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 姜雨临死前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她的人生最大的悲剧,不是贫寒的家境。 而是因为家境贫寒,自卑怯懦,嫁了一个只拿她当替身的富二代渣男,婚后白月光归来,她被无尽地羞辱、折磨。 这是她人生最大的败笔。 后来,她意外身亡,眼睛一闭,一睁,重新回到了最潦倒落魄的十七岁。 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此时此刻,姜雨站在自家门口。 小巷筒子楼,八十年代老建筑,不久之后即将面临拆迁。 然而,拆二代的幸运,并没有落到姜雨身上。 因为就在今天,小姨来到家里,用五千块钱,忽悠她文化程度不高的母亲,签下了一份房屋抵押贷款的合约。 ...... 家门口,有不少吃瓜邻居正在围观。 “还看什么,赶紧签字吧,反正你又没上过大学,看也看不懂。” 小姨穿着一件V领开叉过膝的绣花裙子,带着一种土中带洋的“时髦”气质,咋咋呼呼道:“别考虑了,你家闺女下学期的学费不是还差五千块钱吗,要不是看在姐妹的情谊上,我能这么上赶着给你送钱来吗?” 姜雨的母亲面带犹豫,说道:“催什么,我看清楚不行吗,毕竟抵押房子这么大的事。” “哟,诸位邻居,你们评评理,我这给他们家送钱来,她还这样拿话呛我。搞得好像我对她们孤女寡母有所图谋似的。得得得,我啊,也不当这个坏人了,我走,走还不行吗。” 说完,小姨从姜雨母亲手里拿走了投资的合同,转身作势要走。 姜雨母亲眼见学费没了着落,正要出言叫住她。 然而,姜雨及时进门,拉住了母亲:“不急。” 小姨本来吃定了自家姐姐肯定会拦住她,毕竟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如果没有这五千块钱,姜雨下半年可就面临退学的处境了。 然而,她都要跨出门槛了,母女俩竟然不动声色。 小姨有些迟疑地回身,看了她们一眼。 见这母女俩竟真的没有挽回的意思,她表情讪讪的,终于还是退了回来:“哎哟,都是一家人,怎么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呢。” 姜雨冷笑:“怎么,小姨不走了?” 小姨尴尬地说:“我要不是看在你学费都没有的份上,我能这么腆着脸来你家吗,真是...这年头,借钱的人还要看被借钱的人的脸色呢,邻居们,你们评评理。” 吃瓜群众们不明真相,也开始跟着起哄—— “是啊,人家带着你们发财,这是多好的事啊。” “这么有良心的亲戚,我们想要都还求不来呢!” “快签字吧!别啰嗦了,天上掉钱还接不住呢。” ...... 姜雨扫了眼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邻居们,冷嘲道:“既然你们这么羡慕,这种天上掉钱的好机会,就让给你们呗,把自家的房产证拿出来作抵押,投资她的项目去,我可不拦着。” 邻居们面面相觑,不再言语。 “你这丫头,真不会说话,我若不是看在你们孤女寡母的份上,能这么帮扶你们吗!” 小姨拉着姜雨母亲的手,夸张地说着手里的这个项目有多好有多好,挣了钱要分给她多少多少—— “我是大学生,我还能骗你嘛,你不懂投资,交给我就对了。” 小姨是念过中专的女人,这也是她在姜雨母亲面前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常以大学生自居。 母亲是家里的长姐,所以即便成绩优秀,却因为小姨从小会哭会闹会撒娇,在家里更受宠,家长强迫她当姐姐的要让着妹妹。 所以,她也只能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了小姨,自己早早外出打工。 因为模样出众,母亲做着很长一段时间的酒吧女招待,生活艰辛。 而小姨,虽然有了念书的机会,上了个中专。后来嫁了个做生意的老公,虽然家里有些家底,却总想着来敲诈姜雨家。 毕竟,家里大的要照顾小的,这是自小父母从小灌输的理念。 因此,这些年小姨不知道从母亲那里编排了多少钱,现在又来算计她们母女俩仅有的房子。 姜雨可不会再让她得逞了。 她没有听凭小姨画大饼的说辞,她只是扫了一眼那份所谓的投资合同,便将合同用力地拍在了桌上—— “可笑。” 一声重响,所有人心头一震,不可思议地望向了姜雨。 “姜雨,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雨抬起下颌,冷道:“小姨,您还真当我妈没文化,网上随便下载一份所谓的投资合同范本,就想来骗我妈的房子呢。” 小姨急红了眼:“你胡说什么,谁说这是网上下的!这是我的投资合同,甲方签了字的!我也签了字的!” 姜雨不急不慢地拎起合同,走到小姨面前,指了指合同右下角的水印:“小姨,下次再用假合同骗人的时候,记得先把水印去了。我们自家没事儿,可是搁别人那儿,您这学历可就兜不住了。” 小姨听到这话,气得脸色发白。 自己的学历,在八十九十年代也算是不错了,一直是她在姐姐面前引以为傲的资本,没想到竟然被姜雨这小丫头片子鄙视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雨,全然没有想到,平日里唯唯诺诺、一无是处的外甥女,今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这么能说会道! 不只是她,连围观的邻居都觉得不可置信。 姜雨这姑娘,内向自卑得很,就算吃了亏,也只会打落牙齿和血吞,偷偷抹眼泪,更遑论和人发生口角、据理力争了。 小姨被姜雨拆穿了技俩,恼羞成怒,收走了桌上的五千块钱,说道:“没有钱,那你就等着被学校开除吧!” 姜雨母亲也有些生气,对她说道:“五千块钱,就想换我一套房子的抵押贷款。你可打的一手好算盘。快滚吧!” 小姨气得脸色惨白,厚厚的粉都因为肌肉的抽动而掉落:“我懒得跟你解释!没文化,等我挣了大钱,别想我分给你们母女俩一分一毫!” 说完,她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她正要走出大门的时候,两个穿制服的民警走过来,挡住了小姨的去路。 “接到民众报警,这里有人涉嫌诈骗。” 看到民警,小姨整个人瘫软了大半,扶着墙,颤声道:“谁...谁诈骗了!我是在跟我姐姐谈生意!到底谁报的警?!” 姜雨平静地说:“是我报的警,她用一份假合同,企图欺骗我妈签下房屋抵押贷款合约。具体情况,请警察把她带回去审问,自会清楚。” 民警直接将小姨给带走了,小姨拼命反抗,尖声道;“不是!我没有!我没有诈骗!” 民警见她反抗得这般强烈,直接给她上了手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押送上了警车。 倒也不至于报警,但姜雨需要给小姨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自己和母亲,从今天开始,不会再任由她欺负了。 邻居们也都散去了,母亲后怕地坐下来,扶着胸口感叹,差点就让这没良心的东西骗了一套房子。 这可是她打工这么多年,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啊。 她戳了戳姜雨的脑袋:“你这小东西,平日里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今天怎么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然而,姜雨用力地抱住了母亲,情绪有些失控:“妈!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母亲显然有些手足无措,赶紧推开她,肉麻地抖了抖鸡皮疙瘩:“死丫头,吃错药啦!” 姜雨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妈,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面条。” 母亲格外不自在,嘴里骂骂咧咧:“吃不饱的狗崽子,老娘挣多少钱都要让你吃空了!” 虽是这样说,但还是立马转身去厨房姜雨做面条。 其实,重生前,姜雨和母亲的关系一直都不好。 母亲名叫姜漫依,和这个雅致的名字一样,她生来便是个浪漫的女人,哪怕命途坎坷不堪,也从来没有丧失过纯真和快乐。 她一生红尘,当过卖酒女,现在又在按摩会所工作,晚上很晚才会回来,难免会招人非议。 姜雨因为邻里的闲言碎语和同学的歧视,一直对母亲的工作颇有微词,加之母亲容貌妖娆美丽,性格单纯而张扬,平日总是笑嘻嘻的,也有男人爱和她开玩笑。 年少不懂事的姜雨,越发认为她不检点,是放荡的女人。因此母女关系格外紧张,隔三差五就会吵架。 她甚至用最激烈恶毒的语言咒骂过她。 直到姜雨长大以后,才慢慢懂得母亲的忍辱负重,若非生活所迫,母亲又...何至于此。 母亲后来因病离开人世,成为了姜雨心里最大的意难平。 上一世的姜雨,真的太混帐了。 这一次,她不会再误会母亲了,她要好好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姜漫依给姜雨做了面条,姜雨大口大口地吃的很香。 姜漫依嫌弃地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太饿了嘛。” “这么嘴馋,还跳什么芭蕾舞,肥天鹅可飞不起来,干脆别跳了,好好念书上大学,不用节食,每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它不香吗。” 此言一出,姜雨放下了筷子。 过去听到这话,姜雨肯定跟母亲吵起来了,她总觉得母亲是在对她冷嘲热讽,侮辱她的尊严。 上一世,当她真的放弃自己跳舞的梦想,彻底沦为依附于富二代丈夫的菟丝花之后... 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没有了赖以生存的技能和本事,她根本不配谈尊严。 姜雨专挑碗里的蔬菜吃了。 她从小跳舞,身段姣好,尤其是一双纤长笔直的美腿,曾被舞蹈班老师称赞道:是她教几十年以来,见过最完美的腿。 姜雨天生就应该是舞台上展翅的白天鹅。 * 吃饭的时候,姜漫依却又为女儿下学期的学费发起愁来。没有了这五千块钱,姜雨必然就要退学。 “要不,舞蹈班就别去了,把培训费拿来交学费。” “不行。”姜雨一口否定:“我必须跳舞!” 这是她的梦想。 “跳舞有什么用。”姜漫依急了:“好好学习才是硬道理,妈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难道将来你想像我一样,没文化,只能给别人...” 她顿住了,担心言词激烈又和女儿吵起来。 然而,姜雨不会和她吵,重生回来,她渐渐理解了母亲。 没有上过大学,是姜漫依一直以来最耿耿于怀的事情,所以她希望姜雨能够考一个好大学,将来找个律师或者会计之类的工作,能体面地挣钱养活自己。 “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姜雨安慰母亲:“舞蹈班我要上,学我也要上!” “你一小丫头片子,能想什么办法。”姜漫依无奈地说:“倒不如把这套房子抵押出去,先缓缓眼前的困境。” “房子过几年拆迁,北城的房价会直线飙升,到时候的高额赔偿简直不敢想,你可一定要把房子留住了!” 姜漫依只觉得姜雨是在痴人说梦,收拾了碗筷,说道:“行行行,拆二代,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姜雨独自来到走廊,摸出了她的手机。 她重生回来,除了这些年的记忆没有失去,唯一剩下的,就是这部和她一起穿回来的手机了。 手机上面多了一个名【知过】叫app。 【知过】app的界面,有点像手机微信的聊天软件,顶端的【知过】官方公众号,给她发来一条语音消息,告诉她—— “通过这部手机,你可以和未来的人联系。” “而你的任务,就是帮助未来的人,挽回他们人生中的遗憾和过错。” “成功挽回遗憾之后,你会得到相应的报酬,请回答:接受,开启新任务。” 姜雨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骗子。 生长在网络时代的她,看多了各式各样的网络诈骗、手机诈骗,当然不可能相信这款不靠谱的app。 但是,正如所有上当受骗者一样,当一个人被逼到无路可走的绝境的时候,眼前唯一的救命稻草,要不要抓住? 绝大多数人的回答,恐怕都是肯定的。 姜雨也是如此,5000块的学费,交不出来她就只能放弃跳舞的梦想,人生都有可能为之改变。 她选择尝试相信这款app。 她给这个【知过】公众号发送了语音:“我接受任务。” 智能服务号很久都没有回复她。 姜雨甚至都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蠢,竟然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 然而,二十分钟之后,一个名叫【美仔】的用户,添加了姜雨的好友。 app的聊天栏里,有了第一个好友——美仔。 美仔给她发来消息:“请问你真的是重生回到了2014年的人吗?” 姜雨心下好奇,回复道:“是,同时回家拍了一张日历发给她,2014.6.28。” 美仔似乎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道—— “2014年是我填报高考志愿的那一年,我希望你能帮忙,找到填报志愿前夕的‘我’,告诉‘我’自己,一定一定要坚持文学的梦想,填报北城大学。不要为了和男朋友在一起,降分去他的学校,填报我根本不感兴趣的财会专业,我将抱憾终身。” 姜雨感觉这个美仔态度很真诚,如果真的是骗子,那演技也太好了吧。 不过,反正她坚持底线,坚决不给对方打钱,对方也骗不了她什么,顶多白跑一趟。 为什么不试试呢? 姜雨:“好,那我要怎么找到你?” 美仔:“我把我的信息发给你。” 很快,她便将过去的学校,住址,班级都告诉了姜雨,甚至还发了一张学生时代的照片过来。 美仔:“按照时间来算,2014年6月28号,正是学校要求填报志愿的日子,你那边时间几点?” 姜雨:“中午十二点三十。” 美仔:“今天下午我就会去学校机房填报志愿了,请千万千万要阻止我!!!” 姜雨拿到信息之后,没想太多,匆匆出了门,径直去了美仔的学校:北城三中。 裘厉 在去美仔家的公交车上,姜雨点开了【知过】app,寻找这个软件的相关信息。 在服务号里面,她看到了关于【知过】的服务说明—— “知过,但是不能改,世上没有卖后悔药。” “但是有了【知过】,时光追溯,给你一个改变过错,挽回遗憾的机会。” “我们是来自未来世界的公司,在不同时空里寻找走失于时光洪流中的重生者,搭建沟通未来与过去的桥梁,帮你找回初心,重塑未来。 玩家规则如下: 1、重生者不可让求助者的未来与现在,发生任何对话联系,否则协议作废,将扣除重生者账户资金,资金若为负,重生者将永远消失。 2、重生者绝不可与客户发生恋情。 姜雨看着这两条规则,第一条规则明明白白写了违规后的惩罚措施,而第二条发生恋情的规则,却没有写明惩罚措施。 不知道违反之后会发生什么,不过无所谓,她还是讲究职业道德的。 姜雨继续往下看,找到了她最感兴趣的一条,即是重生者所获得的报酬—— 根据任务难度,重生者所获得的报酬金额不等。根据客户支付的金额,【知过】平台与重生者进行2、8分成。 看着这一条,姜雨心想,这个【知过】app还挺有良心,把绝大多数利益都让给了重生者。 简单地浏览完了任务规则之后,姜雨的公交车也抵达了站点——北城三中。 今天是北城三中的机房开放高三生网络填报志愿的日子,不少学生结伴进入学校,相互讨论着各自要填报的学校专业。 此时此刻的姜雨,对【知过】app里面所描述宛如天方夜谭的任务,依旧存疑。 但是目前情况紧急,她来不及多想什么,必须要在美仔填报志愿之前,找到她,阻止她! 姜雨先跟着填报志愿的同学去了学校的计算机房,一层楼的机房都转了个遍,没有见到美仔,猜测她应该还没有来。 按照未来【美仔】的回忆,她填报志愿的时间,是两点钟左右,此时一点四十。 因此,姜雨先来到机房必经的楼梯口,等待着美仔。 楼梯间有同学来来往往,姜雨仔细分辨着每一个路过的女孩子的脸,都和美仔发来的照片挂不上。 很快,有一个穿着白色泡泡裙、剪着波波头短发的女生出现在转角处。 她的身边跟着一位穿运动衫的男孩子。 男孩年轻俊朗,背着黑色单肩包,穿着AJ运动鞋,青春洋溢。 姜雨一眼便认出来,这女孩就是照片中的美仔。 男孩对美仔道:“别犹豫了,我们要考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永远不分开。” 美仔脸上似有难色:“可是你要报财会专业,我对金融财会一窍不通呢,我喜欢文学,想报汉语言。” 男朋友却说道:“咱们不都说好了吗,谁分数低,就听谁的。你的分数高了我八十多分,我想报,也报不上你的学校啊。” 美仔皱眉:“那你就不能选一个既有财会,又有汉语言的大学吗。” “南城财经大学,是我这个分数能填报的二本最好的学校了,虽然没有汉语言,但是它的财会专业很厉害的,你就跟我一起学财会吧。再说,汉语言学出来有什么用,只能当老师,又赚不到钱。” “可是我喜欢啊。”美仔为难地说:“我数学不好,学财会肯定很吃力,将来说不定连工作都找不到。” 男朋友揽着她的肩膀,颇为自信地说:“你跟我在一起,将来我们结了婚,你就当全职太太,不需要工作,我养你。” 美仔望向他,感动地问:“真的吗?” “当然,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美仔得到了男朋友的承诺,脸上的担忧之色终于褪去:“那咱们抓紧时间,赶紧填报,不然我怕我待会儿又后悔了。” “嗯!” 男孩牵着美仔的手,俩人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机房走去。 姜雨见状,赶紧挡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你们等等!” 美仔看着姜雨,好奇地问:“同学,你...有事吗?” 姜雨赶紧道:“你不能填报他的学校,你会后悔的!” 此言一出,美仔皱了眉,而男生更是露出了不爽的神情:“你谁啊?你管得着吗!” 姜雨懒得理她,握住了美仔的肩膀,对她说道:“相信我,你真的会后悔。因为未来是你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 “你有病吧!”男生炸毛了:“关你什么事啊!” 姜雨就快憋不住,想把未来美仔找她求助的事说出来了,但是转念一想,要真说出来了,只怕这俩人会把她当成神经病吧。 毕竟,连姜雨自己现在对【知过】app都是半信半疑。 说自己重生了,他们肯定觉得她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姜雨思忖了几秒,立刻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她转身朝向男孩,拿出了奥斯卡影后的素养,对着他疯狂飙演技:“你明明说过只爱我一个!你现在...你又骗她和你报考同一个学校,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要在大学里面开后宫吗!” 此言一出,男生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你...你别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 姜雨做出激动的表情,对美仔道:“我是吕峰的女朋友,昨天他骗我跟他一起报考了南城财经大学,没想到,没想到你也...” 当然,吕峰就是美仔男朋友的名字,这些基本资料,姜雨已经从手机里得到了。 美仔听她连自家男朋友的名字都叫出来了,本来心存疑窦,现在也有些寒心:“你真的是他女朋友?” “当然,他是不是还跟你说过,将来要养你,要对你好,要宠你一辈子!等你们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他会挣大钱,跟你生两个孩子,他主外、你主内,你们好好过日子。” “对啊,你怎么知道?!” “这些话,他也原封不动地对我说过。”姜雨指着吕峰,控诉道:“渣男!” 吕峰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此刻,美仔已经对姜雨的话深信不疑了,因为这些话都是吕峰亲口说过的,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现在看来,吕峰不知道对多少女生也说过这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呢。 “渣男!我们分手!你休想让我降分跟你报同一个学校!” 美仔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机房走去。 吕峰了解美仔说一不二的决绝性格,知道此事再难挽回,他愤恨地看着姜雨,质问道:“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我!我欠你钱啊?” 姜雨轻松地耸耸肩,笑道:“永远不要轻易对女孩子说出‘我养你’这句话。” “为什么?” “因为你不一定能做到,但她一定会后悔。” ...... 不久之后,北城三中集中发放录取通知书。 姜雨再次去了学校,找到了美仔,并且向她原原本本解释了这件事,也为当时的权宜之计,道了歉。 本来她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但是姜雨不了解吕峰的为人究竟如何,所以到底要不要继续交往,选择的权利还是应该交还给美仔。 美仔对于姜雨所说的过去未来的事情,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当她低头看着手里985北城大学汉语言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时,眼底却绽放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十八岁成人礼,我送给自己最好的礼物,就是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想要的未来。” 同时,美仔也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了姜雨:“其实当看到我和他成绩悬殊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有些微妙的变化了。” “是么?” “当时他说养我的那个话,让我觉得很甜蜜,觉得这个男人可以依靠。但是现在想想,学习能力有限的他,将来真的养得起我吗?这么一想,忽然觉得那些甜蜜都经不起推敲,好像空中楼阁。但是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却让我自己心里特别踏实。” 姜雨对美仔的话,深感认同。 上一世的她,就是因为自卑和怯懦,才心甘情愿被霍城包养,成为了他的白月光替身。 后来,霍城因为追求白月光不得,把一切的怨恨都发泄在姜雨的身上,对她动辄打骂。 嫁人后的姜雨,因为丧失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只能做一朵伤痕累累的菟丝花,依附于霍城,过着没有尊严、仰人鼻息的生活。 直到某天,霍城被他的精神医生杀死,彻底终结了她的噩梦。 重生活来,姜雨要为自己而活,远离霍城。 ...... 踏出北城三中校门,【知过】app的服务号发来消息—— “滴,恭喜你完成【美仔】委托的【志愿填报】任务,这是【美仔】支付的20000元佣金,平台分成之后,实际到账16000。” 姜雨赶紧检查了一下后台账户,的确有了16000的资金到账,她有些不敢相信,赶紧试着用银行.卡提现。 没想到几分钟之后,短信提醒:金额到账。 姜雨还是不敢相信,又跑到最近的银行自助机上查询了金额,竟然真的到账了16000块! 这下子,她是真的相信这个【知过】app能帮她解决困境了。 本来,重生就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了,现在又出现这个能够沟通未来的手机app,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就在这时,【知过】的服务号再度发来消息:你有一条新的求助信息,是否接受,报酬金额:300000000元。 “什么!!!” 姜雨认认真真地数了这一串数字后面的零,没错,三亿! 刚刚美仔的业务,也才16000酬劳,而这个业务酬劳竟然有三亿,她要是完成这一单,岂不是直接跨越阶层? 姜雨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回复道:接受任务。 很快,一个名叫裘厉的男人,添加了她为好友,并且给她发来了语音消息—— “帮我。” 两个字,低醇有磁性的嗓音,仿佛带着某种致命的诱惑力。 一听到这个声音,姜雨吓得手机都要飞出去了。 她当然认得这个声音,裘厉,她丈夫霍城的私人精神医生,后来亲手结束了霍城的生命。 后来,新闻曾连续十天报道裘厉的案子,警方透露,此人极度危险,有严重的反社会人格,情感缺失,尤擅长精神控制。 总而言之,他是危险中的危险分子,是姜雨这辈子都不想招惹的存在! 而裘厉希望姜雨能够帮助17岁的他,扭转人生,避免踏上这条不归路。 现在的他被判了无期。 三亿是他而今仅剩的身家,全部存在瑞士银行,可以都给姜雨,只要姜雨能改变他的未来结局。 姜雨直接就是好家伙。 三亿的业务,果然好家伙。 恶魔少年 考虑到【拯救恶魔少年】任务的特殊性、艰巨性和危险性,【知过】app同意将这单任务定性为长期任务,姜雨可以在进行任务的过程中,再接单别的任务。 毕竟,她现在的经济境况,实在不容乐观。 虽然【拯救恶魔少年】的任务一旦成功,就有三个亿报酬,但谁知道这项委托什么时候能完成呢。 姜雨必须考虑眼下的困境。 晚上,母亲姜漫依跟姜雨商量着,把芭蕾艺术班的培训费挪用到高中学费上。 姜雨念的是北城最好的私立中学,升学率几乎可达百分之百,但是学费贵得惊人。 因为姜漫依对自己学历的耿耿于怀,所以就算豁出命去,也要让姜雨念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 姜雨知道母亲一向不赞成让她跳舞,过去母女俩也没少吵架。 现在姜雨知道,吵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因此她默许了母亲的做法,将舞蹈班的培训费挪用到学费上去。 反正她已经有了赚钱的门路,舞蹈班的费用肯定能自己凑上。 姜漫依见姜雨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她的提议,有些狐疑,质问道:“你是不是又去找那臭小子了?他给你钱让你报班了?” 姜雨觉得姜漫依有点可爱,微笑道:“没有啊。” 姜漫依却不相信:“我早就告诉过你,那家伙不是好东西!你还小,你现在应该把精力用在学习上,而不是谈恋爱!” 姜漫依口中的“那家伙”,指的就是霍城,姜雨上一世的豪门丈夫。 北城巨擘名流的光线外表之下,他隐藏着一颗丑陋不堪的心。 高中的时候,他疯狂追求姜雨,曾为她一掷千金,看起来也是疼她爱她。很久以后,姜雨才知道,自己只是他心头白月光的替身。 白月光陶雨馨的出身和她一样低下,却自强不息,从来不肯攀附权贵,也看不上霍城的家世。 霍城求之不得,退而求其次,找到了和她模样相似、身世相似的姜雨,追求她,诱惑她,最终...得到了她。 上一世的姜雨,自卑、怯懦、极度没有安全感,只想紧紧抓住霍城这根救命稻草。 但是结婚之后的霍城,却露出了本来面目。他把她豢养在家里。因为得不到白月光的爱,而把怒意聚焦在了姜雨身上,对她动辄打骂、甚至□□。 婚后那段时间,姜雨饱受折磨。 好在,他死了,死在裘厉的手底下。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裘厉拯救了她。 虽然据报道说,裘厉是个无差别的杀人犯,具有极强的反社会人格,杀死霍城,似乎也不需要理由。 但客观上来讲,是裘厉把她从地狱中拉了出来。 ......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姜漫依戳着姜雨的脑袋,急得不知怎么是好:“我都说,不要再去找那个男人。是,他是有钱,现在他宠你,将来还不知道怎么对你呢!” 如果是过去,姜雨对姜漫依的这一番话,肯定是不以为然的。 然而经历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姜雨才深深的明白,母亲看人很准,一语成谶。 “我不会再理霍城了。”姜雨耐心地对母亲解释:“我看明白了,依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姜漫依本来以为,谈到霍城的话题,母女俩少不了又是一阵血雨腥风的“战争”,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平静地接受了。 这些日子,姜雨的变化太大了吧,和过去那个敏感、自卑又容易炸毛的姜雨,简直判若两人! 她狐疑地看着姜雨:“真的?” “嗯!我保证。” 姜漫依终于松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乖了,好好念书。芭蕾舞,不是我们这种穷人家的孩子应该去想的事。” 姜雨默然吃饭,没有说话。 * 第二天,姜雨便去了舞蹈班,用她挣来的钱,缴下学期的费用,同时也清算上个学期欠下的部分学费。 这间舞蹈机构名叫灵雀,是北城较有名气的芭蕾舞培训中心。 上一世的姜雨便是因为没有钱交学费,才依附于霍城,成为他的菟丝花。 这一次,姜雨不会再落到那般潦倒不堪的境地了。 芭蕾舞是她的梦想,她一定要好好地坚持下去。 财务室里,姜雨遇到了之前的指导老师黄昕。 黄昕约莫三十来岁,曾经在全国的芭蕾舞比赛上拿过一等奖,放眼北城的培训班来说,也算是名气不小的芭蕾舞老师了。 只是天赋有限,很难再更进一步,成不了真正的芭蕾舞蹈艺术家。 毕竟这个行业,还是老天爷赏饭吃。 因此,对于天赋极高的姜雨,黄昕虽然是老师的身份,但多多少少有些嫉妒。 而更让她心里不舒服的,是姜雨对她的态度。 灵雀舞蹈班上课的学生,基本上对待老师都是非常“尊重”的。 逢年过节,给老师发个红包、送点礼物,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是姜雨从来没有给她发过红包。 黄昕觉得,姜雨仗着自己有天分,故意不把她放在眼里。 因此,见姜雨进了财务室,黄昕也赶紧跟了进来。 她以为姜雨又要去央求财务室老师通融宽限,于是准备拿话头刺刺她。 最好是能让她知难而退,主动退学。 姜雨正在财务室窗口办理手续,黄昕推门而入,倚在门边嘲讽道:“姜雨,又欠学费啦?没钱就不要学跳舞嘛,我们灵雀又不是慈善机构,哪能让你一拖再拖啊?” 姜雨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低头填写表单。 黄昕以为她是羞愧了,继续说道:“你看看我们机构的艺术生,哪个家里面没点殷实家底,最差的家里都是开公司。你再看看你,穷人还追求什么艺术,真是好笑呢。” 姜雨平静地笑了笑。 黄昕见她毫不在意,甚至还在笑,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满地问:“你笑什么。” 姜雨耸耸肩:“你说好笑,我就笑咯。” “你...” 黄昕很是诧异,姜雨这种较真的性格,要是换了过去,肯定被她气哭,耿耿于怀很久。 今天怎么会这么淡定? 黄昕觉得,应该是还没有戳到她的痛处,于是继续说道:“当然啦,像你这样的穷人,也不是不能学芭蕾,学好了还可以钓金龟婿嘛。嫁个好男人,这辈子就有保障了,这是不是你学芭蕾的初衷,嗯?” 姜雨轻飘飘地说:“您说的这条捷径,若非黄老师亲身经历过,一般人还真想不到呢。” “你!” 黄昕被她戳中了软肋,顿时怒火中烧起来。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姜雨却又说道:“然而,比起所谓的嫁个好男人。某些人仗着自己的这点才艺,被人包养当小三,那才是折辱了自己身上的芭蕾舞裙。” 此言一出,黄昕整个人都不好了。 姜雨怎么会知道,她和御府地产的总经理的苟且之事,瞒得紧紧的,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肯定是胡说八道! 黄昕目光不善地看着姜雨,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过去她的冷嘲热讽,每一句都能戳进姜雨心里,狠狠插一刀。 而今天,她好像对一切攻击都自动免疫了。 黄昕还想要再说点什么,然而姜雨并不理会她,填好表单之后递到了财务窗口,并且结清了学费。 灵雀艺术班的学费是一万元一个学期,姜雨把下个学期的学费都提前缴清了。 黄昕见她居然有钱交学费,惊讶地问:“你哪来的钱?” “有必要跟黄老师说明吗?” 黄昕见她态度这般冷漠,越发来劲儿了,高声说道:“指不定又傍上什么富豪了,真恶心,芭蕾就是让你们这种不要脸的女孩给祸害了。” 姜雨按照流程办完了缴费手续,终于才回过身来,从容地说:“黄昕老师不知道吗,我们家那一带最近要谈拆迁,好像就是御府地产买的地,所以我们家应该不会一直穷下去了。” 一听到“御府地产”四个字,黄昕顿时七窍生烟。 她和御府地产总经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暗中交往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可是姜雨忽然提到御府地产...这不能不让她心虚。 “你...你什么意思!” 看着冷汗直流的黄昕,姜雨轻笑了一下:“没什么意思,黄老师和御府地产的总经理挺熟的,随便聊聊罢了。” 其实照理说,这时候的姜雨,不应该知道黄昕被人包养当小三的事情。 半年之后,这丑闻才爆出来,闹得满城风雨,灵雀艺术班为此还上了热搜。黄昕更是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但是巧了,重生回来的姜雨,唯一的优势,就是未卜先知,她知道很多人的秘密,那些见不得光的、暗地里的蝇营苟合... 她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黄昕,径直离开了财务室。 黄昕一下子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追上了姜雨,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姜雨同学,是、是老师不好,老师错了,你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我真的...我真的没脸见人了。” “不是我让你没脸见人,是你自己没给自己脸。” 黄昕全身发抖,嘴唇都苍白了,连声道歉:“是我不好,是我错了!” 姜雨看得出来,黄昕是真的紧张害怕了。 毕竟,以现代社会对于出轨小三的零包容,这样的丑闻爆料出来,她作为灵雀的老师,不仅饭碗不保,甚至很有可能连圈子都混不下去。 “姜雨,你看,老师刚刚不该出言伤人,你就高抬贵手,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看着她这变天的的嘴脸,姜雨只觉得好笑。 人啊,就是这样欺软怕硬。 过去她事事退让,不愿惹麻烦,换来的只是这些人变本加厉的欺负。而今她不过略施惩戒,便让这些人吓得变了脸。 当然,姜雨也知道,事情闹大了,她只能得到一时情绪上的痛快,却得不到任何好处。 重生回来,她最大的改变,或许就是学会了像成年人一样审时度势。 只有孩子才会发泄情绪,成年人只会给自己争取利益最大化。 “老师会立刻和他断绝关系,再不来往了,你看这样可以吗?” 她索性直截了当对黄昕说:“要不要继续和那人交往,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有两个条件:第一,公开朋友圈公开道歉,为你过去对我的所有冷嘲热讽,道歉挂满三天。” “这...” “不愿意吗?” “没问题,不就是道歉吗。”黄昕咬咬牙:“可以,第二呢?” “第二,年底的推优芭蕾汇演,我要一个名额。” “什么!你想要那场演出?!” 姜雨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你怎么能上推优汇演呢!” 年底的推优汇演,会有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老师过来挑选苗子。 爱斯梅拉是国内最权威的芭蕾艺术中心,国内不少知名的芭蕾舞艺术家,都是从爱斯梅拉走出去的,和灵雀这种培训机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就连姜雨最崇拜的芭蕾舞女王——步檀嫣,都是从爱斯梅拉出来的。 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老师,每年都会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天赋绝佳的芭蕾舞苗子,进行最专门的培训。 而年底的推优汇演,就是姜雨唯一的机会。 “这...你能不能参加推优汇演,不是我说了算。”黄昕犹豫地说:“我也做不了主。” “十月份就有一次机构内部的选拔,只要我的成绩达到了标准,黄老师应该能想办法,帮我在汇演中留下一个名额,对吗。” 黄昕咬了咬牙,说道:“你想进爱斯梅拉,你知不知道,这所艺术中心的学费高得惊人,你就算进去了,你的家庭耗的起吗!” “学费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不需要黄老师操心了。” 黄昕畏惧姜雨知道她不堪的秘密,姑且只能答应了她的要求。 她实在想不通,姜雨就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过去对老师唯唯诺诺,从来不敢反抗。怎么这一个暑假没见,手段变得这般厉害! 她不敢再小觑她了,在她离开之后,赶紧朋友圈发了一个简短的道歉声明—— 我要向姜雨同学正式道歉,过去对她的诸多不恰当言论,给她带来了伤害,我深刻的反思了自己的错误。真诚地向姜雨同学表示歉意:对不起! 这条道歉声明一发,姜雨的手机立刻嗡嗡嗡地震动不停,全是舞蹈班群里讨论这件事的消息。 要知道,过去在舞蹈班里,她完全就是个小透明,极度的自卑,谁都可以来踩她一脚,她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小透明,居然会让黄昕老师发朋友圈道歉? 舞蹈班的同学们都感觉到不可思议,纷纷做着各种猜测。 而姜雨放下了手机,不再理会她们的消息。 过去的姜雨已经死在了上一世,现在的她,要活出全新的人生。 ...... 回家的路上,姜雨收到了【知过】app里的消息,是裘厉发来的:“找到我了?” 姜雨皱眉,回了句:“没有。” 裘厉:“请抓紧时间。” 漫长的无期徒刑,日子并不好过。 说实话,虽然接了这单任务,但是姜雨心里也有些犯怵。 裘厉可是杀人犯啊,而且据说是有反社会人格的无差别杀人犯,因为他杀死她曾经的丈夫霍城,就没有任何动机和理由。 天知道,少年裘厉曾经历过什么。 让她去接触这样的人,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是既然她都已经接了任务,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她道:“你把过去的你的相关信息发给我吧。” 很快,裘厉给她发来了一个地址。 地址的信息是宁阳巷34号。 宁阳路34号距离她所在的位置并不远,穿过几个街区就到了,姜雨索性步行过去。 这一带属于旧城区,以老旧低矮的筒子单元楼居多,小巷子七拐八弯,能把人都给绕迷糊。 路边街灯昏惑幽暗,姜雨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差不多已经抵达了宁阳路附近。 前方似有动静,姜雨加快步伐走上前去,却看到前方的黄葛树下,有一群小混混在围殴一个少年。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五官轮廓格外硬朗,眼神凌厉,带着几分戾气。 他宛如虾一般躬着身子,趴在地上,在他们的拳打脚踢之下,嘴角却勾着冷森森的笑,笑里掺和着血。 “还笑!” 领头的小混混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起来,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再笑弄死你!” 然而,他还是笑,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癫狂,宛如地狱里的恶鬼,无比瘆人。 领头的小混混,气得一拳一拳狠命揍他:“再笑试试!笑啊!” “别打了!”周围几个小混混见他竟真是往死里打,赶紧拉住了他:“再打出人命了。” “垃圾!” 领头小混混用力踹了他一脚,放了几句狠话,转身离开。 姜雨躲在灯柱后面,本来都摸出手机准备报警了,却又听领头那小混混啐道:“裘厉,你就条到处乱咬人的疯狗,去死吧你!” 很快,小混混们扬长而去。 喧闹声渐渐远了,夜,一下子静得仿佛全世界都蒸发了。 裘厉半边脸埋进泥里,睁开一只带血眼睛,看到不远处有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躲在路灯柱后面,宛如受惊的小鹿般,畏惧而担忧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被血模糊了,唯一能看清的,是她那一双笔直纤长的腿。 冰肌玉骨,皎白如月,漂亮得让他都产生了错觉,以为这里不是地狱。 看月亮 这一带人烟稀疏,远处有店面里半掩着门,传来打麻将说笑的声音,时不时,还有一两声狗叫。 姜雨远远地观望着那少年,犹豫着,不敢靠近。 裘厉翻过身,仰躺在地面,看见深蓝的夜空中勾勒着一轮皎洁澄明的弯月。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白、这么弯的月牙儿了。 裘厉躺了会儿,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 他身形颀长而萧索,偏瘦削,身上的半袖T已然沾满了泥污和血迹,看不出颜色。 给姜雨的感觉,很压抑。 他迈着缓慢的步伐,朝着路尽头走去。 似乎对身上的伤,毫无感觉。 一开始,姜雨以为他会去医院,于是跟在他身后,不敢靠得太近,心里对他还是犯怵的。 他可是杀人犯! 她记得新闻里说过,他有强烈的反社会性人格。 而且此人极度危险,因为他懂得高超的精神催眠术,当时警方请了国内最权威的精神鉴定专家来给他诊断,却差点让他套出了专家出轨的私生活信息。 当然,这些是姜雨在网络上看到的小道消息,不知真假。 所以,就算她接受了【拯救恶魔少年】任务,但在不确定少年裘厉的危险系数之前,姜雨会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重生一次不容易,她必须珍爱生命。 姜雨一直保持二十米的距离,跟在裘厉身后,看到他穿过了马路,走进全家便利店里,买了一根巧乐兹雪糕。 便利店店员被裘厉满脸是血的模样吓呆了,裘厉见他迟迟没反应,丢下一张带血的五块钱,转身走出了便利店。 拆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他一边嚼着雪糕,一边继续往前走。 姜雨继续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走到了滨江路。 马路对面,裘厉翻过了护栏,爬上了江边的堤坝。 狂风呼啸,他侧过身,手张开作平衡状,在狭窄的堤坝上走了几步。 姜雨看着他,都伤成这头破血流的鬼样子了,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在江边做着危险动作。 不疼吗! 裘厉也侧过头,望了她一眼。 他眼眶深邃,眼尾勾桃花,漆黑的眸子宛如深渊般无尽。 姜雨和他直直地对视上,霎时间便感觉,他眼底有一股力量,宛如漩涡般,要将她深深吸了进去似的。 随即,裘厉嘴角勾起一抹荒诞的冷笑,然后一跃跳入了江中。 姜雨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 这...这是什么节奏! 她顾不得多想,赶紧翻越栏杆,俯冲着爬上了堤坝。 对面金融中心灯火粼粼,江水沉浮湍急,而少年在江水中时隐时现。 “救命啊!”姜雨四面呼救:“有人落水了!” 然而,除了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周遭荒芜,哪里还有人烟。 人命关天,姜雨不再犹豫,脱了鞋,纵身跳进了江水中。 裘厉顺着湍急的江水游了一会儿,自然而然地便浮了起来。 抬起头,却看到一直跟着他的白裙子女孩,居然也跳进了水里。 一跳进来便沉了下去,死命挣扎了一会儿,没了动静。 “......” 裘厉逆着汹涌的江流,朝她游了过去,很快便抓住了她,捞起她的身子朝着江岸畔游了过去。 裘厉拖着她的身子上了岸,女孩全身湿透,已经晕了过去,人事不醒。 他俯身听了听她的心跳,还有动静。 裘厉拍了拍她的脸,没醒,应该死不了。 既然死不了,他也懒得管她,起身离开了。 攀上堤坝,他回头望了一眼。 清冷的月光下,少女孤零零地躺在长满杂草的岸边。 白色的裙子湿透了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明净的肌骨。 裘厉又走了几步,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低沉地骂了声:“操。” ...... 姜雨意识混混沌沌,感觉有一双冰冷的大掌,在按压她的心口,一起一伏,很用力,简直快把她的【】都按瘪了。 紧接着,她的鼻子被人捏住,嘴也被人掰开了... 姜雨挣扎着让自己醒过来,入眼便是裘厉那英俊的面庞,脸庞滴着血水,近在咫尺地贴着她的脸。 双唇相贴,也带了腥咸的味道。 姜雨蓦然瞪大了眼,脑子“轰”的一下,下意识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脑门上。 裘厉被打懵了。 姜雨也连连后退,手捂着唇,呛着水,防备紧张地望着他。 好像明白了刚刚他只是在给自己做人工呼吸,反应过来之后,又有些愧疚。 “喂,你没事吧。”她缓过来之后,问道。 裘厉没有回答,摸到自己的额头,漆黑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惊诧。 走出童年的噩梦之后,这么多年,他的神经感知系统因为情感障碍,越发变得麻木。 吃东西没有味道,闻不到香味和臭味,对自己“做那个事”也没有感觉...... 即便被人揍得遍体鳞伤,痛觉感知也不会太明显。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不真实。 他疯狂暴食、嗜甜、自渎、寻衅...想要找到哪怕一丝丝的真实的感觉。 然而,并没有。 直到这女孩的一巴掌落在脸上,竟然激起了密密麻麻的一阵痛感! 让他感觉到...活着的真实。 他再度凑近了她,紧扣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冷笑:“打我?” 姜雨吓得不轻,惊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被一个疯批凝视的感觉,太难受了! “再打一下试试。”裘厉把自己另一边脸侧了过来,语气格外真诚:“来,再打一下。” 姜雨往后退了退:“不...不了。” 我手痛。 裘厉那双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心的黑眸,清淡地扫了她一眼,看出了她眼底的恐惧。 他舌尖抵了抵后牙槽,笑了起来。 姜雨摸不准他的路数,不敢轻举妄动,问道:“你刚刚是想死吗?” 裘厉居高临下睨着她:“不会游泳还往水里跳,到底谁想死?” “我会,只是江流太急了...我以为你想自杀。” “我自杀,跟你有关系?” 姜雨心里想着,要不是为了那三亿,她闲的慌呢!大晚上跟这么个疯子来跳江,还弄得满身湿漉漉。 裘厉没有再逗留,很潇洒地转身离开了,姜雨自然也不敢一个人逗留在这荒无人迹的江畔。 她跟在他身后,见他身形敏捷地攀上了江边堤坝。她也赶紧跑过去,攀爬堤坝。 只是她身高劣势,没那么容易爬上去,咬咬牙,叫住了裘厉:“诶!你能不能拉一下我。” 裘厉蹲在堤坝边,低头看着她,眼角含笑:“上不来?” “嗯。” “手给我。” 姜雨将手伸给了他,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姑娘手臂纤细,皮肤柔嫩紧致,触感柔滑。 他一碰到她,酥酥麻麻的感觉宛如电流,顺着手臂便涌向头皮。 噼里啪啦地炸开。 裘厉握住了她,用力向上一提,就在姜雨即将攀上堤坝的瞬间,裘厉忽然松开手,同时用力一推。 姜雨落在了草甸上,结结实实摔了一扑爬。 她气愤地望向裘厉,堤坝上,裘厉居高临下望着她,揉了揉脸,喃了声:“扯平。” 说完,他冷笑着转身离开。 姜雨咬了咬牙。 这家伙的报复心,太重了吧! * 姜雨狼狈地回到自家的弄堂里。 弄堂里住着不少居民,晚饭之后便是他们坐在各自门槛边嗑瓜子闲聊的时间。 相比于新城区拔地而起的高楼小区,这里反倒是保留着最传统的人间烟火气。 弄堂里绝大多数的叔叔阿姨,对姜雨母女俩都还是很关照的,但也不乏吃饱了没事儿干的欧巴桑,喜欢搬弄是非。 譬如说前方正在嗑瓜子的肥胖女人,赵琼芳。 赵琼芳今年四十来岁,穿着深红色连衣纱织长裙,烫着卷发,身形肥胖如山。 她家里条件相比于周遭邻居要稍好一些,丈夫是个包工头。 她和另一个偏瘦的女人周桂正在牵扯八卦,看到姜雨走过来,少不得要嘲讽几句—— “姜雨回来了,听说你下学期交不起学费,这就要退学了?” 姜雨没有理会这些无聊的女人,径直离开。 周桂说道:“你妈妈也真是的,给男人按摩,晚出早归的,可赚了不少钱吧,怎么会连你的学费都交不上呢。” 赵琼芳:“姜漫依这骚俏模样,就说前面小卖部的老刘,见了她眼睛都直了。她的生意能不好吗,指不定藏了多少小金库呢。偏不给女儿交学费,也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姜雨听着这俩女人一唱一和的说辞,想到了上一世,她就是听了两个女人的闲言碎语,才会对母亲有那样深的误会,觉得姜漫依做的工作不干净。 所以她自卑、不敢见人、没面子,每天回到家都会对母亲冷嘲热讽,母女俩一言不合就会发生“战争”,平白让这些欧巴桑看了笑话。 如今再回头看来,赵琼芳和周桂俩人,也不过就是嫉妒母亲的容貌。 恶意,永远是从嫉妒开始生发,宛如毒蛇般,钻进她们的五脏六腑,让她们扭曲如虫。 姜雨顿住脚步,回过头,轻描淡写地扫了赵琼芳一眼,笑道:“赵阿姨,您可真闲啊,想来是叔叔又没回家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霎时间戳了赵琼芳的心。 她的丈夫每天都很晚回家,即便回家了,也不会愿意多看她一眼,甭管她在邻里面前装得和丈夫有多恩爱,但是她心里清楚,丈夫对她早已冷落了。 赵琼芳忍耐着心里的不甘,仍旧笑道:“我们家老公啊,那是外面在忙生意,这不,前儿工地上赚了钱,还给我买了泰国燕窝呢。” 周桂也嘲道:“你跟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说这些,她能懂么。” “我这一盒泰国燕窝,就能抵她大半年的学费呢。” 姜雨扫了周桂一眼,仍旧从容地说:“叔叔不光会挣钱,还很照顾邻居呢。前天下午,我还看到他给周桂阿姨送了两大盒泰国燕窝,呆在周桂阿姨家里整整两个小时没出来,兴许......是在帮助邻居做家务吧。” 此言一出,赵琼芳和周桂俩人同时变了脸色。 “你...你信口胡说!”周桂指着姜雨,惊慌大喊:“没有的事!没有!” 话音未落,赵琼芳已经气势汹汹闯进了周桂家里 果不其然,从她家里翻出了两箱泰国燕窝,跟自己丈夫带回来的一模一样! “好哇!你这个贱人!勾引我老公!” “不是!我没有...是他自己先来找我...” 姜雨耸耸肩,转身朝自家弄堂走去,两个女人撕头发掐架,打的不可开交,而她也没再回头看一眼。 这一世,曾经欺负她、侮辱她的人,都别想有好下场。 舞鞋 聿熙中学是北城最好的私立中学,这也是为什么姜漫依就算是拼死挣钱,要一定要姜雨进这所学校。 百分之百的升学率,诱惑实在太大了。就算是最顽劣的富二代,在这所学校里学习了三年,考上大学也不是难事。 虽然学校的师资力量和配套设施强大。但是,学校里的学生却是两个极端。 不是指成绩,而是品行。 这里汇聚了全城最优秀的头部学生,同样,也聚集了全城最有权有势的纨绔公子小姐们。 这些人仗着有父母的宠溺和显赫的家庭作为靠山,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弱者身上找存在感。 譬如此时,校门外,一帮大姐头将一个女孩拉进了小巷子里—— “还跟老娘讨价还价是吧!” “让你帮忙写作业,是看得起你。” “一身穷酸气,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进聿熙的。” 姜雨经过巷口,恰恰看到女孩可怜兮兮地瑟缩在墙角,被这帮大姐头抓着头发欺负。 她回想起上一世,每天的放学后,都是她噩梦的开始。 软弱自卑的人,身上仿佛散发着某种特定的气息,总是能吸引这些喜欢欺负弱小的霸凌者。 上一世,姜雨也曾无数次被这些大姐头推搡在墙角,扇耳光、扯头发是最轻松的,她们甚至还会扒她的衣服,拍照片羞辱她... 自卑的人,就算被欺负了也不会声张。因为,没有人在意。 姜雨的手攥了拳头,没有多想,冲进小巷里,大喊了一声:“住手!” 几个大姐头停下动作,回头,看到是姜雨,脸上都露出了嘲讽的笑:“哟,我当时谁呢,这不是白天鹅吗。” 为首的大姐头名叫贺梓露,她过去没少欺负姜雨,知道她学芭蕾,还编排了“白天鹅”的绰号,以此来嘲讽她。 “这段时间,我还忘了问候你呢,今天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贺梓露走上前来,准备连带着姜雨一起收拾了,以消她今天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批评的怒气。 然而,就在她伸手要抓住姜雨衣领的一瞬间,姜雨后退一步,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反身将她抵靠在墙边,死死按住,顺势从包里抽出一个打火机。 咔嚓,打火机点燃。 姜雨将闪烁跳动的火焰移到了贺梓露妆容精致的脸颊边。 贺梓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面前的姜雨,眸光凶狠,眉宇间定,和过去畏畏缩缩、楚楚可怜的模样,判若两人! 仿佛换了芯子似的。 “好玩吗。”她嗓音低沉,带着威慑的力量:“欺负人,好玩吗?” 她将手里的打火机凑近了贺梓露的脸颊,她能感受到火焰高温对皮肤的威胁。 一开始,贺梓露不相信她真的敢烫她,直到火苗燎了她耳鬓边的一缕发丝,她才真的开始畏惧起来。 “不、不好玩。” “不好玩,为什么总是乐此不疲?”姜雨冷声道:“只有欺负别人能让你满足,缓解你在学业上、生活上的全方面失败,对吗。” “你...你胡说,我才不是...” 火焰再度靠近,贺梓露吓得眼眶里泪花打转:“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姜雨摸出了手机,将她求饶的模样拍了下来,用手机拍拍她的脸:“哭得真难看,下次再欺负其他同学,这段视频,我就发到校园论坛,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怎么哭着跟我求饶的。” 说完,她松开了贺梓露。 身后的几个大姐头见此情形,三魂都去了两魂半,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雨。 她哪里还是过去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完完全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大姐头们扶着腿软的贺梓露离开了。 姜雨也松了口气,收回了打火机,偏头却看到小巷入口,一个穿着干净蓝白校服的少年,驻足望着他。 少年眸光漆黑,眼角自然上挑,冷漠又不冷漠,温柔又不温柔。 正是裘厉。 看到他身上的聿熙中学校服,姜雨愣了一下。 竟然是同学?!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多想,裘厉已然迈步离开,仿佛是不认识她似的。 姜雨也懒得搭理他,蹲下身,帮着角落里被欺负的女孩,捡起地上散乱的作业和试卷。 女孩名叫陈薇,是姜雨班上的同学。 她家境也不太好,完全是凭借自己优秀的成绩,每学期都能拿到全额学费减免,而留在聿熙中学的。 而这样优秀的成绩,这样寒微的出身,就使得她成为了像贺梓露这种刁蛮跋扈大姐头欺负的目标。 过去的姜雨,和陈薇两人也算是同病相怜,很能够聊到一会儿。 “走吧,我送你回家。”姜雨对陈薇说:“省得贺梓露等会儿去而复返。” 陈薇点点头,和姜雨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你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是变了。”姜雨踹开了脚下的碎石子:“我不会再被欺负了。” 过去她自卑、怯懦、不敢惹事,能忍则忍。然而,事实证明,这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世道。 一概忍让,只会让自己沉沦深渊。 “对了!”陈薇取下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摸出一张叠得皱巴巴的海报,送给了姜雨:“喏,你的偶像,那天我在报亭看到,顺手给买了下来,送给你,当是感谢你今天出手相助。” 姜雨打开了海报,海报呈黑白色调,画面中央是一个踮着脚尖翩然起舞的白天鹅女人。 女人单脚踮立,另一只腿抬了起来,仰着头,颈部弧线优美,宛如一只翩然起飞的优雅白天鹅。 步檀嫣。 她是国内成就最高的芭蕾舞女王,十八岁的时候便斩获了国际一流大奖,而后几年时间,扫荡全球芭蕾舞坛,至今仍旧是不可超越的神话。 只可惜,英年早逝,死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生命永远静止在了她最辉煌的26岁。 她是姜雨的偶像,也是姜雨追求的目标。 她痴迷地看着步檀嫣的海报,感激地说:“谢谢你啊,陈薇,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陈薇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姜雨,你一定要加油,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像步檀嫣那样的芭蕾舞女王!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好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Winner!” 姜雨用力点头:“我会的。” “不过,说起来,你和步檀嫣真的有点像呢。”陈薇看着海报上的女孩子:“尤其是你们穿上芭蕾舞裙,翩翩起舞的样子,你简直就是步檀嫣翻版啊。” “真的?” 姜雨笑了起来,这样的话,是对她最大的赞美了。 “对啊,我去搜过步檀嫣的照片,你和她真的好像好像,就跟她亲生女儿似的。” “可不能让我妈听到这话。”姜雨说道:“我妈特爱吃醋,她总说,我继承了她的美貌。” “你妈可真逗。”陈薇小声地说:“不过我之前在天涯上看过一个八卦贴,不是说步檀嫣死之前,曾经失踪过一年么,听说是生了个孩子。” “她有孩子?怎么没有新闻报道呢?她孩子是谁呀?”姜雨对偶像的八卦特别关心。 陈薇摇了摇头:“不知道呢,就是一则八卦的小道消息,真假还不一定。” “多半是谣传。”姜雨拍拍她的肩膀:“不信谣不传谣。” 陈薇点点头:“对了,前段时间还有一则新闻,步檀嫣的那款埃利塔芭蕾舞鞋,前段时间被拍卖,卖出了百万美金的天价。你知道是谁买的吗?” “谁啊?” “范家,范丹溪不是你在舞蹈班的同学吗?就是她家买的!” 姜雨心里也升起羡慕之意,范家是北城数一数二的富商之家,而范丹溪,也是芭蕾舞班跳舞最好的女孩子之一。 如果她能穿着步檀嫣的埃利塔芭蕾舞鞋,铁定如虎添翼。 “不过啊!”陈薇话锋一转:“听说是假的!” “什么?” “对啊!假的,已经有权威机构坚定过,她们家高价拍回来的埃利塔芭蕾舞鞋,假的!真正的舞鞋,早在步檀嫣去世那年,就遗失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本来以为有眼福能见到范丹溪穿那双鞋子参加下个月的比赛呢。 陈薇也惋惜地说:“自从步檀嫣去世之后,她的那双埃利塔舞鞋,连同天鹅舞服,全世界都在寻找,可是仍旧下落不明。” “有生之年,真想亲眼见见啊。” 俩姑娘一边聊着她们最感兴趣的话题,回了家。 姜雨将步檀嫣的海报贴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墙上,兀自欣赏了好一会儿,连母亲姜漫依回家,她都没有发现。 姜漫依本来是想从后面吓唬正在发呆的姜雨,却没想到,一进屋,就看到墙上步檀嫣的海报,她吓得灵魂险些出窍。 “谁让你贴她的照片!”她惊叫出声,险些喉咙都破音了。 姜雨回头,诧异地望向姜漫依:“妈,你认识她吗?” “我...”姜漫依心头一慌:“我怎么会认识!我不认识她!” “她是我的偶像,步檀嫣。”姜雨给姜漫依介绍道:“她十五岁那年,就拿下了全国芭蕾舞的金奖,厉害极了。” 姜漫依走过来,不满地说:“她拿不拿金奖,关你什么事。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但是我想成为像步檀嫣一样的芭蕾舞女王啊。” “不可以!”姜漫依又激动了起来:“你不可以跳舞!” “凭什么?” “没有凭什么,就是不能!” 姜漫依意识到自己失态,缓和了语气,说道:“跳舞会影响学习,再说,我给你挣学费已经够辛苦了,哪还有钱给你缴芭蕾舞班的费用。” 姜雨撇撇嘴,心说又不是她主动要求去念学费高昂的聿熙中学。 “算啦,不说了,我写作业去了。” 她不打算再和母亲发生争执,上一世,母女俩一言不合就吵得不可开交。 但是重生回来,姜雨决意要缓和与姜漫依的关系。毕竟,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反正她现在有门路挣钱,不怕交不了芭蕾舞班的学费,暂且瞒着姜漫依,也未尝不可。 姜雨回了房间,而姜漫依愣愣地站在客厅里,看着墙上的黑白海报,海报中穿着白天鹅舞衣的女人,昂首欲飞,美得令人心颤。 姜漫依眼底渗了泪光,她走回房间,在柜子里翻出了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双柔软漂亮的丝带芭蕾舞鞋。 她将那双埃利塔芭蕾舞鞋宛如珍宝般捧在怀中,忍着眼泪,哽咽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她!” 初吻 姜雨在准备年底的芭蕾舞推优汇演的同时,也要开始为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学费攒钱了。 只要给她一个展露的机会,她相信自己肯定能被选中。 而对于【拯救恶魔少年】的任务,姜雨最近有些消极怠工。 虽然这任务的饼画的大,三个亿的酬金。 但这笔酬金可不是短短几天几周甚至几个月就能拿到的,她必须顾好眼前的生活。 然而,令姜雨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天下午放学前几分钟,姜雨收到【知过】app发来的一条信息:“由于重生者长时间没有履行【拯救恶魔少年】任务进度,扣除重生者账户资金500,剩余资金4300。” 姜雨大惊失色,查了一下后台账户,果不其然,她之前交学费剩下的资金,少了500块! 这破app,怎么还能倒扣钱呢! 姜雨发了几个问号过去。 服务号给姜雨发来信息:接受任务之后,长时间不履行任务,被视为【拖延委托者宝贵时间】。惩罚:每拖延一天,扣除资金500,账户内资金消耗完毕,重生者生命耗尽。 姜雨:...... 服务号:“如果重生者在12小时内开启任务,扣除资金将会返还账户。” 姜雨:行,你赢了! 她放下手机,望向身边正收拾书包准备离开的陈薇:“小薇,跟你打听个事。” 陈薇:“你说。” 姜雨看看四周,凑近了她,小声说道:“你认识裘厉吗?” 陈薇也压低了声音:“我听过他,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小声地问我呢?” “因为他很危险,必须小声说。”姜雨继续道:“你知道他在哪个班吗?” “三班啊。”陈薇说道:“他不是上学期刚转过来吗,听说,是校长亲自去十二中挖的人,那家伙智商之高,我们学校没人能比得过他。” 姜雨对此倒是深有体会,上一世他可是让新闻媒体连续十天报道的高智商罪犯。 “他以前读十二中?” “对啊,不可思议吧。” 听说十二中是整个北城最糟糕的高中,升学率极低,生源鱼龙混杂,经常发生暴力事件,老师也良莠不齐。 “如果不是看在裘厉成绩好的份上,咱们校长怎么会把他挖过来,还全免学费,倒贴奖学金。”陈薇继续说道:“但是我听十二中的同学说,裘厉那人...” 她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这里有毛病,说是确诊了有情感障碍...你可千万别招惹他!” 姜雨当然不想招惹他,但是不做任务就会穷,然后穷死。 她也很无奈啊。 裘厉的确有情感障碍。 具体来说,就是感知不到人类的正常情感,冷漠,自私,不会共情,所以他基本上是很难从正常的事情中获得快感的。 因此,电视上的专家分析,他的心理已经扭曲了,杀人或者折磨人,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这种心理障碍,根本就是“冷血杀手”标配啊! 姜雨真的怕他。 不过,怕归怕,该做的任务,还是得硬着头皮做。 她早早地出了校门,在马路对面等着裘厉。很快,便看到他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他身形瘦削而颀长,额上贴着一个原木色创可贴,背着单肩包,穿着蓝白校服。 乍一看,就是一干干净净的普通高中生。 谁能想到,他以后会变成罪犯。 姜雨想到自己的任务,赶紧跟上了他。 她当然不敢直接上前和他搭话,只能像前一次那样,跟在他的身后,先摸摸底,搞清楚他的情况再说。 裘厉照旧去便利店,买了一根雪糕,上一次买的是巧乐兹,这次买的是红豆酸奶雪糕。 边吃,边走。 谁能够想得到,这样一个在路边吃雪糕的高中少年,将来会成长成可怕的大魔王。 转过一个巷子口,有一群大孩子在欺负一个小男孩,把他推搡在地上,抢走了他手里的玩具车。 小男孩流着眼泪,被推搡着摔倒在了裘厉的脚边,无助地向他发出求助的信号:“哥哥,帮帮我!救救我!” 然而,裘厉叼着雪糕棍子,直接从小男孩身边跨过去。 内心毫无波澜,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这世界上每天都在上演暴力和凌弱。 他感知不到这个世界的真实,那么旁人的悲喜,与他又有何干。 待他走到拐角处,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喝止:“住手!” 裘厉微微侧头,却看到姜雨急匆匆地跑过来,将被欺负的小男孩护在身后,对那帮大男孩道:“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大男孩看起来不过初中的年纪,仗着人多,也丝毫不畏惧姜雨,说道:“姐姐,劝你别多管闲事,你不是我们的对手。” “我是打不过你们,不过我大哥在这里,他身手厉害呢,你们再来十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说完,姜雨指了指在转角处停留在裘厉。 雄性之间似乎总有一种特殊的磁场,这些男孩们一看到裘厉,哪怕他一言不发、什么都没做,只是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但他们还是感觉到,他身上的某种沉郁的气场,绝非好惹的家伙。 大男孩们面面相觑,终于选择一哄而散。 姜雨蹲下身,用纸巾给小孩擦了擦眼泪,对他说道:“以后他们再欺负你,一定要还手。” 小孩男哭唧唧地看着姜雨:“我...不敢。” “一定要。”姜雨坚定地说:“哪怕挨揍,但一定要还手,任何欺负,都应该付出代价。这样,即便你打不过他们,他们也不会把欺负你当成一件容易的事。” 小男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向她道了谢,离开了。 裘厉回头望着姜雨,眸子里倒是流露出一丝兴趣。 姜雨冲裘厉扬扬手:“嗨,这么巧,又见面了。” 裘厉叼着雪糕木棍,随口道:“不巧,你故意跟踪我。” “......” 被戳穿的姜雨表情讪讪的,摸摸脑袋:“也没有特别故意。” “有事?” “就想跟你认识一下,我叫姜雨。”她对他伸出手,说道:“你是裘厉吧,很高兴认识你。” 裘厉漂亮的桃花眼轻佻地落在她的身上,冷笑道:“倒是说说,有什么好高兴的?” “......” 这特么直接把天聊死了。 姜雨看着面前这个脾气并不太好、阴恻恻的少年。她知道,在他面前说话必须十分地小心。 “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姜雨尽可能地释放自己的善意,希望能让她放下戒备心。 裘厉却只喃了一个字——“滚。” 说完,他手揣兜里,迈着懒散的步子往前走。 姜雨望着他修长的背影,心说,果然是三个亿难度的任务。 但她也不能就此放弃。 接受了任务,如果不完成的话,不仅会倒扣钱,生命还会受威胁。 横竖都是一死,豁出去了。 姜雨追上了裘厉,说道:“你现在去哪儿,回家吗?要不我请你吃晚饭?” 裘厉停下脚步,转过身,猝不及防间扣住了姜雨的后脑勺。 她近距离看着他的黑眸,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拼命想要挣开,奈何他的手宛如爪子般死死扣着她,抓的她头皮生疼。 他冷声问:“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没...没有啊。”姜雨紧张得都变声了:“认、认认识一下。” 他仿佛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嘴角冷冷勾了起来:“想认识我?” 姜雨知道,如果不编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再想要靠近他,就难上加难了。 怎么说怎么说,总不能告诉他,未来的你让我来拯救你,千万别当杀人犯吧! 裘厉的手捏住了她的下颌,问道:“想这么久,想到好理由了?” 姜雨感受着他指腹的粗砺,又想到了那一晚在江边发生的事,她心一横,愤声道:“你这个夺走我初吻的大坏蛋!” 裘厉:? 她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不对我负责吗!” 裘厉:...... 这真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姜雨说完这句话,面对着眼前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一阵凉风过,她感觉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没办法,除了看上他、赖着他这个理由之外,姜雨真的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能接近他了。 裘厉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翘了翘,冷森森地笑了:“你是小学生?” “呃。” “知道人工呼吸和接吻的区别?” “我知道啊。” 话音未落,少年忽然将她拉近了自己,俩人面面相贴,呼吸交织。 “我看你并不是很清楚。”他黑眸里弥漫着危险的戾气:“老子真对你负责,你敢要吗。” 姜雨眼睁睁看着他锋薄的唇就要碰着她了,她脑袋拼命侧向一边,吓呆了。 她错了,真的错了! 她这种菜鸡,不该胡乱撩这种程度的大佬... 她甚至都快要控制不住想要转身就跑,这辈子都离他远远的、永不纠缠! 裘厉见小姑娘细长的烟眉蹙了起来,杏眼眸子里闪动着恐惧,他便松开了她。 姜雨吓得赶快躲开,躲在一棵香樟树后面,宛如小鹿般,防备地看着他。 他手揣兜里,离开。 姜雨和他拉开安全距离,还是不甘心,冲他喊了声:“我当然知道人工呼吸和接吻的区别!” 裘厉地回头望了眼,小姑娘还躲在十几米开外的树后面,冲他道:“人工呼吸又不需要伸舌头,你这个流氓!做了还不承认。” “老子什么时候伸舌...” 话音未落,周围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裘厉懒得解释,心里骂了声操。 姜雨已经跑远的没影了,他扯下了额头上的创可贴,看了看,脑海里仔细回忆着那晚的情形。 伸舌头,应该...没有吧。 ...... 姜雨回到家后,检查了一下【知过】app上的资金账户,发现之前扣除的五百终于又退了回来,她总算松了口气。 之前本来想着,虽然接了裘厉的业务,但是消极怠工,离他远远的,就算挣不了三亿酬金,也不会有人身安全的威胁。 现在看来...任务接了就必须得做。 想来也合理,毕竟人家在未来眼巴巴地等着,她这边消极怠工,多少说不过去。 姜雨拜托陈薇,辗转从三班同学那里,要来了裘厉的微信,添加他为好友。 连续添加五次,都被他拒绝了。 姜雨这辈子还从来没在男生手里栽过这么大的跟头,以前不管在学校里还是在舞蹈班,都是男生主动问她要微信,给不给看心情。 裘厉这家伙,挺傲啊。 不过转念一想,三个亿的业务,哪能这么容易攻略呢。 姜雨一边写作业,一边继续锲而不舍地添加他微信。 终于,在第十八次被拒绝之后,第十九次,裘厉通过了她的好友添加申请。 她打了个呵欠,拿起手机,发了个“你好”的猫咪表情包过去。 裘厉:“想怎样?” 姜雨:“认识你。” 裘厉:“我对你没兴趣。” 姜雨:“也不能这么绝对” 裘厉:...... 良久,他发来一条消息:“第一次搞人工呼吸,不太会,你不用想太多。” 姜雨看到这条消息,都要笑出声了。 想着裘厉那家伙真的开始回想那晚有没有伸舌头的事。 她竟然觉得这家伙有点可爱了。 姜雨:“不管,这是我的初吻。” 裘厉:“有这么重要?” 姜雨:“当然!” 又过了很久,裘厉发来一条消息:“你想要什么。” 看着短信,姜雨笑了起来,她知道,主动权已经到手了。 姜雨:“不需要啦,只要能认识你,我就很开心了。” 裘厉:...... 想象着这位大佬恶心心的嫌弃的表情,姜雨莫名心情就很愉悦。 其实想想,少年裘厉,也没那么可怕。 关系终于有了初步进展,姜雨心情不错,踮起脚尖,手做环状,在房间里转了个好几个圈。 就在这时,【知过】app独特的系统提示音传来—— “叮,新委托,是否接收。” 姜雨赶紧拿起手机,看着服务号里发来的任务信息:酬金20000。 她想到第一次【美仔】的委托,也是两万多的酬金。想来任务难度和酬金多少是划等号的。 这一次的新委托,进行起来应该不会太艰难。 姜雨还要努力筹集上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学费,因此,她毫不犹豫地接收了任务。 很快,一个昵称名叫【叶子】的女孩,添加了姜雨的好友。 姜雨:你好,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 叶子:“请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我!” 她发来的是语音,姜雨听她的声音,情绪波动很大,似乎特别失控。 姜雨:“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一定尽力。” 叶子:“请你帮忙转告过去的我,在9月23号晚上9点,晚课结束后,千万不要走平日放学的那条路!千万!” 姜雨回瞄了眼桌上的电子闹钟,现在是9月23号晚上7点15,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糙。 这些委托人,能不能提前一两天说话! 非得掐着时间给任务是吧! 路过 姜雨按照【叶子】发来的基本信息,打车来到了职业大学门口,等待叶子放学。 照片里年轻的叶子,看起年龄约莫十九二十,化着浓妆,头发还挑染了,穿一身皮衣皮裤,大长腿,很飒很酷。 【叶子】情绪不太好,具体会发生什么,她也没有明说。 但其实不需要说明白,姜雨差不多已经猜到了。 以前她看过一部韩剧名叫《素媛》,猜测【叶子】的经历,多半和素媛相似。 这样的不幸遭遇,才会让她这么多年耿耿于怀,哪怕是多年后向姜雨求援,都三缄其口,不堪回顾当年的事情。 姜雨没有勉强她讲述具体情况,同为女孩子,她决意今晚一定要保护好年轻的叶子,使她免受伤害。 姜雨在校门口耐心地等待着叶子下课。 心里有些打鼓,害怕自己应付不过来,甚至想要摸出手机来报警了。 只是...报警该怎么说,这是很大的问题。 她总不能告诉警方,这里有一起预谋犯罪,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说了你也不会信。 太天方夜谭了。 而且,究竟会发生什么,姜雨也不确定。 姜雨打开地图,按照委托人【叶子】给她的路线观察了一下,发现这条路线距离之前裘厉发来的地址宁阳路38号,很近。 裘厉的家应该就在这附近。 这一带属于旧城区中犯罪频率高发的区域,棚改区,廉价酒吧和娱乐室聚集,人烟稀疏,因此很容易发生暴力和犯罪。 姜雨给裘厉发送了路线定位:“看在上次我救你一命的份上,现在报答我的机会来了,等会儿在这条路上等我!” 隔了五分钟,裘厉才回她:“谁救谁?” 上次她贸然跳江救人,结果反而被裘厉给救了起来。 姜雨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帮帮忙,我一个人走这条路有点怕。” 裘厉:“你不像会害怕的人。” 姜雨:“我也是女孩啊!qaq” 裘厉:“那你等着吧。” 姜雨琢磨他这语气,多半是不会来了。 她低头思忖片刻,还是决定报警。 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别人的情况之下,求助警察,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管会发生什么事,警察及时赶到,一切都好办了。 姜雨报了警,没有说的太明白,只说在这条路上发生了暴力事件,请他们赶紧过来。 刚放下电话,姜雨便看到一个化着妆的女孩走出校门,头发挑染着一抹蓝,穿着大码卫衣配破洞牛仔,嘴里嚼着口香糖。 她就是叶子。 姜雨赶紧迎上去,对她说道:“你好。” 叶子将嘴里的口香糖吹了个泡泡,睨了姜雨一眼,没搭理她,错身离开。 姜雨赶紧追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腕,急切道:“你不能走这条路。” “你谁啊?”叶子看起来很叛逆,冷冷道:“跟你很熟吗!” 姜雨继续解释:“你走这条路回家,会出事的。” 叶子翻了个白眼,显然不相信姜雨说的话,继续往前走。 姜雨追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腕,固执地说:“听着,你会后悔的,这条路上有危险。” 然而话音未落,叶子忽然摸出一把小刀子来,指着姜雨,怒声道:“滚开!” 姜雨立刻退后几步,看着她手里的刀尖,泛着冷冰冰的寒光,心说好家伙。 这妹子居然随身带刀,而且看她抽刀这架势,非常熟练了。 小太妹一个啊。 姜雨必须顾及自身安全,不好再阻拦她,只能任由她离开。 不需要特别担心,因为刚刚她已经报警了。 即便待会儿遇到有流氓或者罪犯,警察很快就会赶过来,救下叶子。 姜雨远远地跟在叶子身后,谨防有突发的情况。 叶子穿过了人烟冷落的街道,来到了比较热闹的酒吧街,站在一间酒吧门口,顺手给自己点了根烟,熟练地抽了起来。 姜雨看到她拿烟的手都在颤抖,似乎很紧张。 她皱了眉头,察觉眼下这情况...和她想象的有点不对劲。 姜雨观察了一下周围,酒吧很热闹,但是街上人不多,冷冷清清,时而有几个醉汉说着胡话经过。 她警惕着这些路人中,是否有坏人不怀好意,行凶作恶。 就在这时,路口走来一对情侣,两个人都很年轻,看着和叶子差不多年纪。 俩人背着书包,牵着手,笑得很甜蜜。 叶子见到这俩人,顿时变了脸色,冲上去揪住了女孩的头发,怒骂道:“果然是你,贱人!” 女孩看到叶子,眼底满是震惊,还有几分心虚,立刻放开了挽着男孩的手:“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室友说你们在一起了,我一开始还不相信。” 叶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地大喊道:“乔雅,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什么都告诉你!你竟然抢我男朋友!” 乔雅楚楚可怜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叶子,你听我解释,这一切发生的很快。我真的没有想要骗你,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上路明。而且他也说,和你早已经没有感情了...” 她的莲言莲语更加激怒了叶子,她将手伸进了包里,紧紧握住早已准备好的小刀。 那个名叫路明的男生走了过来,将乔雅护在身后,斥责叶子道:“够了,你别像个泼妇一样!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解决” 叶子看着面前亲密的俩人,一个是她最爱的男朋友,另一个是她最好的闺蜜…绝望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 就在路明护着乔雅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叶子仿佛是下定了决心,猛地从包里摸出了锃亮的刀子。 弹簧自动弹开,她用刀尖对准了乔雅,大喊道:“去死吧,贱人!” 姜雨看到她摸出刀子,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这叶子哪里是什么受害人,她才是潜在的犯罪凶手! 今晚是她的犯罪之夜! 姜雨来不及多想,三两步冲上去,阻止叶子疯狂的行为。 “别这样,冷静一点!” “放开我!”叶子哪里冷静得下来,反手一划,姜雨感觉小臂一阵刺痛。 锋锐的刀刃将姜雨的小臂皮肤挑破了,只是破了皮,但是鲜血顺着她的手腕落了下来。 姜雨的痛觉神经格外敏感,这一刺,钻心的疼痛密密麻麻地钻入神经。 但是她顾不得这么多了,叶子还拿着刀,疯了一般刺向了乔雅。 “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乔雅吓得躲在了路明身后:“你...你疯了!” 叶子陷入了彻底失控的状态,拿着刀追逐着乔雅。 乔雅吓得东躲西藏,四处逃窜。 而路明看到明晃晃的刀子,下意识的反应竟然也是跑开,丢下了手无寸铁的乔雅。 乔雅退无可退,摔倒在了地上。 姜雨再度上前试图阻止叶子,但是叶子用刀子威胁地对着她:“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姜雨立刻举起双手,后退一步,说道:“你冷静一下,否则你会后悔的。” 叶子绝望地流着眼泪,激动大喊:“我不会后悔,我只想杀了这个贱人,她把我的人生全毁了!全毁了!” “人生那么长,一个男朋友算什么。”姜雨只觉得好笑,继续说道:“你杀了她,才是真正的毁掉自己的人生。” “你再说,我连你一起杀!” “你杀了我,有用吗?”姜雨说道:“如果杀人真的能让你消除痛苦的话。未来的你就不会找上我,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鬼话。” 姜雨循循善诱道:“只是想告诉你,别为一时的冲动,用一生去赎罪。” 姜雨知道,如果此刻不阻止她,恐怕未来的【叶子】一生都会在悔恨中度过了。 “而且,最应该付出代价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姜雨见路明正要开溜,于是跑过去,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给拽了回来。 她从小练芭蕾,天鹅臂看着瘦小,全是肌肉,路明被她揪着衣服带到叶子面前。 “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脚踩两条船的人是他,背叛你的人也是他。你就算要泄愤,也不该只把气撒到闺蜜身上,这个男人,不是更该杀吗!” “别别别...” 路明是个软弱没种的男人,见叶子手里明晃晃的刀刃,吓得腿都软了,狼狈道:“阿叶,我是爱你的,我真的爱你。都怪乔雅这个贱人,是她勾引的我!我本来是不愿意的,我心里只有你啊!” 坐在地上的乔雅听到这话,站起身,难以置信地望着路明:“你...你混账!明明是你先找的我!那次聚会见面后,你主动加的我微信,现在你不承认了?” 路明看着疯狂的叶子,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了,把全部的脏水都泼到了乔雅身上:“那天晚上,她喝醉了酒,给我发微信,说一直暗恋着我,碍于和你的关系,才一直忍着。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叶子,你原谅我,我还是爱你的啊!” 叶子死死咬着下唇,失望地看着路明,攥着刀子的手颤抖着:“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姜雨使劲给乔雅使眼色,让她趁着现在,赶快离开。 乔雅失望地流着眼泪,跑开了。 姜雨对叶子说道:“现在你看清楚了,这样的男人,值得你为他犯罪,为他杀人,为他坐牢一辈子吗。” 叶子听了姜雨的话,又看着面前这个怯懦没有担当的男人,恍然大悟。 她失望地摇着头,啜泣着退后了两步:“对,不值得,你不值得我为你杀人,也不值得我这么喜欢你!” 姜雨见自己的话有效,也松了一口气,鼓励道:“没错,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男孩。” 叶子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不再用刀子胡乱比划了。 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一砖头敲在了叶子的脑袋上。 姜雨惊讶地望过去,却见一身黑T的裘厉站在叶子身后,一只手拿着断裂的砖块,嘴里叼着一个棒棒糖,眼神很淡。 叶子就这样晕在了他的脚边,裘厉顺势踢开了她手边的刀子。 姜雨惊悚地说:“你...你干什么?!” 裘厉望了眼她小臂上蜿蜒的鲜血,腮帮子被棒棒糖撑得鼓了起来,理所当然地说:“路过,顺手。” “……” 梦魇 “你干嘛下这么重的手。” 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叶子,姜雨哭笑不得:“她是我的委托人,问题都已经解决了。” “哦。” 裘厉耸肩,将棒棒糖从左边腮帮子滚到右边。 毫不在意。 鲜血的红色,是唯一能刺激他神经的颜色。 因此,他下手够格外狠辣,出手就会见血。 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他自己。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驶了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警察下车,看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女孩,以及裘厉手上断裂的砖块 路明做贼心虚,一看到警察,莫名吓得屁滚尿流、拔腿开溜,不过没跑几步就被民警给抓住了。 民警之前接到了报警,说这一带有暴力事件,到场见到有女孩晕倒在地上,自然把这这起事件当成了打架斗殴处理。 所以,他们对裘厉也相当不客气,给他拷上了手铐。 “不是,你们误会了。”姜雨赶紧帮忙解释:“是我们报的警。” 民警道:“有什么话,到派出所说吧。” 裘厉没有挣扎,也没有解释,上车的时候,叼着棒棒糖回头望了姜雨一眼。 姜雨在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他杀死霍城后落网的画面。 那样压抑的眼神,深深地扣着她,仿佛这一眼,就是永别... 那时候,他好像也在笑。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 奇怪,她上一世根本不认识裘厉,哪怕他杀了霍城,和她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些幻想的画面? ...... 警局里,姜雨配合警方做了笔录,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了。 不过隐去了【叶子】委托的事,只说自己是偶然路过,遇到叶子行凶,试图阻止。 而裘厉是她的朋友,两个人相约见面,他完全是为了帮她,才会伤人。 民警查清楚了真相,也没有为难俩人,毕竟他们是为了阻止意外发生。 但是裘厉下手未免太狠了吧,直接一砖头给女孩脑门招呼过去。 叶子现在在医院,已经清醒了过来,民警正赶过去给她做笔录,没什么事,也就放了裘厉和姜雨。 俩人走出警局,已经将近凌晨了。 街头凉风袭人,偶有车辆呼啸而过,行人稀少。 裘厉走在前面,似乎也没有理她的意思,全然如陌生人一般。 不过走了几步,又不经意地侧头瞥了她一眼。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姜雨心里挺愧疚的,追上他,解释道:“所以才报的警。” 裘厉继续往前走,冷淡地说:“下楼买糖,碰巧遇到。” “真的吗?” “不然?” 姜雨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你不放心我呢。” 裘厉翻了个轻飘飘的白眼:“我有病?” 姜雨撇撇嘴,心说你不仅有病,你还病得不轻呢! “反正,今天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如何收场。”姜雨追上他,拍拍他的肩膀,真诚地说道:“弟弟来的很及时哦!” 裘厉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而且抓的是她受伤的左手:“是么。” 手掌虎口处正衔着姜雨小臂的伤口位置,疼得她“嘶”地叫了声:“疼!你弄疼我了!” 伤口本来不深,只是破了皮,现在已经没流血了。但是被他这一抓,鲜血渗透了衣袖,也沾染了他的指尖。 姜雨最受不得疼,强忍着眼泪,牙齿咬得下唇都翻白了。 这男人,真特么疯。 如果不是任务强制要求,给她十个亿她都不会去招惹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裘厉看着小姑娘的伤口,蓦然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正如她打他的时候,他会痛,而当他伤害她的时候,他的心也会想被细细密密的针扎了一般的疼痛。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痛。 对她想要占有和保护的欲望,仿佛沁入了他的骨血中。 裘厉立刻松开了姜雨,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血,沉声道:“跟着我。” 说完这话,裘厉迈着步子过了马路。 走到马路中间,见姜雨没跟上来,他回头用命令的口吻重复:“跟着。” 姜雨见他连车来车往的马路中间都敢逗留,加快步伐穿过人行横道,跟上了他。 裘厉将姜雨带回了宁阳路38号的家中。 他的家位于宁阳路一处名叫水汐台的普通小区单元楼里。 这个小区年代有些久远,单元楼甚至没有电梯,基础设施也比较落后了。 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姜雨绝对不会随便跟着一个有危险系数的男人回家,但是一想到【拯救恶魔少年】的任务进度。 她咬咬牙,决定暂且跟着他。 反正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谁怕谁! 裘厉的家是一个套三,房间很大,也很空。家具都非常老旧,有一整面靠墙的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 姜雨走到书架边流连了一阵,书架上几乎全是心理学和精神分析相关的著作,国内外的都有。 她隐约记得法制新闻对他进行专题报道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他的父亲,是国内最顶尖的精神分析学教授,不过后来因为某些不可公开的原因,入狱了。 这些书,应该都是裘厉父亲的。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姜雨问裘厉。 裘厉没有回答她,从柜子里取出了处理伤口的药箱,说道:“过来。” 姜雨磨磨蹭蹭走了过去,裘厉也很不客气地将她拉过来,很粗鲁地撕开了她的衣袖。 “嘶。”姜雨跪在地毯上,往后缩了缩手:“疼。” 裘厉没管她的叫喊,打开云南白药的盒子,沾了药粉洒在她伤口的位置,然后用干净的纱布替她包扎。 动作细致,却很不温柔。 “你是没别的事情做,一天到晚管闲事?” 姜雨不满地说:“我忙着咧。” 他似报复一般,稍稍用力,纱布紧缚住伤口。 姜雨吃疼,试图缩回手,却被他用力攥着,挣扎不得。 “疼死了!”她使劲儿瞪他,怒道:“你不能轻点吗!” “怕疼就少管闲事。” “你以为我想么。”她不满地说:“我要挣钱啊,没钱就没有学费。” 裘厉给她重新包扎了伤口,甩开她的手:“那就专心挣你的学费,少来招惹我。” 姜雨缩回手,讪讪地望他一眼:“不招惹就不招惹。” 今天手臂有伤,战斗力不足,姑且就先顺着他吧。 裘厉给她包扎了伤口,转身回了书房,不管她了。 姜雨收拾了一下茶几上带血的纱布,然后将垃圾桶里的口袋系好放在门边,准备待会儿带下去。 “裘厉,我走了噢。”她来到书房门口和他告辞。 他坐在桌边写作业,台灯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的轮廓,他显出了不同于过往的柔和感,神情很专注。 看来不是小混混,而是学霸。 姜雨想起那则法制报道,说裘厉犯案的时候,已经拿到了精神分析领域的博士学位,而那一年,他也不过二十四岁。 的确是高智商。 “弟弟,我走了。” “别叫我弟弟,我不比你小。” “就算小一分钟,也是弟弟。” 他演算着程式,面无表情道:“快滚。” 姜雨倚在门边,耸耸肩,又问道:“对了,第一次见面那晚,你为什么会挨揍。” “忘了。” “你认识那些小混混吗?” “以前十二中的。” 姜雨推测,以他这种脾气,在学校里肯定树敌不少,挨揍也实数正常。 不过,聿熙高中比十二中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世界上,到处都不缺恃强凌弱之人。 姜雨对他说道:“以后在学校要是被欺负了,记得来找我。” 裘厉侧头,望了眼这个兴许只比他大几个月的小丫头,反问:“找你?” “不是说我喜欢管闲事么。”姜雨义正言辞地说:“以后姐姐保护你。” “先管好你自己吧。”他冷嗤一声,加重了咬字:“姐姐。” 姜雨笑了笑,从包里摸出一枚费列罗的巧克力糖,递到了他的手边:“反正,谢谢你今天出现,也谢谢你给我上药。” 看到那颗费列罗,裘厉表情骤然降至冰点:“我不喜欢吃,拿走。” “我看你挺喜欢甜食呀。”姜雨道:“这一颗就好贵,我只买了一颗,请你吃。” “你能不能滚了。” “凶什么,给你我就走。” 他抓起手边的费列罗巧克力,反手砸到门边,暴躁地说:“滚啊。” 姜雨吓了一跳,赶紧闪躲,转身离开了他家门。 真是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 姜雨离开以后,裘厉暴躁地踹了书桌一脚,椅子立刻后移了几米。 他的心绪烦躁至极。 那颗费列罗,让他想到了那个宛如梦魇般笼罩着他整个童年阴影的男人。 裘厉的父亲,精神分析领域最有潜力的心理学家。 也是一个疯子。 他入狱的原因是虐待罪,而他所虐待的对象,就是他唯一的儿子,裘厉。 他为了让裘厉戒掉爱吃甜食的坏毛病,曾经对他做过非常极端的精神实验。 在裘厉的童年里,曾经最爱的费列罗,现在一看到,就会生理性的反胃呕吐。 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每一天,对于裘厉而言都是无边酷刑。 不是身体的伤害,而是精神上的... 后来,父亲以虐待罪入狱,他总算得以解脱。 然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早已经失去了当人的资格。 只是因为精神和心理障碍,裘厉的神经麻木到丧失感知,也丧失了同情心和同理心。 就算不断地吃甜食,味蕾却捕捉不到一星半点的甜。没有痛感、没有快感。 哪怕每夜对自己做某些“事”,都不会感觉到任何痛快。 什么都感觉不到,宛如一个死人。 裘厉在黑暗中静坐了很久,起身,捡起了地上的费列罗。 巧克力兴许一直被她揣在兜里,有些融化了。 他拆开金箔包装,不抱希望地将融化变形的巧克力放进嘴里。 一瞬间,甜腻的味道从舌尖满蔓延开来,味蕾爆.炸! 裘厉猛然睁大双眼。 就如同那天被她打那一巴掌的痛感。 十多年无知无觉的麻木世界里,那女孩竟带给了他唯一的知觉。 而且,来的那样强烈! 裘厉将金箔纸紧紧攥在手里,直到最后一抹甜意融化,他才缓缓松开手... 良久,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黑沉沉的眼底透出前所未有的兴趣。 喃了两个字—— “姐姐。” 旋转的黑天鹅 第二天早上,姜雨被“叮”的一声信息提示音吵醒了。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里传来了【知过】的系统提醒:“【拯救失足少女】任务酬金16000,已到账。” 同时,系统还给了姜雨捎来两段来自叶子的留言—— “谢谢你阻止了我,没有犯下令我懊悔一生的过错。你说的很对,为了那个渣男,搭上自己的一生,不值得。” “从今以后,我会用最感恩的心态,迎接全新的人生。” 姜雨不自觉间弯了唇角,觉得特别满足。 原来帮助别人,除了能赚钱以外,也能获得这么大的成就感。 姜雨放下手机,哼着歌去洗手间梳洗打扮一番,化了个淡妆,带上舞鞋和练舞服,径直出门,去了灵雀培训中心。 今天,灵雀将会从每个班一位选拔优秀的苗子,参加年底的推优比赛。 姜雨必须要拿下这个名额,才能获得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机会。 姜雨系好了舞鞋,换上贴身的舞服,来到练舞室。 同学们看到她,面面相觑,带了几分不解的神情。 “她怎么来了?” “不是说交不上学费,要退学了吗?” “如果她来了,那今天的推优选拔,思琳不就危险了吗?” 在姜雨走进舞蹈室的那一瞬间,同学们的目光,同时聚焦到了镜子边正在压腿的一个女孩身上。 女孩名叫吴思琳,是姜雨在班上最大的竞争对手。 俩人都是深受班级负责老师的器重和喜欢,而且俩人实力水平不相上下,谁都不逞多让。 平日里倒还罢了,但是今天的推优考核,每个班只会选出一个名额参加年底的比赛。 因此,她和姜雨俩人之间,势必有一场你死我活的竞争。 吴思琳为这件事,已经烦恼了一个暑假里。 在开学之前,她特意提了礼物,去找黄昕老师询问这件事情,得到的答复是:姜雨拖欠舞蹈班学费太长时间,这学期就会被开除了。 因此,吴思琳信心满满,以为今天肯定能拿下推优的名额。 却没想到,姜雨竟然来了! 同学们相互传递着眼色,表示今天有一场好戏看了。 毕竟,对于灵雀艺术班的绝大多数同学而言,推优比赛只不过是打个酱油而已。 吴思琳和姜雨俩人的竞争,才是神仙打架呢。 很快,黄昕老师和一众灵雀艺术班的评委老师走进舞蹈教室,让同学们准备好,考核正式开始了。 姜雨微微有些紧张,在镜边的横栏上压着腿,做着热身的准备。 吴思琳倒是没有太紧张。 一则她心里清楚,姜雨和主评审黄昕老师关系一直不太好,而恰好自己又经常给黄昕老师送小礼物,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二则...她也不认为自己比姜雨跳的差,既然实力水平半斤八两,姜雨当然不会是她的对手。 吴思琳的闺密们围在她身边,冷嘲热讽地说:“放心吧,思琳,她不是你的对手。” “就是,你看她的舞鞋,每次都是这双,都跳的滑线开缝了,连替换的都没有。” “啧,太寒酸了吧。” 吴思琳对闺密们道:“不要嘲笑别人家世,贫穷不是她的错。其实,姜雨的实力还是很强的。” “思琳,你真善良。不过我也是有一说一,本来她实力就比不上你。” “思琳从小受的是最专业的芭蕾舞训练,请的都是名家来教学,哪是姜雨那种半道野路子能比的。” ....... 其实女孩们这般诋毁姜雨,多少还是有嫉妒的成分存在,灵雀艺术班里的女孩,几乎都是从小就开始了芭蕾舞训练。 可姜雨不是,她是几年前才正式接触芭蕾舞,可是没想到后来居上,仅用几年时间,就超越了她们所有人,甚至达到了吴思琳这种班级拔尖的优等生同一水平。 这样的天赋,谁能不嫉妒呢。 就在女孩们窃窃私语说着小话的时候,选拔已经开始了。 老师让每位同学到舞台上跳一段最拿手的动作,约莫三分钟时间。 不需要跳太多,三分钟,已经足以让老师看清楚一个学生的功底水平了。 女孩们一一上台进行展示。 而台下的评选老师们看了她们的表演,纷纷摇头,相当不满意。 这样的水平,连爱斯梅拉的门槛都够不到。 直到吴思琳上台,来了一段她最擅长的大劈叉,随着音乐节奏,先将身体呈现跪姿,单腿伸向前方,轻松地劈叉,同时挺直上身,将动作定格。 非常漂亮。 评选老师们微笑着打分,似乎总算看到了一段不错的表演。 吴思琳信心满满地谢了幕,走下了舞台。 “太棒了思琳!” “这一段劈叉真是太美了,简直了!” “只有你能做到了吧!” 女孩们纷纷对她吹着彩虹屁,吴思琳也是相当受用,回头睨了姜雨一眼。 下一个,老师叫了姜雨的名字。 姜雨活动了一下四肢,走上舞台。 经过吴思琳身边的时候,不出意外,吴思琳不经意地伸出了长腿,准备绊她一下。 姜雨早就知道她人前人后是两幅面孔,上一世的今天,姜雨就被她绊了个扑爬,整个人摔在地上,差点骨折。 自然,舞台的表现就差强人意,连推优选拔都没能进去,更是无缘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早就料到吴思琳会有这一招,姜雨索性在她伸腿的那一刻,直接踩住了她的脚背,用力碾了一下。 吴思琳吃痛地尖叫,然后立刻捂住了嘴,不敢叫出声,生怕被周围人发现她使绊子。 姜雨嘴角勾了冷笑,径直走上了舞台。 吴思琳愤恨地望着她,心想着,就算让她上台又如何,她是不可能比得过自己的。 音乐响起,是非常熟悉的《天鹅湖》旋律,姜雨跟着这一段高潮的音乐节奏,开始了那一段非常经典、也非常高难度的黑天鹅旋转。 她支撑着腿,以脚尖站立,另一条腿抬起来,膝盖弯曲。然后环着手,眼睛盯着一个点,以最快的速度旋转着。 配合着激昂的情绪,黑天鹅的魅惑、妖冶和强势被她自大限度地展现了出来! 吴思琳不知不觉,咬住了下唇。她转头去看评委老师们,老师们一个个甚至都忘了打分,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旋转的黑天鹅。 直到音乐停止,姜雨稳稳当当地立住身子,屈身优雅地致谢。 “啪”“啪”,一位评委老师开始鼓掌,宛如点火的引线,顷刻间,整间教室掌声如雷! 吴思琳不敢相信,仅仅一个暑假没见,姜雨的舞蹈水平,提升得未免太快了吧! 上个学期还能勉强和她打成平手,而今天一见,简直和她不在同一个档次了。 姜雨走下舞台,心脏跳动着,胸腔起伏不平。 她知道自己的水平,早已经不是上一世十七岁的水平了。 现在的她,平白多出了好几年的练舞经验,水平绝对可以称得上专业。跟吴思琳这些小屁孩,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吴思琳死死咬着牙,望着姜雨,眼底透着不甘和嫉妒。 然而,身边闺蜜酸言酸语又来了:“跳得好有什么用,评委老师们不可能选她的。” “就是,就她这种家世,连学费都交不上,进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那不是给我们灵雀培训班丢脸吗?” “没错!老师们不可能选她的。” ...... 吴思琳总算稍稍放心了些。 她们说的没错,评委老师们不会让姜雨参加推优比赛的,毕竟,她连灵雀培训班这点学费都能一拖这么久。 而灵雀的学费,连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学费的零头都赶不上,姜雨想要进入这所芭蕾舞的圣殿,真是白日作梦。 念及至此,她又开始志得意满,轻蔑地望了姜雨一眼。 姜雨没有理会她,而是认真地观看着每一位上台的同学们的表演。 很快,比赛结束了,每一位同学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示,但每个班的名额,只有一个。 她们中必然要挑一个最优秀的同学,进入年底的推优比赛。 黄昕最终上台宣布最终的名单。 她望了姜雨一眼,又看了吴思琳一眼,然后目光落定在手里的卡纸上。 吴思琳见姜雨这么忐忑,甚至连手都在轻微地颤抖,她觉得有些可笑。 难不成她还在希冀着什么吗,就她这样的家庭,还想进爱斯梅拉? 痴人说梦。 吴思琳信心满满地等待着从黄昕老师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然而,她等来的,恰恰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那个名字—— 姜雨。 “经过评委老师们商榷一致,我们选定最终进入推优比赛的同学,是姜雨。” 说完这话,黄昕带头鼓掌。 同学们纷纷心悦诚服地鼓起掌来。 毕竟,大家有目共睹,刚刚姜雨的一番表现,实在堪称全场最佳。 就连平日里总是和她不相上下、甚至略胜她一筹的吴思琳,刚刚的表演和她一比,简直就是鱼目和珍珠的区别。 所以,姜雨能赢得推优比赛,实至名归。 吴思琳还没有反应过来,在众人的掌声中,愣愣地看着姜雨。 直到此时,姜雨才终于回头,正眼望向了她。 在她的眼神里,吴思琳看到了一种没有见过的光芒。 那样的光芒,绝对不属于过去那个自卑、怯懦的姜雨。 她就像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 分手 周末下午,姜雨在舞蹈教室练习《天鹅湖》的选段,【知过】app里再度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这条消息来自于未来的【裘厉】。 裘厉:“进展如何。” 他嗓音比之于少年时,要更加浑厚低沉许多。 姜雨将纤瘦的腿抬到墙上,一边拉伸,一边给她回了信息:“正在攻略ing,别急嘛。” 裘厉:“我不能时常和你联系,手机只有固定时间可以使用,但希望你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姜雨知道,此时裘厉肯定还在牢狱中。 漫长的无期徒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所以他心里肯定着急。 姜雨:“我既然答应了,一定尽力帮你。” 裘厉:“跟我谈谈情况。” 姜雨:“已经认识了,不过‘你’对我总是凶巴巴,只要稍稍靠近些,就好像要吃人似的,也不跟我交朋友。” 裘厉:“你需要主动一些,我不会伤害你。” 姜雨:“你确定噢?” 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裘厉的回复,姜雨猜测他又被上缴了手机。 主动一些...真的不会被揍吗。 想到那晚的主动示好,都被他拒之于千里之外,姜雨心里打着鼓。 这三个亿的委托,太难了些吧! 姜雨给【知过】服务号发了一条消息:“我要是在任务过程中遭遇人身伤害,算工伤吗,还有机会重生再来吗?” 【知过】服务号:“每个人的机会只有一次,请珍惜生命。” 姜雨:...... 服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给裘厉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晚上有空吗?” 发完这条消息之后,姜雨就去练舞了,半个小时之后回来看,不出意外,裘厉没回她。 她继续给他信息:“姐姐想请你吃晚饭,赏光吗?” 依旧没回。 不管了,姜雨直接把自己的定位发给了他:“两个小时,来找我,你不来,我直接去你家。” 发完这条短信,姜雨继续练舞。 没过多久,培训班的走廊里传来了一阵骚动,教室里的女孩们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姜雨偏头,赫然望见走廊上站着一个男人。 霍城。 此时的霍城也不过十七八岁,身形挺拔,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衬衫,乍一看非常帅气俊朗,是能够在人群中一眼望见的英俊。 然而,姜雨只要看到他,便想到婚后那些被他侮辱家暴的场景,条件反射般地感到一阵阵恶寒。 走廊上,女孩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霍城的身上,低声讨论着:“是霍氏集团的太子爷,霍城啊!” “他来找谁?” “当然是姜雨了,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女孩们望向姜雨,眼底透出羡慕嫉妒的意味,酸道:“真不知道霍城怎么会看上她,两个人差太多了吧。” “你不知道吗,她只不过是聿熙高中的校花陶安馨的替身罢了。” “聿熙高中谁不知道啊,霍城追求校花陶安馨,屡次遭拒。姜雨和陶安馨长得有几分神似,所以霍城才退而求其次,和她在一起的。” “原来是这样!” “听说追都没怎么追,霍少勾勾手指头,姜雨就过去了。” “平时装得多么出淤泥而不染,果然还是贪图霍城有钱,假清高。” “没错,人家陶安馨家境也不好,但是就能不对霍城动心,所以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谁真清高,谁假清高,一目了然。” ...... 姜雨没有在意周围女孩们的议论,因为她们说的是实情。 上一世的她,的确是对霍城优渥的家世,以及富裕水土里养出来的富家子挥金如土的气度所吸引了。 她太穷了,霍城能让她免于辍学,继续学舞。 没有比即将渴死在沙漠中的人,见到一汪清澈泉水,更具诱惑力的东西了。 上一世的姜雨,大概的确是爱上了霍城。 过去她一直以为霍城对自己真心,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出于嫉妒,直到婚后,他才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因为得不到最爱的陶安馨,他再看姜雨,已然觉得面目可憎。 所以当拳头落下来的时候,姜雨才恍然明白,替身永远是替身,蚊子血也当不了他心头的白月光。 不过,现在的姜雨不会再犯第二次的错误了。 她自顾自地练习着动作,一直没有理会霍城,只当他不存在一般。 一开始,霍城还觉得有点新鲜。 过去这小姑娘一看见他,就如同稚鸟投林一般,飞扑到他的身边,费尽心思地想要讨好他。 霍城以为,这是姜雨为了讨好自己,有意在欲擒故纵。 等着吧,不超过五分钟,她肯定会跑过来逢迎自己。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姜雨似乎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一遍又一遍反复地练习着动作。 霍城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她怎么能让自己在这里等这么久! 霍城终于沉着嗓子、不满地叫了声:“姜雨。” 姜雨听到他的声音,回头清淡地望了他一眼:“有事?” 有事??? 难道她看不到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吗! 霍城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我在等你。” 说完这话,霍城等待着姜雨朝自己飞扑而来,他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冷落她一段时间。 然而,姜雨却只是面无表情地耸耸肩:“哦,那你等着吧。” 这下子,不仅是霍城,就连周围的女孩们都惊讶了,你望望我,我看看你。 姜雨以前对霍城可不是这种态度,以前霍城说一、她不会说二,听话又温顺,姿态很是卑微。 今天未免也太反常了吧! 霍城看着小姑娘在舞蹈室里旋转着、扬起漂亮的下颌,锁骨线条流畅而优美,身段匀称,肌骨雪白。 他一阵怒火冲上心头,气得脸上肌肉都在颤抖,心里有一种变tai的冲动,想要把她狠狠地欺负一顿。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霍城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能带着怒火,拂袖而去。 等着吧,她肯定会哭着回来求他。 ...... 事实上,姜雨压根没把霍城放在眼里,更没把他放在心上,继续用心联系着一个个高难度的动作。 现在她只想要赢得年底推优选拔的名额,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哪有心思多看霍城一眼。 结束训练之后,姜雨去洗浴室冲了个痛快的热水澡,吹干净了头发,清爽地走了出来。 而霍城坐在休息室里,冷着脸等她。 姜雨没搭理这男人,混在女孩们鱼跃而出的身影中,径直走出了培训班。 霍城见她竟然真的不搭理自己,只能追上去,在阶梯边一把揪住了姜雨的手腕:“站住!” 姜雨挣开了他,退后两步,说道:“找我有事?” “找我有事?”霍城不可思议地重复她的话:“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居然这样跟我说话。” “不然,难道要我小亲亲小宝贝地哄着你吗。”姜雨嘴角挂着嘲讽的冷笑:“多大的人了。” “你...!” 霍城气得简直要疯了,从来没有见过一贯温顺的姜雨,用这样的腔调和自己说话,他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冒犯:“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很清楚。”姜雨紧了紧背包的肩带,说道:“霍城,我们分手吧。” 霍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跟我说分手...” 他刻意强调了“你跟我说”四个字,好像姜雨主动提出分手,对于他来说就是莫大的耻辱一般。 周围看热闹的女孩,听到姜雨主动提出分手,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霍城这种条件的男朋友,那可是天上地下都难找了,整个北城,有几个女孩不想和他在一起啊。 姜雨仗着和陶安馨有几分相似,捡了这么大的便宜,居然还想要分手? 她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姜雨也懒得跟霍城多废话,只想赶快甩掉这段糟糕的关系。 不管在别人眼中,霍城身上有多少光环,但是在她眼底,他不过是个心理扭曲的恶臭家暴男罢了。 她进一步激将道:“霍城,如果我提出分手,你该不会死缠烂打吧?” 她加重了“死缠烂打”四个字。 霍城怒气攻心:“你以为自己是谁!我怎么可能对你...” “这样可就好办了。”姜雨轻松地笑说:“既然如此,以后你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咯,我也不会再来找你。” 说完,姜雨转身想走。 而霍城气得表情都扭曲了,将她抓了回来,吼道:“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松手!” “没有我,你下个学期就得退学!你还上什么私立高中,还跳什么舞!” “学费我自己会挣,不劳你费心了。” “你靠什么挣!” 霍城失去了理智,再也没有办法掩饰内心潜在的暴力倾向,他扬起手给了她一拳。 姜雨早就预料到了这一茬,本来可以躲开,但她并没有躲,生生地捱了他一拳。 腹部一阵翻涌的剧痛。 周围女孩倒抽一口凉气。 本来之前他们还在对姜雨冷嘲热讽,现在看到霍城竟然对她动起手来,而且下手怎么狠,她们心目中的男神光环,顷刻间烟消云散。 “天呐!” “他竟然打人!” “太可怕了我的妈!” “这种男朋友不分手留过年吗!” ...... 姜雨疼得呼吸都抽抽了起来,本能地躬起了身子,然而,嘴角却不经意地笑了一下。 没错,她就是要激怒霍城,就是要让他在人前曝光自己丑陋不堪的另一面。 上一世的霍城,在外面那样的光鲜,无论是电视上还是公众媒体上,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然而在家里,却是个家暴的恶魔。 年轻时的霍城,可没有成年的的他那么会伪装。所以,只要她稍稍激怒他,他就会露出凶恶的真面目。 来吧,让众人欣赏欣赏,家暴男无能狂怒的模样。 “发泄够了?”姜雨笑着望向他,无力地说:“我要回去了。” “你站住,我还没让你走!” 姜雨已经达到了目的,便不再理会他。 霍城感受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原本的愤怒已经冷却了下来,看着小姑娘柔弱的背影,他心底又是一阵阵的懊悔和失落。 他暗暗骂了声,又不甘地望了她一眼,悻悻离开了。 天色渐晚,众人也渐渐散去。 姜雨回头见霍城已然离开,便放缓了步子。 她刚刚捱了他的拳头,肚子很不舒服,索性便在艺术中心的台阶边坐了下来。 这时,她看到台阶之下,穿黑卫衣的少年,蹲在花圃的石台上,嘴角勾起恶魔般的微笑,似在欣赏她的狼狈。 “姐姐,肚子痛?” 姜雨翻了个白眼,不想和他说话。 见姜雨吃了亏,裘厉心情就很爽,跳下花台,三两步跨上阶梯,坐到她身边:“来姨妈了?” “没有,被男朋友揍了。”姜雨平静地说:“为了你。” “滚尼玛的。” 她浅浅笑了一下,嘴角略苍白:“你骂人的声音都好听。” “......” 裘厉感觉这姑娘脑子可能有病。 姜雨坐在阶梯边,躬着身,捂着肚子,贝齿轻咬着下唇,显然有些难受。 裘厉低头解开了自己的运动鞋鞋带,重新系上,似懒得说话。 姜雨看着他粗糙的运动鞋,无力地说:“我以为你不来。” “本来不想来。”裘厉低头玩鞋带,面无表情道:“没钱吃晚饭,正好有人请。” 姜雨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姐姐肚子不舒服,不能和你去吃饭了,你自己去吃吧。” 说完,她从包里摸出了一张五十块的纸币,递给了他。 裘厉耸耸肩,也没跟她客气,收了钱,起身便离开了。 走了两步,他回头望她。 小姑娘身形娇俏玲珑,被宽松的卫衣包裹着,蜷缩在冰冷的阶梯上。 刚刚听到她说被人揍了,裘厉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只是他还没有完全适应那种心痛的感觉... 他内心有某种强烈的驱动力,迫使他去靠近她、保护她、哪怕是伤害,也轮不到其他人。 但另一方面,裘厉极力抗拒这种感觉。 就像过去漫长的时间里,已经习惯了无痛无感。同情心这种东西,他早就丢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这女孩,跟他有个什么鸡毛关系。 裘厉懒得多想,加快步伐离开。 ...... 姜雨独自在阶梯边坐了会儿,缓了一口气,也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却又见少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折返了回来。 “诶?” 他二话没说,捞起她的手,直接将她背了起来。 姜雨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背上。 他的背格外宽阔,也很硬实,隔着单薄的布料,也能够感觉到肌肉的韧性以及皮肤的温度。 “裘厉。” “闭嘴。” “那个...” 少年嗓音略冷:“再废话,老子不管你了。” 姜雨舔舔下唇,还是开了口:“你是不是没背过女孩?” 裘厉没有理会她。 “背女孩子的正确姿势,不是抓着手。” 姜雨艰难地说:“麻烦托住我下面,谢谢。” “......” 又奶又狼 裘厉以自己很不习惯的姿势,背着姜雨去了附近的诊所。 她虽然看着瘦,但并不是特别轻,许是长年练习芭蕾舞,脂肪量少,但肌肉量大,很结实。 诊所里,一个年迈的医生替姜雨检查了腹部,说道:“没大碍,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同时,老医生望了眼门口横椅上低头看书的裘厉,谴责地说:“看着人模人样,什么东西!” 裘厉听到了他的话,头也没抬,似乎对这样的误解习以为常。 姜雨见医生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您误会了,不是他打我。” “犯不着解释,我没少遇到被男人家暴的女人,不好意思去大医院,都来我这儿看。” 姜雨听到这话,联想到自己上一世,何尝不是如此。 每每受伤,也是不好意思去医院,害怕遇到熟人,也怕被公众曝光。 现在想想,真是太蠢了。 霍城那个王八蛋,她决不能让他这么舒服,上一世所受的伤害,她定要从他身上找回来。 ...... 裘厉偏头望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太好,终于还是阖上了书,走到她身边,漠然地说:“还疼吗?” “好多了。” “那行,我饿了,就先走了。” “嗯,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医生一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指责道:“小姑娘,你找的是什么渣男啊,把你伤成这样,一句话不说,居然要走了!” 姜雨再三解释:“真的不是他伤的我。” “甭解释。”医生揪着裘厉的衣服,将他带到姜雨的床边:“好好陪着你女朋友,否则我报警抓你信不信!什么东西!” 裘厉不是设么好脾气的人,用力一推,老医生趔趄着退后两步,险些摔在地上。 他可不会“尊老爱幼”。 “你这男朋友,真有暴力倾向啊!等着,我马上报警!” 老医生转身出门,裘厉正要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使力把老医生带了回来,重重撞在了病床边。 就在这时,姜雨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霎时间,皮肤相贴的那种细腻触感,密密麻麻地爬上了裘厉的心头。 激得他心尖一阵颤栗。 过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哪怕和人接触,他的心也不会这样酥痒。 麻木的世界里,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知过真实。 他几乎一瞬间就停下了动作。 “医生,真的对不起,我...我朋友脾气不好,他不是有心的,万分抱歉。” 外面又来了病人,老医生拍拍自己的衣服,威胁地瞪了裘厉一眼:“这么好的女朋友,上哪儿找去,你好自为之。” 病房里只剩了裘厉和姜雨俩人,他坐在了病床边,觉得有些荒谬:“我看着像家暴你的男朋友?” 姜雨讪讪道:“非常像。” 裘厉冷翩翩地笑。 但即便是笑起来,他身上仍旧戾气十足,尤其是那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别提有多慑人了。 医生撩开帘子望了望他们,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帮你女朋友揉揉肚子!没见她疼得脸色都白了吗。” 裘厉收敛了目光,落在姜雨的腹部。良久,终于说道:“躺好。” 姜雨“哦”了声,乖乖躺了下来。 裘厉将手掌落在她腹部,用力按了按。 她闷哼一声,推开他的手:“疼死了!” “疼死你,我耳边就清净了。” 姜雨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说:“那你还要再用点力。” 裘厉翻了个白眼,终于还是放缓了力道,轻轻地替她画着圈揉肚子。 隔着单薄的衣料、姜雨能感觉到他掌腹的温暖。 她不禁抬眸望向他—— 他的五官其实很温柔,但是偏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子,将眉宇间的温柔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沉戾和寡冷。 姜雨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她可以想象,一定是特别糟糕的事情,才会把人变成恶魔。 姜雨只是默默地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裘厉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表情有些不自然,手又加重了力道。 “哎呀。”姜雨吃疼,不满地叫了一声:“你轻点!” “不准盯着我看。”裘厉将书包直接盖在了她的脸上。 姜雨晃动着脑袋,将书包抖下去,说道:“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难道还吃亏了吗。” “我不喜欢被人看。” “可我喜欢看你呀。”姜雨笑了起来:“你说你吧,这么帅,智商又高,将来肯定人生赢家。” 裘厉面无表情地替她揉着腹部,没有理会这番话。 姜雨继续循循善诱:“不过人在江湖漂,有时候难免会行差踏错。在你控制不住冲动犯错的时候呢,多想想自己的未来,不要因为一时想不开,就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哎哟...” 话音未落,她又感觉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似在报复一般。 裘厉冷冷扫她一眼,说道:“我发现你是真的喜欢多管闲事。” 姜雨撇撇嘴,心说如果不是为了三个亿的任务,她才懒得搭理他呢! “爱听不听。”她不满地嘟哝了一句:“未来你就知道了。” 从诊所出来,姜雨已经不觉得腹部疼痛了。 刚刚裘厉给她揉的那几下子,还真有效果。 她肚子有些饿了,索性对裘厉道:“想吃什么,说好了我请你。” “随便。” “那吃火锅?” “随便。” 姜雨见他什么都是随便,索性带他去街边小摊吃馄钝。火锅一顿下来要三位数了,还是馄钝便宜,十几块钱就能搞定。 她又不是大款,还要为将来爱斯梅拉的高额学费存钱呢。 当然,如果能进这所艺术中心,她的芭蕾舞生涯就算彻底打开局面了。 要知道,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可是曾经培养过芭蕾舞女王步檀嫣的地方。就算为了偶像,她也一定要考进去!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钝盛了上来。 裘厉顾不得烫,赶紧吃了一个。 没什么味道。 他又赶紧吃了第二个,舌尖仍旧没味道。 第三个,仍然寡淡无味... 裘厉眼底的光芒也黯了些。 姜雨见他吃得这样着急,像从来没吃过馄钝似的,她赶紧道:“又没人跟你抢,吃这么快,不怕烫嘴啊?” 裘厉沉着脸色,默不吭声吃完了最后一个馄钝,舌尖仍旧一点味道都感知不出来。 其实不是生理疾病,只是心理障碍罢了。 童年时候对创伤的应激保护,让他将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抵御父亲带给他的生理和心理的残害。 然而,这也使得他对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感知,都失去了。 丧失味觉、丧失喜悦和悲伤、也没有恐惧和同情...他就像机器一样,漫无目的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裘厉都在寻找各式各样的感觉,譬如自残的痛感,或者被人狠揍一顿,吃大量辛辣或甜食,去坐过山车甚至去鬼屋... 甚至...尝试自杀。 所以才会有那晚江边的纵身一跃。 本来以为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却没想到,姜雨给他的那一巴掌,让他十多年无知无觉的人生里,第一次感觉到了痛。 后来,她给他的费列罗,浓郁的甜腻,让他的灵魂都颤栗了。 无论如何,这个女孩能够给他带来他所需要的各种感知,这也是为什么裘厉一而再地包容她的冒犯。 不过,她请他吃的这一碗馄钝,好像没有什么效果。 问题出在哪里? 裘厉的目光,落到了姜雨手里的那碗馄钝上。 姜雨见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碗,心想他吃完了自己的馄钝,该不会又打她这碗的主意了吧。 至于么,饿成这样? 果不其然,裘厉拿起勺子,望着她碗里的馄钝,说道:“给我一个。” “我再给你叫一份。” “不用,我要你的。” 姜雨:...... 她用勺子,舀起了自己碗里的馄钝,递到了裘厉的碗里,低声嘟囔着:“没见过这样的。” 裘厉咬了一口,蓦然间,馄钝的咸味、肉味、还有佐料里的麻辣和葱香,从他的味蕾一瞬间传达到了神经末梢。 他已经多久没有感知过食物鲜美的味道了! 裘厉极其缓慢而珍惜地吃完了这一个馄钝,再度抬起头,望向了姜雨。 小姑娘低头用勺子舀着汤,樱桃般莹润的唇浅浅地抿着。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跟着滚了滚,一股痒痒的感觉从心底漫上来。 姜雨感觉到裘厉炽热的目光,她抬起头,嘴角抽抽:“你干嘛!” 裘厉用勺子敲了敲空碗,嘴角翘起了一抹笑意:“姐姐,我还想要。” 姜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家伙不是最讨厌她叫他弟弟的么,为了吃的,尊严都不要了? “你这人怎么总盯着别人碗里的。”姜雨说道:“再给你叫一份呗,我请客,管够。” “不用。”裘厉说着,勺子已经伸过来了:“我要吃你的。” 姜雨赶紧将碗端走:“我还饿着呢!” “我要吃你的。”裘厉望着姜雨,灼灼的桃花眼翘了起来:“姐姐。” “......” 这一声“姐姐”,竟然叫出几分又狼又奶的味道。 姜雨骨头都酥了。 看着他危险而诱惑的眸子,她很难再说出拒绝他的话,鬼使神差地便把碗推了过去。 “吃吃吃,撑死你!” 裘厉接过她的碗,认认真真地吃起了馄钝。 每一口,都郑重而认真,仿佛一碗馄钝,吃出了珍馐美味的感觉。 “你几天没吃饭了?”她好奇地问:“要不要我再给你叫一碗?” 今天她请客,别让他觉得自己小气。 裘厉看了眼桌上的菜单表,说道:“我要酥油饼。” “行行。” 姜雨又问小店老板点了一份酥油饼,然后眼睁睁看着裘厉把碗里的汤汁都喝完了。 看他这样子,至少得饿了三天了吧。 “你是不是没钱吃饭?” 裘厉想了想,意犹未尽地点了点头。 “难怪。”姜雨同情地说:“下次肚子饿了,就来找我呗。” 虽然她也穷,但是请他吃馄钝的钱还是有的。 本来以为裘厉会冷冰冰地拒绝,却没想到他轻松地笑了笑,带着点上挑的调子,说道:“好啊,姐姐。” 听他这声“姐姐”竟然越叫越顺溜了,姜雨一方面觉得奇怪,但另一方面,又稍稍安心了。 只要关系有所进展,她也不用担心系统再扣除她辛苦挣来的血汗钱了。 这时,散发着葱香的酥油饼也盛了上来,裘厉迫不及待撕了一小片放进嘴里。 姜雨见状,连忙道:“刚从油锅里出来,烫着呢!” 裘厉充耳不闻,仔细感知着舌尖的滋味。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所尝到的酥油饼,没有任何味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裘厉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很难看。 姜雨见状,问道:“不好吃吗?” 说着,她也撕了一片酥油饼,扔进嘴里尝了尝:“这不是挺好吃的吗。” 裘厉见她吃过,沉吟片刻,又拿起酥油饼尝了一口。 这一次,葱香和酥脆的滋味,在他的舌尖汇聚。 至此,裘厉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 只有被姜雨碰过的食物,他才会感知到滋味。 正如过去无数次自残,都没有感觉,偏偏她打他一下,能感觉到痛。 虽然裘厉不清楚为什么只对她有感觉,但这感觉却是真真实实的... 姜雨见他放下了酥油饼,说道:“吃饱了?” 裘厉挑眉望向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姜雨立刻又把之前那套说辞给搬了出来,漫不经心道:“对你有兴趣咯。” “正好,我对姐姐也有感觉,那就在一起吧。” 姜雨:? WTF! 约法三章 姜雨看着裘厉认真的表情,整个人都凌乱了。 大佬你今天怎么回事? 裘厉用非常诚恳的态度道:“既然彼此都有感觉,那就在一起。” 姜雨诧异地问:“你对我有什么感觉?你不是讨厌我吗!” 裘厉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潋滟的眸子带着光,笑了:“越看,越乖。” 姜雨:...... 疯了! 她摇头躲开他的手,说道:“这件事,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没注意,说话的嗓音都颤栗了。 “不是让我负责吗。”裘厉偏头睨着她,戏谑地拉长了调子:“骗-我-啊?” “没!我没骗你。” “那就在一起。” 姜雨脑子乱极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上一世,她付出了一整个青春的恋爱,最后换来的却是伤痕累累的婚姻。 重来一次,姜雨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要用在事业上,不想再轻易付出感情。 更何况,和一个反社会人格的潜在罪犯谈恋爱,她是不是嫌命长啊! 裘厉清冽的眸子观察了她许久,冷冷地道:“果然是骗我。” “没有!”姜雨赶紧道:“就很突然。” “突然吗。”裘厉道:“这些日子,你一直追着我,不是喜欢我吗?” “我...” “还是,另有目的。” “当然没有!我就是...太高兴了,有些不知所措。”姜雨艰难地扯出一丝微笑。 高兴没有,不知所措倒是真的。 和霍城这个家暴男才分手没两个小时,这会儿居然又和反社会罪犯谈起了“恋爱”。 姜雨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受虐体质啊。 “高兴吗。”裘厉当然能看得出来,她眼神闪躲,心慌意乱。 她根本不喜欢自己,从一开始的接近,就不是发自真心,她眼神里有抗拒,也有恐惧。 裘厉不在乎她有什么目的,但是现在,他需要她,需要通过她来感知世界。 他想要真正地活一次。 姜雨打开了【知过】app,看着消息栏里裘厉的求助,陷入了深深地纠结中。 按照游戏规则,如果任务完不成,她的账户中会被扣除和酬金同等数额的钱,而如果账户呈负值,她会用生命来偿还,这就是重生的代价。 所以,一旦接受任务,就必须完成它,当然不是不允许失败。只是像前两次任务的那种失败,姜雨存存钱,倒不至于威胁生命。 【拯救恶魔少年】,三个亿啊! 跟死亡比起来,和恶魔少年谈谈恋爱,算什么! 不管了! 姜雨一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 裘厉嘴角扬了扬—— “好。” 他看出她的不甘愿,也看出她对自己所有求。但他不在乎,既然是各取所需,那倒好办了。 而姜雨立刻补充:“但是要约法三章!” “嗯?” “你不能对我做...做我不想做的任何事!”姜雨想了想,细化条件道:“比如触碰,或者其他接吻什么的...” 她不提,裘厉也不会强迫她做这些,但是他故意逗她道:“不是对我感兴趣吗,你这算谈哪门子恋爱,柏拉图?” “现在不行。”姜雨强调道:“以后也不一定行,你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算了。” 裘厉懂得审时度势,大方地说:“行啊,女朋友,你想怎样就怎样。” ...... 晚上回到家,姜雨拉完韧带躺在床上,脑子彻底放空。 这叫什么事啊。 裘厉为什么会忽然想要和她在一起,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前几次的接触,他明明那样厌恶她,还总是让她滚,不要烦他来着。 姜雨仔细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想到他吃东西的模样,像是饿了几天几夜似的。 想到此处,姜雨猛地坐起身来。 他该不会是...以为她很有钱,傍上她了吧?! 越想,越觉得就是了。 裘厉不是总说自己没钱吃饭么,她这么主动地靠近他,又热情地请他吃饭...... 姜雨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寒微的身家,竟然还有男孩子傍上她。 而且这男孩子模样还英俊得很,智商又高,如果不是知道他未来可能犯罪,姜雨真的挑不出来他有什么毛病。 她点进【知过】app,给裘厉留言,把今天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毕竟他自己最了解过去的自己,从他这里取得意见,也有助于任务的成功。 午夜时分,姜雨都快睡着了,手机在她的掌心中震动了一下。 她醒过来,看到【裘厉】回复的信息—— “如果没有做好觉悟,建议你不要对‘我’开这种玩笑。” 姜雨:“什么意思?” 【裘厉】:“说什么对我有兴趣,还在一起。如果没有做好真的当我女朋友的觉悟,你会后悔的。” 姜雨:“可除了这个办法,我还能怎么帮到你。” 自己年轻时候是什么样子,心里没点数么。 年轻的裘厉,这家伙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是反骨,他怎么可能乖乖听她的话。 裘厉:“我并没有说不能这样做,看这三个亿的酬金,以及自己的性命,在你心里占比多少了。” 姜雨:“你说呢。” 三个亿倒还好说,关键是,如果任务不好好推进,她会死的啊! 裘厉:“那就行了,想必为了完成任务,你能豁得出一切。” 姜雨:“......” * 姜雨和霍城分手的事情,在聿熙高中传开了。 同学们对此议论纷纷,都感觉不可思议。甚至听说是姜雨主动提的分手,就更加惊诧了。 要知道,过去姜雨对霍城那可是千依百顺,生怕谁把她的金饽饽给抢了去。 主动提分手,不像她的风格啊。 “为什么会分手啊?” “不知道呢,听说是姜雨主动提出的。” “她家里这么穷,好不容易被霍城看上,怎么可能提分手,多半是霍城厌倦她了。” “没错,仗着和陶安馨有几分相似,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黏着霍城,真是没品。” 陶安馨正在埋头写作业,对女孩们的话充耳不闻,仿佛并不在意。 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孩,走到陶安馨身边,说道:“安馨,霍城这么喜欢你,要不你就答应他呗,让姜雨那个冒牌货知道,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正主。” “我不会答应他的,我只想好好学习。”陶安馨放下了笔,说道:“不过就是有钱而已,我并不在乎这个。” 而且,她妈妈也教育过她,绝对不能让男孩轻易得手,否则就会被看轻。 霍城的条件的确没得挑,家世好又英俊,而且对她还一往情深。但越是这样,她就越要高姿态,让他求之不得。 “只有自己有本事了,才能找到更优秀的另一半。”陶安馨义正言辞地说:“这是我的原则。” 女孩们赞赏地看着陶安馨:“安馨,难怪霍城这么喜欢你,甚至不惜去找人当你的替身,你的三观太正了!” “不像某些人,仗着自己和安馨长得像,就使劲浑身解数去勾引霍城。” “长得像有什么用,人品气质差了十万八千里。” “说白了也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 陶安馨道:“你们不要这样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难,她的家境不好,我们要理解她。” 她越是这样说,女孩们对姜雨越发鄙夷:“家境不好又怎样,安馨每年都能拿贫困励志奖学金呢。不好好努力,净走一些歪门邪道。” 陶安馨在女孩们阴阳怪气的嘲讽声中,回头望了眼姜雨。 姜雨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手机夹在书页里,正在看一段舞蹈的视频。 不得不说,两个人五官的确有几分相似。 但姜雨的眼角偏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平添了几分风流的韵致。 陶安馨打心眼里,还是有些嫉妒姜雨的,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 后来霍城追求自己,被她断然拒绝,转而去追求姜雨,而姜雨答应了她,也让学校女孩颇为诟病。 好事的同学们常常将姜雨和陶安馨进行对比,觉得姜雨就是个拜金女,和品性高洁的陶安馨,简直不是一类人。 因此,越发看不起她。 陶安馨虽然嘴上说,希望大家不要这样对比,这对姜雨不公平,但是心里却很享受这种“差距”。 现在听说两个人分手了,陶安馨第一反应,就是霍城把姜雨甩了。 正如她身边闺蜜说的那样,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可能霍城也察觉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代替她吧。 念及至此,陶安馨嘴角也不觉绽开了微笑。 放学的时候,陶安馨听同桌的女孩说,霍城朝着他们班级走来了。 “安馨,霍城肯定是来找你的。” “好不容易甩了那个冒牌货,肯定第一时间来找你咯。” “答应他吧!你们两个真的很登对呢,也只有你配站在霍少身边了。” 陶安馨慢悠悠地收拾着书包,说道:“他虽然优秀,也很在意我,但是我觉得,现在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如果现在就和他在一起了,别人肯定会在背后胡乱猜测,我不希望被人误会,和某些人一样。” 女孩们非常惋惜地说:“安馨,你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反而耽误了自己的幸福。” 陶安馨摇了摇头,微笑道:“我相信,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说话间,霍城已经来到了教室门口。 他脸上带着几分忧色,目光环扫了教室一圈,似在寻找着谁。 身边的女孩们赶紧推搡陶安馨:“安馨,他来找你了!” “一个暑假不见,霍城颜值又提升了不少啊!” 今天的霍城,似乎的确给自己好好地拾掇了一番,穿着一件帅气的篮球运动衫,头发也烫了现在很流行的韩式风格,脖子上挂着潮牌衣链,很嘻哈。 “有这样的追求者,安馨真是太幸福了!” ...... 女孩们歆羡地望着陶安馨,陶安馨却叹了一口气,走到霍城面前,说道:“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不可能。” 霍城本来是过来找姜雨的,为那天动手的事情道歉。然而还没进教室,就吃了陶安馨一记“拳头”。 他看看周围人,很是下不来台。 “我希望你把心思用在学业上,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陶安馨没有把话说死,而是抛了钩子,道:“你先努力考上我要考的大学,以后的事,再说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霍城会感激涕零地答应她的时候,霍城心里却涌起了一阵无名的怒火。 这女人的高姿态,摆明了就是羞辱他,让他下不来台。 霍城没搭理陶安馨,错开了她,并且还很不客气地连带着撞了她一下:“走开,挡路了。” 陶安馨差点让霍城给撞倒在地,幸而身边女孩扶住了她。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霍城,没想到他会对自己的如此粗暴! 而霍城,径直朝着姜雨走了过去。 痒 霍城径直走到姜雨身边,挡住了姜雨离开的去路—— “我有话对你说。” 姜雨看也没看他,表情冷漠疏离:“请你让开。” 霍城气急败坏道:“那天是我一时冲动,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姜雨嘴角勾起冷笑,这样的保证,她听过不下百遍,然而家暴男永远不会改。 她不可能再相信他了。 “你以后怎样,跟我没有关系” 霍城伸手想要牵住她,姜雨却退后了一步,敏捷地避开了他。 霍城看着姜雨冷冰冰的神情,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涌上心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失去姜雨并不是他最难受的地方,难受的是...姜雨对他冷淡的态度、以及她主动提出分手这件事 她算什么...有什么资格! 霍城咬着牙,说道:“只要不分手,你怎么样都行,要什么我都给你。不是想跳舞吗,你要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学费我给你拿,多少都没问题!” 姜雨冷冷地笑了,带着几分讽刺。 上一世的她,对霍城这些承诺心动不已,并且误以为这就是真爱。 毕竟,因为贫穷而放弃梦想,因为失去机会而未来再无转机,只有经历过这种恶性循环的人,才会知道,跟未来几十年的人生比起来,什么清高、什么矜持、什么污言骂语,都不值一提,紧紧抓住眼前唯一的浮板,才不会沉沦深渊。 如果没有【知过】app给她提供的挣钱的机会,也许姜雨仍旧会掉入霍城编织的美梦陷阱里。 但现在,她不需要了。 姜雨回头望了眼陶安馨,对霍城道:“选择你真正喜欢的人吧。” 说完,她背着书包,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霍城意犹未尽地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抽不回视线。 为什么会这样,她怎么能这样... 霍城从来没在姜雨这里碰过钉子,很难接受今天的意外,心里难受极了。 周围的吃瓜群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表示惊诧。 霍城难道不是最喜欢陶安馨了吗,姜雨难道不是陶安馨的替身吗! 怎么今天,他如此卑微地乞求对他不屑一顾的姜雨,反而把正主陶安馨晾在一边。 不仅仅是吃瓜群众们,就连陶安馨本人,对此番变故都有些不适应。 霍城是真的很不错的追求者,可以说,在她诸多的追求者里,没有人的条件比霍城更好。 她本来也选定了霍城,但是绝对不能让他轻易得手,要晾晾他,让他知道自己的可贵。 而霍城和姜雨在一起,她也一点都不慌张,因为知道霍城只是找了个替代品。 求而不得,才会日思夜想,才会爱的深刻。 但是眼下看来,情况似乎并没有按照她预想的轨迹发展。 ...... 姜雨走出了学校大门,看到马路对面的银杏树下,少年清瘦颀长的身影。 裘厉穿着黑色卫衣,斜倚在树边。 额前有几缕黑发垂下来,皮肤很白,唇色带着一点绯红,或许是在黄色银杏叶的陪衬下,他的气质此刻看起来,少了凌厉,多了几分闲明。 姜雨知道他在等她。 深呼吸,暗暗地做了几秒钟准备工作,然后朝他阔步走了过去。 “我一会儿要去舞蹈班。”姜雨对他说道:“所以不能约会了哦。” 裘厉表示无所谓:“先把晚饭吃了。” 姜雨一听这话,心说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裘厉还真把自己当长期饭票了。 她心情...就挺复杂的。 如此看来,她必须要努力挣钱,才养得起这吃不饱的小狼崽子。 三个亿的酬金遥遥无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做任务。 姜雨望了望裘厉,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既然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如果有事拜托,你也会尽力帮忙的,对吧?” 也许以后做任务,裘厉还能帮忙呢。这家伙无论智商还是身手,都不错。 裘厉低头睨她一眼,玩味地说:“感情还没什么进展,就想着使唤我做事了?” 姜雨舔舔唇,心说你既然要傍我当长期饭票,当然要好好听话才可以呢。 “走吧,我不能吃晚饭,但是可以请你吃。” 裘厉没有拒绝,迈着懒散的步子,愉快地跟在她身后。 小姑娘穿着一件贴身的秋款运动服,贴身够了着她交姣好的身形,漂亮的天鹅臂,细腰盈盈,尤其是一双腿,修长而匀称,线条堪称完美。 裘厉越看她,越觉得痒,挠不到的那种痒。 他对她的欲求,远远不止是吃点有味道的东西。 他还想感受好多好多…事。 路上也有三三两两的小情侣,亲昵地挽着手走在一起。 姜雨看着他们,莫名感觉有些尴尬,移开了视线。 裘厉一眼便读懂了姜雨的心思,说道:“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牵我的手。” “暂时不用。”她心虚地说:“谢谢。” 虽然她同意当他的长期饭票,但是并不需要他“以身相报”。 裘厉嘴角轻轻扬着,没有勉强她。 来日方长,他并不着急。 路过一间便利店,裘厉立刻拉着姜雨走了进去,买了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撕开包装之后,递到姜雨嘴边。 姜雨看看棒棒糖,又不确定地抬头望他一眼。 “吃啊。” “哦。” 姜雨一口叼住了棒棒糖,感受着舌尖的甜意。 “好吃吗?” “嗯。” 她看着少年眼角微挑的笑意,竟然有点谈恋爱的滋味了。 别说,没想到裘厉这家伙,之前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谈恋爱之后,竟还是个小奶狼。 然而,舌尖的甜意还没保持十秒钟,裘厉一把将棒棒糖从她嘴里抽出来,放进了自己嘴里。 姜雨:??? 裘厉叼着棒棒糖,笑了一下:“甜。” 姜雨略带怒意地责备道:“你要吃自己再买一个不行吗,怎么吃我的呀!” 裘厉左边脸颊被棒棒糖撑起弧度,无所谓地说:“那我再给你买一个。” “不是,你这行为就...” 很迷惑。 裘厉叼着棒棒糖走在前面,心情似乎还不错。 姜雨跟在身后,略有些不满地唧唧歪歪:“不嫌脏啊你。” 他回头,眼尾微微上挑,似笑非笑道:“我自己的女朋友,我嫌什么。” 姜雨:...... * 裘厉将姜雨送到了补习班。 姜雨热身之后,开始练习自己即将在年底推优选拔要表演的《天鹅湖》选段。 裘厉站在落地窗边,看着舞蹈教室里翩然起舞的女孩,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黑天鹅,优雅而诱惑。 裘厉想到了当初抛弃自己的母亲。 她也是这般迷人而美丽,一头如瀑的长发,声音细细的,笑起来仿佛阳春融雪。 她是裘厉可怖的童年记忆里,唯一的美好的存在。 可是她离开了他,将他永远抛却在了修罗地狱里。 听说她现在过的很好,在北城大学当教授。 或许她的离开是不得已,或许只要自己变得更优秀,就能得到母亲的认可,回到她身边。 裘厉从书包里抽出了一本精神分析学的专著,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沉心阅读了起来。 他要成为...很优秀的人。 * 姜雨痛快淋漓地练完了舞,洗过澡,换了衣裳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艺术班已经没有学生了,姜雨看到裘厉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阅读一本厚厚的书籍。 幽暗的灯光照着他苍白的皮肤,漆黑的眼眸深陷于高挺的眼廓里,五官轮廓凌厉分明。 他指尖拎着书页,神情很认真。 这样的少年,姜雨真的很难将他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他不久后的未来,究竟经历了什么呢。 裘厉似注意到远处的女孩,抬头望了她一眼,淡声道:“结束了?” “嗯,你怎么在这里啊?” “等你。” “等我做什么?” “等你结束。” 裘厉阖上了厚厚的专著,装进书包里,朝她走了过来:“很晚了,送你。” 说着,他背起了她肩上重重的书包。 走廊里,姜雨望着裘厉挺拔的身影,心里蓦然升起一阵阵的暖意。 上一世,她和霍城谈恋爱的时候,霍城从来没有替她背过书包,更没有在深夜里等她下课。 更多的时候,是她迁就着霍城,做着一切讨好他的事情,心甘情愿地付出。 毕竟,身份相差悬殊,她的姿态难免放的更低。 裘厉这个“便宜”男友,倒让她感受到青春期恋爱的甜蜜。 望着他瘦削的背影,姜雨心里甚至不禁在想,他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她追上裘厉,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裘厉面无表情道:“我对你好吗?” “嗯!很好。” “那你也对我好一点。”说着,裘厉俯身凑近了她,脸颊轻轻地贴在她耳畔。 姜雨感受着耳畔湿热的呼吸,心头一颤,紧张得声线都变了:“你要做什么?” 裘厉意犹未尽地用鼻翼蹭了一下她的耳垂,嘴角翘了起来:“我饿了,一起去吃宵夜。” 姜雨:.......…… 脑子里想入非非的猜测,顷刻间烟消云散。 果然,喂不饱的狼崽子,还是想傍她。 身世 裘厉带姜雨来到大学城背后的小吃街,小吃街一到晚上热闹非凡,几乎一整条街都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全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出来吃宵夜。 他们进了一家路边小馆,各自点了单人份的冒菜。 热气腾腾的冒菜端上来,裘厉并没有动筷子,而是耐着性子等姜雨吃了第一口之后,将她的碗夺了回来,闷头吃了起来。 顺带将自己的碗递给她。 姜雨忍无可忍,“啪”地一声,将筷子拍桌上,怒道:“裘厉,你什么意思嘛!” 裘厉道:“我那碗没动,干净的。” “让我请你吃饭,这就算了。”姜雨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你总抢我的。” “不为什么。”裘厉理直气壮道:“我喜欢。” “你这人...” 姜雨按捺着怒火,心里默默地劝自己,算了算了,别把他当男朋友,他只是甲方客户而已。 这年头,谁还跟甲方一般见识呢。 念及至此,姜雨消了火,拿了筷子,吃他的那一份冒菜。 裘厉吃东西很慢,非常慢,细嚼慢咽地似乎要把每一样食物的滋味都尝尽了。 姜雨抬头观察着他,他吃东西就和他看书的时候一样的认真,也不说话,只认认真真地品尝食物。 “裘厉,你爸妈呢?” 姜雨尝试着和他聊聊天,看能不能打开他的心扉,得到一些有助于完成委托任务的价值的信息。 “一个走了,一个坐牢了。” 裘厉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表情,仿佛只是再叙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姜雨又问道:“坐牢是因为...?” “你感兴趣?” “当然了。” 姜雨早就想好了托词:“对男朋友的家世,当然要了解清楚,这正常吧。” 裘厉觉得有道理,如实答道:“虐待罪。” “虐待谁啊?” 他薄唇抿了抿:“我。” “......” 姜雨不再询问他父亲的事情,而是问道:“那你的妈妈呢,她不管你吗?” 谈及母亲,裘厉原本寒森森的眸子忽然多了几分柔和:“她不知道我的情况,我没有联系她。” “噢,那你为什么不联系她呢?”姜雨好奇地问:“不是吃饭都成问题了吗?” “她很好。”裘厉平静地说:“我想考一个好大学,有了成绩,出人头地之后,再联系她...” 母亲在他心里的分量很重、很重,他希望以更好的面貌出现在母亲面前。 姜雨注意到,在谈到母亲的时候,裘厉的眼神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戾气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内心保留着温暖和柔情的少年,会一步一步走向那条深渊不归路。 姜雨若有所思地嚼着青菜,心里筹谋着未来的许多事。 裘厉吃完了碗里的饭菜,搁下筷子,抽了纸巾擦嘴,却看到姜雨碗里的食物几乎没有怎么动过。 他脸色沉了沉:“怎么,嫌弃啊?” “不是。”姜雨回答:“我一般八点之后不进食了,而且晚上一般也只吃代餐粉,很少吃油腻。” 尤其,现在临近推优比赛,她必须控制饮食。 芭蕾舞衣非常修身,哪怕身上长一点点多余的肉,都会非常恐怖地暴露出来。 不会有观众愿意看到舞台上的肥天鹅。 裘厉有太长的时间没有品尝过食物的美味了,所以很难理解姜雨这种为了减肥故意不吃东西的行为。 他默然起身,去店内的自助吧台边盛了一碗饭,递到了姜雨面前:“油腻不能吃,饭能吃吧。” “饭是淀粉,也...” 话音未落,裘厉用勺子挖了一勺,粗暴地直接塞进她嘴里:“肉也不吃,饭也不吃,你是想修仙吗?” 姜雨:...... 好吧,她刚刚练了舞,这会儿肚子正打鼓呢,送到嘴里的白米饭,嚼了嚼,还挺香。 姜雨拿起勺子,自顾自地吃起了饭。 裘厉见她乖乖听话,嘴角提了提,说道:“以后跟我在一起,不减肥。” “那可不行。”姜雨道:“长胖了就跳不了舞了。” “先把这碗饭吃了。” “噢。” 姜雨低头扒拉着白米饭,知道裘厉是在关心她,心里莫名涌起一阵甜意。 他还挺暖的。 然而,这念头刚升起来,裘厉便将她没吃完的那碗冒菜端到自己面前:“既然如此,这碗你是不吃了吧?” 见姜雨没回答,裘厉自顾自道:“你不吃,那我吃了。” 说完,便香喷喷地吃起了她的牛肉冒菜。 姜雨:“......” 这家伙,给她盛来白米饭,敢情不是因为关心,而是算计着她的食物! 这辈子是没吃过饭还是怎么的? 自作多情的姜雨,顿时觉得嘴里的白米饭不香了。 * 期中考试之后,姜雨通过【知过】app做任务,前前后后也挣到了小几万块钱。 距离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第一年的二十万学费,还差了不少,但是姜雨相信,这些钱她迟早都能挣到。 眼下还有一件难事,就是得到母亲姜漫依的支持。 毕竟,跳舞的事,她也不能一直瞒着妈妈。 那晚回家,姜雨将期中考试的成绩给姜漫依看了。 以前姜雨的成绩属于完全扶不起来那种,这次考试,考了个中偏上,可把姜漫依给高兴坏了。 “这下子重点大学肯定没跑了,将来咱们就考法律系,当个律政俏佳人。” “妈,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还律政俏佳人。” 姜漫依看着姜雨的成绩单,笑着说:“公务员也不错,铁饭碗。” 姜雨筷子挑起青菜,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 “反正不管你学什么,妈妈都支持,只要你能考上重点大学,尽管学你喜欢的专业。” “我就喜欢跳芭蕾。” 提到这茬,姜漫依手里的碗筷也放了下来:“你怎么就是不肯听妈妈的话呢。” 姜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爱斯梅拉是全世界芭蕾舞的殿堂,如果能进入那个地方,我的路子就真的打开了,将来不愁演出,也不愁吃穿,我偶像步檀嫣就是从爱斯梅拉艺术中心毕业的呢。” 听到步檀嫣的名字,姜漫依的手瑟缩了一下,“啪”的一声,筷子掉在了地上。 “不行,你不能去那里,绝对不可以!” 姜雨替她捡起筷子,急切地问:“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哪里是什么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妈,你怎么这样说呀?” “所谓的什么芭蕾舞的圣殿,竞争有多激烈你知道吗!你以为进去之后就可以出人头地吗!不可能!” “那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吧。”姜雨撇撇嘴,自信地说:“我会成为像步檀嫣那样的人,我会站在最高的地方,成为被全世界喜欢的芭蕾舞queen!” 姜漫依激动地握住了姜雨单薄瘦削的肩膀:“你想到站在闪闪发光的那个位置,你知道你会为此付出什么吗,青春、恋爱、这些都还不够,甚至生命...就像...就像...” 姜漫依终究还是不忍念出她的名字——步檀嫣。 “小雨,听妈妈说,妈妈只希望你过普通人的生活,吃各种爱吃的食物,不需要减肥节食;将来能够和喜欢的男孩子恋爱、结婚,感受为人父母的喜悦,感受与子偕老的安宁...” “可是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说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姜雨摇头,坚定地说:“我会坚持下去,成为真正的芭蕾舞者。” 姜漫依见她油盐不进,索性说道:“行啊,那你去,反正我没钱给你交学费,爱斯梅拉一年多少学费来着,好几十万吧,你能挣到,那你就去。” “这可是你说的。” “我要是真能挣到,你就不再反对了?” “前提是不准去找你那个富二代男朋友。” “已经分手了,我不找他。”姜雨笑着说:“我会有办法的,到时候你不能反对我了。” 吃过饭后,姜雨趴在茶几上写作业,姜漫依回了房间关上门,又从柜子底部取出了那个老旧的木匣子。 木匣子里装着一双珍贵的埃利塔芭蕾舞鞋,而舞鞋的下面,是一张陈年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是一张合影,合影中的两个女孩都是青春正好的年纪,笑得格外灿烂。 左边蘑菇头、穿波点裙的是姜漫依,而右边那穿麻纱齐脚踝的半截筒裙的短发女孩,正是姜雨卧室海报上的芭蕾舞女王——步檀嫣。 那时候,姜漫依已经辍学了,在大学城外的酒吧街打工驻唱,。 而步檀嫣正好在念大学,两人因偶然的机缘相识,成为了最好的闺蜜。 她教步檀嫣唱流行歌,步檀嫣教她跳芭蕾舞,待她极好,见她衣服旧了没钱换新的,就把亲戚从日本带回来的帽衫给她穿。 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只有彼此,亲密无间。 她告诉姜漫依,其实自己最大的梦想,不是跳舞,而是去当流行歌手。 自己根本不喜欢跳舞,只是因为步家是芭蕾世家,家里的每个孩子都要走这条路,她也不能幸免。 后来,天资卓绝的步檀嫣一步一步,走上了所谓的那个闪耀着无限光华与荣耀的芭蕾舞台,成为了令无数舞者嫉妒、观众疯狂的芭蕾舞女王。 但姜漫依仍旧是她最好的朋友,步檀嫣把所有秘密都分享给姜漫依,甚至包括她偷偷的恋爱。 姜漫依记得那晚下了好大的雨,步檀嫣兴奋地来到她的租屋,全身都淋湿了,她告诉她,她跟喜欢的男人告白了。 他很帅很帅,但是很穷,非常穷,听说还坐过牢,家里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的。 姜漫依毕竟经历过社会的打磨,她让步檀嫣冷静下来,再好好考虑一下,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她已经是国内大有名气的芭蕾舞者了,与他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然而,步檀嫣听不进去她的话,仍然固执地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了。 不久之后,步檀嫣怀孕了。 这件事她瞒着家里人,瞒着男朋友,瞒着所有人,只告诉了姜漫依。 她说要把孩子生下来,悄悄的,不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她的芭蕾舞事业就算完了。 姜漫依辞了工作,带着步檀嫣去了乡下,用自己这些年打工的全部积蓄,照顾她。 其实姜漫依自觉自己是个很现实的女人,因为吃过生活的苦,所以凡事格外计较。 但是为何要帮助步檀嫣到这种地步,姜漫依自己也想不明白。 或许,只是因为她是唯一不计较她身份、而愿意和她成为闺蜜的人。 这份尊重,在姜漫依心里,胜过了任何物质。 一年之后,步檀嫣生了一个女儿。 她将女儿拜托给了姜漫依,并且承诺,只需要两年的时间,等她拿下了步家要求的爱斯梅拉芭蕾舞queen的桂冠之后,家里就答应放她自由。 届时,她要把孩子的事情公诸于众,然后和她喜欢的男人结婚,做自己喜欢的事。 那个男人现在在深圳打拼,还不知道她生了宝宝,她要给他一个惊喜。 姜漫依至今都还记得,那个年仅二十四岁的步檀嫣,临走时眼底的光芒,何等灿烂。 那是对未来的期许,对幸福的渴望,还有对女儿的无限柔情... 然而,两年之后,美艳、妖娆、诱惑的黑天鹅,死在了那一场世纪演出的《天鹅湖》舞台上。 关于步檀嫣死讯的传言都有很多,有说她复归之后难登巅峰,压力太大,嗑药过多、有说她生病、有说她自杀的... 临死前,步檀嫣曾经给姜漫依打过电话,唯一的一次通话。 她喝醉了,哭着对姜漫依说,说她恨芭蕾,如果她不会跳芭蕾该有多好,她可以当一个平凡且幸福的女孩。 姜漫依不知道步檀嫣死亡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看着那个日渐长大、和步檀嫣拥有同样美貌却满身稚气的小女孩,她决定隐瞒全部的真相。 即便是后来,步檀嫣无比痴迷喜欢的男朋友——那个去深圳下海做生意的穷小子,一步一步登了天,成为了如今北城商界权势滔天的新贵。 姜漫依仍旧什么都没说,把秘密藏了起来。 如果步家知道步檀嫣还有孩子,一定会把孩子要回去,姜漫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更不能让这个小女孩重蹈覆辙。 她要践行当年对步檀嫣的承诺,保护她,她要让步檀嫣的女儿过上她曾经最渴望的...平凡且幸福的生活。 * 房间里,“叮”的一声,【知过】app发来了任务委托消息。 姜雨点开,服务号提醒她:新委托酬金十五万,是否接受? 姜雨一看到这个数字,有些惊讶。 算起来,如果这项十五万的委托完成,她爱斯梅拉第一学年的学费,不就有了么! “接受。”姜雨发送了这两个字过去。 很快,一个名叫【谢渊】的男人,添加了姜雨的好友。 姜雨看到【谢渊】两个字,觉得有点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谢渊】:“你活在过去?” 姜雨知道,每一个添加她的委托人,对她的身份都会有疑惑。 她来到窗台边,拍下了眼前的这一片待拆的小弄堂。几年后,这一带将会被拆迁,然后重新规划,成为北城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 她用实时拍照功能,将日期和照片同时发给了委托人【谢渊】。 【谢渊】不再怀疑,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姜雨:“我尽力而为。” 【谢渊】:“我有个女儿,她现在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十七岁的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姜雨:“你想让我帮你找女儿吗?” 【谢渊】:“不,你找不到她,我整整花了两年时间,都没能找到她。” 姜雨:“她是走丢了吗,还是被拐卖了?” 【谢渊】:“都不是,只是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前不久,有人匿名给我送来了她去世的消息,但是关于她的身份,我一无所知。” 姜雨:“那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呢?” 【谢渊】:“我要你找到过去的我自己,然后把我有女儿的事告诉‘我’。此时她只有十七岁,我相信,从现在开始寻找,一切都会来得及。” 姜雨见他这样说,似乎任务难度小了很多。 姜雨:“只要转告这个消息,我就能拿到酬金?” 【谢渊】:“是,但你必须要让‘我’相信这件事,因为这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我有女儿。” 姜雨:“没问题,那有没有什么暗号之类的,或者可以让你信赖的依据?” 【谢渊】:“你只要把孩子的母亲名字告诉那时的‘我’,就行了。” 姜雨:“那孩子的母亲是...?” 【谢渊】:“步檀嫣。” 不可方物 姜雨看到“步檀嫣”三个字,震惊了。 不会就是她喜欢了这么久的芭蕾舞女王步檀嫣吧! 难道关于偶像的八卦传言,都是真的吗? 偶像真的有个女儿?! OMG。 姜雨打字的手都在颤抖,向谢渊确证:“那个...你说的步檀嫣,不会是多年前去世的芭蕾舞女王步檀嫣吧?” 谢渊态度冷淡:“你们重生公司的人,都喜欢打听客户的私事?” “......” 好吧,这位委托人的脾气,似乎不太好。 谢渊:“按照我说的去做,酬劳一分不少给你,不要多问。” 姜雨应承了下来。 关于步檀嫣之死,猜测很多,如果她真的有孩子,还有丈夫或男朋友,那...可真的算是震惊舞坛的大事情了! 姜雨知道轻重,不该说的绝对不会乱说,只要乖乖完成任务,拿到酬劳即可。 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跃而起,冲下床打开了窗户。 窗户正对面,是北城最高写字楼,也是整个金融中心的地标建筑,一柱擎天,耸立在江边。 难怪,她觉得谢渊这个名字如此熟悉。 那栋地标高楼的主人,阅方科技公司的掌门人,北城数一数二的新贵巨亨,可不就叫【谢渊】吗! * 第二天一早,姜雨去了金融中心的那栋地标写字楼——阅方科技公司。 然而,谢渊这种人物,也绝非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因为没有预约,姜雨多次被前台拒绝。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谢总,请你帮忙转达一声,好吗?真的非常重要。” “不可以,这不合规矩。” 前台小姐姐见姜雨神情急切,好像真的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说道:“你可以留下消息,我帮你转达给谢总。” 说完,递来了纸和笔。 但是姜雨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写在纸上,更何况这关系到她偶像步檀嫣的声誉。 姜雨什么都没写,转身离开了。 谢渊委托的任务,看起来很容易,只要传个话就好了。 但是碰了几次壁之后,姜雨才知道,十五万酬金也不是那么好挣的。 首先,见到谢渊都是难如登天了,更遑论让他相信自己有女儿这件事。 姜雨不可能全天在阅方科技公司写字楼下蹲守,因为她还要上课和练舞。 两天后的一次活动课,姜雨听同桌陈薇说,下周一学校邀请了阅方科技公司的总裁,过来参观学校即将落成的科技馆。 姜雨一边写作业,一边漫不经心说:“总不能是谢渊吧。” “就是谢渊啊!” 她停下了笔,看着陈薇:“真是他?!” “嗯,学校邀请他过来,希望他能够给予科技馆投资,修建人机交互的电子设备。” ...... 果不其然,上课的时候,班主任就向全班同学说了这件事—— “我们需要选出一位同学,带阅方科技公司的谢渊参观科技馆,全程向他讲解科技馆的各大展区和科技概念,有没有同学自愿报名?” 班上同学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不太敢举手报名。 “听说阅方公司的总裁谢渊,特别严肃,喜怒无常。” “据说年轻的时候还坐过牢,很可怕。” “要是说错话得罪了他,耽误了学校的项目,我可承担不了责任。” ...... 没有同学举手,除了前排的陶安馨。 她将手举得高高的,表示自己愿意承担这项任务。 同学们朝陶安馨投来钦佩的目光。 陶安馨一向喜欢参与这些出头露面的活动,恐怕也只有她有这个能力做好这件事了吧。 “那好,这次任务就交给陶...” 话音未落,班主任看到后排的姜雨竟然也举起了手,有些诧异地问:“姜雨同学,你也想要报名吗?” 班上同学纷纷回头,见姜雨高高举起了手—— “老师,我也要报名。” 经过前几次的碰壁,姜雨知道,这是她唯一能够见到谢渊,并且和他说上话的机会,必须要好好把握住。 班主任道:“既然姜雨和陶安馨同学都报名了,那你们就公平竞争吧,给你们两天时间,把科技馆各大展区的介绍词背熟,周五下午上台演讲,由同学们投票决定最终人选。” 见姜雨要和陶安馨竞争,教室里同学们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这可好玩了,谁不知道姜雨和陶安馨模样相似,因为霍城的缘故,姜雨成了陶安馨的替身,常常被称为是“小陶安馨” 现在,替身竟然想要和正主抢机会,这下有好戏看了了—— “姜雨凑什么热闹啊?她不是从来不喜欢这些活动吗。” “不会想要趁机给陶安馨一个下马威吧。” “多半是了,想要在霍城面前表现一番吧。” “她怎么可能竞争得过陶安馨!不过是仗着自己和陶安馨像,冒牌货而已。” “有一说一,姜雨还是很有气质的。个人觉得,她比陶安馨有味道。” 在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中,陶安馨看了姜雨一眼,眼神颇为自信。 姜雨这么个自卑胆小的可怜虫,不管是学习方面、还是抛头露面的演讲,她都比不过自己。 走着瞧吧。 就算她和自己长得像,也永远成不了第二个陶安馨! ...... 晚上,姜雨练完了舞,拿着稿子,坐在培训机构楼下长长的阶梯上背诵着稿子。 稿子密密麻麻三大页,涉及了许多关于科技的专业知识,要把它通篇背下来,实在是太太太难了。 月光下,清瘦的少年沿着长长的阶梯,朝她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帽衫,腿很长。皎洁的月色下,他身影萧索,皮肤越发显白。 某种程度上来讲,裘厉的身材颜值,真的没的说,各方面都长在姜雨的审美水平线上。 可惜是个“伪男友”。 如果他们是正常的情形下,像青春时代所有年轻的情侣那样正常地恋爱。 姜雨大概...会非常中意他。 “你来做什么?” “接你。”裘厉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她身边,似有些不满,抱怨了声:“每天都这么晚。” 姜雨撇撇嘴,不再自作多情。 他来接她,不过就是为了蹭一顿夜宵罢了,又不是真的担心她安全。 姜雨收了介绍稿,起身问道:“今天男朋友想吃什么。” “今天不吃。” “难得啊。” 姜雨重新坐在他的身边:“男朋友来找我,竟然不是为了吃饭。” 裘厉反问:“难道在一起,只是为了吃饭?” “不然还有什么?” 裘厉嘴角绽了绽:“所有的...我都要试一遍。” 所有他不曾感受过的感受,那些长夜里辗转难眠却又无法体会的渴望...他都要在这女孩身上实现。 姜雨听他这话,觉得有些不妙,立刻说道:“我先把话说在前面,有些事...我不会同意的。” 裘厉偏头望向她,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挑起:“什么事?” “你知道的,何必问...” 他似乎觉得有点好玩,缓缓凑近了她,眼看着两个人的唇就要碰到一起了,姜雨本能地脑袋后移,却又被他的手掌抵住后脑勺。 “不是...喜欢我吗?” 他嗓音带了几分危险的诱惑:“喜欢,不想要我?” 姜雨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脸颊泛起了薄红。 “是...喜欢啊,但还没到那种程度。” “我不勉强。” 裘厉淡淡笑着,放开了她,敛了眸子,俯身给自己系好鞋带:“我可以等姐姐长大。” 姜雨心脏噗噗地快跳出来了。 这什么刺激话题! 她偏头望着他,问道:“裘厉,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裘厉狭长的眸子睨她一眼:“难道你不爱我?” 姜雨:...... “爱,我可爱死你了。” 裘厉理所当然地说:“那就行了,既然我们这样相爱,有些事情是水到渠成。” “那你就等着吧!” “我等。” 姜雨撇嘴,拿出了稿子,继续背诵着介绍稿。 裘厉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她在除了芭蕾舞以外的其他事情上,这样用功。 “这么想得到这个机会?” “那当然,他可是谢渊。” “谢渊怎么了。” 裘厉略有些不满:“你很想认识他?” “对啊,所以你不会吃醋了吧?” “呵。” 裘厉虽然摆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但是明明白白就是不高兴了。 姜雨见他这般别扭,觉得有些可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解释道:“只是不想陶安馨赢而已,不想一直活在她的阴影里。” “无聊。” 裘厉偏头躲开她的手:“无法理解你们女孩这种没趣的竞争。” “那你就当我无聊呗。” 裘厉看她背了一遍又一遍,结果还是磕磕巴巴的,他将稿子接过来看了一遍,说道:“就这,背这么久?” “豁,你背一个给我看看。” 他看了眼稿子,然后阖上—— “聿熙科技馆,是聿熙中学第一所科技馆,一期工程即将落成,是学校实施科教兴国战略的实验性基础设施,旨在提高全校学生的科学素质......” 介绍稿第一自然段,他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 姜雨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嫉妒,太嫉妒了。 这脑子...干什么不好,非得去犯罪。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姜雨泄气地说:“刚刚陈薇跟我说,陶安馨连英文版都准备了。” 说着她从包里摸出一张翻译成英文的稿子,上面有不少涂涂改改的记号:“你有本事把这版也背出来。” 裘厉看了看英文版介绍稿,沉吟片刻,说道:“建议你不要盲目跟风,而是背熟应该了解的部分。” 说完,他从包里摸出一份笔记,递给了姜雨:“这是科技馆的全部展品介绍,我给你抄下来了,比起背什么花里胡哨的英文,不如背这个,以防对方提出刁钻的问题。” 姜雨接过他的笔记看了眼。 笔记非常细致,像生命螺旋、分子运动墙这些展品的具体外形和功能,都有写到。 不愧是高智商学霸的笔记啊! 虽然不知道用不用得上,姜雨还是很感激地对他说:“谢谢你。” 裘厉并不满意:“这种谢,说了等于没说,我要实质性的回报。” “什么实质性的回报啊?” “譬如这个...” 少年翘起唇角,缓慢凑近了她,眼看着就要碰上她的唇了。 姜雨心头一惊,脑袋连忙后仰:“那我给你跳一段芭蕾吧!” 说完,她逃难似的脱掉了鞋子,匆匆走下阶梯。 裘厉落了空,意犹未尽地挑起下颌:“你就这么喜欢跳舞?” “那可不。” 说着,姜雨踮起了脚尖,哼着歌,来了一段《四小天鹅》的舞蹈。 裘厉看着她白皙如皓月的脚尖,如同湖畔嬉水上岸的小天鹅,灵动而活泼。 在她令他感受到食味之后,此时此刻,裘厉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 美。 月光下的姜雨,美的不似人间。 不可方物。 ...... 虽然很难,但是姜雨还是咬着牙,花一周时间,将几千字演讲稿背诵了下来。 不管怎样,她都必须见到谢渊,完成委托任务,拿到十五万的酬金。 周五下午的活动课,姜雨和陶安馨轮流上台进行演讲。 姜雨一字不漏地将科技馆介绍了一遍。 字正腔圆,神态自然,不管老师提什么问题,她都能应答如流。 班上同学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能够真的讲这么多的内容全部背下来,看来是下了功夫啊。 姜雨下台之后,陶安馨自信地走上了讲台。开口先就介绍了一下科技馆的大概情况,接着的高能来了。 她挑衅地望了姜雨一眼,然后流利的英文介绍脱口而出。 班上同学彻底被她震住了。 没想到她除了准备中文介绍以外,还准备了英文的介绍! 太强了吧! 班主任又提了几个容易被询问的问题,陶安馨对班主任道:“老师,剩下的内容,我还没有背诵完,但是这个周末,我一定能够完成,并且用中英双语背诵下来。” 班主任满意地点了点头,同学们也用力鼓起了掌。 毫无疑问,这一次全班投票,百分之九十的同学都被陶安馨的双语背诵折服了,投给了陶安馨。 只有陈薇投给姜雨。 姜雨很失望,她之前也准备了双语,但是...最终还是决定听裘厉的话,先把中文的稿子背熟。 显然,失败了。 不过输了就是输了,她只能另想办法。 ...... 周一下午,校门口拉起了横幅—— 热烈欢迎阅方科技公司的总裁谢渊,莅临本校科技馆指导参观。 学校正常行课,只是特意挑选了部分品学兼优的同学站在校门口,夹道欢迎谢渊的到来。 陶安馨是谢渊唯一的引导讲解,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化了淡妆,和西装革履的领导们站在一起,期待地等待着谢渊的到来。 姜雨则站在学生堆里,远远地观望着。 无论如何,能见他一面,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不错。 陶安馨时不时地望向人群中的姜雨,眼底绽开得意的笑容。 假的就是假的,以为和她长得像,就妄图取代她,真是痴人说梦。 很快,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停在了学校门口,黑西装的谢渊,从容地车走了轿车。 谢渊已过不惑之年,却仍旧丰神俊朗,气质成熟,五官硬朗凌厉,给人一种难以进犯的寡冷之感。 听说他人已中年,仍旧单身。 听说他失去过挚爱,从此以后,除却巫山不是云, 听说他寡言少语,喜怒无常,还坐过牢。 …… 关于他的传言,实在太多了。 能够从一贫如洗的落魄穷小子,短短二十年,一跃成为北城商界最耀眼的新贵。 他把自己活成了传奇。 陶安馨走到谢渊面前,开口就是一番英文的自我介绍,眉飞色舞,秀着她流利的英语口语。 校领导们相互对视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同学们也用羡慕和赞赏的眼神,望着陶安馨。 不愧是名列前茅的陶安馨啊,太厉害了吧! 陶安馨讲完了第一段的英文汇报之后,期待地看着谢渊,等待着他的赞赏。 却不想,谢渊看都没看她,回头对领导道:“能不能换个会说中国话的?” 此言一出,陶安馨愣在原地。 校领导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他们面面相觑,说道:“谢总,陶安馨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学生,您要是不喜欢听英文,我们让她用中文给您介绍。” 谢渊当然也不会和一个高中生过不去,于是问陶安馨:“我听说你们科技馆的分子运动墙是最大的看点,请你给我介绍一下。” 陶安馨愣在了原地。 她这两天忙着准备英文的场馆介绍,至于场馆里的具体展品,她还没来得及背呢。 本来以为谢渊只是走流程地随便看看,没想到他居然开口就问这么专业细化的问题。 陶安馨胀红了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紧咬着唇,都快哭了。 谢渊望了眼校领导:“如果她是贵校最优秀的学生,那么我要重新考虑投资了。” 校领导也相当尴尬,连忙冲陶安馨的班主任使眼色—— “不是还有备选吗。” 班主任挥手,让陶安馨离开,然后找到了人群中的姜雨。 “姜雨,你顶上陶安馨!” “我?” 姜雨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指了指自己:“您确定?” “你不是把稿子背的滚瓜烂熟吗,你去给谢总当导游。” 姜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推到了谢渊面前,紧张地说:“谢、谢先生,您好,我叫姜雨,接下来就由我带您参观学校的科技馆。” “分子运动墙,你介绍一下。”谢渊没有看她,神情有些不耐了。 姜雨之前已经很熟悉场馆设施了,再加上裘厉又给她做了非常细化的笔记。 因此,谢渊的提问,她拈手即来—— “分子运动墙,位于展厅二楼的东区,由多个球形的分子模型运动、碰撞组成,主要是为了呈现分子间的自由运动和碰撞的过程。” 校领导们松了一口气。 谢渊冷硬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下来,似乎还比较满意,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 然后,他的目光便宛如胶水般黏在了她的身上。 这女孩的模样,和他年少时的恋人,太像了! 他差点都以为是时光穿梭,曾经深爱的恋人,又回来了... 校领导连唤了失态的谢渊好几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谢渊整理着复杂的心情,问道:“你叫姜雨?” “嗯。” “那请你,给我...好好介绍一下。” 一更 在众人的窃语声中, 陶安馨不禁羞红了脸,不甘地望着姜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那个曾经被当成她替身的女孩, 渐渐开始散发自己的光芒。 姜雨成了谢渊的向导,带着他走进气势恢宏的科技馆,一路向他介绍着科技馆的具体情况—— “科技馆于去年落成, 主要的展厅还是和我们的生物、物理课程挂钩, 成为我们的第二课堂。科技馆目前的项目有生命螺旋、分子动态墙、季风气候感受厅等等...谢先生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带你一一体验。” 谢渊那一双漆黑眸子总是凝注在姜雨的身上, 仔细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和动作。 她和阿檀, 真的...很像。 至于她说什么, 谢渊反倒无心倾听了。 姜雨以为谢渊是对她的空泛的介绍不满意, 于是带他来到地震模拟厅门前, 饶有兴趣地问:“谢先生, 您想要去感受一下地震模拟厅吗?这个展厅的体验项目,可逼真了!” 谢渊还没开口,校领导连忙说:“地震模拟厅是同学们最喜欢的展厅, 但是可能不适合谢总...” 话音未落, 谢渊打断了他:“是说我年纪大了?” “不不, 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渊看出了小姑娘眼底的渴望与期待, 不忍让她失望, 于是道:“以前我做过地震灾区志愿者, 但从来没有感受一下地震发生时的情形,倒想亲身体验一下。” 姜雨给谢渊让了路:“那我带谢先生进去!” 校领导也赶紧跟了进去。 在准备室内, 工作人员帮谢渊戴好了保护头罩和护膝。 谢渊看到姜雨一个人在系护具的绳带,于是走过去, 蹲下身, 帮她系紧了护膝。 这么大的人物,就这样单膝蹲在自己面前,姜雨受宠若惊,赶紧推辞道:“不用不用!谢先生,我自己来就行了。” “这没什么,你是小孩。” 他的话,让姜雨一下子感觉到从未体验过的...来自父辈的关心。 谢渊替她系好了束带,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松紧,然后带着她走进了地震体验厅。 平日里,谢渊待人热情乏乏。但是看到姜雨,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奇妙的生理磁场被激活了一般... 他无缘无故就是想要对她好,想要关心她。 地震体验厅里,他尽可能地护着姜雨,和她一起蹲在三角区域。 剧烈的摇晃中,姜雨情不自禁尖叫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谢渊也难得地笑了:“你还挺喜欢玩这种刺激项目。” “好玩啦!”姜雨极力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但毕竟年轻,还是按捺不住:“我特别想玩这个,但是每次都排好长的队,而且体验费也不便宜,我想想就算了。” “那今天你可以免费玩。”谢渊很喜欢看她高兴的模样:“想玩多少久都行。” “那你也跟我一起玩吗?” “嗯,我也喜欢玩。” “那太好了!” 谢渊让工作人员把每一级的地震体验都打开给他们试了一遍,他护着姜雨,俩人在房间里的掩体处躲藏着。 在展厅外面等待的校领导们,见谢渊如此有兴致,也非常高兴,对姜雨的班主任道:“怎么一开始没有选这位同学?” “这...” 班主任解释道:“她的成绩没有陶安馨好。” “不要光看成绩,也要看综合素质。” 班主任也有些纳闷:“姜雨同学以前在班上,非常不出众,胆子小,最近变化真的很大啊。” 说话间,姜雨和谢渊走出了地震体验厅。 姜雨又带着他去了下一个展厅,俩人有说有笑,仿佛熟识的老朋友一般。 校领导们反倒成了这俩人的陪衬。 毕竟,谢渊这种人物,喜怒不定、阴晴难测,非常难相处。 姜雨竟能让他这么开心,太难得了吧。 整个上午,谢渊参观科技馆之行非常愉快。愉快的聊天过程中,谢渊和校领导的投资合同,也敲定了。 中午,校领导和谢渊谈投资的饭局,姜雨作为学生,自然不便参与。 科技馆门口,班主任对姜雨说:“辛苦你了姜雨同学,你先回教室上自习吧。” 姜雨点点头,看了眼身后的谢渊。 刚刚校领导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她一直没找到机会跟谢渊说那件事。 那件事...太私人了,只能在俩人完全单独相处的时候,才可以说。 她走了几步之后,又不甘地回头望了谢渊一眼。 这次机会实在难得,如果错过,下次再要见到他,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念及至此,姜雨还是折返了回来,硬着头皮道:“谢先生,我有些私事想和您讲,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呢?” 校领导听到这话,面面相觑,心道不妙。 他们知道姜雨家境不好,如果她在这种场合里,央求谢渊资助她什么的,会把谢渊置于非常尴尬的境地。 而且,也太失礼了! 校领导立刻斥责道:“姜雨同学,谢先生恐怕不方便听你的私事,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告诉学校,请不要叨扰谢先生...” 话音未落,谢渊冰冷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把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我方便。”谢渊语气柔和地对姜雨道:“我们去操场,边走边说,好吗?” “嗯!” 校领导们远远的站在校门口,焦灼地等待着,时不时望望操场这边的俩人,很担忧。 “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渊这些年资助了不少贫困生项目,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小姑娘家境清贫。 尽管她今天梳着精致的发辫儿,穿着校服,但是脚上那双粗糙的运动鞋,却透露着她并不富裕的家庭生活。 然而,姜雨却说道:“您误会了谢先生,我不需要您的帮助。是有另外一件事请,想要告诉你。” 姜雨筹措着语言,简要地将步檀嫣和他还生了一个女儿的事情,说了出来。 谢渊听到步檀嫣的名字,脸色骤变,震惊地看着姜雨,甚至带了愤怒——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她!” “谢先生,我无法解释,解释了您肯定也不会相信。我只负责把消息带到,无论如何,您一定要找到您的女儿,她肯定也很想见你。” 谢渊凝视着姜雨,判断着她话里的真伪,冷笑道:“你不会想说,你就是我女儿吧。” “不不不,您误会了!”姜雨连连摆手:“我怎么会是您女儿呢,我有妈妈,我妈妈也不认识您,您千万不要误会。” 谢渊看着她那张和步檀嫣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庞,忙问道:“你妈妈是谁?” “您不认识我妈妈的,她姓姜。” 谢渊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阿檀也许还没有死”的荒唐想法甩出去。 阿檀已经离开了,他虽然被阻拦在停尸间外,没有亲眼见到她的尸体,但所有人都说她死了...... 这么多年,他已经迫使自己接受了这个结果。 所以,面前的女孩,也不可能是步檀嫣的女儿。 谢渊紧盯着她,嗓音沙哑:“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我不能说,说了您也不会相信。” 谢渊猛地攥住姜雨的手腕:“吊我胃口是吧,告诉你,我有很多方式,逼你开口,要试试吗?” “......” 谢渊冷冰冰的眼神,着实让姜雨心里发怵。 但是甲方就是爸爸,不管他们怎么对她,她都必须把委托任务放在第一位。 无论多害怕,都只能迎难而上。 裘厉如此,谢渊也是如此。 姜雨艰难地挣扎着,解释道:“我所知道的并不比你更多,那个孩子是谁,在哪里...我真的一无所知。您逼问我,也问不出什么,我只负责把话带到,仅此而已。” 姜雨也知道,其实不用解释得太明白。 因为谢渊已经相信了,只要谢渊相信,那么她的任务就算完成。 谢渊还是没有放开姜雨的手,还要追问。就在这时,一颗小石子远远的飞过来,砸在了谢渊的肩上。 谢渊吃痛回头,只见不远处的银杏树下,一个穿灰衣服的少年,用冷森森的目光,望着他。 那颗石子,是警告。 其实谢渊早就注意到,自他和姜雨从科技馆出来,这少年就远远地跟着他们,目光一刻也未曾从他们身上抽离。 “你男朋友?”他问姜雨。 “呃,嗯。” 姜雨连忙给裘厉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冲动行事。 要是裘厉跟谢渊在这里发生矛盾,把谢渊弄伤了,事情可就真的闹大了。 然而,裘厉丝毫没有把姜雨的警告放在眼里。 他又抄起地上一块更大号的石头,放在手上,掂了掂,望着谢渊。 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别碰他的女孩。 谢渊知道这种愣头青小子,做事情没有分寸,因为他年轻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倒不是惧他,只是他作为成年人,没有必要和这小子在学校里发生冲突。 他松开了姜雨的手腕,耐着性子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怎么相信你。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故意骗我,有所图谋。” 姜雨不卑不亢地说:“其实,听到步檀嫣三个字的时候,您就已经相信我了,不是吗。” 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知道,谢渊和步檀嫣之间有过恋情,除了他们自己。 “谢先生,与其调查我是如何知道的,不如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找寻您的女儿上面。只要有一星半点的可能性,就值得您不计一切代价代价找到她。” 姜雨害怕远处的裘厉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决定不再跟谢渊多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她把消息带到,并且也让他相信了,任务就算完成了。 最后,她对他道:“您的女儿,一定也很想见您。” 谢渊挑起下颌,仍旧质疑道:“你怎么知道她想见我?” 姜雨沉吟片刻,望着他,真诚地说:“因为,没有爸爸的生活...真的很难。” 真的很难。 这句话,致命地戳中了谢渊的心。 他面上没有表情,但是袖下的手,却不禁握了拳,颤抖了起来。 是的,他现在没有时间去纠结姜雨怎么知道这个消息。 如果他和阿檀真的有女儿,那么...他必须要找到她! 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 谢渊转身,大步流星走出校门,上了宾利车。 校领导们赶紧迎上去,恭敬地说:“谢总,已经在世纪城饭店订好了桌,您这是...” “投资的事情,直接来公司找相关负责人签合同,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饭局就免了。” 他已经没有任何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必须立刻着手开始调查。 宾利车风驰电掣地驶出了校门。 ...... 裘厉仍旧站在树下,单手揣兜里,望了望头顶枯黄如蝶的银杏树叶。 心情,很不好。 以前,他的情绪世界特别单一,没有快乐,也没有悲伤... 但是刚刚,在那个男人碰到姜雨手腕的那一瞬,强烈的妒意,如浪潮般席卷了他的世界。 无法容忍除他以外的其他人碰她,一寸肌肤,一根头发丝都不行。 她是他黑白世界里唯一的彩色。 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彩色。 ....... 姜雨看着消失在大门口的宾利车,松了一口气。 这时,【知过】app的信息传了过来—— 任务完成,分成之后,十二万酬金入账。 一般而言,完成了任务之后,联系人就会迅速消失在她的好友栏里。 因此,她也没有办法询问未来的【谢渊】,他究竟找到自己的女儿没有。 不过,酬金入账,她的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入学一年学费,还差一点,但也不是遥不可及了! 姜雨冲裘厉扬了扬手机,高兴地说:“男朋友,晚上请你吃饭呀!” 裘厉看起来似乎并不为她喜悦,冷着脸,转身离开了。 姜雨看着他的背影,耸耸肩。 又在生哪门子气。 二更 关于谢渊和姜雨的事情, 学校里有一些无端的猜测—— “谢渊是出了名的脾气差,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怎么对姜雨会这么好?” “姜雨也是怪了, 以前从来不会和陶安馨争这些事,怎么忽然这样积极。” “还能为什么,她和霍城分手, 说不定是等着找下家呢。这样的女人, 傍谁不是傍。” “我去,你该不会是说, 她对谢渊...天呐, 谢渊可都四十多岁了, 都可以当她爹了!” “傍大款还看年龄吗?有钱不就行了。” ...... 说话的男孩只图一时嘴快, 却不成想, 身边经过的裘厉, 反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周围同学连连后退。 裘厉单手扼着那男生的颈子,将他提了起来, 双脚离了地面。 那男生死死握住他掐自己的手, 猛力挣扎着, 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 因为他从裘厉漆黑的眸子里, 看到了死亡的深渊, 如影随形。 仿佛下一秒, 他就能掐断他的脖子。 周围聚了不少学生,围观着这一幕, 低声窃语—— “怎么了?” “不知道啊,忽然就打起来了。” “要什么原因, 裘厉就是个疯子!是精神病!” 刚走出校门的姜雨, 被眼前这一幕给吓住了。 上一世的霍城,就是死在裘厉的手里的。 那时的他,对谁都笑,看似良善无害,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裘厉,快放手!”姜雨赶紧跑过去,出言制止:“快放开他!” 裘厉单手甩开了那男声,将他扔在地上,摔惨了。 “你妈的!” 男生爆了一声粗口,还想要上前动手,但是看到裘厉那毫无人类感情的黑眸,还是犯怵了。 他骂骂咧咧地叫了几声“疯子”,不甘心地离开了。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裘厉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姜雨小跑着追上他,问道:“你为什么和他打架?” “因为我是疯子。” 他嗓音带着无限的冷意。 “你什么脾气啊。”姜雨低声咕哝了一句:“你要是不控制自己,迟早会被聿熙中学开除,你不是还想考上重点大学吗。” “我被开除,跟你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姜雨不依不饶地说:“我难道不是你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一下子触到了裘厉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是啊,她是他女朋友。 理应保护她。 裘厉停下脚步,试图心平气和地跟她好好谈:“上午,你和谢渊在操场说什么?” “啊这…就一些科技馆里的事啊。” “谎言。”裘厉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姜雨的托词:“谈什么科技,他会激动得抓起你的手。” 姜雨对他质问的语气,略有不满:“你管这么多,这是我的事。” 她跟谢渊都解释不清楚,自然也不可能跟裘厉解释。 裘厉脸色很难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生气,可是当她和其他男人接触的时候,他就是不爽,不爽得快要爆/炸了。 刚刚那个男孩的话,更是深深地刺激了他的神经。 姜雨是泼墨在他黑白世界里唯一的彩色,明艳而美好。 他想要独占这一份美好,谁都不能抢走,也不容任何人污言秽语,玷污他的美好。 ...... 姜雨见裘厉不再与她争执,只是一路都沉着脸,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生哪门子气,不过这家伙性格就是如此,莫名其妙不开心,也是常有的事。 总之,这一次委托完成的非常顺利,成功挣到了十二万,更重要的是,爱斯梅拉的学费有着落了。 反正她还挺高兴的。 “裘厉,我们不吵架,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姜雨主动求和:“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哦。” “我想吃饺子。”裘厉袖子下紧攥的拳头合拢,又松开:“去我家,给我煮饺子。” “你真麻烦。” “不想总在外面吃。” “好吧。” 姜雨没有多想,跟他一起来到便利店,挑选了一袋自己最爱吃的牛肉玉米水饺。 结账之后,走出便利店,裘厉拆开了糖纸,将棒棒糖放进嘴里。 姜雨看着他吃棒棒糖的呆萌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吃糖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你喜欢就好。” 裘厉品尝着舌尖无味的棒棒糖,就像嘴里含着一颗玻璃珠似的,毫无感觉。 裘厉一开始觉得,单纯的食物滋味的满足,也许就够了。但是现在他发现,不够,远远不够,他想要的...更多。 没有她,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就不存在任何意义。 他想要感知这个世界,感知爱和欢愉,想要被回应、被珍视,甚至悲伤、甚至嫉妒... 裘厉将吃过的棒棒糖递到了姜雨嘴边:“吃。” “我才不像你呢。”姜雨嫌弃地撇嘴:“谁要吃你吃过的。” “嫌弃我不干净?” 姜雨倒也不是嫌弃他,但她自知和他的关系没到那一步。 她是在帮他、救他...当然,也是在救自己。 如果只是合作关系的话,她会吃甲方吃过的棒棒糖吗。 诚然,不会。 裘厉见她明显是不愿意,没有强迫她,叼着无色无味的棒棒糖,默然地迈步离开。 她根本不喜欢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这一点,裘厉看得非常清楚。 原本裘厉没那么在乎。 但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开始有欲念,开始长夜难眠,开始想要的更多。 而“她不喜欢他”这一点,宛如毒蛇的信子,好像慢慢地诛他的心了。 ... 回到家里,姜雨将速冻水饺拿到厨房,准备下锅。 裘厉家的厨房特别干净,就连死角区都看不见油渍,锅碗也都是新的。 家里好像从不开火做饭,也没有调料。 姜雨找了半晌,才从橱柜里找出一包没有拆封的碘盐。 行吧,反正煮水饺也不需要太多佐料,能凑合吃就行了。 她烧了水,利落地将一颗颗冻冰的水饺下了锅。 在等待水饺沸腾的时间里,她摸出了手机,看着账户里距离目标学费越来越接近的存款,心里阵阵喜悦。 珍惜重头来过的机会,好好学习舞蹈,过好她的一生。 姜雨思忖着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年走进了厨房,并且关上了门。 “呵,有这么多存款。” 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姜雨一惊,连忙锁了手机屏幕。 她数存款太入迷了,竟没察觉到裘厉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都是我辛苦挣来的。”姜雨拿起铲子,搅了搅锅里的水饺:“是我上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学费。” “你怎么挣,靠多管闲事吗?” 姜雨不想多解释,索性顺着他的话,懒懒道:“没错,就是靠多管闲事。” “那姐姐很厉害。” 裘厉站在她的身后,将她抵靠在橱柜边。姜雨甚至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轻拍在她的颈项的肌肤上。 距离...好像太近了。 姜雨试图侧身挪开。 然而,裘厉手顺势往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他的掌心很烫,掌腹有粗砺的硬茧,扣着她的手腕,带了轻微的力道,是她挣脱不得的。 “姐姐...” 他轻轻嗅着她的鬓间,嗓音里带着低哑的诱惑:“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姜雨震惊地看着他,他又问道:“你能...喜欢我一下吗。” 姜雨嗓音轻微地颤抖:“我喜欢啊。” “谎言。”裘厉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颌,逼迫她看着自己:“你靠近我,别有目的吧。” “裘厉,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姜雨看着他黑沉沉不见底的眸子,是真的怵了,颤声道:“你想要什么?” 裘厉也不知道,他只是疯狂地想要感觉到什么,抓住些什么。 过去,他会用自残的方式,感知这个世界。 他不断寻衅找茬,被人一顿暴揍,虽感觉不到疼意,但殷红的鲜血提醒着他,他还有生命。 姜雨,是唯一能够带给他真实的人。 他不能失去。 裘厉捏着少女的下颌,无比绝望地问:“能喜欢我吗。” “......” 直到此时,姜雨才渐渐发现,真的在玩火。 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裘厉喜欢自己,听自己的话。 这样,她就可以更容易地引导他,避免他走上歧路。 但是直至今天,她才发现,一个人的喜欢,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消受的事情。 因为喜欢,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念、渴望、甚至占有... 她忽然想到了未来【裘厉】给她的忠告—— “如果没有做好觉悟,不要对他开这种玩笑。” 现在,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恶魔已经动心,他从深渊里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姜雨要不要抓住他... 要不要救他... 答案是肯定的,她早有觉悟。 姜雨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那英俊的面庞:“我只是...有点害怕而已。” “那现在,姐姐做好准备了吗。” 裘厉尝试着凑近她。 姜雨并没有避开,任他冰凉的唇,轻轻在她嘴角处,翩擦而过。 似乎没什么感觉,裘厉觉得意犹未尽。 这一次,他贪婪地触上了她柔软的唇。 三更 女孩紧紧闭着唇, 也闭着眼睛,细密的睫毛轻微地颤栗着。 裘厉原本以为, 和她的亲吻, 会有特别不一样的感觉。 然而事实上,这样的亲吻,【审核这只是接吻!】一丝一毫的感觉都没有。 若非她的自愿, 他所得到的一切, 都不会有感觉。 裘厉索然无味,松开了她。 姜雨睁开眼, 加诸在她手腕上的力量已经松懈, 少年转过了身去, 以背影相对—— “滚吧。” “裘厉...” “我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姜雨心头一慌, 如果这一次离开, 她可能就再也不能靠近他。 前路是深渊,背后是悬崖,她孤注一掷, 不能失败。 姜雨硬着头皮, 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裘厉, 可、可以不分手吗。” “滚啊。”裘厉甩开她:“对我没感觉, 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姜雨低着头, 声音在颤抖:“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没有退路了。 裘厉听着她的话, 感觉自己脑子都已经彻底麻木了,他迫切地需要更多的感觉。 他默然地拿起了橱柜上的水果刀。 只有殷红的鲜血, 才能让他感觉到真实。 然而,当锐利刀锋即将擦过他手臂皮肤的刹那间, 女孩惊叫一声, 一把握住了刀刃—— “你疯了吗!” 刀刃划过女孩掌心,立刻翻了皮,鲜血顺掌心纹路,滴滴答答。 “啪”! 刀刃落地,裘厉全身的血液一起回流向心脏。 他的心都要炸开了。 过去,鲜血只能带给他视觉的刺激,哪怕是自己受伤,都不能带给他任何身体上的疼痛。 但是在他弄伤她的那一刹那,裘厉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感觉—— 万箭穿心。 姜雨咬咬牙,无力地喃了声:“你这疯子...” 裘厉不知所措地拾起她的手,下一秒,转身冲出厨房,去找医药箱。 踉跄的身影,险些摔跤。 姜雨忍着疼,回身关掉了天然气,锅里的饺子也早已经煮好了,浮在水面上。 裘厉抱着医药箱跑回来,跪在地上慌慌张张地翻找纱布、消毒药水和云南白药。 找到之后,他拉着她蹲下来,颤抖地抓起她的手,用棉球沾了消毒药水,擦拭着她伤口周围。 好在伤口不深,只是破了皮而已,涂了点云南白药,然后用纱布缠绕一下就没问题了。 姜雨虽然感觉到了疼,但给她心灵最大冲击的...是这个跪在地上的少年。 威胁和暴戾,已然烟消云散了。 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深切的在意和疼惜。 她不忍心,试着安慰了一句:“一点都不疼。” “没问你疼不疼。”少年脸色低沉,嗓音沙哑,带着无力的责备:“都让你滚了。” “我不想走。”姜雨见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松了一口气,苦笑道:“饺子还没吃呢。” “神经病。” “你才发神经,好吗。” 裘厉起身拿起勺子,将锅里的饺子舀了出来,端到桌上:“吃了快走。” 姜雨坐下来,并不急着吃饭,而是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他的袖子。 他手臂上有一刀刀的划伤,新的,旧的...应该都是他自己弄伤的。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她搁下勺子,看着这些伤疤,眉头皱了起来:“不能好好当个人吗!” “老子当不了人。” 裘厉敛着眸子,没趣地说出这句话。 “中二病小孩才会做自残这种幼稚愚蠢的事。”姜雨责怪地说:“划这么多刀,不疼吗。” 看到这些新新旧旧的伤痕,她都为他觉得疼。 裘厉用筷子搅动着盘里的饺子,面无表情道:“你见过尸体有感觉吗。” “你说这话就很中二。” “随便。” 人类的悲欢不相通,她永远也不会理解他的感受。 仿佛被困住了。 ... 姜雨见他油盐不进,索性不再劝他,低头吃着饺子。 饺子是玉米馅儿,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好吃吗?” 裘厉尝不出味道,只是机械地吞咽着:“一般。” “那看来还是我盘子里的更好吃一点。” 姜雨抬头睨他一眼,然后按照老规矩,将自己盘子里剩下的水饺递到他面前。 同时,把他的盘子移到自己面前,低头吃了起来。 裘厉见她丝毫不嫌弃自己吃过的水饺,心情...莫名平静了下来。 他默不作声地吃东西,而这一次,舌尖味蕾终于变得丰富了。 玉米的爽脆,牛肉馅儿里掺杂着韭菜的清香。 尽管只放了盐当佐料,但这一盘饺子,在他舌尖融合成了人间至味。 “你手,还疼?”他没有抬头,面无表情地问。 姜雨不满地说:“疼死了。” 裘厉顿了一下,手缓慢地伸了过来,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背。 虽然这个动作,丝毫不会缓解伤口的痛楚。但此时此刻,姜雨却能够深切地感受到少年内心的愧疚。 姜雨缩回了手,没好气地说:“我下个月还有很重要的比赛呢,要是伤口好不了,我拿你是问。” 裘厉望着她手腕白皙如皓月的肌肤,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深深浅浅的疤痕。 这些疤痕丝毫没有让他感觉到疼痛,但是刀刃划在姜雨手上那一下... 锥心刺骨。 “我会想办法。”裘厉沉声说道:“不会影响你的比赛。” “算了吧,还能有什么办法。”姜雨摆摆手,大方地说:“你只要答应我,别再随便动刀子了,伤害别人不可以,伤害自己更不可以。” 裘厉将自己的袖卷落下来,掩住了手臂上难看的疤痕,不再说话。 两个人吃过了晚饭,姜雨起身准备离开了—— “你自己洗碗咯,我要回家了。” 然而,在她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的时候,裘厉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姜雨感觉到牵绊,不解地回头。 却见少年微垂着脑袋,用极低沉压抑的嗓音,说道:“我以后不会了,小雨。” ... 走出裘厉的水汐台小区,夜晚清凉的微风轻抚在姜雨的脸上。 以前她有点害怕裘厉,不敢和他多亲近。可是刚刚发生了那样恐怖的事情,姜雨反而不那么怕他了。 她发自内心地同情他。 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一定是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 这一次,姜雨是真心地想要帮他。 还有…那一声小雨。 她心脏都要骤停了! ... 姜雨回到了弄堂口,正好遇到母亲也下班回家,正在弄堂口的晓军粮油副食店买生活用品。 副食店的老板名叫钱晓军,是个终年秃顶的油腻男人,他对姜漫依觊觎已久,因此态度格外殷勤。 在姜漫依结账离开的时候,他的咸猪手还在她的手背上摸了一把。 “漫依啊,以后常来光顾,我给你打八折,不不,七折,哈哈哈。” 姜漫依吃了亏,却也没生气,挂着笑意推开他的手,和他虚与委蛇地应付了几句。 然而转身迈出店门的时候,她笑容瞬间消失,鄙夷喃了声:“什么东西。” 上一世的姜雨,曾经也看到过这一幕。 那时候她很傻,不顾母亲的阻拦,第一时间冲上去为母亲出头,结果被钱晓军反咬一口,说是姜漫依勾引她。 这件事在弄堂里闹得沸沸扬扬,钱晓军的老婆大肆散播姜漫依勾引他老公的事情。 这使得姜漫依一度在邻居面前很是抬不起头。 而这件事,反而成了钱晓军自吹自擂的本钱,被弄堂里的男人羡慕着。 人一旦不要脸起来,是没有底线的。 这次,姜雨控制住了自己。 她匆匆跑到母亲身边,替她提起了手里的米袋和油瓶。 看到姜雨主动帮自己做事,姜漫依感觉到一阵暖心,笑着问她:“又这么晚回来,干什么去了。” “谈恋爱去咯。”姜雨毫不避讳地坦白道:“交新男朋友了。” 姜漫依其实很开明,并不阻止姜雨谈恋爱,但是像霍城那样的男朋友,她却是不允许的。 “新男朋友?”她拿出钥匙开了门,八卦地问:“帅不帅,我认识吗,不是霍城那个富二代吧。” “不是,你不认识。”姜雨说道:“这个新男朋友跟咱们条件一样,没钱,不过长得很好看,比霍城好看一万倍。” “反正,妈妈希望你的每一段恋情都是发自内心,真诚地和别人交往,不要为了利益或者面子这些无谓的事情,去谈恋爱。”姜漫依勾勾她的鼻子,说道:“钱总会有的,但是真心不常有。” 姜雨默了片刻,然后用力点头:“嗯,我不会犯傻了。” 上一世,妈妈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可那时候,她怎么就没听进去呢。 “还有啊,绝对不可以影响成绩。”姜雨将粮油放进了厨房的橱柜里,笑着威胁道:“要是因为这个影响高考,老妈可是会棒打鸳鸯的。” “知道啦。”姜雨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叮嘱道:“妈,以后你别去晓军副食店买东西了,他们家买的东西掺假。” “你怎么知道?” “因为钱晓军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品不行,反正你别去了。” 姜漫依叹了一口气:“可是他们家卖的东西便宜,还经常打折呢。” “妈,我自己能赚钱了,以后咱们不用买他家的便宜货,咱们去大商场买。” “你一小丫头片子,能赚什么钱。”姜漫依并不相信姜雨,却只说道:“算了算了,你别操心家里的事了,你负责好好念书,好好谈恋爱,妈妈负责努力赚钱,咱们分工合作,肯定饿不着你这小丫头。” 姜雨打量着姜漫依,她真的很漂亮,虽然不年轻了,但是身上却带着成熟女人的独有的魅力。 如果不是因为要照顾自己,她应该可以找到很好的归宿。 妈妈是很好很好的妈妈,也很爱她。 姜雨暗自绸缪着,她一定会让妈妈过上更好的生活。 ...... 第二天早晨,姜雨背着书包下楼,走到晓军粮油副食店门口。 钱晓军正嗑着瓜子,跟几个中年男人谈笑风生,嘴里不干不净说着姜漫依的闲话—— “在会所做事的能是什么好货色。” “还跟老子装纯呢。” “看着吧,迟早有一天把她办了。” ...... 姜雨从书包里取出了家里敲钉子用的锤子,径直走进了晓军粮油副食店。 钱晓军看到姜雨走进店来,没把她放眼里,继续和门口的男人调笑着:“这小丫头片子长大了,肯定比她妈好看,这身材,啧,绝了。” 话音未落,却听见一声巨响从店里传来。 钱晓军连忙跑进来,却看见姜雨用锤子砸碎了店里最大的酒缸,酒水漫在了地上。 姜雨利落地放下书包,又砸碎了店里剩下的几个大杠,油水,酒水,还有醋和米。 地上一片狼藉。 钱晓军看着这满地粮油,心疼又生气,指着姜雨大喊:“你干什么!” “警告你,再敢对我妈动手动脚,或者背后说她的闲话,我不会放过你。” “操,你这小丫头片子,你还威胁老子是吧!” 姜雨抓起身边的一个茅台酒瓶,用力砸在了地上,冷笑着说:“你用劣质酒精兑水、卖的地沟油、工业醋,我现在砸了你的店,过不久你就会感谢我了。” 姜雨重生回来,这些邻居弯弯道道的小秘密,她一清二楚。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们瞬间炸了:“靠,钱晓军,我家的油一直都在你们这儿买,敢情是地沟油啊!” “钱晓军,你真是丧尽天良!” “我昨天还在你这儿买了茅台送领导,你他妈买给我的竟然是假酒!” 钱晓军气得脸色惨白,颤抖的手指着姜雨:“你不要平白诬陷人!老子怎么可能卖假货!你没有证据。” 姜雨扔下了锤子,说道:“等会儿质监局的人过来,你跟他们解释吧。” 说完,她扔下锤子,走出了晓军粮油副食店。 激动的邻居们已经将副食店堵得水泄不通,都来找钱晓军讨要一个说法。 很快,质监局的车也驶了过来,停在了店门口。 姜雨拍拍手,迎着夕阳朝学校走去,心下一片畅快。 一切都会好起来,她的生活也是,裘厉也是。 胡桃夹子【一更】 寒冬渐近, 距离年底的推优比赛,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姜雨第一个学期的学费总算是攒够了, 接下来的时间, 她会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训练上。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用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灵雀艺术培训机构一共有五个班, 每个班都推选出了一位最优秀的学生, 参加最后的推优比赛。 “听说今年这一届,爱斯梅拉艺术中心没限制人数。” 身边, 舞蹈班的同学低声对姜雨道:“可能五个人都能进去, 也可能一个都选不上, 这才是最难的。” 姜雨当然也知道, 如果五个人中一定要诞生出一位冠军的话, 倒还好说了, 至少有五分之一的机会。 但事实上,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老师们在挑选舞者的时候,并不规定人数, 他们只找寻最合心意的舞者。 而她也听说了, 北城大大小小的芭蕾舞艺术机构几十上百个, 听说爱斯梅拉的老师们扫过一遍之后, 只选中了三位较有潜力的学生。 上百甚至上千的学生当中, 只选了三人, 可见竞争何等的激烈。 “咱们培训班,很可能一个都出不了。” 身边一个正在压腿的马尾女孩说道:“爱斯梅拉的老师, 眼光太高了,他们需要的水平, 是直接能够参加全国比赛并且拿冠军的水平, 咱们机构可没这样的人才。” 另一个短发女生说道:“其他人多半陪跑,范丹溪肯定能进。” 范丹溪是整个灵雀培训班最优秀、也是最有天赋的女孩,她七岁开始学芭蕾,拿过省市乃至全国比赛的奖项无数。 同时,她也是整个灵雀班里家世最好的女孩。 之前姜雨听陈薇说,高额美金拍下步檀嫣的埃利塔芭蕾舞鞋的...就是北城范家。 姜雨不会去管别人能不能进,她只管好自己,在推优比赛上发挥出自己最极限的水平,得到爱斯梅拉艺术中心老师的青眼。 彩排训练,机构里派遣了最专业的几位舞蹈老师,在教室里指导着候选同学们的动作和姿态。 当然,这几位老师还是重点围着范丹溪,细致地指点着她的动作,似乎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对于其他几位同学,并没有给予太多关注。 其实这也很正常,范家是北城的名流世家,所以范丹溪也是灵雀培训班里最受老师看重的学生。 这一次,如果灵雀培训班能出一个进入爱斯梅拉的学生,必定是范丹溪无疑。 范丹溪的水平的确很高,一段漂亮的Grand jete的空中劈叉,赢得了在场所有老师和同学们热烈的掌声。 范丹溪得体地微笑着,接过了吴思琳递来的毛巾:“谢谢你,思琳。” 吴思琳刻意高声奉承着她:“丹溪,你真的太厉害了,只有你这样的水平,才够资格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范丹溪擦了擦鬓间的汗,不解地问她:“怎么你没有入选吗?” 提及此事,吴思琳都恨得牙痒痒,不甘地看了角落里的姜雨一眼。 当初就是姜雨运气好,抢了她的风头,害得她现在只能站在边上围观。 范丹溪顺着吴思琳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在角落里做鹤立姿势训练的姜雨。 她五官明净,狭长的丹凤眼很有味道,肤色皎白如凝脂。 身材尤其姣好,无论是肩背还是小腿,肌骨匀称,纤腰楚楚。这样的身材,几乎寻不见半点瑕疵。 她为人低调,不露风头,以至于范丹溪都忽视了灵雀培训班里还有她这样的颜值身材的女孩。 最后同学都围在范丹溪身边,学习她的动作,向她请教。 唯独这个名叫姜雨的女孩,一个人独自呆在角落里,自己做着训练。 她认真的神情,让范丹溪心里有些膈应。 难不成,这丫头还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和她竞争吗? 笑话。 范丹溪心中不忿,又拿出了看家本领,跳了一段高速的脚尖旋转,引得周围同学和老师们纷纷鼓掌—— “丹溪你真是太厉害了。” “我打赌,爱斯梅拉的老师一看到你,肯定立刻被你折服。” “你就是为芭蕾舞而生啊,未来的芭蕾舞女王,肯定是你!” “当然啦,丹溪为了这次彩排,断食了两天,这份毅力谁能做到,反正我做不到” ...... 范丹溪得意地偏头,望了姜雨一眼。 她当然也被范丹溪吸引了注意,停下动作,用毛巾擦了擦脸,观察范丹溪的舞姿。 于是范丹溪朗声道:“姜雨同学,你能不能点评一下我的动作呢。” 随着她的这一声提问,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了角落里的姜雨身上。 姜雨平日里在培训班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和范丹溪这样的明星同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没想到范丹溪竟然会主动cue她。 姜雨礼貌地回答:“你跳得很好啊。” 吴思琳抱着手臂,冷嘲道:“用得着你来说,谁都看得出来,丹溪不知道比某些人跳的好多少呢。” 范丹溪睨了眼吴思琳,说道:“我知道,我的动作距离完美还有一定的距离。” “丹溪,你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在我们看来,你已经跳得很好了,连老师都夸你呢。”吴思琳轻蔑地望了望姜雨:“再说,她一野路子出身,能看懂丹溪你的专业动作吗?” “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平等的交流,所以才向姜雨同学发问。”范丹溪义正言辞地说:“我也希望能够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丹溪,你真是太谦虚了。” “舞跳的这么好,还能这么谦逊,真是不容易。” 众人对范丹溪吹着彩虹屁,但是重生一世的姜雨,非常了解范丹溪的为人。 她从小就在父母宠爱和老师的赞赏中长大,已经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极度的高傲自尊,容不得身边有人抢她的风头。 因此,范丹溪向姜雨提问,哪里是什么平等交流,她压根就是想让她出丑。 半道学舞的野路子,能说出什么一二三来。 只可惜,她找错了麻烦。 姜雨嘴角扬了扬,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谈谈我的看法。” 众人拭目以待,看她能说出什么见解。 “Grand jete的大跳,要求四肢的协调,尤其对腿部的力度要求极高,丹溪同学凌空起跳不够高,应该是力量不够。建议丹溪同学平时做一做腿部肌肉的力量训练,三餐正常饮食即可,一味节食,对芭蕾舞者绝非好事。” 范丹溪瞬间变了脸色。 姜雨的眼光挺毒,而且一下子就戳中了她的薄弱处。 不过,范丹溪终究是范丹溪,哪里是这般轻易就认输的,她望了眼姜雨瘦削的身材,说道:“想来姜雨同学在Grand jete大跳方面,肯定有自己独特的心得,不如就请你为我做一个大跳的示范吧。” 周围以吴思琳为代表的女生,不怀好意地带头鼓起掌来—— “姜雨,你既然说丹溪跳的不好,想来你肯定跳得很好咯。” “让我们见识见识呗。” “就是,动动嘴皮子谁不会啊。” ...... 姜雨平静地说:“我的大跳也练得不好。” “啧,果然是说的比做的容易呢。” “就是,谁还不会空口挑别人的错处了。” “我看她就是嫉妒。” 范丹溪听到姜雨这样说,是绝对不肯不肯罢休了。 她的大跳是她最拿的出手的招牌动作,也是整个艺术班练得最好的学生,没有之一。 她绝不能容忍姜雨空口白话地诋毁她。 “没关系,姜雨同学,我们就是相互交流学习,就算跳的不好也没关系,试试嘛。” 姜雨看范丹溪这架势,恐怕是拿定主意要逼她来一段了。 吴思琳已经打开了音乐,放了一段《胡桃夹子》中极有难度的节奏音乐。 姜雨被赶鸭子上架,简单热身之后,跟着节奏做了串连续旋转。 伴随着音乐的高潮,她宛如凌空的飞燕一般,单腿笔直地跃起,牵引着全身宛如滑翔,一跃而起,随后轻盈落地。 围观的女孩们,个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姜雨。 这一段动作的难度,只要跳过芭蕾的同学都知道,很难有在那一段连续极速旋转之后,还能保持脑子不晕地轻松起跳。 然而,姜雨不仅做到了,而且做的特别漂亮,几乎找不出任何错处和瑕疵。 有了她这一段大跳的对比之后,再看范丹溪刚刚的那一段大跳,的确是显得力量感稍显不足。 高下立见! 范丹溪死死咬着牙,再看姜雨时,眼神里含了深刻的不甘和嫉妒。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鼓掌的声音。 同学们转过头,看到艺术班的首席指导老师林曲文。 她一边鼓掌,一边走了进来,说道:“非常精彩的一段舞蹈,堪称专业演出的水平了。” 在灵雀芭蕾舞中心,谁都知道,首席指导老师林曲文从来不会轻易夸赞人。 她要求极高,就连范丹溪,都从没得到过她的夸赞。 她竟然赞赏了姜雨,而且还是如此之高的评价! 同学们回头再看姜雨,纷纷变了眼色。 林曲文走到姜雨面前,先捏了捏她的手臂肌肉量,有量了量后背,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瘦,但力量感不错,不过你如果想要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每天要加强锻炼,他们对力量的要求极高。” 姜雨用力点头:“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 范丹溪以及周围一众女生,听到林曲文说这样的话,心下震惊不已。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灵雀艺术班如果能有一个女孩进入爱斯梅拉,这个人一定就是范丹溪。 可是林曲文却只叮嘱姜雨要加强锻炼。 难不成...在她心目中,姜雨比范丹溪更有机会进入爱斯梅拉吗? 女孩们再望向范丹溪的时候,眼神便有些意味深长了。 范丹溪的手紧紧攥了拳头,眼睛都瞪红了。 她绝不会让她如愿的! 舞鞋【二更】 彩排结束之后, 女孩们三三两两走出了舞蹈教室。 姜雨没有马上离开,现在时间还早, 她准备在室内用瑜伽垫做几组力量训练。 今天林曲文老师的话提示了她, 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标准,似乎更偏向于力量型的舞者。 姜雨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每届爱斯梅拉的舞台演出视频,为什么那些舞者的每一个动作, 都能够达到近乎完美的状态, 很大程度上是要依赖于他们身体的肌肉配合。 虽然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了,姜雨还是决定把训练重心更多地放在力量训练上。 范丹溪和朋友们走出教室, 回头望了她一眼, 说道:“看来她是真的卯足了劲, 想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吴思琳冷冷嘲讽道:“你看她的芭蕾舞鞋, 穿了好久了, 都没见她换过, 穷成这样,她有什么资格进爱斯梅拉,学费都交不起吧。” “如果她能够被爱斯梅拉的老师选上, 交不起学费, 只是小case。”范丹溪袖子下的手握着拳头, 紧了紧, 说道:“但她绝不可能被选上。” 几人说话间, 有一个穿高领毛衣的少年与她们擦身而过。 他背着单肩包, 一身黑色的毛衣配黑裤,勾勒出笔直的大长腿。皮肤很白, 极其好看的桃花眼自然上挑,表情却十分冷淡, 带着骄矜的欲色。 好几个女孩都下意识地回头看他。 日常生活中, 好难的男孩倒是不少,但是这少年不只是长得好看,他身上的气质很特别,让人难以忽视。 就连范丹溪,目光都忍不住在他身上流连,一直到他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 裘厉来到舞蹈教室。 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光了,夕阳的斜日透过天窗照耀进来,正好落在女孩的瑜伽垫上。 姜雨趴在垫上做平板支撑,汗珠顺着鼻梁,一滴一滴落下来,在斜阳里泛着光。 裘厉抱着手臂,斜倚在门边,远远望着她。 小姑娘穿着灰粉相间的运动衣,非常贴身,完美地勾勒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轮廓。 她头发略散,胡乱地扎了个丸子头,鬓间垂下来几缕发丝,脸颊泛着自然的潮红色,很是诱人。 裘厉左手握拳的指甲,稍稍用力地刺了刺掌心,竭力扼制住内心翻涌的欲念。 过去,他无法感知这个世界,清心寡欲、几乎没有任何追求。 现在,哪怕是一颗糖的甜,也会让他耽溺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此时,他有了更加令他发疯的渴望。 他踱着懒散的步子,走到姜雨的面前,蹲下了身。 姜雨看到面前那双粗糙的运动鞋,就知道是谁来了。 不过她还是硬撑着...没有破功,一直到坚持到平板支撑的最大极限——两分钟。 时间一到,她全身一软,咸鱼般瘫在瑜伽垫上。 “你怎么来了?” 自从那次饺子事件以后,裘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找过姜雨。 姜雨也忙于年底的比赛,更没时间联系他。 两个人的关系从一开始的每天见面吃饭,慢慢冷淡了下来。 “我们分手了吗?”裘厉望向姜雨,试探地问。 姜雨她稍稍休息了会儿,坐起身:“我没提。” 裘厉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那我也没提。” 这几天裘厉没有主动来找她,其实姜雨心里真有些忐忑。 如果两个人的关系就此终结,那她就真的很难再找到靠近他的突破口了。 两人无言以对,默了几秒钟,裘厉主动挪了挪身子,和她坐的更近了些。 “我刚刚运动了,你别太靠近。”姜雨矜持地说:“出汗了。” “哦。” 他凑到她身边,刻意地吸了吸气。 “......” 姜雨无语了。 在无比漫长的一段时间里,裘厉的嗅觉都很薄弱,而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能够清晰地嗅到的,便是姜雨身上的味道,那样强烈,那样馥郁。 她发梢间洗发水的栀子香、衣服上的柠檬香、甚至出汗之后轻微的体香... 于他而言,身边的女孩,便是全世界了。 裘厉凑近了她,闭上眼,在她鬓间又深深吸了吸鼻子。 姜雨赶紧推开他的脸,皱眉说道:“你恶不恶心呢。” “我自己的女朋友,闻闻怎么了。” “臭死啦。” “但我喜欢。” 姜雨嘴角抽抽着,看着身边又奶又狼的少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姜雨放空发呆的时候,裘厉忽然伸手,摸到了她的脚。 姜雨身体本能地一个激灵,防备地往后退了退,试图移开脚。 然而,裘厉握着她的脚踝,使她挣脱不得。 “做什么呀。” “看看。”他拆开了她芭蕾舞鞋的系带。 “这有什么好看的!” “就看看。” 裘厉脱下了她右脚的芭蕾舞鞋,拿在手边,饶有兴致地把玩着。 米白色的舞鞋表面泛着缎光,不过脚尖部分因为长期的磨损,已经非常陈旧了,甚至还有些滑线。 他想到了刚刚在教室外听到的女孩的讨论,问她:“你年底不是有重要比赛,穿这么烂的鞋?” 姜雨夺过了他手里的芭蕾舞鞋,不满地说:“嫌我鞋烂,那你帮我买一双啊。” 裘厉揉了揉鼻翼,随口道:“不就一双跳舞的鞋吗。” “好的足尖鞋也不便宜。”姜雨拿着她手里的鞋,科普道:“这双质量就很好,我在食堂吃了整整半年的汤泡饭,加上压岁钱和零花钱,才买到的,所以就算旧了,也一直没有换。” 便宜的芭蕾舞鞋不是没有,某宝一搜一大把,但是真正好的芭蕾舞鞋,会直接影响舞台呈现。 因此,姜雨宁愿存钱买一双高品质的,穿很久,也不愿意买廉价鞋,总是换。 裘厉随口问道:“多少钱啊?” “我这双是AK的缎面足尖鞋,当时买成两千。” “至于吗。”裘厉对一双布料鞋能卖到两千的价格表示无法理解:“就这鞋?” “你懂什么。”姜雨耐心地跟他科普:“这个价位的鞋,顶多算不差的。但真正高品质的足尖鞋,能卖到五位数。” 裘厉看着她手上的那双陈旧的舞鞋,很明显是穿过特别久的鞋子,连颜色都褪了不少。 “要有钱,我早换了。”姜雨重新给自己穿好鞋子,漫不经心地说:“我的学费刚刚够,暂时就不在其他事情上花销了。所以这几天,也没办法请你吃饭咯。” “随便。” 现在有了别的心思,食物对他的吸引,反而不那么大了。 姜雨俯身系鞋带,裘厉见状,不由分说扯开了她的手,捡起了她脚边的系带,仔仔细细地替她系好。 他的手骨节分明,一根根指尖颀长漂亮,在她脚踝处缠绕着系带,拇指和食指张开,随意地在她脚掌处比了比。 动作细腻,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姜雨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移开了目光。 ** 送她回家之后,裘厉独自走在深冬无人的街头。 倚着街边路灯站了会儿,他摸出手机,下载了一个购物软件。 打开软件之后,他搜索了一下芭蕾舞鞋。 某宝的价格从几十到上百不等,不过也没有搜到姜雨说的几千上万的鞋子。 应该不是这种渠道。 裘厉沉思片刻,给他发小刘景焕打了个电话。 很快,电话被接听了,那段传来KTV喧嚣的歌声,有男人破着嗓子嘶吼《死了都要爱》。 “哟,今天是哪阵风把你小子吹来了,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你进聿熙高中,被人打死了呢。” 刘景焕是他从小的玩伴,也是这么多年,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 小时候,他和裘厉是邻居,因此对他的遭遇一清二楚。 若非如此,正常人恐怕和他也当不了朋友。 刘景焕家境很糟糕,他早早地辍了学,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时不时捯饬一些东西来卖,养活自己和家里生病的父亲。 “问个事。”裘厉直接开口道:“你那里有买鞋的渠道吗?” “有啊。”刘景焕毫不犹豫地说:“你想要什么鞋,阿迪耐克匡威,高仿正货都有,价格也美丽,你要哪种?” “跳舞的鞋。”裘厉道:“芭蕾舞。” 此言一出,电话那边默了整二十秒,刘景焕飙出一声:“卧槽。” “......” 他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问:“芭...芭蕾舞?恕我直言,不会是...女式的吧。” “大概36。” “女式啊!!” 刘景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给女孩买鞋?还是跳舞的鞋?不、不会是...” “女朋友。” “靠!”刘景焕咋咋呼呼地嚷了起来:“你居...居居然有女朋友了!!!!” 那女孩是活得多不耐烦了,找裘厉这疯子谈恋爱。 裘厉没什么耐性,问道:“到底有没有。” “有啊,我这儿要什么都有。”刘景焕听出了他语调里的不满,所以按捺着心里的震惊,和他谈起了生意:“进口的国产的...几块几十几百的,都有,你要哪种?” “最好的。”裘厉毫不犹豫道:“最贵的。” “那你等等,我帮你问问朋友。” 裘厉挂了电话,在街边等了一刻钟,然后刘景焕又打了回来:“问到了,有,你确定要最贵的?” “嗯。” “我朋友这边从香港的名品店拿货,你要最贵的,给你拿牌子货,一口价,四万。” 听到这个价格,裘厉默了片刻,问道:“确定是最好的那种?” “反正是我这边能拿到最好的货了,跟某宝上几十几百的肯定完全不一样了,识货的都能看明白,保证你女朋友穿上之后,不会丢面子。咱俩这交情,我中间费就不抽了,店里卖多少,我就给你报多少...” 裘厉知道刘景焕不会骗他,于是说道:“半个月之内,我要拿到。” “成,我给你想办法,你这边方便给个定金吗?” “暂时没有。”裘厉道:“我想想办法。” 真好啊【三更】 两周后的傍晚, 姜雨来到储物间,准备换下汗浸浸的舞服。 在她解开舞鞋系带的时候,无奈地看待系带脱了线。 姜雨赶紧脱下舞鞋, 从书包侧面的小包里摸出针线缝补。 这双鞋已经被她来来回回缝补过多次了, 无论是鞋尖还是鞋底,都有不少修补的痕迹。 吴思琳和女孩们练完舞,走进更衣间, 看到姜雨正在缝补舞鞋, 禁不住冷嘲道:“穿这种烂鞋上台, 也不怕丢了我们灵雀的脸。” “就算她进了, 也教不上学费吧, 白白浪费名额。” “真想不通,老师怎么选了她这种人参加推优比赛。” ...... 姜雨扫了吴思琳一眼, 轻描淡写地回击道:“这么快就忘了吗,选我, 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我刚好跳的比你好。” 几个女孩无话可说。 而吴思琳被戳中痛处,气得浑身发抖, 说道:“连舞鞋都买不起的人,就算选上了推优比赛又怎么样,学费都交不上,你有什么资格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换了过去,姜雨若是受了这种羞辱, 肯定气出内伤。 但是今天的她, 却只是淡定地笑了笑:“我能不能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尚未可知, 但你是肯定进不了, 所以谁更可悲?” 吴思琳没想到姜雨的口齿竟变得如此厉害,她说不过她,又觉得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一时恼羞成怒,拉扯了姜雨一下—— “还不是你抢了我的机会!” 姜雨轻而易举地闪避开,让她扑了个空。 吴思琳撞在柜子上,胳膊肘撞得生疼。 姜雨懒得理她,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柜。 赫然发现,储物柜里安安静静地放置着一双全新的芭蕾舞鞋。 芭蕾舞鞋被放置在一个白色的薄套里,薄套上还印着vci的logo。 谁都知道,vci是芭蕾舞鞋的高端品牌,全手工生产,保持着百年的匠人精神,每年产量极少,但是量少质优。 在这些年芭蕾舞鞋产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头的时候,vci的量少质优,将这个品牌推向了高端甚至奢侈的行业顶尖位置。 姜雨惊诧地从薄套里取出了舞鞋。 这是一双足尖鞋,白色的缎面泛着均匀的光泽,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手工赶制,使得这双鞋相比于平常的舞鞋,更像是一双艺术品。 vci是芭蕾舞鞋里面最好的品牌,每一个练舞的女孩,都渴望拥有一双vci的舞鞋。 只可惜,vci的鞋价格过于昂贵,而跳舞又格外废鞋,穿不了几个月就必须得换新。 因此,真正能耗得起vci品牌的人家,也不多。 女孩们看到这双vci的足尖鞋,发出阵阵惊讶的叹声—— “我的天,姜雨竟然换了双vci!” “这双鞋,和吴思琳脚上那双有点像啊?” “当然不一样,谁知道她那双是不是高仿的。” ...... 吴思琳看着姜雨手里那双和自己的vci鞋一模一样的鞋子,脸色冷了冷。 姜雨恍然想起两周前裘厉和她谈到芭蕾舞鞋的事情。 当时他捏着自己的脚踝,似乎用手指量过尺寸。 但姜雨绝对想不到,他竟然会送给她一双vci的芭蕾舞鞋! 姜雨知道裘厉的家庭情况,他父亲因为虐待罪,早年入狱,母亲也不曾联系过他,因为他精神方面的缺陷,家里亲戚又都不愿意照管他。 进入聿熙中学之后,裘厉全靠优异的学习成绩拿奖学金,才能勉强维持住生计。 他哪儿来的钱,买这么昂贵的鞋子? 姜雨默然地将鞋子放回书包里,准备去找裘厉问个明白。 而这时,吴思琳叫住了她,说道:“姜雨,虽然穷得买不起鞋了,但也没必要买假货吧。” “就是,买卖高仿假货,可是违法的。” ...... 姜雨听到她们说这是高仿假货,反而松了口气,漫不经心道:“高仿怎么了,吃你家饭了?” 说完便要离开,而吴思琳哪里能让她这般轻易离开,她拦住了她,说道:“你要是穿着这双鞋在爱斯梅拉的老师面前露脸,那可真是太丢脸了。” “就是!” 边上有女孩趁着姜雨不备,扯过她的布囊,将那双芭蕾舞鞋取了出来:“vci的每一双鞋,鞋带上都有独一无二的编码,可以在官网上查询。姜雨,你不介意我们查一查吧。” 姜雨冷声道:“查了又怎样,我穿高仿的鞋,要丢脸也是丢我自己的脸,跟你们有关系。”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穿高仿鞋登台演出,丢脸的是我们灵雀艺术班。” 吴思琳不依不饶地说:“如果这双鞋是假的,我们就帮你把它销毁掉。” “你们敢!” 吴思琳已经从书包里摸出了剪刀,冷笑着说:“大可以试试啊。” 姜雨想要上前夺回鞋子,几个女孩赶紧抓住她的手臂,控制住了她,没让她靠近吴思琳。 姜雨怒声道:“反正是经你们的手,我怎么知道编码正确不正确。” “土包子。” 拿着手机要查编码的女孩对吴思琳道:“思琳,把你的鞋子脱下来让我一起查一查,什么是正品,什么是高仿,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吴思琳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自己的vci的芭蕾舞鞋,递了过去。 两双鞋子放在一起,看起来一模一样,然而围观的女孩们点评道:“明显质量就不一样,思琳这双,看起来颜色要明亮很多。” “可不是呢,一分钱一分货,就算是高仿,假的也成不了真的。” “看看这系带,品质差太多了吧。” ...... 姜雨不希望裘厉送给自己的东西,被人这般品评鉴赏,她伸手取回自己的芭蕾舞鞋。 吴思琳眼疾手快,夺过了那双鞋子。 她料定了姜雨是心虚,因此催促道:“查查真伪呗,不能因为她的虚荣心,丢了我们灵雀的面子。” 女孩拿起手机,输入了绣在鞋上的暗纹编码。 “查到了,这双鞋是...” 那女孩看着手机,脸色倏忽间沉了下去。 “是假货吧。” “肯定是假货。” 女孩不甘地抬起头来,望了姜雨一眼,咬牙切齿道:“是真的。” 吴思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夺过了女孩的手机,再三确认,上面显示的编码的确是正品。 她极不甘心地望向姜雨:“哟,不是跟你的有钱男朋友分手了吗,怎么...腆着脸又贴上去了?” 姜雨夺回了自己的舞鞋,扔进书包里,沉着脸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女生忽然道:“怎么可能,思琳,你的鞋子,怎么会查不到编号呢?” 众人抬头朝那个女孩望去,只见她一只手拎着吴思琳的舞鞋,一只手拿着手机:“你们看。” 其他女孩纷纷簇拥上去,围观她的手机屏幕—— “真的查不到。” “不、会、吧!” “难不成,思琳的鞋子才是高仿?” “这...” 吴思琳难以置信地摸出手机,登录官网重新输入鞋上的编码,果不其然,上面无情地显示:对不起,您所查询的编码不存在。 “这...不可能!” 吴思琳的鞋子是她做外贸生意的舅舅从爱尔兰带回来的vci舞鞋,她拿到的第一天就穿到艺术班来了,炫耀了好几个月呢! 竟然...是高仿货! 女孩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带了几分戏谑的深意。 搞了半天,姜雨的鞋子是正品,吴思琳的鞋子才是假货啊。 姜雨看她气得发抖的模样,本来不想痛打落水狗,不过想到刚刚她的举动,也着实过分了些。 “不是说买卖假货违法侵权吗。”姜雨拿起了桌上的剪刀,扔在了吴思琳脚边:“绞了呗。” 吴思琳嘴唇发白,不甘地望了望周围的女孩们。 女孩们自然也是一副吃瓜看好戏的姿态,等待着她下一步的行动。 吴思琳颜面尽失、气急攻心,抓起那双被她吹嘘了好几个月的高仿舞鞋,一股脑地绞成了破布条。 待她剪完之后,才有女生马后炮地说:“虽然是高仿,但也不是不能穿啦,看着质量还行嘛。” “就是,剪了多可惜呢。” 见吴思琳阴沉沉的怒容,她们推推搡搡地离开了储物间。 今天这一场反转暴击,够吴思琳吃一盅的了。 姜雨懒得理她,将鞋子小心翼翼收回布袋里包装好,离开了储物间。 ...... 现在是晚上六点五十,姜雨直接坐公交来到了裘厉住的水汐台,不过敲了半晌的门,他好像也不在家。 姜雨从包里拿出那双芭蕾舞鞋,搁在了他家的门口,便准备离开了。 不过走了几步,回头望了眼安安静静躺在门边的芭蕾舞鞋,又觉得不太合适。 虽然不好随便拿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但总要跟他当面说清楚。 就这样默默还回去,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 念及至此,姜雨拾起舞鞋,离开了单元楼。 刚走出小区,她迎面便看到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孩,沿着银杏道缓缓走过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口袋,口袋里装着药盒。 “裘厉!” 姜雨连忙冲他挥手。 然而,裘厉看到姜雨,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转身就跑! 姜雨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愣了几秒,赶紧追上去:“你跑什么呀!” 裘厉跑得比狼还快,七拐八拐地穿过几个小巷子,一口气不停,跑到了另外一条街道的十字路口。 见身后的女孩没有追上来,他撑着膝盖喘息着,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他身边,车门打开,姜雨从车里走了出来,用力关上了车门,怒道:“你再跑啊!” 裘厉:...... 姜雨走近了他,看到他脸上有淤青和刮伤,鼻梁位置还贴着一块创可贴。 她踮起脚,捏住他满是青茬的下颌,左右看了看。 他脸上的确带了伤,而且不止一处,眼角有淤青,嘴唇还破皮了。 难怪这几天,一放学就没影了,故意躲着她呢! “你又被人打了?” 面对女孩的逼问,裘厉生平第一次...感到无措,解释道:“我没动手。” 姜雨想到初见那晚他被人围殴的画面,莫名一阵心痛,越发来了脾气:“你白白挨别人打?你挨打上瘾了吗!他们是谁?” 裘厉舔了舔下唇的破口,嘴角浅浅勾了一下。 他喜欢看姜雨为自己生气着急的模样。 “行了。” 裘厉伸手想要摸摸姜雨的额头:“小事,反正又打不死。” 姜雨挡开他的手,没想到刚一碰到他的小臂,裘厉本能地退了退,眉心微蹙,似乎有些吃疼。 姜雨见状,抓起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掀开了他的衣袖。 小臂上,有被烟头烫伤的痕迹。 “谁干的!”姜雨激动了起来:“你到底惹了什么人!” 裘厉略显不满,抽回了手,避开她的视线:“说了没事。” “裘厉,你说过不自残的。” 裘厉冷声道:“没有自残。” 他答应过她,就不会食言。 “那你说是谁做的。” “没谁,你烦不烦。” 姜雨真的生气了。 她知道,裘厉如果再这样肆无忌惮地混下去,踏上那条不归路...是迟早的事。 “裘厉,你要是自己都不爱惜你自己的身体,还指望这世界谁来爱你。” 裘厉回身望了她一眼,面前的女孩,戴着红色围巾,穿着一件白色的袄子,皮肤皎白如月,眼眸清澈如泉,是那样的明艳而美好。 他突如其来地感觉到一阵自卑,脸色沉了沉,嗓音也有些哑:“老子生活就这么烂,你受不了,那走啊。” 姜雨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咬咬牙,追了上去,从书包里拿出那双白色的芭蕾舞鞋:“这么贵的鞋,你哪儿来的?” “不是我送的。”裘厉看都没看那双鞋。 “就是你。”姜雨不依不饶地说:“我都闻到鞋上有烟味了。” “不可能。”裘厉停下脚步,扯过她手里的鞋,放在鼻下嗅了嗅:“怎么可能有烟味,我都没有拆...” 话音未落,他就反应过来,情急之下被套话了。 “......” 小姑娘学精了。 姜雨见他承认,追问道:“这鞋是不是跟你的伤有关?你是不是抢人家的钱了,还是因为借钱还不了,挨打了?” 她脑子里已经冒出了一百种可能性,每一种...都不好。 裘厉不喜欢被她这般咄咄逼人地追问,将鞋扔在她身上:“爱穿不穿,少废话。” “如果是这样的来历,我才不要呢。” 姜雨也是个急性子,将鞋还给他,推搡间,鞋子掉在了地上。 她红着眼睛,退后了两步,强忍着眼泪对他道:“裘厉,没有人能救你,你只能自己救自己。” 裘厉沉声道:“我不需要被拯救,我现在就很好。” “你确定?” “确定。” “那好,当我多管闲事,你最好别后悔,谁后悔算谁输。” 姜雨说完,退后了两步,转身离开了。 裘厉看着她跑开的背影,耳畔回想着她的话。 没有人能救你,你只能自己救自己... 他何尝有一刻放弃过自己,他何尝不想变好,变成正常人。 他的地狱里,却只有她给的那一点熹微渺茫的光。 裘厉蹲下身,心脏一阵抽搐。 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到了心疼的滋味了。 他将那双足尖鞋小心翼翼捧起来,宛如珍宝一般,轻轻拍掉了灰。 * 裘厉独自回到家,用干净的毛巾拧干了水,仔细地擦拭了芭蕾舞鞋。 摩挲着舞鞋冰凉的缎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这么一方小小的布料,怎么就能卖这么贵。 不过,贵肯定有贵的好处。 送给小雨的礼物,一定是要最好的。 裘厉半点都不心疼。 就在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裘厉接到了徐老板的电话—— “小厉,下次还缺钱的时候,再来找我啊。你可是我们这里最优秀的靶子,好些个客人,都点名要你呢。” 裘厉淡淡道:“不会再做了。” “话别说的这么绝对嘛,反正,你随时需要,就来找我。” 裘厉面无表情地挂掉了电话。 他走到镜子前,撕下了鼻梁上的创可贴,重新贴了一张新的。 碰到伤口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疼意。 姜雨其实猜的没错,他买vci足尖鞋的钱,的确跟他脸上的伤有关。 经朋友介绍,他找到了徐老板。徐老板开地下黑搏击场,每天晚上都有比赛。 其实说是搏击比赛,事实上,根本不是搏击,就是当供人发泄的人肉靶子。 只要对方给了钱,就可以对他随便施暴,在不威胁生命的前提下,包括殴打、用烟头烫他的手等等,以发泄现实生活中的压抑。 裘厉以为自己很适合这项“工作”,因为他感知不到疼痛,所以忍耐力也会很强。 然而,他错了。 过去每一次挨揍,他所感觉到的疼痛,都是微乎其微的。 但这一次,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每一拳打在身上,都是刻入骨髓的疼意,烟头烫在皮肤上,那种烧灼的尖锐刺痛,让他的身体禁不住颤栗。 这就是他过去不断寻找的...无比真实的世界。 裘厉的病,不是生理疾病,是源自于童年时期所受的心灵创伤,从而导致的心理障碍。 他不是感觉不到,而是神经自动地将这种感觉弱化了、屏蔽了。 这一次,他感觉到了。 后来,裘厉又做了一些别的尝试,诸如试着自己用牙签戳手背皮肤,却没有什么感觉。 他渐渐开始明白,这一切,仍旧和姜雨有关。 他去当人肉靶子,是为了赚钱给姜雨买鞋子,目的与她有关。 因此,过程中所受的全部折磨,都变得刻骨铭心。 裘厉摸着自己的伤口,清晰地感知着尖锐的刺痛,他心情一下子变得明朗了。 好像一切都在慢慢恢复了。 他可以当回一个正常人,只要他足够努力,考上好的大学,有最好的前程,也有疼爱的女孩。 他会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母亲面前,母亲也会喜欢他,他会拥有曾经最奢望而不可得的一切,他会拥有家人。 裘厉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真好啊。 ...... 会所【一更】 ...... 放学后, 姜雨来到了姜漫依工作的浴足桑拿会所。 这间会所属于中高端档次,入门是复古的中式门庭,大厅里挑高超过六米, 大气恢弘, 也小桥流水的雕塑造景,格调雅致。 前台小姐姐见到姜雨,说道:“小雨来了, 找你妈妈呢, 她刚刚结束, 在御景包间, 你去那里找她吧。” “谢谢姐姐。” 姜雨拎着保温饭盒, 按照前台小姐姐给她指引的方向,来到了御景包间。 姜漫依和另外一个阿姨同时结束了客人的桑拿按摩, 正坐在包间的沙发上休息吃水果。 见姜雨站在门口,姜漫依微微有些惊讶:“乖乖, 你怎么来了?” 姜雨将保温饭盒放在茶几上,笑着说:“妈,我给你带晚饭来了。” 姜漫依受宠若惊, 连忙拉她坐下来,说道:“做什么饭啊,你自己还是个小孩呢,学习这么忙,妈妈这里有工作餐, 不需要你带饭。” “我今天放学早, 有空就去买了点菜。” 姜雨是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的练舞, 回来累得倒头就睡, 妈妈下班又很晚, 母女俩见面的时间太少了,因此主动来看望姜漫依。 姜漫依觉得很窝心,笑着刮了刮她鼻子:“这么懂事,看来,老妈年终考评的奖金,必须给我的乖女儿买点什么了。” 姜雨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那给我买双芭蕾舞鞋!” “除了舞鞋,什么都可以。” “嘁,算了,我就想要芭蕾舞鞋。” 身边的另一位按摩女技师唐茜茜,听着母女俩的对话,有些捻酸。 她日常的按摩理疗比不上姜漫依,因此也会寻一些“歪门邪道”,譬如在按摩过程中,对那些看起来不太正经的男客户,增加“其他福利”。 然而,即便如此,每年的年终考评,仍然是姜漫依拿下最高积分。 唐茜茜看不惯姜漫依,不仅仅是因为姜漫依每年都能拿考核奖金,还因为她从来不会对客人做“额外服务”,都是正正经经的推拿按摩,靠手艺吃饭。 这让唐茜茜心里极不平衡。 凭什么她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拿到的钱却没有姜漫依正经按摩的钱多。 不就是凭着自己有点姿色,男客人来了都爱点她么。 都是出卖色相,装什么假矜持。 “漫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女儿喜欢跳芭蕾,你应该支持啊。” 唐茜茜摸着自己新做的美甲,阴阳怪气地说:“不像我们家孩子,一心扑在学习上。说妈妈工作这么辛苦,我们穷人家,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学什么艺术,好好学习才是正道。她明年毕业,非清华北大不考,我也真是拿她没办法呢。” 姜漫依听到唐茜茜这似褒实贬的话,有些憋屈,沉着脸道:“人各有志,我女儿只喜欢跳芭蕾,将来说不定也能成为艺术家。” 姜雨心里清楚,母亲说这样的话,不是支持她跳舞的意思,只是不想在同事面前落下风。 唐茜茜笑了笑,说道:“学芭蕾?那学费可不便宜,咱们这种工作的父母,想要支持她,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这个实力不是?” 姜雨沉着脸,不再回应。 姜雨笑着说:“唐阿姨,您说这话就不对了,芭蕾舞的学费我妈妈都已经准备好了,她很支持我。” “姜雨,阿姨知道你懂事,但你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阿姨虽然没文化,也知道学艺术多烧钱。你妈妈供得起你才怪呢。” 唐茜茜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般割人。 她了解姜雨的性子,她本来就看不起姜漫依的工作,听到这话,肯定觉得大受屈辱。 然而,姜雨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轻描淡写道:“唐阿姨,我妈不像您,她靠自己的手艺吃饭,虽然赚的不多,但天长日久的...回头客倒也不少。您不一样,您的‘手艺’,我妈可轻易学不来。毕竟,您是吃青春饭的。” “你...!” 听到姜雨说这话,唐茜茜顿时红了脸。 都是当母亲的人了,她做的这些“丢人”事,在会所里可没少惹人笑话。 现在连姜雨这小丫头都敢笑话她了! 唐茜茜怒火中烧,起身摔门而去。 姜漫依戳了戳姜雨的脑袋:“从哪里听来的闲话,人小鬼大。” 姜雨抓着姜漫依的手,问道:“妈,你刚刚说,支持我跳舞,是真的呀?” “我可没这么说!”姜漫依立马变卦:“我的立场从来不变,你给我好好学习,才是正经事。” “嘁。” ...... 就在这时,领班的周经理急匆匆地赶过来,对姜漫依道:“所有人,收拾好到大厅里集合,有重要客户过来了。” 姜漫依正要打开保温饭盒,听到这话,只能放下了筷子,对姜雨道:“乖乖,你先回家,妈妈等会儿回来吃。” “这么忙呢。”姜雨有些不满:“特意给你带来的。” “妈妈今晚不加班,很快就回来,听话。” “好吧。” 姜雨将保温饭盒装进保温套里,提着离开了桑拿会所。 不过她刚走出门,便有一辆黑色的宾利车驶了过来,停在会所门边。 姜雨看到这辆宾利车,感觉有点眼熟,但也没有多想。 ...... 谢渊西装革履,走下宾利车,松了松领带,步履铿锵走进了会所。 会所里,包括领班在内的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大厅迎候着谢渊。 唐茜茜为了挣表现,故意撞开了姜漫依,占了她的位置,将她挤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她特意涂抹了鲜艳的口红,还补了妆,花枝招展地站在最前排。 “谢总,您这样的人物,能来我们会所,我们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领班脸上挂着饱满的微笑,说道:“我们一定给您带来最好的按摩体验,帮您消除一天的疲乏。” 姜漫依睁大了眼睛,看见来人真的是阅方科技集团的谢渊。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渊是步檀嫣曾经的秘密男友,甚至步檀嫣还为他生过孩子。 想到姜雨刚刚走出会所,父女俩险些撞上,姜漫依惊魂甫定。 她绝不能让姜雨和谢渊的关系,公之于众。 当初步檀嫣离开的时候,把女儿托付给她照顾,并叮嘱她,千万不要让步家的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姜漫依遵照闺蜜的意愿,隐瞒了所有人,独自抚养小姑娘长大。 步檀嫣所渴望的平凡生活,姜漫依希望姜雨能有幸拥有。 普通且快乐。 幸好,姜漫依知道谢渊和步檀嫣的情侣关系,但是谢渊并不知道她们的闺密关系。 对于谢渊而言,自己应该只是个陌生人吧。 他今天来会所,可能只是出于偶然。 姜漫依深吸了一口气,躲到了人群最后,平复紧张的心绪。 唐茜茜见今天来的这位...真的是个超级大客户,她开始有了小心思。 在北城,谁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谢渊啊,金融中心的地标写字楼不就是他家的么。 更何况,他还是个超级钻石王老五! 唐茜茜不想让姜漫依抢了自己的客户,她给领班使了个眼色。 当然,逢年过节的,领班也没少拿唐茜茜的好处。因此,她立刻对姜漫依道:“漫依,你去帮忙收拾一下房间,听说谢总爱干净,务必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还有洗手间,都要清洁一遍!” 姜漫依正愁没机会开溜,听到领班这句话,如获大释,连忙转身朝着二楼走去。 领班对谢渊道:“谢总,我们这里手艺最好的当属茜茜啦,今天就让她来为您服务吧,茜茜,快来。” 唐茜茜赶紧走过去,娇滴滴对谢渊道:“谢总,欢迎您来我们会所,您想要什么服务,我们这里应有尽有呢。” 谢渊微微蹙眉,嫌弃地退后两步,毫不留情地说:“我不喜欢闻劣质香水的味道,麻烦换个不喷香水的。” 唐茜茜咬着牙,不甘心地退了回来。 领班见谢渊不用唐茜茜,也只能说道:“那我另外帮您安排。” 谢渊对其他人也没兴趣,说道:“听说你们这里的47号技师手艺很好,商业伙伴推荐我过来,就用她吧。” 听到47这个号码,大厅所有技师们同时转头,望向了二楼的姜漫依。 姜漫依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才不想给她养女的亲生父亲服务呢! 摊牌【二更】 领班见谢渊主动点名找姜漫依, 而且还是慕名而来。 说实话,作为领班的她,心头甚至都有点小嫉妒了。 没办法, 既然谢渊点名找她, 那也只能顺从他的意思。 “漫依,你准备一下。”领班用对讲机联系了姜漫依:“招待谢总。” “那个...郑姐,我身体不太舒服。”对讲机里, 姜漫依拒绝道:“换一个人吧。” 技师们听到姜漫依的拒绝之辞, 觉得不可思议。 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 如果服务得好, 就算是抓住了一个黄金大客户, 这得给业绩加多少积分啊!她居然拒绝! 边上被冷落的唐茜茜,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领班严肃地说:“漫依, 你可别在这种关键时候给我掉链子了,如果服务让谢总满意, 今年的年终奖,再给你加一倍!” 姜漫依心下犹豫,但想到姜雨的学费, 还有母女俩的生活,她终究还是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 反正他又不认识自己,怕什么! 很快,房间里只剩了姜漫依和谢渊两个人。 因为姜雨的缘故, 姜漫依对谢渊有一种天然护食的敌对情绪, 也没什么好脸色。 “换这件衣服吧。” 她冷冷地将一件宽松的衣服扔过去。 谢渊躺在了床上, 淡淡道:“不用换衣服, 你随便给我按一按就行。” “您说的, 那我就随便按了。” 姜漫依只想赶快结束,所以按得也是马马虎虎。 谢渊感受着背上敷衍的力道,说道:“我听说你是这里最好的技师,就这水平?” 姜漫依:“您自己说随便按一按的。” 谢渊看出了姜漫依对自己的不满,问道:“你认识我?” “大名鼎鼎的谢总,整个北城,谁不认识您。” “看来你很讨厌我。” 姜漫依察觉到自己的情绪管理失败了,她深呼吸,开始认真地给他做按摩。 “我这种穷人,你就当我仇富吧。” 姜漫依企图用这句话打消谢渊的疑虑。 然而,谢渊下一句却说道:“我见过你女儿了。” 姜漫依的手蓦然顿住:“什...什么!” “上次去聿熙中学科技馆参观,你的女儿姜雨给我做向导,印象深刻。” 姜漫依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你...你什么意思?” “这样问,可能略显冒昧,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姜漫依退后两步,惊慌失措道:“她当然是我的亲生女儿!不然呢!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谢渊坐起身,平静地说:“我既然这样问你,自然有我的把握。” 姜漫依靠着墙,整个人都不好了,背上挂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姜雨终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没有出生记录,上户口的时候都是养母关系,这事儿硬瞒是瞒不住的。 凭借谢渊而今的地位和通天手段,他真的想要查,没有他查不到的事。 他既然来找她了,自然是有把握的。 姜漫依踉跄地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平静。 谢渊从容地给她递来一杯枣茶:“我查到,当年你和阿檀是朋友,而你今天对于我的态度,也证明了你一定认识我。” 谢渊是何等聪明的男人啊! 当年步檀嫣在她耳边各种花痴,说这个男人智商如何如何之高,身世如何如何之惨,耽误了半生...... 而今的他,能拥有这样的地位,想来步檀嫣的话,绝非夸张。 姜漫依颤声说:“你既然已经查到了,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小雨,却来找我。” 谢渊默了片刻,说道:“我不能直接去找她。” 在他查到真相的那天下午,冲动地狂奔到校门口,想见她,甚至热泪盈眶拥抱她,想要告诉她:“什么都不用怕,爸爸回来了。” 他踌躇满志地把全世界都给她。 然而,当他看到小姑娘背着书包从学校走出来,和同学聊天说地,脸上挂着阳光的微笑。 谢渊退缩了。 近乡,情更怯。 后来的每一次,他都只敢在远处远远地观望,不敢轻易打扰她的生活。 终究是于心有愧,对她,对步檀嫣... “你是她的妈妈,这件事,不该由我来开口。” 谢渊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礼貌地向姜漫依鞠了一躬:“你是抚养她长大的人,我希望你能亲口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姜漫依听到这话,心都凉了半截,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你想抢走我的女儿。” “她是我的女儿。”谢渊强硬地说:“我要她回我身边。” “那你去说啊,谢总,去告诉她啊!” 姜漫依眼底含着泪,情绪激动:“告诉她,你就是当初抛下她妈妈不管不顾,一个人去了深圳打拼,你去说啊!” “我不能承受再一次的失去,同样,我更不想伤害她的感情。”谢渊看着姜漫依,平静地说:“所以,我要先取得你的谅解。” “那么我要告诉你,永远不可能,小雨是我的女儿,是我把她养大,她生病的时候,她遭遇挫折的时候,都是我陪在她身边,为了她,我放弃了自己的感情……” 姜漫依看着他,满眼荒唐:“现在,你半路杀过来,要带走我的女儿!谢渊,你还希望我得到我的谅解?” 谢渊知道谈不下去了,他站起身,穿上了西服外套:“我可以不急,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不惜一切代价,让小雨认我这个爸爸...” 姜漫依怔怔地坐在床边,用力擦掉了眼泪。 谢渊走出房间,门外领班听到了响动,赶紧过来跟谢渊道歉:“谢总,您...您千万别生气,这女人没文化,不懂事,回头我就扣她工资,您消气。” 谢渊想到姜雨,也觉得自己今天的举动过于冒失了。 他这属于明抢,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可能谅解。 但...每每想到那日和姜雨的相处,谢渊都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真是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不用,不准怠慢她。”谢渊说道:“我会常来,请给她最好的待遇。” 此言一出,领班包括周围几个技师,都惊呆了。 姜漫依是撞了什么大运,得罪了客人,还被客人这般维护。 靠在墙边吃瓜、看好戏的唐茜茜,听到谢渊全然不计较,反而要领班给姜漫依最好的待遇,她嫉妒得嘴巴都咬破皮了。 ...... 姜雨走半路上,想起停在会所门口宾利车,有点像那天在学校里看到的谢渊的那辆。 因为那种级别的豪车,她生活中也很难看到第二辆,所以印象深刻。 姜雨心头一惊,赶紧折回会所,却看到姜漫依换了下班日常的衣服,背着包,从侧门的员工通道走出来。 脸色很不好看。 姜雨连忙迎上去:“妈,下班了?” “你怎么还没回去?” 姜漫依防备地望了望四周,然后拉着姜雨匆匆离开。 “妈,刚刚进去那个人我认识,那是谢渊啊,阅方科技集团的大老板。” 姜漫依表情严肃,问道:“怎么,你跟这个谢渊很熟?” “也不算熟啦。他来学校参观科技馆,我是向导,给他当过讲解导游,他人还不错,虽然四十多岁了,但是交流起来没有代沟。” 姜漫依心里很不舒服,沉着脸,郑重其事地叮嘱姜雨:“你以后离他远点,不要再接触他了,单独叫你见面,也一定不要答应。” “为什么呀?” “你还问为什么。”姜漫依握着姜雨的肩膀,晃了晃:“这有什么为什么的,他一个中年男人,又没结婚,你一小姑娘,当然不该跟他有过多过密的交往啊。” 姜雨轻松地笑了:“妈,你这逻辑,难不成他结婚了,我就可以和他来往啦?” “你瞎扯什么。”姜漫依戳了戳姜雨的额头:“反正你少和他接触。” 姜雨想到当初去见谢渊,三番五次被拒之门外:“他哪是我想见就能见的。” “反正你记着老妈的话就行了,你才十七八岁,别让人说闲话。” 姜雨好奇地问:“那今天他怎么来会所了,不是来找你的吧?” “他是来按摩的,说是被人推荐来的。” 姜漫依没有把今晚不愉快的聊天透露给姜雨:“总而言之,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姜雨挽着母亲的手,走在冬日里的街头,突发奇想,问道:“妈,我爸是什么样的人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 “听说谢渊好像在找他的女儿,所以我就好奇,想知道我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以前你也只说他南下打工了,不知下落,那他知道我吗。” “他是个渣男,也不知道你的存在。”姜漫依眼神闪躲,心虚地说:“可能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吧。” “哦,好吧。” 姜漫依心里隐隐有些难过,问道:“你是不是想爸爸了?” “也不是想啦,毕竟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绒绒的雪花飘落在姜雨的肩上,姜漫依温柔地将它拂落,端起了小姑娘的鹅蛋脸,说道:“乖乖,妈妈会永远爱你,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爱你。” “哎呀,你好肉麻。”姜雨不好意思地挣开姜漫依,加快步伐向前走去:“什么爱不爱的,你要真爱我,你就让我跳芭蕾呗。” “臭丫头,你还过不去这茬了是吧!” 姜漫依总算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看着她的背影,恍惚间与多年前的步檀嫣重叠了。 我会替你守护她,让她过上快乐而简单的生活。 ...... 距离推优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姜雨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训练上。 一开始,范丹溪并没有把姜雨放在眼里,但是自从那天的彩排被她狠狠甩了个下马威之后,范丹溪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竞争对手”。 只要有姜雨的对比,她想要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她必须想办法,让她参加不了比赛。 “我不管,无论如何,你都必须给我从香港带一双vci的鞋子回来。上次的事,太让我丢脸了!你必须补偿我!” 范丹溪转过楼梯口,看到吴思琳正在讲电话,谈到关于vci舞鞋的事情。 她听说过那一场“高仿舞鞋”的风波,吴思琳和姜雨现在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一点。 “不管,反正我必须要有一双vci的舞鞋!你自己看着办!” 吴思琳气呼呼地挂掉了电话,转身,看到范丹溪笑吟吟望着她。 “丹溪,你...都听到了?” 范丹溪笑着说:“就算你买了vci的舞鞋,跟她那种穷人穿一样的鞋子,不觉得膈应吗。” 吴思琳低头,咬了咬唇:“但我就是不甘心,她凭什么...凭什么穿vci!” “我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 “她既然故意和你买一样的鞋子,来膈应你。” 范丹溪凑近她耳畔,轻声道—— “你让她穿不成,不就行了。” vci舞鞋【三更】 推优比赛前一晚, 姜雨彩排结束之后,便一个人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当她回到储物间,拿过架子上的布口袋, 却意外发现, 布口袋里那双陈旧的足尖鞋,竟被人剪成了两段! 她惊异地将鞋子倒出来,果不其然, 两只鞋都被剪坏了! 储物室每一间柜子都有上锁, 姜雨一般将手机等贵重物品放在带锁的柜子里。 像沾了汗的舞鞋和衣服, 都是挂在专门的公用挂钩上, 因为不会有人偷这种东西。 她看着地上那双穿了大半年的足尖鞋, 蓦然间,怒意涌上心头。 这双鞋明显是被人用剪刀绞坏的, 而且绞得很匆忙,左脚的鞋子甚至都没有绞断, 鞋身还牵连着... 显然,是害怕被人发现,所以匆匆逃离现场。 过去发生这种事, 以姜雨软弱的性格,肯定是不愿意惹事,估摸着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所以她们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欺负她,就是算准了她不敢吭声。 姜雨绝不愿再这般任由她们拿捏了! 她怒气冲冲地走到了舞蹈教室,正巧, 吴思琳和女孩们说说笑笑走了出来。 姜雨直接将坏掉的鞋子扔在了吴思琳身上:“你干的好事!” 吴思琳吓得后退了一步, 看着地上被剪断的那双舞鞋, 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敢说不是你剪的?” 姜雨咄咄逼人地质问:“明天我就要比赛了, 这时候把我的鞋子弄坏, 让我上不了台,你就满意了?” “我...” 吴思琳看着那双断掉的鞋子,矢口否认道:“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 “姜雨,你是不是误会思琳了。”有女生站出来打圆场:“思琳不会做这样的事。” “对啊,没有证据你可不要胡说,当心告你诽谤哦。” 姜雨自然是早有打算,她拉着吴思琳的手,说道:“既然如此,一起去监控室调视频啊。” 吴思琳听到她说监控的事,顿时松了口气。 之前她就检查过了,储物室没有监控,也不可能安监控,因为涉及到个人隐私的问题。 姜雨能查出来就怪了。 吴思琳理直气壮地跟着姜雨去了监控室,身后一帮看热闹的同学们也跟了上来。 “姜雨,我警告你,如果什么都查不出来,我要你当众给我道歉!” 姜雨冷声道:“行啊。” 一群人来到监控室,甚至包括艺术班的负责人——林曲文都被请过来了。 正如吴思琳所想的那样,监控室的保安告诉她们:“储物室吗,储物室没有装监控。” 吴思琳冷笑着望向姜雨:“怎么样?” 姜雨指着电脑上的一个监控方屏,说道:“我检查过了,正对储物室大门的转角,有监控,正好可以拍摄到有谁进了储物室,麻烦老师把转角摄像头的监控调取出来。” 吴思琳脸色一变,立刻说道:“那么多人都进过储物室,难道都是弄坏你鞋子的人吗!” 姜雨当然料到她会这么说,她嘴角扬了扬:“凶手当然不会选择有人的时候作案。” “你...你什么意思。” “我换了鞋子去洗澡的时间,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半到五点。” 姜雨目光紧扣着吴思琳:“浴室就在储物室隔壁,我听得很清楚,在我洗澡的时候,储物室只有一两个人进来过。所以,只要调出这个时间段的监控,其中有没有你,一目了然。” 吴思琳脸色变得无比惨白。 林曲文老师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对负责监控的保安道:“把监控视频调出来看看吧。” 保安立刻操作电脑,将转角处的监控调到了四点三十至五点这个时间段。 果不其然,姜雨进了储物室的一刻钟后,吴思琳鬼鬼祟祟地走了进去,呆了没几分钟,便出来了。 她离开之后,一直到姜雨拿着坏掉的鞋子从储物室出来,这一段时间里,再没有学生进过储物室。 只有一位穿工作服的保洁阿姨,拿着拖把进去打扫过卫生。 作案“凶手”,昭然若揭。 同学们望向吴思琳,表情很复杂。 她们虽然讨厌姜雨,但也没人会搞这种卑鄙的小手段。 平日里以淑女自居的吴思琳,竟会做这种事。 明天姜雨就要上台演出了,她剪了她的舞鞋,这也...太过分了吧! 林曲文望向吴思琳,严肃地说:“吴思琳同学,你还有什么话好讲!” “不是我...不是我!” 吴思琳疯狂地摇头,急得脸都红了:“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剪她的鞋!” “那你为什么在储物室呆了不到三分钟就出来了?”林曲文怒声质问:“你进去干什么了?!” 吴思琳眼泪流了出来:“我...我是想剪她的鞋,但不是那双旧的!我想剪的是vci那双...她把vci那双鞋锁起来了,我打不开柜子。我看到这双旧鞋,但我...根本没有碰它!” 林曲文当然不会相信她的话,只觉得她在狡辩,失望地说:“你这样的行为,灵雀艺术班没有办法留下你了,明天让你的家长来办理退学手续吧。” “林老师!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想弄坏她vci的鞋,这双旧鞋,我才没看在眼里呢!我碰一下都嫌脏!我...” “住嘴。” 林曲文彻底被她的话激怒了:“只有你和保洁阿姨进去过,不是你,难不成是保洁阿姨?” “真的不是我!” “你现在立刻离开,永远不要踏进灵雀的大门了!” 在同学们鄙夷的目光下,吴思琳哭着跑出了监控室。 人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重来一次,姜雨不会让这些伤害自己的人好过了。 ...... 吴思琳被劝退,她心下虽有快意,但是并没有持续太久。 她这双足尖鞋已经坏掉了,明天就要比赛,现在又到哪里去重新购买一双合脚的鞋子呢。 走出监控室,林曲文问姜雨:“家里还有备用的鞋子吗?” 她咬着牙,摇了摇头。 仅这一双鞋,她都省吃俭用了好久才买到,缝缝补补,穿了大半年。 林曲文的手落在她肩膀上,安慰道:“别急,老师来想办法,现在重新买鞋肯定不现实,老师帮你向合适尺码的同学借一双吧。” 姜雨知道,芭蕾舞鞋对于每一个舞者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私人物品。 老师出面帮她借,被借的女孩虽然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私底下肯定也不愿意。 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姜雨脑子里想到了那个少年萧瑟冷落的身影,想到了那双昂贵的vci舞鞋。 明天的舞台,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绝不能辜负。 姜雨默了片刻,向林曲文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林老师,我想起来还有一双鞋,不需要麻烦您帮我向同学借了,谢谢您。” 林曲文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可太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养精蓄锐,明天加油!” “嗯。” ...... 街头寒风瑟瑟,姜雨木然地站了会,然后摸出手机,给裘厉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端很喧闹,少年懒洋洋的嗓音响了起来:“想我了,小天鹅?” “那个...我现在能来找你吗?” “你在哪里?” “我在艺术班门口。” “等着。” 姜雨有求于人,本来想说不用特意赶来,她可以去找他,却又听他道:“外面冷,去室内等着。” 她犹豫几秒,轻轻“嗯”了一声。 街头落了几片曳曳的小雪,裘厉挂掉了电话,将两百元的钞票,递给了面前穿着保洁衣服的阿姨—— “谢了。” ...... 别怕【四更】 姜雨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 等待着少年的到来。 窗外的雪渐渐大了,宛如飘散的鹅绒。 无人的走廊里,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回响。 门被推开, 裘厉穿着一身黑色的防寒冲锋衣, 带着几分凛冬的冷戾,出现在姜雨面前。 教室里,姜雨坐在瑜伽垫上压腿, 身旁还放着被人剪断的足尖鞋。 裘厉看都没看那双坏损的足尖鞋, 蹲下身, 从书包里摸出了白色的布袋, 小心翼翼将vci的缎面舞鞋取出来。 “明知道吴思琳平时讨厌我, 没想到她会在比赛前一天,做这样的事。” 姜雨总算有了倾诉的对象, 带着几分委屈,絮絮地说:“她说就算要搞破坏, 也不会拿这双旧鞋搞破坏。本来就是,剪了这双鞋,我能损失什么呢, 她明知道我还有一双vci的鞋子。” 其实她刚刚静下来,想了很久,总觉得吴思琳不会蠢到这种程度。 但是证据摆在面前,吴思琳的确是在可疑的时间里进了储物室,而且除她之外, 就只有一位保洁阿姨。 总不能是保洁阿姨干的吧。 裘厉听着听着女孩的话, 视线扫了眼那双损坏的舞鞋, 轻描淡写道:“这双鞋, 很旧了。” “是旧了, 现在也穿不了了。” 裘厉沉默地将vci的足尖鞋,递到姜雨的脚边。 见她没有抗拒,于是他半跪着替她换上了这双鞋。 她的脚因为常年练舞,线条虽然匀称,但是脱了鞋之后,脚上有茧子和疤痕,血管也特别突兀。 这是每一只舞台上的引颈绽放的“天鹅”,必然要付出的“代价”,因此,芭蕾舞也被称之为最残酷的舞蹈。 姜雨敏感地缩回脚,生怕被裘厉看到自己的残缺。 少年漆黑的眼神里涌起一丝不忍。 “你们...都这样?” “是啊。”姜雨赶紧拿起鞋,给自己穿上:“你看了我的脚,估计会立刻跟我分手吧。” 裘厉捉住她的脚踝,不由分说地将她捉回到自己身边,捧着她的脚,久久不言,贪恋地望着。 “怎样才能变好?还是一直都这样?” 姜雨听他这意思,好像真的有点嫌弃了,越发不好意思,蹬了蹬腿:“我们就是这样啊,不会变好,以后可能还会更难看,你要是受不了...” 话音未落,却见裘厉竟然俯下了身,轻轻地吻住了她的脚背。 姜雨心头大惊,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 少年炽热的吻轻轻触了触,迅速移开,温柔地给她穿好了鞋,在脚踝处系好了缎带。 没有一个女孩,能够在被恋人这般的珍视与呵护之后,无动于衷。 那一刻,姜雨的心真的要融化了。 他没有嫌弃她,只是心疼她。 裘厉捧着她的脚,说道:“很合适。” 姜雨感受着这双鞋,柔软舒适,也很合脚,穿着的体验感比之前那双鞋好太多了。 外观大气,有档次,质量也很好。 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舞鞋。 “我现在暂时没有钱还给你,等爱斯梅拉入学的事情敲定了,我再还给你。” 裘厉把玩着她脚边的系带,说道:“那我是不是也要把你以前请我吃饭的钱,都还给你?” “倒不用,只是这鞋太贵重了。” 裘厉平静答道:“不贵。” 只要是她需要,他什么都可以给,什么都可以做,卑鄙下流都无所谓。 她是他所能感受到的唯一的世界,是他的全世界。 此时,姜雨见裘厉心情很平和,于是按了按他的手背,问道:“那你告诉我,这双鞋子是怎么来的?” 裘厉平淡地说:“我还有点积蓄,不是你想的那样一穷二白。” “那你之前的伤。” “跟那个没关系。”裘厉说道:“老毛病又犯了。” 姜雨的手紧了紧。 她知道裘厉很有可能没说实话,但是不管真相是什么,可能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情这一个字,是最难还的。 其实不必要管这么多,只要好好看着他,让他多喜欢自己一点,多听自己的话一些,跨过人生最艰难的这道坎... 以后他的人生,就是坦途大道。 她也能顺利完成委托任务。 姜雨眼睛有些酸,有些泛红。 她承认,自己是很自私的一个人,因为吃过苦头,也跌过跟头,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人生怎么就那么难呢。 不,不应该抱怨人生了,现在她已经得到很多了。 至少,因为【知过】app,她的人生已经得以改变,她能够帮助别人,也可以得到酬金改善自己的生活,甚至筹足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学费。 只要她在正确的人生道路上一直走下去,未来,是可以期待的。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 裘厉见姜雨陷入沉思,表情也很沉,知道她肯定不相信。 但是有什么关系,信不信,这鞋,她都必须穿,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姜雨穿着鞋站了起来,踮起脚尖,环着手,试着做了快速几个旋转的动作,和新舞鞋进行磨合。 教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安全墙灯,窗外鹅毛纷飞,女孩在如水的夜色里翩然起舞,颈项线条流畅而优美,张开双臂,宛如黑暗中引颈展翅的天鹅,与夜色融为一体。 纵使身处地狱,也渴望着最后的一点微光。 卑鄙下流都无所谓,裘厉渴望着拥有这份美好。 姜雨丝毫没有察觉少年眼中涌动的情潮,她坐了下来,深深地呼吸着,笑着对他说:“鞋子好舒服呀,好久没有穿这么舒服的鞋子了,明天我肯定能...” 话音未落,坐着的少年忽然爬了过来,在她的脸颊处印下一记浅浅的吻。 宛如蝴蝶轻触花蕊,然后迅速移开。 安静的夜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阵激灵,从她的脊梁骨窜上大脑,神经跟着炸开了,噼里啪啦宛如烟花。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防备地后退了两步。 裘厉仍旧坐在地上,舔了舔下唇。 若非姜雨自愿,他就算有所“行动”,也不会有特别的感觉。 纵使如此,还是忍不住。 裘厉望着她,恣肆地笑着:“吓到了?” “才没有。” 亲了脚又亲嘴,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姜雨移开了视线,警告他:“就算在一起了,你也不能老占我便宜。” “不是男女朋友吗。” 姜雨狡辩道:“你老占我便宜,显得我多没面子。” “这好办。”裘厉笑着拉了拉她的手:“我让你把便宜占回来。” “......” * 晚上,姜雨还没有回家,林曲文给姜漫依打了个电话,告知了她明天爱斯梅拉艺术中心选拔的事。 听到“爱斯梅拉”这几个字,姜漫依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当初,她最好的朋友步檀嫣,就是死在了爱斯梅拉的舞台上,这四个字已经让她本能地产生了抗拒。 “今天发生了一点意外,作为校方,我们感到很抱歉,不过好在问题已经解决了。” 林曲文丝毫没有察觉姜漫依的失语,笑着说:“今天晚上一定要让小雨保持最佳的状态,晚饭以清淡为主,早睡,明天八点务必要到学校,比赛九点半开始。” “林老师,谢谢您的好意。”姜漫依拒绝道:“但是我们家拿不出爱斯梅拉的高额学费,听说一年要二十多万,还不加其他登台演出的费用,我们家实在承担不了,谢谢您的好意,请您将我女儿除名吧。” 林曲文也早就考虑到了姜雨的家庭情况,她说道:“姜雨同学真的特别有天赋,是我们艺术班最有希望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学生。爱斯梅拉的学费是很高,但这些学费是可以通过银行贷款,分期交付的,不是一定要一次性付清。而且国家也有艺术方面的助学政策。” 如果是别的兴趣爱好,姜漫依砸锅卖铁也要让姜雨去学,但是芭蕾...她做不到。 “就算有贷款,我们也...交不起这费用。”她坚持说道:“我一贯不支持她跳舞,抱歉,老师。” “如果只是因为学费,您大可以放心。”林曲文赶紧补充道:“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董事长,谢渊先生,他名下有很多助学的基金,如果姜雨同学真的表现优异,学费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减免的!” 听到谢渊两个字,姜漫依更是炸雷了。 她真不想姜雨和他们有任何纠葛,无论是谢渊,还是步家,她必须守住和步檀嫣的约定,决不能让他们知道姜雨的存在! 姜漫依敷衍了林曲文几句,便挂了电话。 一个人在沙发上,沉默地坐了半晌,然后去厨房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姜雨回到家,看到桌上香喷喷的热饭菜,惊喜地说:“妈,今晚咱们吃这么好啊。” 姜漫依微笑道:“这几天早出晚归的,辛苦你了。妈妈工作忙,也没有好好照顾到你,今天晚上补偿一下吧。” 姜雨赶紧走上前,拥抱了姜漫依一下:“妈妈,你也太好了吧,真是我亲妈,感动。” 姜漫依表情有些不自然,推开了她:“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呢,快洗手吃饭吧。” 姜雨高兴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要夹菜,不过忽然又想起林老师的叮嘱,让她今晚一定要注意饮食清淡。 “妈,我还没有特别饿,今晚少吃一些。”姜雨用撒娇的调子对她道:“你不介意吧。” “没事。”姜漫依笑着说:“快吃吧,等会儿饭菜就凉了。” “嗯!”姜雨拿起了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姜漫依给她的碗里夹了菜,笑着说:“小雨,妈妈对你好不好。” “妈妈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真的假的?”姜漫依还是不相信:“你以前不是总埋怨妈妈不理解你?” “但我知道,妈妈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姜雨夹起糖醋排骨,递到姜漫依碗中:“所以不管妈妈做什么,我都不会怪妈妈了。” 姜漫依心情真是百味陈杂,眼眶也有些泛红,只假装低头吃东西,掩饰了过去。 她开始有些迷茫了,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 隐瞒所有的真相,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真的只是为了践行对朋友的承诺吗,还是因为... 她的自私。 饭后,姜雨出门散步消食,回来洗漱之后,早早地休息了。 临睡前,姜漫依特意给姜雨端了热牛奶过来,看着她喝完了,才让她睡觉。 “妈,你今天对我也太好了吧!”姜雨坐在床上,笑着问她:“是不是今天发工资了呀?” 姜漫依戳戳她的额头:“想什么呢,老妈没发工资就不能对你好啦,就不是你妈妈啦,小白眼狼。” 姜雨抱着姜漫依的胳膊撒了好久的娇,这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有能够从来一次的机会,妈妈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她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伤妈妈的心了。 ...... 那一晚,姜雨睡得特别沉,梦境的片段像放电影一样闪过,她看到自己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听到爱斯梅拉的老师给予她最好的肯定... 画面一晃,舞台上的灯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睛,紧接着,她又看到了上一世霍城对她进行施暴的时候,那张狰狞如斯的脸... 隐约间,她好像还看到了裘厉。 上一世,裘厉是霍城的私人精神医生,也是杀害霍城的罪魁祸首,她仿佛看到他杀掉他之后,解剖了尸体,抛尸荒野... 她看到他脸上的血和他眼中黯淡的绝望。 画面一转,姜雨又梦到自己穿上了漂亮的黑天鹅服,登上了万众瞩目的舞台... “小雨,用力跳,你的梦,我替你接着。” “小天鹅,一切罪恶,我替你接着。” “我替你...接着。” 她好像听到了裘厉的声音,那么远,又那么近,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姜雨猛然惊醒,全身冷汗直流,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吓得魂飞魄散! 八点四十! 比赛开始的时间是九点三十,但是林曲文要求大家八点就要到艺术班,因为赛前的准备工作特别多。 要换天鹅服,要化妆,要戴发饰,还要热身等等... 姜雨已经完全没有时间了! 手机里,裘厉的来电显示有二十多条,他一直在不停地给她打电话。 姜雨手忙脚乱地起床,从柜子里翻找到了芭蕾舞服,三下五除二地换上。 没时间了! 姜雨脸都没有洗,披了件休闲外套便匆忙来到玄关,换了鞋子,推门而出。 然而,她用力按了按门把手,大门竟纹丝不动。 从外面锁上了! 姜雨惊悚地大喊了几声:“妈!妈?!” 姜漫依不在家。 她不在家,却把家里的门给锁上了。 姜雨用钥匙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打开门。 她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到机会。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难道她的人生,又要再度重蹈覆辙吗! 怎么能甘心! 姜雨跑到窗边往下望了望,筒子楼三楼的高度,跳下去,估摸着她这辈子都别想再跳舞了,命都可能没了。 姜雨给母亲打电话,姜漫依的手机关机。 她是铁了心,不想让自己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昨天晚上的温情脉脉,都是假象! 姜雨将手机用力地掷了出去,靠着墙蹲了下来,抱着头,愤怒又绝望。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以及裘厉怒吼的声音—— “姜雨,睡死了是吧,滚出来!” ...... 裘厉知道这场比赛对她而言有多重要,就怕她睡过头,所以昨天晚上愣是熬了个通宵,七点钟给她打电话。 电话打了几十个,都没人接听,裘厉骑着摩托去了艺术班,结果被告知,姜雨没有来,她妈妈说她放弃比赛了。 裘厉顿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气不过,又担心她出事,因此一路找上门来。 姜雨赶紧起身,拍着门说道:“裘厉,妈妈把我反锁在家了,我出不去!怎么办,要开始了!我完了!” 她哭腔都出来了。 裘厉顿了顿,沉声道:“离门远一点。” “啊。” 姜雨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滞重的一声响,裘厉好像开始撞门了。 姜雨连忙后退了几步,听着一声声重击,她不太相信防盗门能够被他轻易撞开。 一声一声,血肉的碰撞,仿佛带着不碰南墙不回头的决心。 姜雨心疼地大喊:“算了!裘厉,撞不开的。” 这是防盗门,又不是木门,怎么可能撞得开。 然而,裘厉像没有听她的话似的,仍旧一下一下地撞着门,一声比一声重。 姜雨终于绷不住了,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崩溃地大喊:“裘厉,你别撞了。” “你不要撞了!” 听着女孩哭腔的哀求,裘厉脑子都木然了,他眼睛里带着血丝,太阳穴青筋隐现。 每一次撞击,身体疼的快要崩裂了,那样真实... 痛觉顿时放大了百倍。 但是姜雨绝望的哭声,让他往下坠,坠落到最黑暗的深渊里。 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让她如愿... 姜雨听着他撞击的声音,感觉心都要裂开成两半了,她擦掉了眼泪,跑回厨房,翻找了半晌。 平日里放锤子的柜子,现在空空如也,看来姜漫依是早有准备,把锤子也藏了起来。 姜雨四处搜寻无果,只能拿起案架上最大的劈骨菜刀,重新回到门边。 她尝试着用刀背的一面去用力敲击门锁把手,配合着裘厉的撞击,一下...又一下! 裘厉在努力帮她,她自己也必须努力,死过一次的人,没有什么不可以豁出去。 姜雨大喊了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门把手劈了下去。 几次重击之后,门把手总算变形了。 门外,裘厉也配合着姜雨,抬腿开始踹把手。 几下之后,门把手被打落了,裘厉用力一撞,大门摇摇欲坠地从里面打开了。 他趔趄了几步之后,进了房间。 头发很乱,因为熬夜,眼角还有轻微的黑沉,脸色特别不好,越发显得戾气横生。 不过,纵使如此,在他看到面前的小姑娘的时候,嘴角还是扯开了一抹惨淡的笑—— “别怕,男朋友来救你了。” 话音刚落,门塌了。 抱着呗【一更】 裘厉拉着姜雨的手, 一路狂奔跑过狭窄的阶梯,冲出了黑暗的楼道。 姜雨喘息着,目光下移, 看到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他的掌心很烫, 很有力。 姜雨很小的时候,最渴望的事,就是有人用这样一双有力的大掌这样牵着自己, 像爸爸一样保护她。 这样, 在天黑以后, 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可惜, 她没有爸爸。 姜雨看着裘厉坚实宽厚的背影, 下意识地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 现在是九点十分,她必须在二十分钟内赶到艺术班。 路口, 她见他停下脚步,问道:“咱们打车过去吗?” “不用。” 楼下停着一辆摩托车, 是裘厉问隔壁的男人借来的。 冬日里还飘着雨星子,姜雨被寒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裘厉见她衣着单薄, 毫不犹豫脱下了自己的防寒冲锋衣,套在了她的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姜雨也来不及跟他道谢了,捻着衣领,坐上了摩托车后座。 他踩着油门, 以他能够把控的安全范围内最快的速度, 驾驶着摩托车, 朝着艺术班驶去。 街上湿漉漉的, 行人不多, 顶着凛冽寒风,冒雨前行。 姜雨见他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毛衣,问道:“裘厉,你冷不冷啊?” 裘厉没有回头,笑着说:“心疼我啊?” “不是,你在前面挡着风,还把外套给我穿。” 她就挺过意不去的,但除了过意不去,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丢丢的心疼。 “我不给你穿,上台之后你就成天鹅冰棍了,还能飞得起来?” 姜雨噗嗤一笑,觉得他这比喻还挺生动的。 “那...谢谢。” 裘厉调子带了几分轻佻:“怕老子冷,抱着呗。” “你、想的美。” 裘厉就挺想的。 在摩托车停下来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打了个喷嚏。 姜雨犹豫了几秒,试探性地伸手,捧住了他的腰。 尽管隔着衣服,裘厉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地活了过来。 她接触他的那一块皮肤,酥酥麻麻的感觉,躁得很。 “你会不会抱。” “啊?” “你这样,顶个屁用。” 裘厉说着,将她的手扯过来,整个环住了自己的腰。 绿灯亮起来,他重新启动引擎,将摩托驶了出去。 姜雨环抱着他劲瘦却有力的腰,脸颊发烫。 她从来没有这般亲密地依恋过谁,哪怕曾经和霍城有过婚姻生活,这种眷恋搂腰的行为,却从没有过。 只有特别特别相爱的恋人,才会这样抱着对方。 姜雨明显感觉到他身体很凉,风夹微雨,寒意彻骨。 她豁出去了,解开了黑色冲锋衣的拉链,然后紧紧地拥住他,贴在他的背上。 裘厉察觉到女孩温暖的body,那种致命的感觉,让他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温暖,真的特别温暖。 他需要很强很强的意志力,才能保持最后一丝丝清醒的理智。 “还冷吗?”姜雨小声地问。 “冷。”他笑了:“再抱紧点。” 她撇撇嘴,将脸蛋贴在了他的背上,闭上了眼睛。 毛衣绒绒的,有些刮脸,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像皂粉的柠檬清香。 她深深地嗅了一下,觉得还挺好闻。 “差点忘了。”裘厉偏过头,提醒道:“我包里有早餐,拿出来吃点。” 姜雨好奇地摸到他的衣服兜,兜很深,从里面居然摸出来一袋包子。 包子还没有冷,带着一丝丝的余温。 虽然姜雨没有食欲,但还是拆开了口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她必须赶紧补充体力,迎接等会儿的比赛。 “另一个兜里,有牛奶。” 她依言摸到另一个兜,果不其然,从里面摸出一袋温热的牛奶。 姜雨嘴角抽抽:“你...准备得真齐全。” “因为我是男朋友。” 姜雨也不跟他客气了,咬开牛奶袋,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你别说你兜里还有鸡蛋。” “还真有,但是怕你吃不下了。” “......” 姜雨吃完了早饭,九点二十,裘厉将摩托车停在了艺术班门口。 她下了车,准备脱下衣服还给他,裘厉却止住了她的动作,说道:“外面冷,进去了脱。” “嗯!” 姜雨没时间耽搁,朝着艺术班小跑而去。 裘厉全身冻得跟冰块似的,只有背后她抱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然而,他还沉浸对刚刚的回味当中的时候,小姑娘忽然又折返了回来,笑着奔向他。 裘厉挺直了身体,问道:“是不是落了什么东...” 话音未落,姜雨忽然张开手,用力地抱了抱他的颈子。 “谢谢...” 她贴在他耳畔,很真诚地说:“真的,谢谢你。” 少女温热的气息,拍打在他的耳畔。 一瞬间,五感放大,仿佛好多好多小星星从天上掉了下来。 待他要伸出手,试图抱住她的时候,姜雨已经跑开了,冲他挥挥手:“快回去吧!衣服我晚些还你。” 裘厉的手虚晃了一下,然后落了下来。 耳畔的余温,如此真实。 这一刻,他是真的感觉到人间值得。 这个黑白的世界,还有值得他留恋和喜欢的地方。 ...... 姜雨急匆匆来到准备间。 看到她,准备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已经换了衣服准备登台的范丹溪。 林曲文急匆匆地走过来,说道:“你怎么才来啊,电话也打不通,你妈妈身体不舒服,弃演了。” 姜雨想到今天早上的事情,心里一阵阵的后怕。 “林老师,我没问题了,我现在可以登台。” 林曲文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芭蕾舞服、冻的瑟瑟发抖的模样,心里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她也顾不得多问,拉着姜雨来到了化妆间,吩咐人赶紧给她上装贴发片:“等会儿姜雨排最后一个上台,先热热身,范丹溪排倒数第二个。” 范丹溪跺脚道:“林老师,明明说好了我压轴上,怎么现在换她了。” “这又不是正式演出,还分什么压轴不压轴,你表现好,爱斯梅拉的老师自然会选你;表现不好,压轴有什么用。” 范丹溪不甘地望了姜雨一眼,无可奈何,只能独自去做热身准备了。 林曲文一边给姜雨贴假发片,一边说道:“如果没有监护人的许可,即便你被选上了,能不能入学,也是很大的问题。” 姜雨敛着眸子,看着身上沾了雨露的黑天鹅蕾丝裙,坚定地说:“我要进爱斯梅拉,不管她同不同意,我都一定要进!” “可是如果你妈妈执意不允许...” “她没有理由执意反对,她和芭蕾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觉得我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姜雨说道:“只要我好好努力,考到满意的分数,她一定会同意。” 林曲文叹了一口气。 姜雨极有天赋,只可惜被家庭拖累了,如果她能够得到像范丹溪这样的资源,好好培养的话,说不定又能成为下一个步檀嫣。 “今天是爱斯梅拉全国招选的最后一天,爱斯梅拉的两位重量级导师都来了,你今天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能出岔子。” 姜雨望向林曲文,好奇地问:“不会是那两位吧!” “没错,白书意和薛嘉怡。” “真的是她们!”姜雨惊呼出声。 要知道,白书意和薛嘉怡这俩人,放在圈子里那可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的芭蕾舞艺术家。 她们和步檀嫣曾经是同学,在步檀嫣离世之后,也被认为是最有可能取代步檀嫣的两位舞者。 在往后十多年的时间里,她们斩获了国内外各项大奖,风靡全球,成为了现今芭蕾舞界的扛鼎舞者。 五年前退役,她们开始退居幕后,担任爱斯梅拉的艺术指导,带学生参加全球各项比赛,自然也成为了业内最顶尖的芭蕾舞指导老师。 没想到白书意和薛嘉怡这两位圈内顶级导师,今天会同时莅临灵雀艺术班。 而姜雨等一会儿就要在她们面前表演了! 她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不安地打起了鼓。 ....... 热身结束后,准备就绪的姜雨站在幕后,紧张地观望着前台的情况。 大礼堂前台,前两位登台的同学,舞蹈还没有跳完,就直接被导师薛嘉怡给无情pass掉了。 身边的女孩也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 “薛嘉怡也太严格了吧!刚刚乔梓洋上场,都还没有开始跳,她就说他身材不行,太僵硬了,不是这块料。你说说,好歹让人家展示一下啊!” “薛嘉怡是出了名的‘女魔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她为了爱斯梅拉芭蕾舞queen的位置,有多拼。也是可惜,直到退役都没能拿下queen的桂冠,也没能取代步檀嫣的位置。” “步檀嫣哪是这么容易被取代的。” “所以啦,她心理有多‘变态扭曲’,可想而知了。” “还是白书意导师比较温柔,点评的时候,也不会说太重的话。” “是啦,白书意是芭蕾舞世家出来的,跟薛嘉怡这种草根出生,自然是不一样的。” ...... 就在这时,范丹溪的声音传来:“谁让你们在这里议论导师的?” 刚刚八卦闲聊的两位“小天鹅”女孩,面面相觑:“我们就...随便聊聊。” “管好你们的嘴巴,步檀嫣也就是死了才被人捧这么高,成为了经典。如果她还活着,成绩说不定还没有薛嘉怡好呢。” 两位小天鹅不再和她争辩。 你能力强,你说什么都对。 范丹溪轻蔑地睨了她们一样,不再多言,径直朝着舞台走去。 两位“小天鹅”看到她的鞋子,八卦之魂再度燃烧了起来—— “她这么为薛嘉怡这女魔头说话,结果还不是穿步檀嫣当年的舞鞋上台。” 姜雨好奇地望向范丹溪,发现她今天穿的舞鞋,果然就是步檀嫣当年留下来的那双美丽的埃利塔芭蕾舞鞋。 她想起之前听同学陈薇说起过,范家曾经斥巨资、拍下了步檀嫣的留下来的那双传奇舞鞋。 想来,正是范丹溪脚上穿的那双。 不过也有小道消息传言说,这双鞋是假的,真的那双埃利塔舞鞋早已经遗失了,不知所终。 姜雨跟着范丹溪,来到了舞台的幕布后面,想要近距离地看看她的那双舞鞋。 不管真假,总是难得的机会。 舞台上,范丹溪摆好了仪态,跟随着音乐灵动的旋律,宛如鸟儿一般在舞台上跳跃旋转起来。 那双鞋...的确很美,缎面泛着光,跟姜雨在无数次视频里面看到的那双一模一样。 那两个八卦的“小天鹅”,继续窃窃私语:“穿这双鞋,范丹溪稳赢了。” “为什么?” “听说薛嘉怡和白书意是步檀嫣的同届学友,还在一个艺术团里面呆过。她们要是看到范丹溪穿的是她们好朋友的鞋,肯定印象分也高啊!” “那倒也是。” 假舞鞋【二更】 范丹溪圆满地跳完了一支《胡桃夹子》的节选舞段。 她是相当有自信的, 也发挥出了自己最优的水平。 在跳舞的时候,她一直在和薛嘉怡对视。 其实,范家早就已经联系了薛嘉怡, 和她吃过了饭, 暗通款曲。 在北城,很少有人能不买范家的账。 因此,范丹溪对这一次的选拔, 信心满满。 比赛应该只是走一个过场, 爱斯梅拉, 她稳进。 然而, 薛嘉怡的心思, 却和范丹溪截然不同。 看到范丹溪那双埃利塔舞鞋的时候,薛嘉怡表情有些微妙的不自然, 不再看她的舞蹈,只低头打了分。 白书意见状, 低声问道:“觉得她怎么样?” 薛嘉怡沉着脸,违心地说:“素质不错,可以考虑收进来, 放在F班,慢慢培养。” 白书意却笑了笑:“虽然咱们今天是帮忙给F班的夏老师挑人,但也不必如此放低标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在爱斯梅拉,虽然F班是垫底的班级,但是放眼全国, 也是鲜有人能与之匹敌的。挑人的标准也不低。”白书意说道:“你该不会是看她穿的是步檀嫣的鞋子吧。” 薛嘉怡也不是省油的灯, 冷笑着说:“怎么会, 你和步檀嫣才是最好的朋友吧, 要真讲人情, 你才应该把她留下来。” 白书意望了眼台上的女孩,毫不留情地在“不合格”那一栏打了勾:“她达不到我的标准。” 薛嘉怡咬了咬牙,只能说道:“我也是。” 白书意才是爱斯梅拉的首席指导老师,有直接决定权。 薛嘉怡没有家庭给她做靠山,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面对白书意,她还是不能硬气。 ...... 范丹溪自信满满地谢了幕,走下了舞台。 女孩们连忙围了上去,连声夸赞道:“丹溪,你可真厉害啊!” “是啊,我观察过了,两位老师刚刚一直在低声交流,肯定都是在夸奖你的舞蹈。没有一位选手让她们这样在意呢。” “肯定是因为丹溪穿的是当年步檀嫣的舞鞋,引起两位老师共同回忆了。” “才不是呢,是丹溪的舞姿打动了她们!” ...... 范丹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舞鞋,笑着说:“不管怎么样,今天能进爱斯梅拉,我这双埃塔利舞鞋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吧。” “可不是,百万美元的价格呢!穿在你的脚上,和你的气质太搭了!” “我敢说,步檀嫣穿上都没有丹溪好看!” 姜雨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帮女孩的彩虹屁,吹到天上去了,真的不怕尴尬吗。 范丹溪见姜雨笑话她,丝毫没有动怒。 现在先让她高兴一下,反正最后进入爱斯梅拉的人,只有她范丹溪。 姜雨就等着结束之后,找地方哭去吧。 ...... 随着音乐的响起,姜雨深呼吸,立好姿态,轻盈地踏上了舞台。 一看到她,白书意和薛嘉怡同时变了脸色。 她穿着黑天鹅舞裙出场的一个大跳,让她们不约而同想到了当年的步檀嫣! 看到她流畅而利落的身段,每一个动作都做到了极致的水平。 那一身黑天鹅的舞衣...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步檀嫣! 薛嘉怡不由得握紧了手上的中性笔,手背上暴起了青筋。 步檀嫣已经去世多年了,但是在薛嘉怡心里,她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一直缠绕着她,宛如噩梦。 不管她怎样努力,都永远追不上她的脚步。 无论舞姿、家世、还有人格魅力...一切的一切,她都比不上她!永远比不上,她只能成为她的陪衬。 就算是她死了,她的阴影也并没有退散。因为,薛嘉怡永远拿不下那个queen的位置。 她不行,白书意也不行。 步檀嫣就像一个传奇,因为死亡,定格成为了永恒。 而现在,看着舞台上翩然的黑天鹅,薛嘉怡感觉,第二个步檀嫣仿佛即将诞生了。 她回头望了望白书意。 白书意脸上也浮现了错愕的神情,显然和她的想法一样。 “怎么样,她达到爱斯梅拉的标准了吗。”薛嘉怡故意拿话刺白书意。 白书意说道:“不仅达到了,而且是A班的标准。” 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分为ABCDFF几个芭蕾舞小班,A班是白书意所带的班级,薛嘉怡带B班。 “只可惜。”白书意为难地笑了笑:“我最多只带七个学生,A班已经满了。” “这么说来,我的B班十个学生也已经满了。”薛嘉怡顺势说道:“看来是招不了咯,太可惜了。” 白书意一眼就看出了薛嘉怡的心思。 这女孩天赋如此之高,只是缺乏系统专业的训练,若假以时日,真成了气候,只怕比之于当年的步檀嫣,有过之无不及。 薛嘉怡当然不愿意这样的女孩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她身上有步檀嫣的影子,这足以成为薛嘉怡最大的噩梦了... * 姜雨跳完了这一段《天鹅湖》,谢幕的时候,场内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这一段堪称专业的演出,有了前面几段的对比之后,即便是鉴赏力并不高的同学们,也绝对能看出,姜雨的水平比之于前面几位选手,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 林曲文激动得脸都红了,用力地鼓掌。 以她专业的眼光来看,姜雨绝对是稳了! 在五位参赛选手全部结束展示之后,几位评委老师把所有选手请到了舞台上,进行一个最后的面试环节。 面试环节的问题也比较常规,介绍自己的家庭学校以及在校的成绩表现、拿到的奖项等等,方便艺术中心评估他们的发展潜力。 范丹溪率先举手,说道:“我叫范丹溪,我爸爸是风溪传媒的董事长,想必老师们对风溪传媒也不陌生,对了,之前特别火的一个小鲜肉——江沉梦,对,他就是我们家的艺人。当然,我们家和芭蕾舞艺术圈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薛嘉怡老师,就和我妈妈特别熟。” 说完,她还冲薛嘉怡笑了笑。 薛嘉怡表情略显尴尬,沉着脸,岔开了话题:“说说芭蕾的事吧,你为什么喜欢跳芭蕾?” “我从小就喜欢芭蕾,我觉得跳芭蕾特别有气质!我的目标就是成为下一个步檀嫣!” 白书意问道:“所以,你穿和步檀嫣相似的鞋子,就是为了成为下一个步檀嫣吗?” “这不是相似的鞋子。”范丹溪急切地解释道:“这就是步檀嫣的那双鞋子,我爸花两百万美金拍来的!” 白书意得体地笑了起来,说道:“是吗。” “对啊,我爸特意从美国拍回来的。” “可是步檀嫣的鞋子,怎么会跑到美国去,想过这个问题吗?” “这...” 白书意继续说道:“檀嫣还在世的时候,经常被艺术班的女生孤立。有一个嫉妒她的女生,曾在她的那双埃塔利芭蕾舞鞋底写了b字母开头的英文单词,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如果你的鞋底有这几个字母,才说明你买到的是真货。” 说完,白书意望了望身边的薛嘉怡。 薛嘉怡眼神闪躲,只假装翻阅手中的资料。 范丹溪听到白书意老师这样说,赶紧脱下鞋子检查。 鞋底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任何书写字迹的迹象。 “这...这么多年了,笔迹早就没有了也说不定。”她慌乱地掩饰道:“肯定是笔迹褪色了,这才看不到!” 白书意:“字迹是不会褪色的,因为某人买的是特制墨芯,即便保存五十年也不会褪色。” 薛嘉怡的手攥紧了桌上的书页,说道:“行了,今天是我们的推优选拔,不是步檀嫣的追悼会。” 范丹溪面色青紫,死死咬着唇,根本不敢看底下女生们的表情。 这双鞋,她在她们面前炫耀了好多天,公然被拆穿是假的,她面子上很难过得去。 爸爸花了这么多钱帮她拍的鞋子,竟然是假的,而且假得这么明显。 这太蠢了! 薛嘉怡岔开话题,询问了第二、第三个女生,关于她们的家庭和为什么要学习跳舞。 这些女孩子的家世背景都不错,唯独一个名叫黄嘉丽的女生,和姜雨一样,家境很一般。 所以,当薛嘉怡问到她的时候,姜雨特意听了她是怎么回答的—— “我没有闪闪发光的家庭,父母没有显赫的地位,但是我爱芭蕾,我想要跳芭蕾,这是我的梦想。” 白书意又问道:“如果家境不好,父母没有能力支持你跳芭蕾,又怎么办呢?” 黄嘉丽朗声说道:“我听说爱斯梅拉有基金会,愿意帮助我们这些贫困学生。”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这都打听到了,但是你觉得自己的水平,能够进来吗?” “我知道,我现在水平可能不够,但是请老师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薛嘉怡补充道:“白老师是问你,你觉得自己比之于其他天赋比你更高的同学,有什么优势?” “我勤奋刻苦,这是她们没有的品质。” “不错,勤奋是值得肯定的,希望你坚持。” 薛嘉怡很认可黄嘉丽,因为她自己也是草根出身。 当初的她,何尝不是这样一股子冲劲,现在也坐在了爱斯梅拉金牌导师的位置。 ...... 白书意望向了姜雨,问道:“那么你呢,姜雨同学,你为什么想要跳芭蕾?” 姜雨如实说道:“跟绝大多数女孩一样,我也热爱芭蕾。” “给我一个热爱的理由、不会也是因为跳芭蕾看起来气质好吧?”” “理由么。”姜雨思忖片刻,说道:“因为曾经放弃过,现在重新捡起来,才发现它对我人生的重要意义,如果没有芭蕾,我的人生将无比平庸。” “但是你要知道,绝大多数芭蕾舞者都是平庸的。除了热爱,他们一无所有。” 姜雨望着白书意,平静地说:“我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天赋。” 此言一出,白书意和薛嘉怡的心脏同时突了突。 这句话,何尝不是当年在爱斯梅拉的第一堂芭蕾课上,步檀嫣说出的话! “因为,我有天赋。” 何等自信! 一个芭蕾舞者,你可以拥有家世,拥有最好的老师,拥有勤奋和热爱,但唯独...天赋是你无论怎么样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 这个行业,只有天赋,才能让你走上最闪耀的那个位置! ...... 面试结束之后,几位评委老师单独商议了五分钟,然后把选手们请进到了台上,宣布最终的结果。 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包括姜雨。 白书意看着台上紧张的女孩们,说道:“我们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在场五位参赛的同学中,有一位,顺利取得了进入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继续深造的机会。” B字母【一更】 几位评委老师宣布, 灵雀艺术班有一位同学获得了进入爱斯梅拉的机会。 包括灵雀的老师和同学,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天知道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有多难,万里挑一都不止。这一次全国选拔, 全国那么多艺术班, 成千上万的学生里,也只挑出了百来个苗子—— “我们艺术班竟然没有全体阵亡!” “这也太长脸了吧!” “会是谁啊!” “还能有谁,肯定是范丹溪咯, 谁比她更有资格进入爱斯梅拉。” “可是我觉得姜雨也跳的不错。” “有一说一, 其实姜雨跳得更好。” “你们这些墙头草。” “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大家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来。” “以前完全没有发现, 姜雨真的是黑马潜力股。” ...... 薛嘉怡用目光扫了眼台上五位紧张的同学, 缓慢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黄嘉丽。” ?! 这个名字一念出来,礼堂里顿时寂静一片, 随后,同学们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鬼!怎么轮都轮不到她吧!” “不是范丹溪就是姜雨, 她比这两个人,简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啊!” “我惊了,难道因为黄嘉丽和薛嘉怡名字里都有个嘉字, 薛嘉怡就选她了吗!” “爱斯梅拉选人的标准成迷。” ...... 听到黄嘉丽的名字,姜雨脑子有些木讷。 虽然她没想过自己一定稳进,但也绝对想不到...竟会输给黄嘉丽。 她看过黄嘉丽的舞蹈,说实话,并不觉得多好, 顶多算是中规中矩。 姜雨不服, 范丹溪当然更加不服。 明明都已经达成了默契, 为什么她还是会被淘汰... 退一万步, 输给姜雨, 她还可以心服口服地接受,但是输给黄嘉丽这种...要天赋没天赋,要家世没家世的,凭什么! 范丹溪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提出了异议:“我跳的不比黄嘉丽差吧,凭什么选她!我对爱斯梅拉的选人标准提出抗议!” 薛嘉怡淡定地看着范丹溪,并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她之前在好友的牵线下和范家吃过一顿饭,去了饭局,才知道是要拜托入学这件事。 当时她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最重要的是,没有收她们家的礼。 因此,即便此时反口,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薛嘉怡淡定地反问:“范丹溪同学,你觉得她哪里不够资格?” “她...她跳的根本不出彩,只是因为重复的训练,动作熟练度高罢了。她好多动作...都根本没有跳起来,她根本没有天赋。” “那么,你是觉得勤奋和天赋,是天赋更重要吗?” “当然。”范丹溪咬着牙,说道:“没有天赋,勤奋有用吗,最后还不是成为陪衬,就跟她们一样,变成舞台的背景布。” 说完,她望了眼台下的一众女孩们。 女孩们平时花团锦簇地聚在范丹溪身边,却没想到在关键时候,她居然拿她们做反面例子。 女孩们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但不可否认,范丹溪说的也没错,她们本就是舞台上的陪衬,不管是大天鹅还是小天鹅,都不是天鹅女王。 薛嘉怡并没有立刻反驳范丹溪,而说道:“你讲的很对,跟天赋比起来,勤奋的确不值一提。但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一场完美的舞台,只有天鹅女王的一个人的表演,观众会买单吗?” 范丹溪被问住了。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从接触芭蕾开始,在心里树立的目标,就是成为光芒万丈的女主角。 薛嘉怡眼神里带了几分轻蔑:“不是穿上了步檀嫣的鞋子,你就能够成为步檀嫣。天鹅女王只有一个。但舞台却是被那些像背景布一样的小天鹅、大天鹅们撑起来的。因此,天赋固然重要,但是比起天赋,我们爱斯梅拉F班选人的标准,更多的看重学生的勤奋。这也是我们选择黄嘉丽同学的原因。” 范丹溪还是很困惑,但她身边的姜雨,却忽然明白了。 世界上只有一个步檀嫣,但是芭蕾舞演员,却有千千万。 这也是为什么爱斯梅拉的F班,有百来人,而ABC班加起来,却也不到50人。 今天两位导师挑人的标准,其实早就商量好了,不选天赋最高的,也不选跳舞最好的,只选F班最需要的... 那个人不能骄傲,不能自满,同时甘于平凡,愿意成为陪衬。 她彻底懂了,懂了这个圈子的规则。 白书意看出了姜雨眼中的幻灭,她抬头问道:“姜雨同学,看你的表情,好像也不是很服气,对吗?” “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姜雨抬起头,望向了白书意:“但你们这样做,公平吗?” 她们为了最终的推优考核,日夜苦练,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做到最好,可是...最终却输给了所谓的“规则”。 “规则”要选的…并不是最好的那一个。 “这个圈子从来没有公平可言。”白书意明明白白对姜雨说道:“这就是成人世界的残酷,姜雨同学,希望今天的事情,能够让你稍稍懂得一点社会。” “白书意老师,我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但我仍然坚信,芭蕾舞是纯粹的,也许有人借它名利双收,但如果只为了名与利而去跳舞,永远跳不出美的感觉。” 看着她眼中锐利的光芒和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勇气,和当年的步檀嫣,如出一辙。 白书意听着她这番话,忽然感觉被戳到了痛处! 是啊!为什么她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步檀嫣! 步檀嫣跳舞,从来不是为了什么比赛、什么奖杯,她可以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跳、也可以在空无一人的草地上跳,开心了跳、不开心也会跳… 所以她才会那么美,那样强,一支黑天鹅的32个“挥鞭转”,惊艳了全世界。 谁能不为她倾倒! 薛嘉怡笑了起来,眼神里透着荒谬:“这么多年,我见过比你更狂妄的人,但你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吗?这些人连名字都没有。而你,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姜雨的手紧紧攥了拳头,一字一顿道:“我绝不会。”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高亢的女声响了起来—— “她当然不会!” 所有人回头望向礼堂大门处,只见一个高个子的瘦削女人走了进来。 在姜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惊讶程度不亚于今天的落选。 那女人正是...姜漫依! 妈妈竟然来了! 她为什么来,是来抓她回家的吗! 一时间,姜雨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刚刚和白书意对峙,她都没在怕的,这会儿竟然有些怵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姜漫依走进了礼堂,浅色的毛呢大衣上沾染了霜雪,进屋之后,她摘下了防寒的口罩,露出艳丽的容颜。 姜漫依径直来到了薛嘉怡和白书意面前。 薛嘉怡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她穿的衣服质很普通,却做成了设计师款式,顶多算高仿,不超过五百。手里拿的包,也是普通的布包。 薛嘉怡皱眉问:“你是谁?” “我是她的妈妈,姜漫依。” 姜漫依和两位老师年龄相仿,都带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风韵,但是姜漫依身上的红尘气更重。 比不得薛嘉怡的精英气质,更比不上白书意的十足名媛味。 薛嘉怡带着嘲讽的语调,说道:“这样说你的女儿,你听了可能不太舒服,但是作为老师,我们必须实话实说,你的女儿没办法进入爱斯梅拉。” 姜漫依看着薛嘉怡,问道:“爱斯梅拉你家开的?” “这...” 她又望向白书意:“还是你家开的?” 白书意平静地说:“作为首席老师,受股东大会全权委托,我们有挑选学生的权力。” “据我所知,爱斯梅拉最大的老板,是谢渊吧。” “是谢先生。” “那么我建议你不妨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姜雨同学想进爱斯梅拉,他让不让进。” 白书意和薛嘉怡对视了一眼。 薛嘉怡激动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白书意说道:“姜女士,你恐怕对谢先生有所误解,就算您或者您的女儿认识他,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今天的结果,谢先生绝不是那种可以开后门的人。” 姜漫依笑了笑:“他是不是这种人,我们等一会儿再说,我今天过来,只是想问问两位老师,你们淘汰她,真的是因为她没有潜力,还是因为害怕?” 薛嘉怡冷笑:“我怕什么?” “你怕她变成第二个步檀嫣啊。”姜漫依目光紧扣住她们:“你们穷尽一生,都无法超越的女人。” 薛嘉怡震惊地望着姜漫依,青筋暴起:“你胡说八道!” 姜漫依掷地有声地说:“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们心里很清楚!” 台上的姜雨都傻了,她妈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早上不是还反锁门不让她来参加比赛吗! 是不是被她给气坏了,神经错乱了? “你们灵雀艺术班是怎么回事,把这个无关的人给我赶出去!”薛嘉怡终于绷不住情绪,激动地吼道:“保安,把这个满口胡言的人赶走!” 姜漫依没有理会薛嘉怡的暴怒,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取出了一双陈旧的芭蕾舞鞋,从容说道—— “来,薛老师,认认吧,这鞋底的B字母开头的英文单词,是不是出自薛老师您年少时的手笔。” 说完,她将这双白色缎面的旧舞鞋,递到了薛嘉怡手边。 薛嘉怡一眼就认出了那双舞鞋。 她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了起来,宛如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暗夜梦魇中。 步檀嫣清丽的容颜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她的一颦一笑,于她而言,都是无尽的深渊与噩梦。 薛嘉怡颤抖地拿起了舞鞋,鞋底模糊的字迹,恰恰是她的“杰作”—— bi*ch 修门【二更】 众人本来对此事还有所怀疑, 但是看到薛嘉怡骤变的脸色,多多少少也明白了。 这双鞋,就是步檀嫣那双被拍出了百万美元天价的埃塔利舞鞋。 谁都没想到, 范家斥巨资拍下来的鞋竟然是假货, 而真正的埃塔利舞鞋,收藏在姜雨家里! “怎么会在姜雨家里啊。” “看不出来啊,姜雨平时这么低调。” “范丹溪拿着假鞋得瑟了好几个月, 真货居然在她最瞧不起的人家里。 ...... 如此丢脸的事情, 让范丹溪如芒在背, 恨不得把自己穿假货的双脚都砍了。 此时姜雨心中的惊讶, 完全不比薛嘉怡少。 她从来不知道, 家里有这样一双芭蕾舞鞋。 老妈不是最讨厌芭蕾舞了吗! 这双鞋...不会是真的吧,做梦都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啊。 白书意拿起鞋子打量了一番, 眼神复杂,说道:“这就是步檀嫣的埃塔利舞鞋, 怎么会在你哪里?” 姜漫依平静地解释:“这双鞋,是步檀嫣送给我的。” 薛嘉怡高声道:“送给你?她怎么会把这双鞋送给你!这可是她最宝贝的鞋。” 即便被她写了不堪的字母,她都舍不得丢弃的舞鞋。 白书意质疑地望着姜漫依:“你怎么会认识步檀嫣?” “你是想说, 我们之间的家世天差地别,我有什么资格认识她,对吗。” 白书意没有回答,不过她就是这个意思。 姜漫依从包里摸出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里的两个年轻的女孩亲昵地挽着手。 一个是步檀嫣, 另一个, 正是姜漫依。 “步檀嫣是我最好的朋友。”姜漫依看着照片里的女孩子, 眼神里透出几分柔情, 说道:“这双鞋, 是她送给我女儿的周岁礼物。” “就...就算她把这鞋送给你的女儿,那又怎样,姜雨还是没资格进入爱斯梅拉。” 话音未了,姜漫依悠悠地将芭蕾舞鞋的鞋底翻了过来,鞋底那个久违的“bi*ch”字母,赫然呈现在薛嘉怡的眼底。 薛嘉怡心头一慌,赶紧将芭蕾舞鞋翻了过来,避免让周围其他人看到。 因为年少的一时意气和泄愤,她偷偷在步檀嫣的这双著名的埃塔利舞鞋底部,写下如此不堪的词汇。 如果这双鞋被公开,她维持这么久的人设、为人师表的端庄、她辛苦挣来的一切一切...都会被烙上污点。 就像这个肮脏的词汇一样。 薛嘉怡愤怒地望着姜漫依,她看出了她眼中明明白白的威胁—— 如果姜雨今天被她们不公平地对待了,那么明天,薛嘉怡就会声名狼藉,再也当不了德高望重的芭蕾舞导师了。 “姜女士,您既然和檀嫣很熟,应该知道爱斯梅拉的分班,ABCDEF六个班,今天我们的选拔标准就是以F班的标准来定的。” 白书意对姜漫依道:“的确,黄嘉丽同学跳的远没有姜雨同学好,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但黄嘉丽同学,却是最适合F班的人选。” “如果这是你们的选人规则,那么在比赛之前,就应该说清楚。”姜漫依愤怒地说:“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是你不觉得,欠所有参赛者一个交代吗,像你们这样身份的人,就可以随便玩弄别人的努力吗!” 她可以在外面受客人的任何委屈,但是绝不能容忍她的女儿受一星半点的委屈,她一定要据理力争。 “妈,你不要再说了。”姜雨出言道:“我尊重规则,愿赌服输。” 正如刚才白书意所说的,成人世界没有所谓的公平,她尊重游戏的规则,绝不愿意像范丹溪那样耍赖不认。 爱斯梅拉虽然是芭蕾舞的圣殿,但进不了这里,也并不意味着她的未来就此终结。 只要她还怀有热爱,任何地方都是她的舞台。 ... 姜漫依本来还想要用这双舞鞋威胁薛嘉怡,因为她很清楚,薛嘉怡承受不住这样的威胁。 但是...姜雨是个骄傲的孩子,她不会愿意以这样的方式争取机会。 其实,早上姜漫依并没有离开,她一直在筒子楼下,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骑着摩托车载着她离开。 那一刻,在漫天风雪之中,姜漫依仿佛看到了步檀嫣的影子附着在那个倔强的女孩的身上。 步檀嫣嘴上说着自己如何讨厌芭蕾、如何想要谈恋爱、如何想要成为流行歌手,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却在每一个黎明和深夜,将自己的汗水无言地奉献给芭蕾的舞台...... 因为,只有那里,才是让她闪闪发光的地方。 姜漫依忽然意识到,或许她这一生,都挡不住姜雨追求梦想的脚步。 因为那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礼物。 所以姜漫依回到家,找到了她珍藏了十多年的埃塔利舞鞋,顶着风雪赶到了这里,坐在最后一排,全程观看了女儿的表演。 这是她第一次看她跳舞,恍惚间梦回多年前,那个热情开朗的少女,在空荡荡的午夜校园里,拉着她翩翩起舞。 如果改变不了女儿的未来,那么...她会竭尽全力守护她的现在。 姜漫依白书意对视了几秒钟,然后收好了埃塔利芭蕾舞鞋,冲薛嘉怡笑了一下:“看来跟薛老师您的声誉比起来,白老师更看重的是爱斯梅拉所谓的‘规矩’。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小雨,我们回家。” 姜雨赶紧从舞台上下来,来到了姜漫依身边。 从来没有任何时候的老妈,比现在更酷。早上的摩擦,在姜雨心里已然烟消云散。 她牵着姜漫依的手,和她一起离开了大礼堂。 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斯梅拉,又不是没有舞台了。只要老妈理解她,支持她的梦想,她就没有什么害怕的。 眼看着姜雨和姜漫依母女俩离开,薛嘉怡急了,一把抓住了白书意的手腕,压低声音恳求道:“不能这样,不能让她走,她会出去胡说八道的!” 白书意缓缓推开了她,说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在步檀嫣的鞋上乱写一些乌七八糟的话。” “说这么多,还不是因为嫉妒。”薛嘉怡死死看着白书意,口不择言道:“你敢说你不嫉妒步檀嫣。还是你也看出来了,那个女孩也许比步檀嫣,更有天赋。” “步檀嫣是我最好的朋友。”白书意缓缓推开了薛嘉怡的手,从容说道:“我从来没有嫉妒过她。” 薛嘉怡全身瘫软,腿脚开始发颤。 她知道,自己就算完了。 然而,就在这时,白书意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字—— “谢渊。” 谢渊很少给她打电话,白书意惊讶的同时,又带了点小欣喜,接听了电话,柔声道:“喂,谢总。” ...... 听到谢渊的指示,白书意神情惊诧地望向礼堂大门边的姜雨。 在姜雨即将迈出大门的一刹那,她放下手机,说道—— “姜雨同学,恭喜你通过了今天的推优的考核,顺利进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 姜雨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回头。 怎么就突然变卦了。 “其实刚刚我就要说,虽然我们的最后一个名额给了黄嘉丽同学。但是作为爱斯梅拉的首席导师,我有破格招录的权力。” 白书意很正式地说道:“我欣赏姜雨同学的天赋,并且愿意把她收为徒弟,单独指导。”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包括身边的薛嘉怡。 要知道,能够留在导师身边单独指导的学生,那可是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是作为能够取代自己的亲传弟子,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这机会,可比什么abcdef班都要来的珍贵啊! 范丹溪不甘地看着姜漫依,眼睛都瞪红了。 而她身边的黄嘉丽,同样表情也不好看。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成为灵雀唯一进入爱斯梅拉的学生,没想到...临到头来,会发生这样戏剧性的变化。 她和姜雨同样勤奋,不,姜雨还没有她勤奋,凭什么她进背景布一般的F班,而姜雨却能够成为首席导师白书意的亲传弟子! 白书意不再解释,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资料,对身边的薛嘉怡道:“回去写一份材料,我们要破格招录姜雨同学。” 薛嘉怡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恍然间发现姜漫依正看着她,她也毫不客气地和她对视了一眼,咬牙切齿道:“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爱斯梅拉的入学学费,第一年二十万,必须在三月份开学前缴齐,如果筹不足学费,入学名额一样作废。” 姜漫依按着姜雨的肩膀,郑重地保证道:“放心,妈妈砸锅卖铁,也肯定给你凑足学费。” 姜雨正要说不用,这时,白书意又补充道:“哦,对了,姜雨同学的学费,可以全免。” “什么?!”薛嘉怡压低声音道:“你不仅要收她做入室徒弟,你还要免她的学费?!疯了吧你!” 白书意想到刚刚谢渊在电话里的叮嘱,说无论如何,也要把人留在爱斯梅拉。 虽然白书意是爱斯梅拉的首席导师,但是爱斯梅拉的占股比例中,谢渊占了大头。 可以说,他对于爱斯梅拉的日常事务,有相当大的话语权。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日理万机的谢渊会对这么一件小事感兴趣,但毫无疑问,谢渊的命令,她不能不执行。 “我们爱斯梅拉一直有阅方科技集团赞助的奖学金,可以抵扣部分学费。”白书意对姜雨说道:“你可以提交奖学金申请。” 薛嘉怡有些诧异:“我们有奖学金吗?” 白书意咬咬牙,沉声道:“有。” ...... 回家的路上,姜漫依走在前面,姜雨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望着母亲的背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她竟不知道,母亲向她隐瞒了这么多事。 难怪过去每当她提到步檀嫣、提到爱斯梅拉的时候,姜漫依的情绪都会很激动。 原来她早就认识步檀嫣,而且她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跟做梦似的。 一家烧鹅店门前,姜漫依停下了脚步,姜雨埋头跟在她身后,险些撞上她。 “妈...” 姜漫依望望面前的烧鹅店,对身后的姜雨道:“称半只烧鹅?” 一句话,立刻把姜雨拉回来现实,她走上前,挽住了姜漫依的手臂,说道:“半只哪够啊,要称就称一只!” “你就是眼睛饿。”姜漫依戳戳小姑娘的脑袋:“给你买了你也只吃得了两口,还不是让我给你解决了。” 姜雨嘻嘻一笑,撒娇道:“全给你吃了还不好呀。” 姜漫依还是买了一整只烧鹅,还特意叮嘱店家拌料的时候,不要加辛辣,女儿不能吃辣。 回家后半段路,姜雨挽着姜漫依的手,终于恢复了母女间过往那种黏黏腻腻的亲密,一路笑闹。 姜漫依能够改变想法,支持她,那么芭蕾舞就不再成为母女俩一言不合就吵架的禁区话题。 姜雨兴奋地对姜漫依道:“妈,你可真是深藏不漏啊,年轻的时候,竟然和我的偶像是好闺蜜!我可太崇拜你了!步檀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你给我说说呗!” 姜漫依看着姜雨,脸上浮现几分柔情:“她啊,她跟你一样,是一个特别坚定的人,不管是对于自己的爱情、还是梦想,她都一往无前,无所畏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她在爱情和梦想之间,终究还是选择了梦想...” 回想着当年步檀嫣把襁褓中孩子交付给她时候,说的话—— “只要拿下了queen的桂冠,我就回来,最多两年!” 姜漫也曾问过她:“跳芭蕾,不是家里逼着你跳的吗,你的梦想是当流行歌手,那么个什么queen的奖杯,就那么重要吗?” 步檀嫣笑着对她说:“是啊,一开始跳芭蕾并不是我想要的,但是你知道吗,我这五音不全的嗓子,就算是你,都不愿意听我唱完一首完整的歌...” “但是我前半生,几乎有五分之四的时间,都在跳芭蕾,那个被聚光灯照亮舞台,台下有观众的雷鸣般的掌声,他们为步檀嫣欢呼和尖叫......那个舞台,才是属于步檀嫣的舞台啊!” 那一刻,姜漫依终于明白。 即便一开始不是自己本心的选择,但是...步檀嫣离不开那个舞台,因为那里,有她全部的青春和汗水。 所以,步檀嫣在生下了孩子之后,毅然选择了回去,完成步家对她最高的要求,也是完成自己的梦想。 她为那个梦,抛弃了爱情,付出了生命。 姜漫依这些年之所以这样反对姜雨跳舞,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步她的后尘。 “小雨,妈妈不再反对你跳舞。人这一生,梦想诚然可贵,但是在追逐梦想的路上,也要停下来,看看身边的人。因为真心,跟梦想一样也是难能可贵且闪闪发光的。” ... 姜雨挽着姜漫依的手回到了家,发现裘厉竟然在自己家门口修门。 他单膝蹲在地上,手里拿着螺丝刀,认认真真地将新的门锁拧上螺丝钉。 姜雨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裘厉抬头望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妈让我把门修好,否则就告我非法入室。” “妈,这...” 姜漫依抱着手臂,说道:“让他修门锁算便宜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我直接报警。” 姜雨嘴角抽抽,果然,这是姜漫依能干得出来的事。 不过裘厉竟也听她的话,这是让姜雨意想不到的地方。 裘厉什么人啊,未来的高智商杀人犯,能任由姜漫依摆布? 姜雨有些歉疚地望向裘厉,说道:“你别介意,我妈就这脾气。” “没事。”裘厉修好了门,站起身,拍了拍外套的灰尘:“以后家里有修理这方面的需要,可以直接找我。” “诶?” 今天这么好说话? 他将螺丝刀放在了鞋柜上,准备起身离开:“走了。” 姜漫依倚在门边,抱着手臂望着他:“这就走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裘厉回头道:“我叫裘厉,阿姨可以随便叫。” “我们家小雨平时花太多时间跳舞,成绩特别差,小厉你成绩怎么样?” “一般。” 姜漫依正要失望,却又听他补充道:“年级第一的水平罢了,运气好的话,学校还希望我拿省状元。” “......” 这就凡得过分了。 “放心,阿姨,我会督促小雨学习的。” 姜漫依嘴角绽了满意的微笑:“那谢谢你啊。” “不谢,应该的。” 姜雨:??? 这家伙在家长面前,怎么还两副面孔呢。 剪鞋真相【一更】 “你等一下, 裘厉。” 裘厉走出了小区大门,回身看到姜雨也跟着追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衣,泡松松的, 衬得她鹅蛋脸分外乖巧, 在冬日里皮肤越发皎白。 鼻尖冻出一点微红,有点呆呆的模样。 姜雨跑到裘厉面前,摘下了自己的白色围巾, 戴在裘厉的脖子上, 仔仔细细地系了一个结:“外面好冷啊, 你穿多一点。” 原本凉冰冰的颈项间多了几分体温的暖意。 裘厉本来觉得这款少女系的围巾完全不适合他, 本能地就要扯下来, 但是颈项间的温暖和围巾上沾染的淡香,让他的神经一下子敏感了起来。 他默许了她的动作, 戴上了这条围巾,说道:“下次洗了还你。” “好哦。” 姜雨陪着他走了几步, 又说道:“我顺利通过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考核了,今天真的要谢谢你。” “每次都谢我,每次都只是说说, 我差你这一声谢?” “那要不...我还是请你吃饭?” “我不吃饭。”裘厉说着抬起了手。 他一动,姜雨立刻警觉地后退了两步,漆黑的丹凤眼带了敏感的防备。 然而,裘厉只是用指尖轻触了触她白里透红的脸颊。 “这么怕我,还要和我在一起。” “才不是怕。”姜雨微微颔首:“你有什么好怕的。” 裘厉眼角绽开了肆意的微笑:“说的也是, 我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 你是我...男朋友嘛。” “那你过来。” 姜雨犹豫了几秒, 走到了他的面前。 裘厉深邃的眼眸低垂着, 俯身凑近了她, 贴着她白皙的脸蛋。 姜雨以为他要忽然“袭击”,下意识地侧开脸。 然而,裘厉只是闭上眼,在她鬓间呼吸着,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良久,满足之后,他伸手将她鬓间的发丝挽到了耳后,用低沉性感的嗓音道:“希望有一天,你能真的让我当你的...男朋友。” 说完,也不等姜雨回答,他浅笑着,转身离开了。 天空又飘起了鹅毛的小雪。 姜雨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耳鬓,心里痒酥酥的,踱着步慢慢走回了家。 姜漫依一直在门边等着她,抱着手臂笑说道:“男朋友挺帅啊,便宜你这丫头了。” 姜雨有些不好意思,推着姜漫依进了屋:“你别误会!” “误会吗,难道他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你想的那种...” “怕什么,妈妈又不是那种保守的家长。” 姜漫依以为姜雨是害怕她反对,索性摆明了态度:“只要不影响学习成绩,谈不谈恋爱的,我才不管你呢。” “我这成绩...再影响还能坏到哪儿去。再说,你不是让他督促我学习吗。” 姜雨有些心虚,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回了房间。 姜漫依走到房间门口,良久,轻轻说道:“乖乖,如果你真的走上了那条路,你会割舍很多东西,包括你最爱的人。” 就像当年的步檀嫣一样。 姜雨沉默了片刻,侧过头,坚定地对她说:“真心和梦想,我都不会辜负。” “但愿如此。” ...... 年末,姜雨去灵雀艺术班办理退学的手续,林曲文亲自给姜雨写了推荐信,让她带到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姜雨很真诚地感谢了林曲文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 收拾储物箱的时候,好些个女孩都主动过来跟姜雨聊天,向她道贺,也向她表达不舍之情,甚至添加她的微信。 这些女生过去跟在范丹溪和吴思琳身边,没少对她冷嘲热讽。现在大概是见她进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又拜入了白书意门下,将来自然是前途无量了。 因此,她们赶着过来跟她交朋友。 姜雨背着单肩包,走出了储物室,顺手删掉了刚刚添加的那些女生的微信。 走出灵雀艺术班的大门,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上一世,她的芭蕾舞之梦终结于此。 而如今,她崭新的人生...拉开了帷幕。 “叮”的一声响,【知过】app发来了消息—— “接到新委托,委托酬金三万,是否接受?” 这段时间,为了准备爱斯梅拉的推优比赛,姜雨拒绝了很多任务。 虽然爱斯梅拉的学费可以用奖学金减免,不过走上了这条路,将来花钱的地方肯定少不了。 姜雨必须要考虑到现实的情况,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梦想而增加姜漫依的负担了。 于是她愉快地点击了【接受】。 很快,有一个名叫【琳】的女孩,添加了姜雨的好友。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 【琳】:“你好,我想请你帮忙,回到2014年的冬天,去灵雀艺术班,帮我洗清莫须有的罪名。” 姜雨微微一惊,回头又看了眼灵雀艺术班几个大字。 怎么这委托人...是她认识的人? “你把情况说清楚。” 【琳】:“我叫吴思琳,2014年我因为嫉妒一个女孩,想要剪掉她新买的名牌芭蕾舞鞋,我去了她放鞋的储物间,但是我没有找到她的鞋子,因为紧张,害怕被发现,就匆匆跑掉了。” 【琳】:“后来她那双旧舞鞋不知道被谁弄坏了,调取了监控之后,看到我进了储物室。可我根本没有做,我想做,但是我没有!” 【琳】:“因为这件事情,我被迫退了学,后来放弃了跳芭蕾舞,我的一生都受到了影响,过得很不好。我现在很后悔,也知道了自己的错处。如果你真的是来自过去的话,希望你能帮我洗清冤屈!” 姜雨看着她发来的这一段文字,心下震惊不已。 “你说...叫什么名字来着?” 【琳】:“我叫吴思琳。” 想到那天下午发生的事,姜雨脑子有点乱。 这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个叫【琳】的委托人,显然就是她的同学吴思琳。 因为她溜进储物室,剪坏了姜雨的芭蕾舞鞋,被林曲文勒令退了学。 看来这件事给她带来了非常不良的影响,她的命运轨迹由此发生了改变。 想必,她未来的人生过得非常不好,否则也不会来到【知过】app寻求帮助,挽回遗憾。 可是,如果那双鞋真的不是吴思琳损坏的,又是谁呢? 姜雨退出聊天,然后打开了【知过】的服务号:“委托客户知道我的信息吗?” 【知过】服务号:“对于重生者的信息,公司严格保密。” 姜雨陷入了沉思。 如果吴思琳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作为一个普通委托者向她寻求帮助,那么她所说的事情真实性...就很大了。 姜雨决定先和未来的【琳】好好聊聊—— “在这里,如果你说了谎,我是没有办法帮助你的。” 【琳】:“我没有说谎,都到这个地步了,我如果真的做了,我认,但我没有做,就不甘心!当年我只想把她的那双vci的鞋子剪坏,但是我没有找到vci的鞋,请你相信我!以前经常针对她,但是我真的后悔了,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愿意跟她道歉。” “我会查清楚,如果真的不是你,我不会让你平白被冤枉。” 【琳】:“谢谢!拜托你了。” 放下手机,姜雨坐在艺术班的长阶梯边,仔细回忆着那天的发生的事情。 监控视频里,吴思琳出来之后,没有别的同学进过储物间,只有一位艺术班的保洁阿姨。 保洁阿姨不至于吧,无冤无仇的... 但是正如吴思琳所说,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她所为,她不至于花这么多钱,来找【知过】的重生者,帮忙挽回遗憾。 一定是蒙受了不白之冤,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旧耿耿于怀。 姜雨重新回了艺术中心,在一楼的杂物间找到了那天进入储物间的保洁阿姨。 保洁阿姨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和同事们靠在墙边说说笑笑。 看到姜雨过来,她神情顿时显得有些慌张,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收敛了笑容。 她紧张的表情被姜雨尽收眼底。 她心下越发笃定,这位保洁阿姨肯定知道点什么。 “周阿姨,您能出来跟我单独聊聊吗?” “聊...聊什么?” “聊聊那天在储物间的事。” 一听到姜雨来找她说这件事,周阿姨的表情更加紧张,话都说不太清楚了:“我...我什么也没做!有啥可聊的!” “我并没有说你做了什么。” “那你来找我干啥!” 姜雨看看她身后的其他保洁阿姨,笑了笑:“您确定当众跟我聊这件事吗?” 周阿姨立刻心虚了起来:“那...我们换个地方说。” 说着,她们来到了无人的回廊边。 直到此时,姜雨心下更加确信,周阿姨肯定跟这件事有关系,她脸上紧张的表情已经出卖她了。 “周阿姨,我的鞋是你弄坏的吧。” 姜雨决定直接问她。 “不...不是我!我没有做。” “周阿姨,如果你现在承认,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可以答应你不告诉林曲文老师,但是如果你执意抵赖,我会直接报警。” 周阿姨本来就心虚,一听到姜雨说要报警,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哭丧着脸道:“不、不就是一双鞋吗,你报警...这有啥好报警的。” 姜雨严肃郑重地说:“这件事影响很坏,吴思琳也为此退学了,很可能会影响到她的未来发展。周阿姨,您觉得自己能承受毁掉一个学生的后果吗!” 周阿姨的心理防线彻底崩不住了,她懊悔地说:“哎哟,我跟你无冤无仇的,我不是故意剪烂你的鞋,是有人...有人给了我两百块钱,让我寻个机会,我见你那双鞋也很旧了,索性就...” “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是...是一个很年轻的...” 周阿姨话音未了,只听走廊边,一道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小雨,还没走?” 姜雨回头,看到裘厉穿着黑色的冲锋衣,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拎着一根白色围巾,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寒凉。 一看到他,周阿姨吓得腿都软了,颤巍巍地后退了几步,避开他冷冰冰的目光。 裘厉走了过来,将手上的白色围巾戴在她的颈项上,环了好几圈。 “你怎么来了。” “接你。” 说着,他接过了她的背包,戴在自己肩上:“还在磨蹭什么?” “我问阿姨一些事情。” 姜雨重新望向周阿姨。 她颤颤巍巍地站在角落,不敢直视裘厉,眼神似乎在躲闪着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你别问了。” 见她反口,姜雨有些急了:“可是你刚刚明明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没有人指使我,我也没有收钱,我...不是我,你快走吧!” 周阿姨说完便要离开,姜雨赶紧挡住她的去路,急切地说:“周阿姨,这关系到另一个女孩的命运,如果真的是你,你告诉我,我不会追究的!” “你别问了!我不能说,那个人很坏...我真的不能说!” 姜雨盯着她的眼睛,脱口而出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他又不在这里!” 脱口而出说的这一句话,姜雨恍惚间,仿佛是明白了什么... 她缓缓回头,裘厉眼底含笑,然则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宛如寒潭深渊。 认错【二更】 从艺术班出来, 姜雨一直没有说话。 裘厉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低着头,踩着她的影子。 走到一个红绿灯的路口, 姜雨停下脚步, 从书包里取出了那双vci的芭蕾舞鞋,递到裘厉的手边。 “那天晚上,我给你打了电话之后, 不到二十分钟, 你就把鞋子带过来了。”姜雨看着他, 平静地问道:“你当时在哪里呢?” “怀疑我?” “没错, 我怀疑你。” 姜雨看着少年不羁的面庞, 一字一顿地问:“周阿姨,是你收买的吗?” 裘厉嘴角绽开了笑意, 似觉得没所谓,轻松答道:“是我又怎样。” “又怎么样?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姜雨费解地问他:“这样大费周章, 就为了让我穿你的鞋子?” “你嫌老子的钱不干净,不这样做,你能来找我?你看你那双鞋, 都烂成什么样子了,背后有多少人嘲笑你听不到吗。” “再烂,那也是我辛苦俭省买的鞋。”姜雨眼神里带了几分失望:“别人的嘲笑,我根本没往心里去,因为对于我而言, 那些根本就不是重要的事。” “这些对你来说, 不是重要的事, 对我却很重要。” 裘厉眼底的笑意, 越来越冷:“也对,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你能看到我?” 姜雨本来自己挺有理的,结果被他这样一说,反而自己成了理亏的一方。 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裘厉明明就是个没有底线的杀人犯,她不该用正常人的思维和眼光去看待他。 可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分明只是一个有点孤僻但心地并不坏的男孩。 甚至,姜雨都渐渐开始对他产生好感了,真的没想到,他竟会做这样的事。 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妥。 “收买,算计,甚至恐吓威胁...裘厉,你觉得这正常吗,难道这就是你一贯的行事风格?” “我的风格就是想对你...” 他残缺的自尊让他说不出“好”这个字,终于移开目光,轻薄地冷笑了一下:“算了。” 没什么好说的。 姜雨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件事:“裘厉,你应该跟我道歉。” “我道歉,就为了不想你被人嘲笑?” “不,是为你收买别人剪坏我的鞋,这事你做错了。” “你是什么道德标兵啊。”裘厉看着她,讥诮一笑:“好正直啊,女朋友。” 姜雨不是什么道德标兵,一双鞋而已,她也不需要太耿耿于怀。但如果她没有办法改变裘厉的想法,那么她的任务就永远完不成。 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裘厉将来必然会犯更大的错。 就为这个,她也一定要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道歉,这事就过了。” “老子偏不。” 裘厉叛逆的性格无以复加,他绝对不会为自己并不觉得做错的事,而道歉。 “好啊,如果不道歉,你就不要叫我女朋友。” 用“分手”来威胁,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傻,但这是姜雨和裘厉两人之间唯一的牵绊了。 裘厉眼神黯了黯,越发显得轻佻:“就为了一双鞋,你要跟我分手?” “分不分有区别吗?阴谋算计,在你眼里我算什么?” 他嘴角浮起一丝苍白的笑意,嗓音低哑:“在小雨心里,我又算什么?” ....... 第二天,姜雨找了吴思琳,然后和她一起去了灵雀艺术班林曲文的办公室,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了。 吴思琳虽然有过动机,但终究是没有下手。 退学的惩罚,过于严重。 林曲文了解实情之后,终于还是决定,让吴思琳回家反省两个月,认识错误,之后再重新回到艺术班,继续学习芭蕾舞。 至于周阿姨,考虑到她的确有收受钱财,虽然里面有被威胁的成分,于是扣了她半月的工资,此时便算了结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吴思琳显得有些讪讪的,犹疑地问姜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什么为什么?” “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要帮我说话,我离开了灵雀艺术班,不是正中你的下怀?” “有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错误,甚至会伴随未来一生。而后悔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 姜雨看着吴思琳,淡淡道:“我对你的讨厌,还不至于深到影响你未来前途的程度。” 吴思琳听着姜雨的话,心里越发歉疚不安,深深对她据了一躬,诚挚道歉:“对不起,姜雨,为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希望你原谅我。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姜雨知道吴思琳是发自内心说这番话,于是欣然接受了她的道歉。 前尘恩怨,尽数勾消。 很快,【知过】app发来信息,【琳】的委托任务完成,她获得了两万四的酬金。 走出艺术中心,姜雨心情舒畅。 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能够从头来过的机会,多么珍贵啊。 姜雨开始明白【知过】的重要性,也渐渐懂得,自己所做的事情的重要意义。 如果她能用自己的举手之劳,通过时空杠杆,撬动未来一些人的命运,让他们不必重生,也能挽回遗憾。 这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 对于吴思琳是如此,对裘厉,同样如此。 ...... 两天后,姜雨给裘厉发了短信,想约他再好好谈谈。 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回复。 裘厉那家伙,脾气糟糕的很,对你好的时候好到骨子里,冷起来也是可以冻死人的。 姜雨等不到他的回复,索性直接去了水汐台小区,去他家敲门。 不过很巧的是,电梯门打开,姜雨看到有个穿夹克的男人,也在敲他家的门。 “你找裘厉?” 夹克男人回头看到姜雨,点点头:“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同学。” “女朋友吧。”夹克男人一样就看出了姜雨的身份,说道:“那你帮我在转告他,让他下次缺钱,记得来找我,他现在可是我们场子里的‘明星选手’了,多少人等着呢!” “什么场子?” “搏击场。”夹克男人点了根烟,目光在姜雨身上流连一番:“也难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不出点血怎么养得起。” 姜雨赶紧问道:“他在你这里工作过?做什么的?” “当人肉包子咯。”夹克男人慢悠悠地走进电梯:“这家伙骨头硬得很,头破血流,连哼哼都没有,一双眼睛跟狼崽子似的,别提多受客户欢迎。” “叮”,电梯门关上,楼道顿时安静了下来。 姜雨明白了,那双昂贵的vci芭蕾舞鞋...不是他偷的抢的骗的,是他去搏击场供人发泄,挨打...挨来的。 难怪那天看到他,满身的伤,见了她拔腿就跑;难怪每次问到这个事,他都是含糊其辞、避而不答,宁可让她误会... 这个世界最难还的债,不是高额的钱财,而是无以为报的真心。 姜雨全身都冷透了,靠墙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身体禁不住地瑟瑟起来。 她心里好难受,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裘厉挨了那么多拳头,遍体鳞伤就为了给她换一双不会被人嘲笑的芭蕾舞鞋。 她就像是踩着他的血肉...在舞台上翩然起舞。 裘厉爱她,很爱很爱,爱到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举动,甚至不惜一切阴谋算计的手段... 姜雨真的好害怕,也好无力, 她颤抖的手摸出了手机,打开了【知过】app,给服务号发了一条极尽崩溃的语音消息:“我能不能放弃这个裘厉的任务,我做不到,真的太难了。我没有办法继续用这样的方式和他相处,将来我也可能丢不开。” 然而,服务号仍旧只有冷冰冰的系统音传来—— “如果重生者此时放弃已接受的委托任务,将会赔偿委托者相同的酬劳资金——三亿,请确认,是否放弃?” 姜雨:...... 她的账户里只有二十多万,是爱斯梅拉的学费,如果此时放弃,她的账户将会负债三个亿,一旦账户呈现负值,她就会立刻消失,这是对重生者失信的惩罚。 所以,一旦接受任务,只能尽力去完成,不能反悔。 当然,如果账户内资金充足,偶尔一次小任务可以放弃,但偏偏【拯救恶魔少年】又不是小任务! 三个亿,她这辈子所有任务加起来,都挣不到这么多了吧。 本能的求生欲,终究还是让姜雨选择了“不放弃”。 姜雨选择向未来的【裘厉】发送信息求助,把最近发生的情况,大概地向他讲述了一遍——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救他,他对我的好,让我感觉一切都受之有愧,我不想骗,但好像又不得不骗。” 很快,未来的【裘厉】回复了她—— “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姜雨:“哪里?” 【裘厉】:“你真的以为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吗,你的每一次言不由衷的喜欢,每一次敷衍的微笑,每一次看似关心举动...都是谎言,你在杀他的心。” 姜雨绝望地问:“那我该怎么办?” 【裘厉】:“也许,你应该试着打开心扉,去接受。毕竟,年轻时候的我,颜值没委屈到你吧。” 姜雨:...... 何止没委屈,她赚了好吗。 但,真的要这样吗。 姜雨心里其实知道,【裘厉】是对的,任何感情的欺骗,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少年的黑眸,曾经见过地狱啊。 时间不多了,姜雨不能再举棋不定。 救他,就是救自己。 妈妈说过,易求无价宝,难得真心,她不愿意辜负。 ...... 两天后,姜雨找到了裘厉。 他在一个嘻哈地下篮球场,和一帮小混混打篮球。 这地方没什么规则,每个人都是带着发泄的目的过来。因此,球赛打得很猛。 带球撞人、踩踏、甚至直接拿球砸人,都是家常便饭。 严寒的冬日里,篮球场上赛况火热,裘厉穿着一件黑色篮球杉,带球突围,黑眸戾气十足。 阻拦他的家伙,个个都不是善茬,甚至有人直接下狠力气冲撞。 姜雨刚到球场边,她出挑的容貌和身材,就立刻被人盯上了。很快,便有黄毛小混混来到她身边,很不规矩地搭讪:“小姐姐,看比赛啊?要不要人陪啊?” 姜雨本能地离他稍稍远了些:“我男朋友在场上。” “是吗,他能放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一个人在这儿?我不信。” 话音未落,黄毛猝不及防被人一个过肩摔,给摔翻在了地上,裘厉一脚踩踏在他的肩头,冷道:“现在信了?” 黄毛连声告饶,裘厉也懒得和他计较,转身带走了姜雨,走出地下篮球场,来到了街区路边。 “谁让你来的?”裘厉嗓音低沉,听起来不太高兴:“你知不知道这里什么地方,有多少流氓坏人。” 姜雨舔舔唇,小声说:“你不接电话,我就问别人,说你经常来这边。” “有事?” “没什么事,来看看。” 裘厉见她低眉顺眼,于是没好气地问:“找我和好?” “又没吵架,和什么好。” “没吵架?” “是你做错了事,我批评你,不算吵架。” 裘厉看着小姑娘理直气壮的模样,一下子心里的火气也散了大半,他终究还是对她硬不起心肠。 他拉长了调子,说道:“行吧,小雨要批评我。” “你就是做的不对。” “哦。” “你以后还这样算计别人吗。” 他像个挨骂的倔强熊孩子:“要。” “......” 姜雨见他就穿了一件运动衫就出来了,外面还在飘雪呢,她走过去,用脚轻踢了踢他的运动鞋:“你冷不冷啊。” “不冷。” “我看你挺冷的。” 他嘴角翘了翘:“那你来温暖我啊。” 姜雨默了几分钟,然后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钻进他的怀中,抱住了他。 “那就温暖一下吧。” 霎时间,裘厉的脑子噼里啪啦炸开了火花。 他真没想到随口一说,她竟然... 操! 女孩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怀中,脑袋埋进他胸口,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轻微克制的呼吸。 街上空无一人,他的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那双鞋子,我会穿,不说谢谢了,就当你赔我。” 裘厉很久都没有回应,直到鹅毛雪纷纷扬扬落下来,他捧着女孩的背,用力将她按进自己怀里,压低了嗓音,说道—— “我错了,我改。” 裘厉何等固执的一个人,让他道歉认错,比要他命还难。 然而,此时此刻,漫天大雪,女孩一个温存的拥抱,别说让他认错,就算要他的命,都可以给。 口红【一更】 聿熙中学是私立学校, 每年都会举办元旦晚会,请诸多社会知名人士出席,以便拉到更多的投资赞助。 因此, 元旦晚会的规格水平也很高, 要求每个班,至少要有两个能拿得出手的节目。 陶安馨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比赛的机会,她初中的时候在兴趣班学习过一些舞蹈的皮毛。 后来为了学习, 放弃了跳舞。 虽然放弃了舞蹈, 但好歹基础还在。而她也特别聪明, 苦练一支舞蹈, 作为自己最拿得出手的演出, 每年元旦晚会都跳这一支舞,技艺越发精湛熟练。 因为她是学校里的优秀贫困生, 但凡社会上有任何奖学金或者贫困助学金的赞助,总会拿陶安馨的家境和成绩资料给赞助方看。 借着这个身份, 陶安馨每年都能拿到元旦晚会的特等奖,得到3-5万不等的奖金。 而每次拿奖之后,陶安馨也会寻一个得体的契机, 给学校文娱部的秦老师赠送回礼。 相比于其他家境优渥而不谙世事的同学而言,家境一般的陶安馨,在父母的影响下,格外懂得人情世故。 班主任统计班上报名参加的同学名单的时候,陶安馨一个人高高地举起了手。 她一举手, 原本跃跃欲试的同学们, 也都偃旗息鼓了。 反正只要陶安馨在, 其他人铁定了都是拿不到奖的。 一则, 她和文娱部的秦老师关系好, 二则她励志贫困生的身份,学校也乐于把特等奖颁给她,以此来做宣传。 所以,他们就没必要凑热闹了。 陶安馨见大家都不举手,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赢得太轻松了,反而让她没有了斗志。 她需要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才能赢得漂漂亮亮。 因此,她将主意打到了姜雨身上。 “姜雨同学,听说你也学过跳舞,我们一起参加晚会吧,正好我的舞蹈是一段双人舞。” 姜雨本来正在抓耳挠腮地复习课本,准备着期末考试,乍听陶安馨cue到自己的名字,她才恍然抬起头来:“什么?” 陶安馨笑着说:“我听霍城说,你学过跳舞呢,要不要上台展露一手。” 她一搬出霍城,班上同学们便开始意味深长地交换眼神了。 谁不知道霍城喜欢陶安馨,求而不得才拿姜雨当替身的事情。 不过这段时间,好像霍城又和陶安馨走得比较近了,据说两个人已经确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陶安馨故意在这里提到霍城,多多少少带有一些情敌间宣战的味道。 同学们顿时兴奋起来,摆好了吃瓜群众看好戏的姿态。 姜雨倒是没有他们想的那样多,听到陶安馨向自己发出邀请,恍然间想到了上一世的今天。 上一世的今天,陶安馨同样向姜雨发起了邀请,毕竟她是她的“替身”。 以前的姜雨因为自卑,若非比赛迫不得已的需要,她绝对不会当众跳舞。 因为自卑的人,是最害怕成为别人目光的焦点。 这也大大限制了她舞蹈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在艺术班就显得比较平庸。 因此,就算她学过芭蕾舞,也从来没在学校的同学面前提起过,生怕别人让她展示。 上一世,陶安馨邀请她一起跳舞,然而她却因为过于紧张,在舞蹈中频频出错,非常丢人。 而在她的对比和陪衬下,陶安馨原本并不出彩的舞技,却也显得无比惊艳。 这件事对姜雨打击很大,使得她对芭蕾舞越发幻灭,渐渐放弃了舞蹈的梦想。 可以说,这件事彻底改变了姜雨的人生轨迹。 想到上一世种种不堪的场景,真是一手稀烂的牌啊。 既然她能够通过【知过】帮助那么多人从头再来,改变过去的遗憾和错误。 那么她自己的遗憾,也应该被挽回。 姜雨立刻答应了陶安馨:“好啊,我们一起跳。” 班上同学诧异地看着姜雨,没想到她这样轻松地答应了陶安馨。 虽然听说姜雨学过跳舞,但是她这么内向的女孩,以前让她上课朗读诗歌,都紧张得经常念错。 让她当着这么多同学和校友,还有社会人士的面去跳舞,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纰漏呢。 下课后,陶安馨找姜雨商量合作跳舞的事情:“咱们就都好好发挥,争取达到最佳效果。” 姜雨点头:“没问题。” 陶安馨摸出了手机,将舞蹈的视频发给了姜雨:“你就跳着一段,跟着视频学就好了,你有过舞蹈基础,学一段舞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没问题。” 姜雨收拾好了书包,准备离开:“需要一起练习吗。” “不用。” 陶安馨本来也不是想和她一起把舞蹈发挥到最好,不过是需要她陪衬自己,所以也没必要花时间和她一起练习—— “你只需要把这段舞练熟就好了,不用管我。” 姜雨回家看了一下视频,这段视频与其说是双人舞,不如说还是单人舞,只需要她在中途部分出场两分钟,给陶安馨进行一段伴舞而已。 不过无所谓,即便只有两分钟,也足够她好好发挥了。 比赛分为特等奖和一二三等奖,一二三等奖没有奖金,颁给节目; 特等奖有奖金,而且颁给个人的。 所以,参加比赛的每一个人,不管是主角还是配角,都有机会拿到特等奖。 只要能拿到特等奖,就有3-5万的企业赞助奖金,这可比姜雨做任务来的要轻松一些。 虽然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免去了她首年的学费,不过进入了这样的艺术殿堂,学费只是九牛一毛,花钱的地方多了去。 姜雨不仅仅要一雪前耻。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花销,也是她现实层面的考虑。 更重要的是,姜雨想用这笔钱,给裘厉买一份礼物,当是还他之前送给她那么贵的舞鞋。 所以,一定要拿到特等奖。 ...... 元旦晚会,聿熙中学按照往年的惯例,给市内的知名企业都发了请柬。 不过莅临的人,往往寥寥无几。 这些个市内企业的高层们,谁不是饭局缠身。退一万步,即便有空,也不会抽时间来参加这种学生晚会。 不过今天,发出去的邀请函全部得到了回应,几乎所有企业的高层都来参加晚会了。 原因是... 谢渊破天荒地回应了晚会的邀请。 校领导想都不敢想,谢渊那种大佬,竟然会答应参加这种规格的晚会。 而他一过来,其他邀请函上的大佬们,也都纷纷前来。 这是多么难得的结识谢渊的机会啊,平时这些高层提前三个月预约,都不一定能约到谢渊的见面。 因此,今天晚上聿熙中学的礼堂,可以说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学校很重视这一次晚会的节目,请了专门的化妆团队在后台帮同学们化妆。 陶安馨身边跟了两位化妆师,一个帮她打底妆,另一个帮她做发型。 陶安馨是学校的励志贫困生,因此,她的舞蹈节目,作为全场的压轴,是要被隆重推出的。 姜雨作为她节目中的默认配角,没有人给她化妆。 她拿着姜漫依的化妆盒,独自来到走廊边,借着天窗溢进来的阳光,一个人给自己上妆。 化妆镜后,姜雨看到侧门打开了,裘厉从门后走过来。 她回头冲他扬了扬手:“男朋友,我在这儿。” 裘厉走到她身边,见她今天穿的衣服不是往日常见的天鹅舞台装,而是阔腿裤配简单白T,脚上穿了一双运动鞋。 姜雨的身材,虽然看着显瘦,但裘厉背过她,所以知道,她身体其实特别结实,很有力量,只是因为脂肪率低,才会显得瘦。 这样的身材,不管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能穿出自己的气质。 “不跳芭蕾舞?” 姜雨一边给自己铺着粉,一边说道:“今天不跳芭蕾,不过我加了芭蕾的动作,混搭一下。” “你还会跳别的舞?”裘厉显然有些担心:“外面已经坐满了,要是没跳好,会很丢人。” “瞎操心。”姜雨睨他一眼:“又不丢你的人。” “也对,你要是出洋相了。那我会跟别人说,我不认识你。” 姜雨觉得他这话有点过分了,不满地咕哝:“白请你吃这么久的饭了。” 裘厉见她化妆工具如此丰富,于是坐在她身边,拿刷子蘸了腮红,在她脸上胡乱勾勒。 好像觉得很有趣。 姜雨推开他的手:“别捣乱。” 裘厉还是想做点什么,索性将刷子放回原位,然后蹲下身,拆开了她的运动鞋带,然后重新仔仔细细地捆紧。 她感觉到脚背上紧了紧,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睨他一眼。 少年的修长漂亮的手,认真地替她扎系着鞋带,捆了一个结实紧绷的蝴蝶结。 他的眼神里透着难得一见的温柔,仿佛凝注了全部的专注,去做这一件事情。 系好了鞋带之后,他还不满足,又从化妆盒里拿住一支口红,打开,在她下唇染上一抹嫣红。 “你会么?” “可以学。” 裘厉拿着口红,一点点地在她的下唇均匀地涂抹。 姜雨没有阻止他,将脸蛋递了过去,闭上眼睛,享受他给她的“服务”。 涂好之后,裘厉冰凉的指尖在她下唇处蹭了一下。 她睁开眼:“干嘛?” 裘厉指尖蘸了一抹嫣红,蹭在了自己薄唇上,舔了下。 “好甜。” “......” 姜雨懒得理他,站了起来,收拾好化妆包准备去做热身了。 “男朋友,你要是真闲的没事,就帮我祈祷,今晚千万别摔倒了。” 上一世的今天,她可丢人丢大了。 裘厉虔诚地看着她的背影,说道:“摔倒了也不会丢脸。” “为什么?” 他温柔地笑了笑:“因为男朋友会第一时间上台,挡住你的脸,把你抱走。” 困兽【二更】 节目已经开始了, 礼堂里观众区的灯光暗淡了下来,聚光灯集中在舞台之上。 霍城回到了大礼堂后排的座位上,脸色低沉得可怕。 身边的朋友问他:“城哥, 嫂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废话, 嫂子每年都能拿特等奖,还用问吗。” “不过说起来,嫂子连上了两年晚会, 每年跳的舞都一样...” “咳, 关你什么事, 爱看看, 不看滚蛋, 嫂子是你能乱嚼舌根的。” ...... 霍城听着他们的谈论,如鲠在喉, 烦躁不已。 之前姜雨主动提出分手,霍城面子非常过不去, 索性分就分了。 恰逢爱而不得的陶安馨这段时间对他又抛出了橄榄枝,俩人感情迅速升温,很快就在一起了。 照理说, 他喜欢的人本来就是陶安馨,姜雨不过是陶安馨暂时的替代品罢了。 但是刚刚他在后台的走廊上,看到姜雨和裘厉那般亲昵的样子,却感觉到异常的愤怒。 愤怒之后,又是一阵阵的怅然若失... 以前他并不觉得姜雨有什么好的, 安安静静, 听话倒是听话, 但是就像白开水一样, 没什么滋味。 虽然不讨厌, 但也不喜欢。 他对她态度很随意,反正不管怎么对她,她都不会走,她需要他提供庇护... 霍城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姜雨会不再需要自己了。 她有了自己的生活,也有鲜明的性格,像一只叛逆的小幼兽,猝不及防也会咬他一口。 咬得还那样疼。 霍城一脚踹在了前排的椅子上,前排男生不满地回头要发作,看到是霍城,又讪讪地偃旗息鼓。 霍家在北城有权有势,他又是霍家独子,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养成了桀骜乖张的性格,没人能惹得起他。 裘厉从后台的侧门走进来,因为没有位置了,他只能走到礼堂最后一排,靠墙站在阴影处,等待比赛的开始。 霍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越看,越觉得碍眼。 “他什么人?” 江经纬顺着霍城的目光望过去,说道:“城哥,你不知道那家伙啊?” 霍城抬起下颌,轻慢地说:“我为什么应该知道他?” “呃,他在我们学校还挺出名的。”江经纬见霍城脸色难看,于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这小子浑得很,听说是这里有问题” “智障啊?” “那倒不是。”江经纬解释道:“听说他爸是个精神分析学家,从小拿他搞精神实验,后来被人举报,虐待罪关进去了。” 霍城听这说法,倒是新鲜:“这家伙看着挺正常。” “正常个屁。”江经纬说到兴头上,也跟着兴奋了起来:“我亲眼见过的,他被人用烟头烫手,都他妈闻到焦味了,竟然跟没事人似的,面不改色,简直不是人!” “挺狠啊。” “可不是,打起架来,跟得了狂犬病似的,他就是个疯子,正常人都得避着他。” 霍城对这个没多大兴趣,又问道:“家境怎么样?” “他爸进去之后,被亲戚收养过一段时间,但后来又把他赶走了,在十二中混了几年,听说是穷,没爸没妈的,也没人管。不过他智商是真的高,去年被我们校长招进来,给他最高额度的奖学金,一年好几万呢,就靠他高考冲省状元了。” “省状元?”霍城冷笑:“就他,十二中来的小混混?” “城哥,你还真别不信,你知道这次期中,他甩了第二名多少分吗?”江经纬比了个手势:“整整五十分。” 要知道,在聿熙中学的年级前十名里,每一名前后分数都咬得死死的,五六分就能拉开好一段名次。 而裘厉,整整甩掉了第二名五十分,这水平...也难怪校长不惜花费上万的奖学金,也要把他挖过来。 如果他真的能在高考里考出别人难以企及的分数,拿下省状元,这可足够学校招生的时候,吹好多年了。 霍城看着裘厉,眼神开始渐渐阴鸷。 姜雨居然找了个靠奖学金养活的家伙,她是在找什么情感共鸣吗。 霍城满脑子都是刚刚裘厉给姜雨系鞋带的画面,一整晚都很烦躁,节目匆匆而过,他一个都没看,甚至连最后的陶安馨都上台了,他都没注意到。 陶安馨跳了一段非常青春的爵士舞,热力四射,一下子就把场子气氛推向了高潮。 虽然去年和前年都是跳的这段舞,不过她跳的很好,也加了不少新动作,引起了阵阵掌声。 这段舞表达的就是青春无敌、阳光向上的主题,前排的校领导也纷纷点头,交头接耳地低声向公司的高管们推介陶安馨。 舞蹈过半,陶安馨动作定格,激躁的电子乐也戛然而止,一段低吟幽咽的大提琴声响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全都黯淡了下去,姜雨即将上台。 音乐响了十几秒,女孩才缓缓从侧面走出来。 一束洁白的追光打在了她身上。 她穿着宽大的阔腿裤和简单的白T,全身都是水,湿透了,脸上的妆容也花透了。 她一个人,颤抖着,可怜兮兮地站在舞台上,头发上滴答滴答落着水。 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怎么...像落汤鸡一样?难道是舞台效果吗? 这也太狠了吧,要知道室外温度都接近零下了。 陶安馨诧异地看着姜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弄成的狼狈,这可不是之前商量好的啊。 她急切地给姜雨使眼色,让她如果没有准备好,就赶紧下台,不要耽误她的演出。 然而姜雨没有动,她牙齿打着颤,瑟瑟发抖,眼神死死盯着前排以贺梓露为首的几个女生。 女生们嚼着口香糖,轻蔑快意地看着她,为这一场恶作剧而洋洋得意。 在她上台的最后时刻,这些女生将她拖到储物间,给她泼了整整一桶水,然后抓花了她脸上原本精致的妆容。 姜雨没有时间换衣服补妆,如果此时不上,她就会错过了这一场舞台,也错过特等奖的机会。 对于像她这样的人,不是总有机会等着她,每一次机会都应该牢牢抓住。 可...这是谁的错呢! 拍照,扯头发,扇耳光...过去那些被霸凌的画面再度浮现在了姜雨的脑海中,她死死咬着牙,眼底翻着羞耻的水光。 羞耻? 羞耻的人应该是她吗? 此时此刻,接受众人质疑和审视的目光是她吗? 陶安馨彻底急了,生怕姜雨毁掉她的舞台,不住地给她比嘴形,让她赶紧下场,站在这里太丢脸了。 姜雨咬着下唇,苍白的手,握紧了拳头 音乐仍然在继续,姜雨忽然踩着旋律,迈开了步子,开始跳起舞来。 不是之前所设计的舞蹈,伴随着大提琴低沉的呜咽,姜雨开始用夸张的肢体,精湛的动作,演绎过去自己过去惨痛的经历—— 自卑,内向,不爱说话,每个班都有这样的同学,他们被视为异类,天生不被欢迎。 他们的书包被人丢弃在地上,文具被人随便拿走,背后总能听见不怀好意的嘲笑... 姜雨极有表现力的舞蹈和她愤怒的眼神,感染了现场的所有人,他们能够看得懂她舞蹈里所表达的情感... 哪怕她过去不爱说话,但是在这一刻,她却用自己的肢体语言,让所有人都听到了她内心压抑的、无声的呐喊。 为什么邪恶的人总是能笑的这么大声,为什么每天晚上要蒙在被子里呜咽的人只能是她。 所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一切! 她此时此刻全身湿透的狼狈造型,彻底花掉的妆容,配合着她的舞蹈,仿佛一场精心设计的校园霸凌主题的完美演绎。 在音乐结束之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热烈地鼓掌,掌声久久不绝,为她完美的演绎、为她惊艳的舞蹈... 跟她这段具有强烈视觉和情感震撼的舞蹈比起来,刚刚陶安馨的青春主题的舞蹈,就显得薄弱了很多,高下立见。 而且,也显得非常讽刺。 校领导高层粉饰太平,营造出来的所谓阳光、所谓青春,所谓励志...... 然而,在这看似平和的背后,在他们看不到或者不愿意看到的阴影处,还有那么多的被欺负、被伤害、被霸凌的同学。 他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咬着被子哭起到天明,却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知道这没有用。 所有人都以为,姜雨今晚的造型是故意为之,是为了达到最震撼的舞台效果。 他们纷纷站起来,发自内心地为她鼓掌。 热闹的掌声,不绝于耳。 可是,礼堂的最后排,裘厉站在阴影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咬住了自己的拳头,体内有一头困兽快要挣脱牢笼,肆虐而出了。 他知道,这不是姜雨原来准备的舞蹈,也不是姜雨一开始的造型。 她本来给自己化了漂漂亮亮的妆:桃花腮红,长而卷翘的睫毛,白皙自然的粉底,还有鼻梁上的高光... 她漂亮像个洋娃娃,仿佛生活在童话世界一般美好。 嘴角那抹已经花掉的口红,还是裘厉亲手给她涂上去的。 而现在,他看着舞台上那个浑身湿透的女孩,看着她已经花掉的狼狈妆容... 那些被无端伤害的屈辱和愤怒,他能够感同身受。 握紧拳头的手背,被咬出了血痕,而他浑然不觉。 因为心疼的快要窒息了。 就在姜雨小跑着退场,强忍了很久的眼泪快要决堤而出的一瞬间,裘厉已经来到了后台,将她拉入了怀中。 紧紧抱着,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身体里一般。 “别哭,我接着你...” 昭昭【三更】 姜雨卸了残妆, 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头发却还是湿漉漉的,不过身上舒服了很多。 从更衣间里走出来, 空荡荡的后台, 已经不见了裘厉的身影。 她心道不妙,赶到前台的时候,贺梓露几人的位置也是空空荡荡。 她慌忙摸出手机给裘厉打电话, 几秒之后, 电话接通了, 少年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 “嗯。” “你在哪里?” “大礼堂前面的小树林。” “你...” 姜雨似猜出了什么, 一颗心渐渐下沉。 树林里, 裘厉扫了眼面前几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孩,沉声道:“你想让她们怎么死?” 姜雨宛如窒息般捂住了嘴, 隔了很久,才缓慢吐出几个字:“裘厉, 你听我说...” “想不出来吗?那我自己决定了。” 他的声音平静而低缓,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姜雨控制着颤抖的心绪,说道:“裘厉, 我只要一个公正的交代。” “放心。”他看着面前吓得面色青紫的贺梓露,浅笑了一下:“我会给你一个公正。” “但暴力不是公正。”姜雨咬着牙,对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让她们付出比皮肉之痛更惨痛的代价,如果你对她们做了什么,你会置我于不堪的境地, 我也将永远得不到我想要的公正。” 裘厉沉默了。 姜雨继续说道:“将别人的尊严肆意踩在脚下, 侮辱, 伤害...她们所犯下的罪行, 又岂是一点皮肉之痛, 就能弥补的。” 裘厉死死盯着面前几个吓得更鹌鹑一样的大姐头,良久,喃了一个字—— “滚。” 贺梓露几人早已经腿软了,相互搀扶着,疯了一般朝着大礼堂跑去,宛如逃离黑夜中的恶鬼一般,迫切地渴望去到人多的地方,寻求庇护。 ...... 姜雨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几分钟所经历的恐惧,比她生平害怕的所有加起来都多,如果裘厉真的对贺梓露做了什么... 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有几个演出后的同学走下场,看到姜雨,连忙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道—— “姜雨,你刚刚跳的舞,太好看了!” “太震撼了吧,我看到校长的嘴都合不拢了。” “没想到你这么会跳舞。” “主要是创意啊,这创意太棒了,感染力表现力都一级棒!” ...... 就在这时,文娱部的秦菲老师大步流星走到后台,开口便质问姜雨:“姜雨同学,你怎么回事?” 姜雨不明所以:“我什么怎么回事?” “你跳的舞,和之前彩排的时候的舞,完全不一样!”秦菲老师激动地说:“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博眼球吗!” 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姜雨解释的欲望瞬间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失望。 “我们的主题是积极阳光,健康向上,和谐校园。”秦菲继续指责道:“你跳的那是什么东西,颓废,阴暗,暴力...你太让学校丢脸了!” “是我让学校丢脸了?” 姜雨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冷嘲:“这不是我准备的舞蹈,秦老师知道为什么吗?” “你不就是想跟别人不一样,抓人眼球吗!” “因为上台前,我被学校里以贺梓露为首的那帮大姐头,泼了一身冷水,妆也被抓花了。秦老师你倒是说,我能怎么办。” 秦菲老师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皱着眉头说:“你乱讲什么,我告诉你,贺梓露的父亲,贺翔地产的总裁就坐在台下,他是我们重要的赞助商,你不要胡言乱语。” 姜雨冷笑了一下:“是吗。” 秦菲似也自知理亏,良久,讪讪地说:“衣服湿了,妆花了,那你就别上啊!你非要上,跳的是什么东西!简直给我们学校的形象抹黑!” “为什么不上,我被霸凌,是我的错吗!” 姜雨眼神死死盯着她:“我为什么要为别人的错误承担后果!我为什么要放弃这次机会!” “我警告你,你要是给我们学校带来了不良影响,你要承担责任!” 说完,秦菲老师气呼呼地离开了。 姜雨浑身乏力地坐在了椅子上,周围几个同学面面相觑,也都悄然离开了,给她留下平静独处的空间。 她独自坐了会儿,恍然看到走廊外似有人影,起身望了过去。 竟是谢渊。 谢渊远远地望着她,神情很复杂,漆黑的眼底满是心疼和怜惜,又带着几分克制和压抑。 姜雨给自己梳了一下头发,然后朝着谢渊走了过去:“谢先生,您怎么来后台了,我刚刚在前排看到您,欢迎你来...” 话音未了,谢渊已经脱下了西服,准备披挂在姜雨单薄的身上。 姜雨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谢渊的西服。 的确,正如姜漫依所说,谢渊都四十多岁了,又没娶妻。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她终究应该和他保持距离。 谢渊嗓子带了些哑,问道:“刚刚...是不是被欺负了?” 一听到他问出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姜雨鼻头一酸,跟着眼睛就红了。 好委屈,是真的好委屈... “冷不冷?” 她低下头,轻轻摇了摇:“现在不冷了。” “她们有没有打你?” 她同样摇头,已经快说不出话了,喉咙里像是哽咽了铅块似的。 可能因为从小没有父亲,面对这个跟自己父亲同样年龄的长辈的关心,姜雨就真的觉得好难受。 谢渊朝她走了一步,立刻说道:“你不要误会,叔叔对你没有什么企图,你知道我女儿丢了,我只是觉得你和她很像,看见你这样,我心里也很难受...” “谢谢叔叔,我没事。” “那为什么哭。” 谢渊看着她眼角已经有了水光,滴滴答答顺着脸颊滑落,仿佛窗檐下止不住的雨滴。 姜雨用衣袖使力擦掉了泪水,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看到谢先生,只是觉得,如果我有爸爸的话,也许就不会被欺负了。如果我爸爸知道这些,他一定会把那些欺负人的家伙,全部赶跑。” 谢渊听到这句话,心疼的无法自抑。 他恨不得一把将女孩揉进怀里,告诉她,爸爸就在这里,爸爸会保护你,不会有人再欺负小雨了。 但是脑子里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能说,还不是时候。 谢渊的手落到她瘦弱的肩膀上,克制地按了按,哑声道:“叔叔给你做主。” 姜雨知道谢渊是真心想要帮他,她也可以信任他。 犹豫了几秒之后,姜雨从包里摸出了手机,递到了谢渊的手里。 “刚刚她们把我抓进隔间的时候,我打开了手机录音。” ...... 大礼堂的元旦晚会还在继续,所有的节目表演结束之后,会有一场隆重的颁奖典礼,由各个企业的高管,给获奖的同学们颁发一二三等奖。 主持人高亢动情的声音伴随着激昂的旋律,念着主持稿—— “亲爱的领导,同学们,在这难忘的夜晚里,我们迎来了全新的一年。聿熙中学始终秉承着教书育人的优良传统,博爱,兼爱,师生之间传道授业,同学之间友好相处,相互帮助,无论是学习氛围,还是生活氛围,都是如此的和谐。” “本次我们元旦晚会的主题,是和谐校园,励志阳光。因为建校这么多年来,从未发生过一起打架斗殴事件,可以说是北城诸多中学之典范。” ...... 的确,这场晚会的主题,是和谐校园,每一位同学的演出,都是围绕这样一个主题:积极,阳光、健康向上。 刚刚姜雨的那一段舞蹈,是那样的突兀,那样的不兼容、不和谐...很快就在主持人热情的赞颂中,在最后欢乐颂的大合唱中,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一二三等奖颁奖完毕,最后是本次元旦晚会的特等奖的颁发。 特等奖不颁给节目,只奖励个人,拿到特等奖,就能获得阅方科技集团赞助的四万块助学奖金。 秦菲老师走上舞台,拆开了手中的评委信封,目光望向了台下的陶安馨。 陶安馨跃跃欲试地即将上台。 她和秦菲老师已经达成了多年的默契,每一次的特等奖,都是颁发给她的。 而她,年级前十的作为贫困励志生,没有人比她更资格拿到这个奖! 秦菲老师拆开了信封,在激昂的颁奖旋律中,念出了“陶安馨”名字。 现场愣了一下子,随后才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同学们本来以为,这个奖是属于姜雨的呢。 毕竟她最后的那一段舞蹈,实在是太震撼了,给人极强的视觉和情感冲击。 陶安馨在稀疏的掌声中,昂首挺胸,阔步走上了舞台上。 “谢谢老师的信任,同学们的喜欢,很高兴能拿到特等奖。我们的学校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学校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位同学,都亲如姐妹兄弟。正是这样优良的氛围之下,我们才能够好好地学习,考出好成绩,回报母校。” 秦菲老师满意地看着她,说道:“接下来,就请阅方科技集团的董事长,谢渊先生,上台为陶安馨同学颁发特等奖。” 然而,这句话说出去之后,十秒,二十秒...谢渊仍旧坐在正中的嘉宾席,不为所动。 秦菲老师尴尬地看着谢渊:“谢先生...请您...” 他这才缓缓抬起头,轻描淡写地睨了眼台上的陶安馨,只说了三个字:“我拒绝。”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着了,包括脸色惨白的陶安馨。 谢渊竟然说:拒绝? 这算是直接打了陶安馨和校方的脸了吧。 秦菲老师尴尬地笑着,低眉顺眼地询问道:“谢先生,我能知道您拒绝地原因吗?” “她的节目不能使我满意,我无法想象,一个充斥着暴力的校园,却还在拼命粉饰太平,你们的欢乐颂背后,究竟压过了有多少同学呜咽哭泣。” 话音刚落,原本欢快的舞曲,戛然而止,紧接着,一段音频响了起来,音频里有水声,有谩骂声,有哭声,还有笑声—— “贱人!你这个贱人!” “想站在舞台上跳舞,好啊,成全你,去跳啊!” “如果你这样的人都能上台,我也可以,我们都可以啊!” “把她的妆揉花!” “干脆把她衣服脱了吧,让她就这样上台给那些富豪看看,不是想傍大款吗,哈哈哈,让她去啊。” 紧接着就是一阵物品滚落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姜雨声嘶力竭的一声—— “滚!” 她似乎在反抗,不断有东西滚落,现场一片混乱... “就这样吧,反正她也上不了台了。” “外面来人了,快走!” ...... 这段音频,就这样结束在寂静无声的大礼堂里。 没有人说话,就连呼吸...都变得那般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黑暗中惶惶不安的灵魂。 听到那样的录音,所有人的心,都在颤抖。 姜雨缓慢地从礼堂侧门走出来,她的头发都还没有干,因为冷,因为愤怒,手抑制不住地抖动着... 她径直走到了贺梓露她们几个大姐头面前,一把抓住了贺梓露的衣领,用力地将她揪扯上了舞台。 一瞬间,刺眼的强追光打在了贺梓露的脸上,将她苍白而扭曲的面容,照的清清楚楚。 仿佛阴沟中的蝼蚁一下子曝光在众人面前,她被吓呆了,腿软了,蹲在地上,开始害怕地大哭——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爸爸是贺翔房产的董事长,他就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们没有证据,音频里的不是我!不是我!” “姜雨,你给我等着!你等着!我爸不会放过你!” 贺梓露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她诬陷我!这是阴谋,我什么都没做,我是三好学生,是优秀干部,我不会做这种事,你们不要被这个穷光蛋骗了,她嫉妒我!爸,我真的没做。” 贺梓露求助地望向台下的父亲,希望能得到他的庇护。 贺梓露的父亲——贺翔地产的董事长贺翔站了起来,怒声斥责道:“短短一段音频,能证明什么!污蔑我女儿,我告你们诽谤罪!” 然而,他话音未落,观众席中,有同学缓缓站起来。 那人是姜雨的朋友,陈薇。 她指着贺梓露,缓慢地说:“她强迫我给她写作业,如果不写,就扇我耳光,还说如果我告诉老师,她就天天扇我耳光。” 虽然她声音不大,却宛如重锤般,击打在每一个人心上。 紧接着,又有女孩站了起来,指着贺梓露道:“她拍我的照片,威胁p成luo照发到网上去。” “她看过我的日记本,还当众读出来!” “她说我勾引她男朋友,剪过我的头发。” ...... 一个又一个女孩站了起来,每一双指着她的手,都宛如利刃般,集中火力射向了舞台上的罪魁祸首。 贺翔跌坐在了椅子上,震惊不已,没有想到在自己面前乖巧的女儿,在学校里竟然如此劣迹斑斑! 贺梓露看着过去欺负过的女孩们,在这一刻全部站起来,控诉她的罪行。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全身虚弱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她甚至不敢直视这些女孩们的脸... 就在这时,礼堂外传来了呜啦呜啦警车鸣笛的声音。 刚刚谢渊报了警,现在警察赶到,将贺梓露以及她身边的一众大姐头,带出了礼堂。 她们被警察铐上了手铐,低垂着脑袋,再不见平时的嚣张气焰。 姜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这一刻,她忽然感觉到,全部的勇气都回来了。 原来,这些总是欺负人的家伙,看似凶狠,原来也会害怕,原来也是如此的... 不堪一击。 图书馆【一更】 元旦晚会的事情闹的很大, 以贺梓露为首的几个大姐头,全部都被带到公安机关,立案调查。 巧的是, 贺梓露前两周刚刚成年, 已经是具有民事行为能力人。 因此,只要姜雨和其他被霸凌过的女孩坚持追究下去,她绝对没有好下场。 贺家倒是四方周转, 威逼利诱, 试图让学校里那些女孩们放弃对贺梓露的指控。 然而这样做的直接后果, 就是没过多久, 贺家便在谢渊的资本手段之下, 濒临破产的境地。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这次晚会之后, 聿熙中学的高层也开始内部整顿,严打校园暴力, 文娱部的秦菲等一帮对霸凌视而不见的老师,被迫离职,并且在履历上留下了师风师德问题的不良纪律。 学校的风气, 的确在一天一天地好了起来,就连学生间相互的攀比都少了很多。 期末将近,裘厉也总是抓着姜雨去图书馆复习。 要督促她学习的事,姜雨本来以为裘厉只是随口敷衍姜漫依,没想到他竟然是玩真的。 这段时间, 他连练舞室都不让她去了, 只要有时间, 都盯着她复习功课。 静谧的黄昏, 安静的图书馆, 温暖的冬日阳光从落地窗畔照了进来。 姜雨心不在焉地趴在桌上,面前摊开一本数学练习册。 她时而拿手机看芭蕾动作的教学视频,时而用笔尖在桌上敲打旋律。 对面的裘厉抬头望望她。 白色的耳机线隐在她柔顺的发丝里,阳光宛如薄纱般轻笼在她的脸上,皮肤仿佛发着光,她闭着眼睛,睫毛卷翘,轻微颤着... 她仿佛已经曾经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里,跟着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灵魂仿佛跟着在翩翩起舞。 美得有些不真实。 就像这个于他而言,极不真实的世界一样。 裘厉情不自禁地伸手,指尖触到了她吹弹可破的皮肤上。 姜雨敏感地睁开眼:“干嘛?” 裘厉食指弯曲,顺势敲了敲她的额头:“认真些。” 姜雨听话地点头:“哦。” 她拿起笔,开始认认真真地在草稿纸上画抛物线演算数学题,抓耳挠腮了好半晌,也只做了几个选择题。 裘厉一张试卷都要结束了,姜雨还在选择题上面死磕,头发都快撸秃了。 他索性扯过了姜雨的练习本,检查了一遍,然后用红笔在她的答案后面直接打叉:“错了,这道也错了,这也错了,最简单的集合题你都不会?” 姜雨看着自己练习本上全是红叉,泄气地趴在桌上,感叹道:“学习真的好难呀。” 裘厉坐到了她身边,拿过她面前的草稿纸,说道:“我给你讲。” “你讲了我也听不懂。”姜雨皱着眉头,咕哝着说:“我就不是学习的料,好难好难,我还是好好当一个芭蕾舞演员吧,人要找到自己擅长的事情做,才会成功...” 裘厉在纸上画了一个抛物线,面无表情道:“如果你能把成绩提起来,考上重点大学,那你就可以成为芭蕾舞演员中的学霸。” “这...有什么好处吗?”姜雨好奇地问。 裘厉想了想,说道:“会很酷。” 姜雨:.......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时间里,裘厉都在认认真真地给姜雨讲解数学题。 他嗓音不复过去的冰冷,反而很温柔,有点像冬天里温煦的阳光,让人觉得暖洋洋的舒服。 以前,姜雨觉得裘厉是个特别没耐心的男人,话说不到两句,触怒了就会不理人。 但此时此刻,他给她拆步骤讲解数学题,就特别有耐心。 一遍又一遍,不懂再讲一遍。 几道选择题,整整耗了一个小时,总算让她听懂理解了。 于是他又给她出了几道举一反三的题目让她做。 姜雨拿着笔,看着题目,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 “这题,跟前面讲过的题,只是换了一下数值!”他再好的耐心也撑不住了:“该怎么解就怎么解!” “哪里只是换了数值,明明上道题是求小红到家要多少时间,这道题是问小明去学校要多少时间!” 姜雨皱眉:“可我为什么要算他们回家和去学校的时间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裘厉揉了揉额头,感觉整个世界都要不好了。 这姑娘,估摸着...真不是块学习的料。 “算了。”裘厉阖上了练习册,收回了草稿纸:“你开心就好。” 姜雨也很泄气,看他一眼,难过地说:“你是不是很失望。” “没有,我不会对你失望。” “那你干嘛这种表情。”姜雨觉得他是看轻了自己:“你脑子是很好,可你又不会跳芭蕾...” “你很敏感。”裘厉浅笑了一下,将脑袋搁在了她单薄瘦弱的肩膀上:“我没有觉得你不好,只是感觉有点累。” “这就累了?那你身体不太好啊。” “嗯,像被掏空了一样。” “这就被掏空了?” “被你掏空了。” “......” 姜雨懒得理他,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他刚刚讲过的题。 裘厉看着她眉头紧蹙的认真模样,说道:“不喜欢就算了,不用勉强,我也不一定非要一个被芭蕾舞耽误的学霸女朋友。” “不。”姜雨固执地说:“跟你在一起,总显得我像个笨蛋。” “当笨蛋有什么不好。” “不好。”她望他一眼:“你这么聪明,我要是太笨了,就会被你骗。” 裘厉嘴角绽开浅笑:“我骗你什么,骗你人还是骗你的心。” “都骗。” “要这么容易骗到,就好了。” 裘厉伸了个懒腰,看着身边的女孩,美好的像是水晶瓶里被珍藏的童话城堡。 他心里有抑制不住的冲动,但与此同时,又有某种奇妙的怜惜和不舍,因此却又极力地压抑着,忍耐着... “裘厉。” “嗯?” 姜雨回头,发现他漆黑的眸子正盯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是想问你,你之前说你妈妈的事,再给我仔细讲讲呗?” 裘厉接过她的练习本,开始给她检查题目:“为什么想知道?” “想更了解你一些。” 裘厉没有拒绝她的主动靠近,心里反而很愿意她了解自己,于是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她跟那个男人离婚了,我对她没什么记忆,只记得她很漂亮,好像是一位大学教授。” “难怪呢。”姜雨若有所思地说:“爸爸妈妈都是高知,难怪生出你这么聪明。可见,基因这个东西...还真是会遗传的。” 然而,话音刚落,裘厉的脸色却冷了冷。 姜雨恍然想起,他的父亲是个很疯狂的精神分析学家,曾经做下很多可怕的事情。 她转移了这个话题,问道:“你知道妈妈现在在哪里吗?” “北城大学。”裘厉平静地说:“她是北城大学的教授,长江学者,我在电视上的文化讲坛上见过她,样子...和小时候记忆中一样,没有变。” “长江学者!天呐,好厉害!” “是啊。”裘厉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妈妈是很厉害的人,我想等自己变得更好以后,再去见她,至少要先考上最好的大学。” “那不就是北城大学吗?” “嗯,也许能给她一个惊喜。” 姜雨看着他嘴角不自觉上扬的微笑,渐渐明白,在裘厉心里,妈妈真的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他想以最好的模样见到她,让她为自己而感到骄傲。 姜雨心里也觉得暖暖的,和他坐得更近了些,伸手揉了揉裘厉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我们家男朋友真的好有志气哦,我不好好学习都说不过去了。” 她一靠近,裘厉的五感又开始放大,嗅到她的体香,感觉到她对自己的触碰,甚至她近在咫尺的体温... 就在他想要轻轻环住她的时候,姜雨抽回了手,双臂趴在桌上开始认认真真地做起题来—— “那我也不能落后,我也要和男朋友考同一所大学。” 裘厉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内心涌动的欲念一次又一次涌上来,又一次一次被压下去。 良久,他喉结滚了滚,咽下唾沫,然后陪坐在她身边,克制地说:“不会的,问男朋友。” 礼物【二更】 姜雨期末考试意外地考的不错, 处于年级中偏上的水平,考重点大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姜漫依特别高兴,她那样努力赚钱, 也让姜雨进最好的私立聿熙中学, 不就是为了她将来能考一个好大学么。 她也不要求她一定清华北大,因为知道自家闺女不是那块料,能上普通的重点大学, 就很满足了。 年三十这天, 姜漫依大清早便把姜雨叫了起来, 给她好一顿梳妆打扮, 然后拉着她一起去超市里采购年货。 今天晚上, 她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犒劳她辛苦学习。 超市里张灯结彩, 人头攒动,是热热闹闹的过年景象。 姜雨穿着姜漫依特意给她买的大红色短款羽绒服, 推着手推车,打着呵欠,懒洋洋地跟在妈妈的身后。 姜漫依在年货区东看看、西瞅瞅, 参考着打折商品的价格,仔细对比。 姜雨打个呵欠,恍恍惚惚回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谢渊。 他站在冷冻食品柜前, 正在挑选速冻水饺。 姜雨伸手跟他打招呼:“谢先生!” 谢渊抬头看到姜雨, 眸底亮了亮, 朝她走了过来:“小雨同学, 跟妈妈来买年货?” “是呀。” 姜雨看着他手推车里全是诸如卤牛肉、椒麻鸡等熟食品, 问道:“谢先生年夜饭就吃这些吗?” 谢渊解释道:“晚上要加班,吃这些就够了。” “不是吧,过年还要加班?” “没办法。” “谢先生您不是公司的大boss吗,谁还敢让你加班。” “因为员工过年都要回家团圆,我一个人,索性就多做些。” 姜雨知道谢渊是单身,没有结婚,好想家里父母也早就不在了,唯一的女儿,还没找到呢。 上次他那样帮过自己,姜雨对他一直心存好感,也没有找到机会报答,索性说道:“谢先生您要不要...到我们家来过年啊?” 此言一出,边上侧耳偷听了半晌的姜漫依,立刻否决道:“别胡说,谢总什么身份的人,怎么可能来咱们家?” 谢渊笑了下,说道:“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下班之后,可以过来。” “不介意不介意。”姜雨笑着说:“正好借这个机会,感谢谢先生上次的帮忙呢。” 姜漫依连忙将姜雨扯到一边,低声道:“你把这男人请到家里来,像什么话!邻居该怎么说闲话啊!” “有什么了不起,爱说说去,他又没结婚没老婆,就算要说闲话,也都是羡慕嫉妒你的...” 姜雨拍拍姜漫依的肩膀:“再说了,人家谢先生正直的很,不会对你有坏心思啦!” 姜漫依简直要被姜雨气死了。 他们俩是亲生的父女,俩人站在一起,模样简直七八分的神似。 姜漫依实在不愿意让姜雨和谢渊多接触。 因为实在...太明显了。 谢渊意味深长地看着姜漫依,似乎猜透了她心里的想法。 他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认回自己的女儿,但也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冒进。 如果强行从姜漫依身边夺回女儿,很可能会导致姜雨厌恶他,甚至不再见他。 这绝非他想要的结果。 他只能一步一步,潜移默化地和姜雨搞好关系,等待时机。 “那么谢谢你们的邀请。”谢渊体贴地说道:“如果姜女士担心邻居的闲言碎语,我也可以理解。” 姜漫依松了一口气:“是的是的,我们住的小弄堂,全是欧巴桑,如果看到你来我们家,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 谢渊当然也不是好拿捏的,索性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请姜女士带小雨来我雾汀的家吧,我家里比较大,两位过来一起跨年,如何?” 姜漫依:...... 姜雨一听到谢渊竟然邀请她们去“雾汀”,她微微张了张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雾汀可是全北城最高端的住宅区,位于奥林公园旁侧的自然生态区,空气质量极好,环境清幽,周围有高端会所和高尔夫球场,是全城最高地价的所在,可谓寸土寸金。 不等姜漫依拒绝,谢渊继续道:“因为我上一个女朋友是芭蕾舞演员,我家里现在有不少芭蕾舞曲珍藏,像柴可夫斯基的原碟和一些古典乐曲碟,还收藏了不少芭蕾相关典藏,你都可以来看看。” 这句话,可以说准确地击中了姜雨的最致命的点,她连忙抓住姜漫依的衣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求求了!妈,求求了!” 姜漫依充满敌意地看着谢渊,谢渊也无愧地和她对视。 她知道,他一计不成还有二计,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女儿一起过年,她根本阻止不了。 “行,既然谢总诚心邀请,到时我肯定带着女儿准时赴约。” 姜雨欣喜极了,连忙对谢渊说:“谢叔叔,您太好了!我晚上一定过来!” 谢渊听她连称呼都换了,得意地望了姜漫依一眼,说道:“叔叔等你。” “嗯!那晚上见。” 姜漫依咬了咬牙。 谁怕谁,她还不信了,资本家的糖衣火包弓单,还能把她含辛茹苦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抢走了吗! 姜雨可不是这种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 姜雨全然不知道母亲的心思,她看着谢渊离开的背影,拉拉母亲的衣袖:“妈,你说他要是是我爸,那该多好。” 姜漫依:??? * 下午,姜雨去嘻哈街区的地下篮球场找到了裘厉。 今天是年三十,平日里热闹的嘻哈文化街区,此时也空空荡荡。 即便是最叛逆的小孩,在今天也会回家和父母家人团圆。 裘厉穿着单薄的黑T,独自一人在满是涂鸦的球场上打着篮球。 带球,起跳,上篮,他动作流畅,身段也非常漂亮。 姜雨提着一个盒袋走了过去,坐在篮球场边,见他稳稳命中篮筐,连声拍手:“好棒!” 裘厉偏头望见她,越发来了劲儿,开始耍着花式的篮球,转身投篮。 每一颗球都能准确地落进篮筐里。 姜雨冲他喊道:“男朋友快过来。” 裘厉抱着球小跑到她面前坐了下来,不过没坐在她身边,而是离她稍远些,避免身上有汗味让她闻到。 姜雨担心他着凉,连忙将边上的外套捡起来递给他:“快穿上。” 裘厉听话地接过衣服,囫囵给自己套上了。 “找我有事?” “今天年三十,来看看你呀。”说着,她将身边的保温饭盒拿过来:“我妈妈煎了饺子,我给你拿一些过来尝尝。” 裘厉打开饭盒,看到里面放了好几个金灿灿的煎饺,香喷喷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伸手就去拿,姜雨一把拍开他的手,然后将筷子递给他:“脏死了。” 裘厉用筷子夹起一块煎饺,递到姜雨嘴边:“老规矩。” 姜雨没好气地问:“为什么每次吃东西,你都非要让我先吃?” “你吃了,我才能尝到滋味,不然就跟喝白水一样。” 姜雨咬了一口煎得酥酥脆脆的饺皮,才不相信他的话:“胡说呢,哪有这样的事。” 她还要吃,剩下半块却被裘厉扔进了嘴里。 “你恶不恶心呀,每次都这样!” “恶什么心。”裘厉捧着她的后脑勺就想吻她,被姜雨一把推开:“吃的满嘴韭菜,走开啦。” 裘厉笑了一下,继续低头吃煎饺。 认认真真,一个接着一个,吃得很香。 姜雨看着他,渐渐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开始有些复杂了。 面前的少年,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凶狠、邪恶、暴戾的杀人凶手... 恰恰相反,深入接触之后,她才感觉到隐藏在他冰冷面具之下的热忱、真挚和努力。 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害怕他,开始渐渐有些同情他,也愿意发自内心地对他好,见他孤独时,她也会难过。 即便没有那三个亿,姜雨扪心自问,她应该也会愿意帮助他。 裘厉把剩下的煎饺吃得干干净净,盖上饭盒,说道:“妈妈手艺真好。” “乱叫什么,才不是你妈妈,是我妈妈。” 他笑了一下:“都一样。” “很不一样。” 姜雨收好了饭盒,又从背后取来盒袋,从里面拿出鞋盒,说道:“我给你带了新年礼物。” 裘厉没想到她会忽然送自己礼物,怔了怔... “上次拿了特等奖嘛,用奖金给你买的。” 姜雨将鞋盒打开,递到他的面前,说道:“我上次去你家,看了你的鞋码,不过怕你穿的不舒服,这双鞋买得稍大一码,你试试看。” 裘厉看到那双崭新的黑白红三色的经典款aj运动鞋,静静地躺在满是碎条的鞋盒里。 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看看,喜不喜欢呀。”姜雨催促。 裘厉在背后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手心的汗,然后将那双运动鞋取了出来。 鞋子的造型非常漂亮,是年轻男孩一定会喜欢的款式,和自己脚上那双早毛毛糙糙、看不出颜色的运动鞋,宛如天壤。 “快试试大小,店家说如果不合脚,还可以退换。” 裘厉嗓子里像是哽了什么,沉沉地说:“合脚。” “你只看看就知道合脚啦,要试的。”姜雨说完,直接伸手取他脚上的鞋带:“快穿上给我看看。” 裘厉背过身去,脱了脚上的旧鞋,换上了这双aj的新鞋。 他站起来试着走了几步,新鞋的柔软感包裹着他的脚,特别充实,也特别舒服。 姜雨眉眼弯弯,看着他起跳投篮的飒爽姿势,竖起大拇指,赞道:“我们家男朋友过于英俊!” 裘厉也笑了一下:“必然的。” “我去帮你把这双旧鞋扔掉哦,都磨坏了。” 姜雨刚捡起旧鞋,就被裘厉一把夺了过去,说道:“不用,我待会儿自己扔。” “好吧。”姜雨看了看西垂的斜阳,说道:“那我要回家了。” “拜。” 姜雨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有些不忍,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跨年的时候,开视频哦,我陪你跨年。” 裘厉享受她的揉头,漆黑的眸子望着她:“小雨,你爱上我了吧。” 姜雨心头一紧,立刻反应道:“对啊,我好爱好爱你。” 裘厉浅笑了一下,推开她的手:“快滚吧。” 姜雨对他说了再见,起身离开了。 待她走远之后,裘厉赶紧脱下了那双崭新的aj运动鞋,拍掉了鞋子边缘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鞋盒里。 仍旧穿上自己毛糙的旧鞋。 他好喜欢这份礼物,怎么可能舍得随便穿在脚上。 ...... 裘厉抱着鞋盒,背着夕阳往家的方向走去,却在街区尽头,看到霍城等几个男人,不善地望着他。 等候多时了。 天罗地网【一更】 虽然今天是年三十, 但因为今晚接受了谢渊的邀请,不用准备年夜饭了,姜漫依下午得了空, 还是去浴足桑拿会所加了班。 姜雨进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那可是个销金烧钱的地方,虽然免了学费,但是能进那种艺术殿堂的学生, 家里都是非富即贵。 姜漫依不愿意在经济上委屈了姜雨, 所以她一定要努力挣钱。 姜雨回家梳洗打扮, 换上了新的粉白棉袄, 扎了个清爽的马尾辫, 然后背着单肩包去会所找老妈。 姜漫依忙完已经晚上六点了,谢渊催促的电话打了好几个。 姜漫依不耐烦地接起电话:“催什么呀, 我不要工作吗!” 谢渊真是怕她反悔,说道:“还有多久下班?” “等着呗, 你不是说也要加班吗?” “我不加班,这么说,只是给我闺女卖惨而已。” 姜漫依:...... 什么总裁啊, 无赖吧! 谢渊:“我现在让司机来会所门口接你。” “不行!喂!喂!” 谢渊已经挂断了电话。 姜漫依赶紧换下了工作服,然后给自己补了个妆,匆匆走了出去。 姜漫依坐在会所大厅的休息沙发上玩手机,见妈妈终于出来了,责备道:“好慢呀, 都等你半个小时了。” “小雨呀, 那个...妈妈想了想, 还是觉得不太合适, 你说我们非亲非故的...去人家家里, 不太好吧。” “又不是我们主动要去的,是谢叔叔邀请我们的呀。” 姜漫依面露忧色:“无缘无故,邀请我们去他家里,你说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妈,你想什么呢!谢叔叔帮了我好多,是特别好的人,哪有你想的那么坏。” 姜漫依还试图打消姜雨对谢渊的好感:“那...他肯定也是有所图谋。” 姜雨忽然坏笑了起来:“这还真说不定。” “是吧!” “他肯定是看上你了。”姜雨凑近了姜漫依耳畔,神秘兮兮说:“想给我当爸呢。” 姜漫依翻了个白眼。 想给你当爸是真的,但看上她...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步檀嫣死后这么多年,谢渊从底层一路拼杀到而今的地步,多少女人挤破头想贴上去,而他却仍旧保持单身。 这般深刻的感情,又岂是他人能够随意插足的? 姜漫依站在路口的公交亭边,看了看手表时间,等待谢渊的司机过来。 而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停在了她们面前。 车窗落了下来,同事唐茜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冲姜漫依说道:“漫依,等公交啊?” 唐茜茜前些年离了婚,和她一样也带着女儿独自生活。不过最近她谈了个大款男友,经常开着这辆奥迪车来会所接她。 这个大款男友看着都快五十岁了,指不定连儿子都有了,有没有老婆都还说不定呢。 唐茜茜倒是毫不在意,总是在同事们跟前炫耀他对自己多么多么好,给她买项链手镯和包包。 姜漫依并不想和这种人多说什么,没搭理她。 唐茜茜一直看不惯姜漫依这幅清高的样子,以前她在店里更同事们炫耀的时候,姜漫依从来不对她表示羡慕。 自己还住在九十年代的筒子楼里,穷成这样了,看不起谁呀! 今天正好男友开车接她去高级饭店跨年,公交车站又有不少等车的同事,唐茜茜借此机会,要好好杀一杀姜漫依的傲气。 “漫依,上车呗,要去哪儿,我让老李送你,今晚年三十,甭管公交还是打车,都不好等呢。” “不用了。”姜漫依仍旧拒绝,冷声冷气道:“这么高级的车,我可不敢坐。” 唐茜茜笑着说:“我这车也不贵,小四十万吧,我说不要开车来接我了,老李非要来,没办法,让你见笑了啊。” “谁让你们家老李疼你呢。”姜漫依冷笑说:“不是要跨年吗,快去呗,被耽搁了。” “不急,我不是看你在这儿吹冷风,心里觉得难受嘛。”唐茜茜是铁了心要搁这儿炫耀,哪能这般轻易离开。 “亲爱的,你看我这包怎么样,香奈儿的秋冬新款呢。哎哟,你看你这包,都用了三四年了吧,早该换了,香奈儿的秋冬款不错,有时间一起去逛逛。” “没时间。” 唐茜茜扑哧一笑:“我怎么忘了,你还要带孩子呢。啧...带孩子也真是不容易,你看看,你憔悴的样子,我都心疼了。” “难道你没孩子吗!” “说的是啊,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谁知道遇上我们老李,他可疼我了呢。你可别不爱听,人啊,都有自己的命,命好命坏,那都是天注定。” 周围几个同事听到这话,也在小声窃语着。 本来今天大过年的,姜漫依不想跟唐茜茜计较什么,但是她的话越说越难听了,而且还涉及到她的女儿。 这让姜漫依没有办法忍受,正要发作,而姜雨却轻轻拉住了她,望了望车内,喊道:“哎呀,这不是李老师吗!” 坐在副驾驶的中年男人一听这个称呼,吓得手里的烟都快掉了。 姜雨笑着说:“李老师好,我是您的学生啊,奇怪了,您今天怎么跟唐阿姨一起跨年呀,您的夫人知道吗?” 此言一出,周围的同事们脸色瞬间变得意味深长—— “不是吧,有家庭啊?” “唐茜茜...做三啊?” 老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姜雨去学校乱说,本来他就是靠着老婆娘家生活的,这辆车也是娘家买给他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他在外面乱来,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老李当机立断,立刻说道:“没有的事!同学你误会了,她...她就是求我捎她一程,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唐茜茜听到这话,激动地说:“你乱说什么!” “本来就是!”老李拉开侧门,解开唐茜茜的安全带:“下车,我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别想给我泼脏水!” 说完,他很不客气地将唐茜茜推下了车,赶紧启动引擎,落荒而逃。 唐茜茜狼狈地追上去,大喊道:“停车!你给我停车,你这个...懦夫!” 姜漫依得意地望着唐茜茜:“茜茜,你说的还真对,人都有自己的命,我这当妈的,命再不好,也总比某些人,当了小三还被一脚踹开要好。” 唐茜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围的同事。 今天发生的丑事明天肯定传遍全会所了,她羞愧难挡,却也无话好说。 就在这时,一辆特别黑色宾利车开到了公交车站旁,车门打开,穿黑色西装的司机对姜漫依母女俩道:“姜小姐,请上车吧,谢渊先生已经设宴等候多时了。” 一听到谢渊两个字,周围同事张大了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渊竟然邀请姜漫依母女俩去吃饭!! 要知道,北城多少豪门贵胄,想要请他赏光吃饭,提前半年预约都还约不上呢! 姜漫依这是走了什么泼天富贵的好运! 唐茜茜见此情形,更是气的脸都白了。 姜漫依听出这司机刻意强调“谢渊先生”几个字,扶了扶额头,知道这肯定又是谢渊故意交代的。 他就是要在她的生活当中布下天罗地网,以后才好顺理成章地跟她抢女儿。 姜漫依简直想拉着姜雨赶紧回家,这辈子都不和他来往了! 然而姜雨却已经自觉地坐上了车,特没出息地说道:“妈妈,谢叔叔的车好高级哦!” 无可奈何,姜漫依也只好坐了进去,叮嘱道:“别瞎碰,弄坏了,把你妈卖了都赔不起。” 在众人惊叹艳羡的目光下,全自动车门缓缓关上,宾利车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 路上,司机打开了车里价值六位数的环绕立体声音响,播放《天鹅湖》的组曲。 “这是我的名片,姜小姐,谢先生交代,如果以后有任何需要用车的地方,您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不必!” 姜漫依正要拒绝,却见司机直接把名片递给了姜雨。 “......” 姜雨吃着托盘里的巧克力,看了眼名片,又忘了眼姜漫依严肃的表情,推拒道—— “那个,暂时不需要,谢谢叔叔。” “没关系。” 路上,姜漫依好奇地询问姜雨:“刚刚那个老李,真是你学校的老师啊?” “当然不是。”姜雨说到:“聿熙中学怎么会招那种品德败坏的老师,他是十二中的老师。” “那你怎么会认识?” “因为...”姜雨随便胡诌了一个借口:“我有舞蹈班的朋友在十二中啊,见过的嘛。” 其实这事,是上一世姜漫依给姜雨说的,老李和唐茜茜偷情的事情,很快就被老李的夫人发现了,吵到会所来,闹了好大一场笑话。 姜漫依回家之后,就当成八卦讲给了姜雨听。因此,姜雨自然就知道老李到底是什么人。 姜漫依没有怀疑,只说道:“今天之后,估计她也没有脸再呆在会所继续工作了。你这丫头,以前总跟我吵架,现在居然成了我的小福星了。” 姜雨揽住了姜漫依的肩膀,拍拍胸脯道:“妈,以后我保护你,谁都不能欺负你。” “那说好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反悔。” “绝对不反悔。”姜雨撒娇般地抱住她的胳膊:“你是我妈妈嘛!” 姜漫依看了眼前排的司机,他似乎也正透过后视镜打量她们母女俩。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她真的是她的妈妈,就好了。 可是她不是啊。 如果谢渊真的要把女儿要回去,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倒数【二更】 谢渊在雾汀的家, 是一梯一户的大平层洋楼,客厅格外通透,家居装饰的风格相当简约。看得出来, 摆放的物件都极有品味。 谢渊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 居家休闲,和平日里西装革履的风格截然不同,气质柔和了很多。 他带着姜雨四处参观房间, 同时打开了唱片机, 播放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谢叔叔, 你的家真的很好啊, 又大又漂亮。” “你喜欢就好。”谢渊带着她来到书房, 指着一整面落地书架道:“书架上有很多关于芭蕾的典藏和书籍,你可以随意翻看, 我去厨房准备年夜饭了。” “谢叔叔,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在家里,你不用做这些。” 谢渊离开之后,姜雨翻看着书上那些厚厚的书籍。她发现这些书都泛黄陈旧了, 但是却被保存得很好。 姜雨随手翻开一本《浪漫派芭蕾源起》的英文书籍,看翻了几页,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地勾画着笔记,还有娟秀的字迹在角落作了注解,看起来像女孩的笔记。 姜雨又翻了几页, 看到一张陈旧的照片, 照片里的一对情侣站在铁轨上, 远处是墨色的苍山。 女孩穿着可爱的背带裤, 扎着马尾辫, 抱着男人的腰,仿佛是要去亲他的脸。而男人表情很严肃,看着镜头,端端正正地拍照片。 姜雨认出来,照片里的女孩是步檀嫣,而这男人,就是年轻时候的谢渊。 他们两人曾经真的是感情很要好的男女朋友啊。 看着他们甜蜜幸福的模样,姜雨心里也觉得很温暖,同时有些伤感。 怎么就天人永隔了呢。 ...... 厨房里,谢渊拿着锅铲,翻炒着锅里的蒜苔肉。 姜漫依抱着手臂,倚在门边,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谢总还会做饭?” “我以前开过大排档。”谢渊平静地说:“厨艺还不错,等会儿你和小雨可以尝尝。” 姜漫依翻了大白眼:“看来今天真是有备而来,知道我女儿是个大吃货,你想靠吃的诱惑她啊。” “你不要总是阴谋论。”谢渊偏头,说道:“我只想对我女儿好。” 姜漫依赶紧将脑袋探出厨房,确定姜雨不在外面之后,关上了门,警告他道:“我劝你不要胡说,她不是你的女儿,是我的!” “我都查清楚了。”谢渊试喝了喝砂锅里的汤,平静地说:“但你可以放心,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把她养大,我感激你,也尊重你。” 姜漫依咬了咬牙,怒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她是你的女儿,嫣嫣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她生孩子的时候,你连个鬼影都没有。她走之前最绝望的那两年,你也不在她身边,你现在回来要女儿,我告诉你,不可能!” 谢渊放下了手里的汤勺,敛着眸子,沉声道:“我坐过牢。” 姜漫依顿了顿,没有说话。 “你现在看起来,我是很光鲜,有公司,有资产,还有很大的房子。但是我遇到阿檀的那两年,是我人生的最低谷,刚从监狱出来。在最坏的时期,遇到最好的女孩,自卑是真的。” 那时候他一无所有,担心坐牢的履历影响好友的公司,最终选择离开白手起家,自己创业。 他在步檀嫣所在的大学后街开了一家大排档餐厅,一边挣钱,一边攻读成人自考。 那时候的步檀嫣,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女孩,她会跳芭蕾,每年晚会都有她翩然起舞的身影,也有好多男孩喜欢她。 谢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样一个女孩,竟然会注意到他。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来他的大排档吃饭,穿着白T破洞牛仔裤,点一碗小炒饭,端着碗站在他身边,一边吃,一边和他聊天,撩拨他。 谁能想到,北城大学的“白天鹅”,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校花,像个小太妹一样,只要一有空就来他的店里白吃白喝。 她不介意他坐过牢,也不介意他一无所有,更不介意他糟糕透顶的脾气。 后来,在某个跨年夜里,“白天鹅”参加完某个高端晚宴之后,穿着白色的舞裙,竟然一路顶着风雪,跑到了他的出租屋里,只为了跟他说一声:“新年好。” 逼仄寒冷的出租屋里,当谢渊打开门,看到那只鬓间染了雪花的“白天鹅”一跃而起,跳到他身上,用力抱住他。 她在他耳边不住地倾诉着:“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我的身体,我的心,我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喜欢你。” 那一刻的谢渊,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放弃了抵抗。 他再也没有办法拒绝,拒绝这个女孩热忱的真心和那么多那么多的喜欢。 那是个很疯狂的夜晚,出租屋没有暖气,谢渊换了最干净的床单。 他们喝了很多酒,彼此燃烧到了极致。 “后来我南下做生意,白手起家,努力想要配得上她。可是她跟我说,无论我怎么样努力,我们都不可能得到父母的同意,除非她摘下中国第一个、也是唯一的queen的芭蕾舞者桂冠。” 姜漫依叹了一口气:“你却错过她了。” “我们约好了,一起努力,我努力挣钱,她努力跳舞,等我回来的那一天,她要给我一个巨大的惊喜。” 谢渊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即便是时隔多年,再谈及少年时的恋人,仍旧是那样的悲恸:“我没有等到她的惊喜,再也没有了。” 姜漫依知道那个惊喜是什么... 步檀嫣瞒着全世界,给他生了一个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儿啊! 离开时,步檀嫣将女儿托付给了姜漫依,无论他现在如何自责,姜漫依都不可能把女儿还给他。 “如果你想要认回女儿,这件事势必会捅出来。”姜漫依沉声说道:“步家也会知道,步檀嫣生了一个女儿,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这么多年,芭蕾舞坛的queen之位,除了步檀嫣,还没有人拿下过...” “你怕他们带走小雨。”谢渊冷笑:“不可能,除非我死。” 姜漫依知道,而今的谢渊,再不是当年步檀嫣口中的穷小子了。 凭他一己之力,足以与步家抗衡,但是... 姜漫依却做不到,步家如果要把女儿要回去,姜漫依根本阻止不了,就像她阻止不了谢渊一样。 谢渊和步家不一样,谢渊对姜雨有很深的感情,正因如此,他才不会强行带走她。 这也是为什么姜漫依勉强同意让他们接触,没有强硬地阻止。 ...... 就在这时,姜雨推开厨房门,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们:“你们俩,在厨房里关了门聊什么呢?” 姜漫依立刻说道:“你谢叔叔厨艺好,我让他教我做饭。” “是吗。”姜雨笑嘻嘻地说:“那也不用关门嘛。” 姜漫依知道姜雨是误会了什么,赶紧将她推出去,避免尴尬。 “别胡说八道,我跟谢渊什么都没有。” “我说了你们有什么吗?”姜雨更添了几分笑意:“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再胡说,我走了,你和他过年吧,我回去烫点小酒喝,懒得管你。” “别别别,你走了我留下来多尴尬。” 母女俩阳台边说话之际,谢渊已经将丰盛的饭菜端上了桌:“开饭了。” 姜雨走过去,看到桌上香味诱人的饭菜,惊叹道:“谢叔叔,你手艺太好了吧!完全看不出,你竟然会做饭!” 平时他都是职场精英、企业高管的样子,没想到在家里竟然还是“家庭煮夫”。 谢渊对女儿的夸奖格外受用,给她盛了一碗豌豆蹄花汤:“先喝汤。” “啊,这个汤,我不能喝。”姜雨看着上面漂浮的油花花,尽管已经馋得不行了,还是推拒道:“这...真不能喝” “怎么不能喝?” 姜漫依悠悠道:“控制饮食是一个芭蕾舞演员的基本素养。” “长身体的时候,控制什么饮食。”谢渊脸色沉了沉:“老爸说能喝就能喝。” “那我就喝一口?” 谢渊又给她重新舀了一碗,化开了汤面上的油花,全是溶溶的豌豆。 姜雨吹拂着热气,正要下嘴,忽然想起什么,望向谢渊:“谢叔叔,您刚刚说...老爸?” 谢渊微微一惊:“我说了吗,没有吧。” 姜雨很确定:“您说了,我听到了。” “我...没有。” 姜雨望向姜曼依:“他说了,对吧?” 姜曼依:“没说,我没听到。” “诶???” ...... 跨年的时候,谢渊和姜曼依去露台边放礼花和鞭炮。 姜雨一个人拿着手机,偷偷去了书房,给裘厉弹视频一起跨年。 不过视频过去之后,很久没有人接,然后便被挂断了。 姜雨又发了一个视频过去,迅速被挂断。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一起跨年的吗。 她给裘厉打电话,这一次裘厉没有挂断,而是接起了电话—— “女朋友...” 姜雨听到他那边喘息声有点重,还很喧闹,于是问道:“怎么不接视频?” “没有流量了。”他清了清嗓子:“在外面...在看烟花。” “哦,这样。”姜雨没有怀疑:“你出去有穿我送给你的新鞋子吗?” “有,穿着。” “那就好,新年嘛,就要穿新衣服新鞋子呀。” “嗯。” “那不挂电话,等倒计时?” “不挂。” “你那边好吵好吵哦,你的声音都有点变了。” ...... 潮湿的巷子尽头,有小孩在看烟花和炮仗,欢笑声阵阵,恍如另一个世界。 裘厉背靠着墙坐在地上,面前有一堆残余的灰烬,他的脸上有黑色的灰炭痕迹,衣服也有不少烧灼的痕迹,尤其是手臂,烧伤的痕迹特别明显。 他的怀中,死死地抱着姜雨送给他的那双AJ的运动鞋,运动鞋带胶的地方被烧黑了,鞋带也烧没了,虽然大体外形没有变化,但是看得出来,已经很难穿了。 裘厉眼睛里满是血丝,死死抱着那双鞋... 深蓝的夜空中,烟花一簇簇地炸开,他耳膜鼓噪,太阳穴突突的跳。 电话里,女孩温柔细软的声音传来:“裘厉,要开始倒数了哦,我们一起呀,十、九、八、七、六...” 裘厉极力压抑着,和她一起念道:“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也要开开心心哦!” 裘厉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眼神却很疼很疼:“会的,我们小雨也是...” “裘厉,你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裘厉低头亲吻了那双被烧毁的鞋,然后用力擦了一下干涩的眼睛,说道:“可能是因为男朋友太想你了。” 姜雨有点担心,说道:“那我们视频吧,我给你充流量费。” 裘厉用力咬着自己的拳头,因为太过用力,身形抑制不住地轻微颤栗—— “小雨,我爱你。” 修补【一更】 陶安馨站在名品店的落地窗前, 看着橱窗里展示的那条漂亮连衣裙,眼底透着渴望的光芒。 良久,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在冰天雪地的街头,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 终于等到了霍城。 不过霍城看起来很是狼狈,衣服上有泥土,鼻青脸肿, 嘴角还带着血迹, 走路一瘸一拐, 像是跟人打架了。 陶安馨本来约好了和他一起跨年, 没想到他不仅迟到, 还搞成这样。 她惊呼了一声,小跑着上前, 问道:“你怎么回事?这么弄成这个样子?” 霍城想到刚刚的情形,心底怒火翻涌。 刚刚他带了一帮人去找裘厉麻烦, 给那小子一个教训,威胁他远离姜雨。 没想到恰好撞上大型虐狗现场,看到姜雨送了他一双鞋子。 霍城气不打一出来, 所以让人架住了裘厉,点了一把火,准备烧掉那双碍眼的aj运动鞋。 却没想到,裘厉不要命似的扑向火堆里,又把鞋子捡了回来。 不仅如此, 他简直跟疯了似的, 转身揪住霍城的衣领, 将他放倒在地, 拳头又狠又硬, 五六个人都没能把他拉开。 霍城被打得很惨,肚子生生被他膝盖顶到爆,如果不是周围人拉着,兴许今天真的要被裘厉给活活打死了。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本来是去教训他,没想到反而被他给教训了。 霍城心情糟糕到了极点,陶安馨又不断在电话里催促他,约会迟到了,让他赶紧过来。 霍城来是来了,但没给好脸色。 “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陶安馨义正言辞地质问。 霍城不耐烦地说:“少管。” “霍城,你怎么能跟人打架呢,这段时间学校在严抓暴力事件,你要是被学校知道了,会影响名誉的!” 霍城满脑子都是那双姜雨送给裘厉的运动鞋,对陶安馨的话充耳不闻。 嫉妒,愤怒,不甘... 凭什么,她凭什么对他这样好!过去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没有对自己这么好过。 那小子算什么东西! 陶安馨见霍城不搭理自己,急了,走到他面前,威胁道:“霍城,你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就不能答应和你在一起了。我是学校的励志贫困生,我的名誉...” 话音未落,霍城锋锐的目光扫向她,冷道:“那你滚啊。” 陶安馨愣住了,她没想到霍城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狠话。 过去霍城喜欢她,追她的时候,对她从来都是温言细语... 现在怎么会,忽然像变了一个人啊! 陶安馨的玻璃心都碎了,眼底含着眼泪,控诉地望着霍城:“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 霍城看着面前眼泪汪汪的女孩,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可笑。 姜雨刚刚送给裘厉礼物的时候,眉眼间流露着抑制不住的关心,那才是发自内心的好。 可是陶安馨,表面上为了他好,但几句话都离不开“名誉”两个字,她答应和他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面子,为了名誉罢了... 想到这一点,霍城就只觉得心寒,觉得自己看走眼了。 “想留在老子身边,就不要惹老子生气。”霍城冷声冷气地说:“不然就滚。” 陶安馨接受不了霍城态度的转变,转身就想走,但是转念一想,她的家世,无论如何努力,哪怕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但要过上名媛般优越的生活,只有通过婚姻。 而霍城,是她唯一的筹码。 她咬咬牙,终究还是忍下了这一口气。 “人家也只不过是关心你而已。” 霍城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想到了姜雨。 曾几何时,姜雨也是这般可怜地跟在他身边,凡事都要看他的脸色,听他的话... 他反而觉得她没有思想,食之无味,而一直不搭理他的陶安馨,让他求而不得、彻夜难眠。 可是现在,好像所有的事都倒转了过来。 身边的陶安馨,已经褪去了过去那种高不可攀的神圣光环,而过去他不屑一顾的姜雨,反而渐渐成了他心头的意难平。 霍城心里只觉得好笑,看着陶安馨那张酷似姜雨的面孔,说道:“行了,知道你是关心我,这事就不提了,以后说话注意点。” 陶安馨撇着嘴,没有说话。 霍城看着面前名品店橱窗里的裙子,说道:“你想要这件?” 陶安馨闷闷地说:“我不需要你为我花钱,就算想要,我也会自己想办法存钱买。” “这种店里的衣服,你就算存三年的钱,都买不起。” “你不要...不要看不起人。” “行了,我给你买。” “不需要。”陶安馨很有志气地说:“我不需要你为我花钱,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和你在一起另有目的,我不想让人说闲话。” “跟我霍城在一起的女人,连一件想要的裙子都买不起,我只会觉得没面子。” 陶安馨打量着他,见他说这句话也是出于真心,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我会还你的。” 霍城望着她主动迈进了名品店店门的背影,心里面终究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 姜雨昨晚跟裘厉通过电话之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第六感告诉她,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第二天清早,她比姜漫依起得还早,径直去了水汐台裘厉的家里。 敲门半晌,没有人应。 姜雨不相信他年初一大早就出门了,肯定在睡懒觉。 她从门口的牛奶盒里摸出了备用的钥匙,打开锁走了进去。 入门便看到裘厉那双毛毛糙糙的旧运动鞋,凌乱地搁在地垫上。 怎么还没扔呢。 姜雨弯下腰,将这双鞋捡好,收回了鞋柜里。 “男朋友,你在家吗?” “裘厉?” 姜雨穿着他的大号凉拖鞋,走到了卧室里,推开房门,只见暖黄窗帘掩映的昏暗房间里,裘厉和衣睡在床上,手里还抱着她送他的那双新鞋。 至于么。 姜雨笑了一下,走进去,却发现,那双新鞋好像有被烧毁的痕迹,连鞋带都卷黑了。 紧接着,她发现,裘厉的左手也有被烫伤的痕迹,手背上有拇指大的水泡,周围皮肤也是红红的,袖子也焦黑了,显然是被烧灼过,都蜕皮了。 姜雨吃了一惊,连忙摇醒了他。 “你的手怎么回事呀!” 裘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少女焦急望着他的眼神。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下意识地用指尖去触碰她的脸蛋。 摸到她冰凉细腻的皮肤,指尖的触感传达到大脑的神经末梢,裘厉才恍然清醒过来。 不是做梦。 他宛如惊弓之鸟一般,立刻坐起身,然后用被单掩住自己下身,却又发现,自己是穿着衣服在睡觉,没什么好遮掩的。 “你怎么来了?”他胡乱揉了揉眼睛。 姜雨没有回答他的话,跪在床边,开始扯他的衣服袖子,检查他身上的其他地方。 裘厉看着女孩这担忧的模样,笑了起来,伸手捧住她纤瘦的腰肢:“大年初一,这么主动?” 姜雨立刻松开他的衣领,退下床,抓起他的手仔细检查起来:“怎么伤得怎么严重,你做了什么啊?” “放鞭炮,炸手了。”他将运动鞋拿到她眼前晃了晃:“不好意思啊,鞋也给我炸坏了。” “你怎么那么笨啊!”姜雨气的不行:“放什么鞭炮,还把自己手炸了,你不会蹭别人家的鞭炮看吗!” “要放鞭炮,辞旧迎新。” “笨蛋笨蛋笨蛋!” 裘厉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很窝心,右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蛋:“我是笨...” 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却还是耽于其中,不可自拔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哪怕她只是施舍的片刻的关心,裘厉都很满足了。 姜雨匆匆跑出去,翻箱倒柜找烫伤膏,找来之后,检查了裘厉手背的伤势,说道:“不行,你这必须去医院。” “不去,没必要。” 医生一看就知道这不是鞭炮炸的,他不想让姜雨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他的事,他自己能处理。 “必须去。”姜雨固执的说:“万一落了伤疤,那就要跟一辈子了,必须去医院处理伤口。” “我又不是女人,落伤疤怕什么。” “去啊。” “不去。” “你去不去!” “不去。” “你不去那我走了!” “拜拜。” 姜雨气呼呼地站起身,走到了门边,不甘回头望他一眼。 他仍旧躺在床上,单手枕着后脑上,没有拦她。 姜雨跺跺脚,真的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怎么会有这么固执的家伙! 她心里又气又急,看着他手背上被烧灼的伤势,又觉得一阵阵地难过。 最后,姜雨终究还是折返回来,坐在床边,牵起他的手,抠了烫伤膏,一点点均匀地抹在他的手背上。 烫伤膏冰冰凉凉,润得伤口格外舒服。 姜雨小心翼翼地替他上药,心疼又埋怨地说:“自己一个人,又没人管你,放什么鞭炮,你要放鞭炮,就叫我一起嘛。笨蛋,以后你再这样不管不顾地做事情...犯了错也没有人帮你,杀了人也没人帮你...” 说着说着,她鼻头一酸,竟然呛着哭了出来:“笨蛋!” 裘厉的心猛然缩紧,他伸手触到她眼角,感觉到了眼泪的温暖。 “你...哭什么。” “就觉得你很笨啊!”姜雨啜泣着,控诉道:“你总是犯错,总是受伤,没人管你,以后怎么办啊!” 裘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桎梏住了,他颤抖地捧住了她的脸,用粗粝的指腹擦掉她眼角滚落的眼泪:“你别哭。” 姜雨抽抽气,死死咬住下唇,将翻涌的难过压抑下去。 “你别哭。”裘厉跪坐在她面前,用力擦她的眼泪,慌乱地说:“我去医院,小雨,我听你的。” 姜雨看他一眼,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妥协了:“去医院?” “嗯,去医院,去死都可以,你别在我面前哭。” 简直要他的命了。 姜雨用衣袖擦掉眼泪,笑了一下:“早点说嘛。” ...... 她带他去市医院看了手,医生问怎么弄的,他便说不小心被烧伤了,没提鞭炮,因为医生肯定看得出来这不是鞭炮炸的。 不过好在,姜雨只顾担心他疼不疼,会不会留疤,倒也没有追根究底。 医生给他开了烫伤的药,让护士帮他处理包扎了伤口。 出了医院之后,裘厉又去了一间鞋店,配了和原来的鞋子一模一样的鞋带,然后让鞋匠帮忙修复这双鞋子。 鞋匠穿着皮革围裙坐在椅子上,接过这双鞋看了看,皱眉说:“怎么烧成这样?” “能修吗?” “修了也不好看了啊。”鞋匠指着鞋上的焦黑部分,说道:“你看看,都焦了,不好看,你们年轻人肯定不乐意穿啊。” “你就修,多少钱都行。” 姜雨听到这话,无奈地说:“算了吧,我再给你买一双新的,更好看的。” “我要这一双。” 她听着他固执的语气,知道这家伙倔强起来,真是没人能劝得住。 鞋匠尽可能地给鞋子重新上了胶,焦黑的地方也填补上了别的色料,虽然粗糙简陋了些,但好歹能穿出去了。 裘厉给了钱,然后坐在小椅子上,穿上了这双鞋。 姜雨蹲下身,接过了他手里的鞋带,仔仔细细地替他系了个蝴蝶结。 “还是好看的。”她打量着这双鞋,抬头望了望裘厉,眼角弯如月:“我们家男朋友穿什么都好看。” 话音未落,裘厉忽然捧起她的下颌,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 很轻,似怕冒犯,又怕她再赏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他吻过之后,便立刻心虚地放开了她,大步流星走出了鞋店。 姜雨站起身,冲他喊道:“你跑什么啊。” 修鞋的钱还没给呢! 姜雨扫码结了账,伸手摸到了自己的额头。 额间还残留着少年温热的唇印,忍不住笑了一下... 心里痒酥酥的。 。 任务【二更】 年初四, 爱斯梅拉给每一位入学的同学们发了集训邀请函,利用寒假最后半个月的时间,组织今年的新生集训营, 以帮助他们适应将来在爱斯梅拉的生活。 姜漫依给姜雨收拾打包了行李, 送她到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大门口。 艺术中心位于北城东郊的科学城里,园区特别大,绿化环境非常好, 有绿化带, 有公园, 有人工造景的小河以及喷泉雕塑。 这一带的住房很少, 不过价格极其昂贵, 素质也很高,可以说是北城的富人区。 艺术中心占地几乎比得上一座中学校园了, 正大门前的广场便是黑白天鹅喷泉的雕塑,致敬《天鹅湖》。 姜漫依将行李箱递给姜雨, 端端正正地给她整理着衣领和围巾,很不放心地叮嘱着:“有什么事,都要给妈妈打电话, 被人欺负了也要说,妈妈来给你出头!还有,如果缺钱用,想要买什么,也要说。别人有的, 咱家也必须要有。” 虽然家里经济状况并不宽裕, 但是姜漫依从不会在吃穿用度上短了她。 姜雨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正因为如此, 姜漫依才会觉得愧疚, 觉得委屈了她,竭尽全力让她和周围其他同学一样,不受委屈。 姜雨推了推姜漫依:“好了妈,我只去集训半个月,算起来也才两周。将来我要是念大学了,你这么放心不下我,岂不是要跟过来陪读了呀。” 姜漫依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你都进爱斯梅拉了,大学能离得了北城么。” “那可不一定,北城的都是好大学,我不一定考得上,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我跟你们班主任打听过了,你交往那小子...成绩可不是一般的好,那是省状元的人选,将来北城大学是妥妥的,你不得跟人家念一个学校啊。” 姜雨极度无语:“哪有你这样当妈的!你怎么跟班主任打听这些事啊!” “我当然得打听。”姜漫依揪了揪姜雨的耳朵:“我同意你学舞,但是学习也绝对不能落下,知道吗。” “知道啦,快走吧快走吧。”姜雨推着姜漫依离开。 “对了对了,还有,妈妈还有话要叮嘱你。”姜漫依凑近了她,说道:“进去之后,好好跳舞,好好学本事,但是不要太相信其他人了,包括白书意和薛嘉怡,她们两个都是你妈...都是步檀嫣的同届同学,但是...关系不是很好。总之,不要相信她们。” 姜雨虽然觉得姜漫依想的有点多了,她就一学生,跟步檀嫣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这两位老师就算和步檀嫣有过节,能在她这么个穷学生身上找茬么。 不过她为了让姜漫依不再担心,还是重重地点头:“妈,我会小心的。” 在此期间,也看到不少豪车驶入爱斯梅拉艺术中心大门,姜漫依不住地回头望她,叮嘱她千万不要俭省,妈妈有钱。 姜雨心里很感动,她一直觉得,妈妈独自抚养她长这么大,本就是一个超级英雄。 有这样的妈妈,她可以骄傲地仰起头,永远不再自卑。 ...... 姜雨还没来得及迈进爱斯梅拉的大门,“叮”的一声响,【知过】app发来一条消息—— “触发‘附近的人’功能,系统自动匹配委托者,委托任务【拯救灰姑娘】酬金8万,是否接受。” 姜雨惊讶地看着这条消息,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文字,她赶紧给服务号发送消息:“什么叫做触发‘附近的人’啊?” 【知过】服务号回道:“系统感应到,委托者就在目前你所在的环境当中,也许就是你的同学、朋友,因此自动为你筛选了任务。” 姜雨反应过来,就像是某滴打车一样,系统平台会自动筛选距离乘客最近的司机,方便司机在最短时间赶过来。 看来【知过】app也有这样的功能。 如此想来,委托者应该就在爱斯梅拉艺术中心里。 既然要在这里呆半个多月,姜雨索性便接受了任务。 很快,一个名叫【林渺】的女孩添加了姜雨的好友,直入主题,对她说道—— “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走出困境。” 姜雨:“你可以说得再具体一些。” 【林渺】:“具体的情况,等你见到那时候的“我”自然会清楚了。” 姜雨:??? 就这样,这算哪门子具体情况啊。 什么都不说,她怎么帮她呢? 【林渺】已经下线了。 姜雨虽然想不明白,不过也没有过多地纠结这件事,正如【林渺】所说,也许等见到她的时候,就会自然明白过来吧。 她迈进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找到了园区里的新生报到大厅。 新生报到的大厅足足有七八米高的吊顶,大理石地面一尘不染,能倒影出人的影子,中间有巨型雕像,气势恢宏,格外气派。 这里有好几个报道的区域,分别标明了ABCDEF班,不同班级在不同的区域处报道。 新生在选拔的时候,就已经被评估过一遍,也给出了不同的分班。 AB两个班学生人数最少,加起来不超过十个,以此往后类推,人数也渐渐多起来,EF班有上百来人。 当然,AB两个班是能出主角的班级,包括像《天鹅湖》的天鹅女王和王子、魔王等主要演员,都是从AB班出。 而CD班会出类似四小天鹅等等这些占有一定戏份比例的舞蹈演员。 至于EF班,当然就是整部舞曲中的群演了,虽然戏份不一定少,但肯定都是不会被注意的背景板。 当然,在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集训通知函上也写明了,集训结束之后,会重新进行分班。 也就是说,分到A班的同学,有可能滑落到F班,而分到F班的同学,也有上升的空间。 因此,这次新生集训,就显得尤为关键了。 姜雨收到的集训卡,并没有清晰地写明她究竟是分在ABCD哪个班,负责引导的工作人员只让她在现场等候。 姜雨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看着男孩女孩们一个个走进大厅,思索着里面是否可能会有【林渺】的身影。 新生中不乏年少成名的熟面孔,甚至还有参加各地巡演的超级明星芭蕾舞者,譬如沈傲晴,她一进来,便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学过芭蕾舞的女孩都知道沈傲晴,她太出名了,曾经跟不少有名的世界舞者合作过,是知名度极高的明星级芭蕾舞演员。 不少女孩都围上去找她要签名,而她也毫无意外地...去了A班的柜台边报名。 很快,有一个个子高挑,戴着黑框眼睛的短发女孩,来到了姜雨身边坐下来。 她这一头几乎可以和自家男朋友称兄道弟的短发,立刻吸引了姜雨的目光。 很少有跳芭蕾舞的女孩会把自己的头发剪到这么短的程度。 这女孩容貌很清秀,也相当漂亮,如果不是这一头短发的话,应该会非常吸睛了。 女孩对她笑了笑,说道:“你好,我叫林渺。” “啊!你就是...” 姜雨险些脱口而出。 “咦?我就是什么?” “没有,你的名字让我想到一位朋友。” “哦,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我的名字不算独特吧。”林渺没有多想。 “你好,我是姜雨,很高兴认识你。”姜雨见她也坐在休息椅边,索性与她攀谈了起来:“你也是不知道自己分到哪个班级吗?” “不是,我在F班。”林渺毫不讳言地说:“不过那边正在排队,我等会儿再过去。” 姜雨回头,果不其然,人数最多的F班已经排起了长队,而AB班级前的学生却寥寥无几。 姜雨迫切地需要更多关于委托人的信息,于是和她聊天:“你还在念高中吗。” “我大一了。”林渺扶了扶眼镜,笑着说:“我念北城大学。” “厉害啊。” 林渺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你呢?” “我今年高三。” “那压力很大啊。”林渺感慨道:“又要跳舞,又要备战高考。” “我学习很一般啦,重心都放在跳舞上面。” “进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高考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林渺附和道:“前途一片光明啦。” “你说的对,不过我妈妈还是要我重视高考。” 林眇摆摆手:“家长都这样,不用管她们。” 说话间,一个长发戴墨镜的女孩拉着行李走过来,冲林渺怒声喊道:“林渺,你还在那儿跟人闲聊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我看着行李!” 林渺应了一声,赶紧小跑过去,将女孩的行李提到身边看顾着,那女孩则拿着集训函去报道。 姜雨好奇地问她:“那是你朋友吗?” “不是,是我妹妹。” “诶?” 听她刚刚对林渺呼来喝去、颐指气使的语气,完全看不出来是她妹妹。 “我爸妈离婚了,她妈妈是小三上位,嫁过来的时候,还带了和前夫生的女儿,就是我妹妹林萱儿。” 林渺无奈地说道:“我爸也听她妈妈的话,我呢...就多让着妹妹一些咯。” “那也不能事事都听你妹妹的呀。” “没办法,我想要学跳舞,如果不是她的话,我可能都进不了爱斯梅拉。”林渺耸耸肩:“家里不会给学费的,除非我进来之后,多照顾她一些。” 姜雨总算明白了过来【拯救灰姑娘】的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林渺这身世,就是典型的现代版“灰姑娘”啊。 家里父母离婚,父亲另娶,想来继母也是相当厉害的角色,父亲比较懦弱,保护不了林渺,因而林渺处处都要“谦让”妹妹,甚至连进入爱斯梅拉,都要成为妹妹的“伴读”兼“保姆”。 未免太惨了吧。 姜雨有些同情她,问道:“那你妹妹,进了哪个班啊?” “C班。”林渺叹了口气:“本来薛嘉怡老师是想点我进B班的,不过林萱儿不能容忍我进更好的班级,否则家里不会给我出学费,所以我只能选F班。” 姜雨观察着林渺的神情,发现她在讲述这一切的时候,更多的是无奈接受,而丝毫没有反抗和愤怒的意思。 看来这位委托者,是个教科书级别的“包子”啊。 这样的人,如果想要拯救她摆脱“灰姑娘”的处境,就要让她学会对一直压榨她的妹妹林萱儿,say no。 任重道远【一更】 很快, 几个班级的报道都差不多快要结束了,同学们聚集在各自的班级前面,等待着宿舍的分配。 林渺见姜雨还没有找到自己应该报道的班级, 于是很热心地拉着她四处询问—— “您好, 请看看这张集训函,应该在哪里报名呢?” 问询台的工作人员见姜雨的集训函和其他同学的不一样,上面除了通知报名的时间之外, 并没有分配班级。 “这...是爱斯梅拉的集训函吗?”工作人员是一位很年轻的小姐姐, 她皱着眉头说:“我没见过这样的集训函啊, 一般来说, 都会写明报道的班级, ABCDEF,总会有一个你的班级。” 姜雨回答:“我收到的集训函没有写。” “你该不会是找错地方了吧。” 林渺的妹妹林萱儿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见姜雨竟然和继姐林渺打的火热,她对姜雨自然也有些膈应, 走过来说道:“你这邀请函,不会是假的吧?” 林渺连忙说道:“萱儿,你不要乱讲, 都进来了,怎么会是假的呢。” “住嘴,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名字,当心我告诉爸爸,让你立刻退出爱斯梅拉。” 林渺顿时失言。 姜雨见林渺这般懦弱, 想来平日里不知道被林萱儿怎么欺负呢。 林萱儿轻蔑地打量着姜雨, 见她穿的衣服裤子非常普通, 身上背的书包也没有牌子, 差不多心里也有了数:“你这邀请函肯定是假的, 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进得了爱斯梅拉,你连学费都交不起吧!” 她的声音很尖锐,立刻就吸引了周围其他同学的注意,包括沈傲晴这些富家小姐们。 顿时,一双双眼睛宛如刀子般,刮在了姜雨的身上。 姜雨知道,就连灵雀艺术班那种平价艺术班,都有那么多踩低捧高的势利眼,更别说像爱斯梅拉这样的地方。 能进入爱斯梅拉的同学,绝对都是北城中产阶级家庭以上了。 像她这样的底层家庭,的确不太可能进入爱斯梅拉,就算考进来了,学费也会成为一大问题。 因此,这些同学们以貌取人,也是在所难免的。 林萱儿见周围同学都聚拢了过来,立刻来劲了,咋咋唬唬地叫来保安—— “保安呢,这里有人冒名顶替,快把她带走!” 姜雨不动声色,并没有和林萱儿计较,而是望向了林渺。 既然接了【拯救灰姑娘】的任务,那么她就必须把发挥的舞台交给林渺,以帮助她改掉懦弱的“包子”性格。 她是姐姐,本就有资格要管着不成熟又没礼貌的妹妹。 林渺也很为难。姜雨是她进爱斯梅拉认识的第一个伙伴,现在自家妹妹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她如果坐视不理,未免显得太不仗义了。 可是...她不敢对林萱儿说重话,毕竟她才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一个,自己能进爱斯梅拉,也全是沾了她光。 林渺小声对林萱儿说:“你别这样,都到这里了,怎么能是冒名顶替呢,肯定有误会。” 林萱儿看着林渺,怒声斥骂道:“你竟然刚跟我顶嘴!你算老几啊!” “我没有跟你顶嘴,我只是...只是就事论事。”林渺的声音渐弱了下去。 姜雨看得出来,要和林萱儿硬刚,也着实为难她了。 一个人要改掉长久以来被环境所养成的性格,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姜雨不再为难林渺,出言解释道:“我没有冒名顶替,只是入学的时候,是白书意老师亲自点我,暂时还没有给我排列班级。” 一听到“白书意”的名字,本来已经准备离开的沈傲晴都停下了脚步,诧异地望向姜雨。 白书意是什么身份的老师,就连她沈傲晴这样的明星芭蕾舞者,都没机会和白书意多说两句话。 她怎么能是白书意招进来的?! 更别提其他同学,不可思议地低声讨论—— “她是白书意老师招进来的?” “怎么可能,白书意老师是爱斯梅拉的首席指导,怎么可能亲自招她呢!” “我连白书意老师的面都没见过呢!” “听说白书意老师今年就破格收了两个学生,一个是早已经成名的温伦,另一个...不会是她吧?” “不知道哇!” ...... 很快,有两个保安赶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林萱儿指着姜雨道:“这里有人企图用假的集训函,浑水摸鱼,混进爱斯梅拉,快把她带走!” 保安疑惑地接过了姜雨手里的集训邀请函看了看,又对比了其他同学的集训函,发现的确不太一样。 他们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于是决定先带姜雨离开,去办公室确认情况。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响了起来—— “吵吵嚷嚷做什么?” 众人回头,看到薛嘉怡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件干练利落的灰衬衣,外面搭这小西装,头发挽着规整的发髻,很有职场女性的气质。 “不安安静静等待分配寝室,聚在这里闹什么!爱斯梅拉第一条规则就是讲纪律,如果不愿意服从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 她说话铿锵有力,极有威慑力。 一看到薛嘉怡,原本躁动的同学立刻偃旗息鼓。 要知道,薛嘉怡可是爱斯梅拉出了名的严格,如果白书意老师是“天使”的话,那她铁定就是可怕的“女魔头”,凶的不得了。 惹了她,绝对没有好下场。 薛嘉怡望了姜雨一眼,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步檀嫣,她脸色沉了沉,说道:“又是你在闹事?” 姜雨平静地说:“我没有闹事,是有人质疑我浑水摸鱼,要请保安把我赶出去。” 薛嘉怡也是个直爽的性质,当即说道:“谁这么大权力,敢在爱斯梅拉呼来喝去?”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了林萱儿身上。 林萱儿立刻解释道:“她的集训函是假的!我合理怀疑她浑水摸鱼!” 薛嘉怡虽然看不上姜雨,但是林萱儿的话却触怒了她的底线—— “爱斯梅拉是讲规矩的地方,你算什么东西,她的邀请函是真是假,轮得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这番话一出来,林萱儿的脸色都变了。 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家庭的百般宠爱,不管是家里的姐姐,还是学校老师同学,都从来没有人用这样重的语气和她说话。 她脸颊顿时变得通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周围同学们全都闭了嘴,暗自心惊,今天可算见识到了爱斯梅拉的“女魔头”的威力了。 薛嘉怡遣散了保安,然后接过姜雨的邀请函看了眼,说道:“是不是蠢啊,你当然不可能被分配班级了,不是白书意直接点你,成为她的入室弟子吗,怎么可能跟他们一样,被分配班级。” “那薛老师的意思?” “等会你就跟温伦一起,直接去舞蹈教室找白书意呗,还坐在这里傻等,真是...” 薛嘉怡也懒得管他们,说完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周围同学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雨。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穿着打扮如此寒酸的女孩,竟然能够和温伦一起,成为白书意的关门弟子! 需要何等的水平,才能超越A班同学,入归白书意麾下啊。 沈傲晴都有些傻眼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眼底也略略有些不甘,问道:“你叫姜雨?” “嗯。” “以前是哪里的?拿过什么奖吗?” “没有。” “那参加过什么国家比赛吗?” “没有。” “那你怎么会成为白老师的学生...” “你猜。” “......” 沈傲晴生平第一次被人呛,脸色略有些难堪,转身离开了。 姜雨不喜欢沈傲晴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跟她又不熟,开口就是查户口,真以为普天之下皆你妈了? 懒得理她。 林渺惊喜地对姜雨道:“天哪,人不可貌相,你居然是白老师的关门弟子!和温伦一起,我的天!!我居然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就是这种程度的大佬。” 姜雨笑着说:“不是大佬,就运气好。” 林萱儿刚刚丢了面子,不敢再招惹姜雨,于是把火气全部发泄在林渺身上,冲她喊道:“喂!还磨蹭什么!把我的行李拿到宿舍去啊!” 林渺听话地走了过去,拉起了她的行李箱,回头对姜雨道:“等会儿加个微信吧!” 姜雨点点头,看着林萱儿和林渺离开的背影,深深感觉,【拯救灰姑娘】的任务,任重而道远。 ...... 很快,姜雨便见到了温伦。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浅白色运动卫衣,独自站在回廊遍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 气质型男。 站有站姿,不会像其他男孩那样...随便往边上吊儿郎当地靠着。 他这样的站姿,给人的感觉,就是随时可以起范跳舞。 很多人对芭蕾舞男演员有误解,觉得他们的标签就是:娘。 其实不然,他们身材极好,如果不穿贴身舞衣,换上别的衣服,那绝对是衣架子,其实也很出众。 如果再配合英俊的长相,譬如温伦这样的,那绝对可以算是现实生活中的高颜男神。 姜雨知道温伦,温伦也是年少成名,但他不像沈傲晴,从小参加各种比赛,拿了各种奖项。 温伦很低调,参加比赛不多,但绝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练习芭蕾舞上,因此,少有的几次露面,都让他的惊艳演出为人瞩目。 ...... 温伦和姜雨一同去了白书意老师的办公室,路上也有了简单的认识。 他没什么架子,待人谦和有礼,肤白唇红,给人一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姜雨没有名气,穿着打扮也很质朴,但是他丝毫没有看不起她,还帮她提了行李箱。 办公室里,白书意对温伦交待了几句晚上的任务,便让他先去宿舍收拾行李。 温伦礼貌地点点头,离开了。 白书意转身,手搭在姜雨肩膀上,说道:“小雨,因为你是拿的爱斯梅拉的奖学金入学,虽然学费全免了,不过食宿费这些,还是需要自己负担,可以吗?” “白老师,这是应该的。” “那好,我让温伦在门外等你,你们可以一起去宿舍。” “白老师,我想问一下,宿舍是几人间、多少费用呢?” “哦,按照ABCDEF不同等级的分班,住宿条件也是不一样的,EF班是四人间,住宿费半个月是三千;CD是三人间,住宿费六千,AB班是双人间,一万。至于你和温伦,因为是由我直接指导,所以你们住最好的套间,三万五。” 姜雨:...... 爱斯梅拉,果然是富人的艺术学校,就半个月的住宿费,差不多要妈妈辛苦挣好多个月了吧。 虽然姜雨现在有能力挣钱。但是也绝不能这样去消费,她索性说道:“白老师,我能申请住F班的四人间宿舍吗?我比较喜欢集体生活。” 白书意看得出来姜雨经济方面的局限,她索性说道:“应该是没问题的,你自己去后勤说一下,换个宿舍就行了。” “谢谢白老师,我这就去。” “你等一下。”白书意叫住了姜雨,说道:“鉴于你是奖学金入学,我们爱斯梅拉也有规矩,奖学金不能白拿,需要算到公共服务里面,可以完成吗?” “具体是指...?” “就是...需要你早上起早一点,在餐厅勤工俭学,或者训练结束之后,打扫一下教室卫生。放心,不会很辛苦。” “哦,这没问题。”姜雨欣然答应。 “好,那你去吧。” 姜雨离开了白书意的办公室,良久,白书意缓缓回身,走到了奖杯橱柜边。 橱柜里有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是她那一届爱斯梅拉毕业的学生合影照。 步檀嫣站在同学正中间,笑容是那样的灿烂美好。 白书意嘴角浅浅地扬了扬,打开橱柜,将相框按了下去。 绿茶技能【二更】 姜雨去后勤换了宿舍, 并且一次性结清了半个月的住宿费。 半个月就要给三千,简直比住在高级酒店还贵,难怪爱斯梅拉艺术中心能在寸土寸金的科学城修建这么大的园区呢, 羊毛全出在羊身上。 不过好在, 她和林渺分到了同一间宿舍,正好方便她完成【拯救灰姑娘】的任务。 林渺见姜雨拖着行李走进来,高兴极了, 热心地帮她一起铺床单被褥, 整理书桌。 行李收拾妥当之后, 宿舍里几个女孩聚在一起讨论美妆和发型的话题, 林渺还拿出了她珍藏的两顶假发, 在镜子前试戴了一下。 要不怎么说发型决定颜值呢,林渺戴上波浪卷的假发之后, 整个人气质大变样,加之她身材纤瘦高挑, 女神气质跟着就出来了,完全不似日常见到的“假小子”模样。 姜雨不由得感叹,她还真是很有“灰姑娘”潜质呢! 另外一位个子稍矮, 蓄着齐刘海公主切、模样乖乖巧巧的女孩木子娴好奇地问:“你留长头发超好看呀!为什么要把头发剪成跟男生一样短啊?现在很少有女生把头发剪的这么短了。” 姜雨其实一开始也想问这个问题,不过当她看到林萱儿之后,不用问,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了。 果不其然,只听林渺解释道:“是我妹妹林萱儿, 她不允许我留长头发, 连一般的波波头都不可以, 一定要剪短的很短很短, 短得像男孩子才可以。” 木子娴惊叹道:“我的妈呀!这是什么人间奇葩, 这也太过分了吧!你这妹妹...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妹妹呀!怎么能这样!” 林渺无奈道:“她是我继母带过来的孩子,是继母和前夫的女儿,跟我爸没关系。” “那你可真是...”木子娴和姜雨对视了一样,脑子里同时蹦出三个字:“灰姑娘。” 可不是吗,辛德瑞拉不就是让后妈和女儿鸠占鹊巢,明明是正主的她,却成了家里洒扫的仆婢。 现在林渺不就成了伺候林萱儿的丫鬟了吗。 “你要反抗啊!”木子娴激动地说:“你越是忍她让她,她也是得寸进尺,你要学会反抗。” 林渺叹了一口气:“她妈妈在家里说一不二,如果我反抗的话,可能我的生活费都会被克扣,更别说学芭蕾舞了。” “那你爸爸呢?”姜雨好奇地问道:“他难道不管管你继母吗?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我爸跟继母非常恩爱,继母当全职太太,管着财政大权,林萱儿又很很会撒娇,还总是告我黑状,让爸爸以为我在家里欺负她,我不敢跟继母吵,只能跟我爸吵架,结果我们的关系...就很糟糕,我已经好长时间没跟老爸说话了。” 听到林渺的陈述,姜雨扶了扶额,深深感觉...林渺是把自己的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本来继母全职没有工作,那么说明父亲是有经济决定权的,而林萱儿说白了不过是个没血缘的继女,林渺才是家里的独生女啊。 现在反而让这一对外来的母女鸠占鹊巢。 真是典型的现代版“灰姑娘”,不过没有王子罢了。 姜雨打定主意,她这个“仙女教母”,一定要帮林渺改变现状。 她握住林渺的肩膀,认真地问她:“你想不想改变,不再被林萱儿欺负。” “我......” 林渺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犹豫着:“能有什么办法,爸爸什么都听那对母女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你想要改变,我可以帮你。但如果你满足于目前的生活,那外人便插不了手了。” 林渺皱着眉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就在这时,宿舍外面,林萱儿咋咋唬唬的声音传来—— “林渺呢!林渺你给我滚出来!林渺!” 说话间,她已经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宿舍:“林渺,你刚刚给我整理行李的时候,是不是故意使坏把我手机藏了!” “啊!我...我没有啊!” “我找不到手机了,肯定是被你这个贱人藏了起来!一天到晚存着坏心思,不知道想怎么害我呢!” 说完,没等众人反应,“啪”的一声,林萱儿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林渺的脸上。 林渺脑袋偏向一旁,脸颊火辣辣地疼,整个人都傻了。 周围寝室的女孩们也都看傻了,没想到林萱儿这厉害,对自己的姐姐直接上手。 这...真是太可怕了。 女孩们聚在门边,窃窃私语。 姜雨对林萱儿冷冷道:“你是猪吗,手机不就在你手上拿着吗!” 她这样一说,林萱儿顿时反应过来。 手机就在她左手拿着,她竟然一直没察觉,还在四处找手机。 “还...还真是,没事了没事了。”林萱儿自知理亏,讪笑着说:“都散了呗,没什么热闹好看的。” “林萱儿,平白冤枉了别人,还动了手,不需要道歉吗。”姜雨用力将她拉了回来:“所有人都看着,你这一巴掌打下去,连声对不起都不会说?” “关你什么事啊?”林萱儿不爽道:“她都没让我道歉,你有什么资格强出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林渺身上。林渺因为委屈,已然低声啜泣了起来。 姜雨站在她身边,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按了按。 要不要反抗,决定权永远在她身上,旁人没有权利多做置喙。 姜雨帮不帮得了她,也全靠她自己。 林渺感受到了姜雨掌心的温暖和力量,她松开了下唇,抬头望向林萱儿,还是惧怕,颤声道:“你...你要和我道歉,这件事是你做错了。” 林萱儿冷笑了起来:“我道歉,你做梦,我永远不可能跟你道歉!” 说完,她大步流星走出了寝室,不再理会身后的林渺。 周围女生们看够了热闹,也纷纷散去了。 林渺抱着膝盖蹲了下来,啜泣着说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都是这样...凭什么每次她做错了事,都是我...她从来不道歉,好像她生来就不该道歉...” 姜雨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已经很好了,至少,你要求她道歉了。能迈出这一步,就很好了。” “可她还是不会道歉,哪怕是她冤枉了我。” “她会道歉的,总有一天,她会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林渺抬头,泪眼婆娑地望向姜雨,用力说道:“我...我想好了!我要反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凭什么她不让我留长头发,凭什么她考到c班,我就必须进f班!” 姜雨的手按到了她的肩膀上:“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也会!”木子娴也赶紧说道:“我们都会帮你的!” “谢谢你们。” 林渺擦干了眼泪,一顿豪言壮语之后,又开始犯难了:“但是我究竟应该怎么做呢?” 姜雨想了想,将桌上的手机递到了她手上:“先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林渺愣了愣:“我好久都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了,打了说什么呀,好尴尬的...我们关系特别糟糕。” “正是因为关系不好,才更要给他打电话。”姜雨循循善诱道:“从现在开始,你要修复和你父亲的关系,因为他才是这个家里真正能够帮到你的人。” “如果是因为这个,会不会太功利了?”林渺皱眉道:“我不想利用他。” “他是你的爸爸,不是林萱儿的。”姜雨略有些不平:“林萱儿利用了他这么多年,把你挤压到看不见的角落里,过这样的生活,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林渺听着姜雨的话,蓦然间,像是有些清醒了。 是啊,正因为他不是林萱儿的亲生父亲,林萱儿才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对他撒娇,讨他喜欢,利用他来挤压自己的生存权利。 而她竟然做到了。 都怪自己太笨! 林渺毫不犹豫拿起了电话,给自己的父亲拨了过去,并且大开了免提。 姜雨和木子娴期待地看着她。 “喂,爸...” 林渺有些犹豫,对着姜雨无声地比口型:“我说什么啊?” 姜雨也小声提醒道:“关心他。” 林渺爸似乎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关系一向疏远的女儿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于是问道:“是在艺术班出了什么事?” “没有,爸,我就是跟您说一声,我已经在这里住下了。” “哦,那行,好好学。” “爸,您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走的时候听说您关节又疼了,现在好些了吗。” 林渺爸听到女儿的这番关心,稍稍有些不知所措。 自从再婚之后,女儿就像变了一个人,孤僻,冷漠,对家里的事情漠不关心,仿佛不是他的亲女儿了似的... 这一番关心,让林渺爸内心百感交集,抑制着喉头的难过,说道:“没事,小问题。” “看过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 “医生给拿了药,说是慢性风湿,好好养着就行了。” “那您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好,好,爸肯定注意身体,你也是,在艺术班要是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给爸爸打电话,和妹妹好好相处,不要再欺负她了。” “我欺负她?!” 眼见着林渺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姜雨连忙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要和父亲发生冲突。 林渺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暂且忍了下去,说道:“爸,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和她发生冲突了。” “好,好孩子,家和才能万事兴,你是爸爸的亲女儿,林萱儿她来咱们家寄人篱下,你多让让她。” “我知道了,爸,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林渺等父亲挂了电话之后,她才挂。没过多久,手机短信提醒,收到一笔来自父亲的转账,老爸给她转了一万块钱,让她当做零花钱。 林渺惊讶地看着那笔手机转账,有些难以置信。 老爸已经多久没有亲自给她零花钱了,家里所有的钱都是后妈管着,后妈给她的零花钱加生活费仅限于她的温饱,相比于林萱儿而言,零头都赶不上。 而每次她和老爸抱怨,后妈都一哭二闹三上吊,说她撒谎胡扯。 父亲看着林渺冷漠的表情,又看看后妈着真情实感的“表演”,自然相信后妈。 一来二去,林渺就成了家里的“问题孩子”,她也渐渐不再向父亲抱怨了,因为知道没有用。 这一次,父亲主动给她零花钱,这是非常好的开始。 “我刚刚表现的怎么样?”林渺赶紧问姜雨。 姜雨想了想,说道:“勉强及格,打60分。” “才勉强及格呀?”林渺有些失望:“我觉得自己已经发挥得很好了呢,老爸都破天荒给我零花钱了。” “请你不要这么卑微好吗,你是他的亲生女儿,林萱儿说白了就是他的继女,他对你好是理所当然。” 林渺皱起了眉头:“那你说,我哪里没有发挥好呢?” 姜雨望了眼身边跃跃欲试的木子娴,说道:“木子娴同学,你来给她表演一下真正的茶艺。” 木子娴表演欲爆棚,一秒入戏,眼睛跟着就红了,拉着姜雨的衣袖,哭唧唧地说—— “爸,都是我不好,我以前不该和妹妹争什么。呜,她不是您的亲女儿,来我们家终究是外人。我作为家里的主人,应该多照顾她,她脾气不好,还总是说谎,总是欺负我。我知道,作为姐姐我应该包容,不该随便拆穿的...爸,我错了,你千万不要怪妹妹,要怪就怪我吧。” 林渺目瞪口呆。 还...还能这样操作! 姜雨笑了一下,拍拍林渺的额头:“学会了?” “这...这也太...那个了吧!” “对于你爸这种钢铁直男,这招屡试不爽,不信可以试试。” 舞会【三更】 吃过晚饭之后, 姜雨独自走在园区的绿草步道边,散步消食,同时给裘厉拨了一个视频通话。 视频接通了, 不过手机里的画面却是一片漆黑。 姜雨还以为是自己的网卡了, 准备关掉视频重新拨过去,没想到黑暗中,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学校环境看起来不错。” “不是不错, 是非常好!” 借着夕阳的余晖, 姜雨将手机横屏, 给裘厉看面前这一望无际的碧绿青草地:“远处是人工湖, 湖边还有天鹅雕塑, 这边正前方是我们的艺术大楼是高层办公的地方,后面几栋楼是舞蹈教室楼。” “这很好。” “裘厉, 你在家里吗?” “嗯。” “你那边怎么这么黑呀?没开灯吗?”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嗓音性格:“你视频来得不是时候。” “为什么?”姜雨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这才七点啊, 没到睡觉的时间,你不会睡这么早吧。” “没睡。” “那你关了灯在做什么?” “......” “你把灯打开,让我看看你?” “......” 见他不应, 姜雨又唤道:“裘厉?” 良久,裘厉才勉强说道:“先挂了,等会儿我给你拨过来。” “不行!” 见裘厉稍有这般支支吾吾,她很是放心不下,非要追根究底了弄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 “不好说, 挂了。” 姜雨隐隐带了几分怒意:“你是不是又在自残?你忘了答应我过什么!” “没有。”裘厉回应:“没有自残。”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看。” “没wear trousers。” “......” 姜雨反应了半晌, 忽然想明白了这家伙到底在黑暗中做什么。 所有这个年纪的男生都会indulge去做的事情。 一阵风过, 姜雨感觉自己脸颊烫烫的, 甚至都不敢直视画面里的一片漆黑。 而她羞赧的表情和泛红的面颊, 投射在屏幕上,被裘厉尽收眼底。 原本没什么感觉的行为,一下子竟生出些滋味,缠缠绕绕地挂在他心头,stimulate着他本不敏感的神经末梢。 “我...我挂了!” “别挂。”裘厉呼吸略粗重:“让我看着你,就好了。” “你看我...?” “你离我太远了。”他的嗓音带着致命的性感:“太远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吃东西又没味道了,很不真实...” “一切都只是你的心理作用而已。”姜雨垂敛着眸子,看着脚下的石子路,说道:“你要自己克服。” “克服不了。”他呼吸滞重,声线却格外温柔:“你在我身边,我才有感觉,才他妈活得像个人...” “所以,不要挂。” 姜雨又心软了,明知道自己不该纵容他,但就是忍不住。 她同情他,也怜悯他,听着他的话,心都仿佛要融化了。 也许...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裘厉。” “嗯。” “还有半个月就可以见面了。”她试图找点别的什么话题。 “我肯定考不上北城大学,不过我可以考别的学校,反正一定都会留在北城的。” “是为我吗?” “才不是咧,你别自作多情。”姜雨连忙否定:“我是为了留在爱斯梅拉,好不容易考进去了,我肯定不能去外地,虽然外地也有分校区,但是北城的是最总部,有最好的老师和舞台。” 裘厉看着屏幕里的女孩,路灯照着她的脸,脸颊红扑扑的,唇瓣也很红润,剔透的眸子像小兽一般灵动,绽放着光彩。 笑起来的样子,很甜。 裘厉喜欢看她在说到自己梦想的时候,眼底透出的那种光,那种光让一个曾经深处黑暗地狱的人,感觉到希望的存在。 “好好坚持下去。” 黑暗中,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地说:“站在最大最漂亮的舞台上,跳舞给我看。” 姜雨笑着点头:“那你要用最大的力气给我鼓掌哦。” “嗯,我把手砍下来给你鼓掌。” “......” 倒也不必! “我要开灯写作业了,挂了。” 视频那边传来窸窣声和抽纸巾的声音,姜雨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么快哦?” “快?” 姜雨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聊天这么快就结束了,我没有那个看不起你的意思...” 裘厉轻笑了一下:“我也没说什么。” “......” “挂了挂了!”姜雨觉得自己真是蠢,越描越黑。 挂掉了视频之后,她独自在绿道边散着步,很快,裘厉给她发来了一张写作业的照片。 干了坏事之后还没忘写作业,还真是学霸啊。 姜雨还是舍不得就这么道别,于是给他回信息:“成绩都这么好了,还这么努力,能不能给我们这些成绩差的人一条活路呀。” “小雨,我要成为最好的。” 现在一切都在变好,有了她,生活也有了意义,他想成为最好的自己。 他还要走到妈妈面前,告诉她,当初抛下他的选择是错误的。 他不仅不会给她的人生抹黑,他会成为她的骄傲。 姜雨又问道:“那你的生活怎么样,有钱吃饭吗?要不要我给你转点钱过来。” 裘厉笑了一下:“你真包养我?” 姜雨连忙道:“你千万这么想,当我是在帮你,将来你还我呀。” 裘厉:“那女朋友还是包养我吧。” 姜雨:...... 她给裘厉转了四千块钱过去,裘厉收下之后,发了四个字:“谢谢女朋友。” 然后又还了她五千。 姜雨:“?” 裘厉:“我有聿熙中学的最高额度奖学金,生活没问题。” 姜雨:“我们男朋友太棒了吧,还能拿奖学金。” 裘厉:“我会骄傲。” 姜雨:“骄傲起来!” 姜雨看着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嘴角不觉溢出笑容。 “其实,留下来,一半是为了梦想,还有一半,也是为了你。” 她编辑了这一段文字,还没来得及发送。不远处草坪边,林渺和木子娴两人找了过来。 “一个人笑成这样,在跟你男朋友聊天啊?”木子娴说道:“看看,嘴角都快开出花来了。” 姜雨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嗯!男朋友。” 林渺羡慕地说:“哇,看来我们小雨是超级喜欢他啊。” 姜雨心头一惊:“何以见得啊!” “如果不是非常喜欢的人,怎么会露出那么幸福的笑容嘛。” “我就随便笑一笑啊!” 林渺看起来似乎很有经验:“不用解释啦,摆明你就是喜欢人家到不行了。” “才不是咧...” 姜雨还是不肯承认,不过她和裘厉的关系,说出来旁人可能也不能够理解。 不过...就算超级喜欢自己男朋友,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对了,你们俩一起来找我,有事吗?” 木子娴赶紧道:“都差点忘了正事了,会厅那边在搞迎新party,找你一起去玩啊!” “走啊,去看看。” 姜雨和朋友们一起来到了会厅,果然party已经开始了,女孩们穿着各自漂亮的裙子,化了妆,走进了会厅里。 姜雨身上穿的是日常的便装,她又看了看木子娴和林渺。 木子娴倒是穿了身很可爱的日常lo裙,而林渺打扮则很普通,牛仔裤配羽绒服。 不只是普通,而是相当路人啊。 姜雨知道,林渺肯定是害怕抢了林萱儿的风头,才穿这一身日常系。 林萱儿连她蓄长头发都不能容忍,怎么能容忍她刻意打扮呢! “这可不行。”姜雨对女孩们道:“人家都穿的漂漂亮亮的,就咱们...穿的跟个路人甲群演似的,走走,回去换衣服。” 林渺犹豫着说道:“没必要吧,我们就去凑凑热闹,又不跳舞。” “怎么没必要,很有必要,你还没男朋友吧!” 木子娴看出了姜雨是想给林渺打扮,帮她改变形象,于是也赶紧道:“说起来,我也要回去补个妆!走走走!回去!” 于是俩人拉着林渺回了宿舍,给她好一通化妆打扮,木子娴还把自己的漂亮裙子借给她穿了。 跳芭蕾舞的女孩们身材都差不太多,林渺穿着木子娴的公主裙,整个人气质大变样,真有点南瓜马车上的辛德瑞拉的模样了 木子娴看着面前的女孩,感叹着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都差点以为你是蕾丝呢,没想到这一打扮,竟然还真是个萌妹子。” 林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身上穿着梦幻的公主裙...她忍不住伸出手,碰到了镜面。 哪个女孩不爱美呀,可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好好地打扮过自己了。就连平时戴假发,都只能一个人偷偷地戴,她也好想留长头发。 姜雨满意地打量着林渺:“大功告成,咱们过去吧。” 林渺看着姜雨只换了条裙子,问道:“你不化个妆吗?” “我就不用了,反正男朋友又不在这儿。” “哟,刚刚谁还否认来着。”木子娴笑了起来:“抓现行了吧。” 林渺说道:“这叫女为悦己者容。” 姜雨愣了几分钟,摆摆手说道:“不是啦。” “是不是,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哦!” 姜雨回想过年那阵子,妈妈给自己买了好看的新衣服,穿上之后,可不是第一时间拍照发给裘厉看吗。 女为...悦己者容。 是这样吗?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迎新party的会厅。 会厅非常热闹,一水儿的俊男靓女,非常惹眼。 毕竟跳芭蕾舞的男孩女孩,颜值水平都不低,又同为富裕人家温养出来少爷小姐,不说别的,一个个皮肤是真的好,白白嫩嫩的,举止也非常优雅得体。 当然,也有例外。 林萱儿一看到姜雨和林渺她们走进来,就跟炸毛的斗鸡一样,又见林渺竟然还化妆打扮了,她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林渺穿上这一身公主蓬裙,化过淡妆之后,周围同学都快认不出来了。 她平时可从没这样打扮过。 “天啊,你是林渺吗?” “我还以为是南瓜马车上下来的辛德瑞拉呢!” “果然女孩子不能懒,一定要化妆呀!太好看了吧!” “这身衣服也很衬你的身材!” ...... 林渺高兴地对她们一一道谢,然后感激地望了姜雨一样。 就在这时,林萱儿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对姜雨说道:“你,去给我倒杯果汁。” 姜雨毫不客气地回绝:“为什么我要给你倒水?” “因为你没有交学费,是拿奖学金进来的。爱斯梅拉的规矩,拿了奖学金,就要做公共服务。”林萱儿轻蔑地看着她:“你以为天下真有白吃的午餐啊?穷光蛋。” 姜雨恍然想起白书意之前说的,她需要早起去食堂帮忙做一些工作,来抵扣奖学金。 既然如此,姜雨也没有多说什么,去自助桌台边取了饮料杯,给身边的林渺倒了饮料,没搭理林萱儿。 林萱儿端着空杯子,见她竟然先给林渺倒饮料,这摆明了就是看不起她! 她气愤地说:“喂!谁让你给她先倒的!” “任何事,都有先来后到、主客之分。”姜雨平静地说:“所以我先给她倒水,有问题吗?” 林萱儿听出了姜雨是在讽刺她,怒声道:“你胡说八道,快给我倒水,否则我就去告诉后勤部老师,取消你的奖学金!” 白衬衣的温伦走了过来,接过了姜雨手中的饮料瓶,说道:“没这个必要,拿奖学金的学生,公共服务有时间规定,不需要在这种时候,给某些人特别服务。” 说完,冷冷睨了林萱儿一眼:“姜雨同学的奖学金是谢先生给的名额,别说后勤部,你就算告到白老师那里去,也不可能取消。” 温伦一开口,林萱儿顿时又羞又急。 温伦可是芭蕾舞界年轻一辈里公认的男神。进爱斯梅拉的女孩,有一半都偷偷崇拜着温伦呢,当然包括林萱儿。 现在温伦当着所有人的面,驳回了她对姜雨的使唤,摆明了就是护着姜雨。 林萱儿气不打一出来,但看在温伦的面上,又不好再对姜雨发作,于是狠狠瞪了林渺一眼:“你要死啦!跟这种人混在一起,给我倒水去!” 林渺望望姜雨。 姜雨用期待的眼神告诉她,让她安心,做她想做的事情。 木子娴也握了握林渺的手,表示我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磨蹭什么!当心我告诉妈妈!”林萱儿如往常一样,冲着林渺大呼小叫起来:“让她不给你生活费!让你退学!” 林渺脑子一热,将自己手中的饮料杯,直接倒在了林萱儿的脑袋上:“喝啊!” 气泡可乐顺着林萱儿的头发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也弄湿了她漂亮的新裙子。 林萱儿整个人都木住了,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林渺,没想到平时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可怜姐姐,竟然会做出这般出格的举动! 林萱儿气的脸上肌肉都在抽动,摸出了手机:“你等着,我这就给我妈妈打电话,你等着死吧!” 说完,她跑到廊外,拨通了自己母亲的电话,好一顿哭诉,眼里眉间都是对林渺彻骨的恨意。 林渺有些害怕,直到姜雨从她兜里摸出手机:“给你爸打电话。” “给我爸?” 姜雨嘴角扬了扬:“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吃醋【一更】 在林萱儿急吼吼地去给自己的母亲打电话控诉林渺的“粗暴”行为的时候, 在姜雨和木子娴的鼓励下,林渺也给自己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在木子娴的声情并茂的“示范”下, 林渺开始开口第一句话, 便带了哭腔—— “爸!” “怎么了?” 林渺爸本来在开会,一听女儿语气不对劲,会也不开了, 匆匆出门, 急切问道:“出了什么事?” “爸,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清楚啊,认什么错!” “刚刚舞会上, 妹妹要求我给她倒饮料,我不小心弄洒了, 弄到她衣服上了,她很生气,给邹阿姨打电话。爸, 怎么办,我不想离开爱斯梅拉,我想继续跳舞!” 姜雨和木子娴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林渺爸立刻抓到了她话里的重点:“她自己没手吗,为什么要让你给她倒水?”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可能妹妹习惯了吧, 因为我是姐姐, 所以邹阿姨说我理所应当要让着她、伺候她。”林渺委屈巴巴地说道:“我知道,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但是爸, 你给邹阿姨求求情,我真的不想离开爱斯梅拉,我想学跳舞。” 电话那端,林渺爸的心态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手也紧紧攥了拳头。 毕竟,直男的“尊严”也还是不容侵犯的,家里总归他是顶梁柱,让他去给妻子求情,就为了让自己的亲女儿上学,这像什么话! “她让你退学就退学吗?” “毕竟...邹阿姨说,让我进爱斯梅拉,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妹妹,现在我没有照顾好妹妹,退学也是...应该的。” “哼!”林渺爸一下子火了:“我的女儿学芭蕾,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需要去照顾谁?” 以前,林渺从来不对父亲说这些,她觉得说了也没用,以她直来直往的性子,只会和父亲来硬的。 冷眼冷语,自然是抵不过后妈在父亲耳边的温柔暖语耳旁风。 然而现在,林渺开始明白,有时候,适当的撒娇和示弱,是真的可以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就像林萱儿这么多年一直在做的事情。 她就是用这些手段,一步一步,使得林渺慢慢在这个家庭里被边缘化。 “渺渺,这件事不是你的错,爸爸会为你做主的。” 林渺爸说完这句话,便挂掉了电话。 而不远处,林萱儿也哭哭啼啼地挂了电话,回头望了林渺一样,眼神憎恶,仿佛是在说:“你等着吧...” 林渺其实这会儿也有些犯怵了,毕竟,后妈的手段她是清楚的,否则这么多年,也不可能把自己老爸拿捏得死死的。 刚刚自己的这一番“陈情”,不知道有没有用。 姜雨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她掌心里全都是黏黏的冷汗。 一个人,想要一夜之间,变成和过去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抛弃怯懦、抛弃自卑、突破自我...这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甚至姜雨,都是死过一次、涅磐重生之后,她才破掉了曾经深深束缚自己的那一层厚茧。 的确,在某一个时期,那层“茧”可以为她带来安全感,帮她遮挡外部世界的风刀霜剑。 但是同样的,那层“茧”将她紧紧地包裹了起来,让她变成了一个不敢说话、不敢出声、只能畏畏缩缩躲在保护膜里的可怜虫。 不破不立! 哪怕破茧的过程是伴随着剧痛的,但是所有的痛苦都值得,因为新生的世界,处处都是惊喜。 很快,对面林萱儿的电话响了起来,想来是继母给自家女儿打的电话。 “喂,妈,怎么说,是不是要把这个贱人带走了!我真的一分钟都不能忍受和她在同一个学校了!” 然而,说完这句话之后的林萱儿,忽然愣住了,隔了好久,才颤抖地叫出了三个字:“林叔叔......” 结局,自然可想而知。 继母在电话里狠狠地教训了一通林萱儿,并且让她向林渺道歉。 林萱儿一开始自然是极力地拒绝。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向林渺道歉!从小到大,都只有林渺向她道歉的份,她怎么可能... 然而,直到母亲说出,如果她不道歉的话,很可能就要退出爱斯梅拉的时候,林萱儿彻底傻眼了。 “退,退学?怎么可能,妈,你是不是听错了,林叔叔怎么会让我退学呢?他平时最疼我了!” 听着她这句话,姜雨嘴角不禁泛起冷笑。 不管平时林渺爸对林萱儿多好,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算是好,也只是客客气气的好。 可如果她看不懂形势,真以为自己可以鸠占鹊巢,将人家的亲生女儿赶出去,自己独享他的父爱和财富,那可真是...蠢得没救了。 终于,在后妈无可奈何的逼迫下,林萱儿极不情愿地向林渺道了歉,哭哭啼啼地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欺负她了。 初战告捷,林渺那一晚兴奋到半夜都睡不着,拉着姜雨的手,构想着未来如何如何。 她要开始蓄长头发,立志要成为最性感的“小天鹅”,要和有八块腹肌的男生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所有过去不敢想的事情,她现在都敢想了。 月光落在她的床头,为她雪白的肌肤镀上一层淡辉。 破茧之后的世界,多美啊。 姜雨欣慰地看着她,真诚地为她感到高兴,也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很有成就。 晚上,姜雨躺进被窝里,手机里“叮”的一声响,【知过】app发来一条信息:恭喜重生者完成【拯救灰姑娘】的委托,酬金64000已入账。 看着这条信息,姜雨知道,虽然今晚的“战役”只是林渺破茧的一个开始。 但是从今天以后,她不会再甘心做那个蓬头垢面,仰人鼻息的灰姑娘。 她会成为自己生命里展翅的“白天鹅”。 * 晚上,白书意锁好办公室大门,转身看到了薛嘉怡。 薛嘉怡穿着修身性感的西装一字裙,抱着手臂,指尖拎着一根烟头,走到了白书意身边。 “学校不能抽烟。”她对薛嘉怡如是说。 薛嘉怡却毫不在意,吐了口白烟,用微哑性感的嗓音道:“刚刚舞会上发生的事,知道吗?” “听温伦说了,爱斯梅拉女孩子居多,女孩之间发生了一些小摩擦,很正常。” “你不觉得,有那个女孩在的地方,总是会发生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情。” 白书意当然知道,薛嘉怡说的那个女孩,指的是姜雨。 “我问过了,跟她没什么关系,是她的室友。” “真当成自己的关门弟子啦,这么护着她?”薛嘉怡说道:“你不觉得,她跟步檀嫣很像吗?” 此言一出,白书意的脚步顿了顿。 “不仅长得像她、跳舞像她,就连这事故体质,都那么像。”薛嘉怡说道:“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永远不会有风平浪静的时候。” 白书意沉着脸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是她,步檀嫣是步檀嫣。两个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不要硬扯在一起。” “你真的毫不在意?” “我需要在意什么?步檀雅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有学生能追上她的脚步,我感到高兴还来不及。” 薛嘉怡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瘆人:“白书意啊白书意,难怪你费尽心思表现,谢渊却看都不看你一眼。” 白书意冷着脸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像你这种出生的小姐,身上有着我们这种底层出身的人,最最讨厌的地方。”薛嘉怡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虚-伪。” 白书意不想和她吵架,轻慢地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身后,薛嘉怡说道:“你把她收归麾下,真的是为了培养她,还是另有目的呢?” “我有什么目的。” “譬如说,把她的人连同她的天赋一道...藏起来?” ...... 那段时间,姜雨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要起床,洗漱之后去食堂,和阿姨们一起为学生准备丰盛的早点。 一开始,姜雨觉得自己还能够胜任这份工作,可是随着集训任务越来越重,每天深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宿舍,早上还要早起勤工,她也有些吃不消了。 可爱斯梅拉艺术中心为她免去了二十多万的学费,只是让她每天早上去食堂做做勤工而已,好像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毕竟,什么勤工能在半个月挣二十万呢! 姜雨还是决定咬牙坚持。 爱斯梅拉艺术中心的食堂也很高级,早餐是自助餐模式,因此需要随时添食加餐,随时收拾桌上的碗筷。 所以一整个早上,姜雨都会忙的团团转。 同为一个师门的温伦看不过眼,走过来对她说:“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姜雨一边给同学们煎鸡蛋,一边说道:“你哪儿会做这些事儿啊,还是我来吧,你赶紧去上课,迟了白老师又会说你。” 温伦见自己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从小也没有做过这些事,只怕会给她添乱。 “那我去给白老师说说,免了你早上的勤工,你这样也太累了,而且早课很关键,基本上老师讲授的知识点,你都错过了。” “哎,你可千万别去说。”姜雨赶紧道:“就小半个月而已,如果这都坚持不下来,那别人该怎么说我呢。” 温伦担忧地看着她:“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你快去上课吧!” 温伦走了几步,又担忧地回头望了她一样,很不放心地离开了。 姜雨打着呵欠,懒洋洋地继续煎鸡蛋。就在这时,身边有人接过了她手中的锅铲,默不作声地替她给鸡蛋翻面。 姜雨转头,却看到了穿着一身白色工作服的裘厉。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早上没睡好,做梦呢! 裘厉可真是衣架子身材,就连这一身白色的后勤工作服,都能让他穿出制服诱惑的味道。 “你怎么...在这里啊!” 裘厉一边煎鸡蛋,一边说道:“寒假无聊,刚好看到网上有招兼职,就来了。” “你是为了我来的吗?” 裘厉面无表情地睨她一样,淡淡道:“碰巧。” “才不是呢!男朋友你就是为我来的吧!”姜雨眼神里绽出光彩:“是不是特想姐姐呀?” “不是特别想。”裘厉克制地说:“只是有一点...想。” 姜雨知道,他的“一点”,那应该就是很多很多了。 裘厉将铁板上的油渍刮走,重新倒了油,熟练地打了几个鸡蛋,说道:“你到这里面,就是为了做这些事?” “才不是呢,因为奖学金抵扣了学费,所以做一些公共服务,也是应该的。” 裘厉没有说话,只是拉过她的手,摩挲她这一排葱玉般的指尖:“姐姐不用做这些,以后,我帮你做。” “不用啦,你既然来兼职,肯定也有你自己的工作要做。” “是兼职没错,但我没要工资。” “啊?” “以后,你的工作交给我,你去跳舞。” 姜雨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头升起一阵感动,除了感动之外,也有一丝丝细腻的柔情萦绕。 “你其实不用...” 她三缄其口,欲言又止,拒绝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良久,憋出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好呀。” 裘厉笑了一下:“因为你是我的姐姐。” “就因为是姐姐哦。” 他附身凑近她耳畔,用鼻翼蹭了蹭她的耳垂,细声说:“也是我...最想要的姐姐。” ...... 姜雨红着脸换下了工作服,匆匆走出厨房,准备去上课了:“那我先去了,等会儿下课来找你,你不要什么都做,我的工作量很轻的。” “嗯,去吧...等等,回来。” 姜雨迈出去的大长腿又收了回来,不解地望着他。 裘厉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说:“刚刚那男的,谁?” 姜雨想了半晌,恍然想起来:“啊,你说温伦啊,他还能是谁,同学呀!” “哦。” “还有事吗?” “没事。” 姜雨正要迈出去,裘厉忽然又道:“就有点吃醋。” “......”她回头望他一眼:“这真不至于,男朋友。” 我错了【二更】 姜雨一路小跑着, 穿过绿地操场,来到教学大楼,透过落地窗朝教室里望去。 同学们一直排开, 单手拉着镜前的扶手, 进行下蹲的练习 白书意正在指导三四个同学们做基础动作,见姜雨站在窗边,让她赶紧去换衣服, 准备训练。 姜雨去更衣间换上了合适训练的贴身衣服, 站在同学的最后排, 加入了他们一起练习。 站在她前面的温伦回过头, 小声说道:“白老师在指导我们下蹲的动作, 你跟着我做,就可以了。” 姜雨感激地向他道谢。 白书意走到姜雨的身边, 用教棍轻轻敲了敲她修长的腿,说道:“虽然芭蕾舞演员看起来腿形很长很瘦, 事实上却相当有力量,我们想把我们的力量在舞台上展现出来,这就需要你们在下蹲的时候, 尽可能将身体向上提拔。” 姜雨跟着她的点拨,尝试着做到她的要求。 白书意目光下移,落到她的脚上,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接受的是什么训练,但在我这里, 我要求绝对的规范和标准, 姜雨, 一位脚给我打开。” 姜雨试了试一位脚, 用这种姿势, 感觉有些勉强。 过去姜雨跳舞的时候,会用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进行,虽然并不一定绝对标准,但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如果按照白书意的要求来的话,练习的时候,也许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是如果真的跳舞,也许没办法发挥到她的极致。 尽管觉得不太舒服,但她还是按照白书意的要求,完成了下蹲动作的训练。 下课的时候,白书意告知他们:“在我们的集训结束之后,会给你们一个舞台展示的机会,重新进行ABCDEF的等级评定。当然,你们进入爱斯梅拉之后,每个学期结束,都会有这样一个阶段性的舞台展示重新分班。所以同学们,为了自己心目中的目标,勤奋练习,好好加油吧。” 同学们经她鼓励之后,都纷纷留下来,决心多练习一会儿。 白书意把温伦和姜雨带到了另外一个空教室,对他们开小班进行单独的教学。 “温伦没什么问题,姜雨的问题比较大。”白书意毫不讳言地说:“姜雨你跳舞太随意了。” 姜雨眨巴着眼睛,看着白书意:“是...不够规范吗?” “非常不规范。”白书意皱眉道:“我不知道你以前的老师是怎么教你的,但是在爱斯梅拉,我们要求每一位舞者,都要做到最规范。” 姜雨迟疑着说:“可是在舞台上,舞者不是应该找到自己最舒适的状态吗,这样才能发挥到自己的极致。” “所以你的意思是,专业和规范不重要,自己跳得开心最重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 “按照我说的做,爱斯梅拉不需要问题太多的学生。” 姜雨发现,白书意老师虽然平日里很温和,对她也很好,但是在课堂上是真的严厉。 不是针对她,她对其他同学也是同样严厉,刚刚甚至把一个女生都训哭了。 姜雨知道,老师对他们严厉是好的。如果只是和稀泥的话,他们永远的得不到成长。她进爱斯梅拉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跳得更好吗。 她按照白书意的要求,完成每一个动作的规范。 ...... 傍晚时分,是爱斯梅拉的同学们少有的休闲时光,不少女孩都喜欢坐在园区后面的喷泉绿地边,休息聊天。 姜雨穿着宽松的连帽运动衫,将今天练习过的一段《茶花女》的芭蕾舞选段跳了一遍。 裘厉坐在地上,嘴角叼着根草茎,迎着夕阳望着她,眼睛稍稍眯了起来—— “这就是你费尽心机想要进的学校,教给你的?” 姜雨没搭理他,继续做着大踢腿:“男朋友什么时候对芭蕾舞也有心得了?” “每次约会,女朋友不是在练舞,就是在找地方练舞,我怎么也该专业了。” 姜雨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那你说说,我哪里跳的不好。” 裘厉用衣袖擦了擦她脸上的汗,说道:“没有以前自然,以前你跳舞的时候,还总对我笑,刚刚都不对我笑。” “就这啊,所以我们男朋友评判的标准,就是我对不对你笑?” “这很重要。”裘厉捏住她脸上的嘟嘟肉:“不笑,我就觉得不好看。” “的确是顾不上。”姜雨推开他的手,沉思着说道:“这几天,白老师抠了好多动作的细节,要求特别严格,让我必须跳到最规范的状态。” “那这有什么意思。” 姜雨凶巴巴扫他一眼,他立刻改口:“那这就很有意思了,如果每个人都跳成一模一样,就像看机器人跳舞一样,真可爱。” “......” “你还是说人话吧。” “你以前那种...自由发挥,我看着觉得心情很好。” “好像也有道理。” 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嗓音响了起来:“从专业角度来讲,芭蕾舞的确是要求极强的规范性。” 姜雨回头,看到温伦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休闲白卫衣,跟三两个朋友道别之后,走到姜雨和裘厉面前:“你刚刚说的不太对,芭蕾舞不像爵士街舞那样的个人表演,芭蕾是一群人的舞台,如果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个性,那么舞台是没有办法完成的,所以白书意要求的规范性,是非常重要的。” 他一过来,裘厉脸上的笑意与温柔,顿时烟消云散,眸色也沉了下去。 “我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我看女朋友的舞,更希望她自己觉得舒服,这样我才会舒服。如果她自己都跳得不自然,观众当然也会觉得别扭。” 温伦听到“男朋友”这几个字,目光下意识地打量了裘厉一眼,问姜雨:“他怎么进来的啊?” “他是...来帮我做公共服务的。” 温伦轻描淡写地扫了眼裘厉脚上那双修补过的鞋子,说道:“你当然是希望她发挥到极致,但是从正常舞台的大局观来看,还是要维持规范的普遍性才可以,这是我专业的意见。” 姜雨看出了这两人之间暗流涌动、针锋相对,她赶紧对温伦说道:“我男朋友不懂芭蕾的,门外汉一个。而且很固执,不太容易被说服。” 温伦点点头,正要作罢,却听裘厉又道:“那步檀嫣怎么说?” “什么?” 裘厉抬起下颌,望着温伦,平静地说:“步檀嫣是你们圈子里公认跳得最好的舞者吧,我把她的演出视频都看过了,她不是你口中所说的规范的舞蹈,她跳得很随性,就和小雨以前一样。” 裘厉把“步檀嫣”搬出来,不仅仅是温伦,连姜雨都愣住了。 过去他一直对芭蕾舞兴趣平平,没想到还去搜过步檀嫣的演出视频来看,而且还看出心得来了。 很显然,她说的每一句话,他看似不在意,其实都有用心去做功课。 温伦沉思了片刻,好像也的确找不到说辞来解释步檀嫣的舞蹈,毕竟...她可是芭蕾舞坛的queen啊,多少年都出不了一个步檀嫣。 他讪讪道:“你举的这个例子,不具有普遍性。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步檀嫣。” 裘厉冷笑了一下,说道:“那真是很不巧,我们家小雨可以做到。” 姜雨有些不好意思,暗暗地拉了他的手一下。 没见当着外人这么夸自己女朋友的。 温伦很得体地笑了一下:“你这么说,我倒是可以理解了。” 姜雨连忙道:“你别介意,我男朋友就是有点犟脾气。” “没事。”温伦对姜雨说道:“集训结束之后的舞台展示,我想跟你合作,咱们争取谁也别掉级,还是继续当白老师的学生,怎么样?” “啊,当然好啊。” 如果她能跟温伦合作的话,那肯定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毕竟温伦的实力,是目前爱斯梅拉的所有男舞者当中最出众的一个,而且姜雨擅长的黑天鹅,也需要有“魔王”或“王子”的配合。 “白天要一起上课,只有晚上有训练的时间了,我问后勤老师拿到了舞蹈教室的钥匙,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昂。” 姜雨看了眼裘厉。 裘历沉着脸,摆明了是在吃飞醋。姜雨可能更多还是要顾及到他的感受,拒绝道:“我可能还要陪一下男朋友,不然温伦同学你找别的女孩搭配...” 温伦略略有些失望:“这样啊,那我找别人吧...” 话音未落,裘历冷着脸,生硬地说:“谁他妈要你陪。” 说完这话,他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起身离开了。 温伦无奈地说:“那个...你男朋友脾气有点大啊。” 姜雨看着裘历离开的背影,微微皱眉。 她当然知道,裘厉这时候选择离开,是为了给她机会,不想让她错过温伦这个搭档。 不过...凶什么啊。 这臭脾气。 ...... 裘厉回到家,心情一度很糟糕,姜雨给她的短信也直接无视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大方过头了,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没有必要,姜雨是他的,不可能跟那个小白脸有什么。 不要吃醋,不要让她面子上难堪... 但...真的做不到。 只要一想到温伦,想到他打量自己的眼神...裘历就感觉仿佛有无数条毒蛇盘踞在自己的心头,无孔不入,直往他心里最薄弱、最自卑的地方钻。 裘厉的背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感觉全身又冰又木,全世界仿佛都开启了屏蔽模式,听不到声音,也感觉不到温度了。 他满脑子...就只剩下温伦打量自己的那双眼睛。 裘厉顺手抓起了桌上的刀子,毫不犹豫地刮在了手臂上。 锐利的刀锋走过,鲜血冒了出来,顺着小臂滴滴答答。 他蓦然间感受到了尖锐的刺痛,这股刺痛一下子将他从麻木的世界,拉回人间... 会痛。 任何与姜雨相关的事情,落在他的身上都会有感觉。 痛苦、欢愉、悲伤...她是他黑白世界里唯一的一抹彩色。 裘历背靠着墙壁,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 姜雨晚上跳了舞,心里惴惴不安,于是给裘历发了短信,但是他没有回她。 这醋缸肯定又生气了。 第二天早上,姜雨特意早起去了餐厅。 裘厉已然早早过来了,一身白色的工作服,正在清洗待会儿要使用的餐盘。 姜雨偷摸地溜到他身后,准备趁他不备,吓唬吓唬他。 水流哗哗啦啦,姜雨猛地扑倒他身后,大喊一声——“嘿!” 裘厉完全不为所动,没有被吓到,没有回头,像没听到似的。 姜雨撇撇嘴,正要抱怨几句,忽然看到他挽起袖子的小臂上,多了两个创可贴。 她抓起他的手臂,撕开了创可贴。 两张创可贴连在一起,下面是一道新鲜的细长创口,一看就是被锐利的刀子划过。 不深,但是见了血。 裘厉抽回手,略微皱眉:“你不能温柔点?疼死了。” “你还知道疼!”姜雨激动了起来,抓起他的手臂,激动道:“你看看你手臂,有一块好皮肤没有!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裘厉的手臂原本应该是很漂亮,他皮肤白,隐隐可见血管的弧线,只是手臂上纵横着各种自残后的痕迹,有些浅的看不出来了,刚刚被她撕下创可贴的地方,又渗出了血珠。 姜雨感觉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仿佛都白费了似的。 她那样努力地想让他变好,可是如果他不改掉伤害自己身体这种恶习,又怎么可能变好。 “你这人怎么回事,明明答应过不自残的!” “你管老子...” 裘厉抽回手,继续重新洗盘子,任由冷冰冰的凉水冲淡他手上的血滴。 “昨天和温伦练舞,是你让我去的。” “是我...”裘厉面无表情道:“最后无能狂怒的人也是我。”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听你的也不行,不听你的也不行。” “那就走啊!” 裘厉明白,自己精神状态很有问题,他情绪一直不能自控。 而这样下去的结果...就是伤害身边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不敢去找自己的母亲,不敢让她看到如此残破不堪的自己... “走啊!” 姜雨被他吼得往后面退了退,眼角微红:“真走了你别后悔。” “滚!” 姜雨扔下了准备给他的莲蓉面包,转身离开了。 裘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被揉成一团的面包,心里蓦然一空。 在姜雨跑出工作间的一转瞬,他跌跌撞撞冲过去,将她拉回来,抵靠在墙边,用力抱住—— “别走,不要走,姐姐。” 听到他叫她“姐姐”的那一刹,姜雨的心都要被揉烂了。 “王八蛋!” 她用力地挣了几下,然后任由他滚烫的身体用力地抱着... “我错了。” “你知道错,但你永远不会改。”姜雨的嗓音带了哭腔:“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改,我永远帮不了你。” 裘厉肝肠寸断。 他捧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紧紧按在自己的胸膛的位置,埋头蹭着她颈项间的发丝,嗓音沙哑而无助—— “小雨,我也想变好,你不要放弃我...” 守护【三更】 姜雨稍稍平静了下来, 她知道裘厉心理和精神状态都有问题,但即便全世界都放弃他了,她都不能不要他... 她是裘厉唯一的救命稻草, 必须紧紧抓住他。 “好了, 我不走,你先放开我。” 裘厉没有动。 “等会儿阿姨们就过来了,看到不好。” 听到这话, 裘厉才稍稍松开了手, 看到她头发都乱了, 于是用手帮她梳理了一下, 动作很轻柔。 “那你现在跟我说, 为什么自残?” 裘厉一边帮她理着头发和衣领,一边说道:“离你太远了。” “什么叫离我太远了, 我不就在这儿吗?” “你不在,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他颔首, 看着自己手臂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沉声道:“可能也和姓温的有关。 姜雨笑了一下:“果然,还是醋缸翻了。” 裘厉索性不辩解了, 抬起头,理直气壮道:“老子就吃醋怎么了。” “那你不能总这样啊,温伦是我的舞蹈搭档,你总这样,我还怎么和他跳。” 裘厉没有说话。 “那我去回绝他好了, 说我们家男朋友不让我和其他男生跳舞。” 姜雨说完转身就走, 裘厉一把拉住她, 烦躁地说:“没不让你跳。” 她偷偷笑了一下, 知道裘厉虽然吃醋, 但他还是会为她考虑。 温伦是姜雨最合适的搭档,但凡能为她好的,裘厉绝对不会阻拦。 “不用有心理负担。”裘厉将她拉回自己身边,揉揉她的脑袋,平静地说:“尽管去做你自己的事,不用管我,我不是病人。” “我知道你不是。” 他虽然心理有障碍,但他不是霍城那种混蛋,外表看起来人模人样,背地里在女人身上找发泄。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姜雨惧他、怕他,却还是愿意靠近他。 “裘厉,要不等集训结束之后,咱们去看看医生吧?”姜雨试探性地说:“医生会帮你的。” “不需要。”裘厉脸色冷了冷:“医生帮不了我,也给不了我想要的。” 医生给不了他想要的色彩,这个世界上,只有姜雨才能帮他。 “你说跟我在一起,你有味觉,知觉...可是这些,不都是心理障碍吗,只要是心理障碍,心理医生就肯定有办法,比如像催眠这种治疗手段,都是可以...” 话音未落,裘厉打断了她:“我爸就是心理医生,他对我做过很多催眠的实验。” 姜雨立刻住嘴了,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她知道裘厉父亲是怎样残暴地对待他,他所有的问题,都是来自于那个恶魔般的男人对他童年的摧毁。 “你所说的知觉,真的只有靠近我才会有?” “不是靠近你,是在一起,才会有感觉...” 姜雨不解:“这两者有差别吗?” “有,差别很大。”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 裘厉看着她,忽然附身凑过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如蜻蜓点水般:“譬如这样,我就没感觉。” 姜雨猝不及防被他“偷袭”,吓了一跳,赶紧挪到侧边,却见他又将自己的脸颊凑到她面前,笑着说:“譬如姐姐主动亲我,才是我想要的感觉。” “......” “现在我知道了,你是真的有病。” 裘厉嘴角的笑容漫开了,推了推小姑娘的后脑勺:“不亲就走。” “我走啦!” 姜雨哄好了男朋友,愉快地去上课了。 ...... 裘厉在食堂帮姜雨做公共服务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而姜雨也毫不讳言说他是她的男朋友。 每天早上,他都会穿着规整的制服,站在操作台前,给同学们认认真真地煎鸡蛋。 尽管名草有主,但是裘厉这么一个大帅哥,搁女多男少的艺术中心食堂里,还是非常惹眼,把少有的几个男孩都比下去了。 这些原本仗着“数量稀缺”的优势,准备好好解决一下“青春期单身困惑”的男孩们,见身边一起吃饭的女生,目光全让吧台边的服务小生给勾走了,他们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不舒服。 几个富家公子哥盯了他许久,相互传递着眼神,走到吧台前,点了五颗水煮蛋。 裘厉沉默地打开烧沸的水锅,将鸡蛋放进去烧煮。 其间,这几个男生一直在不耐烦地催促—— “快点!” “笨手笨脚的。” “老子都要饿死了!” 裘厉充耳不闻,十分钟后,从锅里捞出了五颗水煮蛋,放进了男生的餐盘里。 一个矮个子的男生捡起盘子里的水煮蛋掂了掂。 刚煮好的水煮蛋表面温度很高,他甫一碰到,被烫的“哇”地大叫一声,鸡蛋脱手而出,落在了地上。 被烫到的矮个子男生,名叫徐项明,完全是凭借家里比石头还硬的关系,安排进的爱斯梅拉,没什么水平,被安排在F班的替补位上,属于学校里不得不接收、但绝对不会出现在舞台上的“混子”学生。 他进爱艺术中心,也是因为学习成绩太差了,家里希望能够获得爱斯梅拉老师的推荐信,将来在艺术院校自主招生的时候,能获得加分的机会。 在学校里,这类学生就是“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学校里正二八经的学生都知道惹不起他们,也都不会和他们发生冲突。 徐项明进了爱斯梅拉之后,周围全是女孩,没法找女生的茬,正愁手痒痒憋得慌。 正好裘厉就撞在他的枪口上了。 “你要烫死我啊!”他冲裘厉大喊了声:“你是猪啊!不知道冷了再给我啊!” 裘厉也被他们催的很烦躁,说道:“不是下一秒就要饿死了吗?” 徐项明阴沉着脸色:“你他妈...再说一遍。” 裘厉毫无惧色地和他对视着,冷笑:“我看你饿死鬼投胎,老子心疼你。” 围观的女生偷笑了起来。 “我去你妈的!” 徐项明脸色胀红,抓起另一个男生盘子里的鸡蛋,扬手砸向裘厉。 关键时候,幸好另一个男生拉住了他:“算了,别做太过火,薛老师还在呢。” 果然,不远处,薛嘉怡正在教师用餐区靠窗的座位边,和同事优雅地喝着咖啡,没注意这边的冲突。 不然“女魔头”在,徐项明不敢做得太过火了,气哼哼甩开同伴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对裘厉道:“你也不找个镜子好好照照你自己,你算什么东西!一身穷酸气熏死人了。” 裘厉也看到不远处有老师,他不想给姜雨惹麻烦。 他过来代替姜雨做公共服务,后勤的阿姨伯伯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默许了。 如果闹大了,反而不好收场。 徐项明见裘厉不再开口回怼,以为他是怕了,索性变本加厉地用言语羞辱他:“像你这种垃圾,根本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裘厉拿着锅铲给鸡蛋翻了面,平静地说:“即便我这种垃圾,也从来不会和屎讲话。” “你...!” 徐项明气得快要炸了。 像裘厉这种男孩,身上戾气重,就算一句话不说,搁那儿一站,都能引起周围雄性生物天然的不爽。 “你得意什么!” “我没有得意,只是你在影响我工作。” 裘厉说着,将煎蛋放进了一个女孩的托盘里。 女孩害羞地对裘厉说了谢谢,然后轻蔑地望了望徐项明,轻声补了句:“sh*t。” 徐项明更是怒火中烧,拿起漏勺,从滚烫的锅里舀起了一个鸡蛋,递到裘厉面前:“代女朋友工作,行啊,先给老子剥鸡蛋啊!” “我没有义务这样做。” “那你恐怕还没有搞清楚爱斯梅拉是什么地方。”徐项明冷笑:“这里不叫食堂,叫餐厅。你是服务生,为我们服务的。不然你以为,凭什么短短十五天集训,收了我们上万的食宿费。” 这时,边上看不过眼的阿姨赶紧走过来,拿起了鸡蛋,解围道:“我来给你剥,小厉是刚来的,还不熟悉这些。” 徐项明夺过了鸡蛋,搁在裘厉的手边:“我要他给我剥。” 裘厉面色平静,毫无动容。 这个世界本就如此,欺软怕硬,恃强凌弱,他从小到大见得太多了。 换回去,徐项明的脸都已经被他按下锅了。 不过此刻,他却必须选择忍耐。 “行啊。” 他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拿起那枚刚出锅的鸡蛋,开始剥壳。 鸡蛋表面温度很高,但是他仿佛是完全感受不到高温的刺激,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徐项明有些怀疑,摸了一下鸡蛋,立刻被烫得缩回了手。 “操!” 这家伙是什么怪胎! 裘厉将剥好的鸡蛋放在了他的盘子里,漆黑的眸子冷飕飕地扫他一眼:“慢用。” 徐项明还是不信邪,又从滚烫的锅里捞出三个鸡蛋,递到裘厉手边:“继续剥!” 裘厉嘴角挂着淡笑,继续给徐项明剥着鸡蛋壳。 颀长的指尖也被烫的发红了,偏偏他像是完全没感觉似的,一点痛苦都没有。 周围部分女生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出言道:“没这个必要吧!” “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有意思么。” ....... 在裘厉拿起第三颗鸡蛋的时候,闻讯赶来的姜雨挤进人群里,看到裘厉被烫的通红的指尖,怒不可遏,抓起鸡蛋直接砸向了徐项明—— “你*的!” 裘厉本来心情沉郁到了极点,忽然听到姜雨这平日里最讲礼貌的小姑娘爆了声粗口,一下子愉悦了,含笑望着她。 她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气得全身发颤,用力推开了徐项明:“你有什么资格欺负他!” 她好不容易才稍微治好一些的男朋友,被徐项明欺负成这样,姜雨这暴脾气,抓起盘子里的鸡蛋,全部砸向了他。 徐项明生生挨了几下,有些吃痛,却不太敢对姜雨怎么样。 毕竟她是白书意老师的学生,得罪她,就等于直接得罪了爱斯梅拉最牛逼的大佬。 他讪讪地说:“找这么寒酸的男朋友,你也好意思说呢。” 姜雨怒声道:“又不是所有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寒酸怎么了,穷不是让人随便嘲笑的地方,无知才是。像你这种一无是处、只知道花父母的钱混日子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 此言一出,周围女生纷纷点头认同,看向徐项明的眼神越发鄙弃。 “你...你胡扯。” “我看她没有胡扯。” 这道嗓音,来自于不远处缓缓走过来的薛嘉怡。 一看到是“女魔头”薛嘉怡,徐项明凶狠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腿都软了。 爱斯梅拉的学生多来自于富裕家庭,都不是省油的灯。 薛嘉怡本来不想插手此事,不过听到徐项明说人穷酸,还在这里划分了三六九等,实在刺耳。 毕竟,和出身芭蕾世家的白书意不同,薛嘉怡就是低层出身,她学芭蕾那会儿,甚至连姜雨的家境都不如。 所以这个话题,一下子就戳到了她的敏感处。 “照你的意思,不是出身豪门世家,倒配不上爱斯梅拉这地方了,是吗?” “薛老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徐项明全然没有了刚刚的盛气凌人的气势。 “那你几个意思?怎么,我也出身低层,就不配教你了吗!” “不...没有...” 薛嘉怡看着徐项明,眼神冰冷:“下次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直接滚出去,开除一个替补F班的学生,我还做得了这个主!” 徐项明吓得屁滚尿流,早饭都不吃了,灰溜溜地离开餐厅。 还没走出大门,姜雨却说道—— “侮辱了别人,不需要道歉吗?” 徐项明咬着牙回头,看了姜雨一眼。 姜雨不会放过徐项明,不管别人怎么看不起她,背后怎么说她,她都不在乎。 但是说裘厉...不行。 那是她保护了那么久的男孩子,是她承诺要去照顾的人。 “既然薛老师出言制止了,我相信爱斯梅拉不是欺负了人可以不用道歉的地方。” 薛嘉怡淡淡地望着姜雨,她真的不喜欢这丫头。 她跳舞的样子,太像她那个讨厌的女人了。 但是这小丫头似乎算准了她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所以敢借着她的威势来做法。 薛嘉怡想到了那双埃利塔舞鞋鞋底的字母。 一念之差。 人已经离世多年,那个刺眼的字母,非但没有伤害到她,反而成了生者永恒的屈辱。 “在爱斯梅拉,不允许任何轻蔑、侮辱他人人格的事。”薛嘉怡冷冷道:“这里是艺术的殿堂,不是你们这些有钱的少爷小姐仗势欺人的地方。” 因为薛嘉怡在场,徐项明没有勇气拒绝,怂得跟个鹌鹑似的走回来,有气无力地对裘厉道—— “对不起。” 姜雨冷声说:“听不到,你没吃饭吗,地上的鸡蛋要不要捡起来吃了?” “对不起!”徐项明放大了音量,吼道:“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 裘厉重新回到自己的吧台边,继续煎蛋,没多看他一眼。 徐项明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走出餐厅的时候,都哭出声来了。 同学们心满意足地吃完了瓜,纷纷散去。 薛嘉怡同样不善地望了姜雨一眼,懒懒道:“男朋友都带到爱斯梅拉了,应该是你的工作,让别人做,你倒是挺会盘算。” “薛老师,抱歉,我这就让他回去。” “不管是谁。”裘厉淡淡道:“只要该做的活儿有人做,不就行了。” 薛嘉怡忙得很,懒得管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踏着高跟鞋走出了餐厅。 姜雨连忙抓起裘厉的手指尖,轻轻帮他吹拂起来:“刚刚烫到没有?” 裘厉本来要说没感觉,但是看着姜雨这般着急的神情,话锋一转:“疼。” 姜雨掰着他的指头,放到嘴边轻轻吹着。 凉丝丝的风落在他的指尖,很舒服。 “还疼么?” 裘厉看着她鼓气的腮帮子,甚是可爱,忍不住用指尖拨了拨她的唇:“还是痛啊,姐姐。” “可你不是没感觉吗?” “现在有了。”裘厉理直气壮地说:“你也知道,这是心理障碍,它想疼就疼。” “你这...” 挺莫名其妙的。 姜雨索性道:“那你别干活了,现在就回去,找个医院看看,别是烫伤了。” “找医生没用。”裘厉将手递到她凉凉的耳垂边,轻轻捏了下:“要女朋友帮忙才行。” 姜雨柔软的耳垂被他不怀好意地捏着。 这家伙...多半就是耍赖占他便宜了。 她推开他的手:“骗我。” “没有骗。” “你明明就不疼吧!” “疼。” “才不信呢。” 裘厉嘴角翘起:“那就当我跟姐姐撒娇,行吗?” 只有被宠爱的人,才有撒娇的资格。 裘厉从来没有过,他也想要。 姜雨揉了揉他的手:“那你说实话,真不疼?” “嗯,放心。” 她松了口气。 其实,只是为了让她放心。 他骗她,有感觉的... 但凡是他为她承受的一切磋磨,就都不可能无知无觉。 但裘厉享受这种感觉,哪怕是疼痛。 姜雨皱眉说道:“以后你别来了,还有几天,公共服务我自己做。” 看见他在这里被欺负,姜雨心里难受。 “我是个有始有终的男人。”裘厉仍旧笑着说:“有小雨保护,我怕什么。” 姜雨知道他不会半途而废,劝也劝不动。 裘厉如果肯听劝的话,她的任务早完成了。 “行,那以后我保护你。”姜雨紧紧握着他的手,向他保证:“有人欺负你,你就来跟我告状。” 裘厉看着少女眼中闪动的熠熠光芒,他能感受到此时此刻她的真心。 他立刻抽回目光,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沉睡的恶龙,身边多了一个小公主,小公主手里握着宝剑,替他抵挡黑暗、守护最后的星光。 从此,梦境永安无恙。 体面【一更】 集训过半, 同学们也开始把全部心血投入到最后的汇报演出的练习中。 姜雨和温伦配合完成了黑天鹅与魔王的一段双人舞,俩人的默契度的非常高。 温伦是很严谨的男人,看得出来, 他从小接受的就是最学院派的芭蕾舞训练。因此, 他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帧的表情,都有严格的规范, 力求做到完美。 他帮助姜雨抠了许多动作的细节。 过去姜雨跳舞, 更倾向于在掌握基本动作之后发挥自己的特色, 对舞蹈进行自我的诠释。 但是在白书意的要求之下, 她必须抛却过去的那一套所谓“野路子”, 按照规范的要求进行每一个动作。 温伦也给了她很大的帮助。 ...... 当然,除了姜雨和温伦, 其他的同学也没有放松。 最后一场集训汇报演出,直接关系到他们正式进入爱斯梅拉的评级班级。 谁不希望能够进入ABC班, 担任舞台上有名字的主要角色,于是DEF班的同学们拼命往前挤。而ABC班级的同学们,自然也要努力保住自己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 如果在集训汇报演出当中评分不及格,是会被直接退学的! 大家挤破头进了爱斯梅拉,集训一结束就被退学,这也太惨了吧。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卯足了劲, 每天都要在舞蹈室练舞到深夜, 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宿舍, 倒头就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 又要去训练。 姜雨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爱斯梅拉能够成为国内芭蕾舞学院最高的门槛。 严酷的竞争淘汰制度,使得这里的学生必须力争上游。 鉴于此,集训中期,爱斯梅拉活动中心组织了一场狂欢的舞会,给学生们放松休息。 同学们可以邀请自己的亲人朋友或者恋人,来参加这场舞会,食品和饮料都是不限量免费供应。大家可以在舞会上尽情狂欢放松,不受约束。 能有放松的机会,大家当然很开心,木子娴和林渺下午就开始给自己化妆打扮了。 “听说可以叫男朋友来啊。” “没有男朋友怎么办?” “家里哥哥姐姐也可以叫来嘛,或者父母。” “算了,不想叫他们。”林渺索性对木子娴说道:“咱俩结伴呗。” “你要跟我搭伴啊,那姜雨呢。” “你还操心她么,她肯定叫自己男朋友啊。”林渺羡慕地望望姜雨:“她男朋友来了,还有其他男生什么事啊。” 裘厉在餐厅兼职的这段时间,可是勾走了不少的女孩的魂儿,就算知道他是姜雨的男朋友,还是有很多女孩芳心暗许,偷偷给他塞情书、送礼物。 姜雨走到阳台边,给裘厉发了一条短信:“男朋友,晚上有空吧,来学校一趟吧。” 裘厉在市图书馆看书,看到短信,于是放下书走到休息区,给她回了一个电话:“寒假作业还没写完,有事?” 姜雨迎着冬日里的阳光,嗓音也变得懒懒洋洋:“哦,那你好好写作业呗。” “说事。” “没什么,就艺术中心组织了一个挺无聊的舞会,家人朋友都可以参加那种,问你有没有兴趣跟我搭个伴。” 裘厉站在落地窗边,沐浴着冬日的暖阳,嘴角勾了勾:“小雨是在...主动约我?” 姜雨说道:“就...你也知道,我们学校男女比例严重不足,我最好的朋友们已经相互搭伴了。” “那你的同门,那个叫温什么的小子。” “上次我和温伦不过说了几句话,某人就拿刀子往手臂上划,这次我再和温伦做伴参加误会,某人岂不是要气得剁手啦?” 即便隔着电话,裘厉仿佛也能看到女孩此时嘴角绽放的微笑,他心情也变得暖意融融—— “几点?” “晚上八点开场!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来门口接你!” 挂掉电话之后,姜雨恹恹的兴致一下子高昂了起来,加入了木子娴和林渺俩人的换装打扮中。 林渺看着姜雨饶有兴致地给自己画眉扑粉,甚至从来不化眼妆的她都开始给自己贴假睫毛了。 “啧,还真是女为悦己者容啊。”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姜雨一边刷着睫毛,一边说道:“他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我们都知道他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否则那天早上在餐厅看到徐项明欺负他,你也不会这么生气了。” 姜雨索性也不解释了。 她心里一直提醒自己,裘厉是她的攻略对象。她做的一系列行动,都是为了帮他,都是为了治愈他。 如果说真的有情感的波澜和悸动,那也是在了解了他的身世遭遇之后强烈的同情和怜悯,她是真的想要帮他。 “你的男朋友真的特别特别优秀啊。”林渺背靠在她的小桌边,感叹地说:“这些天有好多女孩子给他告白送礼物来着。” “是吗?”姜雨放下了睫毛膏,问林渺:“我怎么不知道。” “人家要挖你墙角,还当着你的面挖啊?” “那也太不道德了。”她略有些气闷:“现在女孩都怎么回事啊,别人的才是好的么?” “不是别人的好,而是裘厉好。”木子娴站在镜子前换裙子,悠悠地说:“不提别的,只看颜值就能秒杀一大片了。” 姜雨眸子里透出了几分忧色。 也是啊,裘厉的外在条件的确没的说,智商又高,以前没有女孩追他,是因为没人敢追他。 姜雨拉着他,一步步从冷冰冰的世界走出来,不再粗戾无礼地对待他人了,但也绝不是为了让他变得受女孩欢迎啊! 裘厉不是一般的男朋友,他是她的攻略对象和委托者啊,三个亿就不提了,任务必须完成,要是被人半路截胡,那还得了! 她问木子娴借了双眼皮贴,小心翼翼地贴在自己上眼皮处。林渺走过来,撕掉了她好不容易贴好的双眼皮贴。 “你贴什么双眼皮啊,你的单眼皮本来就很好看啊!” “你在开玩笑吧。”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双眼皮才好看,你的单眼皮,超有东方古典美人的味道,这才是你的特色!” 姜雨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眼睛的确是非常纯正的丹凤眼,眼尾狭长,平滑上翘,带着一种很高级的美感。 “像国外造型大片里的东方model。”木子娴走过来,给她左眼贴了一个双眼皮贴,让她对比看看:“你看,一下子就流俗了吧,谁说双眼皮才好看。” “双眼皮不是通用审美吗?” “那你可以问问你男朋友嘛,如果他说好看,那肯定好看。” 姜雨果断给裘厉发了一条短信,问道:“男朋友,你觉得我单眼皮好看吗?” 裘厉:“你眼睛很有特色,很像一个明星。” 姜雨嘴角抿了抿,心满意足地问:“谁呀?” 裘厉:“关羽。” “.......” 姜雨:“你讲真?” 裘厉:“只是神似。” 姜雨:“神似你妹呀!” 裘厉放下手机,去了市区的商业购物中心,准备给自己挑一件适合参加舞会的衣服。 不过逛了很久,都没能选中一套合适的衣服。 从姜雨的只言片语里,他知道这场舞会的规格一定不会低,这些同学的家人父母和朋友都可以来参加的舞会,自然不可能是随随便便的学生party。 衬衣西装才足够体面。 只可惜,他并没有足够的钱,能够让他买到一套能够应付这场舞会的西装。 他站在一家高定西服的门店前,驻足了很久,看着镜子里一身运动衫的自己。 裘厉忽然发现,他的小天鹅所在的那个世界里,仿佛并没有他能够驻足停留之地。 他如果强行站在她身边,只会显得突兀,格格不入。 这个发现,让裘厉原本欢欣的心情瞬间跌落低谷。 他出生于本来富裕的高知家庭,父亲和母亲都是学界知名的研究者,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多落魄,也从来没有为这些世俗而自卑过... 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多年无知无觉的生活,当他重新试着融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才发现,靠着那点微薄的奖学金生活的自己,是真的很落魄。 他摸出了手机,拨通了地下搏击室老板的电话。然而,电话只响了一下,就立刻被他重重挂断了。 他也答应过姜雨,不会再做这些事情,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不能再让她失望了。 裘厉在高定西服店门口站了很久,磨出手机,给姜雨发了一条信息—— “晚上不过来了。” 短信刚一发出去,裘厉就想要撤回。 他知道姜雨很期待今天晚上的舞会,作为男朋友,他也理应陪她参加,哪怕只是简短地露个面。 指尖颤抖着,终究还是没有撤回。 姜雨几乎是秒回:“为什么?不是都说好了吗。” 裘厉倚在墙边,感觉指尖似有千斤重,他艰难地回道:“参加这什么破舞会,挺蠢的。” 姜雨:“......” 放下手机,裘厉转身走出了商业中心,重新回到市图书馆,将自己埋进了一堆厚重陈旧的专业书籍当中。 年少的时候,遇到很钟情的意中人,真的很难做到体面地去喜欢。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更努力一些。至少,将来能让小天鹅过上优雅而体面的生活。 失约【二更】 收到裘厉“放鸽子”的短信, 姜雨其实是有些生气的,不是气他不来,而是气他一开始明明都答应了, 这会儿反水, 她白白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化妆。 林渺注意到她失落的深情,瞄了眼手机里的短信,说道:“他不来就不来呗, 咱们魔鬼训练了这么久, 好不容易有放松的舞会, 可别影响了心情。” “说的没错。” 裘厉性情多变, 中途放她鸽子也实数正常。 不来就不来了, 妆不能白化了,裙子也不能白穿, 大不了今天晚上就闺蜜局。 晚上,她和林渺、木子娴三人结伴去了舞会。 爱斯梅拉的舞会举办一直都很有氛围, 这一次因为天气好,繁星满天,舞会便在露天草地上举行。 星星灯环挂在灌木上, 闪烁灿烂,自助吧台摆满了丰盛的饮料酒水和甜点饭食。 女孩们穿着漂亮的晚礼服裙子,穿梭其间,格外赏心悦目。 草地正中间有一块由□□丝绸和气球搭建而成的舞棚,不少女孩和他们的舞伴都跟随着音乐, 翩翩起舞。 虽然大家的专业课是芭蕾, 但会的舞蹈绝对不仅限于芭蕾, 像交谊舞、踢踏舞、探戈华尔兹...轮番上了一遍。 林渺和木子娴早已经等不了, 兴奋地拉着姜雨跑进了舞池里, 伴随着音乐欢快的旋律,三个人凑在一起跳起了踢踏舞。 姜雨很快便将失落抛之脑后,开始沉浸在了舞蹈里,和女孩们自由发挥,甚至添加了很多自己的小动作,极有感染力,引人注目。 不少女孩都进了舞池,和姜雨一起跳舞。 气氛瞬间被带向高潮。 不远处,一身浅白晚礼服的白书意,端着高脚杯,静默地靠在梁桩边,看着姜雨活力四射的舞姿。 她的笑容、她的感染力、还有她那种与生俱来的舞感...都让白书意想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企及的女人。 “太像她了。” 穿着黑色小礼裙的薛嘉怡走过来,望着舞池里得姜雨,说道:“你说她跳得多好,也没多好,完全不入流。但是她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感染所有人的情绪。” 这样的天赋,仿佛与生俱来,和步檀嫣一样。 白书意脸色略沉了沉。 “怎么样,这段时间对她的训练,有让她收敛些吗?” “我对每个学生,都是一视同仁,严格要求。”白书意冷冷淡淡道:“不像某些人,只给自己喜欢的学生开小灶。” “爱斯梅拉这么多学生,真正能跳到国际舞台上的有几个,我选出尖子重点培养,有问题吗?”薛嘉怡轻轻碰了碰白书意的酒杯:“倒是你,你对姜雨,只怕也是‘重点培养’吧,” 她意味深长地加重了“重点培养”四个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对她,对温伦都是一样的培养。”白书意冷冷地说:“如果你怀疑我有私心,大可以去调取教室监控视频,看看我有没有故意搞小动作。” 薛嘉怡太了解白书意的性格了,她就是那种典型的完美主义者,容不得自己的风评有半点损伤。 “要说嫉妒,真正嫉妒步檀嫣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白书意望着薛嘉怡,一字一顿地说:“在她鞋底写字的人不是我,在她最后一场演出中,唯一进过她化妆间的人,不也是你吗。” 话音未落,薛嘉怡猛地攥住了白书意的手,冷冷道:“我什么...都-没-做!她的死是意外,法医检测是过度疲劳所致的猝死,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她承认,那晚她是进了步檀嫣的化妆间,但她只是想... 而这件事,让她再后来被很多人怀疑,直到法医出了尸检报告,才证明了她的清白。 白书意甩开她的手,耸耸肩:“我又没说你做了什么。” 薛嘉怡平静了情绪,看着白书意:“倒是你啊,不是一直都是她的好闺蜜吗,难道她那段时间情绪不对,你半点都没差觉?” “她情绪一直很躁,我早就习惯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步檀嫣,显然是都不愿在多涉及这个话题。 薛嘉怡岔开话题,道:“上次你收姜雨,应该是因为谢渊的那通电话,被逼无奈吧。” 白书意毫不讳言地说:“上次的确是话赶话、被迫无奈的结果。这次集训汇报演出,A班不少姑娘都盯着她的位置。如果她还能稳得住,我自然留她。” 她看着舞池里的姜雨,轻轻咬了咬唇:“如果她表现不好...那也怪不了其他人。” ...... 沈傲晴一直都是舞池里的焦点和中心,直到姜雨的出现,明目张胆地抢了她的风头。 她退到舞池边上,看着池中的少女,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太舒服。 姜雨的舞实在是很放肆,她倒没看过她的芭蕾舞,但想来肯定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风格,不知道白书意老师怎么会看的上、选她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沈傲晴进爱斯梅拉的目的,就是为了白书意,为了得到她的指点,冲击芭蕾舞queen的最高桂冠。 现在只进了A班,却没能成为白书意的私徒,她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无论如何,集训之后的汇报演出,她绝对要背水一战,抢走姜雨的位置,成为所有人当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 晚会后半段,温伦找到了姜雨,将她带到了后花园,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她。 林渺和木子娴两个人笑闹着跟在俩人身后,开玩笑道:“温伦同学,这不太好吧。” “人家小雨现在可是名花有主的人哦。” 温伦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姜雨回头,用眼神示意她们,别乱开玩笑。 温伦舔舔下唇,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单独找她的意图。 姜雨看着温伦面露难色的样子,于是问道:“到底怎么了?” 温伦不太敢看她的眼睛,只说道:“沈傲晴的父母也来了,我们两家是世家,他们从小看着我长大...” “这很好啊。” “就...他们希望汇报演出我能跟沈傲晴组双人的舞蹈。所以...对不起了,姜雨,你真的跳的很好,但是我没有办法拒绝他们...” 此言一出,姜雨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倒是林渺急了,走上前来,很不客气地对温伦道:“你开什么玩笑!姜雨和你练习了这么久,没日没夜的,现在临到头都要比赛了,你居然水她!你是不是人啊!” 温伦自知理亏,低声说道:“我也练了很久,但是沈傲晴那边,真的没有办法...” 林渺激动地说:“你要是耽误姜雨降级了,我跟你没完!” 听到这个消息,姜雨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是“完了”。 这段时间,每个同学都是卯足了劲力争上游,每天练舞到深夜才会回去,如果这时候温伦把她给水了,她根本没有时间再重新练习新的舞蹈。 如果不换舞蹈,又上哪儿去找新舞伴。 看温伦这样子,似乎是主意已定了。 林渺气得都要和温伦打起来了,姜雨赶紧拉住她:“算了。” “就剩下三天不到的时间了,现在双人变单人,还怎么跳,根本没法跳!”林渺情绪很激动。 “你怪他也没用,他也要重新准备。” “他重新准备个屁!我昨天都看到沈傲晴在练你的黑天鹅,摆明了这俩人合起伙来整你呢!” “绝对没有!”温伦害怕姜雨误会,赶紧解释道:“沈傲晴一开始来找我合作,我是拒绝了的。但是她很坚决,让沈伯父来找我...我真的没发拒绝,我们家生意和沈家也是...有关系的。” 姜雨虽然心里不忿,但现在大局已定,她怪谁都没用,只能想办法重新排练一段了。 像沈傲晴这种半路截胡的人,姜雨上一世遇到过太多了,那时候还会抱怨人心叵测。 但是现在,她已然见怪不怪了。 正如母亲所说,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人于你真心相待... 姜雨有点想回家了。 在室友们都回去休息之后,姜雨来到学生管理处,开了一张临时请假回家的假条,走出了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科学城特别安静,即便是相隔百米,仍能够听到园区里彻夜狂欢的喧嚣。 忽然觉得有点吵。 姜雨看着自己身上这件漂亮的晚礼裙,脚上闪着光的高跟鞋,莫名怅然若失... 在爱斯梅拉的这段时间,她看到了上流社会名媛公子们的生活做派,并且混迹其中,似乎也开始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只有走出艺术中心,远离了掺杂着香水的混沌空气,呼吸到外面世界清新的空气,头脑才终于清醒了。 这不是她热爱芭蕾舞的初心,谁说芭蕾舞就必然属于上流阶层,谁说只有像沈傲晴那样的名媛小姐才当得了天鹅女王。 姜雨回头,望了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气势恢宏的大门。 她忽然好想见裘厉。 ...... 晚上,裘厉埋头灯下看书。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夜雨。 夜里小区很安静,但他的心情却很烦躁。 满脑子都是姜雨,想着她狭长而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时的风情;想着她生气时候会下意识地抿住唇;想她那一对美好而精致的锁骨...... 不知道她会不会埋怨自己的失约。 也许会,也许不会,她身边永远不缺热闹。而她对他...大概也没有特别深刻的感情。 裘厉其实能够看出来,姜雨同情他多过于喜欢他,她是很善良的女孩子。 但裘厉就是不满足于这点仅有的这点怜悯,也许他变得更优秀一些,她就会喜欢自己,像他疯狂地渴望她一样... 裘厉关上了灯,让自己沉浸在全然的黑暗中,思维随着无限的膨胀感,开始蔓延...... 其实,还是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无所谓,只要想着她就够了。 他闭上了眼睛,把自己彻底交给了堕落的神明。 就在这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裘厉皱眉,本来不打算接,瞄了眼屏幕,是姜雨的来电。 这姑娘,为什么总在这种时候...给他打电话。 裘厉深呼吸,平复着体内躁动的血液,接起了电话—— “有事?” 电话那端有滴滴答答的雨声传来,姜雨的声音很柔很软:“裘厉,我在小区门口,没有卡保安不让进,你可不可以来接我?” 裘厉:...... 今晚我...【一更】 裘厉撑着伞一路小跑出去, 见到了在小区保安亭外避雨的姜雨。 她穿这一件单薄的淡蓝色礼裙,礼裙束胸勒腰,更衬得她身m腰肢纤细, 肩胛骨的弧线流畅, 宛如窈窕的姝女。 初春的寒风仍旧刺骨凛冽,姜雨冷得抱住了自己的双臂,轻微哆嗦。 裘厉加快步伐跑过去, 看到她浑身都已经被雨淋得湿透了, 精心拾掇过的头发丝, 也耷拉了几缕, 狼狈地垂在耳畔, 像个落荒而逃的灰姑娘。 他走到她身边,下意识地就要脱了大衣给她穿上。但一转念, 浪潮都还没退去,这要让她看到, 不知道得多尴尬。 “你来做什么?” 姜雨见他衣服拉链拉了一半又提了回去,听着他冷冰冰的语调,心里莫名就很委屈。 有时候, 她觉得裘厉是喜欢自己的,但有时候又感觉,他好像只是在利用她感知世界。 其实想想也是,他们才相处多长时间,即便是名义上的谈恋爱, 但事实上, 各自都是怀抱着目的, 哪有那么多的真心。 念及至此, 姜雨就很失落, 哑着嗓子道:“你口中无聊的舞会,的确挺无聊的。不想回家,来你这里呆一会儿,可以吗?” “现在已经很晚了。” 她在他这种状态的情况下,竟然想在他家里呆一会儿。 裘厉脑子一热,有些没办法思考:“为什么不回你自己家?” 姜雨听着他这语气,俨然是不欢迎她,不禁有些气闷:“那我回去好了!” 说完,她转身跑进了雨里。 裘厉见姜雨还来了脾气,觉得挺莫名其妙,他本来就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发什么火啊。 雨渐渐大了起来,小姑娘哆哆嗦嗦地在路边拦出租车。裘厉冷着脸跑过去,将她护进怀里,撑着伞带她回家。 ...... 回到家,他第一时间打开了全屋的暖气,然后粗鲁地揪着姜雨的手腕,把她推进了浴室。 “洗澡。” 姜雨的手腕都被他勒疼了,不高兴地怼了一句:“一进屋就让我洗澡,你想干嘛。” “你要是真怕我想干什么,就不会大半夜跑到我家里来了。”裘厉从阳台取下洗的很干净的浴巾,扔到她手里:“开热水,冲。” 姜雨讪讪地关上门,“咔哒”,锁好。 她身体冷得跟冰块似的,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赶快打开了淋浴莲蓬头,用很烫很烫的热水冲着身子。 还有几天就要集训汇报演出了,这时候感冒绝非不是好事,如果耽误了演出,是有可能被退学的。 姜雨让热水冲淋着自己,感受着身体一点点回温。 她勤于锻炼,身体一向很好,应该不至于淋点雨就感冒了。 朦胧的水雾中,姜雨挤了铁架上的沐浴露,开始打量起周围。 裘厉家的浴室很干净,台上的物品分门别类,几乎可以说一丝不苟地摆放整齐,都是男孩子的用品,牙刷、刮胡刀、男士洗面奶...... 他虽然不精致,但却很爱干净,至少,每一次见面,他的鞋子永远保持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周围的物品带给姜雨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在温暖的蒸汽里,她感觉到身体的无限放松。 她用他的洗面奶,洗掉了脸上狼狈的妆容。 然而,就在她冲淋了脸上的泡沫,再度睁开眼时,却看到磨砂的门边,有男人颀长的黑色身影。 姜雨被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裘厉!你干什么!” 裘厉嗓音很平淡:“给你拿衣服。” “你...放到门边就行,然后你走远一点。” 他似乎懒懒的轻笑了一下:“至于吗,我要真想对你做什么,你以为你还逃得掉?” “......” 他离开了浴室门边,姜雨关掉了淋浴头,附耳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他脚步声踩得很大,走到最里间的卧室里,似为了让她安心,故意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裘厉是很值得信任的男孩。 重生一世,虽然不说对这个世界有多么深刻的认识,但是姜雨看人的眼光却很准。 这么长时间宛如恋人般的亲密相处,裘厉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他的人品绝对靠得住,姜雨丝毫不担心他会做出格的举动。 如果她没有经历上一世在苦难,在情窦初开的最好年纪里遇到他,姜雨一定会非常喜欢他、甚至爱上他。 姜雨打开浴室门,捡起了裘厉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裤子,擦干了身体之后赶紧穿上。 衣服是他的一件灰色卫衣,质地很柔软,看起来也是很旧的衣服了,穿在身上很舒服。 裤子是他的黑长裤,她直接给穿成了宽松的掉裆阔腿裤。 姜雨走出浴室门,正好裘厉从房间里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电吹风,遥遥望了她一眼。 洗过澡之后,她皮肤显得越发白皙明净,湿漉漉的发丝垂在肩头,在他宽大的衣服的衬托之下,她身体越发显得娇小。 裘厉默不作声地给电吹风插了电,让她坐在沙发边,他站着给她吹头发。 姜雨背靠着他硬邦邦的腹部,感受着他的手温柔地捋着她的发丝。 这男人,有时候粗暴得让姜雨想踹他,有时候又温柔得不像话。 “发生了什么?”他问她。 姜雨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闷声道:“没什么,本来是想回家的。但是出了校门,又有点后悔,怕妈妈担心,所以就来找你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点的...想你。 裘厉看人的眼光何等犀利,自然不信姜雨这套说辞,直接问道:“谁欺负你了?” 姜雨知道瞒不过他,泄气地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摸着自己白嫩嫩的脚丫子:“就小事...本来我是和温伦说好了,搭档参加汇报演出。可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他给抢走了。” 裘厉明白汇报演出对于姜雨的重要性,为了这场演出,她每天都会训练到深夜才回去。 “是因为我吗?” “当然不是。”姜雨解释道:“是另一个女生,她找到温伦,说想跟他合作。” 裘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之前准备的舞,只能够双人完成,因为还有托举这些动作,现在找不到合适的男舞者了,我只能放弃《天鹅湖》,重新准备一断单人的表演。” 裘厉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似在思考对策。 “没事啦。”姜雨将后脑勺靠在他的胸口,轻轻撞了撞:“好在我有底子,临时找一段舞出来跳,应该不难。” “但是能进爱斯梅拉的人,想必水平都不会很低,别人用十多天练一支舞,你却只剩三天了。” 姜雨眉心蹙成了小山,她知道周围同学是什么水平,每个人拼尽了自己全部的努力,跻身向前,争取那少之又少的头部位置。 她真的没有优势。 这次温伦可是把她给坑惨了。 “别说三天。”姜雨坚定地说:“就算只有一天、一个小时,我都不能放弃。” 裘厉没再多说。 这件事他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耐心地听她抱怨几句。 ...... 吹完了头发,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小姑娘坐在沙发边,眨巴着漂亮的丹凤眼,和他四目相对,气氛略微有点尴尬。 裘厉打开了电视,将遥控器递到她身边,自己回了房间。 姜雨本来以为他要回房间写作业了,关小了电视音量,随便翻了一个综艺节目看。 却没想到几分钟后,裘厉拿着练习册和草稿本走了出来,盘腿坐在了她身边,躬着身在茶几上写作业。 她用脚丫子踢了踢他:“你为什么不回房间写啊?” “陪你。” “不用你陪。” “用。” “......” 姜雨将音量调到了最小格,然后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其实她的生活中很少很少有这样的休憩时光,普通学生应付高考都很费劲了,她还要兼顾学业和舞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很快,姜雨便有些睡意沉沉,连打了几个个呵欠。 面前的男孩仍旧躬着身写作业,神情很专注,留给她一个极其英俊的侧脸,睫毛又密又长。 姜雨挪了过去,靠在他肩膀边,看着他演算公式。 裘厉的身体明显一僵,笔尖顿了顿,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计算着。 “你以后一定能成为很厉害的人。”姜雨将下颌搁在他肩膀上,在他耳畔说道:“你会考上最好的大学,学习自己最感兴趣的心理专业,毕业之后或考研深造,或出国留学,或直接工作...反正不管走哪条路,都是最好的人生。” 她用柔缓细腻的嗓音,为他勾勒着一个充满希望与光明的未来:“赚很多钱,在市区的品质小区买一套房子,大平层,然后和最爱的女孩结婚、生子,体味为人父母的喜悦...” 裘厉的呼吸变得很慢很慢。 “一定要过上这样的生活,好吗?” 裘厉目光沉了沉,嗓音变得很轻、很柔和—— “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裘厉放下笔,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回答:“如果那个人不是你,那么你所描绘的这一切,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姜雨顿了几秒钟,看着裘厉,怔怔地说:“我以为...你没那么喜欢我呢。” 至少,没有喜欢到想要和她结婚生子、共度余生吧。 裘厉偏头睨她一眼:“你每次在那种时候给我打电话,老子不喜欢你,早就弄死你了。” “哪...哪种时候?” 裘厉没有回答,继续写作业,姜雨也不在追问了,继续看着电视综艺。 雨似乎越下越大,雨点声...也越来越密集。 “今晚我...” “今晚....”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一怔,又又同时闭嘴,裘厉让姜雨先说。 “今晚我不能回家了,不然我妈肯定以为我在爱斯梅拉受了委屈。” 这是她为自己选择的路,就算遇到挫折,也绝不能让妈妈知道。 “所以...要留下来?” “你这里有多余的房间吗?” 裘厉搁下笔,说道:“有,那个男人的房间,很多年没进去了,我已经锁了。” “哦...” 姜雨当然不可能去睡裘厉那个变态父亲的房间。 “那没有其他房间了哦。”她明知故问,脸上沾染了一分薄红。 “嗯,没有了,要么跟我睡,要么睡...” 他话音未落,姜雨立刻说道:“那我选沙发!” 却见裘厉清冽一笑,用极有磁性的嗓音道:“要么跟我睡,要么走好不送。” “......” 抉择【二更】 姜雨本来以为裘厉只是说着玩玩, 没有当真。 没想到他洗了澡出来,擦拭着湿润的黑发,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 丢给她一句:“随你选了。” 进房间之前, 还顺手关掉了暖气。 姜雨:...... 她看着窗外雨越下越大,这时候也不可能再撑着伞回家了,非得折腾感冒了不可。 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上更加不可能, 因为他根本连被单都没有给她拿... 姜雨推开裘厉的房门, 问道:“你不是认真的吧?” 裘厉已经上了床, 躺在床边翻着一本厚厚的心理学专著。 房间里亮着一盏墙头的小夜灯, 光线暗淡, 衬得他轮廓也柔和了许多。 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仍旧看着书, 不过手却掀开了被子,给她让出了左边的位置—— “欢迎。” “......” 姜雨忍耐着说:“你别太过分了, 裘厉!” “我看过你身份证。”裘厉缓缓放下书,语气有点不爽:“你上个月就成年了,还故意不告诉我, 生日跟没给你过。” “......” 姜雨因为户口的问题,上学比其他孩子晚一年,所以年龄比周围同学都要大一岁。 不过,裘厉也没说错,她就是刻意没告诉他。 “成年了又怎样。”姜雨忿忿看着他, 说道:“你还是比我小, 所以我不会对你做禽兽行为的, 弟弟。” 她刻意咬重了“弟弟”两个字。 裘厉眼角勾起了笑意, 英俊的五官瞬间变得明艳灼灼:“我不介意, 姐姐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 姜雨是真的有些怒意了,坐在他书桌前的人体工学椅上,赌气说:“行,那我就看着你睡!” 裘厉放下了书,然后毫不犹豫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喂!” 姜雨移开了眼,但余光仍旧能瞥见他极有力量感的上半身轮廓。 “你耍什么流氓...” 裘厉很无辜:“我在自己家,自己的床上,脱衣服睡觉,耍流氓从何谈起?” 姜雨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没毛病。 她还是没忍住,偷偷瞥了他一眼。 他上半身是几乎堪称完美的型男体格,肌肉看起来非常结实,尤其是蔓延而下的一块块板块腹肌,格外性感。 姜雨不是那种看到帅哥就花痴的女孩,但是对于自己男朋友幻想,难免也会不受控制地产生...... 裘厉享受她目光的扫量,笑着问:“姐姐还满意吗?” “我满什么意,我...我不在意!” “不在意你还一直看。” 姜雨气闷地将脑袋埋进了膝盖里,脸颊泛起了燥腾腾的红。 今天晚上是真的过不去了! “我就在椅子上睡。” “随你。” 裘厉关了灯,躺了下来。 房间顿时陷入黑暗中,卧室窗户的隔音效果也很好,安静得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了他俩的呼吸声。 裘厉的呼吸很沉,而姜雨的呼吸很轻,交织在黑暗中,提醒着他们彼此的存在... 姜雨打了个呵欠,困意漫上了上来,脑袋也开始变啄木鸟。 黑暗中,少年磁性的嗓音想起来:“床上来,我不对你做什么。” 姜雨抬头望着他。 他让出了左边的位置,用服软的语气道:“我们泾渭分明,谁也不碰谁,行吗?” “你能保证?” “保证,你知道我,这么长时间,我对你做过什么没有。” 姜雨相信裘厉,他们有无数次单独相处的机会。裘厉一直都很尊重她,虽然有几次边缘的试探,但他做不出来伤害她的事。 姜雨终于穿上了凉拖,走到床边,靠着床沿躺了下来。 裘厉将被子递给她。 一钻进被窝,瞬间火热热的温暖便包裹了她全身。 男孩的体温,和女孩子是真的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姜雨不可自拔地沉沦在这样的温暖里。 寒冷的冬天里有这么个“小太阳”暖被窝,真的...太舒服了! 裘历在她钻进被窝的一瞬间,立刻翻身过来,从后面抱住了她。 姜雨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挣扎,说道:“你不是保证过!” 裘厉将下颌抵在她的后颈项,用安抚的嗓音道:“放心,就抱一下...” 姜雨发现这家伙就跟绳子似的紧紧缠着她,根本挣脱不开。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姜雨便只好容忍了他。 裘厉身体很烫,被他抱了没多久,姜雨就感觉开始发热了。 不过这样的温暖,也让困意来势汹汹,姜雨很快脑子便迷糊了。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听到裘厉耳边低语,说着一些很暖心的小情话,诸如“我真的很喜欢小雨”、“想要你”、“也想和姐姐结婚”... 姜雨分不清是梦境还是他的低语,但经历过狼狈的婚姻和颠沛的半生,再听到这些话,她真的很想哭... 至少,她把眼泪留在了梦里。 如果能够在正常的情况下遇到他,那该有多好。 她一定会好好地和他在一起,疼他、保护他、牵着他的手,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 妈妈说过,这个世界上,易求无价宝,真心难得。 姜雨本能地转过了身,将眼泪蹭在了他的胸口。 那一晚,她睡得格外安宁。 ...... 第二天早上,姜雨的生物钟早早地把她给叫醒了。 醒来之后,她还没睁开眼,心里先“卧槽”了一下。 她不敢睁眼,因为她正都抱着男人温热的身体,不仅她的手抱着,脚...也抱着。 耳边,一道极有磁性的诱惑嗓音响起——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姜雨艰难地睁开眼,入眼便是裘厉英俊的五官,每一根睫毛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她眼帘。 他薄薄的唇翘了起来:“说好泾渭分明,谁也别碰谁,但是姐姐,你昨晚占了我不少便宜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就等于没有。”姜雨根本没脸看他,只能把脑袋埋进松软的被窝里。 裘厉转过身,点评道:“强盗逻辑。” “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裘厉起了床,然后拉开衣柜,从里面翻出一件带绒的卫衣和一条牛仔裤递给姜雨:“暂时穿我的,回了学校再换。” 说完,他走到门边,从里面扣上反锁之后,走了出去。 姜雨看着他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入微地感知到了她的心思。 有这样的男朋友,人生夫复何求。 姜雨快速地换好了他的衣服,虽然衣服和裤子都很宽大,但是看上去也不奇怪,显得比较嘻哈。 裘厉出门买了包子馒头,然后去厨房温烫了牛奶,煮了鸡蛋,摆了满满一桌丰盛的早餐。 姜雨感叹地说:“看不出来,你早饭吃的这么精致。” “我很少吃早饭。”裘厉漫不经心说:“因为姐姐第一次和我睡觉,我有必要让你舒服,精致的早餐必不可少。” “谁跟你睡觉了!” “我说的睡觉,就是字面意义的睡觉。”裘厉坐在了她的对面,顺手给她剥鸡蛋:“看着挺乖一女的,满脑子h色废料。” 姜雨:...... 她说不过他,索性就不说了,懒得和他拌嘴。 裘厉将鸡蛋剥好,递到姜雨的餐盘里,问道:“我的床舒服吗?” “还行,我很快就睡着了。” “那欢迎下次再来睡。” 她咬牙切齿道:“你等着吧。” 裘厉友善地微笑:“我每晚都等着。” ...... 那天下午,温伦走出舞蹈教室,看到了在大厅落地窗边等待多时的裘厉。 裘厉给人的感觉冷冷硬硬,轮廓很有攻击性。 帅,也是真的非常帅。 温伦知道裘厉是为何事而来,索性走到他面前,说道:“临时换搭档的事,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我很愧疚,也道歉了,如果你一定要找我麻烦,那我也没办法。” 裘厉漆黑的眸子盯着他。 他眼神有些闪躲,强装镇定,但显然非常心虚,并没有他话里所说的那样理直气壮。 只有心里装了算计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裘厉神情淡漠,一针见血地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我哪有什么条件。”温伦背过身去,说道:“我说过了,是家里要求的,我本人也很愧疚。” “是要让我跟你低头吗?”裘厉沉声道:“我可以求你,之前的争执,我也可以道歉。” 为了姜雨可以好,他什么都能做。 温伦回头望了他一眼,知道这男人今天能够拉下脸来找自己,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也需要勇气。 他默了片刻,终于说道:“不然你们分手呗。” 裘厉袖下的手紧了紧。 在这儿等着他呢。 “我要拒绝沈傲晴的话,会影响家里的合作和生意。如果只是一般的朋友,我恐怕没有办法做到。” 裘厉紧盯着温伦,从他闪躲的眼神里,看出了他趁人之危的心虚。 出尔反尔的人,能是什么正人君子。 忽然,裘厉冷笑了一下:“分手恐怕做不到。” 温伦脸色绷的很紧,说道:“这次推优演出是淘汰制,排名最末的人,会被退学。” “所以你早就拿捏好了我们家姐姐的三寸。” 裘厉笑容淡了,眸子里透着冷森森的寒意:“找那么多借口,有意思吗。” “爱斯梅拉的每一个人,都很努力,且实力都很强。留给姜雨的时间很少了。” 温伦索性也不装了,刀子似的目光打量着裘厉,看着他那修补过的鞋子:“如果你真的为了她好,就不要耽误她。” 再说下去已经没有意思了,裘厉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身后,温伦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姜雨这种家庭背景,能进爱斯梅拉有多不容易,我把这个选择留给你,是给你面子。不然你试试让姜雨自己选,看她选爱斯梅拉,还是选你!” ...... 一整个下午加晚上,图书馆里的裘厉,都是心不在焉,烦躁得快要爆了。 “看她选爱斯梅拉,还是选你。” 温伦得这句话,宛如魔咒般,不断回荡在他的耳畔。 裘厉陪伴姜雨一路走过来,看到她多么热爱芭蕾,为了进入爱斯梅拉这所芭蕾舞的殿堂,付出了多少努力。 如果让姜雨做选择,裘厉真的没有一星半点的自信。 他并不优秀,穷,生活都要靠奖学金,还有病... 他有什么资格和她的梦想相提并论。 ....... 姜雨重新排练了一段《吉赛尔》第二幕的变奏独舞。 这一段难度很大,技术性要求特别强,她对一段比较熟悉,但是谈不上信手拈来,还需要大量的重复练习。 一整天的时间,姜雨都在舞蹈教室练习,到了晚上的时候,练舞的同学们多了起来,为了不被其他音乐打扰,姜雨去了一楼的无人的大厅。 大厅有一面五米长的衣冠镜,在这儿练习倒也合适。 即便是倒春寒的冬末,她的脸上却挂着细密的汗粒,身体仿佛永远不知疲倦,踮立着脚尖,身体轻盈如飞。 裘厉站在玻璃门外,不知站了多久, 直到姜雨从镜子里瞥见他的身影。 她停下来,用毛巾擦了擦汗,小胸脯一起一伏,对裘厉道:“你怎么来了?” “过来陪你训练,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裘厉走到她的身边,用衣袖给她擦了汗。 姜雨坐在了旁边的横椅上,稍事休息,摸出保温杯喝了一大口水。 “倒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你可以在这里陪我,这栋楼就我一个人,天黑之后蛮怕的。” 裘厉坐到她身边,评价道:“刚刚那段,跳的还行。” “还行就是会被淘汰的水平。”姜雨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她们跳的多好!每一个点都踩的精准无比,我刚刚在教室门口看了一会儿,怕死了。” 她盘着腿开始揉自己酸楚的脚,丝毫不顾忌在裘厉面前的形象。 裘厉就很喜欢她在自己面前这般放松的样子,这意味着她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他抓起她的脚踝,将她的腿扯到自己身畔,脱下了vci的舞鞋,帮她轻轻揉按着脚尖。 姜雨本能地想要抽回脚,裘厉却紧紧捏着她的脚踝,让她别动。 她感受着他粗砺的掌腹柔按着她的脚心。 痒痒的,却很舒服。 “你不怕脏呀?”姜雨很是不好意思:“我跳的一天呢。” 裘厉抬眸扫了扫她,然后俯身低头,在她脚背上印下一记温柔的亲吻。 “你...!” 姜雨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做,又急又羞,推开他的脑袋:“你干嘛...脏死了!” 裘厉捧着她的脚,搁在自己腿上,宛如捧着心爱的珍宝一般,说道:“有个问题烦了我一天,虽然问出来很傻,但我还是想知道。” 不然,这个问题会像毒蛇一样,直往他心里钻。 姜雨见他今天忽然变得奶乖奶乖的,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发:“问呀。” “我和你妈掉进河里,你救谁?” “......” “我妈。”她鄙夷地说:“谁给你的狗胆,胆敢跟我们家太后争宠。” 裘厉浅笑了一下,抬头,漆黑的眸子认真地凝望着她:“那爱斯梅拉和我,你选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