折痕,浑身上下就是四个字。 ——莫挨老子。 同伴笑着锤他的肩膀说了什么,被他偏头不耐烦地拨了开去。 “你笑了,”宋时遇突然问,“窗外有什么?” 另一颗韭菜。纪繁音想。 然后她回头毫无异样地回答:“从我车窗上能看见你的倒影哦。以前你都坐司机的车,今天好像是第一次坐在你的副驾驶座上。” “今天是我的生日,只想和你两个人一起过。”宋时遇说。 他好像终于进入了状态,说话的语气神态都开始自然了起来。 “好呀,”纪繁音比他更信手拈来,“那现在我们去哪里?” 宋时遇笑了一下:“巧克力工厂。” …… 纪繁音是真没想到宋时遇居然会来巧克力工厂这种地方。 怎么说呢,就是,和他这个人无论表人格还是里人格都不太能搭得上边。 但纪繁音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个可怜的男人就是想要纪欣欣送他一份意味特殊的巧克力而已。 为此他不仅花了一百五十八万、买了一辆车,还把巧克力工厂包场了一个上午。 “我从前没做过手工巧克力,”纪繁音婊婊地为难道,“不知道怎么做,可能会失手做得很难吃。” “没关系,只要你亲手做的,我都会很喜欢。”宋时遇语气和缓。 “那当然,你是第一个收我手工巧克力的人,要是你不喜欢,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纪繁音理所当然地说。 这两句话翻来覆去都是传达了一个意思。 你宋时遇,是我纪欣欣第一次做手工巧克力的对象。 客户听了果然很高兴,在旁打开炉子烧起了水。 纪繁音拿着工作人员给的手工巧克力制作指南认真阅读了一遍,觉得也难不到哪里去,于是挤开宋时遇把巧克力小心地熔了,在隔水加热的小碗里缓缓搅动。 “做个什么形状的好?”她翻看着模具观察宋时遇的反应。 宋时遇的视线从五花八门的模具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一个心形上。 真是太容易预料了。纪繁音不由得想。 “你喜欢哪个?”她询问。 宋时遇轻咳一声:“都可以。” 于是纪繁音就直接拿起了那个做得其实相当精致的心形模具:“我喜欢这个,就用这个吧。” 宋时遇低低地嗯了一声。 ——太好懂,太easy了。 纪繁音真想给这个男人上一节反海王课。 但她转念一想,男客户还是笨一点才好,于是又放弃了这个念头,专心致志地把融化的巧克力缓缓倒入了模具内,又按照教程进行冷却定型。 等待冷却的过程中,宋时遇突然说起了从前的事情:“那天饯行宴上,你说我的表白很突然,其实不是,我很早就喜欢你。” 纪繁音眨眨眼,想起了宋时遇昨天提出的特殊要求。 他想听纪欣欣为自己前两天说的话道歉。 虽然那具体的内容纪繁音不得而知,但她也不必追根究底。 不过是宋时遇从纪欣欣身上得不到、转而从替身这里找一个聊以慰藉的幻影的自我欺骗罢了。 他只想骗骗他自己。 而纪繁音正是收费来满足他这个愿望的。 “我们认识四年。大学四年,我一直都喜欢你。”宋时遇垂着眼慢慢地说,“选择那一天对你坦白,是因为知道你要去法国,你会认识更多的人,或许其中就会有能让你喜欢的对象……我不想那样。” 纪繁音安静地听着宋时遇的自白,没有插话。 “你拒绝了我,这我没关系。”宋时遇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但那天你在电话里让我停止这份感情。……喜不喜欢一个人,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纪繁音终于懂了这两个人那天吵了什么。 “对不起,”她轻轻地说,声音甜美得像是塞壬在歌唱,“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那样的话对你很不尊重,我向你道歉。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希望你不开心,我收回那句话,你也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这个男人就像一条已经咬在了纪欣欣钩上的鱼,刺破了嘴,还啪塔啪塔地做着无用的挣扎。 纪欣欣的鱼线却不是他可以挣脱的。 甚至于,感情被喜欢的人当面这样否定了以后,宋时遇都没办法斩断这份感情,他只有懦弱地选择了纪繁音这处避风港。 她甚至都有点可怜宋时遇起来了。 第 6 章(男人,啧啧。...) 宋时遇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握向纪繁音放在桌上的手。 但后者比他动作更快地将手抬了起来,摸摸他的头发:“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不想失去你,时遇。” 宋时遇顺从地低下了头:“……不会的。” 纪繁音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在男人柔软的头发上顺了两下,动作轻得像在抚摸一朵云,连他的头皮都没有碰到就收了回来。 但宋时遇显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他心情很好地抬起了头。 纪繁音于是知道这一条客户提出的今日要求很显然是完成了。 服务费入袋为安,而且肉眼可见下一次服务时间也不会隔得太远。 毕竟如果一个人沉溺在虚拟当中太久,可能就回不去现实世界了。 陪着宋时遇等待到巧克力完全成型后,纪繁音亲手学着打包了巧克力、又打了礼物盒上的蝴蝶结,最后才在宋时遇期待的目光中把这块肉麻又一厢情愿的巧克力送给了他。 “生日快乐。”她认真地说,“希望你以后每一年的生日都可以过得这么开心。” ——明年今天可能还没有赚够钱,所以就维护一下宋时遇看看能不能成长期客户吧。 “谢谢。”宋时遇接过小巧的盒子,沉吟了一下,“我希望以后每一年的生日都可以和你一起度过。” 纪繁音背着双手朝他笑:“只要你愿意,这个愿望当然可以实现。” 宋时遇也露出了笑容,他将那个盒子视若珍宝地收了起来:“饿了吗?我们去吃午饭吧。” 午饭是宋时遇喜欢的餐厅,纪繁音温言细语地替他点了喜欢的菜色。 下午是去一家环境幽静的图书馆里看书聊天,几个小时的时间里纪繁音都把宋时遇哄得高高兴兴。 晚饭又换了一家餐厅,用的是有小提琴手在旁演奏的烛光晚餐。 最后,两人去看了一场一票难求的歌剧,还坐在视野最好的座位。 纪繁音:“……”真是很贵族的一天生活,谢谢招待。 十五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几乎是一晃而逝。 宋时遇将纪繁音送回了纪家所在的小区。 纪繁音注意到车上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分,就好像宋时遇特地提早了半个多小时结束这一天约会似的。 大概是被上次倒计时给吓出了心理阴影。 那简直跟打断男人的高-潮没两样。 车只停到小区门口,宋时遇沉默地停下了车,看了一眼腕上手表。 “谢谢你送我回家。”纪繁音尽职尽责地做了一下回访,“今天的生日你过得开心吗?” “……有你在身边,很开心。”宋时遇低声答。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去掩住眼眸,整个人的样貌自然而然染上了点五官天生自带的忧郁:“如果你能喜欢我,就更好了。” 纪繁音眨了眨眼。 这不是你自己拒绝的服务选项吗? 当然服务时间还没结束,就这么怼客户是很没有职业素质的。 于是她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我还给你准备了另外一份生日礼物。” 宋时遇的目光果然立刻投向了她:“真的吗?” 纪繁音从包里取出比巴掌还小的首饰盒:“嗯,早几天我就买好了。” ——当然不可能。是昨天刚买的。 宋时遇抿着嘴唇小心地接过去,犹豫了几秒才将其打开,微微睁大眼睛:“是和我送你……” “一对的手镯。”纪繁音将手腕伸出在宋时遇面前晃了晃。 她正戴着宋时遇昨天送她的手镯,送给宋时遇的则是同一系列的男款。 也就是说,情侣款。 虽然有点贵,不过毕竟宋时遇给得也不少,就当给他打个9.9折。 纪繁音用忐忑的声音问他:“我想你应该会中意才买的……你喜欢吗?” 宋时遇动了动喉结,半晌才回答:“喜欢。……欣欣,你能替我戴上吗?” 纪繁音当然送佛送到西地把手镯套在了宋时遇的手腕上。 “那我走了?”她笑着问。 “……再见。” 纪繁音跨出车外之后,宋时遇的车几乎没有停留就离开了。 纪繁音站在路边目送他一路电光带火花地离开,看着很有超速的架势,好像身后有鬼在追。 等宋时遇的车尾完全消失,纪繁音才扬扬眉毛接触营业笑容,将手机取出关掉了还有三分钟就要响起的倒计时。 男人,啧啧。 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也会一脚踩进愚蠢的梦里去。 纪家虽然就在身后,纪繁音必是不能回的,她切换了打车app,正准备叫车回自己租的房子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喇叭响。 她转头看去,见到了斜靠在摩托车上的白昼。 他显然在那里从头看到了尾。 “找我妹妹的话,来这里是见不到的。”纪繁音好心地提醒他。 白昼没有被她打岔带跑话题,而是皱着眉问:“你是不是假扮成她在外面做什么败坏她名声的事?” 这个脑回路,优秀。 纪繁音好整以暇地把长发拨到肩后:“什么败坏名声的事情?早上的时候我不是说过吗,我在工作。” “刚刚那辆车里是个男人吧?”白昼大步朝纪繁音靠近,“我问你是不是用‘纪欣欣’这个名字去外面骗男人了!你以前根本不这么打扮,连脸都不会露出来,等她一走就突然什么都开始学她,难道不是想用她的身份出去招摇撞骗?等到她回来时,你就打算用这些你做的事情侮辱她,是不是?” 纪繁音沉思良久,虚心求问:“你最近看了什么电视剧?” 正常人可不会脑补到这里。 “转移话题?”白昼站定在纪繁音面前,像只怒发冲冠的小狮子,“你敢不敢说出刚才那辆车里的人究竟是谁?” “商业机密。”纪繁音淡定地回绝了他。 “你出去卖的事情也能算商业机密?”白昼嘲讽地问。 纪繁音叹了口气,和这孩子简直懒得生气:“你不是喜欢我妹妹吗?” “那又怎么样?”白昼眯眼,“我喜欢她,不代表我对你也会宽容。更何况你还在毁坏她的名——” “那你觉得,她是我这样的人随随便便就能扮演得像的吗?”纪繁音问。 “……”白昼好像突然就被她这一句问题给噎住了,面颊窘迫地微微发红,“谁……谁知道你准备用什么手段?你这张脸本来就跟她一模一样!” “这么说吧,”纪繁音忽悠他,“就算我在假装她,喜欢她的人——比如你——不是也能一眼认出我是假冒的吗?” “当然!”白昼立刻呛声,“你就算再怎么学她,也不可能成为她。” “那不就好了,没人会被我骗到,我岂不是跳梁小丑而已?”纪繁音合掌,“被我骗到的人,肯定是脑子不好使、喜欢得不够深,对不对?” 白昼:“……” 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是想点头但又直觉得觉得哪里不对。 最后他也没点下头,而是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警告:“我知道你肯定在谋划什么——我会盯着你的,别让我逮到!” 纪繁音目送少年人骑着摩托轰隆隆远去,在原地淡定地用手机叫了一辆车。 年轻人精力真是旺盛。 说得信誓坦坦,以后身体还不是很诚实地接受了宋时遇的“介绍”? 回家的路上,纪繁音特意打开【回家的诱惑】看看宋时遇今天的情感波动。 服务期间她向来很守规矩,绝不会中途看手机,于是和宋时遇分开之后才第一次把手机拿起来。 除去刚才白昼也给了一点点进帐之外,宋时遇当然不会让纪繁音失望,他这一整天的情感波动可谓十分跌宕起伏,林林总总明细有几十条。 最大的两笔,分别是在巧克力工厂里、和刚刚告别收到意料之外的生日礼物时。 这和纪繁音的预想差不了太多。 可等到她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最后一次习惯地翻看入账明细时,突然发现将近一点时又有一笔明细。 宋时遇,十万,情感。 纪繁音看着看着噗嗤一笑。 这个时间,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看来宋时遇是回过神来了。 纪繁音毫不关心地将手机切换成免打扰模式往床头柜上一放,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 宋时遇从纪家的小区离开时,油门几乎踩到了底,像在逃避那平平无奇的倒计时响起。 只要听不见铃声,就好像……这个梦不会结束。 就好像那个甜言蜜语、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女人真的是纪欣欣。 驶出几百米后,宋时遇才缓缓放慢了车速一路驶回家中。 这一天的十五个小时是无比的满足与甜美。 可一旦结束了以后,满足甜美就全部化作了空虚讽刺。 宋时遇将车停稳在车库里,并没有直接下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上怔怔地看了半天自己腕上的手镯。 是欣欣给他买的生日礼物,又是她亲手为他戴上的…… 不!是纪繁音! 宋时遇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要炸裂似的狂跳起来。 他几乎是暴怒地把手镯从自己的手腕上硬扯了下来,打开车门往外重重砸了出去,发出一连串丁零当啷的声响。 直到那声音停止,宋时遇的急促喘息都没有平缓过来。 他咬着牙砸了一下方向盘,又跳下车去拿后座的巧克力,粗暴地扯开缎带,正要把里面的心形巧克力也一起摔在车库的墙上时,投掷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到底是没扔出去。 于是他又去翻微信里的纪繁音,没有和她打一声招呼就删除了好友,胸口的郁气才终于找到了纾解通道。 他盯着巧克力看了又看,最终拿着它一起离开了车库。 第 7 章(扩展一下客户群。...) 前一天工作了十五小时的纪繁音第二天悠闲地给自己放了个假。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宋时遇肯定暂时下线了。 不过没关系,他还会再回来的。 纪繁音的银行卡里这会儿很富裕,富裕到足够她去立刻找个楼盘首付,但她并不急着买房,而是淡定地窝在出租屋里看了一天电视剧。 期间纪欣欣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聊的也是很正常的内容,讲了些她在法国的日常。 “对了,”电话的最后,纪欣欣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我听程琳说他们最近圈子里想办个聚会,我是过不去了,姐姐想去看看吗?” 纪繁音想了想这个程琳究竟是谁。 “姐姐不记得了吗?”纪欣欣细声慢语地提醒她,“高二时转到我们学校里,当时还挺出名的一个女生,家境不错,长得很漂亮,下巴尖尖的,和我们同一个大学,去的是英语系。” 纪繁音想不起来,觉得大抵是个路人甲。 不过既然高中大学都和她们是同学,那说明朋友圈和纪欣欣还是挺重叠的。再加上家境殷实……那这聚会里必然有纪欣欣的鱼。 或许可以扩展一下客户群。 纪繁音翻着日历,漫不经心地问:“哪天?” “就在后天。姐姐感兴趣吗?”纪欣欣有点讶异地问,“我还以为……那我把你拉进群里吧?” “行。”纪繁音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纪繁音很快被纪欣欣拉进了一个群里。 然后纪欣欣就说自己到了睡觉的时间,和大家道了晚安下线了。 纪繁音看了一眼群公告,发现发起者很秩序地把聚会的时间和地点都已经写在了公告里。 她把时间地点记录在日历里以后,又浏览了一遍群成员。 不出意外地,没有她好友列表里的人。 不过纪繁音的好友列表本来也就很短,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她没有什么朋友,更不喜欢人群和社交。 然后,纪繁音就把这个群设置成了免打扰。 【yukki:@纪繁音你??来参加聚会?不是吧不是吧你脸怎么这么大,好像有人邀请了你似的?】 【明天也要元气满满鸭:翻了翻聊天记录,欣欣拉她的,我倒是无所谓,就是见面时大家都穿得稍微正式一点吧@纪繁音】 【理想:只能我们同届的人参加?我邀请学长来可以吧?】 【明天也要元气满满鸭:这要看哪个学长了。】 【理想:当然是宋时遇学长啊。我和他偶尔能见面,到时候问问他看来不来。】 【yukki:[白眼]纪欣欣不在,请得动宋学长?他听见纪繁音也在就跑了好吧?】 【yukki:我就不点名了,不过有些不受欢迎的人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好吧。】 【我李白贼溜:你问问看,我正好公司有点事想问问宋学长,他能来的话最好了@理想】 【理想:行。不过他不喜欢加群,我就不拉他了,到时候把他的回答在群里说一声。】 【明天也要元气满满鸭:好耶~好久没见到宋男神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帅,有女朋友了没有?】 【yukki:不是吧不是吧你们都不上网冲浪的吗?纪欣欣饯行宴那天宋学长当场送了玫瑰,超级浪漫,可惜没成功。】 【看戏之人:唏嘘。】 【yukki:哦,不过也不代表某些人就有机会了好吧?】 【yukki:……】 【yukki:@纪繁音你装死呢?】 【我李白贼溜:行了你少说两句,欣欣还在这个群里,会被她看到的。】 【yukki:你别搞笑了,我怕她纪欣欣?你说得好像纪欣欣什么时候给纪繁音真出过头似的?】 【yukki:@纪繁音你出来!有本事进群没本事回话?】 【yukki:好,行,不回话是吧,有本事你明天别出现!】 【理想:……本来想问问有没有人能喊到白昼的,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谁能轻易请动他大少爷?】 …… 第二天,纪繁音和往常一样不紧不慢地掐着开始的时间抵达聚会现场。 她穿的是件简单的黑色削肩连衣裙,露出精致的肩膀和半段锁骨。 聚会定在一家西餐厅的露天花园里,主办人显然包了场,服务生见到纪繁音之后便友善地上前询问是否是来参加程琳所举办的聚会,并引她进入了其中。 纪繁音见到了花园里几个年轻女性正站在一起聊天,身上的行头一件比一件精致昂贵。 其他人或坐或站,似乎都有着自己的小圈子。 服务生带纪繁音进入花园时,靠近入口处的那几名女性率先注意到了两人。 “纪欣欣?!”其中一人震惊地问,“你不是在法国吗?” 纪繁音扫了对方一眼,淡定地:“我是纪繁音。” 这一下自我介绍引起的轰动比之前还要大,刚刚大声发出质问的人甚至倒吸了一口冷气:“纪繁音怎么可能长这样!” “那你们觉得纪欣欣的双胞胎姐姐应该长什么样?”纪繁音问。 “……” “……”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点恍然梦醒。 纪繁音正要越过他们坐下,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服务生说“这边请”的声音。 她回头去看比她时间掐得还准的人是谁,结果一眼就看见了宋时遇。 宋时遇正和另外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走在一起,他略微低头听对方说话,眉眼温和温润,怎么看怎么就是个家世教育都很良好的男人。 哦……不过宋时遇的家世教育确实都很好,只是性格长歪了。 纪繁音只看了一眼,正要视若无睹地把目光从宋时遇身上移开时,宋时遇恰巧抬起头,目光直直和她撞上。 下一秒,宋时遇就把头转开了。 就是那个转头的动作明显有点仓促闪避。 纪繁音才不在意他,她坐了下来,问服务员要了一杯柠檬水。 宋时遇一出现,立刻成为人群的焦点,众人都上前热情地和他打起招呼来。 纪繁音玩着手机陆陆续续地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对这一群人的地位有了更深的了解。 如果说家世地位是个金字塔的形状,宋时遇在这群人里就是最顶上的,其他人位于底下一层,对他的态度当然很热情。 纪繁音虽然不加入对话,但人类是视觉动物,所以美人总是有优待的。 纪繁音就这么支着下巴在遮阳伞下懒洋洋地玩手机,明明没给任何人丢过一个眼神,爱理不理的模样却也能让周围的人不自觉地把视线投到她的身上。 太阳在她白皙的肩膀上落下一小块光斑,看起来就像是被阳光温柔地烙下一个怜爱的亲吻。 有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上前搭话了:“纪繁音?好久不见,你改变好大,比从前外向多了。” 纪繁音还在看一条萌宠视频,视频里的小猫咪正撒娇地把肚皮翻给主人rua。 于是她抬眼时表情便也自然而然地很柔和:“只是换了个发型。” 男同学:“……”何止换个发型,你是换了个人。“你还记得我吗?我们高中时同班过,我那时候是体育委员。” 纪繁音笑了笑:“抱歉,不记得。” “没关系,没关系,那时候我们也没怎么说过话,”男同学立刻表示理解,他清了清喉咙,带着迷之脸红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邵齐。” “你好,”纪繁音朝他伸了一只手,姿态很放松,“那今天就算我们刚刚认识吧。” 邵齐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受宠若惊,面带笑容地伸出了手和纪繁音握了一下。 接下来,邵齐就像打开了话篓子似的,聊天态度逐渐自然,说了一些自己工作上的事情。 纪繁音把手机放下托腮听他说话,神情看着有点漫不经心,可聆听的姿态却一点也不敷衍,是那种令人一看就知道“她认真在听对方说什么”的气氛。 一时间两人的谈话好像连旁人都插不进去嘴。 …… “……学长?” 宋时遇回过神来,偏离的视线从花园靠边的遮阳伞下收了回来,他露出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有点走神了。” “也是,”对方抓了抓头发,“我也有点被吓到了,纪繁音的头发总是乱糟糟的,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到底长什么样,跟纪欣欣也太像了。” 旁边有人忍不住小声搭话:“但也只有脸像啊,纪繁音不太爱笑,多看几眼就能分辨出来姐妹俩了。学长喜欢的是纪欣欣,怎么可能搞错呢!” 宋时遇:“……” “纪繁音应该没有男朋友吧?”有人蠢蠢欲动地问,“邵齐那小子跑得倒是快,早知道刚才我也……” “你可以现在去啊,加入聊天又不难。”旁人撺掇他。 “可我以前好像起哄欺负过她,现在装作没事人一样过去不太好吧……” 几个年轻男人眉来眼去用胳膊肘互相推搡时,宋时遇似不经意地打断了他们:“之前你们说有个这次聚会用的群?” “是啊。”正被同伴起哄的男人疑惑地点点头,“不过我想到学长你不喜欢加群,就没有拉你。” 宋时遇:“……” 他越是沉默不语,站在他面前的年轻男人越是茫然:“怎么了学长?我没有记错吧?” 宋时遇垂下视线抿了一口软饮:“……没事,我确实不喜欢加群。” 这个话题就此带过,几人又聊了一会儿,突然有人压低声:“喂,你们快看那边!” 宋时遇也不自觉地抬眼去看纪繁音所坐的位置。 不远处,邵齐和纪繁音正拿出手机互相扫码,显然聊得不错,当面加上了好友。 第 8 章(不好意思,你是?...) ……纪繁音当然并没有泡邵齐的意思。 毕竟谈恋爱很耽误赚钱,而且指不定哪个龟毛客户会对此有意见。 确定了邵齐并非纪欣欣精心养的鱼、评估了他作为韭菜的可能性很低之后,纪繁音就只把他归进了普通朋友的分类里。 多个朋友多条路,出门在外靠朋友嘛。 邵齐认识这么多人,谁知道会不会也认识韭菜? 倒是加完好友之后,邵齐像是无意中瞥到了纪繁音的手机,毫无心机地说:“你的聊天窗口好少。” 一般人的微信:一眼看去全是一条一条的聊天栏。 纪繁音的微信:三条聊天栏,下面都是空白。 “我不太喜欢聊天,”纪繁音收起手机,“看不出来吗?” 邵齐顿时有点紧张:“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如果我不想听你继续说下去,你会知道的。”纪繁音觉得他一惊一乍的样子有点像仓鼠。 邵齐十分认真地:“我这个人有时候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太好,如果你觉得我太唠叨,可以随时打断我。” 纪繁音被逗得笑了一下,引得对面的邵齐微微一愣、耳根发红。 “我不会和讨厌的人加好友。”纪繁音笑着说。 邵齐放松下来,他看看手表,哇了一声:“我们聊了这么久!差不多到午饭的时间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女生过来通知大家可以进去用餐。 纪繁音起身时微微低头,站直时又将滑落的头发拨到肩后。 宋时遇就跟看见纪欣欣和别人聊天似的在那儿时不时地盯着她看个不停,视线滚烫,快把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了。 ——但纪繁音就是装作没看见。 宋时遇又没给钱,现在懒得跟他装。 男男女女一同走进西餐厅里时,邵齐仍然自然而然地跟在纪繁音的身边和她说话。 当然大多的时候是他在说,纪繁音听。 所以,当纪繁音走到长桌边上随意一个位置停下来时,邵齐还在说话。 另一个人恰到好处地借着这个时机在背后替坐下的纪繁音将椅子拉开了一小截,相当绅士地帮助她入座。 纪繁音往回看了一眼,见到那并不是服务生,点头道了一声谢后坐下。 她太习惯于这样接受他人的热情殷勤了。 倒是邵齐瞪大眼睛朝纪繁音背后那个男人投去忿忿的眼神,后者无视了他,面无表情地在纪繁音的另一边坐下。 纪繁音慢悠悠吃着沙拉时就发现自己已经隐隐成了这张桌子上最引人注意的那个存在。 不仅是男性,就连那个似乎是召集者的女性、以及她身旁的小团体也一直自以为很隐蔽地对她指指点点。 纪繁音咀嚼着烟熏三文鱼思考了下。 ——八成是纪欣欣惹的麻烦吧,不用管。 聚会用餐是西餐式,一道菜吃得差不多才上下一道菜,用餐人数又多,难免时间上有点拖沓。 纪繁音不紧不慢地吃着,直到最后一步甜品时,上来的是一道带香草冰激凌球的百香果乳酪蛋糕。 她尝了一口,抿着勺子颇感满意:真好吃。 以后休假可以再来这里吃。 纪繁音正要去挖第二勺时,右手边被推来一碟完整无缺的蛋糕。 她转头看过去时,那个整顿饭过程中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男人开了口:“给你。” 纪繁音扬眉笑纳:“谢谢。” 邵齐立刻跟上:“你喜欢吗?正好我一个大男人对甜品也不是很感兴趣……” “不用,吃三份会腻。”纪繁音谢绝对方好意。 邵齐再次怒视纪繁音身边的男人。 然而对方又一次无视了他。 这时候这场聚会的主办者——程琳——忍不住高声对身边的小姐妹说:“真好笑,这年头拾掇拾掇自己就能勾到眼神不好的男人上来献殷勤了。” 纪繁音专心地吃蛋糕,没理她。 程琳:“……”她磨了磨牙齿,更大声地说,“有张漂亮的脸可真好啊!” 然后她就看见刚把一勺蛋糕送进嘴里纪繁音表情很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她。 仿佛在问“这个人为什么说话要这么大声”。 那无辜的神情在纪繁音脸上还特别动人纯真。 程琳忍无可忍:“纪繁音,非要我点你的名?” 纪繁音眨了眨眼:“不好意思,你是?” “少装了!”程琳啪地一声把勺子拍到桌上,“你硬着脸皮来蹭我提议召开的同学聚会,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纪繁音恍然:“你是召集人吗?地址选得很好,餐厅很好吃。” 程琳下意识地:“谢谢。” ……完了过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又大怒:“我在骂你!” 纪繁音:“没有吧。你夸我有张漂亮的脸。” “那是纪欣欣的脸!”程琳不爽地反驳。 纪繁音笑了笑:“确实有人会认错。” 并没有加入对话的宋时遇:“……”她这句话是不是意有所指指桑骂槐? “不过我可是双胞胎里的姐姐哦,”纪繁音晃了晃吃甜品的小银勺,“我还比她大一天呢。” “还有这种事情?”一旁的邵齐好奇地接话。 “因为出生时正好是午夜,虽然只差了半个小时,却跨了一天。”纪繁音给他解释。 对面一个女孩子忍不住也加入对话:“哇,好神奇,那你们家里过生日是要连着过两天吗?” 发难的程琳反而一下子没有了存在感。 “不,我们一起过她的生日。”纪繁音说。 邵齐:“……” 程琳:“……” 桌上因为纪繁音的这一句回答顿时陷入成年人心领神会的尴尬之中,就连宋时遇也轻轻皱了一下眉毛。 毕竟,这回答,怎么看都,太可怜了…… 纪繁音微眯着眼把第一块蛋糕吃完,换了个碟,又很轻松地说:“不过我是姐姐嘛,应该迁就妹妹的。” 邵齐:“……是、是这样吗?” 程琳拍桌而起:“……你这个人就不能有点志气吗!” 全桌人都愕然地看向了气得扔下餐巾离席的程琳。 纪繁音也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原来不是个反派,而是个刀子嘴的直肠子? 这种人在宫斗剧里面最容易被人拿来当枪使了。 程琳的几个朋友去追她,桌上的气氛多少显得有点尴尬。 而纪繁音淡定地吃完第二份蛋糕,起身去买了单。 ——当然只付了她自己的一份钱。 赚钱不易,花出去时虽然不影响【回家的诱惑】敛财进度,也不能太大手大脚。 邵齐追上来提出开车送她回家,纪繁音一点也不委婉地拒绝了他:“我暂时不回家。” “哦……”邵齐有点失落,“那……你接下来去什么地方?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纪繁音思索了一下,很诚实地劝阻他:“我去的地方你不一定会感兴趣。” 她早前做西餐厅的功课时就注意到了在附近的一家音像店。 全民网络时代降临之后,音像店这种存在绝迹得很快。 但纪繁音作为一名影视工作者,有个并不令人惊讶的爱好:收集电影碟。 一般人有书房,纪繁音有自己的电影陈列架,古今中外无所不有,从收藏的角度来说价值不菲。 ……当然,现在全都没了。 换了一个世界后,纪繁音上网搜索过,发现这个世界和自己的世界相似但又不同,最为明显的一点是这个世界有许多她的世界没有的优秀影视作品。 就像发现了一个全新的宝库一样,纪繁音对此充满了兴趣。 “没关系,我这个人兴趣很广泛的!”邵齐立刻又振作了起来,“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呢?” 这个人连停在路边的车都不要了,纪繁音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强硬拒绝他:“好。” 音像店并不远,只需要过一座天桥和一个红绿灯,纪繁音徒步前往目的地。 想着马上就能投入新的电影海洋,她的步伐都轻快起来。 可就在她等在红绿灯前的时候,宋时遇的电话打了过来。 纪繁音挑挑眉,接起电话:“有事吗?” “我不喜欢你用她的脸和别的男人约会,”宋时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出来,“半小时后来见我。” “不行哦,”纪繁音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今天是我的休息日,想见我的话下次记得提早预约。” “你真以为自己那么受欢迎吗?”宋时遇嘲弄地说,“邵齐喜欢的人是欣欣。” 纪繁音不以为意,她朝邵齐的反方向偏过头去,捂住话筒用气声问宋时遇:“那你觉得他会和你做一样的事情吗?” “……”宋时遇没有回应,但这个还算僻静的十字路口足够让纪繁音听见他那一瞬间加重的呼吸声。 纪繁音笑了起来,她恢复正常的音量:“一会儿我的手机会暂时静音,有需要的话就微信联系吧,我忙完了就会回复的。” 她礼貌地等待了几秒钟,没有听见宋时遇说话,礼貌性地道了一声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绿灯了,”邵齐好奇地问,“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纪繁音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闻言点头:“是啊,一名资金很雄厚的大客户。” 第 9 章(那个男人叫什么?...) ——电影太好看了。 纪繁音不由得感叹。 那天她在音像店里买了大量蓝光碟,回到家里后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废寝忘食地看了个天昏地暗,除了外卖之外没和任何人联系讲过话。 等把手头买的电影一次性看完之后,纪繁音又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后才检查自己手机里的消息。 邵齐猜到她在看电影,期间试探性地来问过两次她看完了没有。 纪欣欣打过一个电话,未接通后像是很习惯地留了信息问她是不是在忙、什么时候方便通话。 推销电话两个。 宋时遇也在聚会当天打了一个电话,没有后续。 纪繁音的社交圈也就这么大。 她回了邵齐和纪欣欣的消息,伸了个拦腰开启新的一天,心里有点好奇宋时遇怎么这么安静。 一方面是职业病,另外一方面是现在的工作需要,纪繁音从自己手上的资料出发,深度分析过宋时遇。 宋时遇这个人其实有点完美主义,他喜欢、也习惯表现出自己完美无缺的一面,久而久之,大家对他的印象就成了“完美”。 可问题就是,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完美的人。 或许成年人都或多或少戴着面具与人交往,但宋时遇的面具尤为厚重。 就连在纪欣欣面前,宋时遇的面具也不曾摘下。 可能多少也有点畏惧自己不那么完美的一面暴露出来的后果吧。 可纪繁音给了宋时遇一个机会,替他抹平恐惧,创造一个“即使你不那么完美,纪欣欣也会喜欢你”的梦。 ——两次下来,照理说这条大鱼应该不会再脱钩了。 大概是宋时遇最近工作太忙了吧? 纪繁音想着,看了看自己银行账户余额,决定暂时也不只盯着薅一只羊的羊毛。 邵齐正好回复了信息和她交流电影的感想,纪繁音买回去的电影中有几部正是他推荐的。 两人聊了几句,邵齐说有一部新电影上映,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imax。 “还有几个喜欢电影的朋友一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邵齐是这么说的。 没有日程的纪繁音想了想就同意了。 只是看个电影的日程,她没有大费周章地装扮自己,下午时换了一身衬衫马甲和牛仔裤就出门了。 等到了电影院前和众人汇合时,纪繁音发现那里只有邵齐一个人。 邵齐手里拿着四张票,笑容有点尴尬:“他们两个说有事不来了,票多出两张,只剩我们两个人看。” 纪繁音扬了扬眉,对这种小把戏见怪不怪。 不管是邵齐自编自演,还是他两个朋友想从旁撮合,总之现状就是博大精深的四个字。 “来都来了。”纪繁音往小食柜台走,“你买了票,我来买吃的吧——你喝什么?” 邵齐推辞不过,两人一起要了一个双人观影套餐。 电影倒确实不错,邵齐也是个合格的影友。 两人从电影院里出来时正在和谐地讨论着电影的内容,纪繁音却突然察觉到一股窥探的视线。 当了这么多年的名人,纪繁音多少有点对镜头的第六感。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往四处看,并未找到对着自己的镜头。 但这不妨碍纪繁音做个简单的推理。 譬如,刚刚几天前就有个人当着她的面做出过“我会盯着你的”这种宣言。 ——白昼显然就是那个嫌疑最大的人。 以他那个性格……嗯……也不是做不出来。 “那家就在楼下,我们去吃吃看……纪繁音?”邵齐在旁疑惑地喊她。 纪繁音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手机:“试试看吧,反正现在也不用工作——谢谢你上次给我推荐电影,今天我请客。” 当女性直白地说出“我请你”“我们aa”时,大部分时候追求者还是能明白过来什么意思的。 邵齐摸了摸鼻子:“那下次我请你?” “好,有机会的话。”纪繁音没把话说绝,海王又代表没有朋友。 邵齐说的是一家新开没几个月的泰式火锅,顾客络绎不绝,生意非常火爆,酸辣的冬阴功锅底用来涮海鲜更是别有风味。 一顿饭的功夫下来,纪繁音总算凭借自己从前的专业素养找到了偷拍者——倒不是白昼本人,而是一个从长相到打扮都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男人就跟在她和邵齐后面不久进入店里,一个人吃火锅不说,全程还没怎么进食,几次偷偷摸摸地举起手机对准两人的方向拍摄。 大概是个那种专门帮人查家庭纠结夫妻矛盾男女出轨的私家侦探吧? 买完单后,纪繁音吸掉最后一口椰子冰沙,漫不经心地想着下一步。 “我送你回家?”邵齐问。 “我开车了。”纪繁音朝他晃了一下车钥匙。 邵齐扫到她的车钥匙上标志,皱了皱眉:“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不过上次你说到生日的事情时我就想说了……我记得纪欣欣开的是保时捷,你家里人是不是有点偏心啊?” “车能开就行了。”纪繁音无所谓地站起身来,“不都是四个轮子。” 虽然纪父纪母有点抠,不过给“纪繁音”买的车好歹也是辆三十万的宝马,还包了保险,很不错了。 邵齐一路和纪繁音同行到送她在地下停车场里上车,还扫码替她付了停车费后才和她挥手道别。 纪繁音刻意放慢车速离开,在回家的路上果然发现有辆灰扑扑的小车尾行在自己后面。 那她今天和邵齐出来的事情,白昼肯定是知道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纪繁音在几个对策里权衡一番,最后用车载蓝牙给宋时遇打了个电话:“我忙完了,前几天你给我电话是要预约吗?” “……”宋时遇的声音又低又模糊,“你忙什么?泡男人?” “我的私人生活没必要和你解释吧?”纪繁音不紧不慢地开进路边的空停车位,“不过未免你产生多余的想法,我就直说了,我现在没那个时间和兴趣。” 宋时遇沉默了半晌。 “现在九点,”然后他说,“你现在就来酒吧见我。” 纪繁音想了想。 她还没用和上次一样的“休息日”借口,宋时遇就抢在她之前补充了下一句。 “双倍。”他说。 还有抢着主动加价的? 纪繁音看了看时间:“三小时盛惠。” “零点后呢?” 纪繁音还真思考过这个问题:“零点到三点五倍,三点到九点十倍。” 毕竟她也需要充足的休息,而且加班费总归是很贵的,不然怎么有加班的动力? 大概是这屠龙刀的价格劝住了宋时遇,他没有再要求延长服务时间。 纪繁音打开手机:“地址发我吧,我现在过去。” “……”宋时遇沉默半晌,张口报了一个酒吧的名字,“你自己导航。” 纪繁音:“?”发个信息都懒得? 虽然但是,她还是好脾气地按照宋时遇说的名字模糊音试了几次,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了这个酒吧,从停车位开了出去。 导航开始工作的同时,宋时遇的钱也打到了她的账户里。 纪繁音扫了一眼手机顶部跳出的短信,又去看后视镜,果然那辆灰扑扑的私家侦探车又不远不近地缀在她的后面了。 她轻轻笑了一下,心里还颇有点好奇这之后事情的走向会如何。 看起来有点刺激的样子。 但谁不喜欢生活里偶尔来点刺激呢? …… “白先生,”私家侦探尽量低调地跟在那辆宝马后面,边悄悄地给这次的主顾打电话,“情况有变。刚才我们和您汇报的是她和那个男人分开之后正在往家的方向开,但她半路停车了几分钟,又换了一条路线。我们跟了她十五分钟,她改道去的目的地是一家酒吧,照片已经发到您邮箱里了。” 电话另一头的白昼刚刚结束健身,他打开一瓶能量饮料,微微弯腰在电脑上查收了邮件,打开一系列照片浏览,边问:“她一个人进去的?” “是。但这家店是会员制,不是人人都能进去,据我们的调查,纪繁音小姐应该以前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持有会员卡。她可能是被人邀请来的。” 白昼闻言又把照片从尾到头再看了一遍,仔细观察纪繁音以外的细节之处。 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一辆只拍了半截的车上。 少年皱起眉来:“靠近酒吧的路边vip停车位上那辆蓝黑色奥迪的车牌号是多少?” 侦探很快报了出来。 白昼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前几天把纪繁音送到纪家小区的车。 他盯着照片里纪繁音的背影冷笑:“查查这辆车是谁的,查到告诉我。” 吩咐完后,他挂了电话就进了淋浴间。 白昼想查一个车牌号当然有很多渠道,但这种小人物私家侦探也自然有自己的门路去查,对白昼来说不用惊动认识的人,只需要华点球而已,很方便。 侦探果然很快就回电给白昼:“白先生,查到了。” 白昼头上搭着干毛巾喝水:“那个男人叫什么?” 侦探的声音里也有点不可思议:“宋时遇。” 白昼的动作一顿:“重名?” “……不,就是那位宋先生。” 白昼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骂了句“操”,火大地把毛巾往桌上一摔:“我现在就过去,盯牢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离开都立刻告诉我。” 第 10 章(你想让我喜欢你?...) 白昼在前几天见到纪繁音从别人车里下来的时候就猜到她找了男人。 本来纪繁音干什么也和他没关系,可那天纪繁音的打扮明显是模仿的纪欣欣,这让白昼不由得怀疑起对方是不是在假扮纪欣欣钓凯子招摇撞骗。 ——那损坏的可是纪欣欣的名声。 于是白昼就找了私家侦探这么查着,谁知道纪繁音泡了那个她的大学同学也就算了,居然还和宋时遇勾搭在了一起。 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的人是纪欣欣的宋时遇! 白昼气得火冒三丈,也不管自己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骑上机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就到了私家侦探告诉他的酒吧,气势汹汹地往里走,像是刚发现女朋友出轨、怒发冲冠赶到现场捉奸的妒夫。 门口壮实的保安尽职尽责地拦了他一下:“不接待未成年人。” 白昼皱着眉把身份证拍到对方胸口,一个电话打了出去:“华子?k+酒吧是你家的吧?叫个人出来带我进去。” 白昼当然也不是不能用别的强硬手法闯进去,但那样就太明显了。 宋时遇和纪繁音如果注意到他,肯定会心虚地提前一步跑掉,那他这大老远地赶过来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白昼辗转找了个认识的二世祖,果然没多久一个穿着西装经理模样的人就出来迎接白昼进去了。 值班经理笑得很热情:“白少大驾光临,我给您安排个卡座?” “我找人,”白昼冷着脸站在门口附近打量酒吧里情迷意乱的男男女女,“宋时遇在哪里?” 值班经理愣了一下,试探地问:“您找宋先生是有私事?” 白昼冷笑:“对,私事。刚才是不是还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来找他?” 值班经理脸上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哦,被绿了来捉奸的。再有钱也没办法栓住女朋友的心呢,唉。 他边这么心中感叹边问:“白少,客人的隐私我也不好随意泄露,您看这样行不行,我现在让人去……” 白昼没耐心听他废话:“我现在还有耐心,别浪费我的时间。” 值班经理没办法,想了想小声说:“宋先生也家大业大,我们招惹不起;我带您去监控室看着,等他们走了,您再去和宋先生说话,您觉得怎么样?” 只想快点看到宋时遇和纪繁音在干什么见不得人事情的白昼不耐烦地点点头,肯定了这个规避风险的方案。 值班经理松了一口气,带着白昼去了监控室。 酒吧夜总会这种地方,肯定是得安满监控摄像头的。 酒精本来就令人上头,这种地方人流量大,又人多眼杂,监控很多时候都能为酒吧提供保障和帮助。 k+这样远近闻名的酒吧就更加不能在安全方面松懈了。 监控室里比外面安静很多,白昼揉了揉耳朵,在一堆屏幕前站定,开始寻找宋时遇和纪繁音的位置。 值班经理比他有经验得多,很快指了一个窗口:“这是他们的包厢。” 白昼的目光立刻锁定窗口,在有些模糊的监控画面里看见了坐在一排的纪繁音和宋时遇。 ——他们俩果然是来这里碰面的! 白昼几乎就想立刻冲去包厢里把他们俩揍一顿,但在行动之前却又冷静了几分下来。 他突然想到,如果宋时遇真能移情别恋,不就代表着宋时遇没资格再继续当纪欣欣的追求者了? 就算宋时遇只是对着纪繁音那张脸消磨时间,这消息能传到纪欣欣耳朵里也就很足够。 照这么说,不仅不应该打断他们,反而应该让他们的交往持续得更久、留下证据才对。 白昼插着口袋拿出手机拍摄监控画面,视线稍稍移动两分,记住了写在监控一角的包厢号。 等有了这段监控录像,宋时遇再说什么也百口莫辩了。 值班经理站在白昼背后看他拍摄,若无其事地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白昼拍了一长段,觉得累了,随手找了张椅子过来坐下,俨然要长期驻守的架势:“给我拿点喝的来。” ——纪繁音和宋时遇少说也得聊几十分钟,白昼一个镜头也不能错过。 值班经理很快拿来了酒水,白昼开了一瓶啤酒,边喝边紧紧盯着监控画面。 看着看着,他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了。 画面里的那个纪繁音,怎么看怎么一举一动都和纪欣欣那么像?! …… “少喝一点,身体会不舒服的。”纪繁音劝宋时遇。 她来之前从电话里就听出来宋时遇已经小醉,赶路的这段时间显然宋时遇也没有停下来过,即使在包厢略显黑暗的环境里也能看见他脸上微微的酡红。 纪繁音当然不在意宋时遇是不是醉晕过去——那还省力呢。 不过“纪欣欣”还是得在意一下的。 宋时遇开的是瓶轩○诗,手边放着一个被他无视了的冰桶,四十度的白兰地就跟冰红茶似的被他直接倒进杯子里,一次一次地一饮而尽。 就在宋时遇伸手去够酒瓶倒下一杯时,纪繁音抢先一步将酒瓶移开了,她轻声询问:“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说呢?虽然我或许不能帮你解决问题,但至少你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不是吗?” 拿酒落空时,宋时遇就抬头看向了纪繁音。 等她说完后,宋时遇才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去法国?” ——当然是因为国内的鱼玩腻了。 纪繁音笑了笑,她避重就轻地给宋时遇倒了一杯水:“我现在不是在陪你吗?” 宋时遇没喝,他固执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去法国?” 看宋时遇一幅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纪繁音想了想才回答他:“我身边的人都很优秀,我想要变成和他们……你们一样优秀的人,我不想被你们落下,只能看着你们的背影。” “……可现在,是我看着你的背影。” 宋时遇说完,伸长手臂又把酒瓶夺了回来,闷声不吭地倒了半杯,抬头一次性就喝了个底朝天。 “我不是不回来了,”纪繁音托着下巴看宋时遇自己灌自己酒,“你不愿意等我吗?” 宋时遇抬眼扫了她一下,眼神黑沉沉的:“我为什么要等一个不喜欢我的人?” 纪繁音心想我哪知道你们这些人脑子里想的什么东西,初中生都知道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好吧。 “但如果你也喜欢我,我当然会等你。”宋时遇盯着她,“只要你也喜欢我。” 纪繁音带着不置可否的笑容和他对视:“你想让我喜欢你?” 宋时遇握着酒杯轻轻地转了小半圈,才下定决心地点了点头:“对。” 他顿了顿,又补充地说:“纪欣欣喜欢宋时遇。” 纪繁音把这条要求给添加到了服务项里:“好。” 宋时遇的视线仍然紧紧地定在她的脸上,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于是纪繁音很上道地满足甲方要求:“我当然也……”她像是觉得羞涩似的微微躲闪目光,轻咬嘴唇才积攒够表白的勇气,“……我也喜欢你。但学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关于我留学的事情,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宋时遇微醺的眼神比刚才更加恍然了。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他几乎是叹息似的说道,“你只要对我笑一笑,我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 大概是心中最大的郁结暂时解开,刚才还有点借酒浇愁架势的宋时遇很快就醉得倒在了包厢的沙发上。 时间还没有到午夜,纪繁音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坐在宋时遇身旁等待服务时间结束。 不像很多人等待觉得无聊时那样,纪繁音没有看手机,她将干净的水杯拿在手里慢慢地转动着,好像在计算着什么。 期间宋时遇叽里咕噜说了一句梦话,纪繁音俯身温柔地将他皱起的眉头抚平,轻声:“睡吧,我就在你身边。” 宋时遇半梦半醒地去握她的手,纪繁音巧妙地避开了对方。 没过多久,倒计时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纪繁音手速飞快地将手机掏出终止闹铃,没有把宋时遇惊醒。 服务时间结束,她脸上表情一松,大佬坐姿靠到沙发背上,伸长手臂按了服务铃叫人进来结账。 宋时遇作为重要客户,当然可以签单,也省了纪繁音把他的银行卡从钱包里翻出来的麻烦。 “您要走了?”见到纪繁音拎包起身,显然打算一个人离开,服务生的表情一言难尽,“那宋先生……” “帮他叫个代驾送他回家吧,费用也记在账上,他不会不认的。”纪繁音指了指宋时遇,“知道他的地址吗?不知道的话我告诉你们。” 她问话的态度太理所当然,服务生下意识地答道:“啊这,会员资料里确实是有登记地址的……” “那就行了。”纪繁音朝对方颔首,走出包厢前扫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 前脚纪繁音刚出房间,后脚白昼就追了上去。 但刚刚在监控室里喝了太多酒,他的脑袋一时有点晕乎乎的,差点没赶上离开的纪繁音,最后只来得及拦住刚上车的她。 正在系安全带的纪繁音降下车窗,态度很平和:“白少也来喝酒?” “少来,”白昼冷笑着把拍摄了监控录像的手机怼到她面前,“你和姓宋的刚才的事情我已经拍下来了。” “是吗?”纪繁音也笑,“你拍到什么好东西了?” 白昼啧了一声:“我没见过你这么上赶着给人当替身的,宋时遇能给你什么?你明知道他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 “他不给我什么,但给钱啊,”纪繁音被少年逗笑了,“我那天不是就告诉你了吗?我在工作。” 纪繁音说完,轻轻弹了一下白昼扣在她车门上的手,后者跟触电一样嫌弃地甩开,让她得以重新把车窗缓缓升了上去。 她含笑隔着车窗轻佻地对白昼晃动手指道别:“客户隐私我不能透露,你要是好奇的话,就去问宋时遇吧?” ——客户互相介绍,可比自己上门推销有吸引力多了。 第 11 章(还有谁买你?...) 白昼没办法酒驾,叫代驾也要时间。 他只有暂时抛下态度嚣张的纪繁音,回头去找宋时遇算账。 宋时遇还在醉酒,但白昼直接往他脸上泼了一杯冷水。 刚醒来的宋时遇还有点恍惚,他抹开脸上的水渍,把打湿的头发向后梳去,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欣欣呢?” “姐姐当然在巴黎。”用森冷声音回答他的人是白昼。 宋时遇抬眼看向好像下一秒就要抄家伙打人的白昼,态度反而很冷静:“果然被你发现了——你们先出去,我和他私下聊聊。” 后半句话他是对紧张地站在门口的值班经理和服务生说的。 值班经理赶紧招呼着让所有人都出去别再碍事。 等门再度关上、包厢内只剩下两个人,宋时遇才不紧不慢地说:“人寂寞时会养宠物,欣欣不在时,我就用纪繁音打发时间、纾解思念——你也见到她现在的样子了,长大后很多双胞胎就不像了,不过她们俩几乎一模一样。” “你出于什么理由这么做关我屁事?”白昼漠不关心,“证据已经在我手里了,你要是识趣点,以后不再出现在姐姐面前……” 宋时遇看向白昼,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眼里露出一种成年人对于刚成年不久后辈的居高临下:“纪繁音很会演,她能表现得和欣欣真的就在我身边一样;她还很懂事,知道我什么时候想听什么样的话,这样的宠物和替身不是最好不过了吗?” 宋时遇无视白昼的脸色,伸手做出邀请。 “——我推荐你也试一试,滋味很不错。我还可以为你保密,欣欣不会知道的。” 白昼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堆不可回收垃圾。 几秒钟后,年轻气盛的少年人呸了一声,转身就大步出了包厢。 宋时遇没有阻止他,而是点烟吸了一口,向后仰头躺在沙发背上缓缓吐了出来。 既然被白昼发现了,就只好想想办法把白昼一起拉下水成为同伙了。 不然那小子说不定真的会把事情捅给纪欣欣知道。 …… 把宋时遇一个人扔在酒吧里的纪繁音毫无罪恶感。 反正酒吧不会让大客户出事,而且白昼说不定还要赶过去和宋时遇掰头。 工作到了零点的纪繁音觉得自己可勤奋了,回家卸妆倒头直接睡下迎接第二天。 然后第二天早上纪繁音一起床,就发现自己手机里一堆被免打扰模式拦下的未接电话,还是同一个号码。 她没管这个号码的事情,慢悠悠地起床洗漱进了厨房,正在煎荷包蛋时,这个号码又一次打了进来,看起来十分坚持不懈,非要打到她接起来为止。 纪繁音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接起电话,很随意地:“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咬牙切齿地:“我。” ——哦,白昼啊。 纪繁音语气毫无波澜地:“打错了,再见。” “装什么?”白昼没被骗过去,“你和宋时遇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他这话说起来像是在威胁,但纪繁音完全没被威胁到:“嗯,然后呢?” “你家里人知道你在做这种事吗?” “他们的意见我不在乎。” “你妹妹呢?” “你可以告诉她,我不介意。” 几个没有营养的问题后,白昼沉默了一下。 他不情不愿地问:“……宋时遇给你多少钱买你?” 纪繁音对他的态度一下子就热情起来了:“一两句说不请,白少留个邮箱,我把收费表发给你?” “还有收费表?!”白昼骂骂咧咧,“纪繁音你真的以为自己在做什么正经营生?” “演员这份营生很正经。”纪繁音认真地矫正他的观念,“我卖艺不卖身的,谢谢。” 白昼显然懒得理会纪繁音的解释,他那边安静了一小会儿,然后:“邮箱发你了。” 纪繁音关掉火放下铲子,把整理更新过的收费表直接发到了白昼的那个邮箱里。 白昼没挂电话,纪繁音听见他那边传出来了新邮件的通知声,然后是鼠标的点击声。 几秒钟后,紧跟着响起的是白昼的怒骂:“一小时十万,你怎么不去抢?你配吗?” 纪繁音想了想:“第一小时可以体验价九折。” “不准打折!!”白昼的喉咙更响了,“你这不是在给姐姐降价吗!” 纪繁音扬眉:“行。” 白昼迟疑了片刻,突然问:“除了宋时遇,还有谁买你?” “客户隐私,不太方便透露,换成是你,也不希望被别人知道吧。”纪繁音和声细语地问,“白少今天想要预约?” 白昼又沉默了很久。 纪繁音不急着催他,淡定地把开了免提的手机放在一边,将早餐出锅摆了个盘。 等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餐盘走到小餐厅里时,白昼才突然出声。 “就今天晚上,”他快速地说,“五点到八点,地址我等等发给你,来时不要让人看见。” 纪繁音提醒他:“付费预约制。” 白昼直接挂断了电话。 纪繁音单手把白昼的号码也存到了通讯录里,移到客户组。 很快,晚上见面的地址和三十万都到了她的手机上。 纪繁音心情很好地继续早饭:不愧是白家的太子爷,年纪轻轻就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来。 而且白昼还有个优点:他年纪轻,脾气又本来就暴躁,比起钱来,他明显能提供很多很多情感值。 至于今晚的预约,白昼恐怕来者不善。 或许想留下什么她在进行不轨交易的证据,又或者不信邪地想来挑刺。 但纪繁音都不在乎。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鱼都自己游过来了,还能跑得掉? 用完早饭后,纪繁音把餐具都放进洗碗柜里,花了一上午加半个下午做白昼的功课。 知己知彼才好百战不殆,更何况白昼这种显然是准备找事儿踢馆的客户。 五点差五分钟时,纪繁音抵达了白昼发给她的地址。 这是一家坐落在景区桥上的餐厅,价格昂贵,保密性也好,不少明星都来这儿吃过饭。 纪繁音抵达前台说了一个包厢号,立刻有人引她前往目的地。 六人的包间里只有白昼一个人,他正翘脚拿着手机横屏打游戏,听见门开的声音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抬了一下眼皮。 然后他盯着进门的人愣了几秒钟,第一反应就是把翘起的脚放了下去,张嘴喊:“姐姐?” 耳机里队友的吼声都被白昼的耳朵直接过滤了出去。 他操纵的人物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就被人砍空了血条倒在地上,但白昼完全没有分出注意力,他愣了半晌,才突然把手机摔下骂了一句:“一点也不像!” 站在门口的女孩子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像什么?” 白昼心里再清楚不过地知道这是纪繁音。 昨晚上听宋时遇那么说以后,白昼心里其实一点也不信,觉得宋时遇肯定是被鬼迷心窍了。 ——纪繁音那个性格谁不清楚?她跟纪欣欣简直差了北美南美那么多好吧? 白昼本想按照今晚的预定挑尽纪繁音的毛病让她知道自己是在自取其辱,可刚见面的这一分钟时间里他想尽办法要挑一根刺却根本挑不出来。 那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纪欣欣站在面前。 难怪宋时遇他…… 操。 想到这里,白昼突然油然而生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危机感,他嘴硬又违心地把自己刚刚说的话全部推翻:“全都不像!姐姐才不会……不会……” 他自己把自己卡住了。 因为实在挑不出刺。 纪繁音走到了白昼面前,她弯腰凑近白昼的脸,后者连呼吸都屏住了,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不会骂你?”她叹着气用手指轻轻地戳白昼的脑门,“黑眼圈这么重,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啦?明明跟你说过要你好好睡觉、不然会长不高的……” 白昼下意识地接着她的话头抱怨:“我已经成年了,身高一八三,比你高一个头……” 他的话讲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狠狠一闭眼:“纪繁音!” 被叫了本名的纪繁音表情一丝变化也没有,她带着点埋怨地问:“好不容易有时间和你吃饭,你只想讲别人的事情吗?” 白昼有一肚子话想骂,但对着这个样子的纪繁音又骂不出来。 ——那和骂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两样? “再闹脾气我可不管你了啊,”纪繁音站在桌边没好气地说,“我现在就走,你一个人自己吃饭?” 白昼抬头盯着她看。 从眉梢看到眼角,再从眼角看进眼睛里,没有一丝破绽就尼玛离谱。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花三十万约了纪繁音,他简直要觉得是纪欣欣从法国飞回来和他见面了。 明知道这是纪繁音耍的把戏,明明对宋时遇找安慰的低劣行为十分不屑…… “……你别走。”白昼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陪、我、吃、饭。” 他说完,像是在跟自己较力似的,手劲很大地“吱啦”一声把自己身旁的椅子拉了出来,又“啪”地把菜单拍到了桌上。 纪繁音施施然坐下来,夸奖他:“这才乖嘛。” 第 12 章(“我要下班了。”...) 白昼和宋时遇的性格差很多。 纪欣欣对待他们的方式、相处态度自然也就相差很多。 别看白昼在外是个好像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暴躁孩子,在纪欣欣面前时他乖得很。 不管纪欣欣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她嘴上的态度很明显:我拿白昼当弟弟看待。 这倒是给纪繁音带来了不少方便之处:和白昼在一起时,骂他两句也没什么。 姐姐管教弟弟嘛,白昼还挺习惯被纪欣欣说教的,心里美滋滋地觉得对方这是在意他、为他好。 晚餐的过程中白昼一反常态地沉默,所有话题几乎都是纪繁音发起、他被动地接话,显然还没有习惯这沉浸式体验。 纪繁音面色如常地一直给他夹菜,目光精准,挑的都是白昼爱吃的东西。 白昼一声不吭但一口一口很乖地都吃掉了。 最后放下筷子时,他才突然出声问:“你和宋时遇在一起时也是这样?” 问话的内容虽然不太客气,但这语气对于白昼来说实在已经能够得上是和颜悦色。 “时遇?”纪繁音支着下巴给少年倒了一杯清淡的茶水推到他面前,“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白昼盯着被推到自己眼前的杯子,里面茶水清浅,只飘了三四片茶叶,正是他的饮茶喜好。 “嗯……”纪繁音拖长了声音,半开玩笑地卖关子,“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宋时遇也让你喜欢他吗?” 纪繁音叹了口气,她像是在应付闹脾气的孩子似的说:“你明知道我已经拒绝了他。” “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白昼猛地转头恶狠狠盯住纪繁音,“你和他的交易也是这样?” 纪繁音眨眨眼没有回应,半侧着身托腮含笑凝视少年的眼瞳。 两人对视了十几秒钟,白昼的耳根就红了起来,眼神开始飘忽。 他磨了磨后槽牙,视线往地上撇去:“宋时遇这个傻x,居然会被你的脸给骗了。你这样的跟姐姐根本没法比!” 纪繁音的回答是摸了摸白昼的头发,被后者啪地伸手打开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白昼紧紧拧着眉心,声音中带着厌烦,“你喜欢宋时遇,哪怕当个替身也想接近他身边,所以打着这个收费的幌子,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 纪繁音……纪繁音觉得年轻人的脑补能力很强。 “我跟宋时遇不一样,我喜欢的人只有一个,不会找她的替身。”白昼扬了扬下巴,“但如果你能把宋时遇真的撬走,我就能减少一个情敌了。” ——这倒是。纪繁音心里想。 不过问题又来了。 纪繁音又不是真的想泡宋时遇。 有这功夫她去找一个内心纯洁无暇没有意中人的男朋友不好吗? “我不用你跟刚才一样扮演姐姐,装作是她。”白昼站了起来,他不耐烦地把碍脚的椅子往后踢了踢,“以后我和你再见面,你不要主动说话,除非我问你,你才能开口,明白没?” 纪繁音觉得这样更省事了,还免得自己临时发挥找台词。 反正工资一样,没影响。 于是她笑吟吟地点头同意了:“好呀。” “起来。”白昼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满意了,“还有时间,跟我去个地方。” 纪繁音想了很多白昼会想去的地方,但结局是她也万万没想到的。 白昼他作为一个机车暴躁少年、金汤勺选手、大帅比,最后选择的是初中生才会去的、充满了历史古早气息的大头贴机器。 纪繁音站在大头贴机器前的那一瞬间,大概是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秒钟啼笑皆非的表情。 ——被白昼发现了。 他骂骂咧咧地说着“你拿钱办事少废话”,边把纪繁音推了进去。 纪繁音端坐在长椅的内侧,好奇地按了几个按键。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有碰过大头贴这个东西了。 手长腿长的白昼紧跟在后挤进来,大长腿无处放地曲在拍照机器和椅子之间。 这种拍摄空间本来就很狭小,纪繁音和白昼两个成年人挤在里面,居然中间还硬是腾出了两个拳头的距离。 “你想怎么拍?”纪繁音好脾气地询问客户的意见。 白昼清了清喉咙:“你别说话,听我指令。” 他说着,先扫码付了钱然后一顿噼里啪啦地猛按,拍了一整条两个人规规矩矩甚至有点生疏地坐在同一张长凳上的合影。 照片打印出来以后,白昼扫了一眼,露出了极其不满意的表情。 “需要帮助吗?”纪繁音友善地进行二次询问。 她看出来了,白昼是个毫无经验的初哥。 “不用!”白昼恶声恶气地说,“你坐过来一点!到我旁边!” 纪繁音依言向他靠近,距离还没拉近到一个拳头以内,白昼就忍不住向外挪动,可他早就退无可退,有点可怜地挤在了半包围座位边缘的铁皮上,脸上表情一僵。 纪繁音觉得他脸红的表情有点好玩,啪地一下按下了拍摄键。 与此同时,白昼忍无可忍地伸手推开了纪繁音,小声怒吼:“你别靠这么近!” 纪繁音往后退了半尺,举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又要靠近又要别太近,给个距离标准?” 白昼指着镜头:“你,比手势。” 纪繁音看了看他的动作,好笑地也跟着举了一个v的剪刀手,心里快要憋不住笑。 ——初中生约会吗这是。 “别笑!”白昼不满意地呵斥。 纪繁音于是收了笑看镜头。 同样的五官能轻易地呈现出不同的气质,对演员来说这是基本功。 纪繁音能扮演纪欣欣,但她的五官其实本身并不是温柔那一挂的。 利落的眉锋、狭长的眼尾和饱满的唇珠令她在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颇有些高傲与不近人情。 白昼对着镜头看了又看,觉得很不对劲。 他明明是想拍自己和纪欣欣的合照收藏,借用的是纪繁音的脸,可纪繁音不演时,和纪欣欣居然又能差这么多。 那拍这个照还有什么意义! 白昼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我改变主意了,你接着装。” 纪繁音二话不说搭上白昼的肩膀:“看我。” 白昼的目光左右躲闪两下才飘忽地落到纪繁音脸上。 他看得很专注,但又有点挣扎的意思。 纪繁音驾轻就熟地边伸手开玩笑地去撸白昼的头发边一顿连拍,白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一切都结束了。 他刚要发作,纪繁音把打印出来的一长条照片直接举在了两人之前:“怎么样?” 白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大头贴上两人的照片吸引了过去。 他看了又看,最后不讲道理地劈手夺了过来塞进口袋里:“勉勉强强,接着拍。” 白昼就跟上瘾了似的,连着拍了一条又一条,扫码付了一次又一次的钱,无视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纪繁音包里传出铃声打断了他的兴致。 白昼扫了一眼她的包,下令道:“挂断。” 纪繁音这次却没有跟刚才一样好脾气地满足白昼的种种要求,她慢条斯理地把腕上的表面翻给他看:“我要下班了。” 八点整,服务结束,再豪华的南瓜马车也要消失。 白昼:“……”他臭着脸坐在原地,一幅还没来得及存档就被没收了游戏机的小朋友表情。 纪繁音拿出手机关掉闹铃,往白昼那边侧过身体,两人的膝盖碰到一起。 白昼即刻跟被什么脏东西沾上一样避开,大声:“你干什么!” “可以让一让吗?”纪繁音看他一眼,礼貌地询问,“这之后我还约了八点半到美容院做医美,我这个人比较有时间观念,不喜欢迟到。” 她用视线示意了一下大头贴机器旁窄小的出口。 机器五面包围,只有这一面可以进出,白昼还在那儿挡了个严严实实没有一点动弹的意思,让她怎么出去? “还是你不想我走?”她随口调侃白昼。 后者被这一句话激得暴跳如雷,他狠狠瞪了纪繁音一眼,起身掀开帘子跨了出去,还不忘回身威胁她:“今天的事情如果你敢和别人说出去半个字,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莫及!” “放心,我很有职业道德。”纪繁音对白昼的威胁毫无波动,她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说,“除非你像宋时遇那样,自己告诉别人。” 白昼对她强作无事的态度很不屑:“你喜欢姓宋的这事谁都知道,这幅样子装出来也没人会信。” 纪繁音想了想,对这传言无所谓地持了默认态度:“你就当我是为了维护自尊吧。” 白昼轻嗤,想讽刺一句“贱不贱”,但临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去,掉头大步地走了。 任谁也看不见他那件飞行员外套口袋里揣着一叠可爱的大头贴。 纪繁音打开手机正要叫车去做脸,突然看见手机上还有一个未接电话。 是宋时遇的。 显示响铃时间只有一秒钟,难怪她和白昼吃饭拍照的过程中根本没有听见。 一秒钟的响铃时间就几乎是等于响起直接挂断,八成不是拨出立刻后悔就是打错了。 纪繁音想了想,给宋时遇发微信问他是不是找自己有事。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她就看见自己信息旁边跳出一个红色叹号,底下系统提示双方还不是好友,需要添加好友。 纪繁音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宋时遇再也没有和她通过微信联络过。 她把玩了一下手机,无所谓地退出了微信的界面,体贴地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宋时遇既然不说,她也懒得戳破。 紧接着,白昼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纪繁音一接起,少年就命令式地在电话那头说:“刚才忘记了,明天我要一天时间,钱等下打给你。” 然后他就很没礼貌地挂了。 不过入账一百五十万的纪繁音不太介意这种没礼貌。 她往电梯的方向走了两步,宋时遇的电话居然也紧跟着追了过来,简直就跟白昼心有灵犀似的。 “白昼找上你了吗?”宋时遇劈头就问。 纪繁音踩上自动扶梯,笑着反问:“不是你告诉他我的事情的吗?” 宋时遇避而不答:“明天陪我用晚饭。” “抱歉,刚刚已经有预定了。”纪繁音直白地拒绝了他。 宋时遇沉默几秒:“是白昼?” 纪繁音没有回答他。 但宋时遇似乎也不需要回答,他问完那个问题后很快就切断了通话。 而纪繁音放下手机在手心里把玩了下,开始思考:以后这种时间冲突的情况要是再次出现,是不是该引入拍卖服务呢? 第 13 章(不退款的哦。...) 和白昼分开时不过才八点出头的光景,纪繁音慢悠悠去做了个脸,回家时容光焕发。 考虑到明天就要工作,她没选需要恢复期的项目,只做了个简单的补水。 再计算一下在美容上的支出,只占了收入的一小部分。 睡下之前,纪繁音检查【回家的诱惑】进度。 在引入了白昼这个变量之后,入账开始变得稍微有点没规律起来,不过总地来讲,在一周多的辛勤工作之下,纪繁音赚到了第一个一千万。 尽管不是纯现金,其中大部分是情感收入,不过金钱也达到了四百多万,还是纯现金。 以纪繁音从前的眼光来看不算什么,但考虑一下赚这些钱所用的时间…… 嗯,还是很可以的。 就是发展客户的脚步要时刻注意踩得谨慎一点,虽然是别人的鱼塘,翻在里面也不太好看。 在【回家的诱惑】里赚够一百亿,目前看来也不是什么无法达成的目标。 更何况这个app根本没有写明完成的期限。 纪繁音估摸着自己只要小心一点怎么也能再活几十年,不怕赚不到这些。 虽然纪繁音的替身这项工作可能是个青春饭,等以后再换工作就是。 纪繁音开启手机的免打扰模式,一沾枕头不用几分钟就睡着了。 同一座城市里,却有两个人正在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一个是觉得自己白天中了邪的白昼,一个是抽着烟发呆的宋时遇。 大概是夜深人静总容易让人多想,白昼回想起下午时的快乐总感觉自己好像被纪繁音当成了小孩子一样玩弄于鼓掌之中,可再深入想想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纪欣欣确实就是这么和他相处的。 可纪繁音那一点破绽漏洞都没有的扮演里,总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就好像…… 好像…… 白昼说不出来,他骂骂咧咧地从床上翻身起来,打开电脑打了五局吃鸡。 结果单排果然运气不济,碰见的都是坑爹队友,白昼连着五局孤身闯进决赛圈后又被干掉,一次也没有成功吃到鸡,就很尴尬。 白昼气愤地扔下鼠标去倒水喝,突然发现窗外已经天亮了。 他愣一下去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才惊觉距离和纪繁音约好的九点已经只差一个小时不到了。 ——最草的是,白昼本来想带纪繁音去迪○尼一日约会的。 他想了很久,可从没有找到时机和纪欣欣提起,这下正好找纪繁音当作一次提前演练。 但已经八点二十了,现在的白昼还什么准备都没有做。 票没有买,机票也没有订。 一切都临时安排的话,又太过仓促。 虽然纪繁音不是纪欣欣,不用顾忌她是什么感受,但白昼也不希望在她面前被当做手忙脚乱的小孩看待。 他付钱给纪繁音,又不是要给自己再找一个姐姐! 白昼暗骂了自己一句,拿起手机给纪繁音打了个电话。 纪繁音接得很快:“白少早。” “今天不去了,改天。”白昼说,“改明天。” 纪繁音啊了一声,她用一种像客服一样甜美的声音提示白昼:“那我现在就把明天的日程保留。但是白少,如果你确定取消今□□程的话,有一件事要提醒你:我这里是不退款的哦。” 白昼:“??你再说一遍?” “不退款的哦。”纪繁音果然就用同样的语气再给他重复了一遍,“这样吧,明天的我给你打个折?” “不准打折!!”白昼吼完,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行,不退款是吧,那今天还是照旧。” 纪繁音的声音还是那么水灵灵的:“好的呢白少。” 白昼唰地就把电话给挂了。 一百五十万倒不是什么大钱,但他就是不乐意给纪繁音白赚。 …… 纪繁音拿着被挂断电话的手机,心里还有点遗憾。 要是白昼真能扔了这一百五十万的话,她还能给宋时遇打个电话问问他今天还想不想吃晚饭,搞不好能赚两份钱。 可惜白昼倒也没冤大头到这个地步。 真可惜。 纪繁音摇摇头放下手机,打开刚刚已经挑好的橘红色唇釉,仔细地涂在了唇上,对镜轻轻抿了下,提包起身。 ——听白昼那个八成是通宵了的嗓音,估计是要迟到的。 不过她作为乙方是很有职业道德不会迟到的。 纪繁音抵达目的地时是一如既往地提前几分钟时间,白昼给她的定位在一处公交站,她站在站台看了一眼时间,打开手机打益智小游戏。 这个益智小游戏是纪繁音无意中在网上看到的,每关内容都不太一样,随时可以停下,用来打发时间还是很不错的选择。 她打通了一关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整,白昼果然还没有出现。 既然客户迟到,纪繁音决定再摸一下下的鱼。 她点开了下一关。 这关有点难,她专心致志地靠在公交车站的广告牌旁试图通关,身形是长久体态训练得来的自然挺拔舒展,肩膀自然地向后展开,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比广告牌上女郎更为吸睛的风景线。 几个刚刚从隔壁地铁站出来的男生观望一阵,忍不住上前和她搭讪。 其中一人眼尖地瞥到她手机上的内容,清清嗓子:“卡关了吗?我帮你看看?” 纪繁音从需要运算的小游戏中抬起眼来看了看面前的大男生,笑了一下:“那万一你抢了我的手机就跑呢?” 看起来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被她一笑迷得七荤八素,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手机从兜里拿出来交给她:“你……你可以拿着我的手机!最新款的!啊啊我先帮你解锁……” “走开。”又粗又哑的男声打断了他的话。 纪繁音回头看了一下,果然是骑着机车的酷炫少年白昼,他一只脚就踩在公交站台上,一脸不耐烦地将头盔护目镜啪地抬了上去。 那动作看起来简直像是打了护目镜一巴掌。 “她是等我的。”白昼冰冷地对搭讪的男生投以死亡视线,“滚远点。” 纪繁音伸手戳他机车手套露出的手背皮肤,不赞同地:“不要说脏话。” “啊?”白昼火更大了,他粗鲁地挥开纪繁音的手,“纪繁音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纪繁音叹了口气,和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路人道歉:“这孩子昨晚熬了个通宵还要出门,脾气控制不住,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呃,没事。”男生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才提起勇气,“能不能交换一下……” “不行!”白昼伸手把纪繁音往自己身旁拽了一下,恶狠狠地说,“走了!” 和男生同行的同伴里,有人小声嘀咕:“这么凶的男朋友,还是甩了吧。” 白昼回过头怒视对方的表情像是要杀人。 纪繁音迅速踮脚用双手捂住白昼护目镜的空隙阻止他用视线谋杀无辜路人,无奈道:“好啦好啦,走了。” 年轻人们神色各异地离开公交站,白昼则是阴森森地发出威胁的声音:“松手。” 纪繁音一点不怕他。 通常来说,白昼不是个绣花枕头。 但有的时候,他会非常绣花枕头。 譬如,当纪繁音装作十成十的纪欣欣和他说话、看他的时候。 “今天准备去哪里呀?”她施施然地放下手问白昼。 白昼一言不发地指了一个方向:“画室。” 他说完没管纪繁音,拧动机车油门自己一个冲刺走了。 纪繁音抬眼去看,见到一家开在这个寸土寸金商场楼里的画室,名叫隐竹画室,听起来就逼格很高的样子。 她慢悠悠地往商场的方向走去,按照导航抵达画室,门口已经有个工作人员在等她:“纪小姐吗?请跟我来。” 白昼已经在画室里等,他正把画笔往外拿,拿到一半突然停下来打了个哈欠。 纪繁音看他强撑觉得好笑的同时,陡然想起来白昼其人虽然是个暴躁少年,但其实四岁开始学画,是个素描油画大佬。 说来说去,初哥的约会总是很纯情的。 “请进吧,”工作人员在门口停下,“这间画室今天不会有别人来打扰的,两位请便,如果有需要可以按铃喊我们的工作人员过来。” 纪繁音含笑向他道谢走入画室,白昼头也不抬地给她指了个位置:“你坐那里。” 这间画室看起来并不是白昼一人专属,四面靠墙的地方摆着不少旧画作。 纪繁音路过白昼身边时好奇地看了一幅,画上是没穿衣服的人体素描。 白昼不耐烦地抬起头来:“你磨叽什……” 然后他也看到了同一幅画,话音戛然而止,脸色逐渐黑化。 在他恼羞成怒之前,纪繁音先声夺人:“我可什么都没说。” 白昼咬牙切齿指着画室正中央那张椅子:“给我过去坐下,到你该装模作样的时候了。” 他顿了顿,又命令式补充:“别说话,坐着,其他干什么都行,别打扰我。” “好。”纪繁音觉得这也挺省力的,她往椅子上一坐,半靠在椅背上打量了一圈考究且典雅的室内装修,迅速下了结论。 ——这是给有钱人准备的画室,难怪白昼看起来是熟客。 她扫完了周围的环境,随手拿了一本绘画方面的书籍翻,认认真真地读完一章再抬头时,白昼已经沉浸在了作画中。 他的视线在纪繁音和画布之间时不时地移动,眉微微皱起,神情非常专注。 纪繁音干脆也托着书盯着白昼看。 纪欣欣养鱼当然也是有标准的,比如颜值家世都要过关。 白昼光凭这张脸都能出道风靡万千少女……如果不是他脾气实在太差、家世又实在太好的话。 “姐姐不看书了?”白昼突然问。 他问这话时正在低头换笔,语气自然平和得像是随口一提,显然是画得愣神了。 在白昼自己反应过来之前,纪繁音靠着椅子笑盈盈地接了他的话:“比起书来,粥粥更好看啊。” 白昼:“……” 他啪地捏断了手里的铅笔,脸色很难看地换了一支笔继续画,好像准备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刚才的又一次认错给掩耳盗铃过去。 ——纪繁音和纪欣欣根本不一样! 可这一乌龙之后,白昼下笔的手感就怎么都不太对劲了。 正当他烦躁不已、无处发泄的时候,画室里响起了来电铃声。 白昼顿时找到了出气口:“谁的电话!信不信我扣你钱!” 纪繁音“啊”了一声,她微微蹙着眉用有点困扰的表情回答了白昼:“应该是时遇吧。” 白昼即刻跟被侵犯了领域的野兽似的一跃而起直奔纪繁音的手机。 第 14 章(金韭菜二号认证。...) 纪繁音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阻止白昼,就看着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翻转正面。 那只有可能是宋时遇的电话。 毕竟白昼就在身旁,能将来电拨入她免打扰模式手机的人只剩下了一个。 白昼没有挂断电话,他盯着纪繁音的手机屏幕看了两秒,居然接了起来:“姓宋的,你看起来很上瘾啊。” 不知道宋时遇在那头说了点什么,白昼的脸色看起来更沉了。 过了十几秒钟后,他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 纪繁音在白昼背后扬了扬眉。 白昼那句话能被人攻击的缝隙也太多了,一句“你不是也一样吗”就能把他堵死回去。 就是不知道宋时遇是怎么说的。 不过纪繁音最在意的,还是宋时遇是不是打算做下一次预约来着。 于是她语气轻缓地问白昼:“他说什么了吗?” 白昼不轻不重地把她的手机扔到包里:“没什么,都是屁话——你不准看我,看书!” 他踏着重重的步子坐回到自己的作画位上,突然又轻嗤了一声:“你居然喜欢姓宋的那种人渣。” 纪繁音维持着人设没理会白昼这句嘲讽,内心有点无语:白昼和宋时遇半斤八两,结果居然还大哥看不上二哥,什么玩意儿? 她转而低头专心看书,一个对绘画一窍不通的人硬是把手里这本带着不少专业词汇的绘画技巧书给看完了。 把书合上时,纪繁音才注意到画室里只有新风机运作的轻微声响,没有了铅笔在画纸上窸窸窣窣移动的声音。 她抬头看了看白昼的方向,对方在那张看起来特别舒适的宽大椅子里昏昏欲睡,手里的笔要掉不掉。 哪怕年纪轻,熬夜也到底是熬夜。 纪繁音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放轻了动作起身,过去先将白昼手里的笔悄悄抽出一截,见他没有反应才全部抽走。 白昼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唔……姐姐?” “昨天又通宵了吧?”纪繁音摸了摸那头跟主人一样桀骜不驯的头发,“睡一会儿,该吃饭了我就喊你。” 她将声音压得很低,白昼根本没怀疑什么。 他嘟囔着含糊不清地说:“……姐姐不要走。” “不走,陪你。”纪繁音柔声说。 白昼安心地又睡了过去。 纪繁音突然觉得客户提前熬夜也不错,这多省事啊。 她站在白昼身旁,扭头看了看那幅画到一半的素描,里面正是她……或者说,纪欣欣低头阅读的模样,恬静又岁月安好,令人一看就觉得心底宁静。 怎么说呢,很难想象是白昼这个性格的人画出来的。 纪繁音站在原地看了几眼素描的功夫,她身后的白昼突然慢悠悠地伸了只手出来。 在双方指尖碰触上的瞬间,纪繁音就把手缩了回去。 白昼只抓住了她的防晒衣外套下摆,然后就像个还没断奶的孩子一样揪着不放了。 纪繁音低头看看他,轻轻地挑了一下眉毛。 …… 白昼这一觉睡得特别安心,还是被人叫醒的。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自己喜欢的人,不自觉地露出了个笑,带着点没睡醒的鼻音喊她:“姐姐。” “小贪睡鬼,”对方责怪地戳戳他的额头,“一觉睡过饭点,再不起来要把胃饿坏了。” 白昼闭了闭眼,叽里咕噜地:“想吃……姐姐做的饭。姐姐之前说,为了去法国还学了两道……法国……菜……!” 他这句话说到后来语速越来越慢,最后一个字简直是喊出来的,并与此同时像是刚醒似的猛地坐了起来。 ——操,纪欣欣明明在法国,他身旁的是个冒牌货! 白昼见了鬼似的转头瞪视纪繁音,后者不以为意地朝他一笑:“终于醒啦?” 白昼刚要骂人,就发现自己的手还挂在人家衣服上,赶紧触电地甩开,脑海立刻被不能播出的字眼刷屏了。 “午饭?叫外卖!”他态度凶狠地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吃炸鸡!” 纪繁音叹气:“你还年轻,不要总是吃垃圾食品。” “不要你管!!”白昼像个马上就要爆炸的炮仗一样大喊,“你一点也不像姐姐!难道你会做饭吗!” “可以啊。”纪繁音笑了笑,“法国菜我还是会一点的,你想吃什么?” 白昼往购物车里狂加香辣鸡翅的手指停了下来:“……真的?” “不过准备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我住的地方也没有食材。”纪繁音看了看手表,哄他,“一会儿去买菜,今天晚上吃好不好?” 白昼盯着她看了又看,那神情简直像在防贼。 但最后他还是纡尊降贵地同意了,并且将手机递给纪繁音:“那中午随便吃点。” 纪繁音在这个不太健康的快餐炸鸡店里来回看了看,最后还是按照纪欣欣的习惯点了沙拉和玉米。 好在早饭吃得多。她不由得心想。 有了晚饭的约定,上午又睡了回笼觉,白昼午后的效率高了不少,他一共画了两张素描,都收在了一个外表平平无奇的文件夹里面,很宝贝地揣走了。 “你自己去超市,我不去。”临离开画室之前,白昼理所当然地说,“万一被人看到和你走在一起就麻烦了。” 纪繁音本来想问他要银行卡,仔细想想还是没在这时候打破人设。 嗯,之后再问白昼报销,他总不会赖账。 纪繁音直奔商场负一层的盒○鲜生,在心里起草了个两人份的菜单,按部就班地买了全套需要的食材。 毕竟那什么,不想当厨子的影后不是好海王。 等纪繁音推着购物车离开超市时,她给白昼打了一个电话。 少年接起来的声音带着点他日常的不耐烦:“买好了?地址给我,分开走。” 纪繁音眨了眨眼:“去你家吧,你的厨房更大,而且……我有点担心你平常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想去你的公寓看看。” ——她可不想把自己的住址就这么明白地交代给客户,上次和宋时遇见面,也只是在小区的公用地下停车场里。 工作归工作,私生活归私生活。 白昼沉默两秒钟,像是懒得和纪繁音纠结这个问题似的:“那我把地址发你,你自己过去。” 他挂断了。 纪繁音等了一小会儿就收到地址打了车,带着一后备箱的食物直奔白昼的公寓。 白昼不差钱,住的地方当然是高级公寓,大平层不说,还有专门的管家二十四小时待命。 纪繁音抵达时,在门口等待的管家将她领上了顶层,打开了白昼的公寓门,什么都没问就离开了,职业素养特别高。 纪繁音在鞋柜里没找到小号拖鞋,只能穿着男式拖鞋进厨房。 她对烹饪还是很有热爱的,在开放式厨房里将食材一份份拿出来有条不紊地进行处理时,心情特别愉快,不自觉地哼起了小调。 大概二十分钟后,白昼到了。 他打开门时脸上简直神采洋溢,见到门边多一双鞋时才反应过来,飞快抬头对纪繁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纪繁音扭头看了看他,把招呼咽了回去。 “现在吗?我当然可以!”白昼继续对着电话那头讲话,从声音里都能听出快乐,“……可是姐姐今天不用去上课吗?” 纪繁音扬扬眉:哦,纪欣欣的查岗电话。 她将手里的红椒抛了一下翻转过来,放在砧板上熟练地剖开去籽切成菱形小块。 “我没有别的事,可以陪姐姐打游戏。”白昼把机车钥匙放在桌上,一路小跑着去开电脑,“那个……是只有我和姐姐两个人吗?……还有谁?” 纪繁音慢条斯理地给原切牛排撒上胡椒粉和盐粒,轻轻揉搓入味。 “姐姐的朋友啊……男的女的?”白昼的声音从没关门的书房里传出来,“女的?哦好,我现在开电脑,马上就上线。好,一会儿你拉我。” 纪繁音把牛排和其他切好的食材都整整齐齐地放进了超市给的塑料盒里。 白昼从书房走出,手里拿着挂断了的手机:“纪繁音,你可以走了。” 他说完放下手机直奔洗手间泼了自己一把冷水脸。 而纪繁音又用这几分钟把剩下的厨余垃圾给整理好了。 等白昼脸上带着水珠重新走到客厅时,他皱了皱眉:“你怎么还在?接下来用不着你。看在是我有事的份上不用你退钱——把东西都带走,我不需要。” 纪繁音提着一整袋刚处理腌制好的新鲜食材:“白少,等等。” 白昼不耐烦地:“啊?” 纪繁音营业微笑:“刚才去超市的消费,小票留在您的鞋柜上,因为是服务期间的支出,请记得给我报销。” “你有多穷?!”白昼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快走。” ——反正也就鹅肝牛排红酒和玫瑰生蚝什么的,一万多块钱的东西太子爷肯定不会计较。 出于感谢,纪繁音临走时甚至还好心地把那袋厨余垃圾也给带走了。 纪繁音带着白嫖的一整袋高级西餐食材打车回家,到家时一看时间才下午三点多。 提前下班足足八个多小时,回家还有免费的法式大餐吃。 嗯,金韭菜二号认证。 第 15 章(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昼上了游戏加入纪欣欣的队伍,发现里面果然除了他还有一个人在,名字里带了个kitty,确实一看就是女生。 他稍微放下了心来,用语音开心地和纪欣欣打了招呼。 “声音这么哑,你昨天又通宵打游戏了吧?”纪欣欣责怪地问,“真是的,本来不应该叫你来的。” 白昼立刻辩解:“我上午睡过了,现在精神很好。” 不找他,纪欣欣还准备找哪个男人带着她一起打游戏? “真的吗?”纪欣欣半信半疑地问,“要是我一会儿听见你打哈欠,就立刻赶你下线去休息。” 白昼决定打哈欠之前右手离开鼠标捂住嘴。 三人很快开了一局游戏,白昼带着两人跳伞,落地时和两队人撞在一起,两分钟不到,纪欣欣和kitty先后壮烈,就剩下一个白昼孤军奋战。 白昼:“……” 他倒是可以一个人继续这一局玩个二十分钟,说不定也能吃鸡,但是纪欣欣就只能无聊地一直看着他的游戏视角,毫无游戏体验。 于是白昼毫不犹豫地弃枪找人自杀,开始了下一局游戏,边安慰纪欣欣:“等下你跟着我,我保护你。” 纪欣欣说好。 白昼带着两个游戏菜鸡厮杀了好几局,颇觉心累,在排队等候途中和纪欣欣聊天分散连败的焦躁。 kitty一直没有说话,白昼问了问纪欣欣在法国安顿的事情,最后说:“等姐姐稳定下来,我去一趟巴黎看你,有什么想要的特产吗?我都帮你带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啦,这边离华人区不远,大部分想要的东西都能买到。”纪欣欣笑着说,“你别担心我,我担心你才对,一打起游戏来就没完没了的。” 白昼无聊地划拉着自己的鼠标边找话题:“对了,姐姐是双胞胎吧?” “……怎么,你见到她了吗?” “嗯,路上偶然见到的。”白昼顿了顿,“你知道她现在做什么工作吗?” “她一直没有工作,明明以前学习比我好那么多,现在却……”纪欣欣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她那个性格的人,如果碰见的话,看在她是我姐姐的份上,不要和她起冲突,好不好?” 白昼:“……”他闷闷地应了一声,转移话题,“你们明明是双胞胎,怎么性格差那么多?” 纪欣欣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都是我不好。小学开始我突然开始生病,好几年的时间大半都在住院,爸爸妈妈的心思都花在我身上,姐姐那段时间一直自己照顾自己,等我病终于好起来的时候,爸妈才发现她的成绩一落千丈……” 白昼越听越觉得是个弱者的故事,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学习是自己的事情,她自己不伤心能怪谁。” “不要这么说啦。”纪欣欣一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样子结束了对话,“——我们跳哪里?” 白昼随意选了一个地方,操纵角色带着纪欣欣和一直沉默的kitty跳下了飞机。 …… 纪繁音回到家后花了一小时做饭,很有仪式感地给自己摆了盘又点了香薰蜡烛,最后打开一瓶96年的拉菲——全部都是白昼赞助。 酒足饭饱,纪繁音打开手机看了看,没有客户来的联系。 白昼想必还在打游戏,至于宋时遇…… 纪繁音给他发了条短信。 宋时遇回了一个地址,时间是明天的午饭。 纪繁音发了个ok的表情,钱很快到账。 把碗碟都放进洗碗机里,纪繁音伸了个懒腰——这样明天的工作也就安排上了。 那么提前下班的今天晚上是应该看电影,打游戏,还是做点功课然后早睡呢? 纪繁音随意地想着,打开微信的朋友圈看了看。 “纪繁音”本身的朋友圈是空空荡荡的,她从没有发布过自己的生活内容。 但她有那么几个微信好友,大家还是比较活跃的。 譬如纪欣欣,一看po出的日常生活就知道是个岁月静好的白富美。 而纪欣欣刚刚在半个小时前发了一条游戏战果,配的是大哭的表情。 纪繁音点进去一看,三排十连败,其中三次落地成盒。 三排队里唯一一个能打的目测就是白昼,一王者带两青铜的日子真是水深火热。 想到白昼那暴脾气,说不定这会儿还饿着肚子,纪繁音不由得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啊,不过也说不定白昼他挺享受的呢。毕竟想带纪欣欣打游戏的人大概都能排队竞争了。 纪繁音悠悠然地打开一盘新买的蓝光碟,开始享受放假的电影之夜。 另一头的宋时遇转账完毕,放下手机。 “你听进去没有?”宋母叹着气问他,“你总说有喜欢的人,可强扭的瓜不甜,我看那个纪家的小姑娘心眼不少,你也老大不小的,别再把时间都耗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妈,我还年轻。”宋时遇皱了皱眉,“而且欣欣不是坏心眼的人,只是很多同性嫉妒她,在背后传不好听的流言蜚语而已。” 宋母头疼:“你要是追得到她,我也不说什么,可你都那样表白了,她也没有接受你不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听妈妈的,多见几个优秀女性,你的想法会慢慢改变的。喜欢你的姑娘那么多,你怎么偏偏就喜欢不喜欢你的那个?” 宋时遇握着手机不说话,态度是很明显的沉默抗拒。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一会儿又和我吵起来。”宋母心累地结束了对话,像是无意地问,“明天在家吃饭吗?” “和同事约了午饭,”宋时遇摇摇头,“明天一早就走。” “可别又图省时间吃快餐,你看你都比上次回家瘦了!”宋母操心道。 “不是快餐,是之前带你去过一次的那家私房菜。”宋时遇安抚她,“我知道身体健康重要,你和爸也别忘了下个月体检。” 宋母哦了一声,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宋时遇带她去的那家私房菜。 等她找到以后,转手就把地址悄悄地发给了另一个人。 宋时遇毫无所察,晚饭后处理了工作,睡前刷了一遍纪欣欣的朋友圈,见到了她那惨不忍睹的游戏战绩,和截图里面白昼那个很好认的id。 宋时遇隐隐约约察觉得出来,自从他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纪欣欣表白以后,她对他的态度似乎就比从前冷淡了不少。 虽然纪欣欣总说自己刚到法国,人生地不熟,有很多事情要忙……但和白昼打游戏倒是很有时间。 宋时遇眯起眼睛摩挲了会儿手机,还是给纪欣欣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纪欣欣没有接。 …… 第二天上午,宋时遇从父母家离开,回了一趟自己的公司交代工作,看着时间临近午饭,就直接去了和纪繁音约好的私房菜。 他到得早了点,坐下时足足还有十五分钟才到约定的时间。 坐在隐蔽的包厢里看邮箱里的文件时,宋时遇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他还以为是自己走时丢了什么东西,接起来刚喊了一声“妈”,就被亲妈打断了。 “——儿子啊,午饭的时间快到了,你到那家私房菜里了吧?”她问。 “嗯。”宋时遇看了眼手表。 还有十分钟。 “那就好,那就好。”宋母笑眯眯地说,“我让小陈直接去包厢里找你了,她是个脾气很好的小姑娘,你带着她跟同事一起吃饭,不要让人家姑娘太尴尬,啊。” 宋时遇:“……妈,我是和公司同事吃饭。” “那不就都是你的下属吗?”宋母不以为然,“你带下属团建,多带一个自己的朋友有什么要紧,她应该要到了,你好好招待她,听见没有?” 宋母吩咐完,根本没有给宋时遇反驳的机会就把电话挂断了。 宋时遇再回拨得到的只有忙音。 ——那个姓陈的女孩如果真的过来,八成就要和纪繁音直接撞上。 想到这里,宋时遇只有站了起来往前台走,边低头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找纪繁音的手机号码。 刚刚找到,还没来得及按下去,前台领班就带着一个淑女模样的年轻女孩和他在走廊里打了个照面。 年轻女孩显然认识宋时遇,目光一和他撞上就露出了大方的笑容:“宋先生你好,我姓陈。” 宋时遇拨号的手停了下来,他也挂起和平时人设完全符合、令人如沐春风的表情:“你好,我刚刚接到一个公司来的电话,要出去处理一下,先让服务员领你去包厢坐下等我几分钟,可以吗?” “当然可以。”年轻女孩微微红着脸点头,“工作要紧,你先去忙工作的事情吧。” 宋时遇于是侧身为她们让出通路,擦肩而过后才拿着手机往外走去。 他正准备给纪繁音打电话让她不用来了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走廊尽头的纪繁音。 她背着双手笑意盈盈站在那里,目光不躲不闪地和宋时遇对上,明显已经目睹了刚才的一切。 宋时遇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了一下,才继续迈了出去,直到走到纪繁音面前才停下。 “时遇,”纪繁音偏了偏头,“你还约了别的女孩子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宋时遇从她的脸上没有找到一丝怨怼和受伤,他沉默了几秒钟:“纪繁音。……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纪繁音不是众所周知地喜欢他? 这副反应哪里像是暗恋者? “要说的话?”纪繁音想了想,挂着营业笑容问宋时遇,“啊,那这种情况算我放假吗?” 一更(饮鸩止渴使人破产。...) 宋时遇像是第一次认识纪繁音这个人一样盯着她看了半天,  但随即又释然了。 ――纪繁音演起纪欣欣来是无懈可击,演一个不喜欢他的人当然也无懈可击。 装若无其事装得挺像,  看来是真宝贝她的自尊心。 宋时遇轻蔑于纪繁音的欲盖弥彰:“行了,今天是我没安排好,你可以回去了,下次我再打电话给你。” 纪繁音提醒他:“定制服务不退款的哦。” 宋时遇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颇有点怜悯的味道。 他轻飘飘地说:“二十万而已,不至于找你要回来。” 纪繁音觉得甲方就是必须有这点品质:挥金如土。 宋时遇和白昼在这点上就都蛮合格的。 得到宋时遇不会追要退款的承诺,纪繁音的笑容更真诚了:“好,那宋大少再见,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把宋时遇甩在原地,  自己开开心心地回家了。 连着两天合理旷工简直不要太爽。 纪繁音本来打算回家再跑一场电影马拉松,  就着外卖看到天黑,可当她从自动扶梯离开时,  意外看见了一幅电影宣传海报。 悬疑题材小众电影,导演还是个纪繁音前段时间刚刚看过作品觉得不错的人。 正好今天还是电影上映第一天。 自动扶梯运行到末端,  纪繁音毫无犹豫地掉了个头重新回楼上直奔电影院。 因为是上班日,  就算是午休时间,电影院里也是个无人问津的状态。 纪繁音买了最近一场次的票,运气不错,  十分钟之后开场,  她直接买了爆米花和汽水进场。 纪繁音是抱着悬疑的期待进入电影院的,  谁知道电影讲的是从至恶中被衬托出来的至善人性,  用的是手持摄像机的拍摄手法和孩子的纯真视角,从编剧到导演到演员没有一个环节拉胯,  整部电影情感饱满剧情简单又引人深思。 ――不可多得的好电影。 看电影从来格外认真的纪繁音从电影院里抱着空爆米花桶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她把爆米花桶和可乐杯都扔到垃圾桶去,  决定去买点辣的调节一下自己被感染得有点忧郁的心情。 在地下一楼的美食广场中排队等待棒棒鸡时,纪繁音掏出手机打开微博,用自己前不久刚注册的影评人账号写观后感。 她本来就是资深的专业人士,写起影评来时驾轻就熟,切入角度比一般人更为犀利,语言又简练风趣,一周不到的时间就累积了小几千的粉丝。 纪繁音今天刚看的这部电影因为小众又刚刚上映,几乎没有什么专业影评。 因为是喜欢的电影,她写的时候很谨慎,反复修修改改写了好久,留下的只有两行字。 “4237号――” 纪繁音拿着小票扫了一眼,抬头去找服务员。 这一抬头就发现了认识的人:白昼和他的小伙伴们。 白昼也看见了她,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既然现在是工作时间外,纪繁音当然没上去和白昼搭话的意思,她的目光像是看陌生人似的从白昼身上一扫而过,领了自己的红油棒棒鸡转身就走。 才走没两步,白昼就从后面赶了上来,他压低声音问:“你穿成这样,是要去见姓宋的?” 纪繁音眨了眨眼。 纪欣欣和她的穿衣风格确实完全不同,刻意仿造纪欣欣的打扮被白昼认出来也不奇怪。 纪繁音的手机还没有锁上,白昼一眼看过去就看见一行关键字:我很久没有因为一句话就这么难过。 悲春伤秋的,一看就是在宋时遇那里又撞了墙。 白昼轻嗤了一声。 纪繁音淡定地在白昼的逼视下把手机锁屏放回口袋:“跟昨天一样,客户有事,提前下班。” 白昼插着口袋看她冷笑:“你刚刚哭过,是因为被宋时遇甩了?” 纪繁音觉得这误会有点大。 ……不过她不打算解释就是了。 “就这么喜欢他?你要是真喜欢宋时遇,”白昼说,“就想想办法把他抢走。” 纪繁音懂了,白昼是打算用她的手为自己除掉一个强力情敌。 她想了想,故作坚强地:“他如果会喜欢上我,早就喜欢上了。” 白昼一脸怒其不争。 纪繁音抽出一串最便宜的海带结给白昼:“相逢即是有缘,回馈客户,分你一串。” 白昼冷酷拒绝:“我不要。” 纪繁音连个反复推辞拉锯的机会都不给,无情地把手收了回去:“好,那再见。” 她咬着海带结转身就走了。 “――白昼,那是谁啊?没看见脸,但好像有点眼熟……?” 白昼不耐烦地回头敷衍:“没谁,我认错了。” 纪繁音吃完一桶棒棒鸡,很小心地没有让红油溅到自己身上。 她又去买奶茶的时候,宋时遇突然又打了个电话给她。 “回家了吗?”他这么问,但这个问句更像是一句没有意义的招呼,“现在过来陪我吃饭。” 正在用小程序下单奶茶的纪繁音想了想,把小程序关了。 有人请客,不必自己继续花钱。 她掉头又往那家私房菜走,路上又一次碰见了白昼。 纪繁音:“……”这真是何等的缘分,这位顾客今天不考虑下个单吗? 白昼这会儿没跟他的小伙伴一起,他站在一家很火爆的网红店外面,一手插着口袋一手玩手机,即便一张臭脸,还是不少路过的年轻女孩子在偷偷……或者光明正大地看他。 纪繁音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优先赶场。 于是她无视白昼从他面前直接走了过去。 “喂,”白昼头顶生眼睛一样地叫住了她,“你有意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纪繁音停步回头:“我去赶场,走的是这个方向――白少也要预约吗?” 白昼看了眼纪繁音前进的方向:“宋时遇叫你回去?” 纪繁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白昼看她两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情大意就是四个字:你是舔狗。 然后他又低头自己玩手机了。 纪繁音正要重新走,手机响了起来――是宋时遇。 她边接起电话边走:“宋先生。嗯……我正在往你的方向赶,大概十分钟抵达。” 白昼听了个清清楚楚,抬头看了看纪繁音的背影。 ――纪繁音在宋时遇面前装得再镇定有什么用,谁都知道她死脑筋地单恋宋时遇。 宋时遇又从来没把她纪繁音真正看进眼睛里过。 白昼的同伴在漫长的排队后终于出来,手里举着一个狗头形状的小蛋糕,给白昼介绍:“这是新品,叫‘舔狗’。” 白昼很不屑:“什么破名字。” 玩梗的朋友大笑起来:“舔狗一无所有,哈哈哈哈哈哈。” …… 纪繁音说十分钟就十分钟,和宋时遇见面时已经尽职尽责地进入了营业状态。 宋时遇面前桌上看来是清理一新过,换上了两套新的餐具。 纪繁音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宋时遇就头也不抬地问她:“欣欣,你也喜欢我,对吧?” 纪繁音把包挂起,语气特别自然地回应他:“以后我们每次见面都要先互相表白一次吗?” “……”宋时遇没说话,整个人身上气场都压抑得吓人。 但纪繁音是谁?她演过精神分裂也演过连环杀人犯,在片场能把演受害者的年轻人当场吓哭,对宋时遇这种低气压根本没在怕的。 她上前几步靠近桌前,支着桌面弯腰去看宋时遇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地对他宣言:“我也喜欢你。” 两人对视半晌,宋时遇的全身才稍稍松懈下来,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纪繁音入座。 纪繁音笑了起来,她给宋时遇空了一半的杯子加满热茶看,又推到他面前,轻声问:“刚才没吃好吗?现在再点一些东西吃?心情不好可以告诉我,我会好好听你说的。”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宋时遇突然问。 纪繁音恍然大悟。 刚刚那个一看就是白富美的姑娘,大概是宋时遇家里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 也就是说,宋时遇正在被家里逼婚呢。 但再怎么说纪繁音也不可能答应宋时遇和他结婚。 她借着绕过桌子的短暂间隙思考了一下,坐下后莞尔一笑:“我们还没有正式交往,就要谈那么以后的事情吗?” “……那什么时候可以谈?”宋时遇沉声问,“那一天会来临吗?” 纪繁音不好意思地把放在桌上的双手交握在一起:“如……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当然会结、结婚啊。” 她说完就顺应此时气氛地开始脸红,眼神不好意思地两边乱飘,像是害羞到不敢看宋时遇的眼睛似的。 宋时遇长长出了一口气:“欣欣,我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你。”纪繁音小声回他。 她边演着害羞少女,边在脑中思索一个问题。 和客户交往过程中,这个空头支票要怎么开才不会引起纠纷呢? 嗯……果然还是万事不决拖字诀好了。 “时遇,你也知道我还在上学,等我拿到毕业证回来以后,再一起坐下来认真地谈论这个人生的重要问题,怎么样?”她轻轻柔柔地提议。 反正这碗青春饭吃个三年差不多也够了。 除非三年后纪欣欣决定继续深造不回国,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目前情况来看,总之先职业规划一下,替身个三年份的吧。 宋时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逐渐软化温柔:“……好。在那之前,我们就只是交往关系。” 纪繁音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举高手写菜单把自己的脸遮了起来:“嗯,好。” 内心的她又短暂地为宋时遇……宋时遇的钱包默哀了一秒。 饮鸩止渴使人破产。 二更(想道歉,迟了。...) 既然是宋时遇会选择吃第二次、第三次的餐厅,  想当然是味道不错的。 并不挑食的纪繁音就算在服务过程中严格按照纪欣欣的爱好来进食,也吃得十分愉快。 她甚至想着自己以后一个人也可以考虑来这家吃。 用餐过程中两人聊着天,  纪繁音边享受美食边驾轻就熟地接宋时遇递出的话头。 宋时遇提起自己回家了一趟,她就顺着宋时遇的话问了问宋家父母的近况,就像任何一个交往中的女朋友那样关心对方的家庭。 宋时遇说起最近好像要降温,她就体贴地提醒他该准备好厚衣服和雨伞免得感冒生病。 ……诸如此类。 但譬如刚才相亲那个女孩子的事情,只要宋时遇不说,纪繁音是绝对不会主动提起来的。 谁知道那对宋时遇来说是不是个地-雷呢? 直到菜品进行到最后海参捞饭这一项、纪繁音主动将浓稠的汤汁倒入小碗中帮宋时遇拌匀时,她才听到宋时遇问:“刚才在这里看见的事情,你不准备问问我是怎么回事吗?” 纪繁音抬头看了看宋时遇,花了一秒钟琢磨他问这话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是希望“纪欣欣”吃醋,  还是别的什么? 短暂的思考后,  纪繁音把拌好的捞饭放到了宋时遇面前,一笑:“我随时准备着听你的解释呀。” ――她机智地把球踢回给了宋时遇自己。 宋时遇沉默片刻:“……是我妈安排的相亲,  我之前并不知情。刚才,我也好好拒绝过他了。” 他这么一说,  纪繁音就懂了。 她垂眼搅拌着自己的那碗捞饭:“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移情别恋啦……但在你解释之前还是忍不住很担心。” “对不起,  应该早点和你解释。”宋时遇说。 “又不是你的错,”纪繁音抬起头来,展露放心的笑容,  “但现在你全都解释清楚,  说明我信任你果然没有错。” 坐在桌对面的宋时遇也笑了起来:“嗯,  谢谢你的信任。” 纪繁音心想:没错,  我尤其特别信任你的钱包。 嗯,捞饭真好吃。 从私房菜离开时,  宋时遇买的单。 纪繁音瞄了一眼小票。 两顿饭加起来四千多,不愧是私房菜。 不过再怎么说也没有白昼那天的贵…… …………嗯? 纪繁音想到这里,  待办事项里的一项突然回归脑海。 ――白昼是不是好像还没报销她那天的食材费? 一万多呢,不能就这么草草带过。 报销之前绝不能给白昼预约权限。 “接下来你有什么事?”宋时遇收起手机,问,“我送你过去。” 纪繁音回过神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发现距离服务结束还差几分钟,于是笑笑没有拒绝宋时遇。 升降电梯就在私房菜边上不远处,服务员恭敬地将两人送出门外,甚至还服务到位地替他们按好了楼层按键,深深鞠躬道谢:“欢迎下次光临。” 同为服务业从业人员,纪繁音内心深刻地对他感同身受。 ――赚点钱容易吗? 把宋时遇送到地下车库之后,纪繁音压根没上车。 两人刚走到车前,纪繁音的闹钟就响了。 宋时遇的脚步一顿。 纪繁音也停了下来,她站在宋时遇的停车位旁挥了挥手:“再见。” 虽然她神情还带着点笑,可是整个人怎么看怎么就跟刚才不不太一样,连一个摆手的动作似乎都挺漫不经心的。 宋时遇大概经过几次经验后终于有了心理抗性,这时候终于没有露出幻想破灭的表情,他朝纪繁音看了一眼,像是要在她脸上找出什么来似的盯着看了几秒钟。 纪繁音歪头和他对视,纵然不出声,那表情看起来也还是很随意,就好像一个人在路边站久发现自己被人盯着看之后的反应一样正常。 ――纪繁音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脑子里还在思考如果宋时遇要续费的话,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你刚刚来时眼睛是红的,哭过了?”宋时遇突然问。 纪繁音恍然地啊了一声:“哭过了。” 当然是因为电影哭的。 “为什么不去找个男朋友?”宋时遇点了根烟,“淡忘一段感情最快的方式是开启另一段感情。” 纪繁音不置可否:“以后会的。”从职业替身这份工作里赚够钱以后。 至于现在,莫得感情地周旋在两个男人里的她暂时没有谈恋爱的余裕。 宋时遇眼神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开始当影评人的纪繁音差点想给他做个阅读理解。 不过营业时间以外,纪繁音实在不太care宋时遇在想什么,她朝宋时遇的车扬了扬下巴:“还不走吗?” 宋时遇“……”地进了驾驶座离开。 纪繁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正准备给白昼发个短信礼貌催一下款时,她身后响起了一声有点忐忑的招呼:“那个……你好?” 纪繁音以为自己是挡住了别人的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搭话的人有点眼熟。 她回想了一下,回忆起来是那天在公交站台等待白昼时碰见的男孩子。 男孩子这会儿单肩挎着个电脑包,浑身上下飞扬着大学生的气息。 他有点紧张地抓着自己的电脑包带子,语气里又带点惊喜期待:“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纪繁音笑了笑,她低头飞快地把催款短信打完:“正好,那一关我到现在还没通关。” 男孩子眼睛亮了起来:“我来试试!” 他说完,这次率先飞快地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了纪繁音:“你先拿着我的手机……还有电脑!就不担心我拿着你的手机跑了!” 于是两人在地下停车场的一根柱子旁边认真研究起来小游戏的关卡怎么过。 男孩子试第一次时没成功,立刻着急地解释:“等等等等,我找到规律了,再试一次就能过!我真的不是骗子!” 纪繁音有点好笑:“我没说你是。” 第二次果然一次过关,男孩子长舒了一口气,把显示着过关的手机递到纪繁音面前,神采飞扬地求夸奖:“我帮姐姐过关了。” 纪繁音接过手机道了声谢。 “那作为通关的奖励……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男孩子试探地问。 纪繁音关掉游戏,语气轻松地:“好啊。” 不用猜也知道对方想问的是什么,那问题简直已经写在他的脸上了。 果然,男孩子紧张地舔舔嘴唇,问:“刚才和姐姐一起出来的男人,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男朋友?”纪繁音晃着手机,“我如果有男朋友,就不会理任何一个向我搭讪的陌生人了。” 男孩子长舒一口气,开心得原地蹦了一下:“太好了!那就是普通朋友。” “也不是朋友,”纪繁音否认宋时遇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只是个客户。” “那现在工作结束了吗?”男孩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提议,“上次没机会,这次正好有缘,姐姐想不想吃什么?我请你。” 都是同龄人,这孩子比白昼可爱太多了。 纪繁音忍不住想。 “我请你吧。”她说,“刚才看见有一家冰激凌,有点好奇什么味道。” 主要是那家店里新品冰激凌搞活动,第二个半价,纪繁音又不想自己当街吃两个冰激凌,遂有点遗憾地放弃,现在正好有机会去享受优惠。 “好啊!”男孩子立刻点头同意,是肉眼可见的快乐。 男孩子自述是个大三学生,和白昼同个学校大一届,身高甚至也差不多。 “临湖大学?”纪繁音扫码付钱,“这么巧。” “纪繁音”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 “啊,难道是学姐吗?” 纪繁音不置可否:“我认识你们学校的人。”而且还刚搞过同学聚会。 男孩子笑嘻嘻地:“毕竟是本省最有名的学校嘛。姐姐说的是在校生吗?说不定是我认识的人?” 纪繁音接过店员递来的两个粉蓝双色冰激凌,分给身旁人一个:“有一个你应该认识。”白昼。 “叫什么啊?”男孩子好奇地问。 纪繁音还没把白小少爷的名字说出来,一抬头的功夫,白昼本尊就出现了。 ――第三次。 而且不愧是校友,一群人打了个照面就打起招呼。 白昼身旁的几个小伙伴率先瞪大眼睛挥手:“――诶,学长?” “哇!我们是不是好像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诶嘿嘿……” “不是坊间传闻学长没有女朋友的吗!” 而纪繁音身边的男孩子手忙脚乱地摆手解释:“不是,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不是这种关系怎么会一起吃这种情侣双份冰激凌啦!” “咦,”突然有人疑惑地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学长的女朋友?” “啊!不是据说去了法国留学的纪欣欣学姐吗?” 舔着冰激凌的纪繁音看了看叽叽喳喳的年轻人们和臭着张脸的白昼,姑且还是解释了下:“纪欣欣是我妹妹。” “咦,亲姐妹吧?也太像啦!” 纪繁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亲姐妹。”她回头指了指冰激凌店:“你们吃吗?学姐我买单。” 胃袋几乎约等于无限的大学生们不论是处于蹭饭还是看八卦的心态,一个个都热情地接受了纪繁音的提议往冰激凌店涌去。 只有刚才发出眼熟疑惑的那个老实人还在疑惑:“不是,我是觉得好像今天在什么地方见过……” 但没人接他的话,他也只好挠了挠头跟上了众人。 原本和纪繁音走在一起、手里已经拿了个冰激凌的男孩子也被众人不怀好意地簇拥着走远了。 唯独被落在后面的就是没人敢拉扯的白昼,和一身大佬气场的纪繁音。 人都走完了,白昼才发出不屑的嘲讽:“你可真忙。姓宋的那边忙完了又赶了一场?” 纪繁音扬眉:“你不记得他了?” “我为什么要认识他?”白昼理所当然地问。 纪繁音想了想。 也是,白昼目中无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当然也不可能记得那天公交站台上和她搭话的人长什么样。 但她又没有和白昼解释的义务,于是舔着冰激凌很无所谓地说:“我现在是下班时间。” 如果是上班时间,哪怕是第二个半价的冰激凌都是不可能买给客户的。 纪繁音说完就朝冰激凌店走去,跨了两步才突然想起来催款的事情,遂回头去找白昼。 白昼一脸“有屁快放”的不耐烦表情看着她:“现在想道歉,迟了。” “不是。”纪繁音认真地否定了他的推论,“昨天的食材费用,别忘了给我报销。” 三更(蚊子虽小也是肉。...) 白昼:“……”他难以置信地问,  “你请别人冰激凌请得倒是很大方?昨天你走的时候什么也没给我留下,我半夜饿得要死还得自己叫外卖!” “那是我走之前你自己提出的要求――全部带走,  你不需要。”纪繁音顿了顿,也很疑惑地问他,“你要是想我给你买东西,刚才为什么拒绝吃我请客的冰激凌?” “谁说我想要你给我买东西?”白昼立刻皱眉很厌恶地驳斥,“纪繁音,你别自作多情。” “我知道这点钱对白少来说洒洒水,所以我觉得白少肯定是忘记了给我打钱,而不是刻意拖延的。”纪繁音张嘴就给白昼戴了高帽子。 果然觉得自己受到质疑的白昼咬牙切齿地拿出了手机,现场给纪繁音转账自证清白。 不记得具体金额,  只记得开头是个一、一共是个五位数的白昼直接给纪繁音凑了个整。 一分钟不到,  两万直接从一个银行账户到了另一个银行账户。 “多出来的是小费的意思吧?”纪繁音看了眼银行短信,一点没有多退少补的意思,  甚至还给白昼倒了个谢,“谢谢白少。” 她再没给白昼一个眼神,  边咬着冰激凌的华夫甜筒往店里走去边在手机里找付款码。 相比起高级西餐食材来,  这家三十多一个的冰激凌实在算不上贵了。 等人手一个颜色特别少女的冰激凌后,白昼立刻黑着张脸说他要回去。 白昼的小伙伴为难地左看看右看看,虽然有点放不下学长和毕业学姐的八卦,  但也不好干出毁人约会这种事情来,  最后犹豫再三还是跟在白昼身后一起走了。 纪繁音也没留太久,  她心里惦念着那篇没写完的影评。 于是礼貌地和男孩子互换了联系方式之后,  纪繁音直接就回家了。 她对着电脑以写论文的架势写完那篇影评后,天正好黑了下来。 纪繁音摘掉蓝光眼镜,  去冰箱里翻了翻剩下的食材,正寻思做个什么吃时,  手机响了起来。 她扫了一眼,轻轻扬眉。 自从搬出纪家之后,这只手机里的通讯录就被她删得七七八八,原本就没存几个号码,删得更不剩下几个。 一周多的时间给她打过电话又在通讯录里的,只有两名客户。 ――纪欣欣人在国外,用的都是视频通话软件。 就在刚刚,通讯录里的又一个号码给她打电话了。 纪繁音看着屏幕上面【爸爸】两个字,不由得有点好笑。 她搬出来一周有余,纪家父母就算再瞎也该发现自己家里少了个人,更何况纪繁音走之前多少还是顾及血缘关系给他们发微信提了一嘴这事儿。 但从那天开始,纪家父母一个电话也没有给她打过,一句问候没有发过,根本不在意她在外是死是活。 纪繁音随手滑动通话按钮接了电话,按了免提放在一旁,边从冰箱里拿昨天没吃完的食材,边“喂”了一声。 纪父威严地训斥:“喂什么?连爸爸都不会叫?越长越没有规矩了,和你妹妹学学怎么和长辈讲礼貌!” 纪繁音对这位实在没有什么尊重。 她又不是“纪繁音”。 因此她专心致志地挑着两个青椒谁的色泽比较漂亮,边充耳不闻地问:“什么事?” 纪父怒斥:“怎么和我说话?还记得我是你爸吗?!” 纪繁音斟酌几秒,决定两个卖相不错的青椒都在今天杀了。 她把冰箱门关上,手指轻轻一划,轻描淡写地直接把纪父的电话给挂断了。 一点也不生气,就像刚接了个“请问您对股票感兴趣吗?”的推销电话。 大概是觉得威严扫地,纪父再没有打过来,倒是纪繁音在厨房里忙了十几分钟之后,纪母打了电话过来。 她的语气倒是比纪父好上不少,上来先试探地喊了一句纪繁音的小名:“音音啊,在外面过得好不好?钱不够的话记得问爸爸妈妈要。” 纪繁音手起刀落切芦笋,言简意赅地略过了纪母虚情假意的废话,重复了一遍刚才问过纪父的问题:“什么事?” 纪母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但她似乎有心理准备,没有发火,而是问:“妈妈想问问,你现在住在哪里?” 纪繁音反问:“要过来看我?” 纪母支支吾吾了会儿才说出实话:“爸爸妈妈……我们是有点担心你,有人跟你爸爸说最近在好女孩不该去的地方见过你。音音,你说实话,是不是交上了什么不好的朋友,跟他们去了不三不四的地方?” 纪繁音想了想自己最近去的地方,觉得可能是那天晚上那个酒吧。 “成年人去个酒吧,不行?”她懒洋洋地问。 纪母的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不行!清白人家的好女孩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要是被爸爸妈妈的朋友知道,谁知道那些人会怎么想我们一家人!” 纪繁音开了水龙头洗菜刀,波澜不惊:“给我打电话就这事?” “你怎么能这么说?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你究竟有没有意识到?爸爸妈妈这是为了你好,才……” ――那就是没别的事了。 纪繁音自动这么理解完,用软布擦干手上的水,干脆地又一次挂了电话,然后给手机开了免打扰模式。 这下除了客户,谁也打不进她的电话了。 等纪繁音做饭、吃饭、洗碗一整套下来,再去检查手机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以后了。 纪母的未接电话好几个,最后她像是终于意识到纪繁音不会接电话,换成了微信的形式发了好几条长篇大论。 纪繁音扫了一眼,大意就是责怪她的行为令家人抬不起头,最后表示“你年龄差不多了,又不准备和欣欣一样继续读书,该准备嫁人了,妈妈给你安排了相亲对象”之类的废话。 最后似乎还写了相亲对象的大致情况,但纪繁音无视了这些废话。 说起来,难道这些有钱人家也这么喜欢相亲? 宋时遇白天刚刚相了一个,现在就轮到她了。 纪繁音深觉得自己没有宋时遇那么好脾气还主动请客陪一顿饭。 不过纪家父母显然没那么容易放弃,他们要是知道了这个住址的话,恐怕会有别的麻烦事。 纪繁音拿着水杯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又觉得麻烦不算太大,很快扔到了脑后。 她纪繁音是风里雨里走过来的人,不怕这点找茬的。 面包会有的,新的房子也是会有的。 微信里别的信息就是纪欣欣和今天刚加上好友的男孩子了。 纪欣欣的问话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不过里面像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嘴白昼的事情。 另一位年轻人发了特别正经的自我介绍,说自己叫陈云盛,后面的内容从年龄爱好到故乡一应俱全,一开始是规规矩矩地问她安全到家了没有,一个多小时后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姐姐现在是在忙工作吗?】 纪繁音无视了前者,打开一部新电影看的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后者聊了一会儿,电影结束后就和他道了晚安。 因为不在“工作时间”,陈云盛又不是个坏品行的人,一个多小时的聊天居然还挺轻松愉快。 纪繁音放下手机时,突然想起来邵齐这个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她了。 嗯……算了,也不是很在意,普通朋友十天半个月联系很正常。 洗漱后,纪繁音躺到床上,进行每天例常睡前活动――检查【回家的诱惑】入账――时,她发现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 app的入账里面出现了一些非常小额的明细,而且来源还是一些她根本不认识的人,贡献点数几乎持平,稳定地在两位数和三位数上下波动,还都标注着是“情感”。 另外,这些入账都是从下午才开始产生的。 纪繁音靠在床头思考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打开了自己的微博。 ――果不其然,她下午发的那条影评不知道怎么的就火了,转发已经超过一万次,点赞比这还要高出好几倍,热度仍然在不断攀升当中。 评论和转发里不乏情绪激动的发言,有褒有贬……不过对纪繁音来说没什么区别。 她毫无心理波动地翻了翻转发,很快确定了这异常热度的来源:据说有个什么明星点赞了她的这条影评,并且一直没有删除。 纪繁音又去找那位明星,发现还是个熟面孔――她恶补了这个新世界的那么多电影,当然认识这位举足轻重的四金影帝贺深。 从业内人、同行的角度来说,纪繁音觉得这位的专业水平还是很足够的,能称得上一句艺术家那程度。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长得很好看。 如果纪繁音还在娱乐圈里,她挺乐意和这位合作的。 不过现在还是算了。 看在这位间接给她贡献了许多情感值的情况下,纪繁音在对方的主页里点了个关注。 两人的关系顿时变成了互相关注。 纪繁音扬了扬眉。 ――一般来说,这种明星的微博都是由专业人士经营的,尤其是发布的内容和关注的账号这些方面,明星自己本来都是不过问的。 就算真有爱刷微博的网瘾人士,也大多是选择自己悄悄地搞个小号。 一方面,官方账号出点小错就容易引起血雨腥风;另一方面,明星艺人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把管理经营微博内容。 以这位影帝的咖位,大概是他的团队点的关注。 ……但这部电影好像根本没有他出演? 纪繁音有点疑惑地点开私信看了看,并没有收到影帝工作室发来的合作邀请,遂直接关掉微博淡定睡下。 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和影帝的互关真是小意思。 …… 影帝的合作邀请在第二天才姗姗来迟。 纪繁音刷着牙单手翻看这条私信的内容,写得果然很官方,讲的是关注到她的影评犀利又独特,想邀请她去参加贺深新电影的首映并且撰写影评。 新电影上映,买点水军彩虹屁软文什么的倒也是正常操作。 就算是这样,好像也不该直接关注她吧……? 而且没提到给钱,只说了给入场函,看起来不像是买好评的意思。 不过昨晚的入账还算可观,微博里获得的情感和平时的不太一样,一条热门微博只要在那里,以后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新的情感。 因为总会有新的用户来看到这条微博的。 蚊子虽小也是肉,不失为另一条赚钱路线,反正既是她喜欢做的事情,又不太耗费时间。 为什么不做呢? 纪繁音完成思考回路,吐掉泡沫漱了个口,就干脆地从私信窗口把自己的地址发了过去。 对方这次回复很快,先把时间和地点发给了她,然后表示入场函会很快快递到她的住址。 纪繁音盯着后来回复的这条私信看了看,总觉得语气不太对劲。 第一条邀请明明还很官方,第二条就很随意。 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想到这里,纪繁音看了看对话框里自己那高贵冷艳只有地址的回复:“……”嗯,我也挺随意的,大哥不笑二哥。 她走出盥洗室,最后给贺深的工作室打了一剂预防针:【我的影评都很真实。】 ――不会给烂片彩虹屁。 【没问题,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对方立刻回复。 不管对方是客套话还是别的什么,有了这句保证,纪繁音多少放下了心来。 她把这场首映记到自己的日程表里,免得和之后的客户预约撞了时间。 如果真的撞上了……嗯……那就得看看客户愿意出多少钱了。 四更(我是个织梦家。...) 入场的邀请函在第二天就送到了纪繁音的住处,  正式的首映则是再之后的一天。 这一次宋时遇倒没有再打电话预约时间,白昼撞了上来。 “我要练习一下去游乐园怎么玩。”他说,  “要一整天。” “明天不行,”纪繁音随手翻了一下自己的日程表,“后天怎么样?” 她估摸着自己参加完首映回家正好能睡下,因为路程比较远,所以赶路的过程中应该就能写完影评。 “明天不行?”白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行程还挺满,我选课都没这么麻烦。” 他似乎就是这么随意一嘲讽,但纪繁音从中获得了一点灵感。 不如写个简单的小程序,把她的日程安排进行半公开,  那么客户每次想要预约的时候也不必打电话,  而是打开小程序一看什么时候她可以接受预约。 ――科技发达真好。 纪繁音认真地把这个小程序的想法记了下来,决定等有空的时候再考虑实行办法。 毕竟,  想法虽好,也得看看客户们到底愿不愿意用这个小程序。 此外,  还得思考一下怎么继续在客户数量上进行开源的问题了。 再怎么说,  宋时遇和白昼一个开公司一个是学生,区区两个人不可能瓜分完她的时间。 是时候去寻找金韭菜三号的痕迹了。 同为海王,纪繁音觉得自己大致明白纪欣欣内心在想什么。 对纪欣欣来说,  养鱼大概是她证明自己实力魅力的一种方式,  这种养殖其实并不只局限于爱情这一面,  也包括了其他的感情。 亲情、友情、爱情、尊敬憧憬之情…… 纪繁音现在还不知道原因,  但她能看得出纪欣欣对这些情感有着“越多越好”的执念。 这同时也造成了另外一个结果:纪欣欣的鱼塘里鱼苗质量其实稍微有点参差不齐。 纪繁音根据自己的记忆,把自己所知道对纪欣欣充满迷恋的人给写下来做了个简单的分类。 第一个分类很简单,  是纪繁音记得的、“未来”经过宋时遇的介绍,确实把“纪繁音”当做替身来缓解过寂寞的人。 她林林总总也记下来六个名字,  加上宋时遇和白昼一起凑了个很吉利的数字“八”。 第二个分类就不能偷懒而需要好好做条件筛选了。 首先,金钱不够充足的不要。一来收益太低不划算;二来如果不是出手特别大方的冤大头,她可吃不消杀价这种行为。 其次,作为一个资深颜控,不好看的也不要。 即使职业素养足以让纪繁音对任何人温柔体贴任劳任怨……拥有一张好看脸的客户还是能令她的容忍度稍稍提升。 比如宋时遇,比如白昼,都是一挑一的好看。 火气实在上头时,看一看对方的脸,怒气槽都能从100降到……降十个点,到90吧。 最后一点,就是对方必须是自愿上钩的。 从宋时遇白昼这种人身上赚钱纪繁音的良心是一点也不痛,如果换成别人那就不一定了。 三条过滤条件一筛…… 人选似乎也还是不少。 只能说这海域不小。 接下来的就是按照纪欣欣的社交路线去试探和接触那些可能的人选了。 宋时遇和白昼两个,是纪繁音本来就认识的。纵然不熟,也比陌生人好出手。 如果是陌生人,就必须从社交第一步的互相认识开始了。 纪繁音翻出一个软件,在电脑上认真地做了一个思维导图来计划接下来的活动。 理论上来说,第二天下午的电影首映会上,也是有可能会碰见备选人的。 因为纪繁音记得纪欣欣有条鱼就是刚毕业不就直接拿了重量级奖项的新锐导演,人也长得不错,风流潇洒,后来还差点绑架了纪欣欣强行占有她。 这占有欲和偏执程度看起来很有成为韭菜的潜力。 纪繁音对电影首映做完了功课,拿起入场函看了眼,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弹了它一下。 一石多鸟的行程,当然要去看看的。 …… 贺深主演、大导执镜的新电影首映式,本来就不对大众公开,只请了业务相关人士及其家属过来参加,记者大多只能在外场参加记者会,并不能进入内场观影。 纪繁音寻思自己只是来看个电影准备回去写观后感,没有盛装出席,轻度散光的她还特地戴了一幅眼镜。 结果到首映式会场门前时,她才发现门口站着一圈蓄势待发的记者,长枪短炮装备齐全,伺机上前采访任何一个往里走的人。 而那些手持入场函的人,虽然不说衣着多么多么华丽,但至少也是男士西装女士礼裙。 唯有纪繁音穿着宽大卫衣和牛仔裤,披肩散发,像是一个路过的文艺女青年。 换成别人可能会回家换衣服,纪繁音却很淡定地把眼镜戴上直接往人群的方向去了。 前方正好有两人被记者拦下接受采访,纪繁音径直从他们的背后穿了过去,对努力向她递话筒的记者们全部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她耍大牌脾气不好的新闻又何止一次两次,另一个世界的人和纪繁音本人早就都已经习惯了。 迎宾小姐微微笑着朝纪繁音鞠躬:“您好,请出示一下您的入场函。” 纪繁音递出入场函等待对方检查完毕登记入场。 等到走进内场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刚后面接受采访那两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究竟是在哪里见到过呢? 她好奇地回头看了一下,正好见到那对夫妇挽着手走入内场,三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夫妇二人里的男性立刻对纪繁音怒目而视。 纪繁音:“……?”您哪位? 妇人则放开了搭在丈夫身上的手,快步朝纪繁音走了过去,轻斥道:“你怎么进来的!” 纪繁音看了看门口的迎宾台,又看了看妇人,觉得对方可能脑子有点不太清醒:“我是隐身……嗯……穿墙进来的。” “说什么胡话!你……难道你是知道今天时遇会来,才混进来想见他?”妇人又急又怒地问。 听到她这么说,纪繁音恍然地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对夫妇。 ――哦,是纪家父母。 太久不见,有点忘了。 “宋时遇会来吗?”纪繁音无所谓地问,“跟我没关系,我是来工作的。” 纪母急道:“你好吃懒做,毕业都差点没过关,能有什么工作!别丢人现眼了,我现在就让保安带你出去!你真是越大越不像样了!” 她说着就要上前拉纪繁音的手,被后者轻易地避开了。 纪繁音晃了晃手中邀请函,笑着问:“这么要面子的你们,真的打算在这里和我关于入场函是真是假、我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事情大吵一架、自取其辱?” ……纪家父母当然干不出这对他们来说落面子的事,只能忍气瞪着纪繁音转身离开。 内场被布置成了小型电影院的风格,每张入场函对应一个座位号。 有的人趁着电影开场之前的时间进行社交,纪繁音原本的打算是直接去自己的座位坐下,可纪家父母刚才闹这一出让她心里改了主意。 总得让他们死个心、无话可说才是。 纪繁音才花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思考打脸办法,一名穿着酒红色鱼尾裙的女士就踩着高跟鞋“踏踏”地朝她走了出来。 纪繁音太熟悉这种类型的女强人了,她们走路时简直都自带气场和风扇。 “是‘影音说影’老师吗?”女强人大方地伸手打招呼,“我是贺深的经纪人章凝,请问怎么称呼您比较方便?” “我是纪繁音,”纪繁音顿了顿,“不需要用敬称。” 章凝掩着嘴乐了一下:“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纪繁音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啊,对了,贺深有点事还没到,让我代他和你打一声招呼,说他很希望看到你真实的影评。”章凝侧身指了指侧面的休息厅,“首映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你想去那里的水吧坐一会儿吗?” 纪繁音更加觉得奇怪起来了。 她想了想还是点头:“好。” 贺深难道也是纪欣欣的鱼吗? 不合理啊,这样的优质对象,如果纪欣欣真的圈到手里,不可能会没人知道。 “那我带你过去吧。”章凝立刻说着往那个方向走,边走边说,“我还担心你在这个场景里会觉得不适应,看起来你好像还蛮习惯的?” “适应是指和人聊天?”纪繁音笑了一下,她说,“刚才那是我的父母,他们不知道我也会来。” 章凝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回头找了找纪家父母的位置。 纪繁音也随之停下脚步,站在“贵宾休息室”的引路牌门口回首往难掩震惊的纪家父母看了一眼。 他们脸上几乎是清清楚楚地写着一排“你为什么能进去?”的大字。 纪繁音朝这对偏心到没边的夫妇微微一笑,跨入了休息室。 孩子就像是一面镜子,你对它投注什么,它就显示什么。 当家长对孩子的一切都给予否定时,孩子自然而然地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偏心不是一日一夜之前就能成型的,纪繁音是在漫长的十几年时间里一点一点地失去了自尊与爱。 纪家父母即使没有真的逼死“纪繁音”的意思,在未来的她自杀这件事情上也难辞其咎。 更何况他们还不知悔改,何必给他们好眼色。 …… 另一头的纪父火气暴涨,根本按捺不住就拉着纪母大步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二位,请出示一下入场函。”贵宾休息室门口的保安尽职尽责地拦住了他们。 “你认不出我是谁吗,小伙子?”纪父压抑着脾气问。 保安不卑不亢:“我是新人,确实不认识二位。如果能看一下入场函确认您是否拥有贵宾资格就好了。” 纪母只能边软声安慰纪父,边拿出放进包里的入场函。 保安用腕表扫了一下入场函上的二维码,露出公式的为难之色:“二位恐怕并不在贵宾名单里。” “刚才那个小姑娘是我们的女儿,她为什么能进去?”纪父压低声音质问。 “刚才和章凝女士一起进去的那一位吗?”保安反问。 纪父:“……刚才和她在一起那个女人就是章凝?” “是啊。”保安古怪地注视着他,“您……不会不认识这位今天活动的主办商负责人吧?” 纪父的脸憋成了难堪的红紫色。 纪家虽然是个中产阶级,但要和各个圈子的“资本”比,还是差了个门槛的。 本来纪家父母满以为能往上晋升的那个可能性全在纪欣欣身上,谁知道纪繁音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闷声不响地早他们三个人一步先迈进了更上层的圈子里? “原来你姓纪,是那个纪啊,我记得他们是宋时遇邀请来的。”章凝边带着纪繁音往里走边半开玩笑地说,“请他们一起进来休息室也可以哦。” 纪繁音也懒得理会章凝这话是不是试探,她简单道:“不必了。” 进不来才清净。 “那边是水吧,还有日料,甜品,想吃的都可以直接自取。”章凝介绍了一下休息室内部的构造,“你要是不想和人交流,这里面比外面更适合你。” 她们两人一路走进来,一个张扬,一个却一身日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可谓是相当引人注目的组合。 但休息室里零星的人们并没有表现出主动上前搭话的意思。 纪繁音喜欢这种人人带着点冷漠和自傲的社交场合,让她觉得很省力。 “我还有外面的事情要处理,你在这儿一个人没关系吧?”章凝领着纪繁音到一张桌子边上坐下,“等贺深来时,他应该会想见你。” 章凝说完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暗示性地朝纪繁音眨了眨眼,像是鼓励她问出那个问题。 纪繁音懒洋洋地顺了她的心:“为什么?” 章凝满意地笑了笑:“贺深可是对你的影评一见钟情,把你引作了灵魂好友,说你们对电影的评价和关注点一模一样,所以非让我邀请你过来看他的首映。” 纪繁音扬了扬眉:“所以关注是他点的?” “如假包换。”章凝调皮地挤了挤眼睛,“还焦虑地跟我说,你怎么只看了他三部电影,里面还没有他自己觉得最满意的那一部……咳,这些我告诉你了,你可别让贺深知道我和你说了啊。” 纪繁音一时拿捏不准章凝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脸上表情滴水不漏:“承蒙贺先生厚爱,希望这一次合作愉快。” 章凝朝纪繁音抛了一个火辣的飞吻,气场万千地走出了休息室。 眼看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几分钟,纪繁音到水吧要了一杯果汁。 和穿着礼服的女士们不一样,纪繁音可以尽情地喝完好几杯饮料而不用担心自己的肚子凸起来不好看。 就在纪繁音叼着吸管吸果汁时,仍然陆陆续续有人进入贵宾休息室。 偶尔的情况下,纪繁音还能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不太在意地一扫而过,立刻移开。 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跳出来的的是陈云盛的消息,他发了一张自己在篮球场旁的照片,头发汗湿,手里拿着一瓶水,笑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好像是从哪个少年运动番里走出来的帅气男二。 纪繁音光是看这照片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陈云盛:今天校际篮球联赛半决赛,虽然分数一直咬得很死,但代表我们学校赢了>a 纪繁音盯着他消息最后的那个>a 她还没回复,陈云盛又飞快跟了下一条消息:【决赛是在下周末,姐姐有空回母校看比赛吗?我们队内可以提供最佳的观赛座位!】 紧跟着是第三条:【姐姐忙完了记得回复我⊙_⊙】 纪繁音确实没来得及回复。 贵宾室里的人来来去去,终于有一双哑光的男式手工皮鞋停在了她面前。 正支着下巴玩手机的纪繁音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对方的视线正惊讶地在她脸上小幅度扫视。 “看来你认识我妹妹。”纪繁音说。 “……妹妹?” “纪欣欣是我的双胞胎妹妹。”纪繁音眨了眨眼,令人嫉妒的长睫毛轻轻一垂一掀,“怎么,你不是把我认成了她吗?” “原来如此,”男人像是掩盖自己的失礼似的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刚刚还在想……这也相似得太过分了。” “毕竟是双胞胎。”纪繁音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座位,“你要坐吗?” “我听欣欣说过你的事情。”男人坐了下来,视线忍不住一个劲地往纪繁音脸上看,最后忍不住说,“但你跟我之前听说的不一样,咳,不如说差很多。” “是吗?”纪繁音扬眉,“倒也不是,我以前确实和现在不一样。我是纪繁音,怎么称呼你?” “啊,”男人又尴尬了一下,“我叫岑向阳。” 纪繁音也啊了一声。 出现了,新锐导演岑向阳,未来的绑架犯和强-奸未遂。 岑向阳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他期待地问:“你也听欣欣说过我的事情吗?” 纪繁音选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给他听:“我和欣欣不太聊这些。” 岑向阳显得有点失望地垂下了眼睛。 他长得是时下流行的盐系长相,从脸型到五官都没有什么攻击力,看起来有点文艺青年范,再戴上一幅细框的金边眼镜,立刻就人模狗样了。 ――光看外表和谈吐,谁知道这位是个偏执犯罪预备役呢? 哦,宋时遇也不比这位白到哪里去。 短暂的失落以后,岑向阳很快打起了精神:“欣欣去法国之后好像很忙,聊天的时间也不多,她和家里人联系多吗?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的能力,换个国家也不用担心吧?”纪繁音反问。 “你说得对,”岑向阳也看起来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不过虽然相信她的能力,看不到她时总是会担心各种各样的事情,恨不得她能永远陪在我身旁,不分开。” 纪繁音静静地看着他。 “……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岑向阳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似的道歉,“我是个导演,你呢?” 就在这时,休息室门口又出现了晃动的人影。 纪繁音不经意地一抬眼就见到了不远处刚带着纪家父母走进休息室里的宋时遇,后者若有所感地把目光投来,立刻和她的视线撞在一起,而后像是带着点不悦似的微微一沉。 正身处营业时间外的纪繁音不慌不忙地噙着笑向宋时遇举起果汁杯示意一下,然后才回答了岑向阳的问题。 “以我自己的标准来衡量的话,说得好听一点:我是个织梦家。”她说。 一更(爱情也可以买得到。...) 岑向阳看起来有点好奇。 “除了好听的说法,  还有别的称呼吗?”他问。 纪繁音笑了起来。 那就是“感情骗子”了。 她避开了岑向阳的这个问题,站起了身来:“时间差不多了,  我准备去外面坐下等电影开始,你呢?” 跟在宋时遇身旁的纪家父母看起来正准备往她的方向走。 岑向阳也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你的座位是?” 两人对比了一下座位,一个是小有名气的导演,一个是籍籍无名的影评人,位置差得还挺远。 “那等首映完了以后再聊吧。”岑向阳拿出手机,“你能来这里应该也是同行,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他问得很自然,完全没有任何搭讪意味的那种自然,就好像两个工作上有交际的人需要加个好友一样简单。 纪繁音正好已经把他列入三号韭菜兼吃未来牢饭的列表里,  闻言拿出了手机。 打断他们加好友过程的人的是宋时遇。 走近的宋时遇朝岑向阳点了一下头,  又看向纪繁音,叫了她的名字:“纪繁音,  你父母很担心你。” 纪繁音总觉得宋时遇的目光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停留得久了一点,好像很在意上面的什么信息似的。 “刚才和他们已经打过招呼了,  ”纪繁音懒得和宋时遇多说话,  拿着手机敷衍了他一句,“失陪。” 她简单地和岑向阳道了声再见,把两个男人都留在原地就走了。 这会儿加不上好友没关系,  岑向阳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宋先生和纪小姐也认识?”岑向阳询问宋时遇,  又自问自答,  “哦,  也对,她是欣欣的姐姐,  宋先生和纪家关系好,两姐妹都认识也不奇怪――她们俩长得可真像,  脸简直是一模一样,如果能稍稍改变一下气质的话,可以说完全能互相替代了。” “替代”两个字像是细针扎入宋时遇的心脏,令他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但他确实……是把纪繁音当做了纪欣欣的替代品。 “对了,宋先生应该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吧?能推给我一下吗?” 宋时遇:“……”删了,还没加回来。 “别去招惹她。”宋时遇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再怎么样,她好歹也是欣欣的姐姐。” 岑向阳愣了愣,开朗地笑了起来:“招惹是什么意思?只是想和她交个朋友而已,宋先生未免管得有点宽吧?你以什么身份对我做出提醒?欣欣的男朋友还是普通朋友?” 哪怕岑向阳忙得没去参加纪欣欣的饯行宴,他也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比起他们这些没对纪欣欣表白的人,宋时遇才是那个明确被拒绝了的失败者。 “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也是比你更亲近的普通朋友。”宋时遇也回以温文尔雅的一笑,“纪繁音没你以为的那么好糊弄,岑向阳。” 如果说从前的纪繁音只会逆来顺受,那现在的纪繁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上了能保护自己的伪装。 虽然那自我保护的伪装在宋时遇看来简直是不堪一击就是了。 他常常忍不住想,如果纪繁音和纪欣欣的爱意能交换一下该有多好。 而不是现在这样三个人之间谁都不能圆满。 岑向阳对于宋时遇的警告选择了一笑而过,他半开玩笑地说:“宋先生的说法真令人误会,我一瞬间都要以为你喜欢的不是欣欣,而是欣欣的姐姐了。” 宋时遇面上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心里嗤之以鼻。 他如果想喜欢纪繁音,对方一片痴心,他早就动摇了。 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可能喜欢。 见宋时遇不搭话,岑向阳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伸手示意宋时遇一起往外走,甚至很关心地询问了一下看起来脸色有些异常的宋时遇:“宋先生面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还是不要太操劳,身体不适的话尽快回家吧。” 宋时遇看了他一眼:“多谢关心,我很好。” 夏季突然接连几天暴雨,天气突然转凉,本来就是最容易感冒的时候,宋时遇一不小心就着了凉。 但一点小感冒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将重心转向了工作。 不知道怎么的,宋时遇最近突然觉得工作赚钱特别重要。 只要钱够多……连以假乱真的爱情也可以买得到。 只要你有源源不断的金钱。 …… 纪繁音的座位在偏后几排,但还算靠中央,所以观影体验相当不错。 她专心看电影时简直心无旁骛,半路身边的观众突然起身换过一个人的事情都没有发现。 直到电影放映完,开始播放片尾曲和演职人员名单时,纪繁音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一部充满了紧张感的电影,男主时刻都处在被暴露的危险中,好像他编织的骗局下一刻就会被戳破、迎来死亡,纪繁音的心一直都为他提着。 “你觉得电影怎么样?”旁边突然有人低声问。 “别出心裁。”纪繁音下意识地回答,“无论是导演的镜头语言、编剧从整个骗局的深意设置、还是几个主要角色之间的阵营意识转换都非常巧妙。我认为这是今年可以送展冲奖的片。” “贺深的演出呢?” 纪繁音不假思索地:“完美。但他演戏是身临其境派,我觉得他这部片入戏太深,可能出戏有些困难。” 一说到电影,她的话就不自觉地多了起来。 做完了评价,纪繁音才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人:“你怎么觉得?” 放映厅里昏暗的灯光下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模模糊糊地笑了一下:“我和你想的一样。” 男人说完就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往另一个方向移动离开了。 纪繁音:“……?”急着上厕所? 演职人员表滚动完后,灯光重新亮起,全场起立鼓掌。 纪繁音下意识地偏头打量一眼自己身边,那只剩了一个空座位。 接下来就是主创团队上台接受采访的时刻了。 纪繁音虽然不准备发言,但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笔记本准备做个速记。 主创的思路视角有时候是和观众截然不同的。 既然要写影评,功课还是得做足。 在主持人有条不紊的领导下,台上台下一问一答进行得井然有序。 纪繁音记了几条重要信息,心里对于这篇影评怎么写已经有了思路。 等参加首映的人陆续开始退场时,纪繁音也站了起来准备回家。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晚上写完影评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她从座位间向外走时,看见了前排的岑向阳似乎正往着这个方向走来。 接着,宋时遇拦住了他,两人都面带笑容地停下开始说话。 纪繁音觉得大概变态和变态之间是有互相吸引力的,所以这两个人才能走到一起。 她事不关己地继续走,却又被另一个人喊住了。 “纪繁音,等一下!”章凝从后面赶了上来,笑语盈盈,“先别急着走,我带你去认识几个人。” 纪繁音有点好奇了:“认识几个人?” 这种帮着别人往上拓宽社交圈的事情,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之间才会触发的。 比如师徒、家人、合作伙伴等等,本质是把渠道无私分享给对方,希望帮助对方变得更好。 她和章凝之间完全不存在这种单向的利益关系。 “对啊,既然你要写我们的影评,那见见电影的主创也理所当然吧?”章凝拉着纪繁音的手往里走。 “哦……”纪繁音说,“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见亲自给我点了关注的贺先生呢。” 章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打了个哈哈:“他有点忙,刚才下台就走了,下次应该能见上?” “是吗?”纪繁音也意味深长地冲章凝笑了笑,“我很期待。” “电影怎么样?你喜欢吗?”章凝扯开了话题。 “很喜欢。”纪繁音在心里评估了一下,“是我有史以来最喜欢的电影top3。” 章凝却没有很满意,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地噘l了下嘴,“为什么不是第一?” 纪繁音笑而不语。 她最喜欢的当然是她自己的电影了。 在章凝的介绍下,纪繁音的好友圈里又多了一群人。 似乎有章凝的带领,大家都对纪繁音非常友善,甚至大多都主动提出了交换联系方式,以后有机会可以合作。 光这么一转,纪繁音就能猜到章凝的身份恐怕没有一介经纪人这么简单了。 “你怎么过来的?要我派人送你吗?”章凝最后问。 “打车。”纪繁音晃了晃手机,“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大城市打车费虽然有点贵,不过纪繁音负担得起。 “我还是找人送你吧,正好贺深自己开车走的,两个助理没事干。”章凝坚持。 纪繁音想了想没强行推辞,和章凝道别后就和贺深工作室的两个助理从侧门离开,一起上了一辆低调的改装保姆车。 将地址报给他们后,纪繁音拿出手机就准备在车上开始动工影评的草稿。 车辆缓缓驶离路边时,纪繁音往窗外看了一眼。 她见到了似乎在门口蹲守着什么人、不肯离去的纪家父母,还看见了捂住额头、神情露出一丝不适的宋时遇。 他生病了吗?生病确实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 纪繁音脑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 但保姆车逐渐加速,把纪家父母和宋时遇都甩在了车后,也甩在了纪繁音的脑后。 算了,非工作时间没必要和客户产生太多交流,免得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有需要的话客户自然会打电话的啦。 …… “哎呀呀,她走了。”岑向阳发出遗憾的声音,“我还没加到好友。” 宋时遇没有理他。 “反正欣欣总说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我觉得和纪繁音谈恋爱也不错,有个高仿总是比什么也没有好,宋先生觉得呢?”岑向阳问,“认识她的人总有几个,就算你不肯给,我问一问肯定能拿到联系方式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在他近处的宋时遇听得清。 “你要追她尽管去,”宋时遇无所谓地说,“先预祝你成功吧。” “你很有自信我会失败?”岑向阳摸着下巴,“是因为纪繁音也不想谈恋爱,还是你知道她喜欢的类型?……哦,等一等,我猜到了。” 岑向阳看着宋时遇的眼神微妙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纪繁音喜欢你?” 宋时遇将双手放进风衣口袋里,他轻轻扬起下巴,微微一笑:“对,因为纪繁音喜欢我。” 二更(你喜欢的人不是宋时遇?...) 这一晚上,  纪繁音成功拓宽副业人脉,在岑向阳面前刷了个存在感,  还顺带膈应了一下纪家父母。 最重要的是,看了一场精彩的好电影。 心情不错的纪繁音在回家的路上就行云流水地把影评给写完了,只差回家最后润色成稿。 下车时,那两个助理还坚持目送她进入大楼才驾车离开。 纪繁音到家洗了个澡,争分夺秒地修改影评,最后点击发布直接就睡下了。 时间刚过十一点半。 电影的热度本来就不低,又尚未正式在电影院上映,纪繁音的影评一出立刻陆续引来大量关注,逐渐爬上热搜。 一篇影评想要在不剧透的情况下写得引人入胜是很难的,  就像一篇小说像要爬上热门榜单一样。 但纪繁音的影评偏偏就很精彩又带点悬念色彩,  简直像在电影的基础上做了二次创作一样,令人读了以后对电影产生浓厚的期待。 贺深领衔主演新电影《海面之下》的预售票房当天深夜直接猛增了几千万。 纪繁音作为幕后功臣,  第二天起来看【回家的诱惑】入账时,通体舒畅地爽了一把。 就连白昼给她发来的鸡婆着装指南都没让她的心情有一点点的下降。 按照客户的鸡婆要求完成换装后,  纪繁音哼着小调化完妆出门和白昼会合,  体会了一把很硬核的机车前往少女心游乐园之旅。 谁带一个穿裙子的姑娘去迪○尼会选择机车作交通工具啊! 对,白昼会。 好在纪繁音考虑到这家伙的脑回路清奇,选的是一条裙裤,  还带了一件外套。 等到了目的地之后,  纪繁音摘下机车头盔,  温柔贤淑地理了理自己被狂风吹乱的长发。 如果这死孩子和纪欣欣约会时也这样,  大概是会被拉黑在约会名单之外的吧。 但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当白昼兴奋地问她机车上的风是不是很凉爽时,纪繁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很舒服也很刺激,  有几次下坡的时候吓得我都想抱住你的腰了。” 白昼愣了一下,耳根迅速发红扭开脸,  拿出门票往里挤:“走,入园。” 走了几步,他突然很警惕地回头:“等等,你先把手机拿出来关机。” 纪繁音歪头交出手机。 白昼抢过去毫不犹豫地直接关了,又确认了一下确实已经关机,才还给纪繁音。 纪繁音寻思大概是上次在画室里宋时遇突然打过来的那个电话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 打不进就打不进吧,宋时遇说不定这会儿病还没好呢。 去过迪○尼的人都知道,这地方看着很梦幻很好玩,但无论你再怎么氪金尊享票,这么大个园区玩上一天也是个非常、非常累人的活。 更何况纪繁音还穿着一双淑女的低跟小皮鞋,算不上太舒适、易于行走。 但收钱办事,纪繁音以前拍戏时更艰苦的也经历过,区区迪○尼暴走根本不在话下。 两人从早上入园一路玩到夜幕降临。 令纪繁音意外的是,白昼居然看起来是真的做过攻略的。 他知道怎么走更加节约时间、不徒劳等待的路线,也知道怎么领快速通道的券,和利用时间的最优方案。 好几个网红打卡点和最有名的项目,白昼都有模有样地带着纪繁音去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算不上什么,对于向来自我中心的白昼……这无异于一个神迹。 “我小时候曾经很想来这里。”白昼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手里的氢气球绳子。 这个气球分两层,外层是透明的球形,内层则是一个黄色的迪○尼标志老鼠形状。 “你也有这种充满童心的时候?”纪繁音问。 她内心这时候正在非常认真地分心觉得这个气球简直卖得太贵了。 “……嗯,那时候这里刚开,很多同学都跟着父母来玩。”白昼垂着眼说,“回来的每个人都说着多么有趣,让我很羡慕。” 纪繁音回忆了一下白昼的资料。 嗯,这孩子父母是利益联姻,约定只要不在外搞出私生子来,双方不干涉彼此私生活就行。 所以白昼是被家里一群保姆保镖等等带着长大的。 “后来我自己也来了一趟,”白昼冷冰冰地说,“但一点也不有趣。” 纪繁音把他手里拽着的那个氢气球摘出来,动作轻柔地系在了少年的手腕上:“今天和我一起来玩,也不觉得有趣吗?” “……”白昼看了看气球线绳,又略略抬起眼看纪繁音,“……和姐姐在一起的话,哪里都会很有趣。有趣的不是地点,是和姐姐在一起。” “乖。”纪繁音笑着踮脚摸了摸白昼的头发,问他,“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看烟花。” 天黑下来之前,很多人就已经自动自发地往最佳的烟花观景点去了。 城堡不远处有一个喷泉的位置很适合坐着观看烟花,所以坐满了人。 白昼见到人头攒动也不紧张,上前用钱当场砸了两个位置出来,一对小情侣迅速接受了他的出价携手离开。 周围没赶上这笔天降横财的情侣们纷纷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不过两个位置也就这么点大小,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就是屁股和大腿都要碰在一起的程度。 纪繁音挨着一个女生坐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白昼,坐呀。” 白昼犹豫了一会儿,才过去颇有点僵硬地挤进了唯一的空隙里。 距离烟花秀开场还有一段时间,喷泉边上的年轻人们各自闲聊着。 其中一个女生娇滴滴地和男朋友撒娇:“我的脚好痛哦。” 提着两个包的男生很无奈:“都说让你不要穿刚买的新鞋来了。” “这双鞋好看嘛!”女生气呼呼地说,“约会当然要穿最好看的小鞋子小裙子啊!” 男生没办法地举手投降:“行行行,你别动,我看看你的脚。” 他说着起身半跪下去,小心翼翼地帮女生脱了脚上精致的皮鞋检查她的后脚跟,那上面已经被磨破了皮渗出血迹。 男生:“……” 女生立刻抢先辩解卖惨:“我没想到会这么磨脚嘛……好痛啊呜呜呜呜。” 男生叹了口气,问身边的陌生人们:“有创可贴吗?” 还真有人有。 男生抬起女朋友纤细的小腿放在自己膝盖上,将创可贴贴在了她两边的后脚跟伤口上,然后又把鞋给她穿了上去。 全程动作小心翼翼,像在对待珍贵的易碎品。 女生害羞地捂住脸:“快点啦,大家都在看……” “知道下次就换双鞋。”男生无情地说。 纪繁音在旁双手支着下巴看小情侣打情骂俏,不自觉地露出了慈爱的姨母笑。 等她一回头,却发现白昼的目光居然刚刚也被那对小情侣吸引了。 虽然他在发现被纪繁音注意到时就飞快地转开了视线,但也不过是欲盖弥彰。 纪繁音不由得问:“怎么了,你也想……” 就在这时,第一记烟花冲上了天空。 纪繁音不自觉地和所有人一起抬头去看空中的烟火,忘记了刚刚从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更没有注意到白昼的视线又往她的脚踝上也扫了一下。 烟火秀结束后,周围的小情侣都有点恋恋不舍地说着“下次也要一起来看”“我生日时我们再来一次吧”等等。 大概是没有恋爱感情加成,纪繁音觉得这烟花秀的效果也就那样,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最出彩的大概是作为背景的城堡。 嗯,城堡是真的不错,可惜买不起。 “最后是看花车巡游?”纪繁音问白昼。 白昼点了点头,又犹豫了一下,摇头:“就在这里等花车经过好了。” 纪繁音语笑盈盈:“好。” 花车巡游,众所周知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其中多的是游客们根本认不出的童话原型,但最重要的还是看个热闹和气氛。 两人站在路的最边上,视野倒是很好。 纪繁音原来对这种少女心的东西不太感兴趣,但大概是受气氛感染,站在人群里观赏时居然也觉得挺有趣的。 围着每辆花车的工作人员的表演都相当尽职,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甚至有一辆花车路过时,还夸张地洒着花瓣雨。 ――说起来,我跟迪○尼也是同行啊。大家都是贩卖梦的人。 纪繁音有点走神地想道。 她转头看了一下白昼,正好发现对方头顶落了一片刚才洒落的花瓣,踮脚去帮他摘了,收回的手腕却被白昼扣住。 少年低头凝视她几秒钟,低低地喊了一声“姐姐”。 纪繁音应了他一句,却一直没等到下文。 等到闭园、随着人潮离开园区时,纪繁音回头看了一眼神情看起来有点郁郁寡欢、浑身都散发出不爽暴躁之情的白昼。 她伸手轻轻扯了一下白昼手腕上气球的绳子:“回家之前的时间,你还准备带我去哪里呢?” 白昼低头看她的鞋子:“……不去哪里,回家。” 他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停车场去了。 纪繁音跟在他后面有点疑惑。 提前下班、带薪休假当然是好了,但是最近这好事儿来得太频繁了也让人有点心慌慌。 “你喜欢的人不是宋时遇?”白昼突然停下脚步出声问,“那陪着我演戏又是为了得到什么?从别人那里抢走他们对你妹妹的爱?” 纪繁音用手指绕了绕头发,没回答这个在服务时间以外才能回答的问题。 “说话!” 纪繁音问他:“那今天就到此为止?” 白昼沉着脸:“对。可以回答了吧?” 纪繁音于是仁慈地给了他想要的回答:“年轻人脑子里不要都是情情爱爱,我只是需要钱而已。” 一更(些许窃喜。...) 听到答案的白昼脸上表情有点复杂。 纪繁音试着以专业素养分析了一下,  感觉他好像嗤之以鼻的同时并不太相信她的说辞。 她耸耸肩和白昼道了个别,转身自己走了。 走了几步,  她又觉得脚上的鞋有点不舒服,干脆弯腰脱了。 好在没出血,只是有点红。 随着人群慢悠悠往外走的同时,纪繁音拿出包里的手机开了个机。 她本来是想叫一辆车,谁知道关了半天的手机刚一打开出现的先是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宋时遇的。 三个来电在晚上八点多,前脚跟着后脚;最后一个来电只在十分钟之前。 宋时遇一般状况下不会连着给她打这么多电话。 纪繁音思索了下,还是把电话给一号客户回了过去。 毕竟是一号客户,商业关系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宋时遇没有立刻就接,  纪繁音耐心地等了一声又一声长长的“嘟――”,  直到她觉得电话都快要自动被挂断的时候,宋时遇嘶哑的声音才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喂?” “找我有事吗?”纪繁音问他。 宋时遇那边半天没有声响,  过了半晌才在纪繁音静默的等待中说:“……我生病了。” 纪繁音哦了一声:“需要我替你叫救护车吗?还是转告纪欣欣?” 烧糊涂了的宋时遇才会给她打电话吧。 宋时遇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纪繁音没听清楚。 倒是随后宋时遇那边oo@@加一点床垫被挤压的声音让她意识到宋时遇之前大概是在床上躺着,  这时候才刚刚坐起来。 最后宋时遇说:“来看我。” 纪繁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宋时遇,  你知道你在跟谁打电话吗?” “你是纪繁音。”宋时遇听起来虽然昏昏沉沉但理智犹在,“我让你现在过来照顾我。” 然后他那边突然桄榔一声,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电话也在这一声巨响里被挂断了。 纪繁音:“……?” 她低头看了看被挂断的电话,  犹豫了一秒钟的时间,  就决定把犯病之后突然变得天凉王破的宋时遇扔到脑后。 结果纪繁音刚坐上车,  宋时遇的转账短信就来了。 纪繁音算了算钱,  觉得空余的时间也不是不能分给宋时遇一点点。 她和司机打了一声招呼,修改自己的目的地,  前往宋时遇的家。 …… 宋时遇满以为自己能顶过小小的一阵风寒,结果病来如山倒,  从电影首映式回去之后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宋时遇的助理是个容易被传染感冒体质,而且一感冒就咳嗽一个月,听闻消息之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差趴在地上打滚再一哭二闹三上吊,好不容易才劝服宋时遇没让他去上班。 助理倒是给宋时遇买了药,但宋时遇不想吃,在床上昏睡到午前,醒过来时饥肠辘辘。 他本来是应该给助理打个电话让他送午饭过来的,可电话却鬼使神差地打给了纪欣欣。 纪欣欣挂断了他的语音通话,用文字消息回复:【时遇不好意思我在上课> 宋时遇头昏脑涨地躺在床上给纪欣欣缓慢地打字回复:【没事。我生病了,想听听你的声音。】 他想,纪欣欣是个善良的人,她接下来一定会对他嘘寒问暖的。 可人在身边和不在身边的嘘寒问暖……比较起来到底还是差了点什么。 果不其然,纪欣欣立刻问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又问他有没有联系助理去买药、需不需要去医院,语气十关心又急切,就像是她担心自己的任何一个身体不适的朋友。 宋时遇视线都有点模糊,打字当然也很慢。 他边看纪欣欣发的消息边不自觉地笑,等她发完那一串问题和表情包,他才好不容易打完自己的回复:【只是感冒,但要是你能过来看我就好了。】 纪欣欣发了个叹气的表情,接着又是拥抱安慰的表情。 接着她问:【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药了?不可以这样哦,我现在在法国,又赶不过来盯着你吃药。】 宋时遇避开了吃药的问题,他问:【你什么时候放假?会回来吗?】 纪欣欣这次的回复慢了一点:【本来想等到寒假回来过年,但可能会提前到圣诞期间就回来一趟,有点事情要办。】 宋时遇在心里算了一下。 圣诞节只差几个月的时间了。 【那很快就能见面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上去,【我很想见你。】 【我也很期待能尽快和你见面~】纪欣欣发了个摸头的表情,【我去赶下一节课了,等一下有空了就来检查你吃药了没有!】 宋时遇轻轻出了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 纪欣欣不是他的女朋友。 就算真的是女朋友,也不可能因为区区感冒发烧而飞越小半个地球来看望他。 但有个人可以随叫随到。 宋时遇摩挲了下被体温熨得发烫的手机,在理智的劝阻下还是没给纪繁音发消息,而是给助理打电话让他准备食物。 助理是个不会下厨的直男,又因为要临时接手宋时遇这一天的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只抽时间给宋时遇叫了个粥的外卖。 宋时遇草草吃了几口,又吞了两片药,倒回床上又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他在梦里也睡不安稳,梦里有某种力量在背后吸住了他让他不能前行,可他却被前方的光吸引、手脚并用地向前爬,竭尽全力地和那古怪的力量做着对抗。 ――醒来时当然一点也没感觉休息好了,反而是全身发痛,好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宋时遇尚有理智,他用手背试了试自己的额头,一阵烫手,显然烧得不轻。 他费力地翻身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发现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一整个白天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过去了。 他的热度却完全没有降下去的意思。 宋时遇又去看手机,里面也没有来自纪欣欣的消息,她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说过要监督他好好吃药了没有这句话。 宋时遇躺了一会儿,连移动根手指都觉得费力,躺了一会儿后,他还是给通讯录里一个几乎是禁忌的号码打出了电话。 对方是关机状态,连拨三次都是如此。 宋时遇躺在床上冷笑了一声。 经过昨天的见面,说不定纪繁音已经勾搭上了岑向阳,这时候又和第三个男人去约会了。 再不济,也有可能是白昼。 除此以外的时间,她接电话的效率明明都高得很。 ……装成一幅对他毫不在意的样子! 宋时遇气恼地将手机甩了出去,重重砸在墙上又跌落地板,发出一声巨响。 光这个动作就几乎消耗完了他大半的力气。 宋时遇把被子一卷试图继续睡觉,但大概是因为睡了太久,临到这时候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中午塞的那几口粥根本就不耐饿,大晚上的,就连他的胃也开始大声抗议起来。 宋时遇翻来覆去许久许久,像是在和自己赌气似的反复拉锯,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才猛地一掀被子从床上翻身起来去找被摔裂了屏幕的手机。 手机虽然屏幕显示出了点问题,但打电话的功能仍然很正常,随着宋时遇的操作,“纪繁音”三个字又出现在了屏幕上。 纪繁音的手机还在关机。 时间已经将近十点。 宋时遇看着手机上的时钟,不禁恶意地揣测起来说着“卖艺不卖身”的纪繁音究竟会为她口中的缺钱做到什么地步。 她反正本来也提供晚上的陪伴服务不是吗? 宋时遇拿着手机在床沿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像团活跃的浆糊,好似动不起来,又好似瞬息间想了许多许多的念头。 直到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纪繁音的名字出现在来电显示上。 宋时遇继续盯着屏幕发呆,手指停留在接通键上方良久没有按下去。 他有点不太确定自己想不想听到纪繁音的声音。 又或者……刚才的四个电话本来就不该打出去。 但宋时遇最后还是接了。 “找我有事吗?”纪繁音问。 她没有用纪欣欣的声音。 但宋时遇却发现自己可耻地觉得安心了一秒。 ――至少,纪繁音永远会在原地等着他。 于是他说:“来看我。” ――并且为了保险,还给纪繁音转账打了钱。 既然纪繁音想要用钱来掩盖她的心意、保护她的自尊,那就这样吧。 宋时遇抚摸着手机想。 这份陪伴,是值得他付出奖励去肯定的。 纪繁音知道他的公寓地址,但宋时遇还是准备发一条微信过去提醒她。 打开微信时,宋时遇回忆起来――他前段时间把纪繁音的微信给删了。 但就在昨晚纪繁音要和岑向阳交换联系方式时,宋时遇靠近并且记下了她的微信号。 他揉了揉眼睛,把纪繁音重新加了回来,然后将自己小区的定位和门禁告诉了她。 做完这一切后,宋时遇不知为何感到一阵轻松,他把手机抛在床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在床上蜷成一团,比起刚才更快地找到了安全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时遇听见了脚步声。 房间的灯被人打开,纤细的人影徐徐向他靠近。 “……纪繁音?”宋时遇含糊不清地问。 对方弯腰摸了摸他的额头,发出一声无奈又柔软的叹息声。 宋时遇在高热之中又一次笃定下来。 纪繁音再怎么用各种说辞和行为掩饰,爱意果然终究还是隐藏不了的。 但和从前不同的是,宋时遇这一次察觉到自己对于“纪繁音喜欢我”这个事实产生了些许的窃喜。 二更(你还会回来吧?...) 纪繁音觉得宋时遇已经烧糊涂了。 宋时遇平时住得比较多的是离他亲手创建的公司比较近的一间大平层,  纪繁音按照他给的门禁开门进去时倒是没受到一点阻碍,只是深更半夜还没有一点光线的空旷屋子看着有点}人。 门一打开,  脚边的感应灯先亮了起来。 纪繁音一低头就看见了养在进门不远处的两只守宫:“……” 哦对,宋时遇还养蜥蜴,不愧是一个隐藏的冷血腹黑。 纪繁音在守宫的恒温箱前停下,优于宋时遇地先喂了两只长相怪丑萌的守宫。 她记得这两只蜥蜴的血统高贵,价格可不便宜。 别给饿死了。 宋时遇一两顿不吃饿不死,蜥蜴可不一定。 喂完蜥蜴后,纪繁音才慢条斯理地把客厅的顶灯打开,辨认了一下里面的格局。 说实话,宋时遇的这个住处,  纪繁音是来过的。 或者应该说……“纪繁音”是来过的。 毕竟在纪繁音穿来之前,  “纪繁音”已经给宋时遇当了一段时间抚慰了。 两人虽然时不时的情况下会在这里见面,但并不怎么说话,  更没有肢体接触。 “纪繁音”对宋时遇来说更像一幅活生生的画,仅此而已。 宋时遇一个电话,  她就忙不迭地赶到他说的地点;宋时遇挥挥手,  她就黯然离开,什么也得不到。 不过纪繁音本尊还是第一次亲自进来,她慢悠悠地绕着客厅走了一圈进行观察。 客厅桌上摆着散乱的药物和外卖,  外卖看起来只吃了几口,  药倒是吃了不少。 但似乎宋时遇脑子里没有“同种药物不要一起吃”的概念,  四种药看起来都有消耗。 纪繁音拿起药方的小票看了一眼,  扬扬眉,转身根据脑中的记忆找到了宋时遇的卧室。 她立在门口听了下动静才推门进去,  里面一团漆黑,走廊的灯光照进去时连床边都摸不到。 但缩在床上的那个人影还是很不情愿地又缩了一下。 纪繁音一点也不怜悯地给宋时遇的房间开了灯,  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 平日里温润如玉、底子漆黑如墨的宋大少现在烧得头发汗湿黏在脸上,面颊泛红,双眼迷离,整个就一小可怜的样子。 “纪繁音?”他嘟嘟哝哝地叫她的名字,居然还叫对了。 纪繁音姑且先弯腰摸了摸宋时遇滚烫的额头,挑了一下眉毛。 差不多是该烧傻了,可能负负得正,他才正好又认对了人。 因为考虑到宋时遇家里可能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纪繁音下车时就先去了趟药店买了些东西,这下正好给宋时遇用上。 体温计当然是不可能买什么耳温额温枪的,纪繁音就给宋时遇买了一根只价值五块钱的水银体温计。 不过她很有良心地用酒精棉消毒了以后才哄着宋时遇含进去,又在床边坐了五分钟,再把体温计从宋时遇齿间抽出来:“张嘴,别咬。” 宋时遇乖乖松口,听话得简直有点毛骨悚然。 纪繁音低头查看体温计里的水银细条,反复确认两遍:39.5℃。 以舌下温度来说,这已经是高烧的范畴了。 纪繁音甩了甩体温计:“你应该去医院。” 宋时遇摇头:“不去。” “我想也是。”纪繁音自言自语地说着,从刚才买的东西里找出退烧贴往宋时遇的额头上一贴。 她观赏了一下效果,有点想拍照留念。 对于宋时遇来说,感觉完全可以当做是个黑历史。 “纪繁音。”宋时遇又喊。 “我姐姐不在这里哦,时遇你烧糊涂了,再把我认成我姐姐,我就要生气了。”纪繁音柔声回答他,边分神地低头研究手里的退烧药用量。 “纪繁音,你不会对我以外的人这么上心,对吗?”宋时遇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地继续固执问道。 纪繁音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问的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她一转念才反应过来,哦,这大概就是“我不要的,也绝不能让别人捡走”。 于是纪繁音用纪欣欣的语气反问他:“你什么时候和我姐姐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我记得你们俩不是几乎不说话的吗?” 额头上贴着一块退烧贴的宋时遇沉默片刻。 他此时的思考似乎有点费力,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今天我不想要纪欣欣,只想要纪繁音。” 纪繁音手上动作一顿。 这就很没意思了。 “姐姐不愿意陪你,”她轻飘飘地说着,把两颗退烧药倒了出来,又拧开水瓶,“现在陪着你的只有纪欣欣。” “为什么?”宋时遇非要犟个究竟。 纪繁音把水递给他:“你先把药吃了。” 宋时遇二话不说吞了两颗缓释胶囊,眼睛直勾勾盯着纪繁音等待她的回答。 纪繁音把水瓶的盖子重新拧紧,笑了一下:“那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因为这是个秘密。” 宋时遇点头。 “――因为我姐姐已经不喜欢宋时遇了。”纪繁音说。 宋时遇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那一秒钟就若口而出反驳:“骗人。” “怎么会呢。”纪繁音半靠在床头柜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时遇,“这可是‘我’亲口告诉你的。” 宋时遇瞪着她不说话,好像在找反驳的词。 纪繁音觉得宋时遇烧退后无论记不记得这晚上的对话,都挺有意思的。 她笑着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马上就是要多付四倍加班费的点了,折算一下刚才宋时遇迷迷糊糊打过去的钱……大概还有个四十分钟。 “换一身衣服好不好?”纪繁音弯腰耐心地哄宋时遇,“这样睡不舒服。” 宋时遇一个命令一个动作,虽然慢了很多拍,但还是先把身上的睡衣脱了。 纪繁音打开他的衣柜想再找一件睡衣,结果一眼看到了被扔在角落里的一个手镯。 和宋时遇光鲜亮丽的步入式衣柜比起来,这个手镯颇有点残破,上面有不少粗粝的划痕,好像在什么粗糙的地方被狠狠地摩擦过,甚至整个手环都有点变形。 纪繁音盯着看了两眼才认出来那是宋时遇生日那天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看来宋时遇不怎么爱惜,都摔成这样了。 纪繁音想了想,拿起手镯揣进了口袋里。 反正宋时遇又不要,反正宋时遇也没出钱,废物回收了。 说不定二手市场还有人愿意屠龙刀收回去戴呢。 她随手找了一件睡衣出去让宋时遇换上,正准备去厨房,宋时遇从后面喊住了她:“你去哪里?” “桌上的外卖没怎么动,你不饿吗?”纪繁音扭头问他。 “……你要给我做饭?” 宋时遇这话问得,纪繁音思考了一下。 纪欣欣确实会下厨,只是没她那么精通而已。 这操作没问题啊。 探病――嘘寒问暖――做病号饭,是这个流程没错吧? 纪繁音疑惑地:“是啊。你不信任我的手艺吗?” “……没有。”宋时遇顿了顿,有点难以启齿地问,“做完以后,你还会回来吧?” “当然。”纪繁音忽悠他。 宋时遇遂又躺回去了。 纪繁音去了趟厨房,翻箱倒柜折腾冰箱,最后好不容易炖了一小锅鸡蛋葱花粥出来。 等粥香从小砂锅里飘出来之后,宋时遇的服务时间差不多就用完了。 房间里的宋时遇在药效下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纪繁音给电砂锅设置了保温模式,免得她辛辛苦苦熬好的粥凉得一口也不能喝,最后一看时间还差一分钟,于是又倒回去宋时遇卧室里体贴地把下一次吃的药物给他拆出放好,免得宋时遇又吃错药上头。 然后她就潇洒地从宋时遇家里走了。 ――做完以后你还会回来吧? ――当然。不会啦。 梦里……啊不是,服务时的鬼话一个字也不可以信的啦。 …… 宋时遇在清晨六点多醒来,窗外已经蒙蒙亮起,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亮着的床头灯和床头柜上的药片提醒他刚才确实有人来看望过他。 大概是终于正确地吃了药,宋时遇感觉自己比昨天一整天都清醒了不少。 他按了按仍旧突突跳疼的额头,试探地喊了一声:“纪繁音?” 外间也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动静。 宋时遇坐起身来,撕下床头柜上的便签看了一眼,上面提醒他记得早上要随饭服药;另外还放了一支体温计,让他记得起来之后再量一□□温看看下降了没有。 那是纪欣欣的笔迹,甚至最后的署名都是纪欣欣。 宋时遇拿着便签反复看了几遍,皱着眉去开卧室的门。 走了几步,他又返回去把体温计叼在了嘴里,才又往外走。 主卧的门一拉开,原本被隔绝的食物香气就飘了进来。 哪怕之前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想吃的宋时遇肚子里都“咕噜”地叫了一声。 他抿着嘴唇往厨房的方向走。 厨房里也没有人,但砂锅在慢腾腾地冒着热气。 宋时遇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里面温好的粥,紧皱的眉头悄悄松开。 他给自己盛了一碗粥,缓步回卧室拿起手机,犹豫两秒还是给纪繁音发了消息:【你陪了我一晚上?谢谢,体温已经降下来了。】 纪繁音的回复在几个小时后才慢吞吞降临宋时遇的手机。 【要是陪你那么久,我会问你要追加费用的。】她说。 已经人在公司的宋时遇没忍住笑了一下,他觉得纪繁音昨天说“不喜欢了”大概都是嘴硬。 就算嘴上这么说着,她心里手上也都还是诚实地放不下他。 纪繁音:【需要预约吗?不约的话,我去见别的客户了,再见。】 宋时遇:“……” 是嘴硬……的吧? 一更(她和你在一起?...) 纪繁音这次的“客户”是另一边的客户。 不是职业替身扮演那边的,  而是影视工作那一边。 尽管来到的世界是一个在影视文化上相似又不有所不同的世界,但纪繁音所拥有的影视知识在这个新的世界里仍然有着用武之地。 影评大爆以后,  章凝惊讶地给纪繁音打过一个电话,表示她虽然想过合作可能会很顺利,但没想到效果居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章凝这天特地约纪繁音见了个面,本来是试图说服纪繁音签个长期合作的合约,但纪繁音思考过后还是拒绝了。 一来是时间不太好平衡,而来是影评人这个职业其实是相对自由的。 想看哪部电影、对哪部电影做评价,都可以随自己的意愿挑选。 只要找准了角度,也能获得不少的情感值加成。 首映式之类快人一步的操作,也只是锦上添花,  最终重要的还是电影、影评的水准。 有些人专批烂片也能舌绽莲花令观众捧腹大笑,  俗称“影评比电影好看”,这样的影评自然也能火。 又或者有些人收黑心钱专门抹黑污蔑他人的电影,  这种也能引来大量的负面效应。 如果和章凝签了合同,之后在牵扯到章凝、贺深、贺深工作室的事情上,  立场就不那么自由了。 于是纪繁音婉拒了章凝的邀请,  并向她表示以后还可以继续像这次一样的合作。 “贺深的电影我很喜欢。”纪繁音向章凝表示,“这不是恭维,是希望他团队以后的选片目光也可以继续保持这样的水准。” 章凝笑嘻嘻地:“没问题,  我会帮你转告的――对了,  有个后辈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我想说还是先问问你本人的意思看看给不给?” 她这么一说,  纪繁音已经猜到了是谁,但还是姑且问了一嘴。 果不其然,  章凝说:“岑向阳。” 纪繁音当然加了。 岑向阳也很滑头,这通电话之后好几个小时才姗姗来迟地发了好友申请,  说自己刚刚在忙。 看到消息的纪繁音笑了笑,也晾了他好几个小时,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韭菜三号岑向阳和韭菜二号白昼不一样。 白昼是直接撞破了纪繁音和宋时遇见面的现场,最后宋时遇为了拉他下水必然会做这个中间人;可岑向阳恐怕是走不了这条路线的。 宋时遇又不是傻子,他不会连犯两次一样的错。 不过纪繁音清楚地记得,岑向阳和她搭上线,就应该是宋时遇牵线搭桥的。 纪欣欣去了法国之后,宋时遇对替身的需求剧增,“纪繁音”对他来说有点像一个可以用来炫耀的摆件。 于是炫耀着炫耀着,“纪繁音”逐渐就有了知名度。 岑向阳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其中。 不过这么一说,“未来”和现在这两条世界线是有区别的。 最大的区别应该就在于准入门槛。 原来的情况下,宋时遇并没有设什么苛刻的要求,但凡他乐意,就会把“纪繁音”借出去。 因为“纪繁音”喜欢他,即使心里不愿意也还是听从了他的命令。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一来,宋时遇没有控制纪繁音的资格;二来,纪繁音自己设置了不低的准入门槛。 十万一个小时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是可以随意负担得起的价格。 嗯……不过上次首映式上岑向阳和宋时遇说过话,应该是认识的人。 只要稍微用上心思吊着岑向阳,不违反职业道德地透露一点宋时遇的消息,成熟的客户就会自动介绍新客户来了吧? 纪繁音觉得很有道理。 她看完一部电影、写了影评,才拿起充满电的手机不紧不慢地回岑向阳的信息:【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在忙,就把手机放下去工作了。章凝说你找我有事?】 她回完这一条,心想如果岑向阳还要欲擒故纵,那她也不介意和他直接开展跨时区聊天,一天只来回发个三四条消息互相知会对方自己还活着就行。 不过岑向阳没再重复用同一招,他两分钟就回复了:【还是那份织梦家的工作吗?我什么时候也能体验一下?】 纪繁音喝了口水单手打字:【有机会的话当然可以。】 岑向阳什么时候到盆里,就要看宋时遇什么时候让他进那个花盆里了。 至于岑向阳像是无意似的跳过了她问的另一个问题这点,纪繁音宽容地选择了轻拿轻放。 和岑向阳聊了几句后,纪繁音借口自己要去做晚饭准备结束对话。 她准备等会儿发个什么朋友圈之类的再给岑向阳一个搭话的理由。 不过纪繁音才刚站起身,岑向阳先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他问:【猜猜我在这里刚刚见到了谁?】 纪繁音点开照片看了看。占了大部分面积的是岑向阳的自拍,背景里看起来像是个小型的聚会现场,岑向阳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是商务休闲风。 再者,纪繁音和岑向阳之间共同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宋时遇?】纪繁音问。 【bingo!我想你第一时间猜到的人也应该就是他。不过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你应该也认识的人……】 岑向阳又发了一张照片。 纪繁音点开照片后放大找了会儿才发现被几个人围在中央的白昼。 少年难得穿了一身长衫和休闲裤,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旁,眉目紧皱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 白昼参加这种他最讨厌的推杯换盏的聚会?恐怕很不好过。 纪繁音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 不过宋时遇白昼岑向阳同聚一堂,指不定今天就能介绍来三号韭菜呢。 她还没打完回复的话,岑向阳又抢先了。 【哎呀,打架了。】他颇有点看热闹地说,【这下要有好戏看了。】 …… 今晚本来是白昼和纪欣欣约好打游戏的日子。 本来对游戏不怎么感兴趣的纪欣欣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对游戏燃起了持久的热情,这段时间一直拉着白昼打游戏。 白昼乐意奉陪,但纪欣欣的水平上升得不快,两人的排位与其说在打排位不如说是在打娱乐赛。 但毕竟醉翁之意不在酒,白昼的大多数时间还是都花在了游戏上。 纪欣欣只要一喊,他半个小时之内就立刻上线。 更何况今天这种提前和纪欣欣约好的机会,谁知道他亲爹的秘书突然来了,说让他去参加一个小型晚会。 白昼反抗失败,被强迫换了一身衣服带上了车。 “等到晚宴结束之后,我就将手机还给您,在那之前请放心地交给我保管吧。”秘书微微一笑,把白昼的手机也给没收了。 白昼没好气地往椅背上一靠,左脚大爷地翘到右腿上:“什么晚宴一定要我去参加?老头子来这儿了?” “白先生想让您见两个人。” “什么人?” 能做到白昼他爹首席大秘这个位置上的人,口风当然是滴水不漏:“您见了就会知道。” 白昼翻了个白眼,打算按照他老子的意思见那两个人一眼之后立刻就走。 管它见这两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结果下车进了酒店以后,白昼最先见到、勉强算得上熟人的面孔居然是宋时遇。 两人还正好是在入场的地方前后脚撞上的。 宋时遇刚刚经过安检,正在重新戴上手表,而白昼正好插着口袋六亲不认地从外面进来,两人对上视线的时候距离只有那么区区三米。 “宋大少。”秘书彬彬有礼地先问了声好,“宋先生和宋夫人别来无恙?” 宋时遇扣上表带:“他们很好。……也麻烦替我转达对白叔叔的问候。” “先生常提起您,说您年少有为。”秘书微笑道,“还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跟您学学。” 白昼正在后面摘一条真皮金属手环,听见这两人的对话,很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跟他有什么可学的?” 率先过了安检的秘书面不改色,好像根本没听见这一句似的,朝宋时遇稍稍点了一下头:“我还有些事要安排,先走一步,失礼了。” 他说完还不忘回头朝白昼晃了晃那只刚被没收的手机。 白昼:“……你赶紧消失!” 白昼走过安检门,睨了一眼宋时遇,发出挑衅的轻哼。 宋时遇却问:“刚刚她和你在一起?” 白昼想也不想:“我赶回去还能和姐姐一起打游戏,你别想了。” 宋时遇顿了一下:“我是说纪繁音。” 白昼诧异地扭头看他,质疑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你问纪繁音?” 他和宋时遇对视了一会儿,像是觉得很没趣地啧了一声:“今天没有。” “昨天是你?”宋时遇又问。 白昼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里的深意,突然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儿来劲了:“昨天你果然给她打电话了?打不通吧?” 宋时遇从白昼的回答里得到了答案,他甚至还多获得了一个信息:纪繁音的手机是白昼关机的。 宋时遇低头沉思了一下。 纪繁音中午时说她要去见客户。 如果这个“客户”指的不是白昼,那似乎只剩下了一个可能的人选……岑向阳。 而这时候的白昼也回过味儿来宋时遇为什么问这几个问题了,他哼笑着嘲讽:“怎么,这个女人一边说喜欢你一边和别的男人约会,你心里就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碰了不高兴?” 宋时遇只看了白昼一眼,就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拉白昼下水,不过是因为那时候没有别的选择而已。 但岑向阳,宋时遇是准备让纪繁音避开他的。 当然,那是由于岑向阳这个人性格的问题,而非对纪繁音有什么偏袒的心思。 “――所有人都说纪繁音喜欢你,我看事实根本不是。”白昼刚过安检,在旁边插着口袋说风凉话,“她要是真喜欢你,怎么可能去陪别的男人。昨天是我,今天她又换了谁?哦,反正都不是你就对了。” 两个人是众所周知的情敌,家世背景都较为相近,更何况白昼他爹还时不时地把宋时遇当做别人家的孩子来教育他,所以白昼和宋时遇彼此之间特别看不顺眼。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能疯狂输出宋时遇的机会,虽然觉得这番嘲讽好像总是听起来不太对味,但白昼还是立刻不浪费机会地嘴炮了个爽。 听完嘴炮的宋时遇用黑沉沉的眼睛觑了白昼两秒,突然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昨晚我生病,她在我家待了一整晚照顾我。”他说完前半句,顿了顿又强调地补充后半句,“没收钱。” 二更(“十倍也加?”...) 白昼当然不信,  他冷笑:“照顾了你一整晚的人,你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一个假笑一个不屑,立刻分道扬镳。 连手机都没有的白昼拿了杯香槟准备去找个地方站到他老子的秘书回来为止,可他的身份在会场内完全不是什么秘密,一入场就被人盯上了。 白昼烦躁地一个个应付敷衍过去的时候,宋时遇的境遇也没好到哪里去。 岑向阳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会场。 一开始白昼还没发现他。 是有人在旁边疑惑地说了一句“那个年轻人是不是在往这边拍照片”的时候,白昼才很随意地回头看了一下。 眼高于顶的白少爷当然不认识岑向阳。 岑向阳低着头在手机上双手打字时刘海垂下,露出小半张脸和白净的下巴,看起来整个人就是一副无害的架势,怎么看都是白昼最不感兴趣的那种书呆子好学生类型。 当身边人互相讨论岑向阳的身份时,  白昼本来都要把头给转开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  岑向阳打完字抬起了头。 ――然后他朝着白昼笑了笑。 白昼形容不出那笑容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不适,  差点想打个寒颤,但他又凭着一身正气傲气强行给忍住了。 甚至还回了岑向阳一个挑衅的笑。 岑向阳无害地歪歪头,  视线又往宋时遇那边扫了一眼。 白昼下意识地跟着看过去,  发现宋时遇也正盯着岑向阳看。 这一瞬间白昼福至心灵明白了过来:这个男人八成就是宋时遇跟个妒妇似的想要找到的“刚才跟纪繁音在一起”的人。 白昼又挑剔地上下扫了岑向阳一眼:弱鸡,跟宋时遇半斤八两,纪繁音的眼光从来也就这样了。 “白少。”神出鬼没的大秘出现了,  “请跟我来。” “见完这两个人我就可以走了吧?”白昼不耐烦地问。 他的注意力被从岑向阳身上移开了。 毕竟什么宋时遇什么岑向阳都是其次的,  快点把这里的事情办完,  他说不定还能赶得上回家陪纪欣欣打游戏。 “可以的。”大秘微笑点头,  示意白昼跟他去了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 白昼插着口袋跟在后面,心里有点犯嘀咕:见什么人需要这么小心翼翼…… 他刚想到这里,  大秘的脚步就停了下来,他推开了一扇门。 门里并排坐在沙发上的是一个长相很年轻的妇人和一个看起来高中年纪的男生。 白昼见过那个妇人的脸,  他知道那是谁。 ――他父亲的情人。 之一。 这样一来,旁边那个高中男生的身份也昭然若揭。 白昼骤然停住脚步:“我爸让你带他们来见我?什么意思?!” “只是见一面。”大秘平和地说着,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外面人多,进去再说话吧。” 白昼黑着脸扔下一句“我和他们没话说”,转身就走。 大秘伸手拦了他一下:“白少,您也知道您才是白家唯一的继承人不是吗?” 盛怒之中的白昼二话不说回头一拳就揍在了大秘脸上,砰地一声直接到肉,把他眼镜都给打飞了出去。 这一下动静很大,许多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白昼瞪了一眼休息室里面的母子俩,没管差点扑街的大秘,大步流星就要走。 “白少,”大秘及时叫住他,“这是您父亲的意思。” 白昼回头冷冷地说:“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知道我妈是个什么意思。” “你母亲也同意了。”大秘低声说。 白昼表情一僵。 “这是利益互换,您应该明白的。” 白昼的视线一寸一寸地移向刚才那间休息室,刚才在里面的两个人已经移动到了门口。 妇人的表情白昼不想去看,但那个少年正保护性地挡在母亲身前、警惕地瞪着白昼,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幼兽。 大秘对母子两人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你们不要出来。” “……互换?我妈也?”白昼喃喃地问。 大秘不置可否:“但这不会影响您的继承权和财产,这是双方协议好的。” 白昼立刻对这个“利益互换”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反胃,比刚才见到岑向阳的时候还来得恶心。 他沉默着朝大秘伸出手臂。 大秘犹豫了下才把手机拿出来还给白昼:“您先冷静一下,再考虑打电话给您父母的事情吧。” “打给他们?”白昼冷笑,“他们刚完成‘利益互换’,忙得很吧――我要找一个能随叫随到的人。” 他翻开通讯录,在纪欣欣的名字上停顿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在上面一行的纪繁音。 电话拨出去时白昼还有点忐忑,怕纪繁音的手机这时候正好是关机、又或者被别的男人接起来。 但不过几秒钟,纪繁音那略微失真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什么事?” 白昼自己都没意识都自己松了一口气:“现在能见面吗?我去找你。” “我这里不接受紧急预约。”纪繁音无情地说。 白昼:“……我加钱,要几倍。” 纪繁音轻轻笑了笑:“十倍也加?” 这时白昼已经走到了会场靠近门口的位置,他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那个休息室的方向。 门已经关上了,但是大秘仍然站在那里看着他。 只有大秘,没有他爸,也没有他妈。 想到刚才那句“不会影响继承权和财产”,白昼冷笑一声:“我加。” 站在他不远处的宋时遇听到这两个字,立刻投来了视线。 白昼挑衅地给他回了个眼神。 纪繁音根本就是光明正大地爱钱,宋时遇这个脑子被僵尸吃了的才会到现还以为纪繁音还喜欢他。 要白昼说,纪繁音这个决定还是挺聪明的。 宋时遇有个屁好喜欢的。 …… 纪繁音和白昼约在他家见,刚挂断电话,手机上就又跳出了岑向阳的消息。 【他气冲冲地走了。】他现场直播地描述,【走的时候好像在和人打电话。】 纪繁音想了想,回岑向阳:【嗯,他来找我。】 岑向阳懵逼地回了一个省略号加一个问号。 【你们在什么地方?】纪繁音没给他解答。 岑向阳给了个定位,又追问:【什么意思?你和白昼原来这么熟?】 然后他就一直“正在输入中……”,消息也没发过来,不知道是在反复打字删除些什么内容。 纪繁音按照岑向阳给的定位试着导航了下,距离白昼回到自己的小区大概还有四十分钟,换衣服化妆再赶过去的时间稍微有点紧。 手机不甘寂寞地跳动了一下,显示贺深给她新发的影评点了个赞。 纪繁音随手划掉这条提示,回房间拉开了衣柜。 她的衣柜泾渭分明,一边是工作用服,另一边是凭借自己的喜好新购置的衣服,两边都撑得满满当当。 毕竟眼下纪繁音已经是个富婆,买衣服这等水平的支出完全不用扣扣索索,看见什么直接掏卡买就是了。 半小时后,白昼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些微气喘声:“我已经到了。” “我刚出门。”纪繁音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到。” “……好吧。”白昼的声音听上去立刻变得有点没精打采,“我等你。” 纪繁音这时其实已经走到了来过一次的白昼住处楼下,她站在一处绿化带的拐角后面,正好能看见不远处靠在机车上打电话的白昼。 白昼的眉又黑又浓,眉峰尤为锐利,还喜欢紧紧皱眉,所以一看就是特别气势逼人的长相。 这会儿他半个人都隐在路灯下,面目被黑夜阴影盖去大半,反倒显得平易近人两分。 不过机车加一八五的年轻男人这个组合再怎么也柔和不到哪里去。 “到了再联系。”纪繁音无情地挂断电话,看看时间还有三分钟到整点,干脆就准备等待三分钟。 被她单方面掐断电话以后,纪繁音发现白昼并没有立刻转身上楼,而是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靠在机车上等。 等了二十秒后,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纪繁音:“……”这是心灵受了多大的创伤,有多需要纪欣欣的安慰啊,真就度秒如年。 又过了三十秒,白昼又看了一次表。 然后他不高兴地用脚后跟跺了跺地面。 因为这场景实在太有趣了,纪繁音决定再多看一会儿。 ――实在不行,就把服务结束时间也往后延一点,不是什么大问题。 几分钟以后,白昼的手机响了。 手机明明就在他的手里,他却犹豫了片刻才接起来。 纪繁音清清楚楚地听见他喊了一句“姐姐”。 一更(令人不齿。...) 纪繁音顿时有点开心。 如果白昼再和上次一样决定和纪欣欣去玩耍的话……那岂不是又能就地下班了? 她隐身在绿化带后面仔细听白昼和纪欣欣的通话,  但除了开头那一句,白昼没怎么再开口,  几乎都是沉默地听着话筒另一边的人说话,偶尔应声。 纪繁音摸着下巴思考。 纪欣欣和白昼什么时候吵架过了吗? 就算白昼刚才和人动手打架这会儿心情不好,他在纪欣欣面前也应该还快就会被顺好毛才对。 不应当,大概是她漏了什么条件和线索。 纪繁音思考的空档里,白昼已经结束了这次通话,他拿着挂断的手机有点发愣地翻了一会儿。 纪繁音满心期待他打电话给自己说“不用来了”,结果白昼又把手机屏幕锁上了。 纪繁音:“……”行吧,带薪假期没有了。 于是她从绿化带背后退了两步,轻手轻脚地走向白昼,  到他面前时才停下来出声打招呼:“心情不好吗?” 白昼在还差几步时就已经抬头看她,  表情有点出神。 听见问话后,白昼垂下了头:“……我想找姐姐聊聊。” “就在这里聊吗?”纪繁音背着手问他,  “可以陪你在这儿抽几根烟哦。” 白昼随手拨了拨机车头盔,带着点焦躁地说:“不抽。你不是讨厌烟味吗?” “但我愿意给你特权。”纪繁音哄他。 白昼看了她一眼,  还是摇摇头,  拿了钥匙站直身体:“上去说。” 纪繁音其实……是随身带防狼喷雾和报警器的。 就算她粗通点防身术,也还算智商在线,客户发疯也能拖延给自己制造出机会来,  不过总归有备无患嘛。 她的手机里快捷拨号直接设的就是报警电话和当地的派出所。 白昼眼下看着也还算正常。 纪繁音跟着白昼往电梯的方向走,  从包里找了找,  翻出一颗水果硬糖:“你把手给我。” 白昼本来插着口袋沉默地等电梯,  听到这里突然僵了下才把手递出来,脸还不太乐意似的微微偏向了另一边:“……干嘛?” 纪繁音把糖放他手心里:“给你喂糖。” 白昼掌心里被糖果的塑料纸稍稍一刺。 他猛地攥紧五指,  怒道:“我十九岁了!” “九十岁也吃糖啊,怎么了?”纪繁音疑惑地反问他,  “不要你就还我。” 白昼三下五除二把糖纸剥了直接塞进嘴里,震声:“不还你!” 纪繁音:“……”白昼是生气之后心理年龄比平时更下降的那种类型吗? 电梯叮地一声抵达,白昼大步走进去,那架势好像要把电梯的地面直接踩塌下去。 纪繁音跟在他后面进去,拿出手机找东西。 电梯宽敞又明亮,两面都是镜子,纪繁音漫不经心翻找自己想要的app时正好才镜子里瞥见白昼正老大不爽地看着她。 于是在客户开口骂人之前,纪繁音先声夺人地抬头问白昼:“吃过晚饭了吗?” 白昼“……”地噎了一下,才嘟哝着说:“没吃。” 纪繁音猜想也是如此。 正好她也还没吃就被白昼叫出来了,这是合理蹭饭。 “想吃什么?我买菜做了吃吧。”她翻着买菜外送app,“还是上次一样的法式……” “家常菜。”白昼斩钉截铁地说。 纪繁音遗憾地把牛排从眼前划开了。 真可惜。 出电梯时纪繁音还在挑食材――实在是白昼家里什么也没有,上次倒是买齐了油盐酱醋等等调料,但要再一次做饭的话,就得考虑到他的厨房里可能连米和葱姜蒜都没有的事实。 她下意识地跟着前面的白昼亦步亦趋地走,把可能需要的东西都一一地加进了购物车里。 直到前面的白昼毫无预兆地半路停下了脚步。 纪繁音差点就撞了上去,还好两人之间尚有一步距离,她及时刹住了车:“怎么了?” 是突然改变主意要去找纪欣欣玩耍了吗? 白昼回头看看她,视线衡量了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轻啧一声。 他什么也没讲就重新迈动了脚步。 这一停他就什么也没干。 好像就是想看看她会不会撞上去似的。 纪繁音:“……?”真就心理年龄暴跌。 白昼跟自己憋着火一般用人脸刷开了门,休闲皮鞋往旁没有规矩地蹬掉,踩着拖鞋就往里走。 纪繁音在鞋柜里扫了扫,还是只有男士拖鞋的选项,她就穿了上次穿过那一双,边关门边问白昼:“我记得你不喜欢吃腥味重的东西?” 白昼闷声应了个嗯。 纪繁音盘点了下购物车,估摸着两个人吃差不多,直接就给下单了。 外卖送上门怎么也得要个三四十分钟,纪繁音抬头找了找白昼,没见着人影,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少年的声音从卧室的方向闷闷地传了出来:“我换衣服……你别进来!” 纪繁音:“……”我和八块腹肌世界超模贴身拍时尚大片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她打开气派的三开门冰箱看了一眼,里面果然……怎么说呢,一看就是个独居年轻男性的冰箱。 纪繁音扬声问:“白昼,你喝什么?” “啤酒。” 纪繁音看了眼冰箱里成打的啤酒,回厨房给白昼倒了一杯温水。 换了白色t恤和居家长裤出来的白昼见到温水:“……” “心情不好时更不能喝酒浇愁,对身体不好。”纪繁音有理有据地把温水推给他,带了点恶趣味地说,“姐姐这是为你好。” 白昼保持着“……”地把玻璃杯拿过去,居然还真温顺地喝了一口。 白昼公寓的装修很现代,开放式厨房和客厅一体,空间显得特别宽敞,水吧两侧摆着小凳,像是一个小型的办公区。 当然这个办公区看起来平时都是闲置的,只放了音箱和一个收纳盒,里面都是充电器。 白昼和纪繁音站在水吧的内外侧,彼此之间只隔了半米左右的距离,一伸手就能够得到。 握着水杯的白昼坐了下来,他摩挲着起伏不平的杯壁,像在斟酌着什么。 看他一副确实想要倾诉一下的表现,纪繁音也坐到对面双手托着下巴耐心等待。 估计今天那个晚会一样的地方发生的事情对白昼打击不小,才让向来眼高于顶、谁也看不起的他这么低沉。 过了好半天,白昼才开了口。 他第一句话就是爆炸性的消息:“我爸有个私生子。” 虽然心里不太惊讶,但纪繁音还是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你是今天刚刚才知道吗?” “比我小了没几岁,”白昼嗤笑,“长得居然跟老头子挺像。今天李秘说老头子让我去见两个人,我以为是什么重要人物,原来是他的情妇和私生子。” 纪繁音:贵圈真乱。 “说什么我是唯一的继承人……”白昼冷笑,“他的私产已经够那母子俩一辈子衣食无忧。” 纪繁音倒不觉得惊讶。 白家父母这样两夫妻约定俗成都在外面玩的,最后十有八九都得闹出私生子来。 努力不牵扯家产进去都算好的了,多的是等他们过世以后再进行各种遗产争夺战的,纪繁音从前就见过不少。 “还特地带到我面前来认一认,难道他还指望我叫一声小妈和弟弟?”白昼紧紧捏着杯子,咬牙切齿地说,“要是他今天就在我面前,我那一拳头肯定直接打在他的脸上!” 破案了,这就是今天白昼当场打人的前因。 纪繁音在心里叹了口气。 换成是她的话,早对这父母达成失望的和解,他们的私生活就随他们去,她一个字也懒得多说。 但白昼不是冷情的她。 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白昼他还挺热血的。 “打算和你爸爸好好谈谈吗?”她柔声问,“既然你不愿意见他们,那就明白地把这个意思告诉你爸爸怎么样?” “我现在不想听到他的声音。”白昼厌烦地否决这个提议。 “那……你妈妈那边呢?”纪繁音换了个角度,“她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 白昼突然又沉默了下来。 纪繁音不由得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手中那个杯子上面,感觉无辜的水杯下一秒就要粉身碎骨了。 “她知道。”白昼一字一顿地说,“她也有……” 他说不下去地撑住自己的额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锋利双眉痛苦地皱起。 纪繁音懂了。 要搞私生子,这对夫妻就都各自偷偷地搞了一个。 等双方进行试探性的坦白时,正好利益又再一次达成了平衡。 对于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来说还真是可喜可贺。 从私生活和家庭的家督来说,贵圈是真的乱。 纪繁音伸手轻轻地去扯白昼被揉乱的头发:“那你觉得难过的是什么?因为觉得他们对你的爱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吗?” “……不,恰好和我印象中的他们一模一样。但我以为我已经够低估他们,但没想到他们还能做出更令人不齿的事情。” “要证明他们做错,其实很简单的。”纪繁音说。 白昼抬起头看她:“怎么做?” 纪繁音托腮含笑注视他:“只要你无论如何,都不要让自己做和他们一样令人不齿的事就好了。” ――但很可惜的是,不尊重感情这种事情,你白昼好像已经做了呢。 两人对视了几秒,谁也没有再说话。 纪繁音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只有白昼的喉结不安地上下动了动。 ……接着,是楼下物业打视讯电话上来的提示音。 “应该是外卖,”纪繁音站起身,她摸了摸白昼的头发,动作很轻,“饿了吧?我这就去拿。” 二更(免费?怎么可能。...) 白昼呆坐在水吧旁看纪繁音忙碌。 今天他不想吃什么昂贵的食物,  只想尝一尝家常菜的味道。 白家很少有一家三口好好坐在桌边一起吃饭的时候。 确实地说,在白昼的记忆里,  他一次也想不起来。 要么是他们一家三口再加上一大桌人一起吃饭,要么就是他一个人吃饭。 白家这个家庭和普通意义上的家庭,相差得太大了。 白昼下意识地不让自己去思考厨房里那个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的身影究竟是谁的这个问题,而是捧着杯子看着她发空脑子,享受这一刻的平和。 普通人忙碌一天到家之后,走入的是不是就是这样的祥和温馨? 在大脑已经接受了过多信息量的今天晚上,白昼虽然努力不去思考太多,但有一个已经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问题还是一直在他心中萦绕个不停。 ――让他很难忍住不对眼前这个人问出口。 白昼忍了又忍,在纪繁音终于把最后一盅排骨莲藕汤放到桌上的时候,  还是开了口。 “和我们一起打游戏的那个人,  真的是个女生吗?”他问出以后,终于觉得胸口一松,  整个人轻快了不少。 纪繁音放下瓦罐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笑盈盈地问反问:“你怀疑我?” 白昼抿紧了嘴唇。 他早几天就在怀疑了。 ……不,  应该说,  他前几天刚刚得到了证据。 和纪欣欣还有kitty一起打游戏的时候,kitty是完全不开麦、不说话的。 纪欣欣对白昼解释过这件事情,说是女孩子怕生,  而且kitty是个法国人不会说中文,  所以不开麦。 白昼一开始是相信的。 可随着时间推移,  他开始注意到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譬如说,  纪欣欣在语音里的回应有时候有些不太连贯,回答的时候需要过一会儿才能出声,  像是有网络延迟一样。 或者说……像是突然把麦克风关掉了一样。 接着是kitty的怪异表现。 任谁都知道,在游戏里捡到好装备就送人、别人遇见危险就去救是一种示好献殷勤的表现。 白昼自己对纪欣欣就是这么干的。 但kitty的行动几乎和他如出一辙,  两人甚至默契到还在去救纪欣欣的路上撞见过。 这实在不由得白昼不想多。 一开始,白昼试探地提出异常,纪欣欣还能一一打消他的怀疑;直到两天前,纪欣欣说她要离开一下去接个电话,两分多钟的时间里,白昼从游戏语音里听见了纪欣欣和一个男人在用法语说话。 但他们对话的同时,系统显示的是kitty的麦克风正在亮起。 也就是说,要么kitty和纪欣欣现在共处一室,而且还有一个男人和她们在一起。 要么,kitty根本就是个男人,纪欣欣一直瞒着没有说。 ……但白昼知道这个问题现在是得不到回复的。 因为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不会知道答案。 白昼正要带过这个令他心烦意乱的话题,对面的纪繁音就没好气地用筷子末端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要是有心结,在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应该立刻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闷着不说。” 白昼下意识地要往后躲,但怎么也没想到纪繁音会突然打人,根本没躲开,立刻对她怒目而视:“你干嘛!” “你要是不喜欢我和谁一起打游戏,那以后就不带那个人一起了。”纪繁音把刚揍过白昼的筷子倒置过来放到他面前,振振有词,“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其他人都无所谓,知道吗?” 白昼皱着眉:“可你之前跟我说……” “那个人是男是女、是哪国人、长什么样、有没有钱都和我没关系,我一点也不在意。”纪繁音抢白,甚至还有点理直气壮,“你不要在根本不能和你相提并论的人身上花费没有意义的时间!” 白昼:“……” 他一点一点脸红起来,慢吞吞地拿起筷子,夹了最近的一碟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嘴里塞了进去。 …… 见到白昼被成功糊弄过去,纪繁音心里扬了扬眉。 虽然白昼语焉不详,但稍微动动脑子也就明白大概发生什么事情了。 纪欣欣大概是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带着两条鱼一起打游戏,结果不知道怎么的翻了车。 纪繁音刚才这一下糊弄也治标不治本,只能安抚白昼一下下,最终问题的源头还是在纪欣欣那里。 看来纪欣欣的海域最近可能要停止扩大,暂时注意□□才行了。 毕竟数量扩大以后,在质量管理上还是得花点功夫的。 纪繁音一边吃着饭一边想:也不知道纪欣欣自己注意到露馅和白昼的怀疑了没有? 不过和她一个专门当替身的职业演员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翻车不翻车都让纪欣欣自己去苦恼吧。 纪繁音想到这里抬了抬头,接着就突然发现刚才那句“不能和你相提并论”的台词似乎对白昼有点杀伤力过强。 直接导致开饭已经过了好几分钟,白昼现在还在低头一口接着一口猛吃面前那一盆菜,筷子一次也没有往旁边伸过,一副要把自己给噎死在那盘菜里的架势。 纪繁音只好给这个小智障客户夹菜:“吃点别的――喝汤吗?” 白昼沉默着点头把碗给她。 纪繁音起身盛汤的时候,看见白昼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语音通话,那是个纪繁音特别熟悉的微信头像。 ――纪欣欣。 白昼一开始听见铃声时瞥过去的目光还有点漫不经心,见到来电是谁的时候才猛地放下筷子伸出手去抓起手机。 桌上顿时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动。 白昼根本顾不上桌子,他捞起手机时脸色难看得好像被女朋友捉奸在现场的渣男一样。 纪繁音施施然放下汤勺,还要坏心眼地问他:“怎么啦?不接电话吗?” 白昼皱眉看看手机,又看看纪繁音,像在犹豫要不要回避,最后一闭眼到底还是原地接了:“姐姐?嗯……我今天有点事,不上游戏了,你们玩。” 纪繁音充耳不闻地把盛了汤的小碗放到了白昼面前,还帮他拿了一个小汤勺放进去。 ――天知道,在白昼这个仿佛从装修完那一天开始就被封印了的厨房里面找到这么多餐具,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现在?”白昼仓促地抬头看了看纪繁音,又飞快地把视线收了回去,“咳咳……在吃饭。?一个人,叫的外卖。” 纪繁音坐了回去,举着筷子细嚼慢咽。 自己做的饭当然是最合自己口味啦。 当白昼做贼心虚地朝她看时,纪繁音还不慌不忙地回了他一个微笑。 接着,也不知道纪欣欣在电话里说了什么,白昼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他不快地问:“……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听谁说的?姓宋的?” 纪繁音吃着饭若有所思:宋时遇把刚刚在晚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纪欣欣? 嗯……对宋时遇来说,有点动机不太充足啊。 就算白家搞出一两个私生子,这种事情目前来看也不会影响到白昼的地位和未来,更不可能影响他在纪欣欣心中的地位。 宋时遇给他自己立的那个人设又不是背后打小报告的类型,他在背后传八卦也太没意义了。 他又得不到什么利益。 应该是别人吧。 海王的消息灵敏度还是挺重要的。 纪繁音这边理智地做着逻辑推论的时候,白昼那边的对话已经跳跃到了下一个环节。 “游戏?”白昼的手指不安分地在桌上跳来跳去,“……号被封了,可能有几天时间上不了游戏,等解封了再告诉姐姐。” 纪繁音闲得帮白昼数了一下。 撒谎三连,一次比一次熟练。 “嗯,姐姐再见。”白昼那边电话似乎告一段落,但他没有立刻放下手机,而是又迟疑踌躇地叫住了纪欣欣,“姐姐,我想问你……” 几秒之后,他才接了下去:“……没什么,你一个人在国外,多注意身体。” 纪繁音觉得有点意思。 她觉得某种看不见道不明的东西弯弯绕绕容易变质的时候特别有意思。 但在她决定换掉这份替身工作之前,大客户还是暂时不要变质的好。 于是当白昼挂断电话想要说话的时候,纪繁音抢先开口:“喝汤小心烫。” 白昼撇了下嘴,报复性地端起碗喝了一大口进去,硬着头皮一口吞了。 纪繁音:“……”年轻人,何必呢。 在白昼家带头带尾也就呆了两个小时,纪繁音把厨房水吧都整理了一遍后正准备走,白昼叫住了她。 “昨天晚上,宋时遇找你?”他抱着手臂靠在公寓玄关边上问。 纪繁音坐着穿鞋,闻言扭头看了他一下。 这时候因为服务时间已经结束,纪繁音对他的态度顿时变得随意了八十个百分点:“嗯,怎么了。” “没收钱?” “免费?”纪繁音失笑否认,“怎么可能。” 她穿好了鞋站起身来,因为鞋跟不低,白昼很自然地伸出手想扶她,但纪繁音下意识地闪避了开来。 两人同时一愣。 紧接着白昼不爽地咋舌收回了手,纪繁音则是什么也没解释、若无其事地道了声别,就从公寓门出去了。 “喂,”白昼又叫她,“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问你吗?” “我不太好奇客户的私生活。”纪繁音站在门口回眸朝他比了个钱的手势,“所以今天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和任何人提起。” ――所以优质客户你可千万别这么容易就移情别恋了啊。 一更(我们不太熟。...) 周末到了。 纪繁音之前给自己办了一张新的银行卡,  和市民卡一体,之前一直没空,  到周末才终于有空去银行领。 她的旧银行卡是纪父纪母给办的,从电影首映式回来以后那两夫妻一直在给她打电话。 纪繁音开始还接了几个,一听都是老生常谈以后接起来就直接放在一旁去干自己的事情,过一会儿回来电话自然就已经被挂断了。 亲情这边纪繁音不太关心,她更关心的是自己的财富。 所以她就办了新的银行卡。 午后去了趟银行拿到新卡,又把自己现在所有的钱转进去了以后,纪繁音给两名客户发了个短信告知自己的银行账户进行更改的消息。 ――接着就是旧卡的注销。 虽然银行经理很不舍地再三挽留,纪繁音还是坚持注销了。 她出银行时正好差不多四点光景,附近正好是高教园区,  方圆都是大学,  附近走来走去的也都是青春靓丽的大学生。 纪繁音稍一抬头就看见了一条大学生校级篮球联赛决赛今日举行的宣传广告。 开始时间正是下午四点。 纪繁音看了看手机,正好三点半。 ――这也太巧了,  简直就是在暗示什么似的。 嗯……反正今天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纪繁音思索了下,打开陈云盛的聊天窗口看了看之前的消息。 地址确实也正在附近。 ……那就去去吧? 纪繁音扫了眼附近的便利店,  去里面买了一袋运动饮料和零食水果,  边往决赛的目的地去,边给陈云盛发了条消息。 …… 人来人往的篮球馆里气氛十分火热。 青春,汗水,  帅哥,  篮球,  这四个词合在一起简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距离比赛开始虽然还有半小时的时间,  周围的观众却几乎都已经入座就绪,靠近场中的几排甚至还有模有样地拉着加油的横幅。 两只队伍的队员正在场中,  一部分已经开始热身,另一部分则是站在教练身旁听着训话。 ……还有面无表情的酷哥悄悄地去拿放在长椅上的手机。 “――陈云盛!”教练怒吼,  “什么时候了还看手机!” “……就看一眼。”陈云盛把刚刚响了一声的手机拿起来,暗含期待的眼神往上一瞄就黏住了,整个人容光焕发,“教练我要出去一下。” 教练的嗓门比他大十倍:“我把你小子的头打出去!” 认识陈云盛的队友发出揶揄的声音:“看你小子这反应,是不是在外面认识那个大姐姐给你发消息了?” “就咱系草小陈邀请来看决赛,等得魂牵梦萦人家也没答应过来看的那个姐姐?” “哎呀教练,人有三急,你就让小陈去接一下嘛,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教练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手表:“给你八分钟!” 陈云盛一句废话没有,立刻抓起外套拿着手机飞奔离开。 “你小子跑慢点摔断腿还怎么比赛!!” 陈云盛边在女生的尖叫声里往外跑一边低头发语音:“姐姐你在哪里?我现在过来接你。这里很容易走错路,你不要四处乱跑。” 纪繁音给他发了一张照片回来。 陈云盛扫了一眼,就地抓住一个路过的无辜学生:“同学,这张照片是你们学校哪个位置?” 背着双肩包经过的学霸推推黑框眼镜,面无表情地指了个方向:“就是那个楼的底下。” “谢谢。”陈云盛穿上外套一阵狂奔,浑身好像有花不完的力气,两分钟就冲到对面的建筑物底下,一眼看见站在那处标识牌底下的纪繁音。 ――虽然她戴着口罩还低着头看手机,但陈云盛就是知道自己没有认错。 年轻人一个急刹车停住,稍稍平复了下呼吸才上前打招呼,但完全没打算掩盖自己声音里的雀跃:“姐姐!” 站在那里的女性闻声抬头,扯下口罩朝他笑了笑:“嗨。” “还以为姐姐工作忙,没机会来看比赛了。”陈云盛有点紧张,“――姐姐拿的什么?重不重?我来帮你拿吧。” 他边问边忍不住悄悄观察纪繁音。 啊,她今天是素颜,和那天不一样的漂亮。 ……怎么说,打扮和气质上看着就不太一样? “刚刚在便利店给你买的,不知道适不适合。”纪繁音递出袋子,“我记得篮球赛有不少能补充体力的时间?买了一些运动饮料和水果能量条之类的,能帮得上忙的话就太好了。” “当然帮得上忙!”陈云盛满心欢喜地接过沉甸甸的塑料袋,“每次补给品大家都抢着吃,我手慢的时候都抢不到,好惨好惨。” 他顺便心机地卖了个惨。 网上说了,对这种看起来很御的姐姐,攻略时可以试试装小可怜小可爱,说不定有起效。 陈云盛根本没有犹豫就决定抛弃自己的节操! “那就太好了。”纪繁音把口罩戴了回去,她看了一眼时间,问,“球赛要多久?” “一个小时出头就能结束了!”陈云盛速答完,有点忐忑,“姐姐一会儿还有事吗?” “暂时没有工作安排。”纪繁音摇摇头,“只是在想球赛比我想象的时间要短一点……你这是偷跑出来的吗?” “是教练准我出来八分钟的。”陈云盛立刻给自己小可怜的形象辩解,“那姐姐我们走吧?先去体育馆我帮你找个前排的位置坐。” 他盘算着要是实在没有座位的话,就把纪繁音直接放在俗称“家属席”的第一排,那里总是有位置的。 只要好好解释清楚,又有充足的理由,以她的性格大概是不会介意的。 陈云盛开开心心地提着一袋慰问品和纪繁音一起往体育馆走,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但又保持了点难能可贵的理智:“姐姐今天是正好到这附近办事情吗?” “对,”纪繁音顿了顿,她指着学校里随处可见的宣传海报说,“结果就看见了这个,虽说是碰巧,但也算是挺缘分的巧合吧?就想着可以顺便过来看看。” 陈云盛握了握拳:要请宣传部的人吃饭报恩。 陈云盛跑了两分钟的路,两个人走了几分钟也就走到了。 光是站在侧门的入口处,就已经能听见里面嘈杂的音乐和人声。 一个穿着篮球服的学生正好从里面冲出来,看见陈云盛后一个急停抓住了他:“你小子出去都十分钟了!赶紧归队!” “我找人来带你去座位……”陈云盛还想挣扎,但三个人高马大的队友从门里跑出来,手脚并用地抓着他就往里面拖去。 纪繁音笑着朝陈云盛挥挥手,用口型说了声“加油”。 陈云盛坚强地抓住一旁的门板,留下最后的叮嘱:“等会比赛,姐姐记得一直看着我。” 然后他就真的跟个小可怜似的被拖走了。 同伴还吐槽他:“你平时一个冰山帅哥怎么突然就变了张脸还怪他娘吓人的……” 纪繁音有点好笑地看着男大学生们吵吵闹闹地离开,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面进去,稍稍抬头环视了一圈。 从球场底下当然也是可以上去观众席的,不过四面的座位已经几乎被人坐得满满当当。 在人群当中,纪繁音还意外地在前排发现了一个熟人。 ――宋时遇。 大概因为是同校学生,而且还是曾经的风云人物、现在的成功人士,所以邀请他回来观赛? 纪繁音不太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就见到一个小姑娘朝她小跑过来。 “你好,纪小姐?陈云盛让我过来带你找个座位?”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忐忑。 纪繁音拉下口罩:“我是纪繁音。” “咦?”小姑娘疑惑地看着她,“是纪欣欣学姐的……” “她是我妹妹。” “啊,原来是这样。”小姑娘没有多想,引着纪繁音就往侧边走,“因为你来得比较晚,所以把你安排在靠我们的教练席这边附近的观众位置可以吗?因为别的位置找起来有点太费工夫,视野也没有这边好。不过有个事情我觉得提前告诉你一下比较好……” 她支支吾吾了一下才接着说。 “那边就是,大家俗称的家属席,虽然没有这个规定不过一般坐在那里的不是社内人员就是球员的家属和女朋友,姐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就坐在那里可以吗?” “你也跟着他叫我姐姐吗?”纪繁音轻笑往上看了一眼,“是那排吗?” “呃……对。” 纪繁音安抚她:“没关系,是我临时过来给你们添麻烦,我自己上去就好,你不用跟着我,球赛马上就要开始,你有很多事情要忙吧?” “啊,那、那我去了?”小姑娘朝纪繁音鞠了一躬,同手同脚地跑了。 纪繁音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应该也没那么吓人……吧。 她不紧不慢地在附近观众的注视中往特殊通道走,堂而皇之地进了“家属席”,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 一旁的女孩子友好地跟她打招呼:“你好,我叫陈云珊。这么说可能有点女孩子的第六感吧……我想问问你是不是认识我弟弟陈云盛?刚刚他跑出去没多久,你就和他前后脚来了,所以我有点猜想。” “书上说越漂亮的女孩子第六感越强看来是对的,”纪繁音朝她笑了起来,“我是纪繁音,你好。” ……这么说来,纪繁音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姓陈的小姑娘了。 而且上一次,她也是和另一边那个男人一起的。 “我是跟着朋友一起来的,他以前是这个学校的。”陈云珊笑着侧过身给纪繁音介绍自己的男伴,“――这是宋时遇。啊,你要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话,应该认识他吧?” 纪繁音扫了一眼宋时遇,轻笑:“认识是认识,但我们不太熟。” 二更(现在没有喜欢的人。...) 纪繁音坐着看比赛时,  总一直感觉身边有道视线一直隐晦地停留在她身上。 ――当然是宋时遇。 陈云珊就是那天和他相亲的人。 纪繁音也没想到今天随便出来逛逛还能碰见客户,但也很懒得搭理这位今天没有预约的客户,  于是无视了他频频投来的视线,专心地看完了整场决赛。 到底是决赛,赛况激烈到令两边观众时不时地发出加油助威的尖叫声,整个场馆里都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最后的比赛果然还是由陈云盛所在的队伍勇夺桂冠,掌声雷动,陈云珊兴奋地在旁连蹦带跳。 纪繁音跟着在旁鼓掌,边思考晚饭应该吃点什么。 颁奖仪式还是有模有样的,另一半赛场里的三四名比赛结果也前后脚出来,第三名的队伍一起来领了奖牌。 拿到了奖牌的陈云盛一路小跑到观众席边缘,  仰头挥手吸引纪繁音的注意力:“姐姐,  姐姐。” 纪繁音下意识地要起身,又看了看一旁的陈云珊。 “啊不不不,  我是他堂姐,互相之间都是直接叫名字的。”陈云珊连忙摆手,  又捂着嘴笑,  “你快去吧,看他急的。” 纪繁音走到栏杆边低头看陈云盛:“恭喜你。” 陈云盛踮了踮脚,手长脚长的他直接把金灿灿的奖牌挂在了纪繁音的脖子上。 纪繁音顿时觉得脖颈上微微一沉,  奖牌就在她低垂的眼前晃动着。 “……给我吗?” “嗯!”陈云盛警惕地倒退一步,  “不接受退货。” 他狡黠地挥挥手,  转身就跑。 结果跑了才两步,  就被自己的队友一拥而上架了起来重新往观众席的方向搬运回了纪繁音的面前。 纪繁音:“……” 她摸了摸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奖牌,有点无奈地看着陈云盛。 其实这礼是不该收的,  有点烫手。 陈云盛用有点湿漉漉的讨好眼神和纪繁音对视。 “接受他接受他!”陈云盛的队友们开始大声起哄。 陈云盛一皱眉,注意力立刻转移到队友们身上:“我没表白,  你们别起哄。” 他强硬地翻身下来,冷着脸把起哄的朋友全部赶走了,但这一下已经把大半个会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陈云盛偷看了一眼纪繁音,又小步小步挪到她面前,扒着栏杆道歉:“姐姐,你别生气,他们没有恶意,我等下就去教训他们,下次让他们肯定不敢再这么起哄你。” 纪繁音若有所思:“我还以为你在谁面前都这么可爱。” 结果只在她面前可爱。这就更可爱了不是吗? 陈云盛红了红脸,小声反抗:“男人不能说可爱。但姐姐这么说……就算了吧。” 纪繁音也小声问他:“那奖牌给了我,你不会遗憾吗?” “不会!”陈云盛答得很肯定,他笑嘻嘻地把下巴搭在自己的两边手背中央,“因为是对我来说很珍贵的东西,才会送给你。” “但对你来说珍贵的东西,对她来说不一定有价值。”一旁有人突然插嘴说道。 纪繁音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一旁找茬的宋时遇,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陈云盛。 陈云盛不以为意地看了看宋时遇:“人总要冒险的,不能因为可能失败就什么都不干了吧?” 他说完还神气哄哄地找纪繁音求认同:“姐姐我说得对吧?” 纪繁音失笑碰了碰他飞扬的小卷毛:“嗯,是你说得对。” “那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陈云盛眨着眼睛。 “奖励吗?”纪繁音略一思考,点头,“你问。” 陈云盛更加压低了声音:“姐姐上次告诉我没有男朋友,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本来陈云盛把宋时遇怼了回去之后,陈云珊就皱着眉要劝宋时遇和她一起快点离开了;可就在宋时遇从纪繁音背后走过的时候,他听见了陈云盛对纪繁音轻声的提问。 宋时遇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停下了脚步在等待回答。 他觉得自己明明是知道答案的。 明明知道……但还是想从纪繁音口中得到一个确认。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时遇才听见纪繁音开口。 她边笑边说:“喜欢的人?嗯……现在并没有。” 陈云盛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就在他握拳即将发出小小的欢呼声时,宏亮亢奋的男声通过话筒传遍了整个体育馆。 “――大家听见了吗!她说她现在没有喜欢的人!!” 围观群众莫名兴奋:“噢――!!!” 陈云盛立刻黑了脸。 他面无表情地一转头,后面拿着麦克风在他身后埋伏偷听破坏气氛的男生就察觉危机狂奔逃了,敏捷得像个田径部的得力成员。 陈云盛冷着一张脸去追杀他。 站在这闹哄哄的场景中,纪繁音又摸了摸胸前的奖牌,忍不住被气氛感染地弯起了嘴角。 她看了一眼时间,一回头就看见宋时遇正站在她背后紧紧盯着她看。 “宋先生?”纪繁音偏头问他,“有事吗?” “你……”宋时遇迸出一个字就咬紧了牙关。 纪繁音大致能猜想得到他要问的内容,但她服务时间外大可不必如此贴心。 她朝宋时遇点点头:“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陈小姐,再会。” 这两人的相亲看起来相处得不错。 要是他们俩相亲顺利到确认恋爱关系,那宋时遇就得从客户名单里立刻划掉了。 纪繁音完全不想被牵扯进一些麻烦的伦理道德里去。 她边走边给陈云盛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先走,顺便再恭喜一次他的夺冠。 陈云盛还在千里追杀他那个贱兮兮的同学,没有立刻回复。 纪繁音一路走到校门口打上车,也没有见到宋时遇的踪影。 毕竟这大庭广众下,宋时遇应该也不打算被人看见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 “她的性格很不错,叔叔一家应该都会喜欢她的。”陈云珊不由得羡慕地说,“要是我也有她这么大方不怕生就好了。” 她说着,转头看了一下宋时遇,却发现对方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语似的在出神。 “……宋先生?” 宋时遇猛地回了神,低头掩饰地朝她笑了笑:“对不起,刚才在想一些工作的事情……今天能在这里意外和你遇见真的很巧。陈小姐接下来是什么安排?和你弟弟一起,或者我送你回家?” 陈云珊看起来有点失望,她低头用脚尖磨了磨地面:“我开车了,可以自己回去。如果你有事要忙的话,不用管我。” “至少我送你到停车场吧。”宋时遇维持了自己的绅士风度。 目送陈云珊的车开走后,宋时遇走到自己的车边拿出手机,犹豫几秒又放了回去。 随后,宋时遇上车直奔自己的公寓,打开冰箱后那块心型巧克力还和礼盒一起被放置在里面没有动过。 ――宋时遇其实不爱吃巧克力。 他看了一会儿,又慢慢地走进了步入式衣帽间。 宋时遇性格有点强迫症,什么都喜欢分门别类放置得整整齐齐,所以他找东西从来都不用浪费什么时间,因为一瞬间就能知道每一件东西被他放在什么地方。 可这一次,他没有在应该的地方发现想要找的东西。 摆放配饰的抽屉最顶上一层里并没有那个有点破破烂烂的手镯。 宋时遇立刻去抽第二层、第三层,还是没有在里面找到它。 宋时遇焦躁起来,他蹲下身去看领带区、手表区、皮带区……甚至连那一天所穿的衣服都根据记忆找出来翻了口袋,就是没有找到那天纪繁音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他、平平无奇的镯子。 ――他明明在生日第二天从车库里找了回来放在这里,却不见了。 就跟前不久纪繁音还在那个地下车库里亲口说自己喜欢他,今天转眼就对别的男人说“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一样。 宋时遇重重地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抽屉“砰”地一声推了回去。 他像是只焦躁的困兽一样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干脆对整个房间做了一次地毯式搜索。 卧室没有。 卫生间没有。 客厅没有。 车库里也没有。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丢了? 他明明在捡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多看过一眼,公寓的卫生有物业派专人来打扫,不会擅自动住户的任何私人物品,家里最近也没有来过别人…… 宋时遇猛地停住了脚步。 ……不,有一个人最近刚刚来过。 宋时遇沉着脸拿出手机拨通了纪繁音的号码,但才响铃了一秒钟,他就立刻挂断了。 即使真是纪繁音拿走的,又该用什么理由讨伐她? 不如说,一个破手镯,他为什么要讨回来? 纪繁音喜不喜欢他了,他又为什么要在意? …… 在家做晚饭的纪繁音接到了宋时遇的电话。 她漫不经心地单手颠锅边拿起手机:“你好?” “你在我家时是不是动了我的私人物品?”宋时遇质问,“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 纪繁音想了想:“只是从你家带走了一些垃圾而已,怎么了,其中有什么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吗?” 宋时遇:“……” “不应该吧。”纪繁音轻松地封住他的所有退路,“放心,我扔的时候检查过了,肯定都是你会扔掉的东西。” 手镯它看着是很明显地被摔过了,还摔得挺大力的,宋时遇那天估计气得不轻。 他又捡回去了没有扔掉这一点才让纪繁音有点惊讶。 宋时遇:“……” 纪繁音好心地提醒他:“不然你告诉我是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回忆起来?”只要你有脸提起。 宋时遇一言不发地把电话挂了。 纪繁音放下手机刚给菜出了个锅,又接到了下一个打进来的电话:“岑先生你好。……明天午饭吗?好,麻烦你把地址发给我。” 啊呀,业务好忙。 一更(一百亿就够了。...) 岑向阳是做好了准备去见纪繁音的。 宋时遇虽然不愿意说实话,  但态度和话语里到底还是有迹可循的,岑向阳稍稍推敲了一下就有了猜想。 譬如,  宋时遇对“替身”这个词的反应稍微有点大。 又比如,宋时遇一直在想法设法地阻拦他拿到纪繁音的联系方式。 岑向阳不厌其烦地反复骚扰了宋时遇几次,终于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恐怕宋时遇和纪繁音这两个人之间正有着什么不干不净的交易呢。 岑向阳此前其实根本没有听过纪繁音这个名字,即便他是纪欣欣的追求者,也一直以为她是个独生女。 实在是纪欣欣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还有个双胞胎姐姐的存在。 岑向阳又花了点时间去找临湖大学的学弟学妹打听,意外地发现他们口中的纪繁音和他那天见到的纪繁音简直不是一个人。 传闻里那个可怜姑娘阴郁又孤僻,可岑向阳认识的纪繁音却跟“阴郁”、“孤僻”两个词根本擦不上边。 传闻里的“纪繁音”据说很丑,都不敢把自己的脸露出来,可岑向阳光是想起那天见到的纪繁音就开始牙根痒痒。 传闻里纪繁音喜欢宋时遇,  宋时遇喜欢纪欣欣,  纪欣欣又对宋时遇无意,三个人串成了一条线;可岑向阳怎么看都看不出来纪繁音对宋时遇的“喜欢”,  只好推测是她藏得太深。 一番打听下来,岑向阳觉得自己听了一堆假情报。 他心里甚至悄悄地有点遗憾于纪繁音不是社恐的小可怜,  那样的性格反倒好控制得多。 想要和现在这朵带刺玫瑰达成交易就只能靠语言的艺术和诱惑了。 岑向阳花了点时间准备好了说服纪繁音的说辞以后才给她打电话,  虽然耽搁了几天,但他相信自己的威逼利诱一定能让纪繁音同意他接下来的提议。 坐在约定好的书吧餐厅里等待纪繁音时,岑向阳不紧不慢、心情愉悦地找了一本《路西法效应》打开看,  顺便看了一眼时间。 他宽容地不太介意纪繁音可能会迟到的行为。 因为她很快即将是他的所有物了。 不过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分钟时,  纪繁音就已经抵达了餐厅。 她跟着服务生走到桌旁,  垂眼看了一下岑向阳手里的书籍封皮,  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斯坦福监狱实验。你想改变谁吗?” 这句话直接点破书名的本质来源,绝不是随口装逼,  让岑向阳起身的动作都迟钝了一下。 《路西法效应》和斯坦福监狱实验的知识说冷门不冷门,但如果不是专业相关,  知道的人确实不太多。 “只是从书架上抽出来随便看看,刚开始读,”岑向阳很快整理好心情,他笑着说,“不过看了一点,我觉得人如果这样就会被环境所改变的话,还挺有意思的。” 纪繁音没有继续和他讨论这个问题,点点头就坐下了:“等很久了?” “我也刚到。”岑向阳绅士地说着,把菜单递给纪繁音,“今天我是有点事想和你谈……先点了菜再慢慢说吧?啊,我请客。” 纪繁音扬了扬眉,果然毫不犹豫地要了两道价格不菲的菜色,又点了杯莫名昂贵、名字文艺且不知所云的鲜榨饮料。 服务生确认完菜名离开以后,岑向阳提壶给纪繁音倒了杯大麦茶:“那天之后我一直在忙,今天终于有时间能安排出来了。” 纪繁音接过道了声谢:“忙着准备新的电影?” “对啊,前期的准备有很多,电影还没开拍先要确定很多别的……就像古话说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岑向阳把玻璃水壶放到一旁,精心地将话题往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方向引去。 “――说起来有点巧合,我半年前就决定拍的新电影正好也是讲一对双胞胎兄弟的故事,是不是很巧?”他像是无意提起似的这么问道。 纪繁音扬扬眉,有点感兴趣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岑向阳心里稍稍皱眉,他觉得纪繁音刚刚这个表情不是纪欣欣会做的,太轻佻太随意了。 纪欣欣应该是更加……更加美好、无害、纯真的才对。 “……剧本大致的内容是说,一对双胞胎兄弟失散多年从未见过面,哥哥是工作生活都很体面的警察,弟弟是每天无所事事居无定所的普通人,有一天,弟弟意外看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被仇家杀死,他觊觎哥哥的地位和爱人,偷走了哥哥的证件和随身物品,回到哥哥家里,取代哥哥的身份开始伪装的生活。” 纪繁音捧着杯子有点漫不经心地听,半路时还轻轻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又有点像纪欣欣了。 岑向阳分神地想。 更想快点拿到手里了。 等岑向阳停了下来,纪繁音才问:“最后弟弟被拆穿了吗?” “那就要等电影上映再揭晓了。”岑向阳收敛心思,半开玩笑地卖了个关子。 “不拆穿是不可能的吧。”纪繁音直截了当地说,“没有这个危机,电影最大的卖点就失去了一半的吸引力。” “但你不觉得这故事的开头很有趣吗?”岑向阳问,“我有点好奇,你和你妹妹也是双胞胎,你们能互相扮演对方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吗?” 他没有立刻得到回答,因为服务员走过来给他们上了第一道菜。 等服务员走开,纪繁音才接了下去:“我也很好奇,不过我们没有玩过这个游戏。” “我还以为双胞胎因为长得相似,都喜欢玩‘猜猜谁是谁’的游戏。”岑向阳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确实有点遗憾,因为纪繁音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样地难以引导上钩,是块难啃的石头。 可岑向阳又是一定要得到她的。 于是他思索着换了个方式再诱导:“宋时遇那天和我说了你们姐妹的事情。嗯……听说叔叔阿姨有点偏心?” 本来正在认真吃菜的纪繁音停了下来。 她抬眼看了一下岑向阳,笑着说:“岑导,这样说话的方式对成年人来说有点浪费时间了吧?” 岑向阳被她噎了两秒,才慢慢地说:“看来你是个聪明人。你的事情我已经从认识的人那里听说过了,你和欣欣的父母只宠爱她一个人,你在家里只是个透明人,就好像他们只有一个女儿一样……我说得对吗?” “对。”纪繁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岑向阳发现她把火炙笋壳鱼身上最大最嫩的一块肉给夹走了:“……” 他顿了顿才继续把诱导的台词说下去:“你难道就不想成为纪欣欣,和她一样受尽宠爱吗?” 纪繁音抬头给了他一个诧异的眼神:“不,我想走进福○斯富豪排行榜,不多,一百亿……嗯,九十八亿身家就够了。” 岑向阳眯了眯眼,他轻慢地问:“你虽然嘴上否认,私底下不还是和宋时遇做着这样的事?还是说……和宋时遇就可以,和别人就不行?” “别人?” “和我。” 纪繁音的脸上没有一丝意外之情,她托着下巴问:“然后呢?” “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岑向阳笃定地说,“我和你各取所需,你得到取代你妹妹的快乐,而我也可以从你身上得到我想要的满足感。” “你说错了。”纪繁音摇摇头,“应该反过来这么说:是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满足感,但我也能从中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有什么不一样?”岑向阳不以为然地问。 “我想要的不是取代他人的快乐,”纪繁音说,“我想要的特别简单。” 察觉到这场对话的主动权正在渐渐偏向远离自己的一方,岑向阳不禁生出一丝焦躁:“……是什么?” “岑导拍电影请演员,也需要给钱吧?” “……”岑向阳沉默了几秒钟,领会了纪繁音话里的意思,他难以置信地问,“你要钱?” 不,不不不。纪欣欣怎么可以和铜臭扯上关系! “不行吗?”纪繁音反问。 岑向阳又突然觉得宋时遇有点可怜:“……宋时遇也给钱?” 纪繁音对他比了个叉的手势:“无可奉告。” 岑向阳:“……” 他总觉得今天这段对话的走向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是就谈判结果来说好像又差得并不太远。 至少双方和平地交换了意见,又有确实进行交易的打算,一顿饭下来还算乐观。 就是岑向阳最后刷卡买单时总感觉哪里不对。 直到看见餐厅门外街角不远的地方几人正在“游泳健身了解一下”地发小传单,岑向阳才猛地反应了过来。 ――纪繁音这不就是来赚钱的吗?而且等她动手宰起人来,肯定比健身房还要狠一百倍。 纪繁音边穿上外套边问他:“收费表,需要一览吗?” “……”岑向阳觉得自己更像被盯上的肥羊了。 但提议是他先说出来的。 而且他确实就是想要个能暂时打发寂寞的赝品。 于是岑向阳眯着眼睛笑道:“……只要你能确保物有所值。” …… 两人分别没有多久,岑向阳就收到了纪繁音发来的所谓收费表。 他先是仔细看了看文件的最后修改时间,发现最近刚刚编辑过。 最近又因为什么事情做了修改? 岑向阳猜测着打开了文件,被里面一条比一条明确的细则冲击了视线。 那乍一看简直就跟个正经公司的规章制度似的。 而本应该最打眼的部分却规规矩矩地缩在其他文字兄弟中间,装作十分无害的样子。 岑向阳看着一小时单价十万起的收费标准:“……” 这价格快他妈赶上一线明星了,宋时遇到底真付钱还是肉偿的? 二更(男人真是指望不上。...) 把收费表发给岑向阳,  纪繁音在新买的人体工学椅上伸了个懒腰。 光指望宋时遇还是不行,也得自己想办法拓展一下客户源。 现在的宋时遇有点消极怠工,  迄今为止也就介绍了白昼一个客户过来。 按照“未来”,他明明应该都介绍到四号了! 男人,真是指望不上。 纪繁音摇着头把电脑锁住合上屏幕,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又看了一部电影,写完影评才睡觉。 她的收入已经暂时开始有不用发愁的稳定收入了――几周的使用感下来,很明显“情感”这一项才是大头。 不论是陌生人,还是认识的人,但凡有点和纪繁音有关的情绪波动都会被计入内。 一段时间的社会活动以后,在纪繁音所不知道的地方,  那些情绪波动也来得比以前多又快了。 哪怕不在替身服务时间里,  只要她在那几个人心中的存在感刷得够高,他们想起她时,  多少都有点入账。 更何况大家都很自觉。 纪繁音打开【回家的诱惑】看明细,划拉两下就看见了岑向阳的心理活动。 不过岑向阳和宋时遇还是不能比,  宋时遇最近的心路历程简直是跌宕起伏,  纪繁音光是看着账单就能大致描绘出他心里的一场大戏。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明确表达出不再喜欢这件事会给宋时遇这么大的冲击。 明明做得已经还算循序渐进了。 一定是宋时遇的心理太过脆弱。 纪繁音盘点完一天收入,又扫了一眼进度条。 一百个亿的目标已经完成了两个多亿。 漫长的进度条头上已经能看见代表完成的那一点点、代表希望的绿色。 赚钱之路逐渐走上正轨,一百个亿不会太远啦。 纪繁音心旷神怡,  正准备放下手机去睡,  纪欣欣的语音通话正好无声地跳了出来。 别说旁人想不到,  纪繁音也很难理解纪欣欣每三天给自己打一次电话的举动,  那简直跟在日历里设定了备忘事项一样,她从来没有落下过一次。 有时候纪繁音不接,  纪欣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给她用文字留几句言,  三天后雷打不动地再打一次电话。 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纪繁音滑动屏幕上的按钮将语音通话接起:“喂?” “姐姐。”纪欣欣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我现在就在埃菲尔铁塔上,这里的风景好漂亮啊,我也想给姐姐看看。” 纪繁音打了个哈欠:“拍照发朋友圈吧,我起床看见给你点赞。” “姐姐最近过得好吗?”纪欣欣例常询问,“我听妈妈说,姐姐最近在工作了?是什么样的工作啊?” “情感指导。” 纪欣欣愣了下:“啊……是姐姐喜欢的工作吗?” “还行,客户比较难搞,不过都是工作,工作时间以外我和他们没关系。” 纪繁音真心觉得无所谓。 她会跟这些客户相互消磨多少时间都还不知道呢,说不定有的客户很快就被宰了也说不定。 纪欣欣又像是话家常地和纪繁音说了几句日常,最后不经意地提起:“姐姐最近有没有和时遇见过?我总觉得他心情不太好,但我现在的立场……又不太好直接问他什么。” 纪欣欣说到后面,声音稍微有点尴尬起来。 “见过。”纪繁音随口答,“他这个年纪了有点自己的秘密不奇怪吧?” “我有点担心他……”纪欣欣叹着气,“可惜我在这么远的地方,本来还想问问姐姐,觉得你应该知道一点什么。” 纪繁音啊了一声,觉得自己挥剑斩情丝的事情也应该和纪欣欣说一声。 ――免得纪欣欣一直和她提起宋时遇,也挺烦人的。 每个社畜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下班以后不要再听见任何和工作有关的词汇。 “宋时遇”就是一个工作词汇。 “我对宋时遇不感兴趣了,”纪繁音轻松地说,“他现在的事情我没什么了解。” 纪欣欣那边安静了好半天,只有背景里隐隐约约传来风声和她周围环境里异国的语言。 “不喜欢了?”半晌纪欣欣才轻声问,“是不是因为我的错?因为时遇对我表白,姐姐才会觉得……” “不。”纪繁音干脆利落地反驳她的推测,“喜欢和不喜欢都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以前喜欢过宋时遇,不代表我一辈子都要喜欢他。” “……那么,”纪欣欣又问,“姐姐现在喜欢的人是谁呢?” “我现在只想工作和赚钱。”纪繁音懒得去思考纪欣欣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男人等到我功成名就以后再说。” 在有心思谈恋爱之前,至少先完成一百亿的小目标吧。 然后……看看怎么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再做更长远的考虑。 “是吗。”纪欣欣边笑边说,“听姐姐的声音好像不是很难过,这样我就放心了。是因为姐姐最近交了什么新的朋友吗?我想听姐姐说一说。” “我又不是失恋,还需要朋友安慰?”纪繁音看了看时间,“我要睡了。” “姐姐晚安。”纪欣欣顿了顿,又说,“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回国了,我这边放圣诞假期,可以回来两周过新年,姐姐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回来的时候帮你带上。” “没什么想要的,你在那边过得开心就好。”最好多养几条鱼,说不定就有我能用得上的。 “……我明白了。” 两人挂断电话之前,纪欣欣最后感慨地说:“感觉姐姐从我出国之后改变了很多,好想快点再亲眼见到你啊。” 纪繁音应了一声就挂断了,手机往床头充电底座上一放,戴上了蒸汽眼罩酣然入睡。 …… 地球的另一端,纪欣欣在另一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机。 纪繁音的变化太突然了,从前有效的话语攻势引导都不再有任何作用,这令纪欣欣有点心慌。 再者,到了法国以后,和祖国的距离一拉开,纪欣欣总觉得自己失去了对很多事情的控制。 联系人几乎是在短短时间内又翻了一倍,纪欣欣要再从头经营一个人情小社会,多少还是有点费力的。 然后时间管理大师纪欣欣感觉自己被人来了一把背刺。 ――首先是白昼突然不愿意和她一起打游戏了。 纪欣欣一度怀疑是自己带着另一个备胎和他一起打游戏的冒险行为暴露了,但她又仔细地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策略很得当,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大。 她对法国的备胎解释说白昼是她的弟弟,想要和弟弟一起打游戏,每次和法国备胎是现实连坐,和白昼就是线上说话,按键发言,两边的声音并不会串起来。 正好白昼态度突变的那天晚上,纪欣欣接到岑向阳的消息,从他口中听到了白家的八卦。 所以她理智转向更为合理的猜想:白昼的态度变化应该源自家庭突然产生的变故。 纪欣欣在那之后花了不少的时间来安慰白昼,免得在一不小心的时候就失去这条海里最大的鱼。 撇去其他不谈,纪欣欣还是很喜欢白昼的。 白昼的长相正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当然最好是配上宋时遇那种性格。 ……啊,当然是说宋时遇表面的那种性格。 然而说到宋时遇,他的变化是最大的。 本来纪欣欣刚出国时,宋时遇刚刚被她拒绝,整个人都有点失魂落魄,纪欣欣特地把这段失魂落魄的时间给拉长了一些,免得引起宋时遇的反弹。 可这时间拉着拉着,宋时遇的注意力好像不知道怎么的就转移了。 到了最近,纪欣欣甚至都觉得宋时遇在和她说话时常常走神,再也做不到秒回了。 可每每旁敲侧击地问宋时遇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对方却都模棱两可地敷衍了过去。 纪欣欣又不是傻子,她立刻意识到有某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只是宋时遇不愿意告诉她。 最后就是纪繁音本人性格上的巨大转变。 纪母不止一次打电话给纪欣欣抱怨纪繁音的堕落和叛逆,纪欣欣边安慰她边听着,也觉得这不太像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怯弱的纪繁音会做出来的事情。 纪欣欣保持着三天一次的机会和纪繁音电话,是她长久以来的习惯,也有观察的目的。 三个人的变化叠加在一起,让纪欣欣最终还是决定以最快的机会回国一趟。 她有点在意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不亲眼看到,她就无法做出判断和决策。 “希望不是最糟糕的那种吧?”纪欣欣买完机票,在日历上回国的日期做了个记号,看了看时间,试探地给宋时遇发了一条消息:【时遇,睡了吗?我看见你喜欢的牌子发布新款配饰了,法国专柜最先发售,我帮你买了寄回去?】 …… 躺在床上无法入眠的宋时遇听见手机响了一声。 他下意识拿过了手机。 发信人是纪欣欣。 宋时遇长出了一口气,讶异于自己居然并不感到惊喜。 他滑开信息看了一眼纪欣欣发来的消息,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回复。 纪欣欣说的这个牌子确实是宋时遇中意的,品牌上新都会有专人联系他。 ……从他衣柜里突然失踪的那个摔坏的手镯,也出自同一品牌。 乃至于最近一听见这个品牌名,宋时遇都会瞬间想起那天纪繁音的那句“喜欢的人……现在并没有”,令他不明来由地心浮气躁, 【欣欣:这款手环是轻商务风,我觉得戴在你的手上会很好看。也不贵,我买了送你吧,就当是道歉的礼物。】 宋时遇坐起身,按着额头反复编辑了几次才给纪欣欣发了回复:【不用你破费了,我不喜欢在手上戴表以外的饰品。】 他第一次拒绝了纪欣欣的提议。 一更(你很在意?...) 岑向阳的运气不太好。 当他决定给纪繁音打电话时,  纪繁音正好在陪白昼打游戏。 纪繁音觉得自己的事先调查问卷果然还是不太完善,比如说纪欣欣的游戏水平就没有包括在内。 当纪繁音带着白昼的小号切瓜砍菜了一局吃鸡以后,  白昼沉默了一下。 他说:“姐姐的游戏水平不是这样的。” 纪繁音才突然明白过来。 能躺鸡也是一种重要的能力,不然怎么让客户体验到carry的快感呢? 纪繁音觉得这是工作失误,就决定把这局游戏的时间全部……嗯……折半给白昼补上去。 白昼最近好像突然从现充少年变成了游戏宅,叫纪繁音时都是两人在家打游戏做饭吃饭,完了时间差不多正好结束纪繁音就走了。 只不过之前都是白昼打游戏纪繁音做饭,今天还是两个人联机一起打游戏。 纪繁音寻思自己好像变成了能做饭的游戏陪玩,还是特别菜的那种需要客户来救和保护的陪玩。 不过但凡只要客户付钱,也没有什么问题。 又是一局“粥粥有人打我”“你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的嘤嘤嘤游戏经历结束之后,纪繁音带着做饭留下的垃圾正准备回家,  被白昼叫住了。 他最近都是在每次服务结束后立刻预约好下一次,  纪繁音觉得这次应该也是一样:“什么事?” “……我要出去旅游一趟,后天出发。”白昼说。 纪繁音“?”了一下,  从他的话里提取出两个可能的意思。 要么白昼的意思是他要离开一段时间暂时不用联系,要么白昼在通知她准备出差。 出差啊……太麻烦了。 纪繁音心里有点想拒绝。 “去一周,  你陪我。”白昼顿了顿,  强调,“住两个房间。” “不行,我家里还有热带鱼要每天喂。”纪繁音随口找了个理由回绝他。 白昼:“……”他盯着纪繁音看了一会儿,  说,  “算二十四小时,  一天五百万,  你一分钱也不用出。” 而纪繁音开始认真地考虑自己会不会被白昼家里人盯上了。 实在是最近白昼挥霍的架势有点吓人,用“挥金如土”这个词绝对没有夸张的意思。 “他们不是觉得钱才是最重要的吗?”白昼耸了耸肩,  “既然他们能给我的只有钱,那我为什么不多花一点。他们又不会心疼这些小钱。” 纪繁音:“……”她低头算了算,  和白昼还价,“八百万一天。” “成交。”白昼眼睛也没眨一下,“但全程都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和我去了同一个地方。” “没问题。”纪繁音比了个手势就准备出门,在门口望了一眼,发现外面似乎下起了雨。 不过雨势不大,她出门走几步路也就是打车而已。 纪繁音提了垃圾就走,白昼探头看了一眼,在背后叫她:“喂,下雨了。” 纪繁音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吩咐,转头叮嘱他:“对,书房的飘窗开着,记得关。” “……我送你回去。”白昼低头在门口拿伞。 “不用。”纪繁音摆摆手潇洒拒绝,按了电梯的下降键,“我现在不回家。” 白昼的动作顿了一下:“你去哪里?” 纪繁音看了眼时间:“赶场。” 一个小时赶到和宋时遇见面的地方很足够了。 “叮”地一声,电梯飞快抵达。 纪繁音走进电梯里和白昼随意地挥了下手算是道别,都没等他的回应就低头开手机叫车了。 纪繁音估计这公寓楼里真住着的人没几个,大多都是买了闲置不用的,不然这电梯不能时时刻刻都这么待机状态。 楼下的物业管家早就眼熟了纪繁音,见她从电梯里走出来立刻拿了把伞上前:“要回去了吗?” “嗯。”纪繁音收起手机道了声谢,“没关系,车就到门口的。” “但你还得去把这些扔了吧?”女管家笑着指了指纪繁音手中的几个塑料袋,“我送你过去再回来,一点点路而已。” 物业的黑伞特别大,一撑开来罩住两个人都绰绰有余,纪繁音的肩膀都没有淋湿一点。 等回转的时候,网约车已经在门口打着双跳等待。 女管家持伞护送纪繁音到车边,微微鞠躬:“再见。” “再见。”纪繁音觉得这物业的工资大概也挺高的。 临关闭车门之前,纪繁音似有所感地往公寓楼上看了一眼,总感觉那里好像有一道隐隐约约的视线,但又什么都没有看见。 车子缓缓启动离开高档公寓,纪繁音才在后座上优哉游哉地检查起手机里刚刚一窝蜂跳出来的消息。 自从那次迪○尼之旅以后,白昼每次见了纪繁音第一反应就是把她手机先关了,神情甚至还有点得意。 大概是白昼和宋时遇之间过节真的挺严重的,接那一次电话就够白昼记恨到如今。 银行发来的理财推荐、视频app发来有新电影上映的提醒、一个推销骚扰电话……剩下一个就是岑向阳的电话。 纪繁音扬扬眉给他打了回去:“岑导。” “在忙?”岑向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暧昧不清,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女人调笑说话的声音。 “是有点忙。”纪繁音直言不讳,“所以岑导可以长话短说吗?” “你发来的东西我看过了,”岑向阳轻佻地说,“这钱我虽然不是出不起,但也得看东西值不值得起这个价钱。明天我有点事,后天见一面怎么样?” “后天没空。” “周五?” “周五也没空。” “……周末?” “周末也不行,”纪繁音干脆告诉他,“最近一周时间都没有空,不如等我回来以后再通话预约?” 岑向阳顿了顿,低笑着问:“你到底想不想做这笔生意?纪繁音。” 最后咬她名字的那三个字特别模糊不清,像是不想被旁边的人听见似的。如果不是自己的名字,纪繁音都听不明白。 纪繁音看着窗外的倒退街景,淡然反问:“不,岑向阳,是你想不想做这笔生意?” “行。”岑向阳的声音提起来倒是没有生气,“钱我打给你算提前预约,你忙完了立刻给我电话,这可以吧?” “那调查问卷我稍后发你。” “……调查问卷?” “是的。它对于将来的客户体验很重要,请认真填写。” 纪繁音觉得岑向阳一看就不是个模范客户,凡事都得好好叮嘱他两遍才行。 不然万一客户投诉,虽然解释权都在乙方手里,但处理投诉多少也是件麻烦的事情。 岑向阳有点难以置信地:“你还有调查问卷?” “对,非常重要,等你看到就会明白了。” 事实胜于雄辩,挂断电话以后纪繁音就把第二波文件给岑向阳的邮箱里发了过去。 岑向阳查收得很快,并且飞快地给她回了一个省略号。 纪繁音也回复他:请认真填写。 回完邮件以后,纪繁音把岑向阳拉到客户组成为第三名成员,切换导航看了一眼,距离目的地还有二十八分钟。 她向后靠在后座的椅背上,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岑向阳的资料。 尽管本性一言难尽,岑向阳这个人才华还是可以得到肯定的。 在大学期间就已经有过不少拿奖的中短篇作品,毕业后第一部大电影也获得了惊人的成功,送到国外电影展拿了最佳新人影片奖回来。 但岑向阳最开始坚持读导演系时,他家里是强烈反对、甚至断绝了他金钱来源的。 岑向阳头铁没跟家里服软,自己硬是在导演这个职业里闯出了一片生天,现在也开始准备自己的第一部商业片,是许多投资商看好青睐的对象。 纪繁音其实觉得可以给岑向阳的电影投资一下。 毕竟岑向阳哪几部电影大爆之类的事情她还是记得比较清楚的。 问题就是岑向阳他现在炙手可热,可能不太缺投资方。 这就另说了。 至于这个人的性格,纪繁音倒还真剖析过一下。 如果说白昼和宋时遇的性格形成多少有家庭环境的因素,那岑向阳就没有,他天生就是个性格扭曲的人。 就连他的爱本身都带着扭曲和不可理解性。 譬如普通人见到路边盛放一朵美丽的花,或许为它拍照留念,或许为它浇水,但岑向阳喜欢这朵花,就会把花连根拔起带回家里种,如果花朵因为他的粗暴对待不慎死去,岑向阳大概就会去找下一朵喜欢的花。 也不知道纪欣欣是抱着什么心态、用什么样的姿态和这位交往的? 驯服野兽是个刺激又困难的活,可不是谁都能干的事情。 纪繁音对岑向阳的问卷调查结果稍微有点好奇。 调查问卷多数问的是客户对于纪欣欣的印象和期许,纪繁音会对两者做一个结合来因人定制演绎。 等岑向阳的问卷交上来,纪繁音就能知道纪欣欣对着岑向阳时戴的是什么样的面具了。 纪繁音脑子里想着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东西,等到导航提醒她目的地就在附近的时候才睁开了眼睛。 宋时遇和她约在一家地处商场一楼的幽静酒吧,里面带点文艺的气息,唱片机播放着音乐,灯光昏黄得几乎只能看见自己这一桌人的脸,保密性特别强。 难怪宋时遇会选这里。 报出桌号后,纪繁音跟着侍应生找到了正在喝酒的宋时遇。 有个穿着露背黑色长裙的女人正拿着酒杯和他搭话,看起来两个影子几乎贴在了一起。 “……我在等人,不好意思。”宋时遇婉拒对方,目光正好扫到走近的纪繁音,神情一松,朝她抬手示意,“这里。” 纪繁音走到近前,笑着看了看弯腰黏在宋时遇身旁的女人:“这里好男人很多,换一个吧?这个男人心里已经住着别人了。” 黑裙女人勾起嘴角:“抱歉,以为他是单身……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拿起自己的杯子摇曳地离开了,视线意味深长地从纪繁音身上滑了过去,带着点迷醉的、像是用舌尖舔舐一样的视线。 察觉到对方意图的纪繁音有点想笑,但又靠职业素养忍住了。 “你来了。”宋时遇下意识看了看腕表,又微微皱眉,“……刚才在忙什么?” “一些小事,过来的路上又有点堵车,我迟到了吗?”纪繁音轻描淡写地把白昼的事情敷衍了过去。 宋时遇这次只约了她两个小时,但蚊子肉也是肉,当时纪繁音一算时间发现正好能赶上场,觉得出门两趟不如出门一趟,就同意了宋时遇的预约。 她还以为宋时遇要说点什么,结果两个小时的时间居然就在浅酌中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直到宋时遇买完单,纪繁音站起身时,才听见他问出一句仿佛已经酝酿了很久的问话:“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倒计时还没响呢。 纪繁音想着,娴熟地回复他:“大概因为你一直在我身旁吧?不知不觉中好像就觉得你对我的意义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了,只不过一开始没有觉得那是喜欢。” 宋时遇拿起外套,他静静看着纪繁音没有回话。 两人对视了十几秒钟以后,纪繁音的倒计时响了。 她收起甜美的营业笑容,伸手去关倒计时时,宋时遇第二次开了口。 “――纪繁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为什么喜欢我?” 纪繁音用手指轻轻一划就把铃声关闭,她睨了一眼宋时遇:“你很在意?” 没等宋时遇回答,她轻笑一声自己接了下去。 “但就算你知道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喜欢你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二更(说到底你还是嫉妒。...) “……纪繁音,  我们谈谈。”宋时遇揉着额角,“以前没能谈的所有事情,  我们现在都摊开来好好谈一谈。” 纪繁音偏头看了他一会儿,有点嘲弄地笑道:“宋时遇,你还不明白吗?你想‘谈一谈’的那个纪繁音已经死了。” 是真的死了。 站在这里的这个“纪繁音”,从来就没喜欢过宋时遇。 “喜欢你的理由?时间?契机?”纪繁音轻轻地问他,“那只是一瞬间的巧合和偶然,就算突然消失、随时移情到其他人的身上也一点都不奇怪吧?”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一言一词却都锋利得像是火上毒里淬过,又稳又狠地往宋时遇胸口里捅。 “……所以你现在,是喜欢上了白昼还是那个打篮球的小鬼?”宋时遇沉默了半晌,  低声问道,  “你的喜欢太廉价了。” 对宋时遇的评价,纪繁音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是啊,  说不喜欢就可以不喜欢了,女人就是这么无情。” 她潇洒地朝宋时遇挥了一下手,  正要转头离开时,  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地站定脚步:“对了宋大少。” 宋时遇抬眼看她等待下文,那眼神黑沉沉的比墨还深。 “如果你相亲成功做好了订婚结婚的准备,记得通知我一声。”纪繁音严肃警告他,  “否则可能会造成你的损失。” 如果宋时遇和陈云珊相亲成了,  那就是即将要缔结合法关系的人,  纪繁音是绝不会插足这样两个人之间的。 陈云珊和纪欣欣所代表的意义不一样。 听完纪繁音的话,  宋时遇突然又笑了:“说到底你还是嫉妒。” 纪繁音:“……”男人有时候,比女人还会脑补。 宋时遇像是心情突然变好了似的把外套搭在臂弯往外走:“走吧,  我送你回去。” “我打车,不用麻烦。”纪繁音立刻拒绝。 看着宋时遇面带笑容似乎还想说什么,  纪繁音干脆另找个话题堵他的嘴:“我妹妹圣诞就要回来了。” 宋时遇脸上的笑容果然僵硬了一下。 纪繁音朝他敷衍地挥了一下手:“与其浪费时间纠结我嫉妒不嫉妒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不如还是想想可能又增多了的情敌。” 不如说,情敌是肯定会增加的。 只是这一次会不会有谁跟着纪欣欣回国来的问题。 深夜回家的车上,纪繁音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觉得这可能性不大。 但因为“未来”的记忆里,纪欣欣在法国留学期间只回来了区区两次,都是时间较长的暑假时期。 这个圣诞假期,纪欣欣本来是不应该回来的。 不过既然“纪繁音”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未来有所变化也很正常。 毕竟纪繁音又不打算被囚禁又因为那些不可回收垃圾而死。 …… 宋时遇觉得纪繁音就是嘴硬。 但他又觉得这种嘴硬不是那么令人反感,而是不知道怎么的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愉悦。 纪繁音比从前有魅力、有自信、有能力,但她还是在意他和别人相亲的进度如何了。 宋时遇在酒吧门口站着抽了根烟,期间他看见纪繁音上了一辆网约车离开,身形窈窕高挑,光是往路边的人群里那么一站就和周围的人气场完全不一样,像是鹤立鸡群。 宋时遇将烟在垃圾桶上按灭扔掉,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打了个电话让在附近待命的司机前来接他。 上车后司机询问他是否要直接回公寓,宋时遇摇头:“去一趟卡○亚。” 大多奢侈品牌既提供面向大众的奢侈品服务,同时又提供对有钱人的私人定制服务,只是一般人接触不到后一种,只能买一买通贩的商品。 但宋时遇从小就因为母亲的原因常和大牌设计师见面,对各个品牌都很了解。 等他成年后有了自己的喜好,那几个品牌就会时不时和他联系提供上门送货服务。 纪欣欣那天和宋时遇提到的新款,其实他早就收到了内部的商品册。 如果他想要,早就可以订购让品牌直接送上门。 “宋先生。”提前接到电话的店长等在已经过了关店时间的门店外,她向宋时遇打了招呼,又说,“您如果是急需什么商品,其实可以让我们给您明天一早送过去,不会耽误您行程的。” “不好意思让你加班了,”宋时遇朝她点点头往里走,语气和温和,“我弄丢了一件配饰,想快点拿到手里。” “是你您之前购入的吗?”店长有点担忧地询问,“如果是定制或者限量的话,现在恐怕很难立刻拿到一模一样的。” “不用担心,”宋时遇站到柜台前,目光从左到右扫过去寻找手镯的区域,“之前要了一套女性装扮,还记得其中配了一只手镯吗?” “是我亲手搭配的,当然记得。”店长舒了口气,“是接受馈赠的女性不小心遗失了吗?同款的话店内正好还有存货,我现在就去取。” “我想要那一支的情侣款。”宋时遇说。 店长有点惊讶地回想了一下:“我好像不记得您有这笔购入……” “是别人送给我的。”宋时遇笑了起来,“因为礼物代表着心意,我觉得弄丢了不太好。” 店长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您稍等,我现在就去为您取来。” 她很快去而复返,手中绒布盒子上放着一支和被宋时遇摔烂又弄丢的一模一样的新手环。 虽然是男式,但设计大气低调,就算男士佩戴也不显得突兀。 虽然宋时遇不准备戴,但他很爽快地付了钱。 店长将首饰盒放进袋中,微笑恭维:“是件很好的礼物,她真是有心了。” 宋时遇的动作顿了顿:“她?” 店长不明所以地:“不是那位收到了女款手镯的女性送给您的吗?还特地买了情侣同款。” “……”宋时遇垂了垂眼才又抬起,毫无破绽地微笑,“确实,她很用心为我挑选了。” …… 出发去旅游的前一天,纪繁音本来是准备给自己放个假在家看电影收拾行李的。 岑向阳的预约安排在一周多以后,刚刚被扎心的宋时遇也没有立刻做预约,马上要出发去旅游的白昼当然也没有必要在今天也预…… 纪繁音的思绪才飘到这里,就被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手机的默认铃声简直就跟社畜手机里钉○的提示音一样存在感鲜明。 纪繁音“……”地过去拿起手机一看,是白昼的号码。 她一接起来,白昼就直接开口:“护照号给我。” 纪繁音原来以为只是个国内行一周游,谁知道还需要护照:“明天到底去哪里?” “希腊。”白昼理所当然地说。 纪繁音:“……”行,没提前问清楚是我的疏漏。“签证我自己办。” “来不及了,我给你加急。” 作为一个见过无数骗局、安全防骗意识良好的现代人,纪繁音实在不想把自己的证件就这么交出去。 她飞快在手边电脑上搜索了签证所需的资料和加急服务价格:“我稍后打给你。” “喂――” 纪繁音把电话挂了,火速找金牌的旅行社卖家要了一个24小时加急套餐。 还好,现在还只是一大早,24小时绰绰有余。 在得到卖家的保证一定能24小时出签、自提还可以更快以后,纪繁音松了一口气把电话给白昼打了回去:“明天出发前我会带着出签护照到的。” 白昼“啊?”了一声,恼火地问:“什么意思,你连证件都不放心给我看?” “私人证件是一方面,”纪繁音编了个理由给他:“我的护照照片太丑了。而且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和我一起出去旅游吗?” 白昼似乎觉得理由还算说得过去,从鼻子里发出冷哼:“要是来不及……” 纪繁音有点心痛地:“那是我的责任,我会退钱。” 白昼反问:“我缺钱?” 白小少爷很高傲地单方面挂断了纪繁音的电话。 那总之这事儿在白昼那里就是揭过去了,纪繁音放下手机正准备给护照扫描,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纪繁音看了眼,是白昼发来了一张图片。 她一点开,被白昼的护照信息页怼了正脸:“……” 照片虽然拍得很随意,还露了白昼的一半手指,但重要信息全都一览无余。 紧接着是白昼的下一条消息:【护照照片丑,是因为人丑。】 ――说好听点叫“男人至死是少年”,说难听点就是“情商最多三岁半”。 跟他们辩论这种问题简直就是浪费人生。 纪繁音叹息着关上手机打开自己的护照去打印机扫描。 翻到信息页的时候她多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 嗯……这个出生年月日的话,生日不就在三天后吗? 一更(“……骗子。”...) 纪繁音以前也常出差,  虽然大多时候有助理帮忙收拾行李,但看得多了自己也会很有经验,  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一周份的行李和随身小包。 应急药物之类的自不必说,防狼喷雾等防身用品更是少不了的。 第二天一早,纪繁音打车去了趟旅行社,顺利地拿到了出签的护照,前往机场时还以为得自己拿登机牌找路,结果白昼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去13号入口附近。 纪繁音觉得大概是有什么助理小弟管家之类的会出现,结果在13号入口站着等了几分钟,拒绝了两批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的好心人后,等到了全副武装十分低调的白昼。 刚发现又有人靠近时,  纪繁音本来是抬头要漫不经心地再谢绝一次“帮助”的,  结果一抬起眼见到的就是一双有点熟悉的眼睛。 眼前的大高个戴着黑色棒球帽黑色口罩,单肩背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  身形挺拔,看起来好像谁家偷跑的明星。 不是白昼是谁? 纪繁音淡定地推了推墨镜:“我可以自己找路。” 白昼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摆了一下头:“跟上。” 他径直掉头离开,  那路线看着就不是要去自助打印登机牌的地方。 纪繁音拖着行李箱不远不近地跟在白昼后面,  拉开了好几米的距离,装出两个人并不熟只是正好顺路的样子。 走着走着,白昼停下回头看了她一下。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足可以再塞下一辆中型巴士。 差这么好几米远,  纪繁音都听见了白昼发出了不耐烦的一声“啧”。 但白昼并没有说什么,  他再度迈步穿过机场中来往繁忙的人流,  抵达一处没什么人的入口。 纪繁音在后面一看入口的标识,  果然是少有人能使用的贵宾通道。 白昼进去时往后扬了扬下巴,对乘务人员示意:“她跟我一起的。” 纪繁音突然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于是她花了两秒钟回想前天的事情。 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白昼当时主动说了“全程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以他这个保密措施,  恐怕是密不到哪里去的。 也就庆幸没什么人想要跟着偷拍白小少爷的一举一动吧。 纪繁音跨入贵宾通道的时候,发觉乘务员好奇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而当纪繁音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因为白先生第一次带人上他的私人飞机,所以我有些诧异。” ――私人飞机。 纪繁音知道白家很有钱,白昼也很有钱,能让他骑百万级的机车,一个人住上亿大平层,但具体的有钱程度,她到现在才有点概念。 毕竟真正的有钱人怎么也得有架私人飞机当交通工具对吧。 好在纪繁音也不是第一次坐私人飞机,整个人宠辱不惊非常淡定,往椅子里一坐开始刷微博打发时间。 既然上班时间没到,就该摸摸鱼嘛。 白昼摘了口罩,老大不爽地睨她一眼:“手机给我。” 纪繁音看表,不为所动:“还没到十二点吧。” 这次的一周工作时间可是非常精准地从今天的十二点开始持续到第七天的中午十二点的,一分钟也不能多,一分钟也不能少。 白昼臭着脸看了看候机室里显示的标准时间,哼了一声。 趁着这最后的时间,纪繁音询问了下客户的服务意向:“我问一下,你是想给她过生日吗?” 白昼抱着手臂往沙发里一坐,大爷坐姿:“是又怎样?” “我有点痛心。”纪繁音实话实说地回答。 “你的职责不就是当个替代品?”白昼轻嗤,“有什么好觉得痛心?” “这一天生日应该很值钱的,我应该拍卖。”纪繁音自我反省,“但答应你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到日期的特殊性,是我自己的问题。” 还没落网的岑向阳不说,宋时遇应该是很乐意参加竞价的。 纪繁音为跑掉的小钱钱叹息。 白昼“哈”了一声:“我给你的还不够多?” “钱怎么会嫌多,你爸妈那么有钱不也还是很看重钱。”纪繁音直言不讳地说,“再说,我很需要钱。” “你要用来干什么?”白昼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皱眉,“黄赌毒你染了哪一项?” 纪繁音:“……” 她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白昼:“不是黄赌毒,是植物人。” 白昼先是“?”,然后翻了个白眼:“有些事情一旦踩进去就出不来了,你好自为之。” “一样的话送还给你。”纪繁音笑。 白昼的表情看上去有点疑惑,八成是没听懂。 不过纪繁音觉得他都在纪欣欣那里掉过一次坑了,在她这儿再栽第二次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毕竟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能被纪欣欣筛选过的鱼,多少都是有弱点的。 纪繁音只需要按照前人的经验来攻克这个弱点就好了。 因此无论纪欣欣想搞什么花样,纪繁音都对她抱着一种宽容的态度。 距离十二点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纪繁音坐在候机室里把昨天没写完的影评收了个尾发出去。 因为最近粉丝暴涨,她的微博底下活跃度很高,刚发出去就刷出不少回复,好像这些人都在微博买了房住里面似的。 不过这点时间并不够人看完上千字的影评,所以评论除去没有太大意义的“沙发”“劳模”“姐姐又出新的影评啦~”等等,剩下的都是一些关于之前影评的议论。 纪繁音大致扫了一眼。 【三四五:这是个营销号的事情还有谁不知道?她现在又已经和贺深工作室搭上了关系,屁股歪得没眼看,建议大家取关。】 白昼不说话,纪繁音又正好闲得慌,她慢悠悠回复这位网友:【大可不必这么说,贺深拍了烂片我也会照骂不误。】 【安知知知:收钱给电影写黑评的事情说清楚了没?恰这种黑心钱也不怕有一天吃官司?你等着吧会有报应的!】 纪繁音一点也不生气地打字回复:【被我骂的电影那可太多了,请各位竞争对手自觉给我打钱。】 【一个拥有才华的人:本人北电导演系,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个博主根本不懂电影,只会写哗众取宠的文字挑拨对立,写的影评狗屁不通,根本不配被称作是一个影评人。】 纪繁音又回复他:【直说吧,我骂了哪部你喜欢的电影还是哪个你喜欢的演员?】 她还要兴致勃勃再回复第四条的时候,微博提示她有一条新的评论。 纪繁音设置了只提示自己关注人的评论消息,而她关注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她停下打字的动作点开一看,发现果然是贺深。 他在纪繁音那条“照骂不误”的评论后面跟着回了一个【怕怕】的表情。 纪繁音点开提示的时候,就已经有飞速赶到的粉丝当场把影帝捕获,呼朋唤友来围观活的贺深,场面热烈得像过年。 纪繁音没忍住笑了,给贺深那条评论点了个赞高高挂起。 “笑什么?”白昼的声音就在近前响了起来。 纪繁音还没说话,少年人骨节分明的手就从她面前把手机抽了出去看了一眼,轻哼:“你也玩微博?是自言自语的那种?” 他点开纪繁音的主页,看见那即将冲上七位数的关注人数,沉默了一下。 “嗯,大多数时候是自言自语。”纪繁音笑眯眯地反讽他。 白昼在纪繁音手机上打了几个字操作片刻,把手机直接关机了才扔还给她。 纪繁音接过时只来得及在关机倒计时的框框后面看见白昼用她的账号发了一条“闭关勿扰”。 关注人数好像也比之前多了一个。 纪繁音:“……” 她决定晚上有空就把白昼给取关。 “干嘛?不行啊?”白昼注意到纪繁音的表情,立刻不爽地问,“我是甲方,这点要求不能提?” “你可以提,我也可以拒绝。”纪繁音淡淡地说,“我的私人生活和工作是分开的,你还记得吧?” 白昼噎了一下,恶狠狠地低头看表。 纪繁音比他反应还快:“还有两分钟,不用提醒我。” 白昼沉默片刻,似乎又找到了一条反击的理由,得意洋洋地问:“那只要是工作有关的要求就可以了是吧?” “你说。”纪繁音点头,心平气和,“合理的要求在你我双方达成一致的情况下就可以实现。” 白昼抱着手臂:“那我要看你哭。” 纪繁音低头沉吟了一下,认真地问他:“你有施虐癖吗?” “才没有啊!”白昼火大地吼她,“我又不是变态!” 纪繁音想想也是:“对,变态的不是你。”是岑向阳。 “……你还有变态的客户?”白昼难以置信地问,“宋时遇、施虐癖,纪繁音,你反省一下你的客户群是不是有问题?” 纪繁音看了看没有自觉的二号客户:“嗯,还有狂躁症。” 白昼脸一沉:“你再说一遍。” 墙上的时钟跳到了十二点整。 纪繁音嫣然一笑,态度的切换毫无停滞:“我说,粥粥真可爱。” 白昼:“………………”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我心里你最最最可爱,可爱又不失帅气,”纪繁音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给白昼猛吹彩虹屁,“独一无二,没有人能跟你比。” “跟宋时遇比呢?”白昼像是刻意要为难她似的逼问。 纪繁音失笑起来:“时遇对我来说只是朋友,论地位,他排在你后面一百位,被你比得没有姓名,好吧?” 白昼扭过头去不说话了,他仿佛隐藏情绪一样把双手插进口袋里,气闷地踢了一脚座椅,嘴里嘟嘟囔囔。 “……骗子。” 二更(我想要姐姐做我的女朋友。...) 希腊的天气很好,  飞机落地时天才蒙蒙亮,异域风情令人耳目一新。 ……但纪繁音是来出差的。 白昼没住酒店,  他家在这里有着度假专用的房子,平时闲置雇人打理,到了需要度假的时候就过去住几天,可谓是种非常奢侈的行为。 但对有些人来说,这就是日常。 出发之前在候机室里发生的不愉快、生的闷气,白昼好像在踩上希腊的土地是就忘得一干二净,他到了住处后随手把行李一甩,脸上露出笑容:“姐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纪繁音打量了一眼室内:“坐了这么久飞机,  你好像一直没有睡觉,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航线原因,抵达的时候刚过黎明,  现在连天都还没大亮,本来应该好好睡觉倒个时差才对。 “我不累。”白昼拿了被放在门口鞋柜上的一串钥匙,  神采飞扬地说,  “走吧,那是我喜欢来希腊的原因。” 纪繁音其实有点累,她不太爱坐飞机。 不过客户这么兴致勃勃,  纪繁音当然只有把行李箱推到门内无奈一笑,  跟着白昼出门去了。 在飞机上时,  纪繁音已经看见过底下湛蓝色的爱琴海。 从房子里一走出去,  扑面而来的就是潮湿的海风气息。 十月的圣托里尼岛气温在二十度出头,是纪繁音最喜欢的温度。 白昼的度假屋在岛的最高点,  从门口的花园往下望去就能俯瞰整座城市和爱琴海的海峡。 那海上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看不真切。 白昼在门口找了找,  提出一辆应该是提前有人准备在那里的自行车,拍拍后座:“我载你过去。” 纪繁音:“……”坐男孩子的自行车后座这种事情,她上一次经历好像已经是十年以前了。 “快点啊!”跨上自行车的白昼催促道,“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纪繁音提了裙摆侧坐到自行车的后面,无奈又柔和地提醒他:“那你骑慢一点哦。” 圣托里尼岛就不是一个适合大型交通工具行驶的地方,首先它是个有地势差的岛屿,其次小道众多,自行车这样的交通工具虽然在其中行进比较方便,但也有一个弊端就是……颠簸。 白昼一脚踩上踏板:“姐姐要是害怕,可以抱……抱紧我。” 他说到中途突然打了个磕巴,连头都没敢回。 纪繁音揶揄地:“我们粥粥害羞啦?” 白昼做贼心虚掩耳盗铃顾左右而言他,为了转移尴尬,猛地一脚踩下去,自行车像是离弦之箭一样载着两个人飞驰了出去。 毫无心理准备、抓着自行车坐垫底才好不容易保持住了身体平衡的纪繁音:“……”如果摔下去,那一定要计工伤。 弯弯曲曲的巷子小道上是凹凸不平的石砖和起落的台阶,白昼一路横冲直撞地骑行过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坐在后座的纪繁音感觉像是正在4d电影院里亲身体验一场好莱坞追逐大片。 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她的胃袋就开始抗议这粗暴的对待了。 “还要多久才到啊?”有点难受的纪繁音忍不住问白昼。 正尽情风驰电掣自由是方向的白昼并没有听见。 纪繁音扯扯白昼的衬衫:“粥粥。” 白昼“啊?”了一声回头看她,对上视线的时候嘎吱一声猛地收紧了刹车。 自行车在惯性中猛地停下,纪繁音一头撞在了白昼的背上。 这一下磕得不轻,纪繁音捂住额头,眼睛里一阵生理性地发热,涌起薄薄的湿意和雾气。 白昼:“……” 纪繁音吸了吸鼻子,轻轻揉了一下自己的鼻梁:“我刚才想问你,还有多久才到,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白昼还是保持可疑的沉默,视线飘来飘去就是不看纪繁音的脸:“马上就到了。” “那骑慢一点好不好?”纪繁音眨掉眼里被撞出来的水汽,轻轻软软地问他,“太快的时候我觉得不太舒服。” “嗯、嗯……我这次骑慢一点。”白昼轻咳一声。 这下被打断又重新开始的骑行就慢得像是老年人观光山道了。 众所周知,自行车骑得太慢是很难保持平衡的。 纪繁音坐在歪歪扭扭的单车后座上,心里给白司机打了一个差评。 如非必要绝对不会再坐这个司机开的车了。 好在白昼说“很近”,就确实很近,这磨磨唧唧地过去,三五分钟也就到了。 单车最终载着两人到了一处在高处的景观台。 景观台就建立在靠海的位置,向外眺望出去上下左右都视野开阔,能轻松地看见大海的身形。 纪繁音算了算时间就知道是白昼带她来这里是看什么,但她还是期待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看一天开始的地方,”白昼把自行车很随意地停到了一边,“我以前度假时会在这里画画。日出很多地方都有,但圣托里尼的日出是最梦幻的。” “所以,你这么迫不及待地出来,是想快点把你最喜欢的日出分享给我?”纪繁音笑着问。 白昼和她对视了一眼,眼神像是有点不自在地撇了开去:“……嗯。我希望姐姐也能喜欢。” 纪繁音在景观台上给游客建的座位坐下,拍了拍身旁空座,朝白昼招手:“来。” 白昼迟疑了会儿才过去坐到她旁边,坐姿一点也不跟平常一样大爷反而有点拘谨。 “我一定会很喜欢的。”纪繁音笑着对他许诺,声音里带着安抚,“你这么郑重其事要分享给我的重要宝物,我也必须像你一样珍惜地对待它。” 纪欣欣在此时会说的话,应该和这也差不了多少。 白昼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他向后靠了靠:“我第一次来这里时,是难得的一家三口之行。不过到的第一天,他们就吵架了。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偷偷跑出来找到了这个地方,正好看见的也是日出。” 纪繁音偏头认真听着。 “……我对日出许愿我回去时他们可以不再吵架,”白昼望着海面,“等我回去时,他们真的都没有再争吵,而是以为我走丢了正在焦急地找我。那是我对他们两个人最接近‘父母’这个称呼的回忆。” 这倒是纪繁音之前所不知道的。 但听到时她并不觉得意外。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点心理上的弱势、阴影,又怎么会被一个不珍惜你感情的人蒙蔽双眼呢? 白昼本应该能看清纪欣欣的圈套和手段,只是纪欣欣成功地选中了他的盲点。 pua之术其实谁都会用,它一点也不高端,挑选的是被使用者而并非使用者。 海平线上已经出现了针尖大小的金黄色,那象征着太阳即将跃出地平线。 “……反正我也不需要他们爱我,”白昼嘟哝着说,“只要姐姐还在,我就不怕没人爱我。” 纪繁音偏头看向白昼:“你刚才说,你对这里的日出许愿,那愿望灵验了,对不对?” “嗯。”白昼有点自嘲地笑了笑,“但那也都是个巧合而已,现在的我已经没那么幼稚去相信这些了。” “我相信啊,”纪繁音屈指轻弹白昼的鸭舌帽,“我也有一个愿望要许。” 太阳的第一道光跃过海面、印下金光时,纪繁音合起手掌、神情虔诚地许了一个愿。 ――三年五十亿,五年一百亿!然后带着赚够了的钱去潇洒,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 她一睁开眼睛,就听见了白昼在旁边发出抱怨:“姐姐的愿望只要告诉我就好了,我会想办法帮你实现。我比那个普照万物的中央空调太阳靠谱多了……” 纪繁音含笑转头:“说话算话?” 白昼愣了一下,点头:“当然了,我不会骗姐姐。” “那我把刚才许的愿望告诉你。”纪繁音弯起眉眼,“我问太阳公公能不能把小时候那个发现许愿成功后开开心心的白昼带到我的面前,对我笑一笑。” 白昼睁大了眼睛。 纪繁音含笑把少年扣在头上、遮住他小半张脸的帽子摘了下来,揉揉他乱成一团的头发。 “如果我陪着你都不能让你开心的话,我会觉得自己为你做得还不够多、不够好。”她说。 “姐姐很好。”白昼脱口而出。 “那我的愿望能不能实现呢?” 白昼有点为难又像是有点害羞地扭开了脸,过了几秒钟才清清嗓子:“小时候的白昼说‘谢谢姐姐’。” 纪繁音:“……”唯独这么一次,觉得白昼这傻叉有点傻得可爱。 “以后每年都想和姐姐来看这里的日出。”白昼突然说。 纪繁音觉得这有点转移话题的嫌疑,不过客户说啥她接啥,没问题。 纪欣欣本来就应该很体贴温柔的。 “好啊,只要你喊我,我就陪你来。”当然得有空,还得付钱。 太阳上升得很快,令人感觉好像是肩并肩坐在一眨眼的时间,就已经升起了不少。 纪繁音正在后悔没把墨镜戴出来的时候,白昼突然又开了口:“我还有一件事想得到姐姐的同意。” “什么事?” “姐姐不喜欢宋时遇,你拒绝了他,对吗?”白昼问。 “你不是亲眼看到我拒绝他了吗?”纪繁音无奈地反问,“时遇对我来说真的只是朋友。” 白昼扭头用视线钉住她:“那我想要姐姐做我的女朋友。” 纪繁音有点诧异地转过脸去,正好和白昼的目光撞到一起。 少年人的侧脸正好被初升起的日光染成热烈的金色:“我也对着日出许愿了。……你说,这个愿望能实现吗?” 一更(千万不要认错了。...) “可你还是个学生,  ”纪繁音失笑,“而且你家又很远,  以后会有的变化很多,我们要现在就决定那么以后的事情吗?” ――而且白昼他不是从前就很不屑地只把她当成一个练习对象? 客户里最嘴硬的就属白昼本人了。 “我现在就要一个答案。”白昼握紧拳头,“我想听到你真实的回答。” 纪繁音真实的回答当然是不可能了。 但是纪欣欣的真实回答…… 纪繁音垂眸思考了一下,再抬起头来时仍然是笑:“我明白了。虽然还有很多事情现在悬而未决,但我和你约定,等到你二十一岁生日那天一定告诉你我的决定,好不好?” 白昼看起来还有点不满意地紧抿着嘴唇。 “在那之前,我想看粥粥成长为一个有担当又可以依靠一辈子的人。”纪繁音说,“我知道你不会令我失望的。” 她含笑安抚白昼,  心中并不太担心白昼会翻脸。 对着这样轻声细语说话的“纪欣欣”,  白昼大概是生不起来气的。 果不其然,白昼哼了一声扭开头,  然后在初晨阳光里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纪繁音还没来得及说“回去睡吧”,白昼就往旁挪了挪又一侧身,  直接把脑袋枕在了她腿上。 “我睡一会,  ”白昼闭着眼睛带着点鼻音地说,“姐姐过半个小时叫醒我,我们回去休息。” 纪繁音:“……”既然回去也是要睡觉,  在这里先睡半个小时的意义又在哪里? 但不管白昼是真睡着还是没有,  他眼下已经扣着帽子闭上眼睛一副铁了心要在这里睡觉的样子了。 纪繁音只有看了看现在的时间,  准备和白昼继续在这儿消耗半个小时。 好在风景是真的不错,  白昼不说话时,纪繁音也完全能当作自己就是来这里旅游散心的。 过了十几分钟的功夫,  遥远的海浪声中,白昼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又安宁起来。 ――他居然真的在野外飞快地睡熟了。 纪繁音垂眼看了看白昼帽子底下露出的小半张脸,  那是毋庸置疑的俊美和独属于少年人的锋锐。 如果换成普通的女孩子,面对这个事件时怎么也该小鹿乱撞以表尊敬吧。 但纪繁音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觉得腿有点麻了。 等待的过程中,纪繁音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和似乎推动什么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纪繁音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男人坐在轮椅里,另一个像是秘书或者助理模样的人帮他推着轮椅。 那个助理一看就是亚洲人的长相,可轮椅里的男人脸部轮廓却不太好辨认,既像是混血儿,又像是较为柔和的外国人。 他肤色很白,带着一点点不健康的白,脸上没有表情,略微垂着眼睛时整个人简直像是个精美绝伦、没有生气的人偶。 大概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年轻人生病受伤,出来散心的吧? 纪繁音这样想着,视线和那位助理对撞了一下,无声地朝对方笑了笑,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助理看着她的表情却很愕然,过了几秒才点了一下头。 纪繁音回过头去,她注意到轮椅的行进声稍稍停顿了几秒钟,才又继续响起来。 ――那声音最终停在了她的身旁。 “……日出真美。”低醇男声从那侧响起。 纪繁音偏头看了看说话的男人。 他已经抬起了头来,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在纪繁音脸上扫视片刻,轻提嘴角微微一笑,整个人顿时变得比刚才生动鲜活了两分:“欣欣,好久不见。” 对于这认错、且明显自来熟的行为,纪繁音“……”地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四号韭菜备选,厉宵行。 其实轮椅和那过于精雕细琢的五官是两个很明显的特征,但因为此刻人在国外,纪繁音压根没想过会在这种地方和明明还需要过一段时间才会登场的厉宵行遇见,第一眼时根本没多想。 厉宵行的视线落在白昼身上停滞了片刻,问:“这是谁?” 他的语气极淡,但纪繁音知道厉宵行这人可没他表面上这么光风霁月。 这么说吧,要是说他看起来是个天使,实际上就是个堕天使。 “我重要的弟弟。”纪繁音模棱两可地说。 ――谁知道白昼这会儿是不是还醒着呢。 “弟弟?”厉宵行疑惑地问,“我不记得你提过有弟弟。” 他的助理弯腰对他耳语了一句什么。 厉宵行听完,偏头低低地问纪繁音,声音淡淡的:“白家的?” 纪繁音拨了拨少年半长的头发:“他叫白昼。” “我几年前见过他,”厉宵行用一种长辈似的语气说,“他长得像他母亲。……我还以为这是你的男朋友。” 纪繁音笑了一笑没说话。 倒是白昼忍不住一骨碌翻身起来,对厉宵行怒目而视:“以后就会是!” 厉宵行的视线往白昼的脸上扫了一下:“等你是的时候,再来和我说这句话。” 他那视线就真的是一扫而过,带着一种上位者不自觉的威慑和漠视。 唯独落在纪繁音身上的时候,透出一点儿属于人世间的灯火微光。 白昼噌地一下坐了起来,伸手就去拉纪繁音的手:“姐姐,我们走。” 在被白昼握住手之前,纪繁音提前站了起来,她无奈地朝厉宵行点头一笑:“先失陪了,下次再聊。” 厉宵行古井无波的表情浮现一丝愕然,他根本没想到纪繁音会这么果断地选择了一方。 纪繁音当然也知道纪欣欣这时候应该是会在双方之间进行周旋,直到得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才会停下。 因为无论是谁,纪欣欣都不想得罪失去。 但问题是,纪繁音她现在可是在白昼的服务时间中。 那当然是客户最大了。 白昼也跟着愣了一下,但他反应过来比厉宵行更快,眉毛得意地朝上一扬,给了厉宵行一个挑衅的眼神。 “……”厉宵行转向纪繁音,他淡淡地说,“注意身体,我过段时间去看你。” 纪繁音刚点了点头,白昼就强行站到了他们俩之间强势隔断视线,很有气势地冷哼一声:“失陪了。” …… 从离开那处景观台一直到回到度假屋,白昼的情绪都十分高涨,像是刚刚斩获了一场战役的胜利似的。 纪繁音大致也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纪欣欣是个端水大师,无论多少碗水都得一碗水端平,不会让谁特别委屈,也不会让谁特别得意。 但这一次,白昼尝到了被偏爱的滋味。 这哪能不爽呢? 是个人都想得到偏爱、成为被偏爱的那个对象。 借着这股东风,纪繁音轻而易举地就把白昼哄去睡了,自己也进了另一个房间。 进到这一周暂住的房间里以后,纪繁音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好,换了一身睡衣躺到床上之后的第一件事情…… 是拿出手机开机打开微博,并且把白昼从关注列表里直接移除了。 白昼代替她发的那条【闭关】微博,纪繁音想了想,倒是没删。 都这么多人看到了,删也作用不大。 再说,这一周时间确实她也没什么空看电影发影评。 把白昼取关以后,纪繁音简略处理了手机里的各种信息,定好闹钟开始倒时差。 正午时分,纪繁音醒了过来。 她打开门先往外看了一眼,确认白昼还没起床,才洗漱去厨房先做了午饭。 做到一半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白昼嘶哑的声音:“姐姐。” 纪繁音被他好像刚去参加了通宵音乐节似的嗓音唬了一跳,回过头就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的白昼靠在门口,睡衣扯得松松垮垮,露出一截劲瘦的侧腰。 平时浑身好像都长满了的少年跟个小可怜似的又喊了一声:“姐姐,我好难受……” 纪繁音单手关掉火,举着铲子过去端详了一下白昼的脸色。 刚才还好好的,现在看着像是突然犯了胃痛。 纪繁音淡定地给白昼倒了半杯温水:“在我回来之前喝完。” 胃痛?对演员来说小场面了。 “哦。”白昼拿起水杯,一八五的大个子委委屈屈又软绵绵地靠在门框那儿,“姐姐去哪里?” “给你拿药。” 纪繁音觉得带一个简易的医疗箱真是无比优秀的决定,里面该用的应急药品都有,暂时缓解胃痛的当然也有。 白昼:“哦……” 纪繁音往房间走,白昼亦步亦趋像个刚破壳的小鸡仔似的跟在后面,走两步喝一口水,在抵达纪繁音门口的时候真就刚好喝完了。 纪繁音熟门熟路打开医疗箱拿了养胃冲剂出来,回头看了看白昼。 尽管看起来胃疼得要死,白昼还是笔挺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个空杯子看她,视线里带着点只有少年人才独有的执拗。 “以前也胃痛吗?”纪繁音问。 “……偶尔。” 纪繁音叹了口气:“吃饭不规律的时候?” “……嗯。” “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纪繁音无奈地拿了养胃冲剂往门口走,“先喝这个看看,不行的话我得带你去医院。” “不想吃药。”白昼撇撇嘴。 “有担当的大人可不会抗拒吃药。”纪繁音用清晨的话揶揄他。 白昼的眉皱得更紧了:“……好,我喝。” 纪繁音关了房间门,拿着养胃冲剂往楼下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虽然慢却始终依赖性地缀着,忍不住停顿了一下步伐,回头半开玩笑地问他:“病成这样了,还认得我是谁吗?我是纪欣欣还是纪繁音?” 白昼抬眼看她时神情有点恍惚,但很快浮现一丝怒意:“我病了,不是傻了。” 纪繁音轻笑:“对,‘我’是纪欣欣,千万不要认错了。” 二更(羞耻得整个人都要冒烟...) 一旦客户生病了,  整个工作过程顿时都开始变得轻松又简单了。 白昼喝了药之后不肯回房间,硬是把沙发拖到了厨房门口附近的位置,  蜷在上面缩成一团,盖着一块毯子看纪繁音熬粥。 纪繁音觉得粥真万能。 不管是宋时遇发烧,还是白昼胃痛,总之就是这一锅同款的粥,反正作用都差不多。 把加了蛋花和少许盐的粥盛出来时,纪繁音脑子里不由得想了一个冷笑话出来:粥粥喝粥。 白昼披着毯子做起来,两只手刚要伸出来又扣扣索索地塞回了毯子里,眼巴巴地看着纪繁音:“姐姐。” “手也疼?” “疼。”白昼眼也不眨地撒谎。 纪繁音无奈地把万放下:“太烫了,放着凉一凉再吃。” 她抽空思索了一下纪欣欣会不会包容这样的行为。 嗯……大概是会的。 但凡打过乙女攻略游戏的人都该知道,  生病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生病的人身体和心灵都更为脆弱,  照顾这时候的他们更容易获得好感度。 虽然纪繁音一点也不想获取白昼的好感度就是了。 “……”白昼盯着被放到桌上的碗沉默了几秒钟,突然板着脸说,  “纪繁音,这是我的要求,  你既然收钱了就要满足我的要求。” 纪繁音很无奈:“刚出锅,  真的烫,等等再喂你吃好不好?” 白昼撇开了脸。 等热粥被吹凉了少许,纪繁音就真的一勺一勺喂了白昼,  再哄闹孩子脾气的小傻叉刷牙睡回去,  然后才自己去把厨房里保温好的另一份午饭全吃完了。 ――反正这肉嘛,  白昼也是吃不上了。 今天又是白吃包住还发工资的一天。 …… 白昼看着人高马大百毒不侵,  结果不仅生病时特别爱撒娇、是个黏人狂魔,病还生得特别久。 一周的时间都到了第三天,  他的胃痛虽然有所缓解,但还是吃不下东西也提不起什么精神。 掐指一算,  第四天就是纪欣欣的生日了。 纪繁音这几天安安稳稳当了个昂贵的煮饭保洁护工,除了照顾白昼的生活起居什么也没做。 当然,这过程中也不会忘记扮演。 照例投喂完了白昼的晚饭以后,白昼突然叫住了她:“明天就是姐姐的生日。” “对啊,”纪繁音把桌上的碗碟堆在一起,开心地说,“所以明天之前,你一定得好起来,不然一起来这里就没有意义了。” “那姐姐的明天……可不可以全都属于我?” “当然全都属于你啊,”纪繁音轻弹少年的刘海,“我都跟你一起来旅游了。” 不过也不知道明天纪欣欣的电话是不是会被打爆啊。 “而且扣去时差的话,现在已经是我的生日了。”纪繁音朝白昼眨眨眼睛。 希腊和国内时差六个小时,此时国内时区已经走到了纪欣欣生日的日期。 白昼一愣,几乎是从原地跳起来翻找手机看国内的时间,确认完了以后他站起身就往楼上跑,还在楼梯底下不小心撞上台阶磕到脚趾,一声“砰”的巨响,纪繁音听着都疼。 但白昼只倒抽了口冷气就继续往上跑了,而且一去就没动静了。 纪繁音端着碗进了厨房。 她是一个喜欢研究料理美食的人,而且是那种罕见的,连准备工作和收尾工作都很喜欢的类型。 所以只要在厨房里忙碌,纪繁音的心情就会很好。 看了看时间,纪繁音准备烤个蛋糕应景。 白昼这么久不下来,纪繁音已经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时间到了,得赶紧给纪欣欣打电话祝贺生日快乐。 她的所有联系方式今天一天都会很忙碌打不通的。 …… 白昼冲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在手机上打开纪欣欣的微信看她的朋友圈,里面暂时还没有晒出任何和生日有关的照片,但这也不能说明现在还没有人对纪欣欣道生日快乐。 即使现在巴黎还是前一天的日期,但白昼觉得肯定有人和他抱着一样的想法等待着国内的日期变换就立刻道贺。 他明明想得好好的,就差设个闹钟,今天也提示性地回想了好多次,生怕自己忘记,结果居然在和纪繁音吃晚饭的时候给错过了! 希腊时间是下午六点多,纪欣欣如果不在忙,应该会接电话的。 白昼深呼吸一口气,按下了语音通话。 他想象中的坏事并没有发生,大概等待了十秒以后,纪欣欣就接起了语音通话,她的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轻灵又快乐,令人一听就能被她的情绪感染。 “粥粥?想祝我生日快乐的话电话早了哦,现在才是前一天的下午呢。” 白昼抚摸着桌角的棱角线条,全身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嗯,我知道,但国内时间已经是十六号了。姐姐,生日快乐。” “粥粥这么贴心啊~”纪欣欣边笑边揶揄地说,“不过我还以为你会偷偷跑到巴黎来给我一个‘惊喜’呢。” “……”白昼嘴角的微小弧度僵硬了一下,“……惊喜当然是有的,姐姐今天没有收到我的包裹吗?” “室友告诉我今天我收到了好多包裹,现在刚刚在回家路上,到了就去拿哦。”纪欣欣高兴地说,“一定都是大家寄给我的礼物吧。你的礼物我要最重视地第一个拆!” “希望姐姐会喜欢。”白昼抿了抿嘴唇,“姐姐原来有室友的吗?” “嗯,我搬到了一个很大的房子,这样更加热闹,室友一共有五个,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不用担心我啦。”纪欣欣解释。 白昼还想再说点别的什么,但纪欣欣那边似乎有人喊了她一声。 纪欣欣回了一句“oui”,带着点抱歉地对白昼说:“对不起啊粥粥,我有点事要先挂了,谢谢你给我电话,你最好了!” “……嗯,姐姐去忙吧,我晚点再联系姐姐。” 语音通话结束了,白昼长出了一口气。 他从前的预感没有错,纪欣欣自从去了巴黎以后,就开始离他越来越远了。 不是物理上的距离,而是……心灵距离。 如果不是因为这份距离拉开之后产生的空虚,白昼不觉得自己会短暂沉迷于纪繁音可笑的演技之中。 纪繁音她浑身漏洞,根本也没那么像…… 白昼边想着边走出房间,闻到了空气中的一点甜甜的香气。 ……蛋糕? 白昼走下楼去,鬼使神差地回了厨房。 纪繁音正在烤箱附近忙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一看就是厨房里的好手。 如果那是纪欣欣,白昼光是托着下巴在外面看,都能看上半天。 可刚才的事情将他又从那黑沉沉的、不能踏足的危险深渊里拉回来半步,令他顿时清醒地意识到了和他一起来希腊的人是纪繁音。 偏偏纪繁音和纪欣欣是双胞胎,偏偏纪繁音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演员的料子……怎么不去竞争奥○卡算了! “怎么了?”听见动静的纪繁音回头看他。 白昼冷着脸:“纪繁音,别以为我会送你礼物,我还不至于要给冒牌货也准备一份。” “没有礼物没有关系啊,”纪繁音有点疑惑地说,“我和你一起来希腊,又不是图了你这份礼物――好啦,我在做蛋糕,你想要什么口味的?放一点点巧克力粉好不好?” ――当然不图白昼这份生日礼物了。他要真给她和纪欣欣各送一份,纪繁音敬他是个智商持续掉线的好钱包。 “……蛋糕可以直接订。”白昼还是臭着脸。 纪繁音一手鸡蛋一手搅棒看他:“那你不想吃我亲手做的?” 白昼看了看这几天一直被纪繁音所支配的美味厨房:“……吃。” “乖。”纪繁音满意地用目光称赞白昼,“来帮忙吗?” “不。”白昼冷酷地拒绝,“只是个道具而已,你做好就行了――还有,姐姐都没和我说过‘乖’,以后不准再说。” 他酷酷地说完,转身就走,纪繁音叫住了他:“等等。” 白昼多走了两步,但到底还是停了,带着一脸有点不耐烦的“你要干嘛”表情看着她。 “刚才上楼的时候太急撞到了吧?”纪繁音边洗手边说,“让我看看你的脚受伤了没有。” 白昼下意识地多退了两步:“我没事。” “就看一眼,万一撞伤了呢?声音听着很吓人。”纪繁音哪里听他的,洗完手抱了医药箱就上前堵住了白昼,“粥粥乖,就让姐姐看一眼,看一眼就放心了,好不好?” 白昼羞耻得整个人都要冒烟似的,捂着自己的眼睛额头把拖鞋甩掉,果真就只给纪繁音看了一眼,然后飞快地穿了回去。 “好像只有点红肿……真的不痛吗?”纪繁音担忧地问,“痛的话,要和胃痛一样告诉我。” 白昼别开了脸:“真的不用……给我差不多一点纪繁音!!” 最后纪繁音的名字三个字他几乎是大喊出来的。 纪繁音叹了口气。 一个纪欣欣的电话果然功效足够强,能让白昼频频出戏了都。 ……不过对于白昼来说,这或许是件好事。 对纪繁音自己也是。 她的一声叹息对于白昼来说却如同赦令,他飞快倒退两步离开了纪繁音的控制范围,落荒而逃地往楼上跑。 跑了几步之后,白昼突然又停了下来,他带着点不情愿、但态度又还算得上平和地说:“顺便你也生日快乐,纪繁音。” 纪繁音怔了一下,才笑着点头:“替姐姐谢谢你。” 白昼好像很不习惯被人说谢谢,皱了皱眉掉头走了。 纪繁音留在原地,有点啼笑皆非。 ――虽然白昼大概是好意,但无论纪繁音还是“纪繁音”的生日,可都不是今天啊。 一更(她会讨厌我。...) 虽然和“纪繁音”同名同姓,  但纪繁音自己的生日跟这对双胞胎其实差了两个多月。 所以护照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日对纪繁音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尽管如此,在开机后看见到处只有各路软件app在这一天时间里发来的生日祝贺以后,  纪繁音还是为“纪繁音”叹了口气。 双胞胎再怎么相似,也是有差异的。 譬如性格,譬如头脑。 翻阅过原身的记忆之后,纪繁音其实心里有些为这个女孩的一生感到遗憾。 她其实非常、非常聪明,是那种只要拿到教科书翻上一遍,就不再需要老师讲课的程度。 小学时,她就已经能安安静静看懂大学的高数教材了。 用现在网上的形容来说,不是学霸,而是学神。 可惜的是,  纪欣欣并没有这种天赋。 在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赶上、更别提超过自己的姐姐之后,  纪欣欣就生了那场大病。 纪繁音穿来之后有点好奇学神脑子的运转方式,于是也尝试了下。 她保留了自己信手拈来的演技,  但果然高数教材和科研论文这些还是算了。 如果“纪繁音”能再坚强一点,哪怕闷声不响地继续沿着学习这条路好好走下去,  不受外界干扰……她的结局会完全不同。 世界常投以人恶意,  你也可以鼓起勇气对恶意竖中指。 “纪繁音,生日快乐。”纪繁音自言自语地关闭各种银行、阿淘等等发来的短信页面,切换去看其他的消息。 ――说起来,  最诚挚的那条短信看着是手工的,  还是来自银行经理。 嗯,  毕竟是存款理财大客户。 微信页面里寥寥几条消息,  陈云盛的消息提示赫然就在其中。 作为吃饭时一定会先把喜欢的东西吃掉的人,纪繁音最先点开了他的聊天窗口。 陈云盛陆陆续续发了好多条消息,  最开始的一条差不多在十几个小时以前:【今天是不是姐姐的生日?生日快乐!姐姐在外面过生日吗?还是今天也要忙工作?】 再下一条是十五分钟以后,他打了一大串话解释自己是找了学长才问到她的生日,  希望她不要觉得冒犯,并诚恳道歉五十字。 ――显然是被她的没有回复给紧张到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是一条被撤回的消息记录。 最后是大概一个小时前,他问:【今天要结束了。姐姐心情不好吗?希望生日这天你过得开开心心,我睡觉时不关手机,有事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都在。】 纪繁音摩挲了下手机边缘。 她倒是没有心情不好。 不过这毕竟是今天唯一一个和她说生日快乐的朋友了。 纪家父母都跟死了似的没一个电话消息过来,想到纪家一直给双胞胎过的是纪欣欣出生的日子,这倒也不奇怪。 纪繁音给陈云盛回消息:【今天很忙,不是故意不理你。谢谢你的祝福,晚安。】 这条回复发出去还不到两秒钟,陈云盛那边就开始显示【正在输入中……】。 纪繁音下意识地算了算国内的时间,已经过凌晨一点了。 她趴在床上悠闲地看陈云盛“正在输入”了半天以后,终于打出来一行字:【那生日过得开心吗?】 【没有过生日。】纪繁音实话实说,【没时间,也没打算过。】 …… 看见对方的回复,陈云盛一头撞在了自己的枕头上,连撞了三下。 准备头悬梁锥刺股通宵复习的室友惊恐地回头看他:“盛哥,我还没疯你可别先疯了。” 陈云盛没理耍宝的室友,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捧着手机以虔诚的表情凝视半晌,才开始谨慎地打字。 ――姐姐现在可以出来吗?我去给你买蛋糕。 ……删掉删掉,她不会同意的。 ――我想给姐姐补过生日,你什么时候有空? ……啊啊不行,她的工作已经很忙了,好不容易有休息时间也应该好好在家睡觉,而不是出门浪费时间。 ――工作上有什么烦恼事的话可以把我当作树洞,我会负责任、很保密地听完就忘的。 ……社会人跟他一个在校生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啊! 陈云盛用脑袋用力砸枕头,逼迫大脑赶紧想一个行得通的回复出来发过去。 要是拖延太久,纪繁音忙碌起来,下一次回复又不知道该是什么时候了。 惊恐的室友披着毯子小步小步挪到床边,用手里的笔轻轻戳陈云盛的肩膀:“盛哥你中邪了?没事的话你吱一声?” 陈云盛把惨遭殴打的枕头放下,还是那个一年四季放冷气的酷哥:“你和你女朋友第一次约会,怎么邀请的?” “啊这,你那位不是都特地来看过你的篮球赛、还收了你的奖牌?”室友挠着头,“虽然不是接受你的意思,但至少说明她不讨厌你,那不是直接邀请就好了?” 陈云盛:“……”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敢。” 室友:“……你。不。敢?哥,我的盛哥,我跟你同寝第三年了,你有啥事不敢做啊?你连院长出面劝你都能眼睛不眨直接拒绝好吧?” 陈云盛垂眼看着手机输入框里还没删干净的文字:“万一我说错话,她会讨厌我。” 室友清清嗓子,试图切换狗头军师人格:“我知道了,我女朋友说过,女孩子都喜欢花,人都喜欢钱。所以你不如送花又送钱,这两件礼物总是不会出错的。” 陈云盛想了想,删掉文字点加号。 先点开红包,发现只能发两百,又换成转账,打了52两个数字后反应过来,赶紧飞快删掉,改成了8888。 他看着数字犹豫了一会儿,又问室友:“真的有用吗?” 室友指天指地地发誓:“世上哪有不喜欢钱的人啊!” 他发完誓凑过去一看陈云盛打的数字,嘴角一抽帮忙删掉了一个8:“盛哥,我知道你家境好,但也悠着点好吧,吓到人家不好。” 陈云盛闷不做声地把密码输了,888的转账顿时发了出去。 纪繁音缓缓地发来一个问号。 陈云盛赶紧再打字:【生日快乐。】 他手心都在冒汗。 【能接电话吗?】纪繁音发来一句问题。 陈云盛噌地从床上翻身下去,踩了鞋就往宿舍外面跑,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凌晨一点多的宿舍走廊空空荡荡,偶尔几个寝室里亮着灯的大概也都是要挑灯夜读的临时抱佛脚选手。 这时候在外打电话应该不会被人半路打扰。 陈云盛背靠在墙上长舒一口气,抚抚自己狂跳的心口,回了一个【能】字。 他屏着呼吸等了五秒钟,纪繁音的语音通话就打了过来:“没睡在等我,还是你本来就睡得这么晚?” 陈云盛原本很紧张,听纪繁音说了一句就不知道怎么的放松了下来:“姐姐一天没有回复我,我有点担心,就睡不着。” “这几天可能都回复不会太及时。”纪繁音顿了顿,“不过有些事情文字不如语言,电话不如当面,我现在出差,所以退而求其次用这种方式来和你说一件事。” 陈云盛又开始紧张了。他抿抿嘴唇::“是我不应该给姐姐发红包吗?” “那是你表达祝贺的方式,你没有恶意,这我明白。”纪繁音安抚他,“但是我不会收,因为我和你之间的……我不想它和金钱沾上任何关系。” 陈云盛低头看自己脚尖:“……我本来,想给姐姐送花,但是都这个时间了,而且姐姐也很忙。” “嗯……”纪繁音拖长声音,像是沉吟了几秒钟,才说,“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情――你对我从来很坦诚,我必须也回馈你相同的尊重。” 陈云盛立刻知道了纪繁音想说的是什么。 他抢在纪繁音接着说下去之前抢答:“你现在不想谈恋爱――姐姐要说的是这件事情的话,我知道的。” 然后他听见纪繁音笑了。 “对不起,是我小看当代男大学生了,”她说,“不过我很高兴没有让你误会我。” “……怎么可能误会。”陈云盛带着点怨念地说,“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知道你把我当小孩子在哄。明明就只比我大两岁。” 纪繁音又笑了,那笑意里带着一种年长者特有的包容和温柔。 但那温柔又……十分遥远,像是从天顶云端洒落的阳光。 “谢谢你喜欢我、为我着想,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是稀缺资源,”她平和又不容拒绝地说,“但我不想以此牟利,更不能再去践踏一颗干干净净的真心,那是很宝贵的东西。” “宝贵什么,你又不要。”陈云盛闷声说。 “因为宝贵,才不能给我这样的坏女人。”纪繁音好笑地说,“给更适合的人留着吧。” “我不。”陈云盛说服自己镇定下来,像个理智的成年人一样说话,“姐姐现在不能谈恋爱,我不急,我还年轻,可以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我会很注意分寸,不让你讨厌我;不会天天黏着你,打扰你的工作;姐姐需要的时候只要找我,我一定都在。” “我见过很多在感情里选择卑微的那一方,他们的结果都不太好,我不希望你也走到那一步。”纪繁音问,“我们只见过三次,你喜欢我什么地方?外貌吗?还是友好?这些你以后都会在别人身上找到的。” 在别人身上找到?卑微的那一方? 陈云盛联想了一下,突然就能把和纪繁音有关的一切都串起来了。 纪繁音不相信爱情,她一定在那里狠狠地栽过跟头,一定有人曾让她非常难过。 陈云盛深吸一口气:“但我是个成年男人了,我能承担选择喜欢一个人的后果,就算是姐姐也不能否定我的决定。” 他一口气说完这串台词之后停顿了两秒钟回想一番,突然大惊失色。 “不是,刚才这段不算,我刚刚没说‘喜欢’,这次不算表白!” 史上最烂表白! 通话另一头的纪繁音听起来被逗笑了:“是,我不能左右一个成年男人的决定,但……” 她的话说到这里就被打断了,陈云盛听见那一段传来敲门的声音,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声远远地说了句什么。 他听不真切,但足够知道有个声音有点耳熟的男人半夜三更来骚扰纪繁音。 “――工作,我得走了。”纪繁音最后说,“还有今天的祝福,嗯……对我来说很有意义,谢谢你。” 陈云盛握着手机、看着里面被退回的888,在宿舍门外有点沮丧地蹲了一会儿,很快振作起来回到了寝室里。 “打完啦?”上铺的室友也八卦地冒头出来,“嗬,看你的表情好像进展得不怎么样?来来来说说,哥几个帮你出谋划策。” “……”陈云盛坐到床上,没满足他们的探究欲,只暗藏杀机地说,“我觉得她以前喜欢过一个人渣。” 二更(他为什么也喊你姐姐?...) 第二天的时候,  纪欣欣也给纪繁音打了电话。 “姐姐,生日快乐。”她撒娇似的说,  “我好忙哦,现在才能给你打电话,对不起啊。你呢?今天回家和爸妈一起过生日了吗?” 纪繁音正在做早饭,她站在窗边照进的阳光里懒洋洋地说:“你也生日快乐。” ――并且无视了纪欣欣的问题。 但纪欣欣听起来并不在意的样子,她心情很好地道了声谢,又问:“往年我们都互送生日礼物的,我给姐姐的礼物寄到了家里,有空你去拿哦。” 纪繁音:“……” 她拿着锅铲思考了一下,发现以前还真有这个家庭传统。 当然,  互换礼物是在纪欣欣生日的那一天,  那也几乎是纪繁音所能获得的唯一一份生日礼物。 “姐姐也给我准备了吗?我的包裹太多了,现在还没有拆完呢。”纪欣欣期待地说,  “好想快点看到姐姐今年送了我什么啊。” “没准备。”纪繁音无情地说,“你人在国外,  等回国的时候我再亲手送给你。” “啊……这样。”纪欣欣沉默了几秒钟,  “那我就从现在开始期待啦。” “还有两个月你才回来。”嗯……可能会忘,得记到备忘录里。 ――鸡生蛋蛋生鸡,要对最开始那只生蛋的鸡好一点。 “两个月很快哦。”纪欣欣说,  “比如我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  就觉得姐姐突然改变了好多。如果我不是你妹妹,  都要以为你是另外一个人假装的了。” 纪繁音笑了一笑:“万一真的是呢?” 纪欣欣也用开玩笑的方式做了回应:“那……我很快就来见你这个顶替了我姐姐的冒牌货。”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纪繁音转头看了一眼,  见到是打着哈欠下楼的白昼,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对话:“有事,  挂了。” 她和纪欣欣之间的电话从来都是她先挂断的,纪欣欣好像也很习惯,  从来不会因为断得突兀而回拨过来。 “和谁打电话?”白昼看起来还有点精神不济。 “说生日快乐的人啊,你知道我朋友很多。”纪繁音半真半假地把这个问题敷衍了过去,用早饭堵住了白昼还想追问的嘴。 “厉宵行有没有再来过?”白昼吃着早饭突然问。 纪繁音对厉宵行的了解不多,她随口地答:“没有。” 厉宵行和其他的不可回收垃圾不太一样。他是八个纪繁音确认是把“纪繁音”当替身对待过的人中之一,但似乎也仅仅是口头上地加入了这个“组织”,只和“纪繁音”见过几次面,连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这也就正好导致纪繁音对他的了解之不充足,能用得上的信息太好了。 纪繁音所知道最确切的就是两点:厉宵行特别有钱,以及,纪欣欣特别喜欢厉宵行。 ……不,不能说喜欢,应该说……她特别珍惜厉宵行。 非要说谁能和厉宵行的地位比的话,似乎只有白昼了。 想到这里,纪繁音瞅了瞅对面差脾气的小傻叉。 “干嘛?”白昼声厉内荏地回瞪。 纪繁音忍笑对他示意了一下嘴角:“番茄酱。” 白昼反应很大,拿手背一下就抹掉了:“……看什么看!等下我们去海边!” …… 希腊一周终于结束,离开圣托里尼岛时,纪繁音觉得自己以后大概是会怀念那里的海滩的。 还有五千六百万。 上飞机后不久,纪繁音设定好的闹铃响了起来。 正在吃水果的白昼看了她一眼:“谁的电话?” 纪繁音拿出手机,两根手指提着转了一下,微微一笑:“是服务结束的提醒――时差,别忘了。” 白昼:“……” 白昼从来没有和这样的纪繁音在一个空间里待这么久过,他震惊地发现纪繁音服务时间内和外居然真的完全是两个人。 ――即便那是同一张脸、和刚才一样的服饰发型,可表情和动作看起来就完全换了个体。 白昼对着服务状态的纪繁音画过画,他的目光描摹过她的五官每一处细节,知道她坐着看书的时候浑身上下就是娴静两个字,连微微低垂的头颅和洁白脖颈都透着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氛。 ……可眼前的纪繁音半靠在沙发上看杂志,一手懒洋洋撑着脑袋,一手慢悠悠把内页翻过去的时候,就连指尖都带着点高傲美人特有的盛气凌人。 “你进军影坛算了。”白昼哼了一声,“我看所有人都忽视了你这个天赋。” “我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经验,资源从哪来?”纪繁音看都不看他一眼,“而且,你们会容忍我用这张脸去拍电影、跟别的男人演对手戏、吻戏、床戏?” 白昼光设想了一下就脸黑了:“当然不行。” “这不就结了。”纪繁音轻描淡写地把天给聊死了。 十几分钟后,纪繁音把看完的游戏杂志放到一旁,拿出手机连了飞机上的wifi开始刷微博。 刷着刷着,微信的提示音响了。 她切了一下app去回消息,回完继续刷微博。 没半分钟,提示音又响了,还是叮咚叮咚连着两声。 白昼心浮气躁地抬眼看了看纪繁音,不满地“喂”了一声。 和服务期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立刻领会照做不一样,现在的纪繁音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白昼眼尖地看见她又到微信回了那个人的消息。 紧接着那个人就开始连发信息,白色气泡一条一条地跳出来。 “和谁聊天?”白昼没好气地问,“你别的客户?你的客户还有谁?” “是朋友。” “你也有朋友?”白昼嗤笑,“十几年没有交到过一个朋友的你?” 纪繁音没理会少年人幼稚的挑衅,她把陈云盛的消息回完以后,才扭头看了看紧皱着眉、脸色很难看的白昼,淡然反问:“关你什么事?你又不会成为我的朋友。” “谁稀罕当你的朋友?”白昼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砸,“你交不到朋友,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问题?我听姐姐说过,你本来成绩很好,因为家人分神照顾生病的她,觉得自己受到的关注不够,就开始自甘堕落……” “轮不到你来指责我。”纪繁音打断了他,“就像你的家庭问题也轮不到我来指手画脚,明白吗小朋友?” “――”白昼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看起来好像竭尽全力在抑制自己的愤怒。 “工作归工作,我们最好还是都离彼此的私生活远一点,你觉得呢?”纪繁音站了起来往飞机的后半段走,“――我去后面。” 她堪堪走到要过隔门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纪繁音看了一眼来信人,回头轻飘飘地对白昼说:“这个,才是客户。” 她穿过了隔门,扫了一眼岑向阳发来的消息:【提醒一下,问卷我都填完好几天了。】 岑向阳嘴上总是垃圾话,决定体验服务之后第一次打钱还是很快的。 二十万已经在纪繁音的银行账户里躺了好几天,也该兑现价值了。 纪繁音打字回岑向阳:【明天岑导什么时候有空?】 毫不拖泥带水地和岑向阳约定了见面时间以后,纪繁音马不停蹄地从邮箱里翻出了岑向阳发来的问卷。 这可是服务精益求精的重要基础。 飞快地翻完岑向阳对纪欣欣的印象这一部分,纪繁音靠在按摩椅上沉思了一下。 简单来说,纪欣欣在面对岑向阳这个扭曲疯批的时候,选择的是一条相当冒险的路线。 ――就是两个字“无辜”。 纪繁音摸了摸自己的脸。 行吧,谁让岑向阳已经是鱼塘内部的优质鱼中的一条呢。 别看他现在好像只是个有点资历的新人,人家是律政世家出来的,因此家里人才疯狂反对他拍电影,想让他走和亲戚们一样的路。 但岑向阳偏不,他就要投身艺术。 两年的时间里,他就要手握世界级的最佳影片奖杯了。 哦,第三年就因为纪欣欣的一次操作失误而黑化、去绑架纪欣欣、然后吃牢饭了。 ……可能是个短期客户。 等他要再次实施绑架的时候,就提前报警吧。 纪繁音下了定论。 接着,岑向阳这边暂时解决了,还有另外一个小麻烦。 ――陈云盛。 玩弄几个本来就不可回收的男人,纪繁音毫无心理障碍;可陈云盛,纪繁音就不得不小心对待了。 不仅特别真诚、心里想一百嘴上也说一百,而且还是个特别聪明通透的年轻人。 上次她都还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陈云盛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聪明人大多都死心眼。 如果她身在原来的世界里也就算了,可现在是现在。 纪繁音斜靠在按摩躺椅里,上下晃了晃。 ――算了,她都把最惨的结局给聪明的年轻人说清楚了,他也像个成年人那样做了决定,其他人有什么立场否决他的决定呢? …… 飞机落地时,纪繁音提着自己的行李离开机舱。 白小少爷当然不会自己动手,两个空乘正在帮他拿随身行李,动作当然比纪繁音慢了一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以白昼的身家来说,出门旅游自己的两手从来不碰行李箱也很正常。 纪繁音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路过白昼身边,朝他扬眉一笑:“欢迎下次光临。” 白昼“……”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问:“你怎么回去?” “科技很发达。”纪繁音扬了扬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滴○打车。 手机屏幕只是那么一晃而过,白昼的注意力却在这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看见纪繁音的手机顶部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对方的名字白昼没看清,但内容却瞄到了开头几个字。 那个人说【姐姐我想来接机】。 白昼的行动比思想更快,他还没搞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就箭步上去抓住了纪繁音的行李箱拉杆,压低声音问道:“你告诉了谁你在机场?是认识姐姐……” 他说到这里突然觉得非常怪异。 纪繁音微信里那个人也喊她“姐姐”。 他自己也叫过纪繁音“姐姐”。 “……认识纪欣欣的人吗?我不是要求你不能暴露吗?”白昼咬牙切齿地改口质问完。 “不会暴露,他只知道我坐飞机去出差了。”纪繁音被白昼的大力扯得趔趄了一下,“你是我的客户,与其杀鸡取卵不如好好维护,这个道理很简单。” 白昼没放手:“他为什么也喊你姐姐?” 纪繁音诚恳地注视着白昼冒火的双眼发出疑问:“怎么,这是全世界独一无二只有你能对纪欣欣用的称呼吗?” 白昼当然点不了头,但仍旧没有松手。 纪繁音轻笑:“还是说,你的问题重点在‘我被你以外的人这么喊’?” 白昼猛地咬紧后槽牙,跟被这句话烫到似的放开了手。 行李箱上施加的力道瞬间消失,纪繁音抬了抬下巴:“回见,白少。” 一更(我不同意。...) 纪繁音拖着行李箱走了,  还是直接问机场的地勤搭了那种搬运行李的顺风车,根本没有继续蹭专门接白昼的那辆车。 白昼隔着飞机的窗户盯着她的背影看,  直到她消失在夜色中。 接机……他自己都没人来接机,纪繁音居然有个“弟弟”半夜三更来给她接机? …… 纪繁音就是做自己叫的那辆车回家的。 她当然不可能在没有提前知会的情况下让陈云盛来接机,不如自己打车来得方便。 更何况她还想快点到家休息一下,争取尽快把时差倒回来,明天晚上可以安安心心地和岑向阳斗智斗勇呢。 ――结果纪繁音养精蓄锐一晚上,第二天根本没能见到岑向阳,她在临出门前被人堵了。 来的还算是张熟面孔――厉宵行的助理。 “纪小姐,先生想要见你。”他这么说,身后还带着一个保镖模样的人虎视眈眈。 纪繁音扶着门镇定地思考了一下。 大概是厉宵行从希腊回去以后发现了在希腊见到的那个人是她,  而不是纪欣欣,  就找上门来算账了吧? 那么就剩下了一个问题:去还是不去。 纪繁音对厉宵行的所知太少了,连对方的意图都不知道就去见面,  还是冒险了一点。 但眼前这两人似乎不打算接受拒绝的答案。 “厉先生现在人在哪里?”纪繁音斟酌着问。 “楼下,车里。” 厉宵行亲自来了,  那应该不至于是杀人灭口。 纪繁音思忖着,  又问:“我已经和人有约了,打个电话告知对方我要失约可以吧?” 助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比了个彬彬有礼的“请”手势。 但在纪繁音拿出手机的拨号的时候,  他突然说:“是岑向阳吗?” 纪繁音拨号的动作一顿,  笑着看了助理一眼:“看来厉先生调查得很清楚。” “那就不用费功夫了,  会有人去通知岑向阳的。”助理说,  “先生想见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纪繁音扬眉。 厉宵行见过她和白昼在一起,能猜出一二来也不奇怪。 “纪小姐,  请?”助理侧了侧身。 纪繁音轻轻踩了踩鞋跟,决定就去见一见厉宵行。 但在下楼的过程中,  她堂而皇之地给一个人发了短信:【我去见厉宵行,三小时后如果没有收到我的消息,麻烦帮忙报个警。】 收件人选的是章凝。 一来,章凝的身份地位能力都正适合,还是个手腕高强的聪明女人;二来,纪繁音短暂和她几次交往,觉得对方是个可信的人。 纵观她的通讯录,也没有比章凝更合适的人选了。 厉宵行的助理没有阻止她。 电梯抵达一层的时候,纪繁音正好发完这条短信,她收起手机看向就停在一楼门外的一辆黑色林肯。 林肯的车窗紧闭,并看不见里面坐着什么人。 不过这改装过的车就逼格来说很适合厉宵行。 助理打开车门将纪繁音请了上去。 厉宵行就坐在后座的左侧看一份文件,还是那张人偶一样精致到难以用词语来形容的侧脸。 就算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厉宵行也没有转头看上一眼,他淡淡地说:“关门。” 助理轻轻地把车门在纪繁音的身后关上了。 纪繁音觉得这有点像警匪片里那种被黑-社-会老大请去聊聊人生的场景。 她坐在后座上无声地出了一口气,先把挎包放到两人中间,又淡定地把安全带给系上了。 直到车子开始行驶,厉宵行也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一页页翻阅那份文件,阅读的速度很快。 厉宵行不开口,纪繁音也不开口,她打开手机打闯关小游戏,还特地先开了个静音。 但看对方一点也不在意打扰她用手机的举动,大概今天不是来杀人灭口的。 只要不是非法的事情,纪繁音就不太担心自己可能会遇到的险境了。 但在章凝那里的预警……还是先留着吧。 等回到家再报平安也完全来得及。 纪繁音连过两关,来到第三关的时候卡住了,重试两次也没过去,正要再试一次时,身旁的厉宵行把纸质的文件合上了。 纪繁音立刻敏感地转头看向他。 这个人平静地把看完的文件放到了腿上:“我在希腊看见的人是你。” “我可没说过我叫纪欣欣。”纪繁音扬眉。 “你在做的……‘工作’,我已经知道了。”厉宵行说,“长话短说,我不允许。” 他说得那样理所当然,好像天生就是给他人下令的角色。 纪繁音痛快地:“我缺钱,给我一条同样赚钱的路子,我立刻就停止现在的工作。” 厉宵行和白昼两家背景可能差不多,但一个霸总预备役和一个已经上任的霸总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厉宵行所能做到的事情比白昼多多了。 “我不是在和你做交易。”厉宵行偏头看向纪繁音。 他的眼神并不愤怒,也不森冷,只是空洞洞地令人心中不安。 纪繁音哦了一声,不吃他这一套:“那我也长话短说,我不同意。” “你没有不同意的资格。”厉宵行按着膝上的文件说,“你在做的根本不是生意,只是出卖你自己、玷污你妹妹的形象。” “我有点好奇……厉先生打算怎么阻止我呢?”纪繁音侧了侧身体靠在椅背上,“你可以把这些事情泄露给我的家人乃至我妹妹,但我真的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你也可以试着在相关行业里封杀我,可我已经有了手头这份收入还算过得去的工作;还是你决定封杀我的客户,让他们没钱付给我?” 说实话,第三条还挺有杀伤力的。 不过她挑中的几个客户多少有点家底,不会轻易被厉宵行摁死;而且韭……客户无穷多,没了这个再找下一个,厉宵行有那么多经历封杀那么多人? 纪繁音是真的有点好奇厉宵行准备拿什么来威胁她。 “不用告诉你的家人,只要告诉你的妹妹。”厉宵行摇了摇头,他示意了一下纪繁音的手机,“你的那些‘客户’为了避免暴露,当然会收手。” 纪繁音“啊”了一声:“确实。” 白昼就是这么被宋时遇拉下水的。 “……除非你也成了共犯。”她慢吞吞地把话说完。 厉宵行微微垂眼看着她:“你以为我也会像他们一样被你蒙蔽?” “不,”纪繁音一瞬不瞬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静默的对视持续了好几秒钟,直到纪繁音露出狡黠的笑容。 她终于在厉宵行眼眸深处找到了他的一点动摇和属于她的胜算:“厉先生觉得,是明知道自己将要溺死却无力逃脱更可悲呢,还是一无所知地在睡梦中溺死更可悲?” 厉宵行毫无波澜的眼神终于冰冷了下来。 “你和他们不一样的是,你太聪明了,你甚至知道我妹妹在试图操控你,可你还是放不下她呈现给你的那些虚假……”纪繁音越想越有趣,她忍不住问,“等一等,等一等,纪欣欣知道吗?” 厉宵行没有说话,神情越加冷厉。 纪繁音从中得到了结论:“她不知道。” 她抵着自己的下巴想了片刻,噗嗤笑出了声:“对不起,这比我想得还要有意思,让我缓一缓。” 厉宵行或许一开始还掌握着主动权,但现在,这主动权已经全部落到她的手里了。 笑过了劲儿以后,纪繁音继续说:“那么今天你来找我的目的就更加值得推敲了――你不允许我继续这份工作,是出于维护她利益的立场,也就是说你并不介意她继续像现在这样欺骗你和其他人?” 她说着,敲了两下副驾驶座的椅背:“隔板,谢谢。” 副驾的助理回头征询地看了看厉宵行。 厉宵行沉默片刻才无声地点头,前后座之间的挡板随即缓缓升了起来。 “……那不是欺骗。”厉宵行说,“她只是需要被很多人所爱。” “她缺爱,所以去费力气收集很多人的爱慕崇拜,而你……”纪繁音措辞,“选择帮助她?” 厉宵行淡淡地说:“我选择让她开心。宋时遇,白昼,岑向阳……这些人都是她的玩具,属于她的玩具箱。” 他看向纪繁音:“而你,在偷走她的玩具。” “严格来说,我只是和那些玩具玩耍、再把他们放回去而已。”纪繁音竖起一根手指为自己辩护,“――我想问问,难道你就不想得到她全部的、真实的爱吗?” “你是她的姐姐,你不了解吗?”厉宵行反问。 纪繁音不算太了解……但也还了解。 纪欣欣能养出这个巨大的鱼塘,是她内心巨大空虚的写照。 只有这个病态的行为能够让她得到暂时的满足。 久而久之,她可能都不知道如何去付出真正的感情、真正地喜欢一个人。 “哦……厉先生,相信我,海王也是有弱点的。”纪繁音胸有成竹地笑了,“做个交易如何?你不干扰我的工作,我就能教你成为纪欣欣心中最重要的人。” “……”厉宵行没有说话,他天生缺少些生气的脸庞看起来仿佛无懈可击。 纪繁音不慌不忙地说:“她未必会真实地、全身心地爱你,但她会依赖你。在冲突发生的时候,为了你,她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其他人……只要你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存在,那是不是‘爱’又有什么区别?” 嗯……紧要关头,工作内容也可以随机应变。 而且有了厉宵行的支持,还能创造其他很多工作上的便利之处。 纪繁音这么想着,朝厉宵行伸出一只手,友善地微笑:“成交?” 二更(男人都比较好骗。...) 厉宵行厉害归厉害,  纪繁音觉得自己还是绝地求生了一把的。 在和厉宵行进行了里程碑式的一次握手后,厉宵行才说:“但岑向阳我已经处理了,  他不会再联系你。” 语气像是个公司规章制度更改直接下发的通知。 纪繁音思考了一下,也很理智地问:“那我的损失你怎么补上?” “我知道你的收费标准,”厉宵行眼皮也不抬一下,“从最低到最高,我给你翻倍。” “可以。”丢了一个,来一个顶俩的,正好。 “前提是你能做到你所许诺的事情。”厉宵行说。 “没问题。”纪繁音看了看表,“正好我还没吃晚饭,厉先生呢?” 厉宵行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没什么异样,  但纪繁音演过太多角色、揣摩过太多内心活动了,  她和厉宵行对视了两秒就发现这人好像是有点疑惑的意思。 “我今晚就可以开始教学。”她解释。 厉宵行安静了一会儿,坐直身体操控前后座之间的挡板降了下来。 “先生?”助理问。 “订晚饭的双人位。”厉宵行吩咐。 “明白。” “给她的账户打四十万。”厉宵行又说。 助理肉眼可见地震惊了一下,  又扶正了自己的眼镜:“好,我知道了。” 纪繁音觉得今天又可以蹭一顿饭。 拿到双倍工资的她直接把岑向阳的二十万退了回去,  顺带半开玩笑地问:“岑导不会找我的麻烦吧?” “那是你自己该处理的问题。”厉宵行无动于衷。 纪繁音扬了扬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是托厉先生的福,我才得罪了岑导吧?” “你的‘工作’本来就是高风险行业。” 纪繁音摸摸下巴,居然觉得这大傻叉的话还有点道理。 如果岑向阳再联系她的话……那就把三号韭菜盆端出来再用用吧。 已经被驯化过的男人都比较好骗。 如果不是纪欣欣一路顺风顺水自己轻敌,  她后来也不会在岑向阳面前翻那次车。 不过四号韭菜和前面三个人不一样,  纪繁音不用在他面前伪装……不如说她懒得伪装,  在车上直接就把调查问卷给他看:“厉先生应该也见过这个了吧?填一下?” 厉宵行连看都没看一眼。 前排的助理回头给了纪繁音一张名片:“相关资料请请发到我的邮箱,  纪繁音小姐。” 纪繁音拿助理的名片扫了眼,发出邮件的同时顺带加了助理的微信:“那以后有事,  我就直接联系范特助。” 看起来厉宵行是个完全不理会这些琐事的人,说不定找双袜子都得问问自己的生活助理放在什么地方了。 范特助很快查收邮件,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有点费力地侧身交给了厉宵行。 厉宵行把刚才看完的文件交给他,将笔电放在腿上,手指轻点触控板:“这就是你的问卷?” “虽然简陋,但有用就行。”纪繁音惬意地在后座上刷起微博,突然想起自己应该给章凝发消息说明一下虚惊一场的情况,就听见手机铃声在车内响了起来。 不是她的手机,那么只能是厉宵行这一行人的了。 纪繁音还以为厉宵行工作繁忙,结果助理接了电话后捂住话筒,转过头来低声对厉宵行说:“是章家的大小姐。” “啊,”纪繁音举起了一只手,像是课堂里等待点名的学生似的,“大概是找我的。” 助理:“……先生?” 厉宵行看着电脑屏幕:“给她。” 助理换了个方向把手机递给纪繁音。 纪繁音接起来放在耳边就解释:“是我,纪繁音。” “你没事?”章凝的声音听着松了口气,“你怎么和他搅到一起的?我可花了点时间才拿到他的联系方式。” “情况复杂,不过现在没问题了,给你添了麻烦,下次见面我请吃饭?”纪繁音笑着问。 “好啊,面是要见的,客也要你请。”章凝并不客气,“正好有点事想和你谈。……厉宵行还在吧?我再和他打声招呼。” 纪繁音挑挑眉,侧脸把手机递给了厉宵行。 厉宵行没有立刻接起,他在笔电上又花了大约十秒钟,边点击发送键边信手拿起手机:“章凝。”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是吗。” 接着他又听了片刻,没有回复直接挂断了,全程就说了这么两句话。 厉宵行把手机递给范特助:“你还准备了后手。” “有备无患,我的工作毕竟是高风险行业。”纪繁音用他刚才的形容刺了回去,打开手机检查厉宵行的问卷。 她的问卷是自己编的,大多数是评分题,还有少许的填空和主观题。 主观题虽然少,却是最重要的部分,因为这一栏含有关于客户对纪欣欣印象的主观描述。 对于厉宵行这样的特殊客户,纪繁音直接翻到了最下面看主观题。 ――因为很显然,厉宵行已经被纪欣欣影响得很深,他完全是从纪欣欣的角度、乃至于比纪欣欣还高的角度出发去看一切问题的。 然而厉宵行的主观部分很简单,简单得有点过分。 问:纪欣欣在你心中的形象?选取印象最深的两三点进行简述。 厉宵行的答案就一个词:贪婪。 纪繁音:“……”这还用你说?我早先不知道? 她在心里悄悄地翻了个白眼,把问卷往上翻去,仔细从头看了一遍。 这一看就看到了餐厅,纪繁音是一路拿着手机边看便跟着厉宵行的轮椅走进去的,还不小心在轮椅的轮子上绊了一下。 坐下之后厉宵行直接点了菜。 纪繁音看完问卷,沉吟片刻,直截了当地问厉宵行:“我归纳了一下。你知道她是个坏女人,也清楚地知道她不爱你,但你仍然爱她,是这个意思吗?” “我付给你钱,是希望你解决这个问题。”厉宵行说。 “哦,那答案就是‘是’了。”纪繁音挑眉,“介意说说你们是怎么开始的吗?” 厉宵行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她救了我。” 纪繁音也托腮看他的腿:“抱歉,我没对你做背景调查。发生了什么事?” “车祸。”厉宵行提起自己曾经的事故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医生说我全身瘫痪,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有她的鼓励陪伴,才有现在的我。” 他说得过于简略、语焉不详,但纪繁音大概也懂了中心思想。 ――总之,雪中送炭最令人难忘。 纪欣欣好像有段时间也一直住院……怎么,他们俩住隔壁病房,还能互相鼓励陪伴? 纪繁音疑惑了一下就把纪欣欣和厉宵行的过去抛在了脑后。 她当着厉宵行的面把手机拿出来设了一个两小时倒计时,然后才进入了工作状态:“我长话短说,你现在的做法是完全行不通的。” 厉宵行:“……” 纪繁音拿着问卷毫不留情地批评他:“你和她的见面频率维持在一年八到十二次之间?一个月一次都没有?你还是这个能说一个字绝不蹦两个字出来的性格,指望她有多少心思放在你身上?” 厉宵行:“……纪繁音,注意你的言辞。” “严格来说,这两个小时里,你是我的学?生。”纪繁音瞟了厉宵行一眼,“而且这一题,如果她不联系你的话,你在主动联系她之前能等待多久,你的答案是六到十二个月?厉先生,恕我直言,这时间都够一名孕妇生完孩子了。” 厉宵行还在“……”的时候,服务生终于打破了这尴尬至极的场面来上菜了。 纪繁音看着问卷连连摇头,像是看见了一个门门三十分却妄想着要考清华的学生。 服务生离开以后,纪繁音拿起筷子一点不客气地给自己夹菜:“不过有一件好事我可以向你肯定,你在纪欣欣心中还是相当有地位的――我只需要帮助你把这地位提升到最顶端。” “你认为她心中现在最重要的人是谁?”厉宵行问。 纪繁音有点诧异又有点好笑地看他:“这真的需要问吗?” “白昼不够格。”厉宵行否定了白昼。 纪繁音叹气:“她自己。纪欣欣心中最重要的当然是她自己,你,白昼,都只是她‘变强’路上的……嗯……踏脚板,奖章,集邮册里的邮票。” 厉宵行像是没胃口一样地放下了筷子。 纪繁音很顺手地把他面前的那一小碟金枪鱼刺身拿到了自己面前享用:“不过还好,你至少是限量版邮票,起点不错,从现在开始努力就好。” “你很了解她,一直在研究她?” “我对她没兴趣,”纪繁音扬眉,“不过比较了解她的手段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世间的海王与海王所用手段都差不多?纪繁音看着纪欣欣简直感觉在看自己的同门师妹。 哦,但她和纪欣欣可不一样,她当海王时也很有职业道德。 一顿晚饭算不上宾主尽欢,但纪繁音吃得挺饱,也教了挺多。 不过教厉宵行这样我行我素的学生,得从灌输基础观念开始做,还得布置作业。 “今天回去之后给她打一个电话,按照我教你说的去做。”纪繁音叮嘱他,“三句话,很简单,相信厉先生记得住。” 厉宵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坐在轮椅上整理自己的衣摆,完成后才抬头问:“为什么你和我一起‘工作’的时候和对其他人不一样?我听说你很会模仿欣欣。” 纪繁音诧异:“但你只给了教学的钱,厉先生。替身那是另外一份,需要替身服务的话,记得下次提前追加,我会准备好的。” 一更(那就一直喜欢我。...)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  纪繁音的回家进度以不慢的速度推进。 写影评的副业已经又拓展了一次:她和章凝一起成立了一家编剧工作室。 别看编剧只是幕后的工作者,牛逼的编导是千金难求的。 尤其是当下的影视市场过于依赖ip改编和经典翻拍,  很少再出什么优秀的原创剧本、作品,这对整个行业来说并非一件好事。 纪繁音当了这么多年的演员,对于编剧导演等等的工作也有所了解,合资以外还参与了不少具体的剧本编写工作。 有章凝的人脉在那里,她的能力只有如鱼得水,两个月的时间足够第一部电影顺利开拍了。 纪繁音为此把替身工作放下了足足三天去剧组监督了拍摄进度和剧组状态。 ――她觉得这电影能爆。 说到替身工作,那也是红红火火没有什么波澜。 就算有,纪繁音也都机智地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脑子给解决了。 即使只有三名稳定客户,纪繁音的生活也还是非常忙碌充足。 不过在三位客户的稳定需求之下,  纪繁音觉得找人帮忙开发个小程序还是很重要的。 她上程序员论坛找了一个看起来很大佬的小程序制作者,  简述了自己对于小程序的功能要求,大致就是一个具有匿名性的预约手段。 每个客户登上小程序后自动被分配一个匿名账号,  可以看见纪繁音的日程表,就像买电影票那样,  被预约的时间块直接变成灰色,  可选的只有非灰色的区域,但其他预约人并不会看见其他人的身份。 一旦选取一个时间段后,不但会浮现出一个代表价格的数字,  还会有进行附加要求的留言处。 客户提交需求以后,  纪繁音会在后台接收到预约请求,  确认金额无误之后只要收到钱,  她就会把这块时间锁定、不再开放预约。 小程序诞生以后,纪繁音自己试用了几次,  觉得功能已经挺完善了。 程序员似乎是大厂出来赚外快的,整个过程里几乎没怎么说话,  埋头干活后拿了钱就销声匿迹。 作为客户,纪繁音很喜欢这样的乙方。 作为乙方,纪繁音也喜欢自己这样的客户。 结单后,纪繁音花了点时间把小程序逐一推销给三个客户。 客户们……嗯,接受度各有不同。 厉宵行的特助是接受度最高的,那位看起来快要青年秃头的精英助理抽抽嘴角似乎就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每次都会兢兢业业在小程序里提交预约,实在有不能兼容的情况才会和纪繁音打电话。 考虑到范特助毕竟只是个中间人,他接受度这么高也很正常。 宋时遇和白昼两个就没那么容易了。 尤其是白昼,纪繁音看他访问小程序的次数明明不少,从凌晨到中午到晚上都时不时点进去看看,但这小傻叉就是喜欢给她打电话预约冲突的时间。 宋时遇用电话和小程序预约的几率五五开。 时间临近十二月中,纪繁音换上了毛茸茸的冬装。 ――需要说明的是,这是工作穿着风格。 纪繁音本人是不太怕冻的,大冬天也能光腿穿长大衣的那种勇士。 今天是意外比较忙碌的一天,她早上要和厉宵行通个视频电话检查作业,预计一个小时;然后中午出门和章凝吃个饭讨论下一部电影的筹拍事项;下午和宋时遇去看一个美术展,预计三小时;晚上白昼让她带菜过去做饭,预计也是三小时。 虽然有点麻烦,不过一直有进帐也好。 把一整天的工作内容井井有条地安排好,纪繁音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回家的诱惑】。 各项收入加在一起,她的总进度条已经超过了七个亿。 等到电影上映以后,纪繁音预计还能分红几个亿,突破十亿大关。 多余的流动资金,纪繁音也找了专业的理财公司进行打理,收益率不算太高,但还是那句话:蚊子腿就是肉。 剩下的,现金不够情感来凑。 这才穿来几个月呢,已经很快了。 等到生意都走上正轨不再担心被那几个烂人搞破坏以后,主业副业可以掉个个,岂不美哉。 …… 十点差两分时,纪繁音已经打开电脑做好了接收视频通话的准备。 十点整,范特助的视频邀请在她的电脑上跳了出来。 纪繁音一接起,稳定的网络画面里就出现了厉宵行的脸。 “厉先生,”纪繁音打开笔记本,将指间的笔转了一圈,“说说上次以来的进展吧。” “……按照你说的,第一次向她表达了不满之情。”厉宵行淡淡地说,“也是我主动挂断的电话。” “很好。”纪繁音在上周的作业里打了一个代表完成的钩,“具体的对话还记得吗?说说大概也可以。” “她要说的话,你都已经提前猜中了,没有什么可说的。”厉宵行透过摄像头看着她,“每次都一样,她几乎是在照着你的剧本念台词。” 纪繁音挑了挑眉:“只能说,她和我是同一类型的海王。” “如果不是认识欣欣时间够长,我都要以为她的本领都是你教的。” 纪繁音支颐笑了:“那我现在岂不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好了,回到整体,她婉拒你的邀请、你表达完不满生气的情绪后主动挂断电话,那之后的她有什么反应?” 厉宵行顿了一会儿。 即使这教学已经进行了两个月的时间、几十个课时,甚至纪繁音还在加钱的情况下陪着他做了好几次以假乱真的演练,他始终不太习惯对自己的感情生活进行汇报。 这就不是厉宵行的性格。 “厉先生?”纪繁音抬眸提醒他。 厉宵行不知道宋时遇和白昼是怎么被纪繁音骗得团团转的――稍微花些时间去思考就能发现,纪繁音比纪欣欣更无情更残酷。 又或者他们都已经心里明白,只是想继续过自欺欺人的生活。 “……她说最近回国,问我有没有时间和她见面,有一份惊喜要给我。”厉宵行慢慢地说。 “我教过你的,这时候应该回复什么。”屏幕里的纪繁音一手拿笔记本一手拿笔,像极了正在课业辅导的私人教师。 厉宵行颔首:“‘有空再说。’” “进步很大。”纪繁音很欣慰,“让她意识到你已经脱离她绝对控制的这一步已经基本完成了。那我们接着分析下一步……” 一个小时的辅导时间很快结束,纪繁音拿过手机关闭倒计时,另一手摘掉蓝光眼镜:“那么下次再见,我急着出门,先失礼了。” 她朝厉宵行礼貌地点了一下头,不等他回话――厉宵行大多时候也不会回话――就把电脑合上了。 笔电一盖上就开始缓慢关机,这过程大约二十秒钟就能完成,纪繁音懒得多点关机这一步,于是每次都是这个懒人关机法。 纪繁音拿起钥匙的同时接起了章凝的电话:“……你已经到了?我才刚出门,给我二十分钟开车。甜心你最好了,等我一下啊乖。” 还没完全关机的电脑另一端的厉宵行:“……”甜心?宋时遇还是白昼? …… 两个女人的仇恨可以来得无缘无故,友谊也可以来得没头没尾。 章凝和纪繁音的友谊之花从含苞到怒放也就花了那么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她们俩已经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了。 借着午饭的时候雷厉风行地谈完了生意上的事情后,章凝像个养生老年人似的喝着普洱茶,边说道:“其实最开始是贺深先注意到你的,不过接触之后我发现你可真他娘的是个妙人!一般是我不和朋友合伙的,不过和你开工作室,我的担心不大。” 她一说到贺深,纪繁音也礼尚往来地表示了一下:“贺深的电影,从他出道开始我已经都看过了,主角配角短篇都没落下。” 章凝“啊哈”地笑了起来:“那他肯定很开心――你都发影评了吗?” “准备给他写个长文章,不算影评了,应该叫演员剖析,是我打算做的新栏目。”纪繁音说,“不过可能也有他不喜欢的地方,所以先说一声。” “哪能?”章凝没当回事,“你说的他都觉得对,你们俩对电影的喜好和评价全都一模一样。我偷偷告诉你啊,他发现你的微博之后,把里面的每一条旧博都看过了。” 纪繁音疑惑地:“可我都没和他打过招呼?” “啊?”章凝惊讶,“那天电影首映的时候,他不是特地到后排和你说话去了吗?” 纪繁音回想了一下那天的经历,扬扬眉:“我知道了。” 章凝:“?哇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纪繁音失笑:“这么想知道,你去问他啊。” “贺深什么都不跟我说!” …… 下午和宋时遇去看的美术展,纪繁音提前做了功课,知道这是纪欣欣最喜欢的画家之一。 为了能对美术作品说得出一二,纪繁音记下了不少关于这个画家的资料和分析。 然而都没能用得上。 “我给你买一幅吧。”宋时遇最后说,“刚才有一幅你站着看了很久,是不是比较喜欢那一幅?” 纪繁音回想了一下。 站得特别久的,只有她觉得特别难懂的那一幅了。心理状态大约就是“这也能挂画廊?”。 再者,再怎么说,别人要送礼,你也不能一口就答应下来。 “不用你破费了,画在家里也挂不下呀。”于是纪繁音面带笑容地拒绝了宋时遇,“只要你能常常陪我,比送我这送我那的好多了。” 宋时遇笑了笑:“当然会陪你,但礼物也是要送的。” 于是他买了那幅画,还真就给了纪繁音。 虽然这是个新锐画家,那幅画的价格也只要四十多万,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画只要到了纪繁音手里,立刻就会折算价格记到她的app入账里。 这幅画很小,不想暴露自己具体住址的纪繁音干脆直接带着回家了。 “那我也得回送你一点什么,”她摩挲着被上好的牛皮纸包裹起来的画框,娇娇俏俏地问宋时遇,“时遇,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宋时遇的双手放在羊绒大衣的口袋里,他有点迟疑地低头凝视了纪繁音一会儿:“有。我想你能一直喜欢我。” “这算什么要求?”纪繁音失笑,“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 “……那就一直喜欢我。”宋时遇静静地说。 纪繁音眨眨眼,大大方方地答应他:“嗯,一直。” 但凡在工作时间里,当然一直都喜欢。 …… 因为收了幅画,纪繁音不得不回家一趟把画放到家里以后才再次出门去白昼家。 她在路上争分夺秒地上网买菜,白昼家的地址使用频率简直比她自己家的还高。 生鲜外卖和纪繁音几乎是前后脚抵达白昼公寓的。 楼下的管家暂时保管着纪繁音买的一堆蔬菜肉禽海鲜,还帮着她一起送进了电梯。 “纪小姐真关心您弟弟。”管家笑着恭维,“我也有个亲生弟弟,我对他都没这么无微不至。白先生住在这里这么久,我只见过您常来探望他,最多偶尔他带几个朋友来玩,次数也很少。” 纪繁音笑了笑:“他确实不太擅长维护人际关系,这性格挺让人操心的。” 不过该操心的是白昼的家里人,不是她这个拿钱办事的乙方就是了。 电梯刚到顶层,纪繁音正准备分两趟把买的食材提去白昼的公寓门口时,电梯门一拉,臭着一张脸的白昼就出现在了门口。 他没好气地说:“你迟到了。” 纪繁音看了看时间,切换工作模式:“明明很准时,你的表坏了。” 白昼哼了声没争辩,弯腰提了几袋看起来比较大的转身就走,只给纪繁音留了两个袋子。 纪繁音拎起袋子慢悠悠跟在他后面,脑子里开始运转今天晚上的菜单:“粥粥,冬天到了,煲甲鱼鸡汤喝好不好啊?” “随便。”白昼眼也不抬地说,“你说今天下午有事情不能过来,是什么事情?” “忙学校的事情呀。”纪繁音进门换鞋,边不假思索地说,“快要放假了,得把事情办完才能好好过假期。” “忙?你确实很忙,今天一天到了晚上才有空。”白昼冷哼不买账,“不是姓宋的或者其他人?” “谁呀?”纪繁音提着袋子经过他身边,揶揄地,“哦~我们粥粥吃醋了。” 白昼还没发怒,纪繁音把左右手两个袋子往水吧台子上一放,回头看他。 “但就算我因为有事要和其他人见面,”她真诚地说,“你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动摇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你不用担心我会因为其他人忽视你、冷落你,因为你知道我有多重视你,对不对?” 白昼的气焰肉眼可见地被压制消散,他掩饰似的把手里的东西往水吧一堆,恶狠狠地:“我饿了!” …… 从白昼家离开时已经是将近九点光景。 纪繁音坐上回程的车,身心舒畅地打开小程序,把接下来的两周都设置成了灰色区域。 ――明天就是纪欣欣回国的日子,她的圣诞假期长达两周,该是纪繁音放假休息的时间了。 反正客户们的重心应该都会聚集在纪欣欣的身上,没时间找她。 ……嗯,厉宵行除外,他需要紧急补课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也都是线上辅导。 那包括章凝在内只有四个人的客户组的电话提醒还是暂时保留。 纪繁音决定把手机免打扰两周,在家做饭吃饭看老电影看到爽,给自己放一个长长的年假。 二更(姐姐不是喜欢你吗?...) 纪欣欣走下飞机、在提取行李的大转盘旁边站定时才打开了手机,  并直接将手机切换成了静音模式。 开机后有了信号的瞬间,无数的消息就跟排山倒海地往她的手机里涌来。 大多数的消息是祝她一路顺风,  一部分询问她到了没有,还有一个人说他已经在停车场里了,让她到了就电话联系。 其实接机的人选有很多,主动提出要来的人也很多,但这个挑选、避免冲突的工作就是最精细的部分。 纪欣欣知道自己的人生一直在走一条很危险的路,一不小心就会翻车,但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在危险之中游走的感觉。 ――这种令人欲罢不能的操纵感。 “你的行李箱是什么颜色的?”身旁刚刚在飞机上才认识的年轻人问道。 纪欣欣抬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粉色的,  我有挂一个写着‘仙女’的行李牌。” “我帮你提吧,  你是女孩子不太好拿重物。”年轻人立刻毛遂自荐道。 纪欣欣对这样被他人献殷勤的待遇习以为常,她甜甜一笑:“谢谢你啊,  我刚刚托运时差点把箱子撞到自己脚上呢。” 对方面红耳赤地连连摆手:“没关系没关系,给漂亮的小姐姐帮忙是应该的。” “不会呀,  你这样愿意热心帮助别人的好人才是少数,  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么善良的。”纪欣欣把头发夹到耳边,“会照顾人的男生现在很珍贵抢手的。” 年轻人的脸更红了,他重重咳嗽了两声转开了目光。 ――撩动一个男人,  简直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了。 更何况她还有这么一张得天独厚的脸蛋,  清纯又灿烂,  谁看了会不喜欢? 不过对方的家境她在飞机上的闲聊中已经掌握了,  是个什么方面都很普通的人,长相也只是清秀,  之后不用再和他继续发展了。 毕竟她现在和从前不一样,已经有了挑选的余地了。 纪欣欣笑了笑,  低头回了几个重要度比较高的联系人的消息,特地把白昼留在了后面。 她知道一旦回复了白昼的消息,他肯定会忍不住立刻打电话过来。 但问题是,来接机的人,纪欣欣选的是宋时遇。 她的第一选择其实是最近特别反常的厉宵行,但在暗示过厉宵行自己的航班抵达时间之后,对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纪欣欣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宋时遇。 “――时遇?我已经到啦,正在等行李,旁边是五号出口。”纪欣欣拨通了宋时遇的电话,她熟稔地和宋时遇打趣,“你还在停车场吗?不过来接我?” 宋时遇的声音很低:“欣欣,我有个会议,让助理来接你,我在车里等。” “哦……”纪欣欣失望地说,“那你好好开会,一会儿见。” “外面冷,外套扣好,注意保暖手。”宋时遇叮嘱。 “知道啦。”纪欣欣挂断电话,从几个月前开始的不安又重新在心头浮现了出来。 宋时遇本来应该――他肯定会到出口迎接她的! 会议不能比她更重要。 “――那个是不是你的行李箱?”年轻人突然指着履带问。 被打断思绪的纪欣欣抬头看了看:“嗯嗯对就是那个。” 年轻人马力十足地立刻上前去帮纪欣欣搬了下来。 “谢谢你,接我的人已经在外面了,我就先走啦。”纪欣欣笑着朝年轻人挥挥手,拖着行李箱就走,没给对方要联系方式的机会。 走到出口时,宋时遇的助理还没到,纪欣欣站在栏杆外沉思了一下,又把白昼的聊天窗口翻了出来。 本来纪欣欣是打算到家之后再给白昼电话,安安静静地好好聊一会儿,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宋时遇的助理很快赶到了五号出口外,他朝纪欣欣打了一声招呼:“纪小姐,宋总让我来接你,请这边走――啊,行李我来吧。” 纪欣欣道了声谢,又问:“去停车场要走多久啊?” “十分钟左右就到了,麻烦您多走一段了。”助理毕恭毕敬。 纪欣欣拿着手机慢悠悠地一条一条回消息说自己已经下飞机了,在快进入停车场时才点开白昼的窗口和他报了平安。 果不其然,纪欣欣才看见宋时遇的车,白昼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纪欣欣微笑着接起电话,边打开了后排的车门:“不是跟你说我到了吗?还打电话来干什 么?” 白昼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又通了个宵:“姐姐刚到机场?你怎么回家?” “当然有人来接我啊,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纪欣欣坐进车里,笑吟吟地用口型和宋时遇打了招呼,又接着讲电话,“倒是你啊,声音这么萎靡,是不是又通宵打游戏了啊?” “你又不要我去接你。”白昼嘟嘟囔囔很抱怨地说,“我昨天晚上吃完饭就一直打游戏到现在了。” “我还要夸奖你记得昨天晚上吃了饭?”纪欣欣好笑地问。 “那还不是因为你――”白昼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停顿了几秒才有点慌张地把前面一句话带了过去,“――你以前老是跟我说好好吃饭!” “这个你听,别的我和你说的事情,也不见你好好照办。”纪欣欣轻斥道。 她知道白昼不会对她的说教生气。 那是连白昼的亲生父母都没有的待遇。 纪欣欣尤为喜欢这种被特殊对待的优越感,她频频在他人身上寻找的就是这种感觉。 宋时遇白昼厉宵行还是别的什么人……对纪欣欣来说都一样。 和白昼讲电话的同时,纪欣欣一直在身旁车窗的倒影里看宋时遇的反应。、 路灯昏暗,她看不太清,只知道宋时遇抬头往她这边看了两次。 说在意在意,说不在意也不在意。 把白昼哄去睡觉以后,纪欣欣放下手机不好意思地转向宋时遇,轻声细语道歉:“对不起,粥粥正好打电话过来,你的会开完了吗?” 宋时遇偏头示意了一下自己另一边戴着的无线耳机,他笑着说:“还没有。不过我这边一直是闭麦,不用担心。” “最近工作这么忙吗?”纪欣欣叹息,她心疼地说,“我看你都长黑眼圈了。” “没那么严重,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忙,过了年就好了。”宋时遇摇头,他温和地说,“你看,我至少还有来给你接机的时间。” “要是实在忙也不用勉强过来,我自己打车就好了呀。”纪欣欣顿了顿,又说,“本来我还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吃饭,看你这么忙,都不好意思约你出来了。” “你约我,当然什么时候都有空。”宋时遇好脾气地笑了笑,“天天和你在一起都可以。” “要是天天都能在一起就好了,我还有好多别的事情好忙呢,学校那边也是,留了一些课业,”纪欣欣叹着气说,“不过见个两三面应该没问题,时遇你想去哪里?” “有个你会喜欢的私人美术展,我带你去看看?”宋时遇问。 “好啊!”纪欣欣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个画家不出名,宋时遇会提议带她去,肯定是提前关注做过准备的。 他还是挺用心的。 可能最近……确实是工作太忙了? “工作上的……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纪欣欣轻声询问,“我可以问问我爸妈他们的。” 宋时遇温文尔雅地笑了起来,他伸手摸摸纪欣欣的头发:“我能扛得过去,今天一见到你,我就一点都不累了。” 纪欣欣亲昵地顺势往宋时遇那边靠了靠,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飞机坐得好累哦,每次脖子都很痛。” “我不是说了帮你提头等舱?”宋时遇无奈地问。 “你就以前帮忙,这次都忘了提醒我!我又不好主动找你。”纪欣欣朝他撒娇地抱怨,“不过你是工作太忙,就原谅你啦。” “好好,我的错。” 她说着,下意识地又看了看手机:“姐姐怎么还没回我昨天的消息啊……” “……纪繁音?”宋时遇问。 纪欣欣没察觉宋时遇声音里的异样,她点点头应道:“我昨天跟姐姐说了我的航班,刚才又跟她说我已经落地了,她都没回我……是因为在忙别的事情吗?” 说完“忙别的事情”时,纪欣欣恍惚听见身旁的男人轻轻冷笑了一声。 她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了看宋时遇:“时遇?” 宋时遇疑惑地和她对视:“怎么了?” ……错觉? 纪欣欣摇摇头又靠了回去:“其实我最近经常接到爸妈的电话说姐姐的事情,好像是我一个堂弟两三个月前说看见姐姐半夜去了一个很有名的酒吧,所以爸妈很担心她是不是交上了什么不好的朋友。” “酒吧?”宋时遇问。 “对,不过我也没去过,不太清楚是什么样的酒吧,也许只是单纯喝酒的地方,是我爸妈太大惊小怪了。”纪欣欣叹息,“只是姐姐的朋友不多,一个人晚上去酒吧,家里人总是有点放心不下,我想这次要是有机会的话就去找姐姐谈谈,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我说说最近发生的事情。” 宋时遇有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关于那个酒吧,还有姐姐最近那么大的改变,时遇知道些什么吗?”纪欣欣扭头问他,“因为……姐姐不是喜欢你吗?她一定会和你说她的事情吧?” 宋时遇的目光停滞在电脑屏幕上,过了几秒钟才转头回答纪欣欣,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抱歉,我和纪繁音在你出国之后一次面也没有见过,对她的情况……不太了解。” “一次也没有见过吗?”纪欣欣诧异地问。 宋时遇转开了目光,他轻敲键盘像是在回复什么人:“嗯,一次也没有。” 第 44 章(一百万请打到我账上。...) 虽然对于年假是否能够顺利进行,  纪繁音心中其实隐隐有点不祥的预感。 ――这种过于悠长的假期,好像最终都不会顺利度过的。 但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心态,  纪繁音还是顽强在家看起了电影,并且安稳地度过了第一天。 结果一天下来到了睡觉的点,无论是哪个客户都没有给她打一个电话、乃至于发一条消息。 纪繁音灵感爆棚地一天连发三条影评,赚了一波网络情感值,然后才抽空查看自己手机里的各路消息。 纪欣欣说她起飞了,说她落地了,又说她已经到家了,让纪繁音不用担心。 纪欣欣有八十八个护花使者,找人接机的话能自己组个车队,  纪繁音当然不会没意思地去担心她的安全。 纪繁音把纪欣欣的消息直接划开无视了。 除非纪欣欣真找上门来和她见面,  否则纪繁音是懒得主动和她打交道的。 不过……纪欣欣大概还是会来的。 说“探望”也好,“监视”也罢,  纪欣欣都特地回国一趟了,无论发现宋时遇白昼等人的变化根源没有,  来看她的可能性都很大。 检查完了微信里的消息,  纪繁音才发现底栏里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她点开看了看,发现是工作室最近开拍电影里的一个配角演员发来的。 这个角色是纪繁音亲自选角,她对那个年轻人当然还有印象。 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相貌端正、科班出身的男孩子,  对人态度很礼貌。 想着可能是对方在剧本上有疑问想要请教,  纪繁音就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对方先是礼貌地问了好,  又照着剧本问了几个不明白的问题。 纪繁音一一答了,  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问题问得也太小儿科了,如果这点领悟揣摩能力都没有,  纪繁音当时根本就不会选中他。 问题是随便选的话,也就是说这番请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纪繁音打了个哈欠,  发送完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后,有点意兴阑珊地等待对方接下来的台词。 果不其然,年轻的男演员带着点困扰地问道:【我好像有点懂了,又好像还是有点……虽然时间有点晚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和纪老师当面谈一下?】 ――娱乐圈里时常有手握资本和权力的人想去潜规则别人,当然同时也有想利用潜规则走上一条出头高速路的人。 纪繁音在圈内这么多年,两种人都见过不少。 尤其是当她功成名就、不可动摇之后,第二种来毛遂自荐的人就特别多。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忙,时间不多,所以高效传达勾搭意愿的手段也就那么几种,纪繁音都熟。 这种上来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问几个蠢得可爱的问题,然后直接暗示可以去开房、去你家的,就是很常用的一种。 纪繁音只是没想到现在的自己也已经有了被人找上门申请潜规则的资格。 她咬着牙刷给小年轻回消息:【好好演戏,别想有的没的。】 小年轻立刻上道地道了个模棱两可的歉,没再出现过。 纪繁音睡前给章凝抱怨了这事儿,章凝发了一串爆笑的语音回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当然是个好的金主啊,漂亮年轻有钱,手里还握着资源,对这些急着出头的小年轻当然是最好的讨好对象。】 纪繁音:【找你不是更好?】 章凝声音冷酷地:【你以为没有找我的吗?找我的多了去了,我要是都点头,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分配。――说真的,你没答应吧?】 纪繁音:【没答应,我哪有那时间,忙得很。我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换不换人。】 章凝很无所谓地说:【他没纠缠你,应该脑子不坏,你之前试镜不是挺满意他?换不换没什么问题,小角色,你不喜欢的话就换了。】 纪繁音想了想,还是算了。 毕竟对方也还算有分寸,还识趣地知难而退,只要不闹出别的幺蛾子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不过这种事情以后会经常出现的,我们大美女还是早点习惯为好。】章凝开玩笑地说,【就算成家立业也没用,该往上贴的人还是会来的。】 纪繁音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就把这事扔到脑后去了。 【对了,要不要姐姐我给你介绍几个男朋友备选?】章凝不怀好意地问。 纪繁音二话不说地回绝了:【不用,没时间谈恋爱。】 …… 纪繁音满以为这次的潜规则事件就是她年假第一天唯一的波折了,谁知道躺下睡着的半夜凌晨一点,她接到了厉宵行的电话。 厉宵行的声音有点紧绷:“我接到欣欣的电话了。” 纪繁音闭着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裹紧被子:“然后呢?” “……我还没接。”厉宵行说。 纪繁音在一片黑暗的脑海中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就现在,她的电话还在响?” “对。” 纪繁音揉揉额头,把手机拿到面前看了看,那确实就是厉宵行的号码:“厉先生,现在的时间和收费标准你知晓吗?” “电话结束后我打给你。”厉宵行催促,“现在怎么办?” 纪繁音居然觉得这位霸总问“现在怎么办”时候的语气有点惹人怜爱。 她开启床头灯,裹着被子慢吞吞地坐起,脑子逐渐清醒:“现在……你无视她。” “无视?”厉宵行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点不满,“她在这个时间突然给我电话,一定因为有重要的事情。” 纪繁音啪一下趴到床上,伸长手臂去够放在另一边床头柜上面的笔记本电脑:“是啊,所以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你的手机在跟我通话,纪欣欣打的是什么电话?” “固话。”厉宵行那边传来了轮椅滚动的声音,很快纪繁音就听见了另一头传来的电话铃声。 “你为什么要叫我?”纪繁音好奇道,“一个电话的事情而已。” “有你在,能告诉我怎么做。” “这个阶段该做的,我昨天已经给你总结过了,可以应付一个电话的。”纪繁音打了个哈欠。 “纪繁音,我出钱不是让你消极怠工的。”厉宵行淡淡地说。 纪繁音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提不起力气来和他较劲,只等着那头的铃声停了以后,才说:“你先平复一下心情,等下接电话时开免提,同时不要切断和我的通话,另外看我的微信消息,我会告诉你该怎么说。” “……我没有你的微信。” 纪繁音恍然了下:“那现在加上?” 加好友的过程只花了一分钟不到,纪欣欣的第二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铃声响起的几乎同一秒钟,纪繁音就果断地给厉宵行下了指令:“接。” 她又飞快地在电脑上打字:【但不要比她先说话。】 …… 在听见纪繁音吐出“接”字的时候,厉宵行条件反射地立刻接起第一记铃声都还没响完的电话,他开启免提,按照纪繁音所说的,沉默着没有说话。 难捱的沉默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对厉宵行来说却格外地漫长难熬。 他盯着电话机,目光炙热得几乎要将它从外壳到元件全部烧穿。 直到纪欣欣先开了口,她带着哭腔说:“我刚才做噩梦了,梦见你和小时候刚认识那样不理我了。” 厉宵行心中微微发软,他正准备说话,就看见微信里纪繁音的气泡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跳出来,那打字的速度简直快得和语音输入不相上下。 【告诉她梦只是梦。】 【但不要安慰她。】 【让她回去睡觉。】 厉宵行看着三连发的消息沉默了一会儿。 他觉得这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会伤害到敏感的纪欣欣。 但……纪繁音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已经证明过了自己的能力,她几乎能预判纪欣欣七成以上的反应。 即使不是百分百,这准确率也已经够高得吓人了。 于是厉宵行在短暂的迟疑后,就选择了照着纪繁音说的去做。 “只是梦而已,回去睡吧。”他说。 “我还梦见你的身体和那个时候一样,全身上下都动不了,”纪欣欣充耳不闻地继续轻轻啜泣着往下说,“我好害怕你又会突然恶化成那样,所以哪怕知道时间不合适,也还是想打电话问问你身体是不是一切都好,听到你的亲口回答我才能安心……” 纪繁音的消息来得照样是飞快:【说你和平常一样,重复一遍让她回去睡。】 厉宵行看了一眼,跟着念台词。 【她会继续说往事,但你要忍住不主动安抚她,不要和她一起回忆,也不要做任何保证。】 【你给了她这个,她就会放心地把你的优先度滞后了。】 厉宵行看着纪繁音的这两条消息先跳出来,然后才再听见纪欣欣继续说着过去的事情。 ――纪繁音几乎就像是能对纪欣欣读心术一样。 这个能力使得厉宵行对纪繁音越来越信任。 就像刚才纪欣欣半夜一个电话打过来,厉宵行下意识地就去找了纪繁音。 结果和厉宵行想的一样,纪繁音处理得很好。 她让他回复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戳中了纪欣欣的某个点,将纪欣欣一分一寸地往他的方向拉近、拖入猎网。 无论纪繁音打的是什么主意,付给她的钱看起来还是值得的。 一个电话里,三个通话成员。 纪欣欣:“还记得在医院的那段时间吗?我老是出来偷偷看你,但你却从不给我好脸色看。我就想,这么好看的人,怎么脾气却这么差啊。” 纪繁音:【你打个哈欠。】 厉宵行有点艰难地酝酿片刻,打出一个哈欠。 纪欣欣:“……你困了吗?对不起,是我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打扰你了。可这是和你有关的事情,我也没办法找别人来确定你的身体安全……” 纪繁音:【冷淡一点表示你不介意,然后再一次劝她去睡。】 厉宵行不用刻意伪装冷淡,他的声音表情一直都很冷淡:“快三点了,早点睡,不要熬夜。” 反复几次拉锯以后,纪欣欣终于放了大招。 她问:“那你和小时候一样,陪着我直到我睡着,好不好?” 纪繁音给厉宵行发了一个猫猫竖大拇指的表情。 【叹一口气,不要说话。】 【马上就能见结果了。】 厉宵行沉重地叹气,憋住了没有说话。 纪欣欣又开始哭了:【厉宵行,我要是做错了什么,求求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 厉宵行的注意力全落在“最重要”这三个字上面了,他浑身都舒畅了起来。 就在厉宵行差点去安慰纪欣欣时,纪繁音的消息又先一步跳了出来:【你问她,真的吗?】 厉宵行顿了顿,竟然在纪繁音的话术中找到了一点诡异的快感,他压低声音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纪欣欣提高声音,像是被质疑后的委屈,“你在我心目中有多重要,难道还要我一个女孩子亲口说出来吗?” 纪繁音:【说“那你明天来见我”。】 厉宵行照说了。 纪欣欣抽抽噎噎地同意,并说明天一早就来见他。 纪繁音:【现在说“明天见”,然后挂电话。】 厉宵行又照做了。 说了再见时,他几乎能看见电话对面纪欣欣错愕的表情。 厉宵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第一次称赞纪繁音:“你确实是值得这个价格的老师。” 纪繁音对称赞无动于衷,无情地回复他:“不足一小时按一小时计算,凌晨两点价格五倍,一百万请打到我账上,谢谢。” 二更(没有人能和你一样。...) 因为半夜三更接了厉宵行的电话,  纪繁音整个人都有点清醒起来了。 她无奈地穿上棉睡袍去客厅里喝了杯水。 厉宵行的转账到得很快,看在他交钱总是这么爽快的份上,  纪繁音对他半夜电话的行为表示原谅。 酝酿睡意的途中,纪繁音趴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正好看见陈云盛在朋友圈里分享了一条临湖大学官方发布的消息。 纪繁音边打哈欠边看了一边,大概就是学校在后天要办一个什么展览,又跟之前的篮球赛一样请了几个有名的校友回去参加活动。 她划到底下时并不太意外地看见了纪欣欣的名字。 ――纪欣欣当然也能算得上是近期有名的校友之一了,正好她最近回国,时间也能配得上。 不知道陪她一起的又会是谁? 白昼和宋时遇会不会打起来? 纪繁音迷迷糊糊地给陈云盛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就趴在床上又重新秒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她再醒过来时,就接到了陈云盛的邀请。 年假不想出门只想消极怠工的纪繁音婉拒对方,  在家快乐地咸鱼过了第二天。 和纪繁音不同的是,  纪欣欣回国的这两周行程格外匆忙。 鉴于她半夜给厉宵行打的电话似乎有用,纪欣欣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盛装打扮去见了厉宵行,  亲手给他做早饭、去公司、在公司附近吃了午饭,下午又去医院故地重游。 “一到这里,  就想起来了很多从前的事情。”纪欣欣推着厉宵行的轮椅边走边感慨,  “不过我那时候才小学,有些部分都记不太清楚了。” “我都记得。”厉宵行淡淡地说,“那里从前有秋千,  你让我坐上去推过。” “这个我也记得,  ”纪欣欣接上了他的话,  “我当时推得很用力呢。” “……你说我体重很轻,  叮嘱我多吃饭不能挑食。”厉宵行望着小花园的位置,“但那时候的我连自己吃饭都很困难。” 纪欣欣停下脚步,  她轻轻按住厉宵行的两边肩膀安慰他:“你已经康复很多了,说不定以后能靠自己的双腿行走呢?不要放弃希望,  好不好?” “我不会放弃想要的东西。”厉宵行淡淡地说,“这幅身体是,别的也是。” 纪欣欣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知道厉宵行不好惹,可她冒险去接触、引诱、维持关系的几个重要觉得,哪一个是好惹的呢? 对海王来说,最危险的事情当然就是翻车了。 一个优秀的海王必须学会的基本技能就是脚踩n条船还能走得风平浪静。 纪欣欣以为自己已经学得很好,可在面对厉宵行时还是常常感到不安。 ――至于原因,纪欣欣再清楚不过。 她能得到厉宵行的青眼和偏爱,那全都源自侥幸。 厉宵行倒确实和她在医院里碰过面,但那时的纪欣欣病得神志不清,切实陪差点全身瘫痪的厉宵行走过最艰难一段路、让他成功复健的那个人的,是当时常随着父母来医院陪床的纪繁音。 虽然纪欣欣已经想尽办法在厉宵行心中把这份恩情顶替成了是自己的,可毕竟来源不当,厉宵行的心思又那么深沉,纪欣欣当然一直处于被厉宵行戳穿的恐惧之中。 她知道,失去这份童年滤镜的自己是绑不住厉宵行的。 即使白昼宋时遇纪繁音连着表现反常,纪欣欣都能按捺住自己的焦急;等到这份反常延续到厉宵行身上的时候,纪欣欣再也坐不住了。 厉宵行的家族、地位都是万里挑一,如果不是他的双腿至今没有恢复的希望,纪欣欣甚至有可能为了他放弃其他男人。 厉宵行对纪欣欣来说是不能失去的绝佳筹码。 “说起来,我有个双胞胎姐姐,”纪欣欣不经意似的提起来,“我和你提起过吗?” “……她和你很要好吗?”厉宵行问。 “我们的关系以前很亲近,不过现在……”纪欣欣轻轻叹息,“姐姐或许和我有些误会吧。” “或许。” “下次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介绍姐姐给你认识吧,我们是双胞胎,外貌来说几乎一模一样。”纪欣欣说着边悄悄观察厉宵行的表情,想试探对方已经见过纪繁音了没有。 ――至于介绍纪繁音和厉宵行认识这种危险的事情,当然是不可能的,嘴上说说而已。 “和你一样?”厉宵行摇了摇头,“没有人能和你一样。” ……应该没有,见过吧? 纪欣欣不确定地看着厉宵行的脸。 即使和这个男人认识十几年,纪欣欣也还是不太能从他波澜不惊、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脸上分辨他的情绪。 但按照厉宵行的说法,就算已经见过,他对纪繁音也不在意……这个意思吧? 纪欣欣稍稍放心了下来,她轻笑着继续推动轮椅往前走,边问:“那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了?最近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吗?你明白地告诉我,我们才能解决问题哦。” “你在电话里说,不想失去我。”厉宵行说,“你说我是你最重要的朋友。”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纪欣欣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厉宵行的下一句话,恐怕…… “我不需要朋友,欣欣,如果你只想当我的朋友,那我们就不该再继续联系了。” 纪欣欣站定脚步,怔忡地低头看向厉宵行。 “做个决定吧,欣欣。”厉宵行没有抬头,“朋友?还是陌生人?” “我……”纪欣欣咬紧嘴唇,大脑疯狂运转寻找眼下最优的解决方案。 对厉宵行来说,这是最后通牒了。 恐怕如果就在这里拒绝他的话,从此以后可能真的再也搭不上这条线了。 但如果同意的话,将会引发一场爆炸性的连锁反应…… “……我需要考虑一下。”纪欣欣咬了咬自己的舌尖镇定下来,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从朋友变成恋人,对我来说,需要时间来考虑和适应。你愿意等我吗?” 厉宵行自己转动轮椅面向了纪欣欣。 “我可以等,但要多久?”他看着她的双眼问。 纪欣欣从来没觉得厉宵行那张不沾烟火气的脸这么遥远、这么令人紧张过。 她轻轻哭了起来:“我……我不知道……我在犹豫要不要出国的时候,你不是还支持我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吗?为什么现在突然变了?” 眼泪也是一种攻击性很强的武器。 纪欣欣用指背抹去泪水,余光看见厉宵行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抬了抬,然后又克制地放了回去。 至少,他还是舍不得的。 纪欣欣有了一点信心。 “我没有变,也可以和以前一样一直纵容你。”厉宵行微微抬着头,“但我到底要等多久?欣欣,给我一个期限。” 纪欣欣抽了抽鼻子。 厉宵行不是移情别恋,也不是发现了她的欺骗。 那么,在找到最完美的说辞和解决办法之前,就只有……拖延一下了。 纪欣欣在厉宵行身前蹲下,握住他宽大的手掌:“我会好好考虑的,不会让你等太久。……但在那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对我那么冷淡?” …… “……所以结果就是,她还是没给你任何承诺,而且你已经把这次的冷淡风波糊弄了过去,答应她以后不再这样了。”纪繁音躺在懒人沙发里,给厉宵行的叙述做了一个总结,“是这个意思吧?” 厉宵行沉默着不作回应。 纪繁音油然而生一种给厉宵行发表情包的冲动。 带不动,你去单排吧.jpg 但还是要给客户留点面子的。 于是纪繁音只是叹了口气,从手边的水果盘里捡了个草莓边吃边说:“也没关系,先让她觉得这次的矛盾已经被解决了就好,多少她是留了把柄给你的。至于这之后,换个办法继续让她感到不安、失去控制就行了。” “怎么做?”厉宵行言简意赅。 “我记得你家世渊源很厉害,家里应该有几个中意的、你的结婚对象吧?”纪繁音懒洋洋地支着脑袋,“不如试试去接触一两个怎么样?” “……刺激她吗?” “对,但也是有技巧的。”纪繁音说,“所以不急于一时,现在就暂且让她觉得她的手段生效了吧。” “一切如常?” “对,就像你从前那样和她相处就好,你最习惯的方式。”纪繁音笑着说,“反正现在一旦想到你,她都会想起‘考虑一下’,这在短时间内她是很难忘却的。” 再者攻略这种事情,总是得有张有弛的嘛。 “我尽量。”厉宵行最后这么说。 纪繁音挂断电话,思考了一下“我尽量”这三个字里的含义。 大概是……能得到纪欣欣这么急切的讨好,大概厉宵行自己也有点儿上瘾吧? 除了能赚厉宵行这份教学工资以外,纪繁音现在还有点儿自己在下棋的感觉。 隔着厉宵行这个“棋盘”,和纪欣欣对弈着。 如果纪欣欣真的选择和厉宵行成为恋人,那她的鱼塘一炸,纪繁音还能在背后最后收割一波资金呢。 纪繁音对纪欣欣接下来打算怎么应对绕过这个危机,还是有那么点好奇的。 然后,在纪欣欣回国的第三天下午、纪繁音自己的年假第三天,她接到了纪欣欣打来的电话。 纪欣欣在电话里笑盈盈地说:“姐姐,刚才发生了一件好巧的事情哦。我回学校参加活动,碰见了一个把我认成了你的学弟呢,他看起来好像和姐姐很熟的样子,和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是你最近新交的朋友吗?” 纪繁音在懒人沙发里翻了个身,把遥控器放下,又叹了口气。 唉,也就这点小鸡肚肠的手段了。 一更(别靠过来。...) 纪欣欣暂时把厉宵行放到了观察列表。 她觉得自己今天的一番牵制演出是有用的,  毕竟都特地带厉宵行去故地重游了,由不得他不动容。 将厉宵行送回公司之后,  纪欣欣就借口不打扰他办公的理由离开了。 当天下午,纪欣欣和宋时遇去了一趟美术展。 “你还记得我喜欢这个画家啊。”纪欣欣高兴地说,“知道他就在这里开画展,我本来就打算回国的时候抽时间来看一趟,你邀请我得正好。” 宋时遇替她将门拉开:“已经举办一周多,马上要结束了,还好你赶得上。” “赶不上的话,就只有追去他办画展的下一个目的地啦。”纪欣欣走进温暖的画廊里,舒适地轻出了一口气。 这个画家她确实很熟悉,  大多的画作也都在网上看过电子版以及照片。 这次来画展之前,  纪欣欣也在网上找了画展的相关资料。 她和宋时遇边聊边走完了一圈之后,疑惑地说:“我记得他有一幅有名的《平庸》也会展出,  但是一路走下来都没有见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她身旁的宋时遇问:“是你喜欢的画?” “我挺中意的,  不过听说实体很小,  得真正见过才能知道究竟喜不喜欢呢。”纪欣欣抱着手臂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有点在意,于是找了个画廊里的工作人员,  “打扰一下。” 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工作很到位地鞠躬:“宋先生,  纪小姐。” 纪欣欣礼貌地询问:“请问《平庸》这次没有展出吗?我在宣传资料里看到应该是有这幅画的。” 问完这句话后,  纪欣欣注意到工作人员先是有点诧异地看了看她,  又看了看一旁的宋时遇。 ――诧异?这个问题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这种公开的画展,有人看中买走也不奇怪吧。”宋时遇在旁含笑说道,  “大概在之前展出的时候,已经售出了。” 工作人员点点头:“确实如此,  非常遗憾。” 纪欣欣遗憾了一下:“真可惜,本来还想近距离看看的,听说肉眼看到的色彩更有感染力。” “……我买一幅别的送给你吧?”宋时遇安抚道,“别的,没有喜欢的吗?” “我最想要的那幅已经售出了。”纪欣欣叹了口气。 “那我只好想想办法把那幅画买回来送给你了?”宋时遇半开玩笑地说。 纪欣欣转头看了看风度翩翩的青年,也笑了:“这可是你夸下的海口,可不能食言啊。” 宋时遇微笑颔首:“我尽量。” 他的反应一切正常。 纪欣欣又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那个画廊工作人员,对方这时候已经转开了脸,但刚才他的反应还是让纪欣欣记在了心上。 她并不觉得自己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可对方的反应却很奇怪。 “不买什么的话,我们去吃饭吧?”宋时遇看了眼时间,“饿了没有?” 纪欣欣回过神来:“是有点饿了,上次你说要请我吃那家味道很正宗的西餐厅,不如就今天过去吧?” “嗯,听你的。” 晚餐时,纪欣欣还有点困扰于刚才画廊里的事情,下意识地点了一份海鲜汤。 等汤上来、看见里面的几只贻贝时,纪欣欣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操作失误,赶紧用汤勺把里面的贝类都舀到了自己的碗里:“对不起啊时遇,我刚才有点走神,忘记你不喜欢吃这些贝类了。” 虽然有点失误,但怎么说也是在上菜之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宋时遇应该不会介意的。 纪欣欣这么想。 但宋时遇的回应却有点奇怪。 他的视线原本一直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道歉时却僵了一下,露出一点如梦初醒的恍然来。 然后,宋时遇也微笑着道了个歉:“没关系,其实我刚才也走了下神,公司的事情。” “那我们就扯平啦!”纪欣欣把海鲜汤推到两人中间的位置,笑盈盈地说,“好,我挑完里面的贝类,这样剩下的你也愿意喝了,对吧?” 宋时遇的眉眼温柔地微微弯起:“……嗯,谢谢你。” …… 和宋时遇见过面以后,纪欣欣第二天要回临湖大学参加活动,于是顺便约了白昼见面。 白昼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声音里的期待藏也藏不住。 纪欣欣不太担心白昼了,她觉得白昼应该就是受到之前家中的私生子风波,短暂地心情低落了一下,过去之后自然就会恢复。 不过和白昼的感情还是要联系一下的,毕竟是权势滔天的那个白家唯一的继承人嘛。 就是不知道他父母的私生子究竟最后在结果上会不会影响到他的继承权? 如果会的话,那白昼的重要性也会随之下降了。 纪欣欣在路上排着心里的名单,抵达湖光大学门口时,还没看见白昼,先迎面撞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 男生独自一人走着,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什么表情,一手抱着一叠书另一手拿着手机低头看。 纪欣欣扫了他一眼,从对方的衣着打扮上一下子就看出对方应该家境不错。 嗯……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情侣式的物件,单身吧? 再早个一两年的话,纪欣欣不会放过这样的优质苗子,不过今天她是来和白昼那个小醋缸见面的,就不好和年轻男生搭讪了。 纪欣欣有点遗憾地放下这个念头,正准备和对方擦肩而过时,男生正好收起手机抬头,视线和纪欣欣迎面撞了个正着。 纪欣欣难以形容对方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 他眉梢眼角的坚冰都在眨眼间融化作灿烂的笑容,冬日暖阳一般直接照入人心,哪怕只看一眼也能领悟他眼里纯粹简单的喜悦之情。 “――姐姐?”男生开心地喊道,“你不是说放假不想出门吗?怎么还是来了?” ……认错了。而且应该是把她认成了纪繁音。 纪欣欣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并熟练地挂起了甜美笑容:“这位……” 后面“同学”两个字还没出口,男生已经先皱起了眉:“……不好意思,我好像认错人了,你是纪欣欣?” 哪怕是纪欣欣这样的心理素质,在那样的笑容后又立刻被人甩冷脸的体验也还是有点过于刺激。 她顿了顿才整理好自己的心塞,然后接话:“对,你应该认识的是我姐姐吧?” ……立刻认出差别了吗?也好,可以探探口风。 毕竟纪繁音可一直没有回答她“交了什么新朋友”的问题。 “……对,你好。”男生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收了回去,又是纪欣欣一开始注意到的那个校园酷哥了,“认错人不好意思。” 他道完歉,往旁边让了让,看架势就打算直接走了。 纪欣欣当然不会就这么放他离开,她不经意似的侧了一下身体挡住对方:“是姐姐新交的朋友吧?我和姐姐打了这么多次电话,还没有听姐姐和我提起过你呢。” “……”男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很高,看着纪欣欣时得略微低着头,加上那幅左脸写“酷”右脸写“哥”的表情,非常有威慑力。 但纪欣欣能将白昼拿下,当然也不怕这种程度的冷脸,她好奇地问:“我叫纪欣欣,你已经知道了。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陈云盛。” “那你和我姐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怎么认识的?”纪欣欣背着双手微微向他倾身,继续问道。 陈云盛反应很大地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明显比刚才更冷淡了:“别靠过来。” 纪欣欣:“……”这种类型,嗯,也不是没碰见过。 一开始的假正经而已。 男人终究都是外貌协会,会被纪繁音吸引的,也一样会被她吸引。 就算纪繁音开始注意自己的外貌,纪欣欣相信自己凭性格也能比对方更加容易捕获男性。 “你喜欢我姐姐吧?”纪欣欣掩嘴一笑,“这时候不应该讨好我才对吗?我和姐姐可是从小就一直长大的双胞胎,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呢。” 她觉得自己找的借口是很好的,看起来很无害,也顺利成章。 只要之后再聊一会儿,从对方口中敲出纪繁音的情报应该很容易。 年轻男生嘛,和漂亮的女孩子近距离待久了,情迷意乱是再正常不过…… 陈云盛面无表情地:“不用。” “……”纪欣欣呆了一下才领悟过来对方是说“不用”她的帮忙。 她这一愣的时间差里,陈云盛已经大步从她身旁毫无留恋地擦肩而过。 “――巧了,姐姐也没和我说过你的事情,你们姐妹关系根本不怎么样。”他扔下这么一句话。 被抛在原地的纪欣欣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 她牢牢地记住了陈云盛这个名字。 不仅是纪繁音的追求者,而且还对她不屑一顾、大放厥词……! “……姐姐?”白昼的声音在近距离响了起来。 纪欣欣恍然抬头,看见了白昼的脸,歉意一笑:“刚才和一个人说了几句话……好像是姐姐认识的人,叫陈云盛,你听过他的名字吗?” “陈云盛?”白昼重复了一遍,无所谓地摇头,“没印象。” “他把我认错成姐姐了,”纪欣欣示意了一下陈云盛离开的方向,“而且他过来也是叫了一声‘姐姐’,把我吓了一跳,好巧哦。” 白昼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粥粥?”纪欣欣疑惑地喊他,“怎么了?想起什么和他有关的事情了吗?” “……你刚才说,那个叫纪繁音姐姐的人叫什么名字?” 纪欣欣蹙眉:“他说自己叫陈云盛。” 白昼磨了磨后槽牙:“知道了。姐姐既然想知道,我就去帮你问问这个姓陈的是什么人。” 二更(另一个纪繁音来了。...) “姐姐?”纪欣欣喊道,  “为什么叹气?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没有。既然你和他聊了那么多,该知道的不都知道了?”纪繁音懒洋洋地顺着纪欣欣刚才的话头反问。 “毕竟他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嘛。”纪欣欣撒娇似的说,  “我以前总是劝姐姐交朋友,你从来不听;我这次才离开几个月你就有了朋友,我总是有那么点儿好奇嘛。” 纪繁音哦了一声:“那你和他再多聊聊,多让他告诉你一点我的事情。” “姐姐又这样消极对话……”纪欣欣不满地说,“我回国来你都不见我,爸妈说你也很很久没有回家过了,连我这个妹妹都见不到你了吗?” “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见你了吗?”纪欣欣反问,“姐姐现在住在哪里啊?我带着吃的来你家,你不用出门,  这样总可以吧?” “别过来,  我在休假。”纪繁音直截了当、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纪欣欣的请求,“而且你这次回来,  不是应该很忙吗?” 纪欣欣回来显然是个临时的决定,她要做的事情海了去了,  两周的时间恐怕根本都不够用。 再者,  纪繁音也不想把自己的地址暴露出去,总感觉纪欣欣会“一不小心”就暴露给其他人,比如纪家父母。 纪欣欣在电话里听了一口气:“姐姐……我觉得你有变化是好事,  但也应该注意身边的人是否抱有善意。那个陈云盛的年纪太小了,  我看他也不是喜欢敞开心扉和人交流的类型,  和他交往太深,  万一你再受到伤害的话……” 她欲言又止。 纪繁音开始在沙发四周摸索充电线:“不会。他要是不对劲我就立刻跟他绝交。” 坏女人永远不会受伤! “姐姐……” 纪欣欣还想再说,但纪繁音已经懒得再和她继续打交道,  摸到充电线的同时就道了别:“手机没电,不说了,  挂了。” 她直接结束了通话,给还有90%电量的手机充上了电。 纪欣欣明知道自己的姐姐喜欢宋时遇,却还是吊着宋时遇――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纪繁音就想过纪欣欣的目的。 她自己根据蛛丝马迹有了不少推测,但最后铁锤还是因为厉宵行的证词。 果然,在知道陈云盛之后,纪欣欣立刻就想出手了。 不过一对双胞胎之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对立? 以前到底有过什么样的过节啊…… 纪繁音倒是接收了“纪繁音”的记忆,但那多出来的二十几年人生稍微有点憋屈,纪繁音本人既不太能共情,也不想特地去翻阅,只有在需要、或者直接触发回忆点的时候,她才会想一想。 就好像一个热爱阅读爽文的读者,在浏览小说网站时哪里会去点开狗血虐文呢。 另外一点是,纪欣欣对于现在的纪繁音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最原始的资金累积已经完成,就算替身方面的生意全部切断,纪繁音也不怕自己以后赚不到钱。 事业方面,有贺深和章凝做合作伙伴,不用操心资源、封杀等等的问题。 当替身固然是条快速来钱的渠道,但比起几个月前来说,它已经从“最优选择”掉到了“较好选择”。 有也挺好,没有也不是不行。 这会儿哪怕和纪欣欣闹翻脸也不怕,纪繁音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和她虚与委蛇。 边想着这有点复杂的姐妹关系,纪繁音边打开手机检查了一下消息。 陈云盛昨天晚上就给她发了消息。 年轻人有点忐忑地问她:【姐姐,我刚才在学校碰到你妹妹了……你跟她关系很亲近吗?】 纪繁音打字回他:【不近。听说你们聊了很久?】 陈云盛火速回了一个被雷劈的表情:【姐姐,你听我解释,我和她只讲了七句话!】 纪繁音有点好笑:【你还数着?】 陈云盛的手速很快:【我回来回忆了很多次,怕自己那时候说错了话。从前只听说过她是从前的校园女神,没想到见到真人后……呃,她跟姐姐不太一样。】 【长得一样吧?不然你也不会认错了。】 【乍一眼看是很像,但姐姐和她连笑的方法都不太一样!】陈云盛飞快打字证清白,【姐姐别误会,我一开始是认错,但她一笑我就立刻发现她不是你了。】 纪繁音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扮演之路。 她和纪欣欣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当然不太一样。 工作时间要保持那个营业笑容,就连纪繁音也觉得有点累,纪欣欣倒是习惯成自然了。 【而且她……】陈云盛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发来下一条,【看起来对姐姐的事情很感兴趣,追着我想要问清楚,但又……】 看着那几乎能从文字里透出来的犹豫之情,纪繁音干脆给陈云盛发了条语音过去:“七句话的功夫,你们到底说了什么信息量这么大的话?” 陈云盛还是战战兢兢地打字:【我堂姐经常给我讲一些女孩子之间吵架的事情……就是,绿茶白莲花什么的,她喜欢看小说,我从小到大听得挺多……】 纪繁音懂了。 陈云盛恐怕是个饱受熏陶、深藏不露的鉴婊达人。 纪欣欣的段位在陈云盛面前连七个回合都没撑过去。 呜呼哀哉。 【而且昨天遇见之后,她还找我一个学长要我的联系方式,学长和我说了。】陈云盛立誓,【我没加她!】 纪繁音倒是很无所谓:【加也没关系,都随你。】 【我不加!】陈云盛的态度非常坚决。 然后他发了一个表情。 这是一道送命题.jpg 纪繁音言简意赅地给他加油。 她觉得纪欣欣不会这么容易放弃就对了。 …… 纪欣欣有点烦恼于陈云盛的冷漠。 就连通过同是篮球社的学长当中间人,陈云盛居然说不加好友就真的不加好友,还直接拒绝了纪欣欣发过去的好友申请。 纪欣欣不是没有碰见过这种情况,但一般来说……那都是有了女朋友的人。 不过需要的也只是时间而已。 纪欣欣不相信有她拿不下的男人。 而眼下……她最优先需要考虑的问题并不是陈云盛,而是圣诞节究竟要和谁一起过。 纪欣欣手上已经累积了太多圣诞约会邀请了。 她回绝了几个不太重要的,留下了几个重要的人选。 分-身是不可能的,就算时间拆一拆,也就能见两三个人而已。 纪欣欣犹豫再三在做了相对合理的决定:晚上留给厉宵行,白天给白昼,平安夜给宋时遇。 当然给三个人的理由都是很充足的。 第四个人就是岑向阳。 回国之后,纪欣欣还没有见过他,两人只通过一次电话,岑向阳神神秘秘地说有一个想告诉她的重要消息,不听一定会后悔。 平安夜的早上,纪欣欣去岑向阳的剧组探了班。 影视城里多的是大冬天还在赶进度的剧组,纪欣欣按照岑向阳说的路线一路往里走,途中经过了另一个热火朝天的剧组。 站在那里的一个男演员见到纪欣欣,面露了下迟疑,但还是快步上前问好:“纪小姐,早上好。” 纪欣欣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但光看戏服打扮和端正长相也猜到对方是个演员,就顺势笑着打了招呼:“你好。” “您来……探班?”男演员疑惑地看着两手空空的她,“您不是说最近休假,不来剧组了吗?” “我去隔壁剧组有点事,”纪欣欣笑了笑,没有解释认错的事情,“你们这边怎么样了?” 男演员毫无戒心地回答:“您的剧本很好,拍摄过程也很顺利,制片那天说,进度比之前预计的要快四分之一。” “是吗?那就太好了。”纪欣欣顿了顿,又微笑着问,“今天和别人约好了,下次有空的时候再来这边探班吧,只要不打扰你们。” “您自己工作室投资的电影,什么时候来探班都可以。”男演员笑着恭维了一句,又小声说,“之前微信上的那件事情……我和您再当面说一声对不起,请您别放在心上。” 纪欣欣的注意力却已经完全被他的前一句给吸引了。 ――他说,这是“您自己工作室投资的电影”。 纪繁音的,影视工作室? 但纪繁音却只是编剧,而不是演员? “嗯……没事,我已经忘记了。”纪欣欣魂不守舍地将男演员的后半句道歉带了过去,低头扫了一眼手表,胡乱地找了个借口离开,“时间好像来不及,我就先不进去了,你们好好拍戏。” 她和男演员道了别,对方的态度简直恭敬讨好得令纪欣欣觉得有点刺眼。 纪欣欣强撑着走到街角绕了个弯,确认那个男演员再也看不到自己以后,才靠在墙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男人提到的事情,那几句话背后透露出的巨大信息令她恐慌不已。 纪繁音踏足了影视圈,虽然只是幕后,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电影就已经开拍,这听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外行人能做得到的事情。 更何况,纪繁音哪来那么多钱?她怎么成立工作室、怎么投资一部电影? 这全部都不合理! 除非……除非那根本就不是她那个被打压得失去自信的姐姐,而是……另一个人。 纪欣欣抱紧自己的手臂,却仍然制止不了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个不停。 另一个纪繁音……一定是另一个纪繁音来了。 纪欣欣恍惚地想。 她从小就在梦中偶尔能见到的那个、和她双胞胎姐姐同姓同名的女人,真的出现了。 一更(不是约会。...) ――妹妹虽然也很聪明,  但和姐姐比起来似乎还是有点…… 最开始,纪欣欣从他人口中听到的都是这样的评价。 纪欣欣其实比起同龄人来说已经成熟、伶俐了很多,  但她的姐姐,纪繁音,却在学习上表现出了逆天的水平。 纪欣欣想不通,明明是一对双胞胎,为什么她会无论怎么努力也赶不上自己的姐姐。 当她费尽心思拿到全校第一的时候,纪繁音第一次参加华杯赛就已经拿下一等奖。 纪欣欣努力刷题奥数,也在华杯赛进入复赛的第二年,纪繁音又轻而易举地拿下了总决赛的金牌。 纪欣欣提前三年开始预习初中课程的时候,纪繁音已经把大学课本翻完一遍扔在一旁,  还能给邻居家的研究生大姐姐免费讲题。 纪欣欣刚刚知道毕加索、贝多芬的时候,  纪繁音已经能做小机器人、将第一次见到的乐谱在钢琴上流畅演绎…… 所有比山还高、比天还远的如云称赞,全部都是献给纪繁音的。 就连姐妹俩的名字,  看起来都相差这么多。 繁音,欣欣。 父母再怎么解释是取自“五音纷兮繁会,  君欣欣兮乐康”这句诗,  纪欣欣也忍不住嫉妒之情。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一次次的追逐失败,纪欣欣某天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即使她的成就也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只要纪繁音还存在,  她就永远不会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她永远也追不上姐姐的脚步。 永远。 这黑暗绝望的念头令纪欣欣生了一场病。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  但她故意大张旗鼓哪里都喊痛,  去了医院之后也检查不出任何毛病,  纪家父母为她急得团团转,一颗心都扑在了她的身上。 他们在医院陪着闹腾的纪欣欣住了一个晚上,  连家都没有回。 一个没有纪繁音的夜晚。 就在那个晚上,纪欣欣突然明白了。 ――“想要所有人都只关注我,  并不是只有比姐姐优秀这一个办法”这件事。 随后,不知道是不是装病的报应,纪欣欣真的大病一场,梦魇不止。 梦里有时候是她梦见自己长大以后也仍然是姐姐盛名之下的陪衬,更多时候她梦见的是另一个名字也叫作“纪繁音”、却过着截然不同人生的一个女人。 另一个纪繁音有着明艳至极的容貌、取之不竭的金钱、还有万人敬仰的地位。 只要她想,她可以有数不尽的裙下之臣。 有那么多人爱她。 纪欣欣从梦中醒来,仍然不能忘记另一个纪繁音。 她开始悄悄学着模仿对方的行为举止,加上其他的学习,一步又一步地、走出了自己的道路,终于成为了双胞胎姐妹中更优秀、更吸引人注意力的那一个。 可即使如此,有两件事情,纪欣欣始终不敢松懈。 第一,是她的亲姐姐纪繁音。纪欣欣知道她一旦重拾自信一定会立刻凤凰涅,因此时时刻刻注意着对方的动向。 第二,就是梦里的另一个纪繁音。 大概因为最开始的慕强源于另一个纪繁音,一切的本领最开始也是从她身上依样画葫芦学来的。 纪欣欣憧憬着对方的同时,也恐惧着这位无意中教授了她知识的前辈。 纪欣欣在网上查过,并没有这么一位叫纪繁音的影后。 她小学时没有,大学毕业了仍然没有。 那大概就是个梦吧,像上天的启示那样。只是因为上天听见了她的愿望。 ……就在纪欣欣逐渐开始接受这个猜想的时候,两个纪繁音突然变成了同一个人。 纪欣欣靠墙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头脑里混乱成一团浆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事到如今,害怕后悔也什么用都没有了,不如借着信息差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现在的局面。 纪欣欣揉着额头站起身来,拿出手机看了看。 她把岑向阳的未接电话直接划掉,回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突然有点事不能来了。 虽然脸上面无表情,打出的文字却很可爱天真,令人不忍责怪。 发完消息后,纪欣欣收起手机,从另一头绕路离开了影视城。 在去赴下面的接连三约会之前,她必须得先把纪繁音的事情想清楚才行。 纪欣欣打车回到家里,失魂落魄的样子把纪父纪母都吓了一大跳:“欣欣,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我没事,”纪欣欣打起精神笑了笑,“……姐姐的住址,爸妈你们知道吗?” “她现在连我和你爸的电话都不接了!”纪母抱怨起来,“我们哪能知道她住哪里,除非报警找人去。你和她不是经常还能电话联系?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嗯……”纪欣欣垂眼,“那我问问姐姐吧。”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起手机找到纪繁音的手机号码,拇指都落在了屏幕之上,却根本没有胆量按下去。 ――如果……如果那真是另一个纪繁音的话,那我做的一切在她眼里岂不都是班门弄斧的小儿科? 这个念头在纪欣欣的脑中越转越响,逐渐震耳欲聋。 纪欣欣深吸一口气,厌恶地抓起手机,扬手狠狠地摔到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纪欣欣犹不解气,她重重地锤了一下自己的枕头,才对自己下命令。 ――冷静下来、冷静。 ――就算那真的是梦里的纪繁音,也不会知道我在梦里见过她。这就是……我的优势。 …… 平安夜的当天,纪繁音决定给自己做一顿大餐。 于是她裹了一身厚实的衣服,脚踩毛线袜和雪地靴,很随便地就打开了家门准备去买菜和水果,顺便再买点酒。 当然还有成年人颓废的生活里不可或缺的肥宅快乐水。 顺带把那部特地在圣诞假期上映的新电影给看了。 纪繁音美滋滋地这么想着,结果跨出门的瞬间被冷风吹了一脸,又“……”地回去找了条羊绒围巾把半张脸都包了起来。 “冬天真恐怖。”纪繁音嘟嘟哝哝地把门关上,提着昨天的垃圾出门了。 纪繁音家旁边步行距离有个一站式商场,顶层是电影院,地下是盒马○生,生活购物十分便捷。 看完电影前往地下的路上,纪繁音在升降电梯门口碰见了刚刚上来的纪欣欣和宋时遇。 三人撞上视线的瞬间,气氛一下子似乎变得非常古怪。 宋时遇反应过大地一下子扭开了头――纪繁音觉得这本该引起纪欣欣注意的。 但问题是纪欣欣的反应更大,她居然吓得退后了一步。 还拿着喝到一半热可可的纪繁音在电梯门口站了几秒钟不见他们动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们出不出来?我要坐电梯下去。” 宋时遇如梦初醒地轻咳一声,靠边走出电梯:“欣欣?” “姐、姐姐。”纪欣欣像是受惊了似的小声喊着,从远离纪繁音的那一侧出了电梯。 纪繁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进电梯按下b1的按键,朝他们挥挥手:“约会愉快。” 直到电梯门完全关上,那两个人的视线都跟被磁铁吸引的铁钉似的黏在她身上。 纪繁音喝了一口甜腻的热可可,寻思纪欣欣难道这么快就翻车了?不应当,她这次回国,不是应该对自己的海域进行日常维-稳护理的才对吗? 这越修越破了是怎么回事? 纪繁音事不关己地这么想了一下,就把宋时遇和纪欣欣的爱恨情仇抛之脑后,在盒○鲜生推了辆购物车开始快乐的购物。 以她现在的经济状况,简直能把几排货架从一头卖到另一头,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就要感谢那些钱多人傻的客户和纪欣欣的不懈劳作了。 “看在钱的份上,祝他们今天约会愉快。”纪繁音自言自语着把一盒巧克力球扔进了购物车里。 手机响了一声。 纪繁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发现居然是宋时遇,还连发了两条。 第一条是:【不是约会。】 第二条是:【明天晚上见面。两小时。】 纪繁音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隔着几个天花板,宋时遇不是正在和他女神约会看电影? 她懒洋洋地打了三个字回宋时遇:【我放假。】 宋时遇回得很快:【十倍。】 纪繁音思考了一下。 理由暂且不计了。宋时遇这么急着要见她,大概也只有一个理由……那幅被她送出了手的画吧? 要买回去送给纪欣欣? 那也不赖,还能赚个差价砍他一笔。 另外底薪还有两百万。 纪繁音微微弯腰双肘抵在购物车上,心情愉快地给宋时遇回信:【可以,几点哪里见?】 宋时遇回复:【下午六点,我家。】 几乎同时来的,是银行到账两百万的消息。 纪繁音拿着手机陷入沉思。 ……这是要在宋时遇家里吃晚饭的意思?他好像不会做饭吧? 总之,以防万一,先带个随身防狼喷雾吧。 把画也带上,可以当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纪繁音哼着小调,挑了一盒敲断的筒骨扔进购物车。 客户送的东西,客户再多出钱买回去,如果凡事赚钱都有二道贩子这么容易就好了。 …… 宋时遇收起了手机,注意到身旁的纪欣欣朝他看了一眼。 昏暗的电影院里,哪怕是已经调到最低亮度的手机屏幕也有点扎眼。 “工作的事情,”宋时遇低声解释,“已经处理好了。” 说出口的同时,宋时遇才觉得有点不妥。 工作这个借口最近用了太多次,或许纪欣欣会怀疑。 然而纪欣欣听完只是柔柔地笑了一下,她的表情也有点心不在焉的:“嗯,那我们接着看电影吧。” 宋时遇松了一口气:“好。” 二更(你配吗?) 纪欣欣还记得自己和白昼提过自己学了些法国料理,  为了弥补这次只能和他一起度过圣诞节白天的遗憾,她特地提出去白昼家里下厨。 纪欣欣买了菜抵达白昼的公寓,大包小包,正在楼下等转这白昼下来接时,  一楼大厅的管家已经快步走了出来。 “我来帮您吧。”管家笑着接过了大半的环保袋,  “您小心脚下,  我来按电梯。” 纪欣欣手里还剩三个袋子,  她朝管家点点头,柔声道了谢。 管家一幅和她很熟悉的样子:“您又带着这么多东西来,  真是辛苦了。” 纪欣欣的动作一顿。 ——又? 她想了想,  笑着套话:“没办法,  我总担心他吃不好、营养不均衡。” “白先生长那么高,也少不了您的功劳吧。”管家半开玩笑地说着,和纪欣欣并肩走到了电梯口,按了向上的按键。 白昼这间价值大几千万的豪华公寓,  纪欣欣并不是第一次来。 但她来的次数也远远不到能让管家都能和她说说笑笑的地步。 既然来的不是她,  那答案也很明显了。 常来的人是纪繁音。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站在里面的白昼愣了一下,用脚抵住电梯门:“姐姐,东西我来拿吧,你进来。” 他轻轻松松地接过了纪欣欣手中的袋子,朝帮忙搬运的管家点了点头。 电梯很快合上门开始上升。 纪欣欣垂眼站在电梯里,  满脑子都在思考该怎么质问白昼、怎么知道她出国的这几个月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想了又想,还是从试探性的语言开始:“楼下的管家好亲切哦,都有点自来熟了。她还知道我的名字,直接叫我纪小姐,  是不是你提前告诉了她啊?” 本来姿态随意地站在那里的白昼突然挺直了背脊,他下意识地问:“什么?” 但这么安静的电梯,又没有其他人的干扰,白昼怎么会听不清她说的话呢? 这明明就是正在下意识拖延时间编造借口的表现。 纪欣欣轻吸了一口气:“粥粥,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我没有。”白昼条件反射地否认,“姐姐说的是什么事情?” 纪欣欣失望地看着他:“你心里知道我在说什么,不是吗?” 白昼沉默下来。 电梯抵达顶层,纪欣欣弯腰提了两个袋子:“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所以……我想等你自己对我坦白。我给你时间准备。” 白昼有点慌张地追上她的脚步:“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那是什么样?你告诉我。”纪欣欣回头看他,“我从来不反对你多交几个朋友……可如果交了新朋友、那个朋友甚至还是我的亲姐姐,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白昼皱着眉,烦躁地咬咬嘴唇:“我和纪繁音不是朋友,我只是……看她可怜而已。” 招了。 纪欣欣心中冷笑:“你看到可怜的人,都会把她们带到家里来一起吃饭吗?” “我才没有把她带到家里一起吃饭!”白昼的反应很大,“我只是……只是看她可怜!而且,见不到姐姐,和她见面的话,有点让我觉得是和姐姐在一起,不那么寂寞……” 纪欣欣盯着白昼看:“理由就是这样?” “肯定啊。”白昼嘟囔着说,“否则纪繁音身上还有什么能和姐姐比的优点吗?” 纪欣欣审视了白昼半晌,把对方脸上的小细节都收入眼底,放缓了声音:“……那是因为我让你觉得寂寞了的错啊。” “……我早就说了,让你不要出国,留在国内陪我。”白昼很不满地抱怨,“但你还是一定要去法国,我爸妈又限制我去看你,我只好……就算纪繁音是个仿冒品,至少她跟你也长得很像。” 纪欣欣语气柔和地斥责白昼:“不可以这样对姐姐,这样她会很难过的。” ——怎么可能,那个纪繁音绝不会难过。 甚至她愿意在白昼身上消耗时间,也肯定是因为找到了什么乐趣。 可即使只是“乐趣”这样浅显的出发点……如果是那个纪繁音的话,白昼说不定会移情别恋去喜欢上她的。 “粥粥,你和我约定,以后不要再以见不到我的借口去和姐姐见面了好不好?”纪欣欣问道。 “……”白昼皱眉没有立刻说话。 “这样不仅是对她的不尊重,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纪欣欣伸手轻轻摸了一下白昼的脸颊,“你想我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发消息,不要把别人当作我的替代品,好不好?” 白昼游移的眼神有点踌躇地和她对视了一下。 “……还是说,你已经不喜欢我,而喜欢上她了呢?”纪欣欣问。 “我当然喜欢姐姐。”白昼立刻说道,“纪繁音怎么和你比?” “那就照我说的做,可以吗?” “……好。” 纪欣欣露出笑容,夸奖地捏捏白昼的脸蛋:“好孩子,我们进去吧——外面这么冷,你又穿得这么少。” 将白昼这里的摇摆不定解决了以后,纪欣欣晚上在对待厉宵行时尤为忐忑。 她总觉得事情在短短几个月间就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白昼是铁板钉钉和纪繁音接触过了,虽然他支支吾吾不肯说详情如何。 那厉宵行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还有宋时遇?甚至更多她的备胎们?都将被纪繁音抢走? 毕竟……她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纪繁音才能拥有的。 …… 圣诞节还得额外加班,那也是看在高额加班费的份上。 嗯,顺便还要去卖画。 纪繁音特地从衣柜里找了一个大包,正好能把那幅画放进包里。 ——鉴于她欣赏不了这幅画作,所以拿到手之后压根没拆开,画廊包装的牛皮纸还好端端地在那儿没有动过。 接着是防狼喷雾,警报器,和以防万一、手机里报警用的快捷拨号。 做好了一切准备,纪繁音才叫了辆车出门去见宋时遇。 她甚至还友善地给宋时遇带了一颗小小的圣诞树做礼物。 在门打开的同时,纪繁音就把圣诞树捧到了宋时遇面前:“圣诞快乐!” “……你也是。”宋时遇顿了一下才回答,他接过礼物笑了笑,“进来坐吧,拖鞋在门边。” “今天的晚饭在你家里吃吗?”纪繁音踩了拖鞋进门,把包放在鞋柜上,边脱外套边熟稔地跟在宋时遇身后往里走,“我来帮忙吧?” 她其实已经能看见大厨房里面摆开的各路食材餐具了。 只是那个场景,怎么说呢。 一看就觉得厨房的主人大概不会做饭。 “一起吧,我买了很多,一个人忙不过来。”宋时遇指了指水池,“帮我处理一下那些?” 纪繁音走近看了一眼,无奈地笑:“你明明嫌吃这些带壳的水产麻烦,却又自己买回来。” 她说着,直接将袖子挽了起来:“既然就在家里吃饭,不用太在意外观,我焯一下直接把壳都去了,这样你吃起来方便,好不好?” 宋时遇站在另一边,连头也没回:“好。” 下厨小能手纪繁音三下五除二就把水池里的大个青口洗净过水烧熟,然后将整块整块的贝肉从里面拆了出来。 别说宋时遇这样嫌麻烦的,就连平常不太嫌麻烦的纪繁音也觉得不用手想拆开这玩意儿是挺讨厌的。 她哼着小调把贝肉放在一起,顺手调了个酱汁,边和宋时遇说话:“都圣诞节的晚上了,你在家里也不放点装饰,一点都没有过节的氛围。” “不是有你吗?”宋时遇随口答道。 过了一秒钟,他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前面一句说了什么似的,飞快补充了后半句:“你不是给我带了圣诞树来?” 纪繁音失笑:“那么小一棵,能有什么节日氛围啊。” 宋时遇笑了笑没说话。 他的异常沉默一直持续到了晚餐结束。 纪繁音是真专心做饭吃饭——宋时遇平常不做饭这件事情她是看出来了。 谁让宋时遇连切个肉丁都笨手笨脚的,糖和盐还要尝尝才能分得出来。 指望宋时遇的话,这一顿饭就不用吃了。 为了不浪费食材,纪繁音基本主导了厨房。 在这同时又要维持厨房里的温馨气氛,讲道理还是有点累的。 直到酒足饭饱、两个小时接近结束时,纪繁音才特别体贴温柔地问宋时遇:“你有心事吗?说给我听听?” 宋时遇看了看时间。 “等会儿再说。”他说。 纪繁音懂了。 他就是为了拿到应援券而氪金成箱买爱豆专辑的那种人吧。 不过唱片公司只要拿到钱就开心了,不是吗? 于是她心照不宣地和宋时遇吃完晚餐、收拾桌子,等到倒计时响起时,纪繁音不紧不慢地去门口拿了自己的包回来。 “——你要说的是这件事?”纪繁音把包里的画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这是其中一件事。”宋时遇看了一眼那幅画,发现了异常,“你没有打开过?” “这对你来说不是更好?”纪繁音轻轻按着画框一角将它转了半圈,“反正你埋回去也是要送给纪欣欣的,不是吗?废话不用多说了,报价吧。” 宋时遇眼也不眨地:“双倍。” “五倍。”纪繁音随意加价。 虽然都是无本买卖,但多一点是一点。 “……可以。”宋时遇停顿了一下,“前提是,你听完我接下来的话。” “说吧。”纪繁音大方地决定听听他有什么惊世之词想要发表。 “我觉得……”宋时遇斟酌着说辞,他的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十指紧紧相扣,“我可以试试和你交往。你说你不喜欢我了,但对于我的习惯和爱好,你观察得比谁都仔细……欣欣在这一点上,也比不上你。” 纪繁音好笑地扬起了眉。 “我知道欣欣不会接受我,所以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会好好当你的男朋友,也会试着喜欢你。”宋时遇摩挲着自己的虎口,“当然,你和白昼……还有你其他那些‘客户’的交易必须停止,需要钱的话,以后我可以给你。” 他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纪繁音的眼睛。 “……所以,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纪繁音等了两秒以确认他的话说完了没有。 然后她才微笑着对宋时遇比了一个优雅的中指:“你配吗?” “……纪繁音,我是认真的。”宋时遇皱起眉。 “我说喜欢你的那个纪繁音已经死了也是认真的。”纪繁音好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昨天你发那句‘不是约会’的时候,我就在想了:宋时遇他不会觉得这时候还能吃到回头草吧?结果你居然真是这么想的?” 那句怎么看怎么有点像是欲盖弥彰解释的消息,纪繁音看着就觉得别扭,一眼带了过去,心里想着“不会吧不会吧”,谁知道宋时遇真就是这么想的。 简直可笑又可悲。 “怎么,纪欣欣回国和你见面这几次,让你觉得失望了?她不再是你完美的幻想了?然后你就在心里觉得:果然还是纪繁音的扮演更好?” 宋时遇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你不相信我已经对你没感觉了?”纪繁音托腮看着宋时遇,有点怜悯地问,“宋时遇,你仔细想想,究竟是我对你说得不够绝情明白,还是你自己不想承认你在我这里失去了魅力?——总是追在我后面怎么也赶不跑的那只舔狗,怎么突然就不继续舔我了?” 宋时遇又不是听不懂人话,他只是不肯、也不能承认这件事而已。 “跟你交往?是世上好男人都死绝了吗?”纪繁音轻笑着把画框往宋时遇面前推了推,“你要说的话我都听完了,画留在这里,记得打五倍回购的钱。” 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和宋时遇道别。 “再见,宋时遇。” 一更(再难过也别忘了打钱。...) 宋时遇没想过纪繁音会拒绝。 不,  应该说,他想过被拒绝的可能性,  但没想到纪繁音会对他这么无情。 “等等!”宋时遇下意识地也跟着站了起来,他试图去拉纪繁音的手,但后者飞快地躲开了。 “该说的不是都已经说完了吗?”纪繁音挑了挑眉毛,神情带着点轻佻,和刚刚完全不一样。 和从前的纪繁音也完全不一样。 宋时遇说不请自己现在不想放开的究竟是“从前喜欢自己的纪繁音”,还是“眼前这个翻脸无情的纪繁音”,他只知道自己现在不想让纪繁音离开。 但再多的话到了喉咙口也堵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宋时遇嗫嚅着只问了一句话:“那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不是。”纪繁音诧异地敲了敲桌子,“你和我之间过去不是朋友、现在不是朋友、将来也不可能会是朋友。” “那我对你来说……只是从前喜欢过的人?” “韭……客户,是客户。” 酒? 宋时遇没有太在意纪繁音突然的改口,  他绞尽脑汁地想台词:“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做了不少过分的事情。但我以后――” “你以后会改?那关我什么事?”纪繁音提起包甩到背上,  “宋时遇,以前说过的话我再告诉你一次――喜欢你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你再也见不到她了,懂吗?” 她轻声地、像是嘲讽似的笑了一下。 “你可别说你现在喜欢上了纪繁音,  这简直是加害者能说出来最令人憎恶、最让人发笑的话了。” 宋时遇有点恍然地往后退了半步,  小腿撞上了椅子。 虽然知道“喜欢你的那个纪繁音已经死了”这句话是修辞手法,可听到时所受到的震撼远远大于理智所能接受的程度。 纪繁音说这句话时的语气,简直就像……从前唯唯诺诺的纪繁音死去,  换了一个人代替她开口斥责他一样。 “你以前……”宋时遇如鲠在喉,  “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  你以前都会原谅我。” “哦,  真好啊。”纪繁音笑,“有一个能让你无限伤害还不离不弃的人,  那感觉一定让你觉得很爽吧?” 宋时遇哑口无言,他只能看着纪繁音踩着轻巧的步伐离开他的客厅。 没有一丝留恋不舍,  甚至没有愤懑不满。 她就是那么……走了。 “――对了,再难过也别忘了打钱。” 宋时遇闻言抬起头来,只看见门在他不远处啪地一下关上。 …… 纪繁音到宋时遇楼下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在下雪了。 刚才怼宋时遇那一顿固然很爽,但说不定接下来就该考虑给自己请个保镖了。 什么都带了就是没带伞的纪繁音把外套的帽子往头上一戴,望着天空发了会儿呆:“好一个圣诞节。” 如果是从前的那个纪繁音,说不定她会接受宋时遇的“妥协”吧。 毕竟那孩子经年累月下来,早已经习惯了将一切主动权让给别人、予取予求。 纪繁音摇了摇头,拿手机叫了辆车,慢悠悠地走进了雪里。 在路边等待叫的车抵达时,纪繁音低头玩了会儿手机里的小游戏。 只是雪花不停地飘到屏幕上,时不时就要抹掉,实在有点烦人。 纪繁音抹了两次就不太想再继续了,切换出去看了一眼滴○打车,看见对方还有三分钟才到,就又看了看【回家的诱惑】。 除了网上来的小笔情绪波动以外,app正在疯狂一笔又一笔源源不断地进帐宋时遇的情感值。 林林总总加起来,足足几百万。 关于情感值,虽然破app没有给什么说明,但纪繁音自己估计了一下数值是如何量化的。 简单粗暴地来说,就是为了这瞬间的情感波动,此人潜意识里愿意付出多少金钱。 比如纪繁音在网上发送影评,吸引来的大多是爱看电影的人,他们的情感波动就指挥在大约一张电影票的价格上下,不会偏差太远。 感觉上有点像宅男宅女为了自己游戏里的“老婆”,愿意氪金抽卡花多少钱。 “泳装s○ber我氪十万也必拿下!”,这就是换算成十万的情感波动。 纪繁音精挑细选出来的客户心中的物价稍微和大众有点偏差,所以他们的情感波动也很强烈。 虽然纪繁音觉得也缺不了这个世界大多数情节似乎普遍都有点狗血的原因,她从之前就察觉到了,今天又得到了一次验证。 ――“我知道我不能和她在一次,所以我愿意真心地和你将就一下”这种话,它就不是一个正常世界里的正常人能说得出口的好吧。 ……所以宋时遇这盆韭菜,是现在就扔呢,还是以后再扔? 纪繁音有点拿不准主意。 看起来现在有点移情别恋前兆的宋时遇好像还能被收割一大波金钱和情感的样子。 而且他那么渣,值得也尝尝被人渣的味道。 纪繁音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两只手都缩在里面不出来了。 她站的地方是小区门口,附近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还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可可爱爱地头上顶着驯鹿角的装饰、共享一把伞地走过,商量着要去哪里吃晚饭。 至少这个世界里大部分的路人好像都挺正常的。纪繁音想道。 车还没到。 圣诞节的车太多,在路上堵住了吗? 纪繁音有点无聊地踩了踩脚下薄薄的积雪,突然眼前视野里出现了一小点朦朦胧胧的白色――是睫毛上落了被风吹来的雪花。 两手暖烘烘地在口袋里不想抽出来,纪繁音试图噘嘴往上吹了一下。 雪花不为所动。 纪繁音正想着要不要原地跳两下看看能不能把调皮的雪花震下来的时候,一柄黑伞撑到了她的头顶,把飘飘扬扬的雪花挡在了伞面之外。 “……纪繁音?”对方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纪繁音扭头看了一下,发现对方很高,又将视线往上抬了抬,见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和口罩的男人。 这打扮纪繁音太熟了。她顿了顿就从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把对方认了出来:“贺深。――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纪繁音和章凝办的工作室已经红红火火走上正轨了,可是明明也算是创始人之一的贺深居然是全权委托章凝办事的。 问他有什么看法,章凝说他没看法,宛如一台没有感情的投资机器。 “……你不是说了吗?我入戏太深,缓不过来。” 贺深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站在他身边的纪繁音听得见。 经历过同样的生活,纪繁音倒是很理解――一旦在这种大街上被人发现了身份,后续是会很麻烦的。 “你是专业的演员,入戏太深也不用缓这么多个月。”纪繁音揶揄,“逛微博的次数倒是很多。” 和她互动的次数也不少,简直是当代只神交不面基的网友真实写照。 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都是靠实力说话的演员,对影视方面的看法也大多一拍即合,明明是第一次和贺深面对面地说话,纪繁音却觉得是在跟认识多年的老友交流一样舒心。 “比起社交我更喜欢上网……”贺深的声音埋在口罩后面,听起来有点模糊,“你在这里等人吗?” “等车。”纪繁音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下,又看了看贺深手里提着的便利店袋子,了然,“你也住在这附近?” 这里是富人区,贺深有房也不奇怪。 但是…… 纪繁音又仔细看了看那个便利店的袋子,里面似乎放的都是罐装饮料,不由得有点好笑:“堂堂影帝,圣诞节居然一个人过?” 贺深有点不自在地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口罩:“……嗯。我陪你等到上车吧。” 这几句话的功夫,被堵住的网约车终于到了路边,纪繁音逆光眯着眼确认过车牌号,和贺深示意了下:“这是我叫的车,拜拜。” 贺深又嗯了一声,默不作声地撑伞把她一路送到了车边。 纪繁音把车门关上后一抬眼,不经意正好瞥见贺深那件灰色的风衣肩膀上落了一大片雪花,在路灯下的映照下特别明显。 他的伞不够大,刚才两人之间又有点礼貌的社交距离,想遮住两个人太勉强了。 纪繁音想了想,和司机说了声“稍等”,又把车窗降下来喊住贺深。 因为不好在大街上直接喊贺深的名字,纪繁音就短促地叫了一声“贺先生”。 撑着伞的贺深转回了头来。 纪繁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刚刚在宋时遇家里顺的苹果,从车窗里塞给了贺深:“平安夜加圣诞快乐。” 贺深接过苹果,看起来有点没反应过来纪繁音是怎么凭空变出一个苹果来的。 纪繁音笑吟吟地朝他挥了挥手,把车窗重新升了上去,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贺深社恐”。 除了零星开玩笑的发言,纪繁音没见到有人和她持一样的想法。 倒是很多人说贺深在电影之外总是不苟言笑,就算跑宣传也不喜欢和人互动、被开玩笑,简直是男演员界的高岭之花。 纪繁音改为搜索“贺深高岭之花”,结果一下子多了很多。 她盯着“高岭之花”四个字看了又看,又托着下巴回想了一下贺深怀里突然被塞了个大红苹果时愣住的表情。 嗯……不管怎么看,贺深都像是个用冷脸来拒绝社交的社恐啊。 叮地一声悦耳提示,纪繁音的手机顶端连着跳出两条通知。 第一条是银行卡的到账,显示的转账人是宋时遇。 嗯,买画的钱。希望他把这幅画送给纪欣欣时能得到相应的回报吧,阿门。 第二条是纪欣欣的消息,她说自己明天想约纪繁音见面,什么时候都可以。 【就在那家姐姐喜欢的手工店。如果你不来,我就一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