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姜然大学毕业考上了当地的公务员,全家人都为她高兴,姜爸姜延凯更是乐的嘴都合不拢。 用她妈的话说:“小姑娘稳稳当当的有份工作不挺好嘛!” 别看只是个十八线县城的公务员,可全家还是非常高兴,就觉得工作稳妥了,这辈子都不用担心了。 姜延凯男人嘛,爱嘚瑟,他宝贝姑娘考上了公务员,这在他那些朋友里亲戚里可是独一份。 他姑娘和那些人家孩子不一样,从小就聪明,学习还好,要不是上高中以后光认吃不太爱学习,考个985都没问题,不过,现在这211也挺不错。 他朋友和亲戚家属他姑娘学习好考的好。 朋友们吵吵着让他请客,“这么好的事怎么能不请客呢?请客请客。去你家小庄园” “对对,去小庄园。正好那豆角该下来了吧,炖点排骨,再烤点串,今年咱还一次没去呢!” 小庄园是戏称,实际就是他们家早些年在农村买了户要倒塌的房子,重新翻盖了一番,这房子当初买的早挺便宜的,前面有一大块菜地,姜然她姥看好了这地方给掏的钱买的。 杨丹玉听说要去山上,“一个个都跟酒缸似的,那开了车能喝酒吗?要是真想去,就雇个车吧!大不了多花点钱。” 姜延凯不太愿意,那一来一回三百块钱,能买多少肉吃啊? 不过他在家说话没份量,杨丹玉说了算! 他就是个采买员,头一天买的东西又装了一后备箱,周六一早上又早早的下楼去买肉、鱼,豆腐等,这些得一大早买新鲜的。 杨丹玉收拾完屋,将昨晚酱好的鸡爪子、肉皮和提前收拾好腌好的鸡胗鸡心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样样放盆里,这些都是她姑娘爱吃的,又去冰柜里拿大虾,先往楼下搬了一趟。 接着上楼来又鼓捣了一气,嘴里喊着正在屋里化妆的姜然:“收拾好了没有啊?这一早上的,是真能磨蹭,人他们都该来了,咱还没下去呢……” 人都到齐了刚要走,就听程琪高声的喝斥女儿的声音,“他去干什么?都不认……”一个“识”字没出口,武浩已经不高兴了,“他要去就去呗,不认识这不就认识了嘛!宝宝,让他过来,等他一会就是了。” 姜延凯连声道:“对对,等他,来吧!”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应了再说,紧接着问:“谁啊?丽娜对象?” 程琪低声道:“可不呗,你说这两人烦不烦人,天天腻一块……” “行了别说那没用的,”姜延凯和程琪夫妻从小就认识,关系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那种,“你想想你那时候吧,恨不得跟小武子粘一块了,拽都拽不开,还好意思说人丽娜呢!” 等了一会,武丽娜带着个帅小伙上了车,中巴车就往山上去了。 姜然坐在最后面,往后瞥了一眼叫道:“妈,后面那个车好像是我成舅……” 话音未落,一阵地动山摇,也就是一刹那,车里的人只感觉晃动了一下,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时,客车“砰”的一声巨响坠到了一个大大的突然开裂的深沟里。 …… 姜延凯醒过来的时候,头有些晕,这感觉跟他以往喝多了第二天有些头疼的感觉一样。 刚才……对面车都过去了也没撞上啊?他当时虽然和朋友们说着话,可作为一个老司机,他的眼角余光可是一直落在前面路上的…… 靠!头炸开了似的怎么这么疼这么迷糊?不会是撞着头了吧?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们是连人带车掉到了突然开裂的地缝里,他还以为是撞车了呢! 只是随着他捂着脑袋抬起头,这才发现——不对劲! 他现在所在之处显然不是车里,醒来之前他是趴在一个厚重的圆木桌旁,他记得小时候家里的桌子就是这样的,有多少年没见过这种桌子了。 桌上点着两盏油灯,借着灯光看到的是一片杯盘狼藉,而他的家人和朋友们都不在。 他的脸色当时就变了,腾地站起身来,眼前这场景简直是太惊悚了,这根本不是现代他能见到的。 站得太猛太急,只觉头部一阵眩晕差点大头朝下栽倒在上,幸好他及时用手撑住了桌子才站稳脚跟。 可一抬眼,他脑子嗡一下,在他左边几米远的一根横梁上,一个穿着古代衣饰的女人脖子上吊着一根白绫,正拼命的挣扎着,地下倒着一个木头凳子。 姜延凯的动作比他脑子还快,两步窜过去将人抱住救了下来。 这大晚上的碰上个上吊的,像电视里演的似的,也就是他吧,要换成小武子早吓尿了。 幸好……他呼的喘了口气,幸好发现的早,要不然…… 他摇了摇头,一股突如其来的汹涌的记忆涌入他的脑袋,“靠~疼死我了……”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恨不能用脑袋去撞墙,不过那种疼痛只维持了几秒钟就消失不见了。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被脑海里的那多出来的记忆震惊的他再顾不上疼痛,一蹦三丈高朝那个被他刚刚救下来甚至是都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古装女人望过去。 而与此同时,那个女人也痛苦的捂着脖子骂了一句“哪个王八蛋要害我?让我知道非得剁了他不可……”,说着抬起头也望向姜凯。 这语气好熟悉…… 二人四目相对,对面的女人给姜延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不敢置信的伸出颤巍巍的手,试探的问:“……丹丹丹丹,丹,丹玉?” 震惊的都结巴了,一连说了好几个丹字,最后那个“丹玉”更是尖锐的差点没破音。 不怪他震惊,杨丹玉和前世要说唯一相像的地方可能就是一张圆脸了。 杨丹玉怔了怔,捂着脖子站起来,骂道:“老姜?你说你穿这身……”她的话突然顿住,低头看向自己,惊的一屁股又坐回了凳子上,喃喃道:“你,我,我们这是,穿越了?” 媳妇能认出他,说明姜延凯这张脸没咋变,他心里有些说不清的遗憾一闪而逝,毕竟他这脸实在说不上帅,唯一的优点就是耐看了。 都没来得及说话,她蹭一下站起来了,一脸的惊慌:“怎么会这样?然然呢?我们既然在这,那然然会不会也在这?她在哪在哪?”她疯了一样转着圈的在屋里转悠,嘴里念叨着:“虽然我也写古代种田文,可我真没想穿过来啊,老天啊,求你保佑然然……” 第二章 夫妻双双来穿越 姜延凯原本被这多出来的记忆惊的说不出话来,可看到妻子的慌乱,他瞬间冷静下来。 男人嘛,碰到事就得能抗住。 他大步走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沉声道:“丹玉,冷静点!” 杨丹玉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慌张,她抓着姜延凯的手哭道:“然然在哪啊?怎么办?你有没有记忆?我好像什么都不记着……哎不对,等等等等我好像有点印象……” 她捂着头隐忍了叫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她这个古代的家庭主妇见识太少,她的记忆少的可怜,等到她全盘接收了,放下手臂,不敢置信的嘴唇微微抖动着,身体颤抖着看着他。 姜延凯叹了一口气,“你记起来了?你听我说……” 他没说完,杨丹玉突然跳起来扑过去,一巴掌扇在姜延凯的脸上,“你还我然然,你这个混蛋,你还我然然……” 姜延凯死死抱住她禁锢着她的胳膊,沉声喝道:“丹玉你冷静一点行不行,冷静点!” 杨丹玉根本不听,她摇着脑袋拼命挣扎着,“我冷静不了,你这个混蛋,让你喝酒让你喝酒,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喝喝喝,到底喝出事了吧……然然,然然……” 姜延凯知道她是古代和现代的记忆有些混乱,无奈的朝她耳边低吼一声:“杨丹玉,你还想不想救然然了?” 杨丹玉怔了怔,身体突然一动不动,“对啊,救然然,”她紧紧揪住丈夫的脖领子,哭嚎道:“姜凯,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 “你冷静一点。”姜延凯此刻已经恢复了镇定,他边整理着脑海里的记忆,一边冷静的指挥道:“丹玉,想要救然然咱们得好好谋划谋划,”他突然一顿,“丹玉,你说,那个女儿能肯定就是咱然然吗?长得倒跟咱姑娘十来岁的时候有点像……” 杨丹玉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大口大口的吸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分析道:“肯定是。咱们都在一个车里,咱俩既然能穿到一个家里,那然然也不会例外。那女孩肯定就是他。” 姜延凯从来不看这些重生穿越的小说,要不是有原主的记忆,他觉得自己更像做了一个梦。 可即使有记忆,原主那不到三十岁的记忆,怎么也不能敌过他快五十年的丰富的记忆。 对于他来说,原主的记忆就像是看一个回忆录,可能会难过会伤心会兴奋会高兴会激动会遗憾,但也仅此而已。 “行,就算是她,可咱们现在可不是在现代了,也不能报警,要怎么救人还是要好好想一想,考虑一下后路。” 杨丹玉听了喃喃道:“对,你说的没错,报警没用,这里也没有警察了,那王八蛋就是这里当官的便宜小舅子,”她说着拔腿就往记忆里的房间跑去,“我去收拾行李,厨房有菜刀有砍刀,柴房里有斧子,你全部带上,他要不放人,就砍了这个王八蛋。” 姜延凯:“……” 说实在的,碰上这种事,能像他媳妇这样反应迅速并且能说出这样狠的话,他一点不意外。 想当初,他就是因为无意中遇见被两个小流氓拦住的杨丹玉,正准备冲上去救人就看到她抡着背包大发神威,迫的两个小流氓竟一时无法近身的样子,他救了她,二人互相产生了好感才走到一起的。 他去厨房很快找了菜刀砍刀,就要去柴房找斧子,一出屋差点被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幸好他反应够快,及时跳过去站稳了,手里拿着油灯照了过去。 “嘶~”之前被他们夫妻刻意忽略掉的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就这样摊在面前。 院子里躺着一个不大的男孩,额头上血肉模糊,一动不动,他赶紧蹲下去探那孩子的气息…… 呼~姜延凯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还好这孩子还有气息。 他突然明白了原主的妻子为什么要自尽了:女儿被醉酒后的丈夫卖掉,以为儿子被人打死,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他抱起孩子,记忆的潮水淹没了他的脑海,这孩子是他们的小儿子,今年才六岁,当时那些坏人来抢姐姐时,他拦在前面不让姐姐被抢走,却为了救他的姐姐被人一棍子砸在脑门上,当即就晕死过去。 妻子以为孩子被打死,干脆的吊死在房梁上。 男人可恨,女人可悲!只有两个最可怜。 要不是他们一家过来,这一儿一女怕是都得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如果醉酒惹祸的原主还能出现在他面前,他相信自己绝对会将他一阵胖揍再送交公安……不对,这里没有公安,这里只有衙门,而杀人的正是知府的便宜小舅子。 他的手紧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高高的鼓起。 为这孩子心痛不已,更为然然担心起来。 这里不是电视上演的那些个歌舞升平的古代,这里简直就是吃人的世界! 然然现在怎么样了? 他姜延凯文化水平不高,可转业之前好歹也在部队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最不缺的就是决断。 “丹玉!”他将孩子抱进屋,“丹玉,快,孩子!” 杨丹玉已经收拾出了两个大包袱,看到他抱着的孩子,手中正挽着的包袱“啪”的落到地上。 她的心里像被撕扯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一双手伸出来,颤抖着接过孩子,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看她抱着孩子隐忍的无声哭泣着,姜延凯意识到她接收的原主的记忆,是这孩子死了。 他赶紧解释:“别哭了,这孩子只是晕过去了,没死!” “没……没死?” “嗯没死。” 杨丹玉哭声顿时停止,埋怨道:“这啥娘啊,孩子死没死都不知道。赶紧的去拿红药水……”一说完才想起,这里没有红药水,“咋整,得赶紧给包上。” 这事姜延凯专业,他转身出去拿了酒进来,“低度酒,对付着用吧,你撕个布条来,我给包上。” 两口子给这孩子包扎好,杨丹玉犹豫着问:“这孩子咋办?”总归是这原身的亲儿子,不能丢下不管吧? 第三章 她是被人抢来的 男人的心要硬上许多,跟自己亲闺女相比,这孩子的重要性就要差上许多。 “不行就只能先扔下……” “不行!”他的话没说完,杨丹玉断然拒绝,“这是个生命啊,姜凯我发现你咋这么狠心呢?” 姜延凯看着她,“你是要他还是要然然。” “当然是然然。”杨丹玉想也没想就说,然后低下头看着这孩子,“可也不能把他丢下啊,咱们占了他爹娘的身体,就算当不成亲生的,也不能不管他啊,那没有家长,这孩子还能活下去吗?” “要不,”杨丹玉也觉得这样耽误时间不妥,“咱们送到那房户那吧,给他们点钱,正好他们没儿子。” 姜延凯没有犹豫,“好,你找点钱出来我给送过去。” 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对了,之前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他们有没有没有出来帮忙?” 原主当时醉酒,酒后断片,姜凯有很多细节也是不清楚的。 “那个男的不在家,他在酒楼做工,还没下工呢。他媳妇和孩子一见出了事赶紧躲起来了,”杨丹玉顿了下嫌弃道:“就是他下工也没用,别看他五大三粗的,胆子小的很。他那老婆和隔壁钱老爷一天天的眉来眼去的,他也不敢管,窝囊废一个!” 把孩子送到这样的人家里能放心吗? 可没办法,他们要去救女儿,二选一也只能硬着心肠这么做了。 姜延凯伸手刚要去抱孩子,就听到外面有人试探着喊:“凯……凯子?是不是你啊凯子?丹玉?杨丹玉吗?” 二人对视一眼,霍地回头,异口同声:“程琪?是你吗程琪?” …… 姜然呆愣愣的坐在床边已经有一刻钟了,耳边是那个小丫鬟的喋喋不休,脑子里完全是懵的。 她这是穿越了?她一点原主的记忆也没有,刚才装疯卖傻的,从那小丫鬟的话里,套出了一个事实:她是被人抢来的。 奶腿的,她这是得有多倒霉才会落到这具身体里啊? 她一声不吭,脑子里飞快的琢磨着,一车人,难道其他人都没事,就她这么倒霉的到了古代? 她爸妈呢?要是还在现代还好,万一也到了这古代,这可到哪里找人去? 听着小丫鬟那好像劝她,其实显摆的话,她脑海里拼凑出了一个纨绔的形象。 一个知府姨娘的弟弟,仗着姐姐受宠,在这县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而她这具身体也姓姜,才十四岁,被他无意中看到就再也放不下,去家里提过两次亲都被拒绝了,最后终于没有了耐心,趁着她那个古代爹喝多了,连吓带骗硬摁着他的手签下了卖女文书。 真是个禽兽,才十四岁的少女你也敢下手? 嘶! 听到最后,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奶腿的,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啊!她不仅被人抢了来,还是有卖身契的? 看来光逃出去不行,还得把卖身契弄到手才行。 “你,去把你们少爷找来。”她微抬着下巴,颐指气使的说道。 丫鬟愣了愣,刚才她还又哭又闹的就差没撒泼打滚了,这会找少爷干啥? “怎么?”姜然皱眉,“我说话不好使是怎么的?你可小心了,我可是你们少爷想尽办法才抢来的,你小心我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以前她可从来没说过威胁的话,现在说起来还挺爽,要不是时机不动,她都想掐腰得意的笑两声:本姑娘真是个演戏的料!瞧瞧这么快就戏精上身啦! 小丫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被抢来还挺美?你不是抢来的是卖来的,和我有什么分别……噢还是有些分别的。 小丫鬟不情不愿的出去叫人去了,她倒想不去可怕过后被穿小鞋啊,这位想开了以后说不准就成姨娘了,那可是半拉主子,她没长那命,爹娘给生的丑,她没入了少爷的眼…… 小丫鬟出门就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刚才还要死要活的撞了柱,醒来后又装疯卖傻,最后还不是妥协了? 姜然左右看了看,伸手拿了个花瓶试了试,这个要是砸到脑袋上估计不死也得被砸晕,就它了! 放到计算好的位置,听到外面传来的那种大摇大摆的脚步声,心里冷哼一声,倚在桌子前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死死盯着哼着小曲进来的男人。 “小娘子,你叫我?怎么,想开了?也是,你舅舅还能害了你不成?以后跟了爷吃香的喝辣的……”这男人不过一米六几的个头,一脸的麻子,一开口就想让人拿鞋底子抽他两下。 就这样的他那姐姐得长什么样啊? 姜然有些懵,这怎么又跟她舅舅扯上了?小丫鬟刚才也没提这茬啊? 不管了,先把卖身契弄到手再说。 她酝酿了一秒钟,装模作样的抹着眼泪嘤嘤的哭着,“还说喜欢人家,你要真喜欢人家就把卖身契还了我。我可不要当奴婢。” 说着身体抖了抖,这声音嗲嗲的自己都受不了。噢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活了二十二年也没用这种语气说过话,早知道她这么有演戏天赋就报考电影学院了,真白瞎她这演技了。 这位段少爷听到这娇柔的声音身子都软了几分,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文书晃了晃,“这还不好办?你只要伺候好了本少爷,本少爷立刻将这契书烧了。” 姜然的眼睛立刻瞪大了,这就是那卖身契? 她嘴里没忘了回话:“竟骗人!过了档的契书不经过衙门,烧了也没用。” 段少爷洋洋得意:“小娘子,你这就不懂了吧,本少爷买人从来不用上档。谁敢跟本少爷……”他说着话,已经掩上了门,大摇大摆的朝着姜然走了过去。 姜然听到那句不用上档心里一喜,“真的不骗我?” “我骗你是小狗……” 姜然心里不屑,真是个纨绔,蠢货一个! 见他还没靠近自己一只手就朝着她胸前摸了过来,心里暗骂一句,躲到一边笑着伸手:“先把卖身契给我。” 段少爷嘿嘿笑着,并不在意的将契书递过去,“你放心,我说烧了就烧了……”反正这玩意只要他想要,就可以强摁了她手印再做新的,这种事他干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第四章 多学还是有用滴 姜然刚接过卖身契,段少爷就猴急的要去搂她,一张臭脸也要往她脸上靠去,她脸一沉抄起了手边的花瓶…… 就在这关头,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叫声:“少爷,不好了少爷……” 被人打扰了兴致,段少爷回头破口大骂:“死奴才你特娘的才不好了,少爷我好着呢。” 姜然忙悄悄把花瓶放下,外面的人已经闯了进来,“少爷,不好了,齐、齐、齐兵马上就要打进来了,老爷叫你赶紧回去,咱们得赶紧跑……” 姜然虽然弄不懂这状况,也听出来了,这里马上要打仗了。 老爸出门没看黄历吗?怎么人家穿越不是穿成公主就是公府小姐,她的穿越就是被卖还有战争?简直是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巴着这个男人?好歹不能落到敌国手里啊! 那古代动不动屠城啥的太可怕了。而且万一人家看她长的漂亮起了歹心怎么办,更万一那些人瞎了眼没瞧出她的美把她不当人充了军妓啥的,那她可真的试着死一死,看看能不能回去找爸妈了。 但显然,这位段少爷虽然纨绔,还是有些脑子的,美人和性命相比,当然要选性命了。 一听小厮的话,头也没抬,拔腿就跑。 姜然的手才伸出来一半,只来得及喊了句:“等……”就见那人跑的比兔子还快,嗖嗖两下没影了,而那小厮速度不比他主子差,紧随其后。 “带上我啊~”她叹了口气,完了完了,刚还想着怎么逃离这里,却没想到如今要巴着人家人家都不要了。 算了,她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她先把那纸卖身契认真的看了看,这一看就傻了眼。 呸! 想我堂堂211大学毕业,刚刚入职的国家公务员,竟然到了这古代成了文盲,你说这上哪说理去? 不过,也不是全文盲,估计算半文盲吧,因为有些字的繁体她还是认得的。像这个“契”字,还有这个“書” 和“賣”,还有些字她都是认识的。 只是竖体字看的费劲些,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崩,算是把这卖身契看完了,也看懂了这具身体叫姜衣然,跟她就差一个字。 先烧了再说。 看着这纸卖身契成为灰烬她放下心来,接下来就要逃跑了。 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细布衣裙,很好,应该是本人的,再摸摸头上身上有没有什么钱,也很好,比脸还干净,除了两根束发的头绳啥也没有。 连耳朵上的耳朵眼都只用两根小细棍堵着。 算了,还是先逃命吧,这屋里都是大件,她也拿不走,而且一个外宅,估计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刚溜到门口,小丫鬟一只手拎了个食盒走到门口的台阶上,少爷刚说要和这位姜娘子饮酒,她刚去厨房里取的。 二人正好走了个对向。 小丫鬟“啊”一声尖叫指着她叫起来,“你?你?少爷,少……” 姜然窜过去捂住她的嘴,“闭嘴!” 她之前听小丫鬟说过,这院子里只有她和一个厨娘,因为这是那位少爷在外面偷着置办的宅院,专门供他在外面为非作歹用的。 那小丫鬟拼命的摇着头呜呜的叫着,她又气又急,干脆拖着她往屋里拽,威胁道:“你再出声我就弄死你!” 哪知这丫鬟挣扎的更厉害了,姜然不敢再磨蹭飞快的将她拖进房,这一刻她特别感激老妈从小让她学这学那,还说将来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看看,哪怕学的半拉咔叽,半吊子的跆拳道加上防身术,对付一个小丫鬟还是不在话下的。 看着晕迷的小丫鬟,她一点喯都没打,直接拽过床单撕成两半,将她双手双腿绑了起来。嘴里还不忘塞了个床单上撕下的布条。 “我可是社会主义的好青年,我这纯是自卫,网友看了也得夸我自救得当……” 掩上门就往外跑,这个院子并不大,刚跑到院子中央,就见一个喝的眼神都发直,脚步也直打晃的二十多岁的男子,一边系着裤带一边从一个角落里走出来。 看到她,那人明显愣了一下,“呃,姜……来人……将……” 他愕然之下伸手指着姜然,喝多了的人显然是忘了他正在系裤带,这一抬手裤子掉了下去,他低下头去看,姜然已经窜了上去,这时候半吊子的跆拳道派上了用场,她一脚将对方踹倒在地,半空中就听到裤子发出一声“嘶啦”声,腿也好像抻了一下,拉伸的疼,而且下身隐秘部位立刻有风透过,她脑子一窘,却也顾不上了,反正外面还有长到脚踝的裙子。 她双腿并拢扑了上去,将人死死摁倒在地…… 姜然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就知道不能让这人喊出来,否则她就逃不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口吐白沫脸色发青,大眼珠子往外突着,可眼睛还是死死的瞪着她…… “然然?”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将她从惊慌中叫醒。 “谁?”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一抬头才发现不知道院子里站着一对二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女。 “然然?”男人往前走了两步又叫道。“我是爸爸啊然然?” 爸爸? 姜然的眼泪刷就落了下来,她的嘴唇动了动,“爸?”有些不敢置信,可要不是爸爸,谁会叫自己然然呢?古代可不兴这种叫法。 何况他还自称爸。 “嗳!是爸爸,然然,别怕,爸爸和妈妈来救你了。”不过看这样子,不用他们救了,女儿这防身术是没白学。 姜然呜呜哭起来,“爸,爸,爸啊~”她根本没听那句“和妈妈”,她只知道爸来了,她再也不是一个人,她再也不用面对这可怕的一切。 杨丹玉上前来,去抠她那紧紧掐在死人脖子上的胳膊,“乖,然然,听话,放松些,松开啊,不怕了,妈妈和爸爸都在呢,不怕啊~” 要是放在以前,打死杨丹玉也想不到,她的宝贝女儿会把人活活掐死;她也不会想到,她竟然会如此近距离的面对一个死于非命的人而内心毫无波澜。 第五章 逃命可不能腿软 而这个人还和她,不,准备的说,是和前身关系匪浅。 只能说,人的潜力真的是巨大。 妈妈? 姜然终于松开了手,腿一软就坐在地上,杨丹玉抱住女儿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再看那个被她掐死的人,低声安慰:“然然不哭啊,然然不吓啊……” 姜延凯也过去摸了摸女儿的头,“不怕啊宝贝儿,爸爸妈妈都在呢,不怕啊~”接着悄悄的将那人的眼睛往下一摩挲,让他闭上眼。 这才起身,挨个屋进去看了一圈,发现除了院里这个,就只有屋内被绑的一个昏迷的小丫鬟,不由松了口气。 “然然,先别哭了,爸问你,你没事吧?那个抢你来的人呢?” “我没事,他,嗝,他跑了。”她哭的太急打起嗝来,说到这,姜然忙道:“坏了,嗝,爸,你有记忆没有?说是齐兵要打过来了,这是哪个朝代啊?嗝,妈,我历史不好,你知道不?” 杨丹玉使劲给她拍着后背,凝眉道,“好像只有春秋战国时期有齐国吧,我倒是知道咱们这国家叫赵国,旁边是有个齐国,可……这衣服打扮也不像啊?哎呀我也不大清楚了……” 姜延凯:“行了,别瞎琢磨了,这里跟咱们学过的历史不一样,这事以后再说,姑娘,你说那齐兵要打过来了?那齐国离咱们这也不近啊还隔着个县城呢?怎么能打过来?别是你听错了吧?” 姜然懵了,“不然是骑兵?骑着马的兵?嗝~” 姜延凯:“……算了,不管打没打过来,咱们得赶紧跑。” 从此怕是就要亡命天涯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开局不利,穿到这样的一家人身上呢! 他和杨丹玉一边一个把女儿架起来,只是姜然看到爸妈,刚才的厉害劲与威风早就不知道抛到哪国去了,哭哭叽叽的看向她妈:“妈,我害怕,腿软,也疼,走不了道,嗝……” 杨丹玉狠下心,“走不了也要走,你这么大了你爸不能抱着你,让人看见会更怀疑的。” 再说就这瘦弱的小身板,被酒精拿的怕是都糠了,那也抱不动这么大个姑娘啊! 姜延凯松了手,姜然的半拉身子都压在杨丹玉的身上,“不,不用抱,我就是腿软,嗝,还有些疼,刚才踹那人踹的,估计是抻了筋了,缓一缓就好了。” 杨丹玉:“我给你揉揉,你这具身体的柔韧性不行啊~”说着蹲下,在她腿上从上到下捏了几下,起来看向姜延凯:“你别在这看我们娘俩了,去看看有没有啥需要善后的……” 女儿杀了人,他们得想办法掩饰一下,能瞒过一时是一时,要不然怕是连城都出不去。 姜延凯是担心女儿,见没啥大事,就了然的点点头,将屋檐下挂着的的灯笼摘了下来,递给杨丹玉低声道:“你们先走,我马上追你们,我把这里一把火烧了。” 姜然嘴唇动了动,“爸,里面还有个人……” “我知道,我把人弄出来,放心吧!”姜凯糊弄她。 姜然虽然把人弄晕但让她杀人她其实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的。 夫妻二人谁也没提被她勒死的那人,她自己也并不知道她刚刚已经杀了人。 也或许内心深处有些感觉,但下意识的没去提不去想,更没转头去看。 走了两步,姜然突然停下脚步,一脸的欲哭无泪,“妈,我裤子开裆了……” 杨丹玉:“……幸亏我带了你的衣裳,进屋去换了。” 将她架到屋里,杨丹玉也没解包袱,而是在屋里翻腾了一遍,找到几件漂亮的绸缎衣裳,抽出其中一条白色缎子裤子,“套上吧!” 姜然正要脱身上这件,杨丹玉说:“不用脱就这么套就行。” “啊~不得劲!” “那也得这么着,咱们马上就要逃命,以后说不准连衣裳换了都没得抱呢,多有一件是一件。” 姜然一听不吭声了,套上裤子问:“妈,那有鞋吗?这种鞋咋走路啊?” 杨丹玉将划拉出来的衣裳挑挑拣拣的打了个小包袱,又去把地上掉下去的食盒仔细瞅了瞅,挑拣着将点心也包起来放进去,“没有,先忍着吧。来,我扶你起来,赶紧走了。” 说着将小包袱系在女儿的身上。 “妈,沉~” “沉也得背着,咱们是逃命~” 姜然嘀咕:“逃命不得轻装吗,你们背着这么多的东西,那也走不快嗝~” 杨丹玉:“……”好有道理啊! 白了女儿一眼,杨丹玉轻声道:“不背你就能走快了?没有这些东西,饿了咱们喝西北风?衣服坏了光着吗?” 衣服好好的得穿成啥样才能坏……不对,刚才她的裤子就坏了。 她不吱声了,杨丹玉半扶半抱的将她架到大门口,门一开,杨丹玉先探出头去左右瞅了瞅,姜然说:“妈你干啥呢?” “噢我看有没有人?” “有没有人你不也得走啊,再说你这样,嗝~真有人不就瞅着你了?” “哎呀你这孩子,挑什么毛病,你没看那电视上都这么演?”杨丹玉问:“不用我架着了?能走了?” “嗯,好点了。”门一开她下意识的就站直溜了,万一一会就要上演虎口脱险记,她腿软可还行? “能走就赶紧的。”杨丹玉拽着她贴着墙边走的飞快,姜然一边左右看着,一边低声道:“妈,小武子是谁?嗝~不会是我武叔叔吧?难不成他们也来了?那你们咋遇上的嗝~怎么就我这么倒霉啊?” 杨丹玉还没等回答她的话,姜然又说了:“妈,你这拿着灯笼,嗝~别人不都看着咱们了吗?还是把灯灭了吧?嗝~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逃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不是逃路嗝~而是逛夜市去了呢!” 要是平时,杨丹玉非得骂她一顿,“这不停的打嗝咋还那么多话?” 可此刻,她倒是希望女儿能多说一些,这样可以忘掉一些可怕的事实,她的心里也能不那么紧张。 第六章 冒出来个弟弟 姜然其实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啥,她这会脑子里乱的很,心里也是又慌又乱,就想说点啥才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害怕。杨丹玉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听到女儿的话觉得挺有道理的,手忙脚乱的赶紧把灯笼给熄灭了,“可不,都怪你爸,傻不傻你说?让我拿着灯笼逃跑……”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这不是怕你们看不着道吗?行了,咱们快走吧,一会烧起来该有人过来看了,真要堵上了走也走不了啦。” 杨丹玉还没什么,她听出了老姜的声音,可姜然的心神全在老妈那灯笼上,被这么一吓腿就一软,幸好她反应快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气的低吼道:“爸!你干啥啊走道没个动静,吓了我一跳!” 姜延凯一听忙伸手去摸女儿的头发,“那啥,摸摸毛吓不着啊,”又去揪她的耳朵,“揪揪耳吓一会儿。”这才说道:“你瞅你这点小胆,刚才那胆子都哪去了?” 姜然嘟着嘴:“刚才不是没办法嘛!” “我其实是特意的,你看看现在是不是不打嗝了?” “咦,还真是,爸你这招挺好使的,就是怪吓人的,我魂都让你吓出来了。” “没事我给你叫回来了……” 杨丹玉:“……你们两个别废话了,赶紧的,那走道还耽误你们说话啊?然然你走快点,再这么慢一会天都亮了。”说完又回头:“刚才是没有咱俩搁她跟前,你看着的,咱们刚才要搁她身边,她指定就会哭着叫爸叫妈,啥也干不了。那家伙,才会自己娇惯自己呢!” 姜延凯一只手握着一个,拽着她们走的极快,转过几个弯,刚进入一个黑咕隆咚胡同里,一只手从黑暗里伸了过来…… …… 一个泔水横滚,满地臭气和垃圾的小窄巷子里。 姜然惊讶的看着武浩怀里抱着的,脸色苍白的小男孩。 男孩额头上有伤,包着白色的布条,看着很虚弱。 他看到自己和老妈时,立刻伸出两只小手,软软糯糯的叫道:“娘亲~姐姐~姐姐没事太好了,都是坏舅舅,和坏人一起来抢姐姐~娘亲抱抱,头疼!” 说着泫然欲泣的看着二人。 这软萌软萌的小男孩立刻就萌化了姜然和杨丹玉。 杨丹玉立刻伸手,“来,娘亲抱。”非常自然。 姜然立刻瞪大了眼睛,才意识到这孩子刚才话的意思。 娘亲?姐姐? 这小孩是她的弟弟? 天老爷哎,上辈子她可是独生女,难道说,老天爷看不过去她好吃懒做奸懒馋滑(杨丹玉语),给她送来一个弟弟争宠? 她立刻警惕起来。 伸手去挎杨丹玉的胳膊,瞪着眼睛看着小孩:“妈,我腿还疼!” 杨丹玉忙叫姜延凯:“快给你姑娘揉揉腿!” “不,我爸手劲太大,捏的疼,你给我揉!”她心里危机感大增,拉着妈妈不肯松手,“你把他先放下,要不还先让我武叔叔抱着。” 杨丹玉只好把怀里的小男孩递给走过来的姜延凯,“你先抱……” 话没说完,就听小男孩十分惊恐的哭喊着:“不要爹爹抱不要爹爹抱,姐姐快跑,坏爹爹来了要卖你了……” 大家俱都是一愣。 杨丹玉眼圈一红,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柔声道:“咱们不要爹爹抱,娘亲抱着,不怕啊,爹爹不会卖姐姐的,爹爹是喝多了被坏人强摁的指印,是那些坏人坏,不是爹爹坏啊~” 得把这印象扭转过来才行。 她抬手招了招:“然然过来,这是你弟弟,看,姐姐还是爹爹救回来的呢,爹爹怎么会是坏人呢!” 姜然还处在震撼中。 被姜延凯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被这小孩这么一哭一闹,她哪里还有争宠的心,“……弟弟,”叫啥名啊之前爹妈也没说给她听,“弟弟别哭,姐姐没事了,你看,姐姐这不是好好的嘛!” 小孩哭的气息不够用,小胸脯高低起伏着,眼睛半眯着呼呼直喘,杨丹玉吓的直喊“老姜,快点,不行还得让大夫给看看……” 武浩赶紧:“丹玉你不用急,大夫之前说了,没事,就是虚得好好养着。”其实大夫给开了几天汤药,但他们没抓药,救了姜然他们马上离开这里,带着药既没办法煎药,又怪重的没法拿。 姜延凯接过孩子,轻抚他的后背,见他看着自己的眼里还有惊恐,心中暗骂原主这个混蛋玩意:自己的儿子都不待见,想也知道平时这个爹当的有多差劲了。 “别怕啊,多多,爹爹最疼你和姐姐了,你看,姐姐都不怕爹爹……”杨丹玉哄着,轻轻拉了一把女儿。 “多多?”这算什么名字?姜然心里的念头一闪而逝,忙上前将头搁到老爹肩膀上:“是啊弟弟,爹爹可好了,你不要怕啊~” 孩子还小,幼小的心灵里爹爹是不喜欢他们娘仨的,娘亲每天挨骂受累,姐姐在爹爹面前大气不敢喘一下,自己更是看到爹爹就溜边走。 他有些疑惑。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还带着泪珠,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娘亲和姐姐都这样说,他就闭上了眼睛,心里告诉自己:娘亲和姐姐对他最好了,应该信她们的话,可是看到爹爹就害怕怎么办? 小手不自觉的挪到了胸前:不怕不怕,我是小小男子汉,我闭上眼睛看不到爹爹就不怕了。 见他慢慢安静下来,姜延凯这才把他又交给杨丹玉,“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探探情况。” 姜多多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到自己又回到了娘亲的怀抱,十分开心,眼睛睁开嘴角不自觉的上翘。 姜然从没和这么小的孩子相处过,哪怕没有记忆,可刚才被这孩子维护,心里还是很震撼的。 小孩伸出小手,弱弱的糯糯的,“姐姐,手!” 杨丹玉赶紧说:“快点拉着他的手。” 姜然伸出一手,小孩勾住她的一只手指,开心的笑了,“娘亲,姐姐和多多不分开!” 杨丹玉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不分开,多多放心。” 姜然补了一句:“还有爹爹!”落下爹爹可不行。 小孩的眉头皱了皱,不怎么情愿的偷看了一眼正跟武浩交代的爹爹的背影,小声说:“爹爹吓人!我怕!” 说再多的不用怕也是徒劳,只有日后让他一点点感受来自父亲的爱才会忘了以前那些可怕的事。 疲累的小孩没几秒就睡着了。 第七章 讲讲原主的事 旁边一直看着这一幕的武丽娜十分羡慕的跟程琪说:“妈,你快看快看,多可爱啊!要是我也有个弟弟就好了,要不你们再生一个吧!” 程琪翻了个白眼:“说的倒好听,那年我说要个二胎,你这家伙哭的啊,说什么‘你生下来我就把她掐死’,完了我让你姥给骂了一顿,还弟弟?” 武丽娜嘟了嘟嘴:“那时候我不是小嘛!” 那边,武浩要跟姜延凯一起,后者指指这几位:“你在这儿陪着她们,要不我不放心。” 武浩点了点头,指着脚边立着的那根手腕粗细的木棒:“你放心,有我在!”大有一副拼命也会保护好这几人的意思。 姜延凯拍拍他的肩,别看这家伙人高马大的,其实胆子并不大。好在他遇事哪怕害怕也不会往后退,这点早在他们少年时结帮打架他就知道了。 杨丹玉怀里抱着一个,两妈带着仨孩子蹲在角落里,而武浩躲在街角探听外面街上的情况。 这是武浩找的地方,是他……不,他的前身做工的酒楼后门,十分偏僻。 之前姜延凯和杨丹玉去找姜然的时候,他们就抱着这孩子先去了郎中家里,郎中给伤口处上了药又重新包扎了一下。之后他们就到了这里,跟姜延凯相约的地方。 这地方离城门不远,后门这条街非常偏僻,躲这里不容易被人找到。 姜然蹲在那,一只手捂着胸口安抚自己那颗被吓的差点飞上天的心,一只手捂着鼻子,脚底还是不时的挪动,免得被脏水弄脏了她的鞋和裙边。一边则答着好奇宝宝武丽娜的十万个问题。 人比人气死人。 武丽娜和她一样没有记忆,可人家不像她碰上这么可怕的事,她醒来后就一直和她妈妈在一起,直到她妈妈又听到姜凯喊丹玉,这不,两家人顺利会师。 武丽娜以前就是个说话细声细气,娇里娇气的女生,穿越过来还是这样,她听到姜然说把人给掐晕了,她捂着嘴不敢相信,“啊~然然你下手可真是狠?他也太倒霉了吧!” 姜然嘴角抽搐了下,决定闭嘴不再和她说话。 武丽娜又问:“哎呀那他躺那没人管不会死了吧?” 姜然之前一直忽略的事突的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她愣了一下才犹豫着道:“应该不会吧……” 程琪正好听到这话,呵斥道:“胡说什么?然然做的才对呢,要不然倒霉的就是然然了,那些人这么坏,打死也不可惜。” 武丽娜说话根本没过脑子,并不是她真的有多么同情那个男人,“噢,也是噢!然然,你没事太好了,要不然姜舅舅和姨得担心坏了。” 姜然不爱和父母一起去参加饭局,就是因为她和父母朋友家的那些孩子并不熟悉。 她就觉得不理解:你们是朋友不假,可我们又不熟,又没有共同话语,干吗非要把我们拉一块? 杨丹玉这些做家长的也都纳闷:“小时候都认识也一块玩,那咋大了就不说话了呢?往一块唠呗,我就不信没话题?那一回生二回熟,熟了不就好了?” 姜然不想和武丽娜说话了,还是趁这机会多了解了解她不知道的那些事,“娘,你跟我说说家里的事呗!”又小声用气声说:“我啥都不知道别在弟弟面前露馅儿。” 杨丹玉点了点头,“是该说。”先转头和并排蹲着的程琪说了句:“咱和姑娘都讲一讲原主的事,别碰上熟人惹人怀疑。”这才开始和姜然讲起古代姜家的事。 她一边整理着记忆,眉头锁着紧紧的,一边组织着语言:“你爹名没变,家里兄弟两个,他是老二。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都嫁人了在乡下住。你那古代的爷奶过世以后,他和这些亲人没有过来往。估计以后也不一定能碰上了,咱就先略过,有时间再说他们。” “你这古代的姥爷还活着,你娘我还有个弟弟……”说到这里她的话音一顿,犹豫着要不要说?要怎么说才能不吓着姑娘。 姜然一看就知道她妈在想什么? “妈,你就说吧,总得让我知道真相。我不怕啊!” 想到姑娘之前没遇到她们时的表现,杨丹玉心里微微一松,当爸妈的通病,总是孩子还小,孩子不懂,还是孩子。 其实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她们认为还小的孩子早长大了,足以应对各种各样的事情,甚至比他们这些父母做的还要更好! “之前,你掐……的那个人,就是你的舅舅。” 姜然的张巴顿时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舅……舅舅?”姜然的脑海中突然就冒出段少爷说的那句“你舅舅还能害你不成?”当时她还纳了一闷:怎么跟她舅舅扯上了。 “靠!”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杨丹玉伸手轻轻打了她一下,嗔道:“不准骂人!” 她嘴唇使劲努了努,还是没忍住:“人渣!竟然和外人一起来害自己的外甥女!” 杨丹玉叹了口气:“你这古代的姥爷对我这女儿还不错,把我嫁给你爹,也是因为你爹是个读书人……” 姜然一听眼睛一亮,古代读书人可是比较有地位的,“啥人?秀才?”看这穿戴只能说还过得去,举人是不可能了。 杨丹玉撇了撇嘴:“你想啥呢?给你美的,还秀才。连个童生试都考了三次没考过,一气之下不考了,书也不读了,觉得是因为他没上银子给县太爷,怀才不遇,整天怨天尤人的,成天就知道喝酒打女人……呸,要不是现在是你爹,我穿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拿刀砍了这混蛋!简直不是人!” 姜然一听也愤然骂道:“人渣!”何况还卖了自己的女儿。 这一点,杨丹玉倒替他说了句公道话:“他确实是人渣,不过还没坏到这种程度。之前那个姓段的来过几次想要纳那姑娘,被他给拒绝了。他就勾搭上了你这古代舅舅,也不知道许了他什么,你舅舅拿银子让他姐做了一桌好菜,把他姐夫给灌多了,然后那姓段的带了人过来,抓着喝醉的你爹的手摁的手印。” 第八章 盼多多又多多 杨丹玉怜惜的看了眼怀里的小孩:“你弟为了救姐姐,这不,被那些畜牲的手下打伤了,他娘以为他死了,姑娘被抢了,绝望之下上吊了,你妈我就这么过来了。幸好这孩子命大,你爸发现后我们赶紧给伤口包上,又去救你的时候让你武叔叔他们带他去看郎中……” 她低声嘱咐女儿:“这孩子可怜,以后我就是他娘,你就是他姐姐,亲的,知道吗?” 姜然嘟了嘟嘴,好不想把妈妈分出去一半啊:“知~道~了~”好嘛,真是一觉醒来,改天换地了不说,还多了个弟弟,这上哪说理去? “对了娘,他大名叫什么?谁给起这么个名?还多多?我还以为古代没有叫叠字的呢!” “这又没有规定。这多多二字还是你古代的爷爷给起的,说是盼着这孩子以后钱多多,读书功名考的多多,长大成亲生孩子多多……反正就是啥都多,是老人的一个美好期盼吧!” 姜然听的嘴角直抽。 这想的够长远的,刚出生就想到以后生孩子的事了。 二人正说着,突然听到旁边娘俩的争吵声。 武丽娜的声音比以前更娇更柔,说话就像在撒娇,哪怕和母亲在吵架也像在撒娇。 这样的女人估计很得男孩子喜欢吧! 姜然心里嘀咕。 原来,杨丹玉给女儿讲家里的事,程琪却只说了一句:“没啥好说的,真要遇上人,就说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就行了。” 意思是让她装失忆。 武丽娜就不干了,“娘,好好的干吗说失忆?你就说嘛,你看人杨姨都痛快的就跟然然说。” “她们是她们,咱们是咱们。” 武丽娜再磨叽她就急眼了,“你咋这么磨叽?说不记得了就行了呗!你以为那以前有啥好事啊非得知道?” 这不,声音大了些,让那娘俩听见了。 杨丹玉劝道:“吵什么呢你们娘俩?” 武丽娜气道:“我妈呗!真烦人,说什么让我装失忆。” 杨丹玉一听就明白了,怕是原来有什么不好的事,她怕女儿受伤害才不肯说。 “你妈也是为了你好……”想了想还是不妥:“程琪,该说的还是得说,要不孩子不理解你,以后真遇上了,不知道反而吃亏,这可不是咱们那里,一句不知道失忆就能妥过去的事!” 程琪摇了摇头,“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杨丹玉知道她是不想自己娘俩听见,“要不你们上那边说去,正好小武子也在,有些事说清了,免得以后……” 程琪一想也是,拉着女儿去了武浩那边。 姜然好奇的问:“妈,啥保密事?” “不该你知道的别问。” 姜然撇了撇嘴,“不说拉倒!好像我稀罕是的。” 的确,她不稀罕。 杨丹玉曾经跟朋友吐槽:“现在小孩和咱们不一样,咱们那时候谁家长干什么的都知道个大概,现在小孩不知道,可好的朋友了,一问她爸妈干什么的?不知道啊~就这样式的。” 其实杨丹玉不知道,她姑娘这样的孩子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小孩真就是只和家里条件好的孩子玩。 二人关于姜然这古代姥爷家的话题一路歪到此时,早被这娘俩忘到脑后了。 姜延凯回来了,两处的几人同时住了嘴看向他。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 武浩一家三口跟过来。 姜延凯手里拿着四个装水的水袋,分给武浩和程琪两个,还有两包米糕一家分了一包。“正好有家杂货铺开门了,就这四个了,点心也就这点昨天剩的,我闻了闻没坏就都买了。” 不仅买了水袋还让人店家给灌了井水。 他有些焦虑: “我刚去城门那看过了,城门已经开了,城里好几处着火的,还有人趁火打劫。外面有些乱,有人在救火,还有不少人乱哄哄的都在出城,” “而且我仔细看了,出城的大多都是赶着骡子车驴车的,有车的肯定都是有钱人,兴许然然听到的是真的?不管是不是吧,咱们都得赶紧出城。” 杨丹玉一听立刻道:“那咱们也买辆车吧,就这俩孩子这样,还有个小的,你看像能走动道的样吗?” 姜然和武丽娜立刻同时看向姜延凯,同时把小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走不了!” 说的那个整齐啊! 姜延凯摇头,“我刚才看了,城门口附近的车马行都没开门,咱们不能在城里再磨蹭了,这是逃命,走不了也得走。再说咱们就是买了车也没人会赶啊!” 他看向武浩:“小武子,你们一家三口可想好了?万一没有人打过来,你们可就白跑了,我们家的事咋也找不到你们头上……” 他话没说完,武浩还没说话呢,程琪已经打断他:“要走一块走!你别废话了,咱们一块来的,走也得一块走。你放心,我们心里有数,以后是好是坏我们绝对不会埋怨你们的。” 武浩也低声道:“就是,凯子你说的那是啥话?咱们啥关系说这个?再说了,那万一真是什么地方打过来了,那可是战争啊……不行,得赶紧走。” 姜延凯深深的看了大家一眼:“好,真要走了,以后生死绑一块了,不管是好是孬,是生是死,都要同生死共患难,你们真想好了?” “想好了,咱们啥关系啊不用说那些个。走,我们不后悔!”程琪拉着女儿的手:“娜娜,你说是不是?” 武丽娜点了点头,“嗯,不后悔。不过妈,咱们能不能先找找家强再走啊?” 甄家强? 四个大人对视一眼,别说,他们还真没想起这个人。主要是他才上车没一会就出事了,出事后时间又这么紧迫,自己的记忆都没时间整理呢,哪有时间和精力去想别人? “这上哪找去?咱们先走,以后说不定就碰上了呢!” 武浩也说:“就是的宝宝,多亏咱们和自己以前长的多少都有点像,碰上了试探试探就知道是不是了。” 武丽娜嘟了嘟嘴,也知道没处找人去,无奈却也没办法,“……行吧。” 第九章 谁还不要个面子 姜凯看大家意见达成一致,“那咱走!” 武浩说:“要不你们先走,我知道个地儿,可能会有车卖,我买辆车再追你们?我小时候坐过马车和牛车,我慢慢赶估计牛车没啥问题。” 程琪觉得行,杨丹玉也看向姜凯,谁知道他却摇了摇头,“不行,要走一块走,分开走,万一走散了……再说了你们有银子吗?” 姜家是没有什么银钱了,要不也不能把自家的西厢房租给这一家三口。 至于武家,一个厨子能有啥钱? 大家都傻眼了,别看一个个的背着包袱,里面真没有啥太值钱的,最多就是几两碎银子,外加两根银簪子。 程琪吞吞吐吐,“那啥,我这有。” 大家齐齐看向她,她忙举手,“看我干啥?那是原主的锅我可不背。”她说着脸一沉看向武浩:“你啥意思?要是嫌弃我就直说,我和姑娘也不赖着你……” “说啥呢,行了她是她你是你,虽说咱们顶了人家的身体,有些事没办法,可这点我还是分的清的。” 姜延凯向武浩脸上露出点笑模样,他神色认真的看向几人:“还有件事,我和小武子之前商量过了,咱们两家的事,出去后都把嘴闭死,跟谁也不要说,万一,我是说万一碰上了他们几个,也别提这些事。不好!” 大家一齐点头。 谁还没有点隐私了,谁还不要个面子了。 商议完,武浩又提起买车的事,“这回有银子了……媳妇有多少啊?” “二十几两,够不?”原主那个眼皮子浅的,一点小恩小惠的就给收买了,要不是现在自己就是她,真想把她掐死。 这不是祸害人嘛! “应该……够吧?”他们也没买过牲口。 可姜延凯不同意,最主要还是他的第六感,觉得这城里有大事要发生,这种感觉很不妙,所以他不想再拖延下去。 杨丹玉是最了解他的人,一看他这神情立刻道:“咱们这时候可不能分开。俩孩子也没事,真到真格的,不能走也能走了。对吧姑娘?” 姜然立刻道:“对!没问题!我能走!” 因为她才逃命,她不能走那像话吗? 杨丹玉拿了衣服和包袱皮,将小孩紧紧绑在姜延凯的背后,看他好像要醒忙轻轻的拍了拍,姜多多的眼皮动了动,耳边听到熟悉的娘亲声音,脑袋蹭了蹭又沉沉的睡着了。 因为不知道要逃多久,东西带出来的都是有用的,一样没敢扔,姜延凯一边背孩子,另一边肩膀上还挂着一个大包袱,他中等个子,但人瘦弱,这样从后面几乎看不到他的人。 几人匆匆忙忙的往城门口走,那边不远就有个车行和拉脚的牲口行。 可不知道为啥这两家店铺都关着门,门口倒是有几人在徘徊着,好像也在等开门似的。 几人直接就往城门处去,出城的人不少,进城的几乎没有,而最让人觉得诧异的是,门口竟然没有守城门的。 这下几人更不敢再磨蹭,顺着人流车流出了城一直走不敢停,俩姑娘也是紧倒腾着小碎步,没办法,穿着裙子实在不方便,迈不了大步。 两个妈拽着女儿,就怕她们走不动了,还好都是懂事的,走不动也一直咬牙坚持着,只是这走能坚持,这生理上却不是你能坚持就行了。 走了没一会,姜然就想上厕所,她回头瞅了一眼城门,硬是忍着没吱声。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实在忍不住了,她和杨丹玉小声嘀咕,“妈……” 杨丹玉小声打断她:“不是说了吗?要叫娘,别叫习惯了让你弟弟听见。” 姜然改口:“娘,我想小便,憋不住了……”腿都夹一块了。 杨丹玉一听四处看了看,这会离城门远了,道上走道的没几个,有也大多数都是跟车的,她赶紧喊后面殿后的:“老姜~” 姜延凯擦了把泪走过来问:“咋了?走不动了?再坚持坚持啊姑娘。” 姜然摇头,杨丹玉小声说:“我们想上厕所。咋办啊?” “啊~那~”姜延凯跟杨丹玉一样往四下里看了看,一指旁边小树林:“去那边吧。”说着喊武浩,“拿斧子开个路,让她们娘几个进林子去上趟厕所。正好我去问个道儿。” 武浩拿斧头在前面开路,武丽娜嘟嘴娇声道:“啊~我不想上……”话没说完被她妈打断了,“不想上也得上,要不一会你想上也没人伺候你。” 她嘟了嘴小声嘀咕:“人家不想上还非得让人上……” 程琪没搭理她,姜然劝她:“丽娜姐去吧,咱们做个伴。” 两妈拉着两个姑娘跨过壕沟,从野草杂木中穿过,进了林子。武浩又往前走了走停住脚步,指着几棵挨的近的树:“你们上那边吧,我在这边等着你们。” 两妈站前面挡着,让两姑娘先上,“大号小号?” “小号。”姜然挥着手,“这么多蚊子~”武丽娜更是“啊~”的一声叫,“这么多蚊子和小飞虫,我不上了……” “哪那么多事?不上你能一直憋着,以后都是这种条件,爱上不上。”程琪没好气的训道。 杨丹玉则折了两根树枝递给二人,“自己拿着赶一赶,小虫子就不往身边飞了。”又折了两根递给程琪一根,“蚊子是有些多,以前她们娇生惯养的,然然每回上山都嫌苍蝇蚊子多不爱去……”这回是因为她的事庆祝,她没办法才跟去的。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你说当初咱们上什么山啊?这下可倒好……连累你们也跟着逃命。” 程琪:“说这个干啥?要上山也是他们几个男的自己张罗要去的,谁也怪不着,要怪啊只能怪他们自己。”倒是那个甄家强,女儿的男朋友,是被女儿叫上的也跟着一块倒霉。 姜然说:“就是啊妈,这种事一看就是上天注定的,那咱们好么央的也没撞车也没翻车,就突然这样了,说明啊,老天爷他早安排好了,就是咱们不上山,在家吃在饭店吃也都一样。” 武丽娜立刻接上:“就是啊姨,就是这回咱们没事,说不准哪回也被送来了。其实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看你们都年轻了,我妈可能比我之前大不了几岁,不挺好的吗?” 姜然马上道:“就是,省得天天老想减肥,还得做面膜买化妆品的琢磨咋把这脸弄年轻些了。” 这二人一唱一和的,杨丹玉心里顿时松快不少,“你们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要不然……” 第十章 俩妈和俩姑娘 这个负担放下了,可是家里爸妈怎么办?她们这些人,只有她家里没儿子就两姑娘,而且妹妹一家都在国外,现在国内国外又交通不便,就是能回来以后又怎么办?她们也不是有钱人,出国也是为了陪读,放弃国内的一切从头开始本来就很难…… 爸爸又得了癌症晚期,时不时要去医院,没有她和老姜在家,开药、检查、治疗这些老妈都弄不明白可怎么办?爸妈又不是爱求人的性子,自己的侄子外甥都不愿意多求一次,以后她们没了二老可怎么办? 这么一想,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 这一哭把在场三个人吓了一跳,之前杨丹玉表现的特别坚强,又有姜延凯这个主心骨,让她们个个觉得有支撑,心里并不那么慌乱。 可现在她这一哭,大家心里就都不好受了,程琪以为是她心里有负担,忙玩笑道:“这咋还哭上了?快别哭了,穿就穿了呗,以前不还嫌唠嗑说咱们要是能重活就咋样咋样吗?你看孩子们说的多好,现在咱可年轻了十几二十岁,多好的事啊,以前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姜然比程琪要了解她妈妈,赶紧提了裤子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把裤带系好,过来抱住母亲安慰道:“妈,你是不是想我姥我姥爷了?” 杨丹玉哭的呜呜咽咽:“咱们都跑这来了,你小姨又在国外,你姥和你姥爷可咋整?” 姜然也红了眼圈,“妈~你别哭,我姥爷会好好的……”话实在说不下去了,姥爷的病能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她们一家三口这一走,姥爷会不会伤心到加重病情…… 武丽娜也掉起眼泪,“妈,她们这么一说,我也想我姥姥姥爷了……哎呀我屁股上好像咬了好几个包~” 程琪本来抹着眼泪,“想有啥办法?你大姨二姨和两个舅舅会照顾好她们的。丹玉你快别哭了,说不定咱们还能回去呢?”咋来的都没弄清楚,说不定她们前世的身体都还好好的还有救呢! 听到女儿后面的尖叫,她:“……” 瞪了姑娘一眼,很没诚意的说了句:“没事过去我们小时候常挨咬。” 姜然也哭不下去了,“我屁股上好像也咬包了,刺挠,哎呀我想挠。” 杨丹玉知道哭没有用,既不能让她回去也不能让她心里好受点,可她就是忍不住。 但被这两个人的话弄的她是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最后她和程琪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道:“你说可咋整?就这么没心没肺的,要是咱们不搁跟前,那能放心?” “真是愁死人!”程琪也无奈的说了句。“幸好咱们都来这了,好赖都在一块!” 这回换班了,两姑娘挡着,两妈开始蹲坑。 一边蹲坑还一边唠嗑。 “丹玉,你说我都四十七了,说起来挺吓人快五十岁了,可我自己没觉得我年纪大,我还觉得我挺年轻的。这下好了,真年轻了,你说这咋这么不真实呢!你说,咱不会晚上睡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梦吧!” 杨丹玉一听也乐了,“我倒希望是梦……别说你了,就我天天看自己的脸,就觉得呀又多了一道纹,你头发不白还行,我这头发两边白的可多了,烦完了,这下好了,二十八,以前我二十八吧,然然才五岁,那我们单位我都属于结婚早的,现在二十八,然然十三了,就说这古代催不催残人吧!” “可不咋的,不过说句实在话,要不是惦记家里的老人,我还真就觉得年轻了挺好……唉,不过现在想那些也没用,你说,咱还能回去吗?” 杨丹玉摇了摇头,这她哪知道。她也想变年轻,年纪越大就越想年轻,可是要是能回去她还是会回去,她放心不下爸妈。 不过这事不能想了,容易情绪低迷,现在他们的处境不好,再心情低落那可不行。 她低声说道: “这变年轻了也是好事,不过别的不怕,就是这上厕所没有纸不习惯,还有要来事儿没有卫生巾,咱们还能对付对付,这两孩子咋办?” 程琪说:“没办法,到啥地步说啥话,人家这儿的人用啥咱们就用啥呗!” “他们都用草木灰……” 这是两妈的对话。 再听听两姑娘说些啥。 武丽娜揪了揪自己的裙摆:“然然,你看我这绸子裙子都刮坏了,可真白瞎了,这衣服这么漂亮,以前我就一直想要件汉服我妈不让,说我太胖了穿上不好看,这回好不容易有了还刮坏了。” 姜然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坏就坏了吧,可能是刚才咱们上林子里来路上刮着了。丽娜姐你其实以前也不太胖,跟我差不多,我也是,我妈说我个子太高不适合汉服。” 武丽娜:“哈哈,现在个矮了也瘦了,穿上还行吧?就是没有胸撑不起来……你这个衣服不好看,我看你家挺大的挺好的,咋还穿布的呢?还是我的好看,我这是绸子的。” 姜然低头看了一眼,“你那是挺好看,丽娜姐,其实你还好,不像我这瘪瘪的一点没有,……对了丽娜姐,你多大了?还是比我大吧?我没有记忆你呢?” 武丽娜的话差点没让程琪的肺气炸。再听到姜然的话,她无语了,看向杨丹玉,发现她也正皱着眉,眼神中的含义和自己是一样的:啥时候了,还想这些?那心咋那么大呢? 杨丹玉实在听不下去了,“闭嘴吧这里是古代让人听见咋办,我看你们还是不累,不知道省点力气?”关键是听这二人的对话让人生气。 咋的,以为这是效游啊? 俩姑娘对视一眼,一齐笑嘻嘻,姜然道:“生活都这么苦了,再愁眉苦脸的可怎么活啊!这叫苦中作乐!” 武丽娜则说:“我们总不能哭吧!” 杨丹玉一想也是,“行了,都完事没有?完事赶紧走!” 路上汇合,杨丹玉问:“老姜你方没方便?要没去赶紧的,把孩子解下来给我,我们等你。” 姜延凯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汗,“去过了,咱们赶紧走,这里离城门还是太近了。” 杨丹玉说着话去看孩子,这一看吓了一跳,“多多的脸怎么这么红?”又伸手去摸他额头,急道:“孩子发烧了,怎么办啊老姜?” 第十一章 人各使一股劲 姜延凯知道,肯定是伤口发炎了,可这时候不能回去。 “太热了,太阳晒的。”他安排几人:“弄点树枝来挡一挡就好了,再给他喂点水。” 武浩这才想起来,忙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个黑黢黢的小药丸,“这是那大夫开的,说是清热解毒,反正没害处,给他吃上吧!” 杨丹玉忙接了过来给多多喂了,“开了多少?还有没有?” “有,让那大夫开了十粒呢!”武浩嘟嘟囔囔的:“那大夫贼黑,就这么十粒药,要了我二钱银子。这哪是药啊,这特么就是金子。黑心的家伙!” 程琪说他:“赶紧的吧,别废话了。” 武浩拎着小斧头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我就说两句话就废话,你一天的嘟嘟嘟就行。” 杨丹玉正好说了句:“回头我把银子给你。” 他在前面没听着,程琪在后面跟着,转头说她:“给什么给?以后等啥时候安顿了再说,现在咱们银子都一块花!” 杨丹玉一想也是,干脆说道:“行,那就以后再说。你跟着他干啥?让小武子自己去就行了呗。” 程琪一边小跑一边摆手:“小武子干活那个笨啊,你指望他……” 姜延凯以前就说过:“人各使一股劲。小武子就愿意做饭,会做饭,那别的活,比如说修个水啊接个电啊,外面那些活比如刨个地啊,采个菜啊就不行了。” 总不能在这官道上等着,一来太阳毒晒得慌,二来姜延凯老是想起姑娘说的那句不知道是“齐兵还是骑兵”的话。 “咱们先到林子里等一下。” 到了林子里,这里要凉快多了。 杨丹玉把孩子从老姜背下解下来,抱在怀里又给他喂了些水,担忧道:“会不会是伤口发炎了?也不知道这药好不好使?” “放心吧,这大夫在县里还是挺有名的一个大夫,就是心比较黑,收费比较高。” 姜延凯从水袋里倒了些水沾湿了腰上系的一块布巾,在小孩脸上,脖子和前胸后背一顿擦,“过一会就能上药劲,把热降下来就没事了,这伤口发炎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武浩和程琪砍了一些小枝条过来,姜延凯叫他们编成帽子,“一人戴一个,多少能顶点用。” 武浩跟他学过这个,两口子编的不快倒挺认真,武丽娜觉得好玩也去跟着编。 只有姜然,不声不响的走出去好远,直到姜延凯摸了摸小孩的额头不那么烫了,才想起来:“那谁,姑娘来?” “不是在那……边……”杨丹玉发现女儿不见了,急的喊起来:“然然……” 刚叫出声,姜然从树后转出来,手里捧着一把不知名的小花,“娘,爹,我找到草药了。” “你个熊孩子瞎跑什么?”杨丹玉劈头盖脸的骂了一句,刚才真要吓死她了。刚才顾着多多没顾上她,就这么一会就没影了,她能不害怕吗? “以后不准一个人乱跑,这里你以为是咱家呢?真跑丢了找不着有你哭的。”又吓唬了她一句。 姜然吐了吐舌头,到时候哭的是她还是她妈,可就两说了。 “妈,你别生气,你看,这花是草药,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咱们备上点,万一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冲上一碗水可能救命呢!” 杨丹玉半信半疑的捏了一朵仔细看了看:“看把你能耐的还认识草药了,能认识野菜我都得烧高香……哎这啥玩意?老姜,你认识不?” 姜延凯瞅了一眼,“黄花菜?不像!不认识!问程琪,她常采野菜,说不定认识。”说着接过来拿到程琪跟前晃了晃,就看程琪仔细看过后摇了摇头,“我就认识咱们那常吃那几样,别的我可不认识。” 又说二人:“人然然是农业大学大学生,那采的肯定没毛病,她说是草药肯定就是草药,瞎怀疑啥啊你们?” “快拉倒吧,她认识啥啊!连庄稼苗都怕是认不全呢,何况这花了。然然,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啥?” 姜然抱着肩膀:“还不相信人!妈,你真不认识?你忘了你前些年还买过还喝呢?” 杨丹玉皱着眉仔细看了看:“我买着喝?我想想啊,玫瑰不是,菊花更不是,桂花也不是……啊我想起来了,金银花是吧?肯定是,清热解毒,颜色也差不多……唉姑娘,你咋认识的?是金银花吗?别弄错了再药着啥的。” “肯定是,我们学校有这个,我见过。” 至于说农业大学学生就得认识这个那是个笑话。 编好帽子,一人戴了一顶,抓紧继续上路。 刚才去方便,加上这一会,半个小时过去了。 他们用两条腿走路,当然走不过那些有车的,如今路上只有他们几个背着行李艰难的走着。 这所谓的官道,比他们小时候走过的坑坑洼洼的路没好到哪去。 路不平坦,全是土,走了几个小时的他们,那身上脸上全都灰突突的,看不出脸色来。 而六人队形也从开始的,武浩打头,姜延凯断后,变成了这一家三口程琪在最前面,武浩拽着武丽娜跟在她身后四五米远的地方。 杨丹玉拽着姑娘在他们后面四五米远,最后是姜延凯背着小多多。 姜然觉得腿肚子之前抻过的地方疼的厉害,肚子也饿得难受咕咕叫起来,她哭丧着脸回头问:“爸,还要走多久啊?我走不动了。” 姜延凯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把脸,那脸上立刻一道一道像是糊了泥水似的,他抬头看了眼高挂天上的太阳,“这才走了几个小时就走不动了?完蛋啊姑娘?这也太缺乏运动了。你看你程姨。” 几个小时啊~他们从太阳还没出来一直走到太阳高悬头底,除了水一口吃的没吃,她能坚持到现在她自己都挺佩服自己的。 “什么缺乏运动,这又不是我……”差点说漏了,以后当着多多的面说话都得小心,就怕被他不小心听到。 不过她还是不服气的说:“再说,这又晒又热的,能走这么长时间,全是我想着这是逃命这是逃命才支撑下来的好不好?我都已经很厉害啦!是不是娘~我是不是挺厉害的啦?” 第十二章 过路的骑兵 杨丹玉嗯了一声,和往常无数次一样,也不知道是敷衍还是真心的,“厉害,我姑娘可厉害了。”又习惯性的拆台:“你以前可能还不如现在呢,成天的躺那不动弹,除了床上就是厕所、厨房的。” 姜然:“……才不是呢!” “爹,我要喝水,我要吃饭,我要躺着,我要睡觉~”她不理母亲了,继续苦着脸跟她爹叫唤。 杨丹玉气已经喘的有些不匀,“要不老姜,咱们先歇一会,我也试着饿了,昨晚就没吃东西,又走了大半天……” 姜延凯回头瞅了一眼刚要张口,突然脸色一变,他趴到地上听了听,跳起来高声喊前面:“程琪,小武子,赶紧进林子,快!” 他的语气严厉又急促,一边喊已经一手一个拽了这娘俩就往路边林子里钻。 程琪和小武子听到声音也赶紧往路边跑,跑到路边才发现他们和姜然等人正好跑反了方向,就想要调头往回跑。 姜延凯一回头正好看到,松了抓着杨丹玉的手朝他们使劲挥了挥,大声吼道:“回去!赶紧进林子躲起来不要出声!” 武浩一家三口又赶紧慌张的调头往林子里跑。 姜延凯一只手抓着女儿的手跑进林子里,顾不上枝枝桠桠的划在自己脸上身上,另一只手肘护在姜然头上。 杨丹玉则跟在他身后护着姜多多。 这时候,跟着就是一个跑的杨丹玉和姜然才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入耳朵里。 那声音轰隆隆的好像地震一样,骇的这母女俩个脸色煞白,而姜延凯也是一脸凝重,脸上担忧的神色一闪而逝,拉过二人躲到树下,“都蹲下别出声。” 杨丹玉看了一眼被吵醒还有些不太清醒的多多,柔声安慰道:“多多睡吧,娘亲在这呢!” 姜多多强力撑着眼皮,弱弱的叫着“姐姐……” 姜然赶紧握住他的手:“姐姐在呢,睡吧,睡吧!” 姜多多这才放心的闭上眼。 这么一打岔,娘俩个竟然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与此同时,对面的林子里,武丽娜吓的尖声叫起来,“妈,我害怕~”武浩已经骇的不知所措,被女儿这一嗓子喊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下,不过他手紧紧拉着女儿没松开,倒是程琪比他还要胆大,上前捂住女儿的嘴:“别喊,再把人招来,不要命了~害怕就自己捂着点。” 又拽了武浩一把却没拽起来,“行不行啊你?躲树后面去,快点,走不动就爬过来。” 这一家三口连滚带爬的躲到树后面,程琪干脆把女儿的眼睛也堵上了,怕她害怕再忍不住喊出声来。 两家人刚藏好,官道上就扬起一阵沙尘暴似的尘土,一大队青色铠甲的骑兵身上满是血迹,骑着马风一般从这里经过,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官道上呛人的尘土慢慢的弥漫进林子,再慢慢的消散在半空。 可是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却让久久不散。 普通人真的是难以承受这股骇人的气势。 武丽娜开始只是呜呜小声抽噎,可慢慢的哭声大起来,“妈,爸,我害怕,我要回家。” 她还以为这些人是来抓姜然的,没听说抢走姜然的是知府的小舅子嘛,那看电视也知道知府可是一地的大官。 武浩仰躺在地上,他刚才看着那特别震撼的一幕竟然吓尿了,幸好身上是草地看不大出来,可当着姑娘的面也太丢脸了。 “宝宝,爸也害怕,你这一哭我更害怕了,咱不哭了行吗?”他看了眼媳妇,这娘们以前有心肌炎,也不知道吓的犯没犯病,“你没事吧?心没突突?” 程琪有点吓傻了,不过她很快回神,这心能不突突吗?可看这爷俩那熊样,她强撑着,“我没事。娜娜别哭了,哭也没用,咱都来了肯定是回不去了……”当她不想回去吗? 她说话声也有些变调。 “爸,妈~我不想跟着姜舅舅他们了,太吓人了。” 武浩悄悄挪了挪地方,看媳妇看向他,悄悄指了指裤子又指了指地下,程琪翻了个白眼,这胆小的玩意,你要有事需要安慰的时候,就压根指不上他。你不安慰他就是好的。 武浩当没看到白眼:“姑娘啊,那可不行,听话哈,咱们都说好的事,可不能变卦。那样可不行,爸爸妈妈和你姜舅舅可是从小玩到大的,这种没义气的事可不能干啊!” “可是我真的害怕~” 程琪过去搂了搂姑娘,难得的语气温柔了许多,“姑娘,爸妈也害怕,可你看那些人那个凶样,咱们能回去吗?多吓人啊……再说了,咱们不能回去也有咱自己的原因,也不是全都为了你姜舅舅他们。 为啥不能回去呢,等有时间了我们再慢慢说给你听,以后这种话不准再说了知道吗?让你姜舅舅听了不好。再说之前他不是说过嘛,让咱们不要跟着他,咱们既然选择跟着他走,就不能后悔知道吗?” “可我后悔了不行吗?这也太吓人了……” “那也没办法,这是咱们的命!”程琪紧接着安慰她:“放心吧,你姜舅舅厉害着呢,你没看着刚才那些骑马的离那么老远他就知道了吗?要说咱们那一车人,咱们也只能跟着你姜舅舅,不光是你姜舅舅和咱家最好,还有他责任心最重,肯定不会抛下咱不管的,知道吗!行了别哭了,一会让然然看见该笑话你了,你看人然然胆子多大,遇事一点不慌张~” “咱谁也不跟还不行吗?咱们就在之前那个家里过日子不行吗?我爸还去当他的大厨不行吗?又饿不死又冻不着?咋也比现在这样式的强吧?” 武丽娜擦着眼泪,哀求道:“姜舅舅再好,可咱们跟着他们这么危险……我不想走了,我想回去。” 武浩和程琪俱都沉默了,好一会程琪才叹了口气,“娜娜,咱们要不是穿到这么一家人身上,咱们要是再早几个月穿来,我们都不能让你受这个苦,可现在……” “现在咋了?现在和以前有啥不一样啊?就因为你说的那什么钱老爷吗?”武丽娜有些崩溃的大哭起来。 “跟那没关系。”程琪低声道:“是你……” 第十三章 能不能别吹牛 杨丹玉觉得全身都被汗浸透了,她一屁股瘫坐到地下,喃喃着,“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骑兵……肯定是然然听到的那个骑兵,也太吓人了,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这么大的血腥味……” 姜延凯纳闷的瞅她:“你咋知道这是血腥味?你连只鸡都没杀过。” “那还用知道,这么大的味,又是从这些人身上发出来的,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来。”当她的书都是白看的? 之前没有味道,这些人离开就有这么重的血腥味,那还能闻不出来? “说实在的,当初看视频,看咱们国家的骑兵时就有一种自豪骄傲的感觉,热血沸腾的,可这看着真的了,怎么吓的我好像要尿裤子了似的……” 姜然也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她赶紧瞅了一眼姜凯,妈你说话能不能讲究一点啊~ “妈,你没事吧!” “没事,然然,你不害怕吗?” “怕啊,不过咱们这不是躲起来了嘛,他们再厉害抓不着咱有啥用?我爹比他们还厉害,能提前预知他们的到来。”她都有过心理准备了。 姜延凯:“……” 姑娘崇拜他是好事,可他咋感觉心理压力这么大呢? “姑娘说的对,有啥可怕的,没事然然,有爹在呢!想当初你爹我当兵的时候,那可是获过好几回大比武的第一呢,我也就不是骑兵,要不然我骑马打仗可不次于他们。” 杨丹玉看着心大的女儿和在他女儿面前死撑面子的姜延凯,犯愁的揉了揉额头,“我谢谢你们爷俩啊~能不能别吹牛?这爷俩,一个给她爹戴高帽,一个能把牛皮吹上天,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那大比武是啥范围你没跟你姑娘唠唠?姑娘,别听你爸吹牛逼,你爹那大比武撑死了他们一个……” 姜延凯不干了,“哎我说杨丹玉,你能不能不当着你姑娘的面埋汰我?一个啥一个?我们一个连呢,二百来人呢你闹呢?” 姜然吃吃笑起来,“哎呀娘,这不是太害怕了听我爹吹吹牛给自己涨点胆吗?你说你老戳破干啥?”又调侃她爹:“不是说一个团吗?咋一个连了又?” 姜延凯:“……行,姑娘,你就跟你妈一伙的埋汰我吧。”说着不理二人,站起身道:“丹玉你先抱着这小子,你们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小武子他们。” 姜然立刻道:“我们也跟你一块去,这林子里静的吓人,我可不想和我娘还有多多在这呆着。” 杨丹玉拉住姜延凯,借着他的手把自己拽起来,一只手手往他脸上摸去,“你这脸刚才让树杈子划了一下,疼不疼?你瞅这衣服也扯破了……这布也太不结实了。” “啥布能抗这树枝这么刮啊?没事,我都没试着疼,走吧!” 一个男人也确实没什么可在意的,主要是现在没有这个条件去矫情,一家人相扶着走出林子,穿过官道,到了另一面树林里。 本来姜延凯是让这娘俩在道上等着,他过去叫了人就出来,可这娘俩刚被吓破了胆,一步一跟就怕丢了,“爹,我害怕,万一那些骑兵又返回来了怎么办?” “刚过去哪能这么快……”话是这么说,姜延凯心里也犯嘀咕啊,“一块,都一块!” 进了林子,姜延凯刚要喊,就听到有隐隐的哭声传过来,姜然低声道:“好像是我丽娜姐,不会是吓哭的吧?” 杨丹玉低声道:“备不住。这三个人,别看平时咋咋呼呼的,特别是你程姨厉害的敢和男的打架,可让他们真自己在这古代,真不如咱们。” “别瞎说,人没逼到份上,真逼到份上指不定活的比咱们都好。”姜延凯倒说了句公道话。 顺着那哭声走过去,离着还有一段的距离,就听到武丽娜哭着喊着说:“我不走了,我要回去,你们谁愿意走谁走……” 杨丹玉:“……”这才出来城不到半天,就后悔了? 她刚要开口对姜延凯说“她们实在不想走就让他们回去吧”,姜延凯已经“嗯哼”一声清了清嗓子,示意对面,他们来了。 武丽娜哭声戛然而止,当初说不后悔的是她,现在要闹着回去的也是她。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武浩扬脖大声问:“凯子?过来吧。” 姜延凯没动地方,程琪一看,快步走到这边,“凯子,在这儿歇一歇吧,娜娜吓坏了,让她缓缓咱再走。” 姜延凯点了点头,“那没问题。”又犹豫了下问:“丽娜刚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本来呢,我是不建议你们跟着受这罪的。” 程琪开口要说话,他摆了摆手:“别觉得咱们一起来的就得一起咋的,就是不在一块,都过好了,也只有为对方高兴的。没必要非得绑一块才是朋友!真的,我说的是真心话,可如今……” “现在回去反倒不合适了,要不这样,咱们往前走走,到其它的城市咱们再分开,你们两口子考虑考虑。” 他不等程琪开口,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我们上那边去,走了这么长时间正好歇上一歇。放心,我们不走远,有事喊一声就能听着。” 他们走到一棵较粗的树前,姜延凯把包袱卸下来,又让杨丹玉先把孩子抱过去,然后蹲下从包袱里面掏了两件半旧的衣裳团了团放到地上,招了招手:“然然过来,枕着这个躺一会。” 杨丹玉一把将衣裳夺了过去,使劲抖搂两下又团吧团吧塞回到包袱里,“你们俩行了啊,啥时候了,还讲究这个呢?你爹统共就那么两件衣裳,现在这件还划坏了,都弄坏了以后穿啥?光着?” 姜延凯:“……那不是还有嘛,咋就成就两件了?” 姜然:“……亲娘~” 杨丹玉:“……”没好气的瞥她一眼,“老姜过来抱孩子。”把孩子递出去,她盘腿坐到地上,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枕娘腿上躺着。” 姜延凯抱着孩子立刻跟上:“我也想躺,我也累了。” 不知道何时醒来的姜多多突然呲着小奶牙细声细气的说:“娘亲,多多也要躺。” 第十四章 接手了个烂摊子 姜然可没躺,只是坐在老妈身边,抿了抿发干的唇:“爹,我渴了想喝水。” “没你地儿!”杨丹玉不客气的说姜延凯,然后支使他:“把那包袱打开好好收拾收拾,吃的拿出来,我这肚子饿的咕咕叫了都。两孩子更是得饿了。” 一伸手抱过小孩,放到另一边让他枕着自己的腿,“行,多多也得姐姐一样躺着。” 姜多多露出小米牙笑起来。 女儿要喝水,姜延凯赶紧把水袋拿出来,捏了捏所剩无几的水袋,“慢点喝,别都自己喝了,给你娘你弟也喝点……”他说着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移开了目光:“丹玉,我顺那边走走看看有没有水……” 杨丹玉立刻道:“别的,你把我们娘俩扔这,你万一迷路走不回来了呢?不行,要去咱一块。反正不能分开。” 姜然习惯性的想要“咕咚咕咚”干它半下子,可眼角瞥着她爹这样,只灌了一口水,又给小孩喝了点,就将竹筒递给老妈,“娘你喝。”然后说:“爸,就是的,要去一块去,反正不能分开。” 姜延凯担忧的看着头上的大太阳,这林子里能遮阳,可要去了官道上,太阳这么毒,没有水可不行。“丹玉……” 姜然伸手去拽小孩的脸颊,“多多,你好些了没有?” “我好多了姐姐。”姜多多眨巴着大眼睛:“就是困老想睡觉。” 杨丹玉低头摸着孩子头上的小鬏鬏,“这孩子还是太虚了。老姜啊,昨晚我包了点肉,给他们拿些过来吧,多吃点肉也好有劲走路。” 他们出来的时候,是带了吃的和水的,只是天热那点水真不够塞牙缝的。这一路上,姜延凯和杨丹玉都忍着,实在渴了才抿一点点。 姜然站起身撅了一根小树枝回来坐下,在自己娘仨周围左右摇摆着驱赶蚊子,“这林子里蚊子太多了,爹,咱们要不出去吧!” “你不怕那些骑兵又返回来?” “才刚过去,哪能这么快就返回来啊~” “在这呆着吧,还能躺一躺……咱也不知道然然你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胆小。还有你娘也是。”姜延凯接过杨丹玉递来的竹筒,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就盖好盖子,轻轻晃了晃,发现里面的水还有,就知道那娘俩也没舍得喝,“先歇一会,歇一会吃点东西咱们再去找水,这没有水下半晌可没办法走。” 姜然摸着饿瘪的肚子看着爹开始折腾包袱, 没等把吃的拿出来,就看到程琪拉着眼圈还有些红的武丽娜过来了。 “凯子,快,小武子在后面呢,你去拉他一把,他吓的腿软走不动道了。” “小武子还不如你呢。”姜凯放下手中的东西嘀咕了一句。 程琪把武丽娜往姜然那边一推,自己一屁股坐到杨丹玉旁边,喘着粗气说:“嗯,他胆可小了~哎呀妈呀,吓死我了,我这心到现在还突突呢!我心肌炎好像要犯了~” 姜延凯听了回头说她:“你可拉倒吧,你咋那么美呢?那心肌炎还赖上你是咋了?都换了个身体还跟着你来了?” 武丽娜早擦了眼泪,她听了忍不住嘟嘴:“可不咋的,妈,你都不是以前了,你看你现在又年轻又漂亮身材又好,不像以前……” “以前咋的?以前我年轻前儿那身材也老好了,那都是生你生的。” 小武子正好走到不远处,听到这话,蔫头耷拉角的说:“拉倒吧,就你那身材跟个地缸似的,还好呢~” 姜然扑哧笑出声来。 这位吓的腿软也没忘嘴贱。 程琪怒道:“我像地缸你还天天扒着我不放?恨不得一天天长我身上都,那你是啥?” “我是蚯蚓。”武浩一点不害臊的说完,伸出一只胳膊示意姜凯扶他一把,二人走近还差五六米远,他干脆一屁股坐下说:“不行了,先歇会,这腿软的实在走不动道。” 主要是裤子有味,怕离的太近让杨丹玉娘俩闻见怪丢人的。 也不知道这原身日子咋过的,竟然除了身上的裤子就没有了,连个换的都没有。程琪那包袱里,装的全是她和姑娘的衣裳,而且还有不少缎子衣裳。 想到这些衣服的来历,他就心里直往外喷火! 窝囊废! 害他们一家三口接手了这一个大烂摊子! 也就他们这从现代来的人吧,真要是别的古代人穿来,那都活不下去! 杨丹玉忍不住说他:“小武子你说话注意着点,这还有两个没成家的姑娘呢!” 又说程琪:“我就不明白了,不是说小武子那嘴是尿罐子镶金边就嘴儿好吗?就这么说话你当初咋看上他的?” 程琪:“可不,他当初要是这样说话我早把他踹了。” 这么一打岔一说笑,刚才的恐惧也消失了六七分。 而姜延凯和武浩也正嘀咕什么,如果谁走近他们就能听见对话如下: 姜凯鼻子动了动,还用手往自己鼻息处扇了扇,使劲闻了闻:“什么味啊?” 武浩脸色不太自然,“有吗?没闻出来啊?”想想还要穿人家的裤子,就又小声:“那啥,可能是我刚才尿裤子的味吧!” 姜延凯:“……”他竖了竖大拇指,“靠!我谁都不服!我就报你!小武子!” “我说小武子,你能不能出息点?就过点骑兵就把你吓着了?那要是看着死人你还不得吓晕过去?我可跟你说,这种日子以后说不准就是常态,你要害怕,趁早带着她们娘俩找颗树吊死得了,说不准还能回去~” 武浩在脸上摩挲了一把,小声说:“我真见过死人,那个我还真不害怕,就刚才那些人那股气势,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 话音在姜延凯的注视下慢慢消失了,“我这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嘛,这冷不丁来这么一下,那就吓着了呗!这以后有心理准备了不能啊~” 姜延凯叹了口气:“其实我是不希望你们跟着我们的,太危险了。没必要!” 武浩苦笑,“凯子,实话跟你说,跟你们一块走,不光是因为咱们一块来的……那你有记忆该知道我媳妇和孩子的事,那……他不走不行!总不能让娜娜真给人家当妾去吧!” 第十五章 只要我不尴尬 姜延凯的原身是个自家事都不管不问的主儿,他并不十分清楚那母女的原身到底怎么回事?但这前两家没有相认之时,媳妇的话他可是记得清楚。 说是那家的媳妇和隔壁钱老爷不清不楚。 没想到孩子也…… 他们两家人也是倒霉,才接手了这样的身体。 “那丽娜同意了?”刚才那孩子可是吓的不轻。 “她没有记忆,刚和她说清楚了。放心吧,她也就是吓的,过后真要分开了她也保准得后悔!”虽然因为时间关系,说的不详细,但必须要离开的原因,姑娘大致已经知道了,她吓的不仅不再提留下,更是连连催促他们两口子,“那快跟姜舅舅说,咱们跟他们一块走,不分开了。” “行吧,这事咱不提了。你这胆以后得练!连人家程琪都不如!”姜延凯又说:“让程琪给你拿条裤子换啊,总不能就这样吧?” 那一个成年膀大三粗的男人,那尿味好闻是咋的? “没有,就这一条。给我拿条你的穿吧!”武浩摊了摊手,最丢人的事他都知道了,他也无所谓了。 姜延凯:“……” 打量着他那身肥肉,没好气的,“你那坨能穿上我的?” “差不多吧?我看这边人穿的都肥。”武浩低头瞅瞅自己的再瞅瞅他的。 前世二人的体型差不太多,只是一个胖的多些,一个稍有些胖,但武浩现在比姜延凯高了差不多半个头,体重估计是姜延凯的二倍重。 你就说这么人高马大的一个汉子,竟然是个窝囊废你敢信? “等着,我给你找去。”他走过去的时候正听到武丽娜用十分羡慕的语气说:“……姜舅舅真厉害,那么远就听到骑马声了。”眼里还带着十分的敬佩。 “那是当然,我爸最厉害了。我爸当兵的时候曾经获得好几次全团大比武的第一名呢!”紧接着是姑娘自豪的吹嘘声。 姜延凯的腰板都不自觉的挺直了些,嘴角挂着不可抑制的笑,被两个小姑娘这么崇拜那感觉不要太好! 程琪问:“你家凯子还获过全团比武的第一呢?我咋不知道呢?我就知道他得过连里边的第一还不是一次。” 姜延凯跟这两口子是发小,有些事杨丹玉都未必清楚有程琪清楚,她也不隐瞒,小声道:“他姑娘跟他学的,吹着唠呗……当真你就输了!” 程琪:“……我就说我没记着嘛!唉你说,那咋跟小武子一个德行呢?那家伙,搁姑娘面前那才能吹呢……不过你家老姜比小武子强多了,小武子那小胆儿,唉,我也是真服了。” 姜延凯瞪了杨丹玉一眼,能不能别老拆我台? 杨丹玉听到脚步声一抬头,正好看到他瞪过来的那一眼……哟嗬,这胆大了,敢瞪她了?她立刻回瞪回去,“瞅我干啥?” 姜延凯秒怂:“没啥……” 武丽娜吃吃笑起来,“姜舅舅,你应该说‘瞅你咋的’……” 看着她笑的欢快的样子,程琪一直提着的心慢慢落了下来。 姜延凯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那不行啊,你姨那可厉害了,我可不敢……” 杨丹玉翻了个白眼,“行了,别废话了,你们还不赶紧过来吃东西?一个个的肚子是不饿了?” 姜延凯赶紧:“对对对,来吃东西来吃东西……”说着拎着包袱就走。 “唉你拿包袱干啥呀?”杨丹玉喊他。 姜延凯一声不吭,走的更快了,弄的武丽娜都以为他是要自己溜了不管这些人了。 程琪碰了杨丹玉一下,她回头,见她无声的吐出几个字,愣怔一下,忍不住乐了,“真的?”也无声问。 程琪点了点头。 杨丹玉强忍着笑意,直到实在忍不住,用嗓子眼发出牙关打颤一样的笑声,笑的十分可爱,程琪也扑哧一声乐出来。 二人再也忍不住低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笑的前俯后仰;笑的两个姑娘一头雾水;笑的姜凯脸上也布满了笑容;笑的小武子脸色通红,转过身去不理这两个娘们。 有啥好笑的?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这裤子又没有弹力还真穿不了。 武浩无奈的把卡在膝盖下面一点的裤子脱下来还给他,抓了抓头,“行了,骚点就骚点吧,我就这么穿着了。”大热的天一抖搂干的也快。 姜延凯卷起来往回走,“赶紧吃东西好抓紧上路了。” 武浩跟过来,看那两女人还在傻乐,连两姑娘都因为她们笑而笑起来,他装不知道,走过来大咧咧的说:“有吃的吧?饿死了,赶紧的。” 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哎!没毛病! 杨丹玉这一笑,觉得心里透亮了许多,心底深处的那些来不及释放来不及细想的悲伤、害怕、不安、彷徨全都被笑没了。 不仅她是这样,其余几人也这样。 笑过之后,还得考虑眼前的事。 “有,赶紧吃吧!”她赶紧往外拿,没有油纸,家里倒有一个以前的食盒,可也不能用啊,那得多沉啊。干脆都是用屉布包的,东西多,屉布不够大包不大住,外面又用棉单子包好绑了个绳子。 都是昨晚酒桌上的吃食,有切好的肘子肉,啃了能有小半只的囫囵半片的烧鸡,猪蹄,还有一小包白肉,切好的牛肉,各式各样混和在一起。 另外一个屉布里包着的,则是昨晚蒸好没有动过筷的白米饭。 姜延凯背的那包袱里基本都是吃的,还有缠了布的菜刀砍刀,外加一家三口夹棉的棉衣棉裤和自己的两件单衣裳。 姜延凯一看,忍不住教训媳妇:“你们以为咱们来野游来了?就这么点吃的,吃了这顿,下顿还不知道在哪呢?能不能省着点?这又是鸡又是肉的……你说你咋想的呢?” 他一样样的挑挑拣拣,“我看看都还有什么,还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样,这些吃的得省着点。” 姜然弱弱的举着手:“爹啊,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不给吃的,那真要有点啥情况也跑不动啊,你不能因为以后未知的事把我们现在就给饿死,你说是吧娜娜姐?” 武丽娜应声附和:“是啊是啊,”又一转弯,“不过然然你能吃得下吗?我吓的到现在都没胃口呢……” 第十六章 吃了总比坏了强 得,两不得罪! 姜然这心大其实是随了杨丹玉的,“怕也得吃啊,没听我爸说嘛,以后啥样不知道呢,万一吃了今天没明天的,那才更要吃呢!吃饱饱的才有动力逃命啊!” 她说着逃命,可脸上一点没有害怕担忧的神色,这让武丽娜羡慕坏了。 之前她也不担忧,她爹妈都在怕啥滴,可刚才那些人骑马的气势真的太吓人了,她没忍住就哭了。 姜延凯没理这俩丫头片子,“嗯~天气有点热,不能久放,坏了就白瞎了,不如吃到肚里实在,所以肯定能让你们吃饭,我的意思是不能可劲吃,像在家似的非得吃撑才下桌……吃撑了走路都走不动!” 草率了,忘了天气的因素了。 不过他是谁啊,那话圆的才快呢! 可他姑娘却不给面子,一撇嘴,“爸你埋汰谁呢?谁非得吃撑才下桌啊?我们那是十二分饱懂不懂?”又接了一句:“爸,你也是刚想来天热放不住的事儿吧?” 武丽娜吃吃笑起来。 姜多多看着也抿嘴乐,在姜延凯看过来时忙闭上眼把头埋在娘亲的腿弯处。 “哟,这小子还害羞了。”姜延凯打趣了一句。 杨丹玉白了他一眼,什么害羞,分明是害怕好不好? 姜延凯接着说:“你看你,姑娘,心里知道就行了呗,非得说出来。这下可好,都知道了吧!” 程琪也乐了。 这回吃饭的气氛真的轻松了,人总要向前看,不能因为一点困难就不过了吧! “有筷子吗?”姜延凯问。 他抬起手看了看,然后揪了几个树叶子,在手上使劲揉搓了揉搓,当洗手了,满手的暗绿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染上了染料,看着怪吓人的,他左右瞅了瞅,看看能用啥擦擦。 杨丹玉没好气的从包袱里扔给他一块巾布,“擦擦吧,你看你整的这个恶心劲。再说,你就这样拿饭,那也不怕中毒!啥都敢往身上整。” 杨丹玉说着,已经拿出筷子分给两个姑娘,自己留了一双准备喂多多。她当时只拿必要的,又没有碰上程琪,只装了三双筷子,而程琪根本没顾上…… “串换着吃,我不用筷子,用手就行。”武浩块头大,饿的也快,那一双大手在衣服上随便抹了抹,嘟囔了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就下手先抓了一把米饭,“这叫手抓饭,哎咱先吃了……” 放进嘴里没嚼两下,含糊着说:“这饭好像馊了……”“呸”一口往远处吐了出去。 杨丹玉“啊”一声,立刻用筷子挑了一口饭放进嘴里,接着皱眉也吐了出去,“真坏了。这天也太热了……这可怎么办啊?程琪,你那里有饭吗?” 程琪摇头,“走的太急没来得及,”再说家里只有生米白面的,没锅没灶的他们又是赶着去救人准备逃命,也不可能带那些啊! 众人面面相觑,这第一天就要饿肚子了吗? 姜延凯先拿起烧鸡闻闻,可能是夏天店家也怕坏,烧鸡比较咸,闻着还没坏,但估计也放不到晚上了。 他将烧鸡撕成几大块,分别递给两个姑娘和杨丹玉,“你俩吃这个,这块给多多。还有这些肉也没坏,咱几个把这些分了吃了,对付个半饱,得赶紧上路,前面有村镇也能去买点吃的。” 不舍得也得吃了,吃进肚子里总比坏了强! 众人不再磨蹭了,七了喀嚓吃完,别说鸡骨头了,就连手指头都嗦了好几遍,结果就是个个嚷嚷着口渴。 这真是饿了要吃吃了又渴。 剩下那点水分了,武浩和程琪又自告奋勇去找水。 武丽娜嘟着嘴,“啊~妈,你啥吃的喝的都没带啊?你可真行!” 程琪瞪了她一眼:“那功夫忙三火四的哪有功夫?能想着给你带衣服带银子就不错了。” “可你带衣服也没用啊~” 杨丹玉:“娜娜,衣服现在是没用,可说不准晚上会冷就需要呢。像你姜舅舅,这衣服不是刮坏了?这还能补补穿,要是刮的坏的地方大了,补不了,可不就得有换的。” 姜延凯把吃剩的鸡骨头、猪骨头都挖了个坑埋了,又重新把包袱整理了一下。 去掉那些吃的,剩下的分成三个包袱,一大两小,大的他背,小的媳妇和姑娘背着。 这边杨丹玉在喂多多吃饭,这孩子身体虚没胃口,在杨丹玉连哄带吓的才吃了一小块鸡肉就摇头不肯吃了,“娘,头晕!” “快别摇头,头疼更不能摇。”谁知道之前有没有晃出脑震荡来,得小心才行。“不吃不吃吧,来,喝点水。” 过了一会,武浩和程琪回来了,“那边不太远就有条河,我俩好顿喝,这下不渴了,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得又尿了。” 武丽娜“啊~”,指着二人前襟上的湿水的痕迹,“那河水就这么喝?里面多埋汰啊?” “埋汰啥埋汰?山上的水最干净。以前我们小时候天天上山就喝这样的水,还有泡子里的水,哪那么多讲究。”程琪觉得她姑娘还没有认清现实,他们现在哪有条件烧水? 姜延凯招呼几人:“来,咱们正好开个小会商量一下以后的路咋走。” 程琪:“你们说咋走就咋走,我这自打懂事就没出过城,啥也不懂。” 杨丹玉则拉了她一把,低声道:“不懂慢慢学,这里咱们就是对方的依靠,不能啥都等着对方做决定。” “你说的对,是我想岔了。那凯子你说呗?” 每次听到这二人管自己爸叫凯子,姜然就忍不住想笑。 姜延凯坐在地上,一只手拿了根草棍在地上划拉着,“我打听过了,这条道是往兴平城去的官道,”知道两个女孩都没有古代的记忆,解释了一句:“咱们现在这个国家是赵国,兴平是国都……” 武丽娜没吭声,她没有记忆,上学时也是学渣,历史每次测试打十几分,高考才考了二百多一点,上了个大专。她学习不好没有发言权。她也根本听不懂这里是啥朝代,她唯一清楚的就是辫子王朝,那个电视上常演。 姜然则皱了眉:“架空历史?” 杨丹玉点了点头,很肯定的:“是架空。” 第十七章 谁碰上了也得腿抖 几个人看向他们,有些懵,当然这并不能就说是学渣和学霸的区别。 姜然算不上学霸,但文化水平是这些人中最高的。 其次,是杨丹玉。 杨丹玉历史学的好一些,又常看网络小说,自己也瞎写过。 而程琪和武浩这两口子,文化水平不高,他们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玩,要说什么饭店做的啥菜好吃?哪个歌厅新装修的音响不错?什么地方卖的肉新鲜?哪家新开的啤酒屋的酒好喝,这些他们都知道,别的嘛~ 哼哼~ 不好意思! 谁不知道谁啊,武浩直接就说:“凯子你就说吧,我们都听你的,我这前身就是个抡大勺的,这点倒跟我有点像,这人啊连城都没出过几回,哪里知道外面哪是哪啊!” “我媳妇也一样!娜娜还小,不用算她。” 姜延凯:“那行,我简单说一说。不过你们也别都指着我,大家有商有量的这以后的路才能走的长久。” 看几人都点头,他接着往下说,“我长话短说,咱们有两条路。一是继续走官道,往府城方向,国都兴平府听说就在这个方向,不过具体走多久,我也没走过,问的几户人家也都没走过那老远,但知道走两天就是府城了。那个狗官知府就在这当官。” 他话音一落,杨丹玉就说:“那肯定不能走这条道,万一跟那个姓段的王八蛋撞上了怎么办?” 程琪和武浩也说:“不能走那条道。” 姜延凯看大家意见统一,接着说:“二呢前面有个张家集,过了这个镇就有岔道,说是这条路走的人也不少,有些走商的走镖的去郸城的会走这条路,近一些,要不然就得从兴平绕,那样得远上一倍。但肯定没有这条路好走,经过的也都是些穷乡僻壤……噢,郸城距离大兴和大燕都不远,处于三国交界处,据说非常繁华,但前些年几国交战时也经历过战争,不算太安全……” 毕竟兴平府是一国之首都,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 “咱们可以穿过府城去兴平或别的城市,或是去郸城。我个人的意见是倾向于郸城。大家都议议吧!”怕去府城路遇那姓段的,要知道然然可是杀了人的。 大家都是穿来的,在这里并没有种族国家之情怀,而且这里就好像是内战中的古代中国一样,并没有说谁是正统谁是侵略者。 所以一致决定去郸城。 “走!别磨蹭,趁着吃饱饭有体力赶紧的,争取天黑之前走到有人家的地方。”姜延凯挥着手指挥。 还是之前的队形,只是在出林子的时候,武浩偷偷问姜延凯:“之前那些骑兵不是来抓咱们的吧?” 姜延凯失笑,“想啥呢?你没看都穿着铠甲吗?一看就是正规军,就是不知道是齐军还是本国军人。”又玩笑道:“就咱几个,还不值得人家这么大阵仗来抓人。” 他知道武浩的意思,是问那些人是不是那姓段的姐夫给派来抓姜然的。 之前他怀疑那些人是齐军,可这些人来的方向不对劲,他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 武浩嘿嘿憨笑两声,摸了摸没大吃饱的肚皮,“我这不是吓着了嘛!” 多说没用,此刻距离那些骑兵过去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谁也不知道那些骑兵到底会不会突然返回来,可不能就等在这里不挪窝啊! 几人走的都很快,哪怕太阳能把人烤蔫巴,哪怕个个吃咸了加上天热个个想要喝水,也没让他们的脚步有一丝停顿。 慢了晚上或许会挨饿,或许会露宿荒郊野外,就这两条就足够支撑着她们走的像逛街一样有劲! 只是走了也就半个来小时,打头的武浩就做了个停顿的手势,声音颤颤巍巍的喊道:“凯,凯子,你快来看~” 大事不好了,这回真有死人了,好像还不少。 而姜延凯其实也察觉出不对,前方是个弯路,躺着的人他倒没看到,可那横在路中间的一辆翻倒的平板车,他离着很远也看的清清楚楚。 等他到了前面,看到眼前这一幕,眼里瞳孔就一缩,挥了下手示意那些人别再往前走,自己则往下解包袱,“你们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 姜然双手在嘴前合拢小声喊:“爹,你你小心一点,把菜刀拿上。” 杨丹玉把孩子接过来直接递到程琪手上,“帮我抱一下。” 跑上前,姜延凯刚说“回去!过来干啥?”她已经从背上抽出砍刀,之前在林子里吃过饭准备上路时,她就把砍刀放到好拿又不会伤到人的地方。 “老姜,拿着!” 姜延凯接过刀,这心里顿时有了些胆气,要不这荒郊野外的出现一片血呼拉的尸体,他心里也有些胆突的。 回头让媳妇往后退一退,别离太近瞅的太清楚了会害怕的。 杨丹玉的心跳的好像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她咽了口吐沫,想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忘掉,可是那滩鲜红的血却始呼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退回去,姜然看出不对劲,知道她是吓着了,“娘,不怕啊不怕……”像每回妈妈哄她一样哄着母亲。 姜多多立刻在程琪怀里挣扎起来要下地,程琪把他放下,“你身体太虚了不……” 话没说完,多多已经跑到杨丹玉身边,抱着她的大腿,仰着头担忧的问:“娘,娘你没事吧!娘你可别有事,我害怕,娘……” 杨丹玉忙抱起孩子:“娘没事,多多不怕啊!”想了想让姜然从包袱里掏出一件绸子衣裳递给程琪,“帮我撕了,给这孩子蒙脸上。” 这主意好,免得孩子看到这可怖的一幕留下心理阴影。 别说这么小的孩子了,就是她们大人,现在哪个腿不抖啊! 程琪嘀咕着想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些:“就是白瞎了这件好衣裳。” 而姜延凯本想叫小武子跟他一起壮个胆,结果一眼看到那没出息的货双腿直打哆嗦。 算了,还是他自己去吧! 裤子刚干了,可别再吓尿了。 武浩害怕的直哆嗦,可人还是挺义气的问:“凯子,我陪你一块吧!” “不用了,你陪着她们吧,几个女的我也不放心。” 武浩“噢噢”的点着头,瞅瞅几个女的,往她们中间站了站,“放心!你小心着点昂。” 第十八章 这吃人的世道 姜延凯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没再说话,抓着砍刀小心的走过去,这辆车是一辆老牛拉的车,牛已经倒在血泊中,血泊中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 车板上两个也就七八岁的男孩瞪着大眼睛,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他们的身上还在往外汩汩的流着血。这家人他之前见过,还曾经过去说过话问过路。 这是一个父亲带着自己的儿子和侄子,都急着赶路,又不认识,他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母亲都在哪里,为什么只有父亲一人赶着车,可当时这位父亲跟他说的最详细。 “兄弟,我看你们这伙人连个车都没有,还是赶紧跑吧,听说齐兵十分凶残,见人就杀,唉,这世道,也不知道这些官老爷都是干啥的怎么让齐兵打过来这么远的……” 这些话还回响在耳边,可是人却倒在血泊中了,还有那两个孩子还这么小,跟他那死了的儿子差不多大。 这操蛋的世界! 姜延凯没敢停留,甚至没敢多看一眼,那血腥味已经招来不少苍蝇,时间再长一些不知道会不会招来天上的秃鹫和山里的狼。 他拐过这个弯,眼前的一幕触目惊心的让他呼吸都觉得不畅。 官道上隔不远就有横七竖八的车或停或翻倒在地上,每辆车上都几乎有死人,仰躺着胸前流着血的,伏在道路中央被一柄尖刀穿透身体的…… 大片大片的土地被血液浸湿…… 他的心里好像坠了个大铅块,沉重的喘不上气来。 他用一只手小心的撩起长衫捂住口鼻,再小心的凑上前,将离他最近那人身上的刀拔出来,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幸好他早有准备,拔刀的那一刻几乎是跳到了远处才没有溅到身上。 他朝刀上看去:刀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齐字。 他的心沉了下去,真是齐兵?齐兵是怎么越过国界跑到这离边界二百多里的地方杀人的?还是说有人嫁祸齐兵? 信息太少,他无从判断。 他将刀扔掉,没敢久留。 这么热的天气,时间再久一些,怕是这些尸体都得腐烂了,那他们再从此地过就会有染疫病的风险。 他没再往前走,而是迅速的退了回去,几人远远的看到他的身影就往前迎了几步,异口同声:“怎么样?” “都死了。” 他的话让几人都沉默了。 姜延凯打起精神,“咱们得赶紧穿过去,你们现在听我的,都找块布把嘴和鼻子捂上……”视线看到多多的头上时,指着他说:“就这样就行。还有这路上啥也别看啥也别摸,都走快点。” 大家都知道,啥也别看是不可能,那你走路能不看道?那只要你看道肯定会看着不该看的东西。 武浩:“要不,把俩孩子的眼睛给她们蒙上?咱们领着她们过去。” 谁知道姜延凯还没说话,杨丹玉已经摇头:“不!这个世道的残酷咱们得让她们知道才行。” 那也不用这么快这种方法吧? 他一个大男人看了腿都直哆嗦,何况两个小姑娘。 姜然显然是同意她妈意见的,“我不蒙。现在不试着接受,以后还会碰上各种各样的危险和这种残忍的事,那时候怎么办?还能这一辈子都把眼睛蒙上吗?” 之前逃命,心里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和沉命的感觉,总觉得有爸妈,就算逃命也不会太差。 可这一刻,她心里有了真切的体会。 这不是电视剧,不是她看到的歌舞升平的小说,这里是随处可能被杀被卖被抓捕的异世界,这里是一个吃人的世道! 她不能再天真啦! 武丽娜咬了咬唇:“那……那就不蒙了。” 她可比姜然还要大一岁,怎么也不能比她胆子小,那多没面子啊! 可她好想哭怎么办? 视线不经意的转到姜然身上,才发现她的手不自觉的交握在一起,攥的紧紧的。 原来她也不是不害怕啊! 这么一想,武丽娜觉得自己好像又不那么怕了。 杨丹玉撕的那件绸衣服是在姓段的宅子里搜罗来的,正好就用它了,她和程琪撕成几块绸布,互相帮着在脸上蒙好。又把剩下的布给俩姑娘和姜多多的手也包上了。 这其中谁也没再说话,许是气氛太压抑了,姜然强装笑颜,“娘,你看像不像防晒面罩?”蒙好后问母亲。 “像蒙面女盗。”杨丹玉嗔怪的看了一眼女儿,啥时候了还没心没肺? 头转了半圈这才发现随着女儿的话,丽娜和程琪的神色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 她捏了捏女儿的手,这没心没肺的还知道想办法让大家放松。 “都好了没?好了咱们就走。”姜延凯看大家都包好,将背着多多的包袱皮紧了紧,嘱咐道:“搂着我脖子,头趴我肩膀上。” 然后扯过女儿的另一只手,示意大家跟紧他。 所有人不再说话,紧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 经过的第一辆牛车,那两个孩童和男人让他们害怕的差点叫出声; 第二辆骡子车上死的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个少年让他们的心底沉甸甸的,眼睛不由的模糊起来…… 那一路上的血泊,一路上的鲜红,让一直生活在盛世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几人心里堵得喘不过来气。 直到后来,那股悲伤的气氛围绕在几人身边,那一具具或睁着眼死不瞑目,或惊恐的表情让他们一个个恨不能尖声大叫: 这特娘的是个什么世道? 人总是在逆境中成长。 刚开始,几人还有些腿软,眼睛不敢看向那些尸体却又不得不看路的时候,不时的掠过几眼,让人胆战心惊让人崩溃。 可越走,他们的脚步越沉稳,腿也不抖了,身体也不颤了,眼睛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因为姜延凯在给他们打气,“不要怕,有我在,没人能伤着你们!”“咱们这些人,什么没见识过,怕什么?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说不定还能回到家呢!” 这个“家”的含义,大家都心知肚明。 等到离的远些了,姜延凯才挨个打量着几人,“吓着没有?”哪怕他当过兵,可二十几年过去了,他从没遇到过这种可怕的事,要说心里一点不怕是假的。 可他不能怕,他的身后站着媳妇站着孩子,站着全身心信任他的朋友一家。 第十九章 少年名收半夏 话音刚落,他就警惕的一挥手,大家赶紧停下脚步,紧张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道边草稞子子里趴着一个人,只露出了一个头,如果不是姜延凯警惕,他们就忽略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跑出来的,但还是没有逃过那些骑兵的毒手。 他们正要快步走过去这段路,那人突然动了动,微弱的声音传到几人耳中:“救……救命……” 没死? 姜延凯挥了挥手让几人先走,自己则要去看看。 他不是圣人,可看到人还活着不去救,总是有违自己的良心。 那人大约四十左右岁,看到他眼里有亮光一闪而过,对生命的渴望让他说起话来都顺溜了许多,“……行行好,救救我儿子……” 姜延凯的目光落在他的后背上那柄刀,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人也是救不下来了。 听到对方求救的话,他下意识的眼睛去周围寻找,却什么也没看见。 那人费力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然后指着树林方向:“求你……求……把他带到阳平府夏家药铺……” 这人已经是生命弥留之际,强撑着一口气说了这两句话,脖子一梗就断了气,那布包也掉落到了地上。 姜延凯叹了口气,他起身转身欲走。 不是他狠心,而是他们之前已经耽搁了太多的时间,他们这些人也是自顾不暇。 可是走出没两步,他的脚却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好像脚上绑了铅块似的抬不起来。 就这么走了,那孩子必死无疑。 他受国家受党的教育那么多年,见死不救还算什么党员? 这里不是你生活了几十年的和平的国家了,这里是吃人不苦骨头的异世,姜延凯,醒醒吧!你只要护住你的老婆孩子就行了,护住相信你的兄弟和朋友。 别的,你无能为力。 他的脑海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举步,转身,大踏步的,义无反顾的朝林子里走去。 他没走出去很远,在一片空地里,一辆骡车停在那里,拉车的是一头大青骡正悠闲的低头吃草。 车上静悄悄的,他刚走近就听到身后有棍棒呼啸的风声朝着自己而来,他头一偏,棍子砸空了掉在地上。 他反手一刀劈了过去,紧接着人转过来,看到对方时愣住了,急忙收手,那刀就落在了对面那人的脑门上三寸的地方。 他吓的不轻,要不是他见机快,这一刀就会劈在了这少年的头上。 想到那个后果,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少年叫半夏,死了的那位不是他的亲爹,连养父都算不上。 半夏是个乞儿,他从小是被拐子拐了的,早就不记得自己的身世和名字。 六岁的时候拐子被人打死,他开始了一个人流浪乞讨的日子。 夏掌柜是开药铺的,他收留了他,给他起了名字,又教他认字,学习草药知识。 可惜他并不聪明,几年过去,倒是认得些字,草药也认得些,本来夏掌柜想送他去朋友那里学习医术,可是他却很愚钝,跟着那师父几年却一事无成。 要不是夏掌柜介绍去的,师父早把他撵走了。 直到前两个月,夏掌柜见他实在学不进去,就把他叫回铺子,“你既然对行医没有兴趣,以后就跟着我学习抓药吧,好歹也是门营生”。 这话还好像是昨天说的,可现在掌柜的死了。 唯一对他好的人没有了,少年哭的十分伤心。 姜延凯沉默了,他没想到,那位开药铺的夏掌柜临死前的最后一次求人,为的是一位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他有些惭愧。 他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还不如一个古人。 “他把你当成他的儿子,死前还惦记着你……”他叹了口气将少年扶起,“走吧,这里不宜久留,说不准那些骑兵还会回来。” 半夏哀求道:“我想把掌柜的葬了。” 姜延凯想到之前路过的那些惨死在骑兵刀下的无辜之人,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我看那边有个坑,就葬那里吧!” 这样可以省下刨坑的时间。 杨丹玉久等他不回有些急了,“我过去看看。” 姜然说:“还是我去吧!” 她妈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这一天经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还是她来吧,她的心脏坚韧。 她爸不在跟前,她就是她妈的主心骨。 武浩和杨丹玉异口同声:“不行!” “小武子,”姜延凯从林子里露了头,老远就朝武浩招手:“过来帮个忙。你们几个等一等。” 将夏掌柜简单的添了些土埋了,姜延凯安慰半夏:“等以后有机会,你再回来帮他重新下葬,现在只能这样了!” 小武子则砍了相树枝,削了削树杈,插在土里,暂且充当墓碑。“以后有条件了,再来帮他立个碑吧!” 半夏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姜延凯过去牵过大青骡子,听半夏说,他们走的急,除了掌柜的把铺子里的散碎银子装上,就只装了几大包草药。其余的什么都没拿。 果然车上只有几大包草药。 半夏掏出掌柜的那个布包,将里面的碎银子都拿出来交给姜延凯,“大叔,这个给你。这布我想留做纪念!” 看着孩子忐忑不安的神情,姜延凯叹了口气,这怕他不肯带上他啊! 拍拍他的肩膀,“这些银子你收着吧,以后用得上。” 杨丹玉几人等了大约一刻钟,见几人牵了个骡车过来都围了上来。 “太好了,有车坐了,我这腿都要走断了。”姜然摒弃掉心里那种堵的让人喘不上气来的难过,围着车转来转去,“娘,这是驴吗?” 杨丹玉也不认识,忙看向姜延凯,他笑道:“傻姑娘,这不是驴,是骡子!”也不怪媳妇和孩子不认识,出生在城里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牲口。 姜然打量完牲口打量这少年,随口道:“不重要不重要,一回事一回事!” 半夏忍不住道:“不是一回事,驴是驴,骡子是骡子!”哪来的傻姑娘,驴和骡子能是一回事吗? 姜然被他给鄙视了。 武丽娜笑着解释道:“然然是说,不用管驴还是骡子,反正都能拉车就行。” 半夏心想那也不是一回事啊,那牛和马还能拉车呢,能说这牛、马、驴和骡子是一回事吗? 第二十章 大青会累的 有了车,两个姑娘和姜多多就可以坐车了。 武丽娜上车,发现那几大包东西特别占地方,抱着就要往车上扔,姜然忙拦住她,“娜娜姐,不能扔,这是药!” 看她没明白,姜然又说:“万一有用得着的地方。” 武丽娜啊了一声,“咱们也不认识啊?然然你认得?” 姜然一指车外头的少年,“他认识。” 姜延凯让半夏也坐车,他连忙摇头,“都是姑娘家,再说我走路就可以。” 姜延凯失笑不已:“你才多大……” 半夏还是摇头:“我都十二了。” 不过初一的年纪,就已经注意男女大防了。 姜延凯有些无语。 “这样吧,丹玉和程琪你俩也上去……” 半夏又摇头了,“不行,人太多了会把大青累着的。” “她们才多沉。”姜延凯脸一沉:“听我的!牲口重要还是人重要?” 半夏想到那把差点劈到自己面门的大砍刀,不吭声了。心里却不以为然,掌柜的说过,有些农户家里牲口甚至要比人重要;掌柜的也很是爱护大青的…… 杨丹玉和程琪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让程琪进去车棚里,杨丹玉则坐在车架子上。 程琪很能吃苦,很能走,可这辈子这身体虽然不是啥大富大贵人家,却是个娇娇柔柔的娘子。 这大半天下来,脚底板都磨起泡了。 杨丹玉没吃过苦,但原身家里有个不着调的男人,家里家外的操持着,看那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就知道。 姜然和武丽娜坐在车上,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啊~坐车可太舒服了。”哪怕这车颠得厉害,也比两只脚走路要好太多了。 姜多多往姐姐身边靠了靠,“姐姐~”又靠了靠,直到两人紧紧贴到一起,才咧着小嘴露出小米牙笑起来。 “热啊~多多,你别离我这么近。”坐车舒服的同时,另一个弊端显露出来了。 这车就是最简单的用些破木板钉的,没窗户有缝隙,冬天冻死个人,夏天没风也不凉快。 热! 姜然一脸的嫌弃,这小孩就像个小火炉贴在她身上,她觉得要热死了,身上好像起热痱子子。 啊~她要穿吊带,她要穿短裤,她要吃冰淇淋喝冷饮,她要游泳…… 姜多多小嘴憋约着,眼泪要掉不掉的,像个小可怜似的糯糯的说:“姐姐~我想挨着你。” 姜然觉得她最受不了这种了,心头一软,“靠吧靠吧,大不了热死!”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程琪笑着抱过多多,“来吧,姨不怕热,姨抱着你!” 姜多多摇了摇头,以前这位姨姨老是笑话他和姐姐,娘亲不让他和姐姐靠近这母女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姐姐现在和她们有说有笑的这么好?噢对了,还有娘亲,也和这个姨姨很亲密。 “我要和姐姐坐。” “那好吧。”程琪放开他,将破了几个洞的破门帘子掀到车顶盖上,“我们坐好了,走吧!” 姜延凯和武浩想起一个问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来还是姜延凯清了清嗓子,“半夏啊,你,会赶车吗?” 半夏点头,“我会,这没什么难的,大青就是我伺候大的。” 赶车的确没什么难的,不过一刻钟,二人已经跟半夏学会了赶车,开始轮流着挥着鞭子赶着车。 杨丹玉看了跃跃欲试,“技多不压身,来,我也试试。” 姜延凯呵道:“老实坐着吧,不累啊?不能歇会?” 没看他这一身的汗都把长衫浸透了吗? 他把鞭子递给小武子,三下五除二把长衫脱了递给媳妇,都逃难了,还装什么读书人?看小武子的短打多方便,还凉快。 杨丹玉瞪了他一眼,学会了总有能用得着的地方,喊啥?胆肥了是吧? 姜延凯朝她眨了眨眼:有人,给点面子呗! 杨丹玉哼了一声:当着半夏这刚来的少年面,不稀的和你计较。 有了车,走的就快了。 姜延凯和小武子的体力毕竟比女人要好。 像火炉一样的太阳已经西斜,却还是这样炙热的烤着大地,杨丹玉叫停了声,“下来,换人!” 姜延凯随手用手肘那里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不用,你老实坐着……” 杨丹玉已经跳下车,吓的姜延凯一把抓住她胳膊:“你说你虎不虎啊?也不怕摔着。” “又不是汽车。”她反驳了一句,一把压过他手里的鞭子,“你上去,一会换小武子。” 姜延凯回头瞅了一眼已经从旁边落到车屁的小武子,“小武子,我上车坐一会。” “不,不,不用,我,我,我不累。”累的呼哧带喘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还说不累。 “上去!”姜延凯停下车,抓着他的胳膊往上送他。 小武子行思了一下往车上爬,“那,那行,一,一会,我,我换你。” 他没应,只是挥了挥鞭子,继续赶着车。 杨丹玉看向半夏,这孩子一声不吭,却一步也没落下。“累不累?上去歇会吧!” 半夏紧紧抿着唇摇着头。 他怕把大青累趴下。 走了这么久,也没歇一会,更没给大青喂口水…… 他忍不住朝天上望去,太阳快落山了,大青该喂食了,他也饿了…… 正想着,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杨丹玉摸了摸自己已经干憋的肚子,确定不是自己肚子叫,“谁肚子叫?半夏你饿了?这可咋整,咱们一点吃的也没有了……哎老姜,前面到那啥镇集的,还得多久啊?” 半夏的脸涨通红,他小声的说:“我不饿……” 正说着,肚子又叫唤起来:明明很饿嘛,为啥要说不饿? 肚子跟他抗议起来。 杨丹玉看了半夏一眼:“饿了有啥不好意思说的?别说你了,我也试着饿了。” 姜延凯回头看了眼车里睡的东倒西歪的几人:“张家集?应该快了,忍忍吧!到了那儿咱们再好好吃一顿。” 有钱吗就好好吃? 杨丹玉心里正盘算着身上那点银子,大吃大喝是不行的,不过买些馒头烧饼的,就着咸菜,用不了多少钱,能维持一段时间。 姜延凯回头朝车里喊道:“都醒醒,都醒醒,前面到站张家集了!” 第二十一章 夜宿张家集 姜延凯的记忆里,张家集并不大。 但即便不大,也有上千人的镇子,此刻的镇子像被土匪洗劫了一样,到处是断壁残垣,冒着烟的屋子,烧焦的房顶,和哭嚎着亲人的百姓…… 街面上时不时的有一滩滩的鲜血,看的人不由揪紧了心。 已经跳下车,跟在车两侧的几人看着眼前一幕幕,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之前在镇外,看到冒烟还以为是镇上人家在生火做饭,进了镇子才知道,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姜然的手早不知不觉的和杨丹玉的手握紧了。 睡得迷糊的大脑也清醒了过来。 心里说不出的堵,说不出的难受,说不出的压抑。 看了眼同样沉默着的众人,她低声提醒父亲:“爹,咱们得赶紧买些吃的才行……” 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点,这人是太冷血还是太冷静? 武丽娜在心里嘀咕一声。 杨丹玉声音急促的催道:“对,赶紧买了离开这里。”天啊,她们来的这是个什么世界?她一分钟都不想再这呆下去。 她在原主二十几年的记忆里没有找到任何和战争有关的事,怎么到她,不过换了个芯子怎么就不一样了? “别急,我去打听打听看看。”姜延凯的声音好像带着一股魔力,让心焦不已的娘俩瞬间平静下来。 武丽娜终于忍不住,一转身一弯腰“呕”的一声吐了出来,程琪和小武子赶紧一个拍背,一个拿水,一迭声的问:“娜娜好点没有?”“娜娜喝口水漱漱口……” 武丽娜吐的胆汁都要出来了,鼻涕眼泪齐飞,呜呜哭道:“妈,我要回家~”她简直要崩溃了,才来一天,她就觉得已经要活不下去了。 程琪早没了往日的强硬,她一边给女儿擦着鼻涕眼泪,一边担忧的道:“妈也想回家,可能回去算啊!娜娜,你得坚强点,看看然然……” 一转头,才发现姜然不见了,不仅她不见了,就连杨丹玉和姜延凯也不见了,她吓的赶紧喊:“小武子,老姜他们呢?” 武浩也转头寻找,一指不远处那家从门口到路中央洒了一路杂七杂八的东西的铺子,“那不那儿呢吗!” 姜延凯一家正在和铺子的人说着什么,紧接着几人跟着那老头进了铺子。 武丽娜愣怔的看着铺子门口抱着东西往回来的姜然,愣怔的看着她把东西往车上一放,招呼半夏:“你赶紧过去帮我爹娘拿东西,我在这里等着……”;愣怔的看着半夏飞快的朝铺子里跑去,然后和杨丹玉吃力的抬着什么出来;愣怔的看着她爹武浩迎上去帮忙…… 她茫然的转头看向母亲,有些艰难的叫了声:“妈~” 谁能告诉她,这些人不怕的吗?这些人都是没心的吗?这种情况下还能若无其事的去买东西? 程琪看着她叹了口气,低声道:“娜娜,过去你姥不是常说:人没有遭不了的罪嘛,这些人咱救不了,这个世道咱管不了,可咱们总得活下去,不管多难,你说是不是?” 武丽娜抿了抿唇,沉默了一瞬:“是!” 正好杨丹玉走到跟前听到这话就说道:“那就对了,坚强些吧娜娜!你怕难道你爸妈不怕?之前你爸都……你看,他适应的多快?咱们改变不了这一切就得适应。” 武丽娜默默的站在那里没吭声,但也没再哭。 姜然想了想,朝她招招手:“娜娜姐,你去车里换条裙子吧!”正好和多多做个伴,也可以少看几眼这惨烈的现场。 其实她也害怕,她也想喊想叫想哭,可是怕有用吗? 妈妈跟她讲过她年轻时曾经碰到过小流氓,“……如果妈妈要怕,瑟瑟发抖不敢动,现在就没有你了,连我有没有也说不准。怕,是最没用的情绪。你可以过后偷摸一个人躲被窝里哭,也可以趴在疼爱你的人怀里哭,可是遇事的时候不能哭,那时候绝不能怂,就一个字:干!” 武丽娜一低头才发现裙子上沾了她吐的脏东西,她本能的就又反胃的想吐,忙跑到一边又是一阵干呕,可惜之前吃的东西早吐出去了。 姜延凯不知道从哪里又牵来一辆骡子拉的平板车,车上有一块地方湿漉漉的,另外干爽的地方乱七八糟的堆了许多东西。 “老姜,这些是?”程琪一脸惊喜的问。 “买的。这辆车算是捡便宜得的。”姜延凯好像猜出她的心意,“骡车的主人一家都死了,是旁边邻居帮着收殓的。他半卖半送把这车给了咱们。” 他没说,因为这家人当时就死在了车上。邻居觉得这车留着晦气才半卖半送给他的…… 武丽娜松了口气。 姜延凯看了眼众人:“今天白天齐兵路过时杀了不少当时在街上的人,也幸好他们没有停顿,屋子里的人大部分才得以幸存,也幸好今天没有大集,要不然……” 他低声说道, “镇里有当地有名望的大户,是个退休的京官,听说这人的儿子在兴平府当大官,他已经组织了人分别去县里和府城报官了,” 想到白天遇到的那些往县里去的兵士,他觉得县里说不准比这镇上还要悲惨,也幸好他们及时逃了出来。 “这人又让人把死人都运到镇外堆起来烧了,说是天太热怕得疫病。还组织了镇上的大夫给伤员们治伤,现在镇上的人都叫他大张善人!” 程琪听了叹了口气:“还好有这么个人在,要不然这镇里还不定什么样呢?”又问他:“那咱们怎么办?今晚是住镇上还是?” “就住镇上。”想到路上那些爆尸荒野的人,他的话在嗓子里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咱们今晚就住镇里,这里虽然刚死过人,但处理及时,应该还安全。” 几人快速的穿过街道,来到镇子另一侧。 这里有镇上唯二的两家客栈。 同福和平安客栈。 同福客栈关着门,门上挂着白幡,显见在这场浩劫中也死了人。 平安客栈倒开着门,门口坐着一个伙计在抹眼泪。 看到他们站起来迎上前去,挤出一丝笑容:“几位住店?里边请。” 第二十二章 各有各的过往 姜延凯还没说话,就听得身后过来个大嗓门问。“小二,有上房吗?来两间上房。再来两间大通铺。” 伙计只看了一眼,就弯下腰略带讨好的说:“这位爷,小店店小,没有上房,您看……”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老段啊,这种小镇要什么上房,对付着住吧!” 姜延凯顺着声音看到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赶紧拦住伙计,“我们先来的,先给我们三个房间。”对方人多,让他们先住,轮到自己一行人怕是连大通铺都没有。 伙计一脸为难,“就三间房了,你看要不你们也住大通铺……” 语气对待两伙人明显不一样。 姜然轻轻撇了撇嘴,这小二太势利眼,瞧见他们一个个造的狼狈就轻视,看人家那伙连护卫都穿绸态度就殷勤。 “那我们要两间房!”姜延凯也不是不能商量之人,他眼睛看着里面的掌柜,嘴里说着,“小二,我们住店又不少给银子,凡事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掌柜的忙出来打圆场:“这位先生,伙计不懂事,您别见怪,实在是我们这镇小,镇上只有我们两家客栈,对面又……唉,”他招呼伙计:“黄三,赶紧带这位先生和几位去楼上。” 掌柜的倒还明理。 此时那浑厚声音已经来到身后,他笑着朝姜延凯抱了抱拳:“这位先生请了,在下姓商,多谢先生肯让出一间房来,” 他态度十分谦和,话说的也好听:“在下感激不尽!” 三间房人家只要一间,而且是因为腿脚不便,话又说的好听,姜延凯忙拱手:“商兄客气了,出门在外不易,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商护卫愣了一下,哈哈也改口道:“先生说的对,是该互相帮助!不知先生贵姓打哪来?要到哪儿去?” 姜延凯苦笑:“我姓姜,我们从县里来,本来是打算去府城的,没想到……” 商护卫一听,忙大咧咧的揽了他的肩:“姜兄,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爽快人,你若不嫌弃,等我家少爷安顿下来,你我喝一杯如何?” “那怎么好意思……”姜延凯一脸惶恐。 “这有什么,我老商就爱交朋友。那就这么说定了。” 上了楼,伙计指着北边的两间房,“这两间是你们的,”又指南方的一间对商护卫,“这间是你们的。” 商护卫随手摸了几枚铜银递给伙计。 黄三喜形于色的道谢,然后盯着姜延凯,意思很明显了。 怪不得这么势利,原来伺候有钱人能得赏钱。 那可不好意思了,他们这一行人,有今天没明天的,那每一文钱都是有用的,可不能浪费。 要不是为几个孩子考虑,他还真就想住大通铺。便宜!省下来的钱每人多吃点好的,它不香吗? 看刚才丽娜那差点崩溃样,还是让她住的舒服点,吃的饱点,也给她时间和空间,让她能平复下心情。 他装作没看着黄三那期待的目光,转身对武浩说:“你们一家住这间房。我们,还有半夏住这间。”姜延凯分配好屋子,叮嘱众人:“都抓紧时间洗一洗,我让人把饭送到我这屋,大家先添饱肚子。” “小二,麻烦你送几盆水上来。” 黄三有气无力的答应着下了楼。 武浩说道:“你们人多,要不半夏还是住我们这屋吧!” 姜延凯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赶紧进屋休息。 按理说,男一屋女一屋的安排最符合现在的身份,可惜两家男人都不想让媳妇和女儿离了自己的视线,而且他们自打穿过来,这一天一宿的时间,连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特别是武家武丽娜,她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无所知,程琪也想趁这机会跟她说一下。 要说失忆好是好,不用面对不堪的过往。可刚才女儿的反应让她心里很是不安。 算了算了,她们也不是古人接受不了那些过去,早说心理还有个准备,也免得有个万一反倒一时接受不了。 让她改变主意的除了武丽娜白天不想和老姜一起走这事外,还有一件她谁也没说: 就是刚才在穿过镇上时,有几辆停在原地的骡车明显是相遇了,其中两方的主人正好各自在自己的车上掀着车帘抻着脖子交谈,她没有看到人,但听着声音十分耳熟。 一个是和原身有过苟且的钱老爷。 一位是县里高门大户张家的少爷。 而这位张少爷,正是原主的女儿想要嫁的男人。不,确切的说,是她勾引了想要给人做妾的男人。 那位张少爷长的一表人才,张家是大户人家,好几位长辈都当官,他们这一支虽说不是嫡枝,可在县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他本人又有学识是个秀才,是县太爷都要讨好的座上宾。 按理说,原身为女儿打算也没什么不对。 这样的人,原身的女儿若能嫁过去,简直就是祖上烧了高香。 但坏就坏在,张少爷家教严格,他家有正头娘子,若想纳妾不是他说了算的。 而原身娘俩以为只要把人勾引上就能如愿。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那位钱老爷的暗中撮合。 两方各有心思一拍即合,还趁着武浩的原身几次不在家时候,在原身的默许下留宿在武家…… 想到这里,程琪就一阵阵头大。 你说原身怎么就又懒又蠢又贪财。 被点小恩小惠收买不说,还把女儿也搭上了。 她这边头疼不已,杨丹玉也正在和姜延凯小声嘀咕着: “我记着,这边离多多她几个伯伯姑姑家不远,离他姥爷家也不远了。” 姜延凯看着正在洗脸的女儿,和站在窗前连身都不敢转,耳朵根都红了的半夏,还有仰着头好奇的看着半夏的多多,小声问:“你啥意思?你还想去看看是咋的?你敢去啊?” 有记忆倒是不怕漏馅,关键是他们为什么逃? 女儿傻呼呼的是以为再被那姓段的抓,也以为是怕有敌国骑兵打来送了命,可只有他们两口子才知道: 他们的宝贝女儿,把人掐死了。 而掐死那人,也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正是杨丹玉这一世的弟弟,勾结姓段的,强迫原主摁下卖身契的杨银宝。 嗯,听名字也知道,这人在家里的宝贝程度。 有银宝就肯定有金宝,杨金宝是杨丹玉的哥哥,只不过这个哥哥从小体弱,二十岁那年就没了,留下一个刚过门没两年的媳妇和一个刚出生的儿子。 第二十三章 杨家金宝和银宝 杨银宝因为哥哥注定活不长,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好吃懒做又不爱念书,在家里被些不三不四的赖子勾搭的从镇里青楼出来进赌场,从赌场出来进青楼。 杨家是村里的大户,但也只是村里的大户,家里有上百亩地,也被挥霍的只剩六十亩了。 没办法,杨童生把儿子送到了县里女儿家里。 希望儿子换个环境,希望有女儿女婿管束,儿子能改了那些坏毛病。 要杨丹玉说,就是眼不见为净。 你当爹的都管不了,姐姐和姐夫就能管了? 对了,杨童生不是他的名,他本名叫杨鹏举,挺大气的一名,可惜这辈子只考过童生就止步了,和他那屡考屡不过的女婿倒很相像。 不过他比他那倒霉女婿强此,他家有地有产业,不像那位,自打搬进城里,又屡试不第,开始酗酒,就开始坐吃山空了。 姜延凯想到这里悄悄的说:“要是让他们知道,咱们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不是都烧了吗?把嘴闭严实就完事了,连姑娘也别告诉她,省得她晚上睡不着觉。” “这我还能不知道?”说到睡觉,姜延凯叹了口气道:“就今晚这些个人能不能睡着还两说呢!” 杨丹玉也重重的叹了口气。“累急眼了就都睡了。” 这倒是实话。 就像之前在车上,那几人不也睡的东倒西歪,就差哈喇子都淌下来了。 那是实在累急了。 姜然洗完,看看不再清澈的水,吐了吐舌头,“爹,这水都埋汰了,不能用了,让小二再打一盆水上来吧!” 姜延凯坐那没动弹,他支使半夏:“半夏啊,你去让小二送盆水上来。” 半夏出去了,不一会又回来,端着盆往外走,“店里来了好多人,小二哥正忙着,我去端水。” 姜然有些不好意思支使一个半大孩子,“不用了,还是我去吧!” 半夏避开她的手:“不用,我来!”想了想又说:“外面好多人,你没事别出去。” 姜然嘻嘻笑了声,“知道了。还有啊,你要管我叫姐,我比你大两岁呢!”就昨天我得比你大十一岁。 外面很是暄闹,姜延凯想到商护卫的话,犹豫着是否出去“交交朋友”,半夏已经端了水进来,外面商护卫爽朗的声音响起:“姜兄,咱哥俩喝一杯去?” 姜延凯不再迟疑,高声道:“商兄先去,小弟马上就来。”随后嘱咐媳妇一声:“我让小二把饭菜送进来,有事让半夏去办,客栈人多眼杂,你们不要出去。” 姜然很不理解的说他:“真要去啊?谁知道他是好是坏你就跟他喝酒?万一他是坏人呢?” “没事,我就是想和他聊聊。”聊什么他也说不好,可这一天的遭遇让他觉得,他对这个社会了解的太少。 原主这个废物! “他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保镖,这样的人走南闯北的,见识多知道的也多。咱们总不能做睁眼瞎。”他略微解释了一句。 刚要走又想起什么,小声和媳妇说了句:“跟姑娘唠唠两家的事,免得真遇上了啥也不知道再吃了亏。” 他打开门往外瞅了一眼,突然目光一凝转身关门一气呵成。 他的动作特别迅速,下意识的动作之后,就看到半夏半张着嘴惊讶的看着他。 他呵呵两声,指了指杨丹玉:“我忘了和你婶说件事了……呵呵,说件事啊!” 杨丹玉和女儿对视一眼。 姜然急步走向门口,双手刚一摸上门闩,就被她爹拽下来了,“干啥?” 她眨眨眼小声说:“是那姓段的?” 这孩子咋这么聪明呢? 姜延凯又是自豪又是牙疼的想:这聪明劲随我!不过也不好,这以后要有事也糊弄不过去啊! “是。” 姜然沉默了一瞬小声说:“卖身契都烧了,现在又都逃命呢,他应该,可能,估计,不会再有空理我吧?” 姜延凯心想傻姑娘哟,你咋想这么美呢? “还是得小心。” “那爹你别出去了。” “……”姜延凯把门打开一个缝,看到走廊里空无一人,松了口气,“我下楼看看,你们别出去在这等我消息。” 可能是这爷俩鬼鬼祟祟的让屋里气氛有些凝重,姜多多敏感的察觉到了,他跑到杨丹玉身边,往她腿上一倚,头枕向她的腰部,“娘,多多想睡觉!” “多多困了?先吃饭啊,吃了饭再睡。”杨丹玉把孩子抱到盆边,温柔的给他洗脸洗手,一抬头语气就变了,“你们两个别喳喳咕咕的了,该干吗干吗去。不就那姓段的吗?之前老娘还没找她算帐呢!再说,不是说他做这些坏事都是瞒着家里吗?相信他也不敢在这出什么幺蛾子。他真要再敢,我剁了他!” 杀气腾腾。 没吓着别人,倒把小多多给吓着了,哇一声哭开了。 “不要,要姐姐,不要,要姐姐……” 仔细一听还不是害怕她这个当娘的,而是害怕她姐姐再被人抢走。 杨丹玉稀罕的抱起他亲了又亲哄了又哄,“你可比你姐招人稀罕多了,你姐小时候可会吧吧的跟你对付了,你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你,现在大了吧让她说了,她又跟个哑巴似的不说了,那才气人呢!” 姜延凯和女儿对视一眼,悄悄打开门下楼了。 姜然没处可躲,撇撇嘴翻翻白眼,眼睛睃到瞪大了眼珠看她做着这些不雅动作的半夏,哼了一声凶巴巴的说:“看什么看?你看你那小脏脸埋汰手,还不赶紧洗洗!一会要把细菌吃肚子里吗?” 听不懂细菌是什么意思,但也能听出是埋汰的意思,她这是看似严厉实则关切的话。 半夏这空落忐忑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哎,这就洗,”少年张了张嘴,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小声的叫了声:“姐~” 姜然眉开眼笑道:“哟,还不好意思了,你这孩子脸皮就是薄,和我弟一点不一样。男孩子就该脸皮厚一点。” 姜多多吸了吸鼻子,回头抗议道:“姐姐,我脸皮才不厚呢!” 姜然愣怔一下,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是,你脸皮薄,跟小姑娘似的……” 姜多多咯咯笑道:“我是男的,我才不跟小姑娘似的呢!” 杨丹玉面带笑容的看着,心里却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知道,刚才女儿下意识的说的弟弟,并不是小多多,而是小姨家的弟弟。 第二十四章 这事肯定有猫腻 姜延凯本来想跟伙计打听打听店里住进的客人,可黄三进进出出对他是爱搭不稀理,“哟客官,借过,你挡着我的道了……您有事问掌柜的,我这忙着呢……” 姜延凯又好气又好笑,这伙计真是个势利人,看他忙的啥:“客官,您要的热水已经给那位少爷送去了,我足足抬了四桶热水上楼……” 商护卫随手扔给他一小块银子,足有一两多,黄三笑的见牙不见眼,态度更殷勤了,“客官,想吃点什么?我让后厨给您备上了?” 商护卫摆了摆手:“有啥好吃的尽管上来,爷有的是银子。对了,我那些同伴,也多给上些肉。” 典型的不差钱。 姜延凯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有些心疼的掏出几枚铜钱塞给黄三,这家伙掂了掂,塞进袖袋里,笑问:“客官问什么尽管问?” 姜延凯指了指楼上,“我刚才听到动静,好像住进来不少人,你不是说没房了吗?” “哟,客官你可别瞎说,这段少爷可是之前就定了房的。我们哪能糊弄你啊!” “段少爷?我们县里倒有一家姓段,是府城那位的亲戚,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他家的少爷?”姜延凯一副八卦的口吻问道。 黄三嘿嘿笑道:“还真是!段少爷是金贵人,平常去府城都会在这里住一晚。是我们店里的常客了。”语气十分得意,好像是黄帝老儿来住他的店似的。 “我听着不少人,不像只有他一位的样子,怕是他和家人一起吧?那位段老爷可是我们县里的大善人,慈眉善目的。”姜延凯心里恨的直咬牙,这父子俩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可惜百姓大多敢怒不敢言,他们更是吹出来个大善人的名号。 “就段少爷一人,剩下的都是他的随从。人家段少爷出行,就和这位的少爷一样,那可是带足了护卫。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黄三羡慕的同时不忘吹捧一下商护卫的主人。 商护卫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撇了撇。 等黄三走了,他欲要拉着姜延凯坐下,姜延凯一指角落里,“咱们去那儿坐。” 商护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和他来到这角落里,“姜兄可是认得这位段少爷?”要不然无故打听他做什么?跑到这角落里坐不就是怕被那段的看见? 姜延凯故意叹了口气,“实不相瞒,这位段少爷,我不仅认识,还得罪过他……算了算了,不说他了,在他们这些有钱人眼里,怕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早忘了也有可能。” 商护卫见他不说,也不多问,转而问起他可是要去府城?“……不知道姜兄今早从县里出来,可碰到过什么事?” 姜延凯想到路上死的那些人,又想到刚入镇上时那副惨状,摇了摇头叹息道:“也不知道算不算是……” 遂把路上遇到的军甲一事告诉了他,“幸好我们当时在林子里,要不然怕也要和那些人一个下场了……这世道是怎么了?几个孩子都吓的不轻,我就怕晚上做恶梦。好不容易到了这镇上,没想到,这镇上也这样……” “特娘的,这是没让俺老段看见,要不然非砍了这些畜牲不可。杀平民,算什么本事?”突然这样一个大嗓门出现在他身后,将他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正是先前那位姓段的护卫。 “老段,你小点声,再吓着姜兄。” “就这么点胆子?”姓段的护卫一屁股坐到旁边,打量着姜延凯,“喂,你们也是好命,这要是在路上,肯定也全完了。” 这点是肯定的。 姜延凯有些后怕的点了点头,真真假假的说:“是啊,当时吓的我的心啊都蹦出来了,不瞒你们说,我当时差点都吓尿了。我们本来是想把那些人埋了的,可害怕那些人返回来,没敢停留,唉,这心里真是堵得慌!你说,怎么就叫齐兵打进来了呢?” 段护卫猛拍了下桌子:“屁!什么齐兵!我看就是这帮怂蛋杀良冒……” 他的话没说完,商护卫一脸凝重的将他打断,“老段!不要胡说!不想活了吗?” 段护卫一脸不服气的梗着脖子,却也没敢再往下说。 姜延凯松了口气,心里却被吓的不轻,这姓段的胆子太大了,这些话真让人听去可不得了。 可是他能说出这话,说明他们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那位商护卫看似大咧咧却十分谨慎。想要套段护卫的话是不可能了。 不过这也符合他之前的猜测。 齐兵哪这么容易打进来?何况这里离边境还有几百里地。 这里面分明就有猫腻。 而他之所以没有隐瞒路上的事,是因为这事是瞒不过人的,这不,他们这正说着话,就有两个人正心有余悸的说着路上死人的事。 而且看商护卫一行人,根本不像是商户家的护卫,不说别的,就说这份身上的气势,就不是普通商户家护卫可比的。 那位段少爷的随从和他们一比就是渣渣。 姜延凯心里琢磨着,脸上露出一副赞同的模样,小声说:“商兄小心些是对的,不过段兄这话,我也深有同感。”他摇着头叹气道:“只是这不是咱们这种平头百姓能议论的事,段兄弟以后还是得小心才是,否则让人听了,可是祸事一件。” 段护卫一听,又要拍桌子,觉得他看法和自己一致简直就是自己的知已。 不过看到姜延凯一副小心警惕,商队长瞪着他的样子,他重重提起的手轻轻的放下,先是对商护卫谄笑道:“老大说的对,我这张嘴就是爱口无遮拦。” 又像找到知心人似的拉着姜延凯的手:“姜兄弟和我一样都是慧眼啊!” 姜延凯的眼角不自觉的轻轻抽搐了下。 这位段护卫还真是自恋。 慧眼? 呵呵…… 他轻轻摇了摇头,“我要真是慧眼,就该早分辩出谁是鬼谁是人了……算了算了,不说了。”他回头瞅了一眼,见没有段少爷的人下楼,放心大胆的喊了黄三过来:“帮我送把晚饭送楼上客房……嗯,来二、不,四十个二合面的馒头,再熬上一锅猪肉白菜豆腐汤,拌两碟子咸菜,再把你那猪头肉切上一大盘……” 段护卫插话问:“姜兄你怎么要这么多馒头?能吃了吗?这饭量快赶上我们练武之人了。” 他苦笑道:“哪是一顿能吃上的,我是准备明早带上路时吃的。” “嗨,那你明早让他们现蒸不就好了。” 姜延凯摇着头:“我们明早走得早,这些馒头不值几个钱,还要麻烦店家早起,实在不好意思,反正夜里不像白天那么热,馒头放到明天也不会坏。” 其实是他怕半夜就要跑路,到时候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第二十五章 醉酒失言 排出手里的铜钱,看着所剩无几的几枚铜板,他心里苦笑连连,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他虽不是英雄,可这没钱的滋味实在是难过。 商护卫和段护卫对视一眼都转开目光,姜延凯并没有注意到,而是坦然的将钱塞进钱袋,这才重新落座。 段护卫用手拿了块烧鸡扔进嘴里,“味道不错。小二~”高声叫了小二过来,“给楼上他们照样也送去。” 他一指姜延凯。 姜延凯愣了一下,忙推辞:“不用不用,段兄弟,这真不用……” “给嫂子和侄子侄女的,就别推辞了,咱们也算是一见如故,我认你这个兄弟,你不认我?”说话特别豪爽,跟他印象中那些古代江湖中人的形象渐渐重合在一起。 姜延凯慢慢的笑了,“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段护卫哈哈笑道,接着压低声音朝他眨眨眼睛:“不用客气,我也是借花谢佛,我们这一路上花销都有主家担着,多一只少一只都不差啥!” 姜延凯摇头失笑,“段兄弟你也太实诚了,你这话说的,我倒不知道该不该收下了……” “哈哈哈,没事,尽管收下,这在我们少爷那也都是过了明路的。”这回说话的是商护卫。 两方都有心结交,不大一会,喝到兴起更是就差勾肩搭背哥俩好了。 姜延凯在对方的“套话”下,不仅“酒醉”失言,说出了他们离开县城的原因:“哎,也是倒霉,我只有一儿一女,女儿才十四,偶然被那姓段的看上非要纳为妾室,我虽没有功名,可也读过圣贤书,怎肯答应,姓段的就要强抢……他们段家是县里的一霸,岂是我这平头百姓能得罪起的?无奈,只好带着妻女准备回乡暂避一段时日。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上他……” 他说着双眼通红,“要说,我们不幸中也是大幸,要不然怕也和那些路人一样,曝尸荒野了……就是不知道县城里那些父老乡亲,如今都如何了?” 然后又说了路上救了一个孩子,还要想办法将那孩子送到府城去云云。 他的话让商护卫二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可交之人。 不恋金钱,不慕权势,又心怀邻里,心地善良,是真丈夫也。 姜延凯不知道二人心中把他想成这样一个好人。 不过想想,他虽然没有说全部,但也并没有撒谎,只是其中一些细节省略了而已。 “你放心,有我老段在,那小段要敢不轨,我把他那玩意儿给割了……” 姜延凯一口酒喷了出来,正好喷在对面商护卫的脸上,“商兄实在对不住,我……” 商护卫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擦下就好。”心里把老段骂了个狗血喷头,这话谁听了也得喷! 他正忙着擦脸,也没注意到段护卫拉着姜延凯又说了:“对了姜兄,我们正好要往府城去,姜兄要不方便,可以把那孩子交给我们,我们帮你顺路带过去。” 段护卫果然是豪爽,商护卫一时没注意,他就许下了一个诺言,给已方找了个麻烦。 他额头青筋突突的跳了两下,脚下狠狠的踩了段护卫一脚,把后者踩的“嗷”一声蹦老高,“我说头,你踩我干什……呃,没事没事。” 被商护卫那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的怒火的目光看的一阵心慌。 …… 楼上,听完程琪的解释,武丽娜惊讶的嘴都闭不上了。 既然已经说了,程琪干脆把原身做的丑事也一并讲了,“原本不想说给你听的,不是啥好事,可一来有可能碰上那些人,二来,你又老想着回去,这回死心吧,回是不可能回了,这可不是咱家那边,这种可是丑事,原主不在乎,咱们可不能不在乎。” 武丽娜低着头抠了半天手指甲,才情绪十分低落的说:“我知道了,不回去,我以后不会再说回去的话了。” 程琪松了口气,又嘱咐她:“你不认得那些人,那些人要找你,你就装害怕,说失忆了,反正不能好奇,要知道好奇心害死猫!” 武丽娜蔫蔫的说:“我知道!我咋这么倒霉呢,看然然多好!啥事都没碰上!” 程琪瞪了她一眼:“好?让人卖了那叫好?要不是她机灵,又学过跆拳道防身术啥的,你以为能这么轻巧的就逃出来?那到时候啥结果还不好说呢!要不说呢,人然然从小学啥不白学,不像你……” 武丽娜不高兴的说道:“不像我啥呀?那你们不给我掏钱我上哪学去啊?” 程琪哼哼着,“没给你掏学费学跳舞啊?你学了几天就不学了白花那个钱。再说,那时候家里也没钱!” 武浩一看这母女俩又要吵起来,忙打圆场:“行了行了,都怪我,宝宝这笨劲也随了我啊!” 这是劝人吗? 武丽娜和程琪同时翻了个白眼! 突然有人敲门,紧接着半夏的声音:“武大叔,吃饭了。” 武浩答应一声,说二人:“赶紧洗洗,过去吃饭了。我这肚子都饿扁了。” 三人洗好过去的时候,杨丹玉正在陪姜多多做游戏,程琪笑道:“你娘可有耐心了。” 姜然瞅了一眼嘴巴努了努做了个怪样小声说道:“我娘的耐心就三分钟!不对,对我就三分钟,对我爸就一秒钟,对多多估计能多几分吧!” 程琪忍不住乐道:“那我和你娘差不多!” 几人吃了饭,有武浩这种大个子能吃的,一顿造了四个大馒头,也有姜然和武丽娜想到白天的事没有胃口的,一人逼着吃了小半个馒头。 剩下的都打了个包装起来了。 武浩听说那姓段的也住这间客栈,“那可得小心点,然然你晚上可不要出门。”看着半夏想了:“要不,你去睡大通铺吧,这样她们几个也方便点。” 半夏忙点头,在这屋里他是挺不自在的。 杨丹玉本来想说不用,可想想,这屋里有一个外人确实不方便,不说有些私密话没法说,就是想上个厕所都不方便。 “那,你不能害怕吗?要不让你姜大叔陪你一起吧!” 半夏摇头:“婶子,我不怕!” 第二十六章 半夜就动手 半夏吃过饭就去找掌柜的住大通铺,姜多多小朋友吃了饭直揉眼睛,杨丹玉抱着他哄道:“睡吧,娘和姐姐都在呢!” 小朋友眼里,有娘和姐姐在才叫家。他在娘的怀里觉得特安心的睡了。 杨丹玉这才抓紧跟女儿念叨了一下原身家庭的情况。她刻意隐瞒下了,女儿掐死的那个就是她的二舅这事。 只一口带过,说他二舅带着人来抢她,估计得了银钱不知道在哪个青楼楚馆里胡混呢! 没等说姜延凯那边呢,这人上来了,一看大家都在,“正好,我不用过去找你们了,小武子,赶紧收拾收拾,让半夏赶车,”他这才发现还少一人:“咦?半夏呢?” “噢,我让他去睡大通铺了,要不然,他搁这屋里也不方便啊?” 姜延凯之前光管安不安全了,并没有注意到不方便的事。或者说,想了一下也没在意,他思想里大多还都停留在前世的念头上。 都是个小屁孩,有什么不方便的?有帘挡着呢! 用古人的想法来看这事,确实是不太妥当。 那半夏半夜要听着方便的声音不得臊死啊!就是有个半大孩子在,估计姑娘也不好意思在屋里方便了。 这房间又不带卫生间。 “噢,那你一会记得去叫半夏,你和半夏赶车带着他们先去镇外等我。” 杨丹玉急了,“那你呢?你不会是要?那可不行,你就一个人,他们那老些人,不行,不行不行。” 姜然也跟着摇头:“爹啊,你想啥呢?你一个人能打过他们那么多人吗?算了吧,想报仇也不是一时半会,以后总有他得报应的那天。算了吧,啊,爹!” 姜延凯冷静的说道:“我不是要报仇。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我是怕他们留着坏脓已经发现了咱们却装作没发现。他要是好好的不动啥坏心眼,咱们和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可要是他心怀鬼胎,心术不正,想动啥坏心眼子,那我可真不能饶他。不除了这个祸害,以后都不能安生。” 除了这个祸害,那更不能安生了。 几人心头同时浮起这句话。 姜延凯接着说:“我和那个段护卫商护卫刚在楼下喝酒时,他们的人听到姓段的随从说‘半夜就动手’之类的话,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针对我们,但商护卫知道我和姓段的过节,特意把这话告诉我。” 当时他无比庆幸,半真半假的跟他们说了自己得罪过姓段的。 “他要真是敢针对我姑娘,我就当为民除害了!”最后这话说的杀气腾腾! 这里既然视人命如草芥,那他也不介意做一回强盗。 大家都赞同连夜赶路避开这人,一致反对姜延凯以身犯险。 “你又不会武功,爹,你真当自己是穿越文的主角了?”姜然不客气的吐槽道:“拿把砍刀就能大杀四方?那你离进去也不远了。不行,我不同意!坚决反对!” “嘿你这熊孩子!”姜延凯瞪着姑娘,“别的不敢说,今天这事你爹我当然是主角,必须是主角。” 杨丹玉拧眉一直没说话,好像在琢磨这事。此时才抿了抿唇:“老姜,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吗?” “看,还是我媳妇!你们……”他环视了一圈,“都不行!” “行了,啥时候了,别嘚瑟了,赶紧说!” “哎,好嘞!”没正形的先来这么一句,才正色道:“我打听清楚了,姓段的是一个人带着四个随从,随从我也都见了,不是那天去家里抢人的那几个,都不认识,两个膀大腰圆估计是护卫,还有两个跟小鸡崽子似的,估计是小厮之类的。” 众人瞅着他那干瘦的跟小鸡崽子似的身体:…… 他皱了皱眉:“都看我干啥?他们能跟我比啊?我可是练过的……”这话有点耳熟,他赶紧岔过去:“都抓紧上厕所,好走人!” 姜然忍不住问:“爹,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姓段的是啥时候来的县城?难道他们路上没有遇到过那些骑兵?还是说那些人杀了骑驴坐骡车的,放过了坐马车的?” 他们杀人也看对方身份? 姜延凯怔住了,“对啊,之前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光想着怎么躲开他了……按说马车速度肯定要更快,可按时间推算,也不至于是他到了镇上之时,镇上还没有发生惨案吧!” 他拔脚就往外走:“我去问问掌柜的。” 杨丹玉一伸手没拽住,看着人匆匆的关门出去,不由埋怨道:“姑娘你真是的,管他对不对劲啥时候来的呢,跟咱有啥关系?你爹也能听你的,真好个信儿!” 武浩觉得杨丹玉说的没毛病,不过谁让他跟凯子铁呢,当然要向着他说话,“没事,问问也不耽误时间,正好媳妇,你娘俩赶紧去把东西收拾了,下楼的时候悄悄的……要不,还把白天用的那布蒙脸上,把握!” 姜然无奈道:“娘,你想想,那伙人出现的那么奇怪!谁知道是真齐兵还是假齐兵啊?” 杨丹玉还是觉得这跟自己一伙人没关系。 姜然说:“要真齐兵,大家都得逃跑,姓段的不该和他爹娘一起吗?要是假的,姓段的要是遇到过那些人,却能安然无恙,说明这里面的事儿可大了,那咱们就赶紧跑吧,有多远跑多远,我看这个国家要乱了。” 杨丹玉嗔了她一句:“就你懂!” 她一边收拾之前打开的包袱,一边又找了件不穿的衣掌撕了,重新做成面巾,之前的因为路过死人的地方,一到客栈就让她给扔人后面大灶里给烧了。 “早知道就不扔了,又白瞎一件衣裳。”还是绸的,还是姓段的那里搜刮来的。 姜然也是服了她娘,就那么一会功夫,弄这么多件不穿的衣服。 “你懂什么?这不就用上了?再说,这是绸子的,真要没钱的那天,还可以卖钱!多少卖个三瓜两枣,你们几个不至于挨饿!小孩子伢伢的啥都不懂!” 姜延凯上了楼,脸色有些凝重,“姓段的不普通,他上午就派人来订房了,我估计那时候人已经到了。要真那样,按时间推,肯定是能遇上那些人……”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算了,不管了,这里面的事不是咱们能管得起的。你们马上走!” 武浩背着姜多多,几人悄悄下楼,杨丹玉把手中的面巾递给丈夫,“蒙上!” 姜延凯摇头:“我一大男人用不上……” 杨丹玉执意:“蒙上,你没看电视里小说里,那些坏人有蒙汗药,万一呢?” 他不由失笑:“你哪看的?不……行行行,我蒙上还不行吗?真是的,不至于!” 第二十七章 替天行道来一回 商护卫的人听到的那些“晚上动手”的话,确实是指姜然一行人。 这位段少爷就喜欢漂亮单纯的小娘子,这在段家下人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要不他怎么就看上了姜然,却没看上武丽娜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他今天带的四个随从,两个护卫是他的姐姐刚派去给他保护他的,另外两个则是自小跟着他的小厮。 他快中午时分就到了镇上,派人订了房之后就去镇上晃荡了一圈。 可一来当时镇上刚刚遭受惨祸,他要是说看上哪个小娘子怕是会被人给围殴。二来,这镇上他来过多回,也没有哪个姑娘入过他的眼。 在一个狐朋狗友家里玩了半下午,那狗友倒想请他留在家里,可惜家里实在住不开,才一进的小院住了他一家几口,就是他愿意倒出屋子给段少爷,人家也不肯住。 其实是他一心想把自己的妹妹给段少爷为妾,可惜姓段的眼光太高,看不上她,这才不肯留在他家里的。 要说姜然也是倒霉。 姓段的先打发了个小厮回客栈准备热水吃食,正好是姜然一行人刚进客栈之时。 那小厮不是之前跟他去姜家抢人那个,不认得姜然。 但他知道自家少爷的癖好。 他因为不如之前那小厮会讨好少爷,因此少爷出门的时候不太爱带他们两个。 也就是因为之前老爷派人去找少爷,结果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人,还是他想起有一次那小厮说漏了嘴,说少爷在外面置了宅子,这才把人找了回来。 老爷发了很大的火,派人把那小厮的腿打折了扔进了荷花池里,又让他和来旺一起伺候少爷。 可伺候少爷就要讨少爷的欢心,要不然没两天就得被扔到一边。 他看到姜然的时候,就觉得讨好少爷的机会来了。 这小娘子,一看就又单纯又漂亮。 而且这伙人中,只有两个成年男人其余都是妇孺,一个倒需要小心,膀大腰圆的;另一个恨不得风一吹就倒,实在不足为虑。 看穿着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这种人,最好对付了。 段少爷习惯了强取豪夺,突然就想到了被他抢回去,还没来得及碰上一碰的姜家小娘子。 心里又是想着姜然,又想再玩一玩夜黑风高夜,抢人的把戏。 这不,小厮充分了解了他的意图,去跟护卫耳语,后半段正好让路过的高护卫的人听个正着。 虽然没听着前头,但那一句就够让姜延凯胆战心惊又愤怒不已了。 正好,这两笔帐今天就一块算! 也不知道是姜然倒霉,哪怕段少爷不知道是她,也被惦念着。 还是这段少爷倒霉,之前让他跑了,现在他又想作恶,也可以说是自投罗网了。 姜延凯打着为原主一家四口报仇血恨的主意。 替天行道一回又如何! 他静静坐在黑暗里,心里复杂极了,既盼着那姓段的出手,他就可以明正言顺的杀掉那家伙。又盼着他不出手,自家平安的躲过这一次,从此天高海阔。 可他知道,不管哪种,这后果都是让人难以承受又必须承受的。 “特娘的,反正已经死了一个,不差这一个了。”好半晌他自语道。 突然,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气。 这是少爷还是土匪? 还真带着迷香? 他默默的抬手把口鼻捂好,悄悄站起到门边,悄无声息的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小厮。 “这么……快?”小厮呆愣之下话没说完就被他一刀背敲晕了。 这些人兵分两路,一人在窗外往里放迷烟,然后小厮在门口等着接应。 想的真是美好! 以为世界是你家的啊? 姜延凯无声的骂了一句,抱起那小厮悄悄来到段少爷所在的那间房外。 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很快打开门,“这么……快?”同样的问话,同时衣着的小厮,同样的晕倒方式。 这间房比他们住的大一些,中间竖着个屏风,也幸好有这屏风,段少爷才没有发觉不对劲。 “弄回来了?”段少爷的声音近了,他迫不及待的拐过屏风迎了出来,“来了我的小宝贝……啊……” 他那个“啊”刚从嗓子里冒出就瘫倒在地上。 他脑门上劈着一个大砍刀,从刀口处汩汩淌着鲜血,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不敢置信有人杀他。 如果他知道,眼前这个蒙着面的男人,就是之前那个喝多了啥也不知道,被他强摁着手印摁下卖身契的男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以强买强卖的方式抢了人家的女儿。 第一次杀人,姜延凯的心里竟然并没有太多的害怕、恐慌和不安的情绪。 那是因为他穿来这个世界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就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 现在的他,没有害怕的资格,没有害怕的时间。 他接着将两个小厮身上一人补了一砍刀,让他们和他们的主子做伴去了。 他没有退出房间,而是躲在门后,等着给那二人致命的一击。 他一直没有明说,他虽然瘦弱,身上的力气却并不小。 也比以往更耳聪目明。 他不敢肯定这是穿越的福利,还是因为他年轻了二十岁的状态。 这也是他敢于一个人留下的原因。 打不过还可以跑。 如果让小武子帮忙,一来是他虽人高马大,身体却虚。二来也是因为他真有事未必能跑得动,反而坏事。 再说他在暗处也好行动,他根本就没打算硬碰硬。 就像现在这样,他也不希望他现在这种冷酷残忍的形象落在妻女和朋友的眼中。 可惜等了好一会,那两个护卫始终没有出现。 不应该啊? 他们不是应该点着迷烟把人迷晕后,跳窗进去抢人吗? 进屋发现屋里没有人,不是应该跑来报告他们的主子吗? 姜延凯又等了一会,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小声的喊他:“姜兄,是你吗?你在吗?” 他愣了一下,正犹豫着是往棚顶躲还是跳窗出去,门已经被轻轻推开了,一个人探头探脑的伸进脑袋:“姜兄,是我,老段!那两个畜生已经让我给放倒了。” 而此时,姜延凯手中的砍刀已经到了他的面门上方三寸的地方。 第二十八章 顺利解决 老段身上吓出一身冷汗。“别砍别砍!姜兄,是我,老段!别紧张,那啥,我没有恶意哈,我是来帮你的,真的,不信你看……” 他小心的侧了一点身子,指了指门外。 门被开的大了一点,从门外塞进来一个脖子被扭断的人。 正在那段少爷的护卫之一。 姜延凯无声叹了口气,按理说,为了安全着想,他应该灭口的。 可他下不去手,老段不是段少爷,而且,老段这一行人十几个,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可老段这一出,他心里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 要说只是一顿酒,就能让对方拿他当生死之交,他可不敢做这个梦。 可自己一方,又有什么好让对方图谋的呢? 难道是看上了他姑娘和丽娜? 那今晚的事,应该能让他们死心吧! 他脑子里飞快的闪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最后只定格在: 既然不能对付那就要交好。 他收刀,抹了一把脸,眼泪哗的就流了下来。 变脸之快,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看来这一天一夜的经历,让他的情绪已达到了顶点,无需酝酿就能轻松暴发出来。 “老段……你可吓死我了,这畜生,畜生想要抢我的女儿,我求他,他不肯放过她,我我我……”他的眼泪可不是假的,只要想想万一女儿被抢走,他就恨不能杀了那姓段的全家! 老段看着他痛哭流涕,又看看地下的几滩鲜血,愣了一秒钟,一拍大腿:“做得好!做得对!太特娘的痛快了!要是有人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我也让他死的透透的……” 后面有人捅了他一下,轻声提醒他:“老段,你是个光棍,连婆娘都没有,哪来的女儿!” 老段翻了个白眼:“我是说要是……要是?不懂少插言。” 姜延凯有些无语,这老段大咧咧,他的这个同伴也是个逗比。 他还是一副比较恐惧的表情:“老段,我,我杀了人,怎么办?你你,你怎么也……唉!这都是为了我,你让我怎么……怎么……唉,拖累了你可怎么好?” 虽说老段说是为了他,可他不能不提防,因此说话十分小心,但潜台词却是:我杀了人,你也杀了人! 老段挠挠头,他杀人是常事,可这位瘦的跟个鸡崽子似的姜兄弟也杀了人,这就让他感到意外了。 “杀就杀了,这些坏人,杀他们是为民除害。” 段兄说话真是合我心意。 姜延凯心里暗自赞了一句,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轻微的有些颤抖着说:“我们撇家舍业就是为了避开段少爷,没想到……他有的是钱,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为什么非要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是我们夫妻的命根子,我就是没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他得逞,谁要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我就跟谁拼命!” 他喃喃自语着:“这下子完了,我要被杀了头,我媳妇和两个孩子可怎么办?” “真汉子!好兄弟!不用怕,不就是只条人命?想当初俺……” 突然一声干咳打断了他的话。 老段略有些不自然的说:“放心吧,这事你知我知,呃,还有我这兄弟知。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老段沉吟着:“我们来的时候,看到离这镇子不远就有条大河,不如我们把他们扔到河里去,人不知鬼不觉,再把这屋子打扫干净,制造出他们天还没亮就离开的证据。这样一来,就没有人知道他们死了,等日后再查出来,也不关咱们的事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 “姜兄,你看怎么样?” 的确是个好主意。 姜延凯立刻拱手:“多谢段兄弟相助!此等大恩,日后若有机会必当相报!” 老段摆了摆手:“说这些做甚,俺老段就喜欢爽快人,生平最爱打抱不平,最恨那些为非作歹之人,让俺老段碰上了,岂能不管?” 姜延凯心中感慨:还真是书上所说的古代侠士精神! 他又拱手行了一礼,真心实意的道谢:“不是与段兄客气,而是你不只救了我一家啊!” 老段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姜兄,你稍等,我有个兄弟善长模仿别人说话,我安排一下,让那店家以为是他们离开……” 姜延凯点了点头,心里又愧疚又庆幸,能碰上这位有侠士精神的段兄弟是他的幸运。 自己却不得不利用他的好心。 相隔几个房间内。 一位蓝衣青年坐在桌边,旁边左右立着两个小厮。对面桌边坐着一位四十余岁留着两撇胡子的青衣文士。 商护卫弯着腰正在低声禀报着今晚的事情。 他心里对这位姜兄弟既佩服又怀疑,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却不费吹灰之力杀死三个人,这可不是胆子大就行的。 只是这事不太好办,老段这个直肠子掺和进去,不往上禀是不行了。 蓝衣青年微微摆了摆手:“你看着处理就行!还有,这次之后,让老段去金队,他这性子不适合再跟在我身边。” 商护卫腰弯的更低了,“是!” 看着他慢慢退出房间,那位青衣文士拱手:“三爷,要不要派人查一查这位姓姜的?他出现的太巧合了?” 蓝衣青年淡淡道:“不用!过了今晚,再不会碰面,何必费心。”他手指敲了桌面两下,接着道:“倒是这姓段的,如何避开那些人的,这个要好好查一查,想必有些人对此会非常感兴趣。” 他最后那句说的颇有深意,青衣文士拱手应了声“喏!” 有了老段的帮忙,姜延凯都没想到,他后续的处理会这么简单。 早知道不让小武子他们先走了,这样反倒惹人怀疑了…… 掌柜的听到外面吵闹的动静,点了灯出来,“谁啊?” “吵什么?我们少爷有事要赶去府城。”声音传过来,正是那位段少爷的随从。 掌柜的不疑有他,小声嘀咕着回转:“这大半夜的……这位少爷想起一出是一出,胆子也是够大的……也是,他是什么人,有谁敢得罪他?胆子能不大?” 看到远远的掌柜把灯熄了,姜延凯和老段,还有位他的那位同伴,趁着夜色,一人扛一具尸体扔到了车上,悄悄的赶着马车往镇外去。 第二十九章 半夏的过往 老段看来对这镇子还算比较熟悉,赶着马车七拐八拐出了镇子,来到高处,将扛着的尸体扔了下去。 “下边是条河。河水挺深的,那年我打这过,被人追,从这跳下去,差点没淹死。”他说起这事还心有余悸,也不知道到底经历了啥被人这样追? 大家有样学样,随着“扑通”“扑通”的声音,马车上空了。 之前姜延凯就已经在马车上铺了稻草,又铺了自己那件有些破了的外衫,此时,借着灯火,把稻草和衣服卷了卷,然后一把火烧了。 “段兄,还有这位兄弟,多谢相助。日后若有机会再见,愚兄请兄弟们喝酒。” 老段挥着手:“走吧走吧,趁没人赶紧走。” 姜延凯抱拳:“二位,保重!”然后赶着马车朝之前说好的地方汇合。 镇外,杨丹玉早已心焦不已,要不是武浩拼命拦着她,又有姑娘跃跃欲试的要和她一起,她早就跑回去了。 等到看到远处传来的火光,她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武浩、程琪和杨丹玉甚至拿砍刀的拿砍刀,拿菜刀的拿菜刀,连半夏也抡起了棍子。 姜然抱着多多,旁边坐着一脸紧张的武丽娜,想要掀开帘子去看又不敢,想要说话又怕打扰大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终于,对面的火光近了,随之进入几人耳中的是马蹄哒哒的声音,杨丹玉几个的脸色不约不同的沉了下来,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小武子~丹玉~是我!” 当对面传来那熟悉的声音时,姜然的眼泪倏地就落了下来。 她低低的呢喃着:“丽娜姐,小多多,咱们以后也要厉害起来,不能当累赘!” 武丽娜张了张嘴,想说这些都是谁引起来的啊?可想到自己身上的那些破事,她又把嘴闭上了。 老大不说老二,都够倒霉的,有什么可指责的? 说不准下一个倒霉事就轮到自己身上了呢! 而杨丹玉则身子一软,就差点要坐到地上。 之前碰见死人再恐惧,也没有身边人出事心里来的恐慌要大。 程琪一把架住她,松了口气道:“哎呀妈呀,我说老姜啊,你要再不回来,得把我们急死,要不是我们拦着,丹玉和然然就得冲回去找你去了。” 姜延凯笑道:“那是,那可是我亲媳妇亲姑娘,能不惦记我?” 杨丹玉翻了个白眼:一天天能不能有点正形?大家惦记的够呛,非得说些没用的废话让人着急。 姜然掀开帘子,“爹,咋样?” “放心吧,我出马还能不成?以后再没有姓段的来打你的主意了。”他听似平静的话里蕴含着疯狂。 不过短短一天,大家好像都成长了,听到这话只是沉默了一瞬,就听杨丹玉说道:“半夏……” 半夏赶紧说:“婶子放心,找死我我也不会乱说的。”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咱们是一伙的,若有一个犯了事,其余人都跑不了。” 咦,他倒挺明白。 半夏脸上带着哀泣:“我被掌柜的捡到之前,曾经被逼着去偷过东西……”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同,可见这不光彩的事情在他心里也觉得十分羞愧,要不是想要取得他们的信任,这事烂在心里他也不会说的。 “当时领头的说过这话,就怕大家被抓了以后供出别人来。结果有一次领头的和一伙外来的因为争地盘起了争执,被人乱棍打死了,我和另外几个乞儿被抓起来卖到了人牙子手里,有人想要能吃饱饭,有人不想给人当奴才想跑,结果有两个稍大些的孩子,人牙子说是他们长得好,把他们卖了,卖……” 他抿了抿唇,声音又压低了些,有些含糊的说:“卖到了那种地方,我害怕了,就和那几人跑了……” 这就是半夏的过往。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竟然经历过这么多的事。 大家听的一阵唏嘘。 姜延凯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半夏是个好孩子当然不会乱说,我们都放心你!” 其实让他们先走之前,他就问过半夏,他是否愿意跟随段护卫他们去府城? 半夏当时就给他跪下了,“老爷,让我跟着你们吧,我知道老爷是好人,我以后给老爷当小厮当随从干杂活都行,只求老爷别不要我……我不想去府城。掌柜的对我好我知道,可掌柜的自己都是被撵出府城的,我不过是他救下的一个小乞儿,他们不会收留我的……” 姜延凯见他吓的不轻,连称呼都改了,摇着头扶起他苦笑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能看出来我们的处境,跟着我们没什么好日子,你不后悔?” 半夏摇了摇头,“掌柜的当时还收留了一个孩子,府城主家来人看好了把人要了去,后来我听说人死了,被主家送人讨好某个有权之人……几个月之后活活打死了。我不想被人当成物品卖来卖去。” “那你不怕我把你卖来卖去送来送去?” “不,老爷是善心的人一看就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救我带我一起走,更不会连掌柜的留下的银子都不要。”半夏流浪乞讨了好多年,多少会看眼色,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 就像小孩似的感觉特别敏锐。 姜延凯见状就把他留下了,只是让他还叫大叔,“我们也不是什么有钱老爷,你就还叫大叔婶子,就当我们的侄子一样。” 半夏当时眼眶都红了。 一看就是个缺爱的孩子。 一点点的关心和爱护都让他感动不已。 姜延凯也并不是只接触这么短时间就完全相信这个少年,但他相信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孩子想做啥坏事还是不容易的,日久见人长,真是表面上这样就当侄子有何不可。真要是心术不正,或要对他们不利,那他也不介意手下再多一道亡魂。 他们这些人,如今有了马车和两辆骡车,就如同原本连辆自行车都没有的人,突然暴富得了三台车。甭管是豪车还是几万的小车,那都能代步,还能装行李。 也幸好姜延凯之前买了一大堆的吃喝住行的东西,又备了近三十个馒头。 就是一时半会的都在荒郊野外,也不至于饿死渴死冻死。 第三十章只要是喘气的累了就得歇 这会,姜延凯倒有些后悔让他们先出来了,如今黑灯瞎火的,就是点了火把,这路也不好走。 早知道这么顺利,那姓段的手下这么脓包,又有段护卫的帮助,就不如留下等明早再走了。 后悔也没用了。 如今就这么几个人,反倒有了三辆车,要扔下哪辆车只要想想白天的时候就都不舍得,干脆将两辆头骡子拴在一起拉车,把那两车厢则用绳子连在,一起一前一后就像两节火车车厢一样。 这样就能省下一个人力。 姜延凯指了指前面那黑漆漆的道路,手一挥,“女人和孩子都上车!该睡觉睡觉,有话明早再说。” 半夏站在车旁没动。 姜延凯看着这娘几个麻利的爬上车,扬了扬下巴:“矗这干吗呢还不赶紧上车?” 大叔眼里,他是……孩子吗? 半夏抿了抿唇,眼前不知不觉有些模糊,他摇了摇头,“我赶车,我会赶车。” 姜延凯乐了,“我知道你会赶车,你不用强调,我们都是跟你学的。”他接着脸一板:“上车去,睡觉!别让我说二遍!” 半夏默默上了最后这节车厢,车厢里只有半车的杂物,他坐在黑暗里,眼睛睁的大大的,一会用袖子抹一下,一会再用袖子抹一下…… 黑夜里格外寂静,马车和骡车的声音就被无限放大,半夏小声念叨着:“掌柜的,我碰上好人了,你放心吧!” 然后他安心的闭上眼睛。 武浩坐在车的前方手里抱着鞭子打着呵欠,头一点一点的,前世他没少熬夜,连夜开车也是经常事,但从没这么累过,累的他的上下眼皮直打架。 听着后面车厢里媳妇睡的呼呼的,他使劲眨了眨眼,抻着脖子朝前头喊道:“凯子,太困了,歇会再走吧!” 黑夜里这声喊格外清晰,武丽娜被他喊醒了,撅着嘴嘟囔着:“我爸也真是的,让不让人睡觉了……”又闭上了眼睛。 程琪睁眼,“什么时候了?”她掀开帘子,“武浩,你进来睡一会,我赶一会车。” 前头杨丹玉也是同样的话。 只有半夏,警觉的听到声音跳下车,跑到前头拉住马车:“大叔,歇一会吧!” 姜延凯抬了抬手:“不累……” 半夏急了,“不是,大叔,我是说,人可以换班,可畜口也得歇一歇了……” 姜延凯:“……” 这小子的话听着咋这么不顺耳呢? 不过,他有些心虚。 那啥,他以前开车有油就开呗,忘了这玩意不是他的车了。 这跟人一样,它是个喘气的就得歇气。 姜然脑袋还迷瞪着,哈哈乐起来了,“爹啊,爹,快歇会吧,你不累人车和骡子还累呢……哈哈哈,半夏你太好玩了。” 半夏被笑的一脸懵,他说啥了就好玩了? 杨丹玉拍了女儿一下:“行了,别笑了,大半夜的你再把狼招来。笑的这个瘆人啊!” 姜延凯摸摸鼻子,看着停下车过来的武浩:“那啥,小武子,那就靠边歇一会,等亮天了再走。” 武浩立刻乐了,“就等你这句话呢,你说以前成宿喝酒成宿开……”差点把“开车”说出来了,“……干活也没事啊,这家伙,今天这眼皮恨不得支上火柴棍……” 半夏心里琢磨着:“火柴棍是啥?” 姜延凯冲武浩挤咕挤咕眼睛,“行了,那条帚棍也撑不起你那大眼皮子,赶紧抓紧,天一亮咱就走。” 将畜口卸下来,姜延凯不放心媳妇和孩子在这辆车里,干脆就缩在车边就这么睡了。 之前他还担心这娘几个晚上会做噩梦,可那几人,估计是累极了,上车就开始睡,偶尔两个孩子会吭叽几声,那都是累大劲的表现。 他以为他累大劲的会睡不着,以前就曾有过,累极了困极了一躲反倒没有了睡意。 可今天没有。 杨丹玉抽了件衣服搭在他身上,跟女儿说:“你爹他累坏了,你也赶紧睡吧!” 至于她自己,手里握了个大砍刀,不放心的守在丈夫身边。 远处山里偶尔传来的野兽叫声让她再不能像刚才那样心大的睡着。 后辆车上的程琪也是,听着武浩那呼噜打的是震天响,手上也不自觉的握上了菜刀,慢慢的围着几辆车转起圈来。 “咱们这是把之前几十年没动弹的量给补了回来。”绕到杨丹玉跟前,她就小声嘀咕一句。 “你快别绕了,怪累了,没事,咱们看着就行了。” “我当溜达了,要不然今天这腿指定得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的眼皮也都沉重的往下落时,天边有了亮光。 “可算要晴天了……”杨丹玉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再不晴我就要睡着……” 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她抬起头看了看天,伸出手疑惑的说:“好像是下雨点了……程琪,你试没试着下……哎呀,下雨了,老姜,快快,赶紧起来,下雨了……” 豆大的雨点突然就落了下来。 睡在地上的姜延凯和武浩赶紧爬了起来,“套车,然后上车上躲雨。” 半夏也出来了帮忙套车。 雨越大越大,很快几人身上就湿透了,雨水顺着头上脸上不停的往下淌,姜然急忙去翻有没有遮雨的东西,杨丹玉说:“对,我记得你爸买雨伞了……” 等到她翻出雨蓑和和雨伞,车也套上了,姜延凯一边进车厢一边脱下外面那湿的直往下淌水的衣衫,“这见鬼的天,怎么说下就下上了。” 推开杨丹玉递过来的衣服,“不用穿,身上湿穿上一会也湿了……对了,再找一件,我给半夏送过去,他年纪小,冻着了该感冒了。” 杨丹玉一边找衣服一边说:“你的衣服他穿就是长,对付着吧,这么大的雨咱们咋办?就这么等着?” “那咋办?先等等看吧,看一会能不能晴。”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赶车的声音,马车这冷不丁的一晃,地上又都是他带进来的水,差点脚下一滑摔倒。 他转头一看,就见半夏冒雨拽着马绳往前赶车。 “大叔,这雨太大了,咱们得找地方躲躲雨。” “大叔,这条路我走过几次,前面不远就有个村子,咱们去那儿避避雨吧!” 姜延凯的话被堵在嘴里,武浩也顶着大雨过来,“凯子,找地方躲躲雨吧,那车漏雨了。” “……走!”他又重新跳下车,接过杨丹玉递过来的雨蓑披上,又扔给武浩一件,顺便把倔强着不肯上车要帮他赶车的半夏扔到车上。 第三十一章 大雨来的不是时候 也不知道他们是该庆幸早有准备,在镇上准备了充足的物资,还是该骂那姓段的让他们不得已提前出来,碰上这场记忆里多少年没有碰到过的大雨。 两辆骡车都不同程度的漏了雨,武丽娜娇声叫着:“娘,漏雨了,我身上都湿了,咋办啊?” 程琪手忙脚乱的拽了把伞出来撑起来,武丽娜伸出手正要接,就发现她娘把伞放到了那堆物资上面——她气急叫道:“娘,我身上都湿了~” 到底是人重要还是东西重要啊? 程琪回头:“喊啥?我看着了,我身上也湿了,你爹身上更湿。” “那你还……” “那些衣服被啊不盖上浇透了,到时候都没得盖没得换,你看都咋办!” “可……” “哎呀,别娇贵了,这都啥时候了,还当以前呢?反正都湿了,再打伞不也那么回事?又不冷!” 是啊,又不冷,那被子一时半会不需要,湿就湿呗! 武丽娜真是不能理解她娘的神操作。 她气呼呼的看着外面因为雨太大,已经泛起雾气的天,咬着唇低声抱怨:“凭什么她们坐马车咱们坐骡子车?” 如果是马车是不是就不漏雨了? 马车里的确没有漏雨。 段少爷家里咋也是个有钱人,坐的马车也都是用桐油刷过很多遍,质量极其好的。 此刻杨丹玉看着陷进泥泞里的马车,和跳下车去拼命赶着将马将车往外拽的丈夫,伸手拿过草帽,回头嘱咐一句:“看好弟弟。娘下去帮忙。” 没等姜然说话,她就跳下马车,伸手拽起缰绳,“老姜啊,要不要让然然也下来?” “不用。”姜延凯没把她往车上撵,反正浇透了,只是把蓑衣解下来给她披上,“小心点,”然后绕到车厢后面,两只手使劲去推车:“一二三,走~” 武浩也过来帮忙,将车厢推出了泥泞的坑洼里。 然后赶着骡子小心的绕过这个大坑。 杨丹玉重新坐上车,地上又湿又滑,她在地上这么一会已经摔了两次,浑身都是泥,在地上等于是添乱,不如上车来。 她也没进车厢里,就让大雨浇在身上,就手把身上的泥冲刷掉。 这场雨下的真不是时候,他们还在路上没个遮挡的地方。 这场雨下的又挺是时候,因为这样一来,那姓段的几人的尸体,怕是很快就能冲远,一时半会找不到。 雨水也很快会浇灭所有的痕迹。 “大叔,前面不远下了道再走个半刻钟就有个村子。”半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跳了下来,帮着姜延凯赶车。 姜延凯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 这大雨中说话都是用喊的,他这一会觉得嗓子痒不想说话。 终于看见前面的村子了,姜然大声朝外面喊道:“爹,前面有房子,有房子啦!” 好像有了房子就有了希望。 事实也是,姜延凯赶车都觉得又有了力气。 进了村子,姜延凯突然将车停下,使劲的吸了吸鼻子,“什么味?” “爹,咋啦?” “你们,闻没闻着有什么味?” “……没有……啊,好像有点臭味。爹,你鼻炎好了,能闻着味了?”姜然觉得这么大的雨,她的鼻子都跟着不太灵敏了,没想到她爹的鼻子倒是好使。 嗯,这没心没肺的丫头时刻不忘调侃一下她爹。 “农村能没有臭味吗?”那旱厕,牲畜,哪个没味啊!杨丹玉说了一句,“站着干啥?没浇够啊?赶紧找家人家躲躲吧!” 这个男人,是不是累傻了? 姜延凯没吭声,而是就近,看了眼左边那户人家。 过去推开那几块板子钉的半截破门,直奔这泥草房而去。 “娘,我爹咋了?” 杨丹玉脸色不太好看,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咋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啥啊?娘啊,你可别说这村里也出事了?这道也不是往府城去的啊?” “没准啊……”杨丹玉心想,那些不知道哪来的骑兵,说不准从哪冒出来的,说不准杀了多些人呢! 话音刚落,姜延凯出来了,他朝后面的小武子挥了挥手,然后把马车往院里赶。 杨丹玉一看放下心来,“看来是有人。” 一前一后的安置好,杨丹玉给女儿撑着伞,姜延凯一把抱住姑娘两步跑进屋里,转身又去接儿子。 那几个身上都浇透了,也不用撑伞了,跳下车就往屋里跑。 夏天的衣服比较轻薄,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半夏只瞥了一眼就赶紧转身,打量起屋子来。 没人? 几人心头同时浮起疑惑。 “他家人呢?没人你就跑人家来躲雨?”程琪转了一圈问。 姜延凯脸色很难看,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吩咐道:“这不是有柴吗?赶紧烧上,把湿衣服换下来,抓紧时间都躺一会。小武子,” 他没有回答程琪的话,而是说了这么一通,想了想又叫上半夏,“还有你,跟我出来。” 二人一脸莫名其妙的跟着他出去。 程琪看着几人的背影:“咋……不会是出啥事了吧?” 杨丹玉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她摇了摇头,沉默了一瞬道:“都抓紧吧,丽娜都湿透了,别感冒了。” 想了想声音又低了几分:“弄不好,这村子里的人也……” 她没往下说,可屋子里的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大家的脸又白了白。 升火、烧水,热干粮,二人默不作声的做着。 程琪打着伞拿了被浇湿的衣服下来或铺或搭的晾起来。 杨丹玉则去拿了她和姜然的衣服,“给,你和丽娜赶紧换上。” 而姜延凯带着二人出来,分别指着附近几户人家告诉二人:“去看看,还有活人没有?” 对面那户武浩出来,朝着从隔壁出来的姜延凯摇头:“没有。” 半夏也从斜对面出来,“大叔,这家也没人,但屋子里有血……” 他们一连检查了半个村子,都没有发现人迹。 有的人家里有血迹,有的连血迹都没有,姜延凯猜测人应该是死在院里,正好被这场大雨掩盖了痕迹。 “这些畜牲!” 武浩恨恨的骂了一句。 他看向姜延凯:“凯子……”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就见姜延凯突然朝前面跑去,转过这个房子就看不见人影了。 第三十二章 乔美玲母女和雷玉刚 等到武浩和半夏追上来时,姜延凯已经进了一户比较大的院子。 院子地势比起其它的房子明显高了许多,院子内的水哗哗的往外流着,房门大开着,里面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 少年大约十七八岁,他喘着粗气看着追上来的姜延凯,可能是没想到会被发现,更没想到会被追上,他神情有些紧张,朝屋里瞅了一眼后,双手握上了一根棍子。 姜延凯一步步走进去,少年并没有朝他挥起木棒,而是哑着嗓子问:“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姜延凯沉声道:“过路的。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知道这村子里的人都到哪儿去了?” 少年沉默了一瞬,低声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半夏和武浩跟进来,少年一看武浩那武大三粗的模样,就把手里的木棍举起了些,“你们要干什么?” 姜延凯低声道:“他们是我的同伴,不要怕,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来躲雨的……能告诉我们,这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村民们……都哪去了?” 少年刚要说话,屋里突然发出一声惊讶的“咦”声,一个女人快步从里屋走出来,看着武浩惊疑不定的问:“武……武浩?小武子?” 武浩愣了一下,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粗布衣裳也难掩靓丽容颜的年轻女子,“玲姐?” 要说姜延凯等人和前世有几分的影子,眼前的乔美玲和前世就太像了,像极了她年轻时候的模样。 “真是你……武浩……”乔美玲喜极而泣,这几天的恐惧和不安压在心头,可她却一点不敢表露出来,反而要处处装着什么都不怕,生怕女儿崩溃。 为母则刚。 一个母亲在没有人照顾她和孩子的情况下,没有任性的权利。 天知道,在喊出武浩时心里有多么忐忑,生怕自己认错了,虽说早就想好了对方不是武浩就说认错人了,可那一刻还是内心彷徨不安着。 “玲姐……”姜延凯和乔美玲早就通过武浩夫妻俩认识,但关系好起来来往多起来也就是这最近十来年的事情。 那时候的乔美玲已经离婚了,并且人到中年,多少有些发胖,和年轻时多少有些差异。 乔美玲这才注意到姜延凯,她看了一眼武浩,犹豫着:“姜延凯?” “是我。” “哎呀你怎么这么瘦啊,跟个小鸡崽子似的……”乔美玲一下放松下来,一张嘴就有些没有把门的。 姜延凯看了眼半夏和对面的少年,用力的咳了一声,“玲姐,你是自己?这位是?” “哎呀我忘了介绍了,这是那谁,咱那车……” 她话没说完,就听姜延凯重重的“嗯哼”一声,把她的话打断了。 姜延凯回头看了一眼半夏:“半夏啊,你回去告诉你婶子们一声,省得她们惦记,另外,你就在那别回来了,让你婶子给你找件衣服,烤烤火休息一下。” 把半夏支走了,他才看向少年:“你说他是咱那车的?谁啊?不会是丽娜对象吧?”那车上的,就武丽娜后来上车的对象他不熟悉。 “不是,这是雷师傅,咱们坐的车就是他的,他叫雷玉刚。玉刚啊,这就是我说的姜延凯和武浩。可真是太好了,碰上你们了,要不然我们真不知道咋办去哪了……” 武浩打断她的唠叨:“玲姐,就你们两个?还有,这村子里咋回事?你们是这村里人?” “对了,忘了这茬了。”乔美玲可能是太激动了,磨叽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还是屋子里响起一声“妈”她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尽管那笑容有些苦涩,“我姑娘也在这,就我们仨。你们是不知道,我一醒过来都要吓傻了,后来来了帮人,见人就杀……”说起这事,她脸上带着浓浓的恐惧,“……幸好玉刚带着我们躲到了院里的井里才逃过一劫。对了,玉刚是我弟弟……哎我忘了,刚才那半夏是谁?” 听着她前言不搭后语的,雷玉刚接过话题:“姜……”一时不知道叫什么? “叫我姜大哥吧,咱们既然是一起出来的,以后就是一家人。” 雷玉刚“哎”了一声,先叫了声“姜大哥武大哥”,才开始讲述那天的事。 “我们醒来,反正都吓够呛,这就不用说了,幸好我和玲姐成了邻居,她姑娘王鑫,现在叫王玉珠,我们刚相认,结果就来了一队骑兵,见人就杀,我正好会水,就带她们藏到了井里……村子里人除了我们三个,全都死了……” “天热,我怕出事,就找了些石灰洒了,又把他们都拖到了村后头,然后烧了,骨灰都洒河里了……我们正商量着今天就离开这里,没想到半夜下起大雨,我看雨这么大,怕河水涨水,就过去看了看,没想到碰上你们……” 姜延凯没想到他会做到这程度,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比我们强!” 路上遇到那些人,他都没敢碰。 和这位雷师傅相比,他觉得很是惭愧。 雷师傅苦笑:“这也是没办法,我们这原身,连村都没出过,我们啥都不知道,出去都不知道上哪,在这村里呆着,就得注意安全……再说,这里也和我这身体的父母和玲姐那身体的丈夫……当时他们都上地了,是第一批被杀的……” 女人都是感情的,几个女人碰到一块,又是笑又是叫,笑完叫完又抱着开始哭。 哭的武浩眼圈也红了,哭的姜延凯心里沉重的很,哭的雷玉刚一个人蹲在炕坑前抹眼泪,哭的半夏也呜呜的跟着哭。 武丽娜抹了把眼泪,把武浩拽进屋,小声嘀咕着:“爹,咱们连乔姨都能碰上,说不定下次就能碰上家强了。” 她的脸上不知不觉的就绽开了笑容,想到能和甄家强再次重逢,她就抑制不住的哀求道:“爹,等雨停了咱们就赶紧走,说不定家强正等着咱们呢。” 别说,这种可能还真有,武浩也不想在这里多呆,想到房子的主人都被杀了,他心里就觉得毛毛的,“行,雨停咱就走。对了,你们俩,多和王鑫,不对,多和玉珠说说话,别把她一个人闪下。” 武丽娜努了努嘴拉着长音:“知道了——”又小声补了一句:“王鑫多会儿都不和咱们一块,也不知道她这回咋想跟着一块上山的?就说她倒霉吧碰上这事!” 第三十三章 这些粮够吃些日子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三个女人又碰上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当然,她们手下也忙个不停。 杨丹玉家里山上有平房,小时候也住过平房,烧火是会的,那两个更是农村长大,这土灶更是难不倒二人。 做饭,烧火,晾衣服,是她们的活。 把马车上的物资运下来,重新整理,晾晒,是半夏的活。 这也就是没办法,其实以前他们几乎每周都要聚一下,大部分的聚会地点都在小武子家里,都是他做饭。 如今姜延凯和武浩正在细细的问雷玉刚这几天的事,要说倒霉,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那两家来了就开始逃,这三个来了就亲眼看到骑兵杀人的场景,当时刺激的那娘俩差点没晕过去,还是雷玉刚反应快,当时就拉着她们跑进院里,躲进了井里。 姜延凯夸他胆大心细,“……跟我倒有几分像,是不是当过兵啊?” 武浩差点没翻白眼,个臭不要脸的,问就问呗,还非得加上头一句。 又不是你儿子不是你徒弟的,像个屁! 雷玉刚:“……” 他点了点头,“我当过三年兵。后来退伍回来,打工挣了点钱,就买了个车跑旅游……” “咱们这当过兵的就是比没当兵的强。对了,你结婚了没有?”姜延凯这话纯是说给武浩听的,谁让你刚才那副表情呢。 武浩倒想反驳,可他转了话题,自己倒不好抢话了。 姜延凯是想到,这些人几乎都是全家在车上,这一穿越也是全家,只有这个雷玉刚是一个人。 总不能司机出车还带着家属吧! 咋的? 时刻准备着穿越啊? “没有,”雷玉刚顿了下说,“别人刚给介绍了个对象,还行思要处得好冬天就结婚。”这下好了,还结婚?发昏吧! 之前是因为没钱,干了几年手里有了积蓄,没想到又这么倒霉。 姜延凯没再说话,拍拍他的肩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行了,咱们不说过去的事了,商量商量以后吧!” 武浩可有说话的地儿了,“商量啥啊,不是说了往郸城去吗?” “这不有玲姐和雷子吗?不得听听她们的意见啊?”姜延凯朝外屋地抻着脖子喊了一声:“王美玲,你过来,有事商量。” 王美玲甩着手走到门口,“啥事说?忙着呢,有啥事你们定就行了,我可是找到组织了,以后啥我也不管,就跟着你们了。” “我们杀人放火你也跟着?”姜延凯似笑非笑的试探了一句。 “那也跟。”王美玲抬了抬下巴,“就咱们这些人,姜延凯你说话最好使,以前又当官,脑瓜好使,反正以后我们跟定你了。” 姜延凯忙道:“哎哎,当啥官当官,我可不是啥官,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那雷子你呢?” “当然是跟姜大哥你们一起了。” “这雨一时半会的我看停不了,咱们现在人多,村子里现在又这样,大家去搜集些粮食,走的时候带上,等雨停了再给他们立个碑吧!”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好多人家的粮食早就吃完了,新粮在地里还没下来,这村子又不大,也不是啥富裕的村子,因此搜刮来的粮食大多都是粗粮,带着麸皮的黑乎乎的面粉、高粱米占了大多数,还有些数量不多的小米子、绿豆黄豆之类的,划拉一圈下来,总也有二百来斤接近三百斤。另外划拉了两罐子的猪油,盐和酱油等调料。 “这些粮能吃二十来天吧。” 还有些人家养的几只鸡,加起来也有二三十只。 村子里有两家有牲口的,其中就有王美玲家。 一家是户村长,有头大黄牛,王美玲家则是春上刚买的小牛犊子。 她家是村子里条件好的,她男人能吃苦,脑瓜活络,可惜,那个男人在地里干活是第一轮被杀死的。 王美玲悄声和那二人说:“要说也巧,我那前身,想让雷子那小伙子娶她闺女,她闺女你们看了,长的还行,虽说没有俺家王鑫小时候漂亮,可她不丑。就是那孩子吧,脑子有些愚,说她傻也不傻说她奸吧也不聪明。就这么个玩意,看好人雷子了,唉,也是命,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们也不能醒前在一块堆,也不能王鑫吓傻了说漏嘴让雷子认出来,也不能让雷子救了一命。” 王美玲说着又叹了口气,“要说那孩子她爹真要活着,我也不知道咋面对人,可一想想这人说没就没了,我不管咋说都有点记忆,这心里还真不得劲!” 大家沉默了一会齐齐的叹了口气,异口同声说道:“都过去了~” 三人相视一笑,是啊,都过去了! 这雨下了半宿带一天,快黑天时终于晴了。 而此时,疲惫了差不多两天的两家人,和自打穿过来就一直处于忙碌和恐慌的那三人,都睡的哈哈的。 第二天一早,露出了带着笑脸的太阳公公。 大家睡醒后,还有些像做梦一样神情恍惚,好像这两天的遭遇是一场梦一样。 “都打起精神来,准备准备,等这地再干一干咱们就准备上路了。”姜延凯打起精神吼了一声。 姜然打了个呵欠嘀咕道,“做了一宿噩梦,梦见我被人抓起来砍头,幸好我爹喊的及时……” 杨丹玉正垂着头无精打彩,听到这话立刻精神了,“那啥,没吓醒就没事。赶紧起来,给你弟弟洗脸收拾收拾。” 刚才觉得很累不想起来,听到女儿的话她突然想起来了她们现在的处境。 不要以为没有人就可以放松了,万一有人进村呢? 万一人家以为是他们杀了全村人呢? 昨天太累了,有些事下意识的就忽略过去了。 “这些粮食咱们咋整?不得整个炉灶的啥的带着啊?要不咋做?”都蒸成馒头又怕放不住坏了。 程琪说:“要不烙些饼吧,就那种没油的,可以多放几天,带着方便。” 武浩打着呵欠主动接活:“我去杀鸡,做成辣子鸡,炒干一点,多放点盐,路上能吃两三天。剩下的我再想想办法看怎么能保存时间长点。” 雨后的空气倒是挺清新的,可姜延凯却觉得闷热的受不了,他望着天上的云彩好半天,才沉吟着道:“你们商量吧,我和雷子去看看道。” 第三十四章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之前的事,该隐瞒下来的并没有对王美玲和雷玉刚说。 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这点道理又不是不懂。 对于他们只说是齐兵打进来,跟着县里其他人一起逃出来。 村子里发生这样的事,只有三个人活着,官府追究下来也不好解释,王美玲和雷玉刚听到他们要去郸城,立刻毫不犹豫的表示要跟着他们。 大家又开始忙碌起来,发面死面的饼都烙了一些,可粗粮饼能好吃到哪啊,姜然尝了一口硬是逼着自己咽了下去,“妈你在家烙过玉米饼和全麦饼挺好吃的啊,这个怎么这么难吃?” “这可是真正的粗粮,都是磨坊里推出来的能有多细?家里那个玉米饼烙的时候里面有牛奶有糖,能不好吃?”杨丹玉尝了一口,“对付吃吧,忘了昨天差点挨饿了?” 姜然立刻不吱声了。 武丽娜吃了一口,呸吐了出去,引来大家的注视,程琪瞪着她:“还是没饿着你,烧包了。” 她咬着嘴唇有些委屈的说:“拉嗓子,我差点吐了。” 乔美玲说:“是不太好吃,孩子们吃不下也正常,她们哪吃过这个。要不,咱们多搁点油炒油饼吧,这些咱大人吃。” “那就烙点油饼带着,”杨丹玉说:“不过,不能惯她们。啥条件说啥话,都这时候了,再娇惯着不是啥好事。” 重新烙了些放了油放了盐的,虽说不如精面粉的好吃,可比之前强多了。 武浩一口气杀了十几只鸡,杀鸡杀到手软,半夏帮他拔鸡毛,他本来是喊几个姑娘来帮忙的,可没想到,那三个丫头头一扭都当没听着。 程琪拿了块布把口鼻捂住过去帮忙:“别叫了,别说她们,就是咱几个都没收拾过这玩意,闻着这味就恶心。” 杨丹玉指着那剩下的十来只鸡:“这些咋办?总不能让它们也跟咱们一样坐车吧?要不,杀了用盐抹上晒着?就像那腊鸡似的?” 她们当地没有做腊肉的习惯,只有杨丹玉做过一次试验,用的五花肉,结果晒了十几天后发现肉怎么那么肥,连尝都没尝就送人了。 “反正有盐,试试呗!”乔美玲很不负责任的说,“要怕晒不好,就再炒一些,咸点多喝水呗,反正大热天的也需要补充点盐分。” 姜然几个一上午无所事事,把被褥和衣服翻过来晒再倒腾一遍,倒是姜多多,身体已经好多了,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拽着她的衣襟不撒手。 姜然带着小多多在院子里窜来窜去,那收拾鸡毛的味道实在不好闻,杨丹玉撵她:“你看人丽娜两多安静,你再看看你,跟个猴似的,看看多多,那脸上都成小花脸了,还不给他洗洗。” 姜然看看:“不用洗,洗了还得埋汰。” 杨丹玉气的说她:“那你咋知道洗干净的呢?”要不是有其他人在,她就骂她姑娘了,“吃了还得拉,你吃啥啊?” “我这不是姑娘吗?他是臭小子,要那么干净干啥?”姜然说着歪理,不想听她老妈的唠叨,干脆带着多多拐去房后面的菜地里,这菜地不大点,里面种了些青菜,可惜被一场大雨都浇得歪倒在地上,“多多,你在这儿等姐姐,姐姐去摘点菜。” 话音没落,姜多多已经迈着小短腿往泥地里跑去,“扑通”一个狗啃泥趴地里了,原本就脏的小脸上立刻变成了大泥脸,他看看姐姐,再看看自己,小脸憋约着,眼瞅就要哭出来。 姜然立刻喝道:“不准哭!敢哭就别跟着我!” 一想到小孩的哭声她就头疼。 姜多多憋约了半天,愣是把眼泪给憋回去了,爬起来走到她面前,低着头拽着自己的衣襟委屈道:“姐姐,都脏了,给我洗洗吧!” 可怜巴巴的。 “行,一会摘了菜就洗。”姜然掏出之前蒙脸的布,在他脸上擦起来,不洗也得先擦一擦,要不那泥都吃进嘴里了。 “叫你不听话,看看,摔了吧?等着,一会姐姐摘了菜咱们就去洗。” 她走进泥地里,两只脚上沾了沉重的大泥巴,捡了些菜苗出来把泥磕掉,领着多多回去显摆,“娘,你看这小白菜苗,都东倒西歪的了。我费老大劲才摘这点。给,咱们中午吃小白菜吧!” 是费老大劲! 杨丹玉额角直抽抽,这一大一小,大的裤腿以后全是泥,小的全身都是泥,让人看不下眼。 “赶紧洗洗去!”她给倒了一盆水,端到院子里,“再别作了,再作没衣服换了。” “没事天好,一会就干了。” 姜多多跟着姐姐学,奶声奶气的说:“没事,天好,一会,就干了。” “哎我发现,然然性格好像又像她小时候似的爱玩爱动了。”程琪好像发现了什么稀罕事,“反倒是丽娜,还不如之前呢,爱说爱笑的,这两天也不咋吱声。” “可能是没顺过架来。”杨丹玉安慰一下,朝她示意一下,那还有个更不爱说话的。 王美玲正低声跟女儿说着什么,王玉珠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程琪小声说:“王美玲啥都好,就是惯着这个姑娘,从小就惯的不像话,你没去过她家,凯子和俺们去过几次,多会去就像没看着你似的,连声招呼也不打,扭头就进屋……” “之前人家给美玲介绍的好几个对象,有个对她可好的,条件也好,还答应给她安排工作,她爱搭不稀理的,生生给搅黄了,一说她妈要再找就气的不行……她爹那么不着调也没看她管管她爹,我看了,这姑娘啊,白养!一点不知道心疼她妈!” “你看她那样,好像她妈欠她似的,一点也不懂事!” 杨丹玉低声道:“算了,人家当妈的都没说啥,咱气有啥用?” 正说着,武浩进来,“哎呀可算收拾完了,这家伙,没累着我熏着我了,差点给我熏吐了。” 等到要下锅炒鸡肉,才发现一件事,没有辣椒,没有花椒,除了盐和青酱、醋外没有任何的调味。 武浩挠头:“这要是不好吃可别怨我啊!” 说着“哗”,一盆鸡肉块倒进锅里。 干炒,大火炒,把水分炒干,肉块炒干巴,多放上些盐。 炒了几盆鸡肉,武浩的两只胳膊都酸的抬不起来了,姜延凯和雷玉刚这两个探路的终于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一手带大的孩子让人心凉 “那条山路是走不通了,全是泥,这车往里走就得陷进去,我看,咱们还得顺着官道走。”姜延凯拿个水瓢舀了一下子水喝起来,姜然喊道:“爹,那有凉开水,这水没开不能喝。” “没事,我们小时候常喝。这里没有污染。”姜延凯说着继续喝,半水瓢全喝下肚,随手抹了一下嘴角,继续说道:“我看,咱们就先往府城方向走吧,走着快情况再说。” 反正姓段的也死了,除了他们几人,一时不会有别人知道。 除非段护卫这些人告密,不过段护卫手里也有人命,总不会这么傻把自己搭进去吧! 姜延凯觉得他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段护卫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做,可他确实没有恶意。 姜然看着他爹那形象,一张好看的小脸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小嘴往下咧开,“爹啊,你拿手……这有布巾,别用袖子,好歹你也是个国家干……不是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能不能讲究一点啊!” “姑娘啊,这时候了还穷讲究啥?我跟你们几个小的说啊,别把自己当成以前那需要呵护需要照顾的独生子女,现在你们得学会成长。”姜延凯指了指雷玉刚:“看看人家雷子,比你们就大几岁,看人家,再看看你们?” 姜然嘟了嘟嘴:“我们成长的多快啊!啥场面都见过了。” 武丽娜忙点头:“姜舅舅,我们不会拖后腿的,你放心。” 王玉珠的嘴唇几不可见的撇了撇,然后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表示大家说的对。 她的表情再淡,王美玲一直关注着姑娘,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心里暗暗着急,她们以前玩的再好,可因为姑娘的性格她从来没带过,没想到带一次就出了事。 对于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看大的孩子,很多时候都带了一分容忍。可不熟悉的孩子就没有这份优待了。她生怕女儿不懂事,惹了厌弃,要知道这古代的日子可不是想像的那么容易。 程琪快人快语:“往哪走都行,延凯你说了算!”有了雷玉刚的加入,再叫凯子不太好听。 “那就赶紧整饭,吃了午饭咱们就赶紧走,官道上我们也过去看了,虽然也有泥,可相对好走多了。”这地方忙时顾不上多想,晚上睡觉都觉得毛毛的。 一村的人都死光了,王美玲他们能在这里多这几天,胆子可真是大。 王美玲犹豫了下问:“不是说要给村里人立个墓碑?” “完事了。没叫你们去,单给王家男人和雷子这世的爹娘立了个坟,也算没白用人家……一回。”他把“身子”二字含糊下去。 王美玲点了点头,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两个也是苦命人,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几年就出了这事儿……我想带玉珠去给他磕个头。” 雷玉刚一听,“玲姐,我领你去吧!” 王玉珠不太情愿,“我又没有记……” 王美玲打断她的话,“那也得去!”她的表情很坚持,王玉珠只好跟她出去,等走到没人的地方,王美玲才说她:“那个半夏,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你说话得注意,还有,你以后就是王玉珠,别说什么记忆不记忆……再说,咱们顶了人家的身子,磕个头能咋的?能少块肉不?” 雷玉刚将二人领过去,并没有跟着上前,王美玲带着女儿磕了三个头,低声嘀咕了些“保佑我们”之类的话,趁着只有娘俩,又低声嘱咐女儿: “我知道你气我非要带你上山去玩,结果出了这事。那我不是行思着让你多交些人,将来也有好处。谁能寻思发生这种事了?你气也没用了,以后,咱们这些人得抱成团,咱们娘俩没有男人,在这古代日子不好过,你得和姜然、丽娜处好关系,别天天拉拉个脸,跟谁都欠你似的。” 王玉珠仍旧谁欠她八百吊似的不吭声。 王美玲恼了,拍了她一下,“听着没有?能不能懂点事?这不是以前了……” “知道了烦不烦啊?”王玉珠不耐烦的说:“知道了,不就是让我巴结着她们吗?至于吗?没男人咋了?就活不下去了?那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的不有的是?怎么就你处处离不了男人?” 王美玲胸口好像被一块巨石堵住了似的喘不上气来,她捂着胸口眼圈里含着泪,之前穿越碰上杀人这种事都没让她难过成这样,可现在…… “王鑫,你就这么看你妈?你就这么跟你妈说话?我为了谁?我是离不了男人吗?我要离不了男人这二十年我能过成这样?我怎么把你带大的你不知道吗?你说话怎么这么戳我心窝子?” 王美玲的眼泪再也没忍住噼里啪啦的往下落:“你爸不着调,自打你生下来就没管过你,你五岁我和你爸就离婚了,他连生活费都不管你,也没见你说他半个不好,我倒成了不好那个了……鑫鑫,你太让妈伤心了……” 王玉珠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了,见母亲哭了她咬了咬唇:“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讨厌你让我巴结这个巴结那个的……你没看武丽娜不爱理我?还有那个姜然,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考个公务员吗?这都上古代了还不够她嘚瑟的,笑笑笑的,啥时候了不知道啊?咋那么招人烦呢?” 说着说着又烦燥起来。 王美玲突然明白了女儿为什么这副态度。 她在嫉妒。 嫉妒武丽娜的爸爸一口一个宝宝的叫着。 嫉妒姜然有那样的爸爸护着,才能无忧无虑的欢笑。 王玉珠深吸了口气,又说:“至于我爸,还说他干啥啊?以后能不能见着都两说……” 母女二人沉默了一会,王美玲伸手去握女儿的,“玉珠,以后别说这种伤妈心的话了,你要不愿意和她们也随你便,我不是让你去巴结他们,妈和他们的关系不至于此。妈是为你考虑,我们总有老去的一天,在这里你总得有朋友吧,要不有个事连能帮忙的人都没有,妈怎么能放心……” 王玉珠看着母亲那哀伤却又关切的目光,心里一阵阵的难受,“我,我知道了。” 第三十六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十一个人,四辆车,还带一头小牛犊子。 姜然毫不客气的带着弟弟钻进马车里,然后叫武丽娜:“丽娜姐,你也过来坐吧!这车舒服!” 武丽娜笑着跑过去,“行。”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一同看向王玉珠,:“玉珠,你也来坐吧!咱们正好一车。” 王玉珠正想说不用,眼角瞥到母亲期待的眼神,抿了抿唇,“能坐下吗?会不会打扰你们?” “能,马车里挺宽敞的,反正咱们也不睡觉,没事。”姜然笑道:“不打扰,别嫌我弟弟吵就行。” 姜多多嘟了嘟嘴,他很听话的,才不吵呢! 他都没有意识到,短短两天,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反而比在家里能闹腾了。 谁让他有个能闹腾的姐姐呢! 杨丹玉悄声跟姜延凯说:“你姑娘这回可爱动了,你说不会这身体变小,这心理年纪也跟着变小了?” 姜延凯很欠扁的说:“那多好啊,要是你也能变年轻时那么温柔就好了。”想想也没啥好的,总不能让他再经历一次她更年期吧! 杨丹玉斜着他,“你放心,我上辈子从年轻前就是更年期,这辈子也不会例外。” 姜延凯立马陪着笑脸:“哪能呢,你脾气多好啊,谁说你更年期我都跟谁急。”怕媳妇再唠叨,那是越念叨越来劲,根本不给他留面子啊,赶紧说个安全点的话题吧! “那啥,这村子确实不大富裕,连张苫布都没找着,不过找着不少稻草,就用那个把车上都铺一层,万一再下雨多少能挡点事。” 杨丹玉三个女人也钻上了一辆骡车里,另外两辆,都拉着行李和粮食等一些杂物。 怕浇雨的放到骡车上,不怕雨的,或者说不太值钱的,像炉子,锅啥的放到了老牛拉的平板车上。 昨天晚上,程琪将身上的银子给了姜延凯,不过他只要了一半,他那点散碎银子,在张家集就花的差不多了。 她是特意当着王美玲和雷玉刚的面给的,意思不言而喻。 王美玲倒没啥多余想法,“我可没有那么多,俺和雷子在好多人家里找了一圈,就些一文一文的铜子,就村长和几家有那么点碎银子,加起来能有六七两?” 也许还有银子,但他们没翻出来。 “姜延凯,给你!” 姜延凯收了一半,“这些你们自己留好应应急,这一半放我这里。” “都给你得了,反正就这些,花没了以后就赖上你了,你看着办!”王美玲倒光棍,非要把剩余的银子塞给他。 姜延凯正要说话,半夏过来,把掌柜的留下的那小袋碎银子也拿出来了,“大叔,这银子你收着吧!” 他哪里肯要一个孩子的银子,杨丹玉拦住他:“你就收下吧,孩子的一片心意。”她拿出不到一两的碎银子塞给半夏,“这些你装着,其余的让你大叔拿着,等以后,咱们安定下来赚了钱,让你大叔再还你。” “不用还,不用——”半夏心里有数,他和他们吃的一样住的一样,这是没把他当外人,那他也要拿出诚意。 所以,现在姜延凯身上有将近三十两银子,这些银子让他底气十足。 没钱的感觉真不好受。 半夏仍旧赶着骡车,牛车则是雷玉刚负责。 他或是原身都没赶过车,但这难不倒他,牛车比较温顺,他只几下就上手了。 他赶着牛车走在最后,离开村子里,深深的望了一眼,这里给他留下的记忆太深刻了,要不是生存占了第一位,他怕是也要和王玉珠一样做噩梦。 雨过天晴,官道上人和车又多了起来,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不幸,生活总在继续。 姜然其实是那天上车前,头一回认识王玉珠。 她爸妈和武叔叔程姨、王姨还有一个大爷常聚,最常参加的就是她和丽娜姐,但王姨家的这个姐姐那次是第一次。 她的嘴角微微抽搐,第一次参加就碰上这事,够倒霉了呀! 她和武丽娜心里闪过一样的念头。 她和武丽娜逗着姜多多,车厢里还是挺热闹的,二人又都绞尽脑汁的不想落下王玉珠一个人尴尬,不时的和她说句话,都差不了几岁,慢慢的这半天下来,倒也熟悉了起来。 天色渐黑,姜延凯把车停下,问半夏:“你说的那个茶棚,还有多远才到?” “应该快了。”半夏走过几回,比这几个强得多,他挠了挠头:“我记得这边有个山,看着挺险的,过去没多久就到了。” 具体多远也说不清楚,姜延凯只好准备好火把,他和雷玉刚那一上午在村子里可不只是探路和砍两个枝干当墓碑那么简单。 又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天也黑透了,终于看到半夏说的那个茶棚。 只不过只有一个棚子,里面没有桌椅板凳也没有人,连大铁锅都拔出来带走了。 摸了摸炕灶底下,能看出来熄火没多久,还有余热呢,看来是开茶棚的人也回家休息了。 幸好这茶棚后面就是通往村子的山路。 这一路上有人来往,不能再碰上死人了吧! 几人脑海里不约而同的冒出这么个念头。 “哗哗”的流水声吸引了姜延凯的注意,“这水声好像挺大。”他让杨丹玉出来赶车,自己则跳下车,顺着水声循声找过去。 这一下午,在官道上时而能望见涛涛的河水,下过雨后的河水格外湍急,河两边好多农民种的地和低洼地带的杂树林都被淹在了水里。 他这是担心这边也发水。 河水涨了不少,看着不比江面小,只点着火把他也能感受到水面的波涛汹涌,河水混浊不堪又有些杂物飘浮在水里顺河而下。 还好这边河岸的地热比较高,他的心略略放下点来。 抬头看了眼天,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如墨一样漆黑,带着一股压抑的闷热感,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他带着满腔的担心跟上牛车,和雷玉刚说着心底的担忧。 雷玉刚参加过抢险救灾,一听精神立马绷紧了,“晚上咱们换着班睡吧,要是雨下的太大,就往山上躲。” “不用这么紧张,不过换班睡是可以的,以后咱们人多了,又有这么多女眷,是该注意安全。” 等到了村子里,二人的担忧立刻放了下来。 这村子地势很高,要真下大暴雨,一时三刻的也淹不上来。 第三十七章 守护的是人而不是物品 村子看着不大,还没有王美玲他们那个村大似的,房屋稀稀落落的,一看就是个穷山村。 山村里的房子也没有高门大户,一眼望去,就能看见好多人家只有光秃秃的一间茅草屋矗立在那里,还有些人家的院子也不过是用些破木头订了个简易的围栏。 姜延凯并没有往村子里面走,他将马牵到一个相邻的两座房子门前,这房子虽然也是土坯房,但三栋房子挨在一起,又明显比别人家房子大一些,走的又是一个大门,还在村头第一家,因此格外显眼。 许是听到了车马声音,中间那门里出来一人,看到他们立刻回头喊:“爹,有人来了。” 听声音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这声喊,左右两扇门也都开了,三扇门各出来两三个人。 姜延凯拱了拱手:“老乡,在下是过路的,想借宿一晚……”他说着掏出一块碎银子手往前一递:“我们人多还有孩子,这银子还麻烦老乡给弄些热水。” 生怕他说借宿,人家以为不给钱拒绝他的要求。 不知道是这家人之前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被他的银子所打动,原本站在门口没动静的几个人突然朝着他跑了过来,那速度,能赶上百米冲刺了。 姜延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好家伙,谁说的古人纯朴的?给我站出来,保证不打死他。 “先生,上我家住,我家有热炕有热水,我娘蒸的包子可香……” 少年话没说完就被个头高出半头的另一个给挤到了一旁:“去我家去我家,我娘会沏茶,她沏的茶,过路的客人都说好喝。”又扭头说之前那个:“包子是茶棚公用的,你娘敢私自蒸了卖看我不告诉爷爷的。” 少年不服气,梗着脖子说:“那茶叶还是茶棚公用的,你娘也不能私自沏,你会告诉爷爷我就不会了?爷爷喜欢我比你多一些……” 姜延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两个少年,原来是官道上开茶棚这家,这算是家传渊源?这么小就知道往自家划拉生意? 这时,另一个不大点的孩子落后几步刚跑到跟前,他仰着头用怯生生的声音道:“大叔,去我家,我奶奶……”想了想家里什么都没有,奶奶即使会做好吃的也没有办法,不由急的带了哭腔,“大叔,去我家吧,我奶奶病了,要银子治病,可爷爷头被撞破了还没醒,大伯二伯不肯掏银子……求你了大叔……呜呜呜我不想没了奶奶呜呜……” 姜延凯看他哭的伤心不由想到了姜多多,心里不由一软,弯下腰摸着那孩子的头,“好,就去你家!” 孩子仰着头,脸上还挂着泪呢,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噢太好了,谢谢你大叔!”他说着伸手去拉姜延凯的手,“我家就在这屋,大叔跟我来。” 姜延凯哭笑不得,“等一等,我还有家人在车上。” 小孩回头看到那一溜的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大叔你等等,我去告诉我奶奶。” 他刚往前走了几步,那边争执的两个孩子看到生意被抢跑一致怒视着这孩子,其中那个高壮的一伸手去扒拉他,将他差点扒拉个跟头,姜延凯手疾眼快将人扶住。 那高壮少年扒拉完紧跟着骂道:“呸!不要脸!你们家寡妇娘守不住了吧想往家招汉子……” 姜延凯听的眉头直皱,这孩子不大满嘴污言秽语的,大人竟然不知道阻止。 他将脸一沉,沉声道:“住嘴!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要知道他那话可不仅将那小孩的娘亲骂了,也将他骂在内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仍旧站在门口的几个身影,“你们是一家的吗?有没有能主事的?” 不是一家人不能走一个院子。 可一家人这样敌视也真是少见。 姜然坐在车里第一感觉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再接着脑海里就过了一场小孩没了父亲,所在那一房爱尽欺负的戏码。 中间那门里这时才匆匆出现一男子,他小跑着跑到大门口,朝姜延凯弯了弯腰,“贵客临门,小孩子不懂事,见谅见谅。” 他朝外一摆手:“都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烧水准备房间……” 姜延凯打断他的话:“我答应了这小孩住他家里……他是你什么人?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孩生怕大伯也以他家里有寡妇娘不方便为由不答应,忙跑过来拉着姜延凯的衣服不松手:“我和我娘还有我奶可以去住牛棚,我要挣钱给我奶看病。” 那人当着客人的面当然不好斥责他,只是皱眉:“胡闹!住什么牛棚?好像我老杨家欺负你们似的。” 他还要再说,姜延凯已经不耐烦了,“我们人多,给我们安排两间屋子,银子不会少你们的,不过你们要分一份给这孩子让他奶奶看病。” 看在这孩子这么小这么孝顺的份上,他当然不会让孩子失望。 怕这男人搞不清状况又补了一句:“要不然我们就住这孩子的家,银子只给他一个。” 男人一听,赶紧陪笑道:“贵客不知道,这孩子是我侄子,他家屋小又没有了爹,实在是不方便,我家里地方倒是大,贵客就住我那屋吧!至于我这小侄说的给他奶看病,贵客不知道,我们村里没有郎中,得了病都是随便煎把草药……不过贵客发话了,我们去镇上给她请郎中就是,不过要等天亮了,贵客放心就是。” 磨叽了这么长时间,终于住进了屋子。 杨大郎的屋子分东西两个屋,他们分成男女各住一屋倒也住得下。 姜延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出来,让杨大郎帮着烧水蒸干粮,天热,在睡觉的屋子蒸了干粮,那今晚就不用睡觉了。 雷玉刚小声跟他说:“姜大哥,今晚我守夜,咱们那些东西,我不放心。” 看之前那两个少年那行事作风,就能感觉到这户人家不是那么老实。 姜延凯拍拍他的肩,对他的谨慎非常满意,不过,“就是普通农户,贪财了点,没事。而且咱们那车里没啥值钱玩意,不用守……雷子,你记着,贵重的,无价的需要咱们保护的,永远是人,而不是东西!” 第三十八章 有个词叫“穿越” 雷玉刚这小伙子也是个实在人,姜延凯越这么说,他越觉得,做为曾经的军人,现在唯三的壮年男人,他更应该尽力而为。 他忘了他现在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因此,当半夜从另外屋子里溜出来的二人悄悄围着牛车骡车马车转悠时,他重重的一声咳立刻把人吓了回去。 他这才摇着头叹息着在马车里翻了个身接着睡了。 那两个被吓一跳的家伙摸着胸口互相埋怨:“都怪你,我说他们肯定有人守着,你还不信。” 另一个嗤笑:“你要不好个信儿,跟着我干吗?” 杨大郎火大的声音响起:“闭嘴!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人家的东西多不多是好是孬和你们有啥关系?咱家人贪点财没啥,凭自己的本事挣钱那是能耐。可要是起了贼心,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被骂的两个少年,和半夏差不多大,一个十岁,一个十一,正是之前对骂去争客人的两个孩子。 大些的这个叫杨二山,是杨大郎的儿子。 小些的叫杨二河,是杨二郎的儿子。 听着杨大郎的呵斥声,不知道他为人的会以为这人还是挺正直的。 可实际上,他也是被吓怕了。 还是因为大前年,村子里有户人家男人得了病,家里实在没吃的了,那家半大的孩子在他们刚支起的茶棚里,偷了一个过往行人的口袋,将里面的碎银子去换了粮食,里面的书信丢到了大河里。 结果那人是官府的邮驿,书信是重要的公文,事发后,那孩子被当着村里所有人的面砍了头,家眷流放,女眷卖做官奴,孩子爹病的早就不行了,一口气没上来当时就没了。孩子娘带着刚满十岁的女儿投了河,留下年幼的儿子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 因为茶棚是杨家的,杨家也差点受了牵连,杨大郎和杨二郎当时被官差抓走各打了二十棍,躺在炕上好多天没起来。 这件事给村子里的人很大的刺激,村长几乎是天天挨家磨叨一遍:“你们在村子里打破头也没人管,可就是不要把手伸到别人的兜里,那可真是要砍头,连累家人的啊!” 经历了这事,不管之前有没有小偷小摸行为,反正大家都记死了:你可以横,你可以作,你以为不要脸耍无赖。但千万不要把手伸到旁人的兜里。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穿着普通的人是不是官差,是不是权贵人家。 杨家当家人杨庆远更是立下一条规矩:谁要是手脚不干净偷东西,逐出杨家,撵出村子,让其自生自灭。 就怕连累了全家。 虽说严厉,可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所以杨家几个孩子为争生意骂的那么难听都没见杨大郎出面管教。 “大哥,别说那没用的了,小兔崽子也就是好好信儿,有那心也没那胆儿。你还是快想想办法,老三他娘我看弄不好今晚就得咽气!那屋还住着人,真要死了还不把人膈应走?到时候银子怕是也捞不了。” “我有啥办法好想?我能让她今天先别死等一等再死?”杨大郎没好气的说: “我就说拿钱给她请个郎中看看,你们一说掏银子跟那什么似的,一个个恨不得吃人。也不想想,咱爹还在呢,他要是醒了,一看媳妇没了,万一要再吵着娶房小的,我看你们谁能拦得住?到时候才是吃鸡不成蚀把米!更得亏大了。” 杨二郎哼了一声:“大哥你说的好听,你要不心疼银子你倒是掏银子出来啊?好话谁不会说?我还说请个郎中来呢,可你是老大,你不发话谁敢动弹?” 杨大郎一听这屎盆子要往他头上扣,他眼一瞪眉一挑:“我发话了让你去,你倒是去啊!愣着干啥?赶紧去!” 杨二郎哼哼道:“这大晚上的,上哪请?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咋不让大山去?” 吵来吵去的都不肯动。 二人谁都没发现,他们身后的炕上,原本紧闭双眼,脸上好像做噩梦般有些狰狞的老汉突然睁开了眼睛。 杨庆远好像做了场噩梦。 梦里他好像经历了一个古代老农有些艰难,有些市侩,有些狡诈又刻薄的一生。 梦里的杨庆远,背着妻子和村子里的寡妇干那种事让媳妇发现了,结果被他猛地推倒,后脑勺磕到了石头上,以致于好多天都没醒。 杨庆远醒来就感觉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吓的。 他怎么会做这么场梦? 太可怕了。 这个杨庆远简直就不是人。 和他同名同姓简直是个耻辱。 没去多想怎么会做这么场噩梦,他赶紧喊老伴过来帮他换衣服:“秀华!秀华~” 第一声好像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又小又细,到第二声,好像喉咙通畅了,有劲了,发出的声音又大又洪亮。 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自打他得了这个治不好的病,这还是头一次。 他一下愣住了。 紧接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不是在自己家的床上,而是一个,好像他年轻时下乡在老乡家里见过的那种连墙都没抹过的土坯房。 “爹,爹你可算醒了。”杨大郎弯腰一脸关切的说。 杨二郎赶紧接着,“爹啊,你可把我们吓坏了,” 炕前站着两个男人管他叫爹? 他只有两个姑娘没有儿子…… 梦里的记忆腾地冒了出来:那个同生同姓杨庆远的儿子。 杨庆远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他还在做梦? 要不是梦,怎么会有人把他认成那个杨庆远? 他赶紧闭上眼睛,嘴里喃喃的:“这是梦!这是梦!赶紧醒过来,赶紧醒过来!” 睁开眼,那二人的脸在他面前更大了。 “爹,你咋了?做噩梦了?” 是做噩梦了,你们俩个就是我的噩梦。 杨庆远一辈子的老党员了,他就不信鬼神一说。 伸手往外推那两张让他心烦的脸,他突然想起,以前他没生病时,女儿和外孙女在饭桌子说起电视剧,好像提到过一个词叫“穿越!” 不-能-吧! 他要是穿越了,那秀华呢? 他腾地坐了起来,动作之大之猛把他自己也吓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眼圈就红了。 他抬头不管不顾的就喊:“秀华~秀华~你快来看,快来看啊,我好了,我好了……我身上不疼了,我病好了,全好了啊~” 他活了七十多岁,从有记忆算起,他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可现在,他竟然哭的像个孩子不能自已。 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第三十九章 吃嫩草的糟老头 杨大郎和杨二郎对视一眼,“爹啊,我娘她……你忘了?”老爹不是糊涂了吧?他们后娘不是摔破了脑袋好几天没醒了嘛! 杨庆远胡乱的推开二人就往西屋去,记忆里那人把媳妇推倒了,对儿子谎称是她自己摔倒的。 也不知道是心虚不敢看媳妇还是怕媳妇在东屋让他不自在,就把媳妇挪到了西屋,和她儿媳妇小孙子一起住。 杨庆远心里根本没有多想,他从来不看那种穿越的小说穿越的电视剧,他心里就一个想法:他来了,那他老伴肯定也来了呗! 二人都在家里,那要是穿也肯定是一起的。 到了西屋,才发现记忆中的小儿媳和孙子正围着炕上那面色苍白晕迷不醒的女人无声的抹眼泪。 “秀华?秀华你醒醒,是我,是我啊!”这时候他的心里打了个突。 之前的笃定也变成了不确定。 万一,也许,要是……不是呢? 那他可咋办? 石秀华正好被吓醒了。 她做的是什么梦? 她活了快七十岁也没做过这么离谱的梦。 又不是小孩,有天马行空的想像力。 梦里这女人也太窝囊了吧! 她虽然这辈子只有一个老头,可身边不乏那些中年丧偶,老年失伴再找的情况。 可没见哪个女人活的这么窝囊。 年轻漂亮是初婚,嫁的鳏夫带两个娃,老头子还大自己十一二岁,过门就生了儿子,这要搁谁身上,不得过着被宠被爱的日子啊! 可这女人怎么就这么懦弱呢! 还有那个老不死的,真不要个脸。 娶个小这么多的媳妇不说疼着宠着,看看他干的这叫啥事! 那寡妇哪有他媳妇好看,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不要脸! 她心里嘀咕着,用力的喘着气,觉得自己被个梦气着不值当。 耳边传来陌生的喊“秀华”的声音。 谁啊? 声音不熟悉,不对! 她睁开眼一眼就看到梦里那让人生气的老不死的脸。 那老不死的脸贴了过来,满脸的褶子,比前世他们这七十岁的人还要多。 一张口的大黄牙,嘴里发出的让人作呕的味道,她来不及多想,一巴掌就推了过去。 “滚!” 这一声“滚”把旁边连哭都不敢出声的儿媳妇吓坏了,把那懂事的让人心酸的小孙子吓坏了,把紧跟着老头过来站在门口的老大和老二吓傻了。 杨庆远听到这声“滚”,却松了口气。 那梦里的女人,胆小怯弱,啊敢跟她男人这么说话。 他脸上露出自己并没察觉到的笑容。 你说也怪啊,天天在一起也没觉得老伴多重要,可刚才那一瞬,他竟然腿都不知道该迈哪条了,心里就一个念头:要是秀华没来,他该怎么办? 现在一棵心放下了,他刚开口叫了声“秀华,我好了……” 眼角就看到儿媳妇吓坏的表情,他忙正了正神色,挥了挥手:“你先去东屋,我和你娘说几句话。” 把人撵出去,回头瞪了一眼徘徊在门口想要偷看的二个儿子:“滚回你们自个屋去!都围着干啥?” 一看那熟悉的老爹又回来了,杨二郎陪着笑:“爹啊,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那啥,今晚我和大哥带二山、二河跟你这屋挤挤,外面来了些客人在咱家住,我大哥把屋子倒给人家了。” 杨庆远眉头一皱,他还想和秀华好好唠唠嗑,这些人在这,他们还怎么说话? “大山那屋不能挤?去去去!我这刚好不能闹腾,都走!”杨庆远当家平时也是这么说话,这一拉下脸,两个儿子倒也不敢再多说。 哪怕不高兴也只好重新安排睡觉的地方。 石秀华一直没说话,她甚至一动都没动,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杨……杨庆远?”不会吧?帅气的老头子变成了丑陋的大黄牙。 这形象差别也太大了。 石秀华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杨丹玉是谁?然然是谁?” 还不相信他呢? 杨庆远笑着坐到她旁边:“咱大姑娘叫杨丹玉,外孙女叫姜然。这回信了吧?” “真的是我,老伴,秀华。” “……”石秀华艰难的从口中吐出一句话:“你可真丑!” 杨庆远表情一僵,左右瞅了瞅没找到镜子,“真的啊?真丑吗?” “丑!”石秀华想到那场梦心里直犯膈应,“丑不说还满肚子花花肠子。” 杨庆远:“……” 真憋曲! 那不是他好不好? 幸好石秀华没现纠节这个话题,她坐起来看着他:“你……真不疼了?真的好了?” 说起这个,她语声有些激动,有些颤抖。 这一年多,看着他一点点虚弱,身上的疼痛一点点加剧,吃过的药比饭都多,病症还是在加重却毫无办法。 她这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不疼了,真的,你看!”杨庆远腾地站起来转了个圈,“你看,是不是好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石秀华忙伸手:“你慢着点,慢点……”说到后来眼泪落了下来,“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她抹了把眼泪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变的丑了也值了!” 杨庆远一听也乐了。 石秀华笑过之后,又要落泪:“咱们这是咋回事?真跑梦里了?那咱还能醒不?” 醒了之后,老头子是不是又要遭罪了? 可要不醒,大姑娘回家还不得以为他们是出啥事了不得急死? 不能再把他们当成植物人吧! 那,到底是醒好还是不醒好? 石秀华有些纠结。 杨庆远把“穿越”的结论告诉她,小声说:“以后咱们就是这古代的杨庆远和石秀华了,你可别说漏嘴。” 石秀华一听急了:“那咱是死了还是咋的?也没告诉丹玉一声,完了完了,你二姑娘昨天说了,今天跟咱视频,她要找不着人就得挂你大姑娘那儿,丹玉今天请客,在山上联系不上咱俩不得急死……” 杨庆远拧着眉毛低着头行思了一会,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也别急,也别上火了,上火也没用。咱们要是死了,他们也就哭上一场,伤心几天就是了。而且他们要知道咱们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那肯定会为咱们高兴。” 他沉吟着,“要是,咱们没死,那咱们就肯定能回去,咱就慢慢想办法看看怎么能回去好了。” 回去?那老头子? 石秀华立刻摇头:“不回去了,他们都过的好好的咱们也没啥心事,以后啊,我守着你,你守着我,就在这儿好好的活下去!” 第四十章 石氏的身世 石秀华眼睛立起来,“不过,你要是敢学这死老头子不正经不要个脸,别说我不客气,到时候咱俩一块来的一块回,你爱咋的我都不稀得管了。” 杨庆远忙表忠心:“咱们一辈子的老夫老妻了,你还不了解我?我是那种人吗?你不能把我和他等同于一个人……还有,你放心,等咱们慢慢熟悉了,我好好调教调教那俩不孝的玩意。” 石秀华哼了一声:“你也别说好听的,那两个不孝的玩意也只是对我这个后娘不孝,对你这亲老子可孝了……” 杨庆远:“……” 看着媳妇气哼哼的脸,他有些陌生又熟悉,“要不,咱把那两个不孝的玩意分出去,咱们就守着小孙子过了。你看行不?” 石秀华仍旧生气:“你说说你,怎么能那么不要脸?那寡妇比这张脸漂亮是咋的?”她边说边指着自己这张脸,“放着漂亮媳妇非得去拱那野花,香是吧?” 想想就来气,声音不由的大了些。 杨庆远赶紧做了个“嘘”,“我说秀华啊,这不是咱俩,你清醒点。现在才是咱俩呢!” 石秀华喘着几口粗气,没好气的说:“我知道!现在,以后都是咱俩了。有些事,不说清楚了,这以后的日子没法过。” “行行行,你说,你说行了吧!” 又是这副好像他很大度的样子。 石秀华心里的这股火腾就升了上来。 “咋的?我说的不对啊?那这人原来的破事,我要不说明白了,我可没法再过下去。我又不是没手没脚,干啥伺候你们一大家子还不落个好?我有病啊我?我自己过不好吗?” “杨庆远你也别给我整那样,好像你多有理似的。你就说说吧,自打你有病,我伺候你伺候的咋样?你天天的折腾,天天这么的那么的,我说啥了?” 杨庆远想到老伴照顾他的那两年,被他折腾的……心里顿时愧疚起来,“我没这么说,我知道辛苦你了,你的好我都知道……” 杨庆远一辈子也没说过哄老伴开心的话,什么叫温柔他是不懂的,可这回,他低三下四的说了这几句话,竟然觉得一点不困难。 他的思路渐渐理顺,想着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想着以前听人唠嗑说的那些话,嗯这些话也没那么难出口: “秀华,保证的话咱不说,说了也没用,不是有那么句话嘛,叫说的不如做的,一切行动看指挥。反正,以后你就是总指挥,你指我打哪,保证咱们像以前那样,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只有咱们两个。” 石秀华长长的叹了口气,情绪很是低落的说:“我想孩子,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姑娘了……杨庆远,我这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浆糊似的,有些记忆混乱的很,咱们对对杨家的事吧,别我再说漏了。” 杨家当家人杨庆远。 杨庆远小时候是其父从外面带回来的,杨父打小被卖,岁数大了回来了,说是看他一辈子忠心主家发还了卖身契,媳妇前些年病死了,他就带了孩子落叶归根。 杨庆远十七岁上娶妻邻村王氏,没几年,生下两个儿子杨大郎和二郎后一病不起死了。 后来杨庆远又续娶了个小王氏,王氏的小妹妹。小王氏进门后一连生了两个女儿,杨大妮和杨二妮,大妮只比二郎小两岁,二妮比大妮也小两岁。 结果这小王氏也不是个长寿的,在二妮八岁时也一场病没了命。 此时,大郎已经十五了,也该娶媳妇了。 可村子小,本村没有合适的姑娘,杨庆远就托人从别的地方找那种更穷的卖儿卖女的姑娘。 石氏从小被人拐卖,不知道父母是谁家住哪里,只记得自己姓石,八岁时被卖到镇上一户人家。 这家的儿子病重,要买个媳妇冲喜给他当童养媳妇。 没过几年,那儿子病好了,因为她还小,一直拖着没有成亲,但那儿子大啊,总不能为了她就“独守空房”吧! 很快那儿子就娶了婆婆的侄女为二房。 她因为从小挨打受气,养成了一副懦弱性子。 在那个家里,那位二房像真正的主子,她却像个丫头一样伺候这一大家子。 她一年年长大,眉眼越来越精致,那户人家的男主人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公公对她起了觊觎之心,她拼死挣扎才逃过一劫。 可她天真的将这事告诉婆婆的时候,却遭到了唾弃和侮骂,并以她勾引公公为名,将其发卖,还让人牙子将其卖到城里的那种赃地方去。 婆婆那种居高临下,骂她不知廉耻让她几十年都不能忘忙。 当时她哪怕受苦受累挨打受骂,可他们还是给了她一个家,让她非常感激,这件事差点没把她逼上死路。 她自杀了好几次都没死成,后来人牙子没有将她卖到城里,而是卖到了这小山村,卖给了杨庆远。 人牙子跟她说,并不是他好心,而是她那个童养夫偷偷去求他给她找户过日子人家嫁了。 童养夫还偷偷给了人牙子自己攒的几两银。 石氏为此感动不已,甚至忘了当初她被拉走,那位童养夫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更没替她说一句求情的话了。 杨庆远本来是给大郎定媳妇,结果看到石氏漂亮就自己留下了,隔了两年才又给大郎娶了王家的姑娘。 这就是石氏为啥这么懦弱,杨家人没把她放在眼里的原因。 说到这里,杨庆远和石秀华同时唏嘘不已。 好好的一姑娘,从小受罪,又养成了这种性格,难怪连儿子都没保住。 她嫁到杨家,杨庆远也曾拿她当宝似的疼了两年。 奈何真是烂泥扶不起墙,天天说话蔫蔫,头都不敢抬,动不动就像惊恐的兔子。 杨庆远慢慢发现,好不好的,她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好不好的,她也没有要求多做一件衣服;好不好的,她也照样给他生孩子…… 渐渐的,杨庆远就该怎样怎样。 甚至心底还沾沾自喜:看,我娶的媳妇这么漂亮,还不是任我揉搓。 石氏生了一个儿子,她生产时伤了身子,从此就不能生了,甚至养了好几年才慢慢能行房。 杨庆远就是那时候跟村里的寡妇勾搭上的。 噢,那时候,寡妇还不是寡妇。 寡妇之所以勾搭上他,还是因为杨庆远是村子里的“有钱人”。 第四十一章 杨家那点破人破事 可能是杨老爹在外面呆过,认得几个字比村里人有见识,杨庆远不仅认字,还脑瓜活络。 他这辈子其实没少倒腾,手里也有三瓜两枣,只不过他命不好。 先是两个媳妇生病没少搭钱,后来娶了石氏把手里的银子又花了出去。 儿子相续成亲,女儿出嫁,等到好不容易儿女都成了家,手里又攒了几个钱,朝廷和哪打仗要征兵,他们家按理要出两个人服兵役。 结果两个大的联合起来,把老三推了出去,杨庆远又出银子把老大家老大的那个名额花钱顶了。 石氏为了儿子终于奋起一把,可惜没成事。 老三当兵没多久,就传来噩耗。 当时他媳妇正怀着身孕,听到这消息早产了。 石氏也大病了一场,为了孙子,硬挺过来了。 早产那孩子十分聪明,杨庆远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对石氏照顾小儿媳妇和小孙子的行为只要不太过分就视而不见。 几年前,杨庆远在官道上搭了个茶棚,给过往的客商卖些大碗茶和三合面的包子,几房都想去茶棚,因为他新定了规矩,谁得的银子归自己一房,只要每月交给他多少钱就行。 所以杨家那二房为了银子相互挤兑,丑相毕露。 这个规矩只是苦了三房那孤儿寡母。 石氏和他闹过打过,可惜之前那几十年打过的底子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石秀华直摇头,“你们老杨家这破人破事,真是欺负人啊!” 老杨家的杨庆远:“……” “放心吧,秀华,以后是咱俩,谁敢欺负你我先跟他拼命。” 石秀华哼一声:“还用别人,就属你最欺负人。” 话是这么说,脸色却缓和了许多。 杨庆远心里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为何,他面对老伴时,总觉得亏欠她太多。 可能是之前“作”的太厉害?现在身体好了,心虚了? “秀华,回那屋吧,小志和他娘还在东屋呢,还不定多害怕呢?” 石秀华微微皱起了眉。 这软弱的娘,给儿子娶的媳妇也跟她一样。 温柔够温柔,善良够善良,却撑不起事。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正屋,三儿媳何氏正低着头捂着眼睛,听到声音抬起头,石秀华就看到她那哭肿的眼睛。 她心里微微摇头,“哭什么呀?我又没死。” 何氏吓的一个激灵。 石秀华想到原主的说话行事,不由苦笑,让她去学那温柔的性子她是学不来,重要的是,让她唯唯诺诺的当个受气包,她就是装都装不出来。 不过,何氏胆子太小,她放缓了声音又说了一遍:“别哭,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对着这个跟自己外孙女同岁,儿子却已经六岁的女子,她那句自称“娘”实是在说不出口。 看着何氏,脑海里全是姜然的脸,从小到大的,心里叹了口气:一天天鲜活乱蹦的外孙女只怕再也见不到了…… 她摸着小志的脑瓜顶:“让你娘别哭了……”这两个就是她在这里的亲人了。 之前老伴生病,姑娘就是她的主心骨,可现在,她要给别人当主心骨了,就像姑娘小时候,姑娘年轻时候一样。 想到这里,她脸微微一板:“你是当娘的,为母则刚,不要动不动就哭。你总不能让小志这么小就哄你就替咱俩撑起这个家吧!” 何氏微微张着嘴,紧接着眼泪又落了下来,她看了有些头疼,回头看了一眼老伴,见他微微摇头,不由叹气:“行了,别哭了,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小志啊,跟你娘回去睡吧!” 小志大声嗯了一声,他小大人似的走到母亲身前,仰着头:“娘,咱走。” 何氏像个木偶似的跟在他身后。 杨庆远说她:“慢慢来吧,这样性格也不是一天能改变的。”想了想又好笑道:“以前老嫌姑娘脾气急,现在这个慢的你又受不了……” 石秀华叹气道:“我宁愿她急点。” 又埋怨他:“又来招我想姑娘了。” …… 今天是午后才开始赶路,虽然车里又闷又热,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累着,因此晚上大家还很有精神的坐在炕上唠嗑,并没有睡觉。 姜延凯出去转了一圈,看着牲口都喂了草料喝了水正在休息,他才过来车这边:“雷子,进屋睡吧,这太难受了。” “不用。屋里也热,还是这外头凉快。这儿睡挺好。”雷玉刚顿了顿瞥了一眼那边的房头,“刚才那两小孩过来转了一圈。我不太放心。” 姜延凯微微皱了皱眉,“这一家,好像没什么规矩。行,那你看着点东西也好,”又开玩笑:“咱们全部的家当可都在这了,真要丢了就麻烦了。” 他去中间正房敲了敲门:“杨大郎?” 杨大郎和二郎被父亲灰头土脸的骂出来,一对上他,那脸立刻变了,带上几分笑:“客官,有什么吩咐?” 习惯性的就把茶棚里的作态带了出来。 “有艾草没有?” “有有有……” “再拿个盆,点把艾草熏熏蚊虫,”想了想雷玉刚的话,还是要敲打一下,“虽说我们没什么值钱东西,可出门在外,安全第一,我兄弟不太放心,要睡在外面,我看这山上蚊子太多了,怕他睡不好。” “是是是,”杨大郎习惯性的附和着,说完才觉出不对,他忙陪笑道:“客官尽管放心,我们虽然家贫,却也不是那手脚不干净之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开茶棚挣那点辛苦钱,您说对吧!” “那倒是,真要那样,你们也干不长。” 姜延凯看着他弯腰费力的搬了一石头盆过去,又点了一把艾草放进去,这才摆了摆手:“多拿点艾草过来,省得半夜又有蚊子。” 这玩意有的是,杨大郎也不至于抠索的不舍得,又去拿了些放到旁边。 “谢谢大郎。” 姜延凯客气的道了谢。 等杨大郎进屋,他才好奇的伸手去摸那石头凿的盆。 还挺光滑,不过里头有些浅,石头又重,其实作用不大,但可以省钱不用匝木盆了。 “雷子,这回……” 话没说完,天上一个炸雷响起。 轰隆隆,雷声一声接一声,紧接着闪电在黑夜里划出道道亮光。 姜延凯骂了句粗话,一伸手先去敲了下窗户,让屋里人出来帮忙,嘴里不忘大声吼着:“雷子赶紧的,这粮食要浇了雨可就完了。” 第四十二章 大雨中的担忧 手忙脚乱的用苫布把装粮的骡车盖好,冲出来帮忙的武浩、半夏和杨丹玉他们已经把蓑衣和雨伞支了起来盖上牛车上。 姜延凯一回头不由乐了,“那有啥用啊?” 之前在路上这么盖是没办法,现在…… 他一指出来也想要帮忙的杨大郎:“有没有苫布?不白用你的,我们付银钱。” 张口就想说没有的杨大郎,听到付银钱,忙点头指了指身后:“有有,等我给你们拿去。” 那茶棚搭的粗,真要下大雨恐怕还得这玩意。 姜延凯看着斗大的雨点落下来,招呼几个女人:“你们赶紧进屋,别感冒了,这破地方,真要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大郎拿了苫布出来,杨二郎跟在后面念叨:“大哥,你把这个给他们了,咱们用什么?咱家那后院菜苗可就完了。” 姜延凯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扔过去,“这个够苫布钱了吧!” 杨二郎非常灵巧的伸手接过咧着嘴乐道:“够了够了,菜苗打了就打了,等明儿雨停了,我们再补种就是。” 杨大郎把苫布往牛车上一放,并没有帮着他们先把牛车盖上,而是一回头一伸手,把那碎银子拿了过来塞进自己袖袋里,杨二郎怒目而视,他指了指正房:“给爹,这苫布是爹买的,可不是你花的银子。” 杨二郎立刻蔫了。 姜延凯看着直摇头,和武浩几人拉看着盖好,四边角都用绳子系好,这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朝着另一边吼道:“半夏,马和骡子怎么样?” “大叔,也没个牲口棚,这雨可不小,要不牵屋里去吧!” 这可真是人与动物和谐相处啊! 姜然站在门口看着灶间被塞满了牲口,心里默默吐槽。 当然,杨大郎又多收了一笔银子,美的心话了,这场雨来的可真太是时候了。 雨这么大,能干啥啊? 武浩瞅着看不清楚的外面,低声嘀咕着:“要是有啤酒就好了,咱哥仨喝酒唠会嗑。” 雷玉刚很少喝酒,“要是有副扑克就好了,咱仨斗斗地主。” 姜延凯没搭理他俩,出去从骡子马中间挤到那屋门口,看到里面的油灯熄了,也没了说话声,就知道这几人是睡着了。 他转身又挤回去。 “咋了?” 他摇了摇头,面有忧色的道:“这雨太大了。”之前河面就挺高的,再这么下下去…… 雷玉刚安慰他:“姜哥,没事,这村子地势高,那即使发水也淹不到这边。” 武浩这才知道他在担忧啥。 “不至于吧?我靠,你可别吓我。”又直摇头:“没事,离村这么远呢……我跟你说雷子,我小时候我家边上就是条河,一下雨就涨水,那家伙,大人天天整些麻袋装了土往那边上挡,赶上抢险救灾了都……” 姜延凯打了个呵欠,“轮班睡一会吧,都警醒着点,雨要太大了,就得小心。” 雷子立刻自告奋勇:“我值班,你们先睡。到时候我叫你们。” “那行雷子,两个小时你叫我。”姜延凯挨着熟睡的半夏,没两分钟就呼噜上了。 …… 石秀华和杨庆远因为自身遭遇有些兴奋,有些激动,还有些忐忑,有些彷徨,一时睡不着,并排躺在炕上说着话。 下雨了,外面吵吵嚷嚷也没能让二人起来去看一眼。 家里这么多人呢! 他是一家之主,就要有一家之主的威严。 要不然可震不住那两个儿子和他们的刁媳妇。 说着说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石秀华迷糊过去。 杨庆远说话再也没得到回应,听着旁边熟睡的轻鼾声,活动活动胳膊,抬抬腿,翻翻身,心里说不好的妥贴。 这种自由行动不再疼痛的感觉真好! 他本就是个多思多想的性格,睡不着,躺在那里想的就有些多。 一会是两个女儿没了爸妈;一会是怎么能让秀华过好日子不再受气;一会又是几个儿女以后要怎么对待。 他翻身翻的多了些,石秀华被他吵醒了。 “你又瞎琢磨啥?” 杨庆远小声说:“我在这行思……” 听他这话石秀华就头疼:“行了你快别寻思了,杨庆远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这前得那病就是一天天脑子行思多了,你知不知道?好不容易好了,你又行思上了。” “你行思啥啊?什么事到了跟前再说,现在赶紧睡觉!” 被呲了一顿的杨庆远一点没生气。 他其实也知道这毛病不好。 可以前改不了。 现在,换了个身体了,老伴说的对。 要不……试试? 闭上眼睛数羊,刚数到三,就听外面的雨更大了。 他脑子里这古代老汉的记忆浮了上来。 腾地坐了起来。 石秀华气的骂他:“你就作吧!刚好就又开始作。你能不能注意点你那身体?你行思你还年轻呢?不也快五十多的人了?” “不是,秀华,我想起一件事。” “你一天天的那脑袋,就天天琢磨吧。你又想起啥事了?” “咱村旁边就有河。” “我知道,你怕发水啊?没事,淹不过来。”石秀华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 “不是,我是说,你年轻不知道,我记得小时候,这边雨下的大,河水倒是差一点没过来,可这后山土质软发生泥石流,住这山跟的都死了,当时村子比现在人多,也是从那以后,这村子里的人才少的。” 石秀华这睡意被吓没了。 “真的假的?你可别吓我。”老头子刚换了个好身体,她可不想大老远的来了这里,再被泥石流给埋了。 “真的。我刚想起来。这事村子里的老人都知道。” “那赶紧的,得找地方躲躲去。我说你们也是,明知道不安全,还把房子往这盖。”石秀华赶紧凭着记忆去翻衣服。 “你那银子呢?赶紧拿出来我装起来,万一真有事,可不能就这么跑了,以后那得饿死。”石秀华说他:“还坐着不动等我伺候你呢?你现在手脚利索着呢,你忘了?” “噢对对。”杨庆远赶紧把趴下,把炕洞里的破坛子拿出来,“给,这些银子是这几年开茶棚挣的,能有五两,你收好了。” “你放心,我搁里面缝个兜……”石秀华看了一眼碎银子,“这也没法放啊,滴溜儿八卦的,再说,这地方也不能从裤裆里往外掏啊,人家不得当我不正经,也得当我是神精病!” 第四十三章 谁知道是不是杞人忧天 石秀华还想找针线缝兜,杨庆远抓着她就往外走,“你赶紧去叫小志他娘,命没了要钱啥用?” 没发现老伴啥时候学的呢?财迷了呢! 石秀华甩开他的手:“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人活着,钱没了……我去叫人,你抓紧划拉点衣服啥的……” 这破地方没钱难不成以后要要饭?还是说卖儿卖女? 就这老杨家一窝子狼崽子样,那要卖卖的也是她生的这些个。 杨庆远:“……” 没命难受没钱也难过,算了,不差这一会。 指不定没事,他纯是杞人忧天呢。 不过他也没去划拉衣服,而是拿了蓑衣披在身上,头上又戴了个斗笠,开了门出去挨个敲门,那些崽子再狠再厉害可对他这个亲爹还是可以的。 再说,这可是人命关天,他可真做不到只自己逃命而不去管其他人。 “老大,老大啊?”他一敲门,姜延凯和雷玉刚这两个警醒的就睁开了眼。 “我去看看。”雷玉刚说着跳下炕,姜延凯觉得,这小子可比十个武浩强多了。 看看,有了他自己少操多少心! 雷玉刚不大一会就转回来,“姜哥,是这家老汉,说是雨大,怕后面山体滑坡,让咱们避一避。” 武浩也已经起身,顺手拿起衣服往身上套:“避?往哪避?咱们跑这来避雨,再找地方避什么山……不是,这什么人?他咋知道山能塌?这破地方?” 姜延凯在他说话的功夫已经去那屋外面喊了她们女人起来,回来一边把半夏拍起来,一边沉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老汉既这么说了,说明这片土质松,有很大的可能滑坡,总之,这地方咱们不熟,跟着他们就是。” 杨丹玉被姜延凯喊醒,看到程琪扑棱坐起来挨着喊身边睡着的这些人,她一边叫多多,一边给孩子穿衣服,一抬头就看到她姑娘坐在炕上两眼无神的打着呵欠。 “姜然,你磨蹭啥呢?赶紧的,真要发生泥石流,那可是天灾,你还搁那做啥梦呢?” 这一嗓子把另两个大姑娘喊精神了,赶紧踢了扑鲁的跳下地穿鞋。 “啊,啊?泥石流?”姜然的困意立刻跑到了九宵云外。 石秀华喊了小儿媳妇何氏和小声起来,让她赶紧把值钱东西装上,给小志多穿几件衣服,“……快着些,别磨蹭。” 然后自己跑回屋,果然老头子已经不在。 就知道这老头子心地善良,不可能不管别人。 她随手扯了个包袱,将她和老汉的衣裳塞了进去,还要拿别的,杨庆远已经跑回来喊她:“别管了,快跑了。真要没了命你这些又有啥用?要没事,这东西它也跑不了,咱再回来就是了。” 杨庆远把斗笠往她头上一扣,把蓑衣解下来就要往她身上披,她忙扭过身体拦下了,“你干啥?” “咱家这玩意不够,你穿上点。” “快拉倒吧,就你那身体!行了,你穿着吧。”以前石秀华从年轻时身体就好,一直是她照顾杨庆远。 什么重活都是她干,重东西也都是她拎。 杨庆远小声说:“你忘了我现在这身体了?你披上,他们看我没有肯定得让给我。” 石秀华一听不客气的接过来,“那你问他们要。他们是小的,是得孝顺你这当爹的。” 她就不行了,一个后娘,还没有威信不被待见的。 披上蓑衣朝西屋喊:“小志,好了没有?” 何氏身上套了好几层衣裳,慌慌张张的手里挽了个小包袱,一边牵着儿子的手跑出来:“娘,爹~好了” “小志过来,让你爷领着你。”杨庆远和石秀华对视一眼,石秀华立刻把小志推到老头子身边,然后一伸手拉住何氏的手。“你跟着我。” 何氏的眼圈就红了。 石秀华不瞅她,瞅她这样她就得头疼。 “老头子,往哪躲?” “西山那边不是有石砬子吗?躲那下面。”杨庆远有记忆,很快找到合适的地方。 那地方不像这边都是土,那边都是石头,可以挡雨又不怕发水,很好的地方。 要不是那地方建不了房,当初就该把房都建到西山去的。 石秀华也很快从记忆里调出了西山石砬子。 “走吧!”拽着何氏的手当先一步出去了。 杨庆远紧紧牵着小志的手跟在后头。 一出门,何氏和杨庆远三人,身上没有蓑衣,一下子就从里透到外面。 “爹,”杨二郎一看父亲身上的蓑衣没了,不由狠狠瞪了一眼石秀华,石秀华的脸拉了下来,回瞪着他:“咋的,老二,我是你娘,你那是啥眼神?” “你……”杨老二刚想开口,就被杨庆远踢了一脚给了一巴掌拍在身上,“你什么你?还不赶紧解下来给你爹我穿上?再敢这么跟你娘说话,就给我滚!” 杨庆远这一霸气护妻,把老杨家都震住了。 爹老糊涂了…… 大郎和二郎心里同时升起这个念头。 二郎再不情愿也不能让老爹挨浇。 解下蓑衣朝父亲喊道:“爹你这要干啥?” “赶紧都跟我走,去西山大石砬子那躲一躲,还有,让大山、大河拿上那铁锅一边走一边敲,再快跑几步,顺路的挨家去告诉一声都躲一躲。” 杨庆远安排着,看到借住的那些客商已经套好了车,赶紧迎过去,“这车上有地方没?让我老伴和孩子也上去行不行?”怕人家一口拒绝,赶紧补上一句:“我老伴知道道儿。” 姜延凯抹着脸上的雨水,“行,上来吧!” 还得要人家领路呢,要不这黑天瞎火的往哪走都不知道。 而且这人没把自己一行人扔下,而是特意来告诉一声,这人情得领! 骡车上分别是粮食和三个女人,杨丹玉还抱着多多。 姜延凯安排石秀华和小志坐到了前头的马车上。 杨大郎媳妇一看赶紧推着自己儿子,“二山,你也上去。”杨二郎媳妇不甘示弱:“二河,快着点,有马车坐。” 姜延凯沉着脸:“坐不下了,走着吧!” 这两个小子人高马大的,都赶上半夏了还好意思坐车? 他们家半夏还赶车呢! 之前这两个小子的行为举止给他留下的印象太坏了。 小志和石秀华坐上马车,他急的直招手喊“娘,”然后回头哀求:“奶奶,我娘?” 第四十四章 信是命不信也是命 石秀华拿了件破衣裳往外拧水然后给小志擦头擦脸,再擦被他们弄湿的车厢内座位。 “小志,人家好心让咱上车,咱不能得寸进尺给人家添麻烦。”石秀华拉着小志坐下,对着车厢里三个姑娘点了点头,小声道。 小志低头“嗯”了一声,然后头伸出去朝何氏喊道:“娘,跟上,跟上我们!” 他没逞强的要出去和他娘一起走,他人小,这泥泞的道路走不远,反而是母亲的拖累。 姜然一只手举着油灯尽量往门口照着亮光,其实这也是多此一举,电闪雷鸣的外面真就不至于看不见。 “姑娘,缩回去。”姜延凯摆着手,“坐稳了,咱这就走了。” 第一辆马车“得得”的离开了院子。 紧接着是武浩赶的坐着杨丹玉几人的骡车。 一行四辆车鱼贯着出了院子朝西边走去,杨大郎一家人,在杨庆远的催促下,跟在后面出了大门。 杨大郎的媳妇走在最后,看着男人把屋门都上了锁,有些不解的问:“他爹,咱们不带些干粮行李?” “咋带?人家有车,你有吗?拿出来就得让雨浇透了。” “那?那咱这么多张嘴要吃咋办?” “到时候就回来了,挺一挺就过去了。”杨大郎话音一顿:“万一实在饿了,就跟那伙人商量商量,借点吃的呗。你看他们这四辆车,可就两辆车上坐了人……” 王氏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地里费劲的走着,在心里嘟囔:“他爷也真能瞎折腾,啥山滑了,俺嫁过来这么多年,咋没听过这事?” 杨大郎回头斥道:“还不快着些,一会把你淹底下,你就好受了。” 王氏听了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黑夜中,那几栋房子孤零零的,身后不远处的山坡黑压压的好像张着个大嘴的怪物,她打了个塞战,不由加快了脚步,“他爹,等等俺。等等俺啊!” 杨大郎的儿子杨大山和二郎的儿子大河被他们爷打发出去,一边敲着铁锅一边高喊:“发水了,发水了……” 爷吩咐了,也不用拐弯,顺路的就多走几步道去喊一声。 嗯,这雨中,敲铁锅的声音根本没传出去几步就湮灭在雨声中。 大山干脆松了手,“我跑得快,去敲门通知他们一声。” 大河抓住他:“哥,还是别的,万一来不及呢?” “没事,我跑得快。” 他十八岁,年初刚成了亲。 相比大河,他更实诚一点。 大河犹豫了一下,想要跟着一起,想起爷的话又缩回了脚步。 爷说:“顺路就行。” 爷说:“咱们好心也要顾及自己的命。” 他还是使劲点敲铁锅吧。 都怪张家,要是让爷当了村长,家里就能有锣,敲起来也比这铁锅要响,说不准大家伙都能听到呢! 大河一路敲着一路喊。 大山敲了一户又一户。 有人家瞅了一眼他骂了一句把门砰的一关。 这是对杨家有意见的人。 什么山滑了,呸!他们在这住了三十几年都没听说过这事。 也有的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惨事,瞅瞅外面那倾盆大雨,“没……事吧,这么多年都没事。” 这是抱有侥幸态度的。 这么大的雨,老婆孩子热炕头它不香吗?干嘛要自找罪受? 有几户听说杨家已经往西山去了,赶紧回头招呼婆娘孩子起来快跑。 老杨家那老头脑袋瓜灵啊,你要不知道干啥,看他!跟着他干指定没错。 而且这雨也确实大,连着这几场大雨大的邪乎。 大河追上大部队,杨庆远看了他一眼,瞅瞅他身后:“你哥呢?” “大山哥说敲这玩意听不着,要挨家去告诉一声……” “……”杨庆远皱眉:这咋比他还大公无私呢! 这要是来不及…… 毕竟有记忆,记忆里这个大孙子可比他爹他叔强。 他对这几个孙子还是有些感情的。 “你咋不把他拉住?我不是说了……唉!”他跺了两下脚,在大河以为他会支使自己去把人拉回来时,老头又一跺脚,一转身,走了。 走了…… 大河看着手里的铁锅犹豫了下跟了上去,“爷,我说了爷让顺路,我哥不听,他说他跑得快。” 大山的媳妇急了,“爷,我去找他。” 再搭一个进去? 杨庆远怒道:“回来!老大媳妇,看好他。” 王氏已经哭的要瘫倒在地:“我的大儿啊……” 杨庆远前一辈子就没跟泼妇打过交道,幸好这辈子的记忆还在,他只觉额头青筋直跳:“闭嘴!大山好好的你哭什么丧?” 真要是出事也都是这个臭嘴的婆娘哭出来的。 他气急了恨恨的想。 “老大,要想活命就赶紧的,走不了就拖着走!” 老头气的一眼没看脚下,崴脚了。 杨老大和杨老二一边一个架着他,大河把锅一扔,弯下腰:“爷,我背你。” 杨庆远想说不用,可脚脖处疼的厉害,估计是肿起来了,他不再逞强,爬到大河背上,“走吧!” 又回头喊儿子:“别忘了把锅拿着。” 杨大郎当然不能忘,过了这雨天,还要开茶棚用呢! 雨大天黑,地上又泥泞不好走,平时小半个时辰的路竟然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幸好后来大山追了上来,要不然杨庆远心里会自责。 “爷,有的跟上来了,有的不信。”大山的半条腿甩的都是泥巴,朝老头用力的吼道。 杨庆远的嗓子有些哑了,他在大河的背上,一只手随意的摆了摆,“不信就不信吧!” 实在喊不动了,也不管大孙子听没听见。 王氏看到儿子,又是哭又是笑,让大山摸不着头脑,他娘这是咋了?这么大雨张大嘴笑啥?没看直往嘴里灌雨。 大山媳妇也直淌眼泪,可惜雨太大,大山的心思又在爹娘和爷爷身上,根本没看出来。 终于到了石砬子下,腿着的,不管穿没穿蓑衣,全都浇透了,而且几乎从胸膛以下,都甩了一身的泥巴。 坐车的当然好一些,姜延凯安置好大家伙和牲口,石秀华不好意思再在人家的马车上呆着,牵着小孙子的手下了车。 “谢谢你们了,我过去我家老头子那边了。” 姜然跟在后面跳下车,这地方虽然避雨,可石头地面湿滑,她差点没站稳,被姜延凯手疾眼快的拉住了。 别人都在车里好好的坐着,就他姑娘,乱跑什么? 这要是没拽住摔一下,这么单薄的衣服,那腿都得卡青了,说不准就得卡秃噜皮。 “姜然,你能不能老实在车里呆着?” 第四十五章 好好看看你姑娘 石秀华倏地回过头,紧紧盯着姜然,好像要从她脸上看到外孙女的影子。 姜然嘟了嘟嘴:“我想看看外头,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总不能一直在马车里呆着啊!” 她说完才发现石秀华还在看她,她笑笑,指了指前面的路:“滑,奶……”好像对方挺年轻,可都有孙子了,她是叫奶奶还是叫姨呢? 这真是个难题。 只见对方突然叫了声“姜然?” 姜然“嗯”道:“你是叫我吗?” 姜延凯微微皱眉,把女儿往身后拉了担,没等他开口,看到这一幕的石秀华眼圈就红了,连声音都控制不住的有些哽咽,“延凯?” 姜延凯的身体一僵。 姜然的头往前探了探,“你怎么知道我爹的名字?” 刚才可没有人叫他爹的名字啊! 石秀华看着她一脸警惕,不由笑骂道:“还挺警惕的,我不仅知道你爹的名,还知道你娘叫杨丹玉,你说的对不对?” 姜然愣住了。 然后她似想到了什么似的,指着她手点了好几点也没说出话,她赶紧扭头去摇她爹,“爹,你听到了吗?爹,爹?” 姜延凯被她晃的头疼,“听到了听到了,你先别急,问问清楚再说。” 石秀华又笑骂道:“毛毛愣愣的……”说到后来眼泪再也没忍住落了下来。 “小志,去看看你娘去。”然后朝着不远处正坐在地上的杨庆远喊道:“杨庆远,你过来看看,他们是谁?” 这声喊虽然大,但被雨声一中和,杨庆远也就隐隐听到是在喊他,至于干什么?没听清。 杨大郎的脸色很难看,“爹,她怎么敢喊你的名……” “闭嘴!她她她的,她是你娘!”杨庆远打断他的话,“行了,你们该坐坐该睡睡吧,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对了,聚点堆,照顾着点小志和他娘,给那些乡亲们让个地方出来。” 看着老头子急匆匆的叫了大山背着他去找那个后娘,他觉得老头子一定是招了什么脏东西上身?怎么跟以前一点不一样呢! 当然,打死他也不会想到,他爹已经换了个芯子。 那是人家亲媳妇,哪是他这个原身的儿子可比的。 杨二郎凑到他身边:“也不知道那女人给咱爹吃了什么迷魂药,你看看把他勾的……” 杨大郎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让爹听到有你好果子吃。” 这边石秀华喊完杨庆远就没再看他,抹着眼泪朝姜然伸出了手:“然然,让姥姥看看你长啥样?” 听这话会很奇怪。 但他们是穿越的,听到这话反而会觉得:这也是和他们一样穿越的。 姜然张大了嘴往前走了一步,试探的问了句:“姥?” 石秀华点了点头,“要是你娘的名没错,那我是你姥也没错了。” 姜延凯早就觉得能碰上穿越的朋友们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可能碰上岳父岳母,还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她姥和姥爷可没有在车上啊? “那个,你有几个孩子?都叫什么?家住哪里?”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确认一下。要不然认错了爹娘,可就成了大笑话了。 “然然她妈,丹玉是老二,还有然然你小姨丹宝……”她话没说完,姜然已回头大声喊道:“娘、娘,你快来啊娘,我姥……唔唔,爹,你捂我嘴干啥?你还不信她是我……” “然然,冷静点。”姜延凯呵斥了女儿一句,看着丈母娘还有些激动,不过他还有理智,小声叫了声“妈,真是你,你们怎么也来了?” “我哪知道,晚上一醒来就发现在这了。还有你爸也是,对了,延凯,好事,你爸他病好了……”石秀华搂着姜然又哭又笑的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老天爷真照顾……” 姜延凯笑道:“是啊,老天真照顾。那是我爸吧,不是好了吗怎么还让人背呢?那杨大郎他们一直盯着咱们看呢!” 石秀华回头瞅了一眼,也有些急了:“是好了啊,能跑能跳能起身……哎我知道了,肯定是道不好,你爸把脚崴了!这老头子……那个是你爸这边的大孙子,叫大山,比然然……唉然然你多大了?” “姥,我14了。该上初三了。”姜然一本正经的说。 “这孩子,还初三呢!以后噢,你再也没有学上喽!”她感慨了一句。 “你姥爷这又拐哪去了?唉呀你们看着了吧,就这操心的命,从那边操心到这边,我当初就说,他这病全是这操心管闲事得的,看着没有,又管上了……对了,丹玉咋还没下车?” 急着想见姑娘了。 “我妈就这样,该快的时候慢,该慢的时候她又急的不得了。”姜然有姥姥撑腰,埋汰了老妈一句。 又能见着姥姥,真好! “姥,你跟我过去,正好你和我妈可以唠会嗑。” “车上不还有别人?”石秀华才想起这个问题:“你们这边的亲戚?” 这边? 姜然笑嘻嘻的说:“姥,你不知道,你和我姥爷多了这么多儿孙,我爹妈也多了个儿子。”她伸手一比划:“这么大点,叫姜多多,贼乖贼稀罕人,跟我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她拉着姥姥就往骡车那边去,“还有,我程琪姨,还有个别的阿姨,我们租的那车的司机,反正我们这伙人,除了那边那小孩,看着没?就赶车的那个,和我那弟多多,都是我爸妈的朋友……” 石秀华被她说的直愣神。 那咋的,还还带组团穿越的! “娘,”姜然说着撩了撩帘子,“你们干啥呢不下来?” 三个正在唠嗑的女人同时看向她。 她双手拍了拍,“多多过来,姐姐带你看热闹。” “看啥热闹大半夜的?你弟睡觉呢你叫他干啥?”杨丹玉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哎呀你快给我,我给你个惊喜,你一会就知道了。走多多,跟姐姐去玩。”姜然把姜多多勾过来,抱下马车放到地上,“你抱着姐看那边,爹和半夏哥哥是不是都在?” 多多抱住她的腰左右打量着。 姜然又喊程琪二人:“程姨,乔姨,你们也先下来呗!” “别听她的,你这孩子要干啥?”杨丹玉赶紧阻止,啥惊喜啊在这地方? 程琪和乔美玲虽不知道是啥事,可也能看出来姜然是有事,她们当然配合着下了车,“没事,正好下去看看。” “然然你瞎折腾……啥,啥事?”话没说完,上来一个女人让她愣了一下。 随后姜然高高举起了油灯,“姥,给!” 好好看看你姑娘吧! 第四十六章 一眨眼人就没了 杨丹玉听到那声“姥”,好像被雷劈到一样,“然然你说啥?” 这古代的然然可没有姥姥。 那古代姥爷妻子去世之后,身边倒买了丫头伺候,可正妻是没有的。 “玉啊,是我,你妈。我和你爸也来了……”她的话没说完,对面杨丹玉已经“啊~”的叫出声来。 石秀华笑着看她,她则看向女儿。 女儿站在车外朝她笑着点头。 杨丹玉愣了一秒钟,突然蹦起来扑向对面的石秀华,“妈~真的是你啊?啊啊啊~我不是做梦吧啊~” 车厢里传来激动的尖叫声,姐姐笑眯眯的站在那,围着她转的姜多多急的朝她直伸手:“姐姐抱抱,娘亲怎么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这边娘俩重逢,自然话很多。 杨庆远为啥还没过来呢? 他让人给绊住了。 大山背着他刚走没两步,就被人叫住了。 这是住的最靠西山的一家,也是听到大山报信后,走的最利索的一家人。 “杨大叔,”汉子三十多岁,一脸憨厚。“你是好人,大叔,以前是我猪油蒙了心错怪你了。” 杨庆远有印象,这汉子是村子里最穷的一家,姓李,曾经上门求过亲,想娶二妮,原主觉得他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把他给骂走了,两家从此不来往。 没想到大山也通知这一家了。 杨庆远对大山的印象更好了一些,“都是乡里乡亲的客气啥。” 他急着要过去看看老伴叫她啥事,可正要走,又有人过来了,来人拄着个弯弯勾勾的粗树枝,走一步喘两下,也不知道这么远是怎么走来的。 “我说庆远兄弟……” 叫的很亲热,如果不知道他们前两天刚吵过架,还以为是亲兄弟呢! 杨庆远想的很透彻,都是以前那位的债,只要不是杀人越货,十恶不赦的罪,那就都打着哈哈让它过去就是。 “长根老哥……” 没想到张长根下一句就是:“你说那山能塌,真的假的?是你家那客人说的还是你说的?万一要没塌你把大家伙折腾出来,是不是得个说法?” 杨庆远:“……爱来不来,我通知你们还通知错了呗?真要发生泥石流,那我是救了你们大家伙一命。真要是啥事没有,你有啥损失?” 他“啪”一巴掌拍在大山后脑勺,“你个憨货,谁让你挨家挨户通知的?看看,好心当成驴肝肺!走,不爱呆不呆,谁求着……” 心里只觉得这么说话是真爽啊! 越说越来瘾,好像要把之前两年因为虚弱少说的话都补上。 “轰隆隆”的一声响,把他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所有人朝着响声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紧接着一道闪电,亮光下,原本矗立在远方的影影绰绰的房屋已经不见了,那里只剩下一片涌动的黑色吞没了一切。 张长根手里的树枝拐棍“啪”的掉到石面上弹了弹不动了。 它的主人也像木雕像一样也不会动了。 杨庆远看着这一幕说实话心里是又震惊又庆幸。 震惊的是他亲眼看到这泥石流发生,哪怕黑夜里离得远,也能感受到那种让人窒息的能毁灭掉一切的大自然的威力。 庆幸的是原本的杨庆远有小时候这里发生过泥石流的记忆,结合现代的许多记忆,才让他警惕起这种自然灾害,从而逃过这一劫,又救下这么多人。 而那些跟出来的,还在路上没有到西山的,原本还拖家带口,又不安又疑惑又咒骂杨家大惊小怪的村民们,在大雨中回过头,然后惊叫着扭头就跑。 再不复之前的犹疑,也不再觉得这泥路不好走,只恨爹妈少给了两条腿,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姜延凯瞪着眼睛骂了声“我靠……” 这老头要是自己老丈人,那他得把老丈人举起来供起来。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那可不是说说的。 他只怕大河发水,却没想过会发生泥石流。 这也难怪,以前他们那地方可不会有这种自然灾害。现在这原主,除了念死书就是喝酒咒骂上天的不公。 他懂个屁啊! 杨二郎那嘴里能塞下个鸡蛋了,他用手肘怼了怼老大:“大大大大哥,看着没?”他伸手拽住老大的胳膊:“我这腿咋觉得这么软呢!” “咱爹,咱爹,”他左右瞅了瞅,然后直奔杨庆远,拉了老汉的衣服就哭上了,“爹啊,你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啊,要不是你,不说咱家,就是这些贵客,还有咱村这些男女老少,可没一个能活下来啊!爹啊,他们给你供起来都应该啊~” 杨庆远觉得老二这脸皮比他想像的要厚。 他在大孙子背上抬了抬脚,“去去去!赶紧和你哥好好的安排安排,没看乡亲们都过来了,都腾个地出来给乡亲们落脚。” 心里却有些茫然。 这里可没有政府抢险救灾,也没有安置点发放免费的食水,更没有灾后政府帮着重建家园…… 那他们一家手里这五两银子,能撑几天? 他赶紧回头,喊住精神起来的老二,“去,把你哥叫来,我有话和你们说。” 杨二郎一想到是自己爹救了这一村人,这腰板挺的直直的,也不知道先前腿软的和他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大哥,爹叫你。”皱着眉骂自己婆娘:“哭什么?” “房子,咱的房子,还有那些家当……” 杨二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婆娘和儿子,“都活着,知足吧!没看着那些没出来的?” 他媳妇打了个嗝止住了哭声,看着眼前又下大了一些,砸到地上立刻泛起一层烟雾的大雨愣怔着:“这一眨眼,这人就这么没了?” 她喃喃的话并没有人听清,但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杨二郎扭头就走。 杨庆远伸出手,毫不客气的说两个儿子:“把你们的私房银子都交出来。” 杨大郎和二郎同时“啊”一声,“爹啊,您要银子干啥?不是说各家挣的归各家吗?” “那是以前。现在这样……”老头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外面,“你们要是不想交银子,也成!那就分家!以后各管各的,各过各的,你们也别管我叫爹!” 第四十七章 漏风的小棉袄 杨庆远说这番话时心里是捏着一把冷汗的。 要是两个儿子真选择了分家不交银子,那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带着媳妇和那三房孤儿寡母活下去。 他年少的时候那场自然灾害,他倒没有太饿着肚子,但当时好多人逃荒到他的家乡,他是见过的。 那真的是惨! 而在这样的一个古代国度,他都能想像真到那时候他们这些老弱妇孺会是什么结果。 还好,两个儿子自私归自私,对后娘和弟弟也没什么感情是真,但对他这个爹还真没二话。 当然,也许是他们还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杨庆远这个人,从来就是想的比较多。 这多思多虑的性子,爱人和女儿说了好多回,没办法,天性如此,想改太难。 不过这性子也未必不好,看看,要不是这性格,今晚这一村的人都得淹没到泥石流下。 如今他又开始考虑起以后的日子,两个儿子面面相觑,正眼神交流老爹又抽什么疯时,之前还怀疑的张长根,嘴唇颤抖着扑上来,差点没把大山扑倒。 杨庆远气恼:“张长根,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一点不稳重?” 大山要是摔了,受罪的不还是他! 嫌他这脚崴轻了是咋的? 张长根哭着还要往他身上扑:“庆远啊,你是我老张家的救命恩人啊~” 情真意切的感谢他。 杨庆远心想:竟整虚的,真要感谢整点实惠的啊! 转念又一想,这老张家,比他家还穷呢! 可别整到最后,还需要他来救济,他可没那条件,唉,没钱又不忍心,还是少来往早分开吧! “行行行,你有那时间,你还是看看以后这村子里的乡亲们咋办吧!”他看不惯大老爷们哭成这样,浑然忘了之前他哭的比人家还要厉害。 张长根带着满脸的鼻涕眼泪张大了嘴巴:“啥咋办?这雨快停了,停了……”才意识到也回不去家了。 “你说咋办,我们都听你的。” 杨庆远真想白了他一眼,幸好他也知道一半老头子真要这样得恶心死人,话说,他这张脸到底长啥样把媳妇丑住了?早晚得找个镜子好好看一看…… “你是村长……”当初原主想当村长来着,被张长根给挤掉了,为这事这几年原主一直耿耿于怀,对村里人意见也大,来往很少。 “不不不,当初我是猪油蒙了心,这村长就该你来当……” 这是要赖上他的节奏? 一阵尖叫号啕声传来,他扭头一看,是村里另外一些人朝这边走来。 这么多人,那么淹下面的应该没几个吧! 他心里觉得好过了不少,回过头随意的挥了挥手:“是你就是你,别说没用的。大山,走!”一拍大孙子的脑袋,嗯,这感觉不错,以前女婿背过他,孙女就别指望了。 姜延凯看他总算过来了,呼一口长气,真想知道岳父现在变啥样了? 火把下,姜延凯的嘴角抽了抽。 他帅气的岳父哟! 这糟老头子真是没眼看! 他偷偷跟女儿说的时候,姜然好笑的往他心上扎了一刀:比你还难看哈! 姜延凯:“……” 不是好眼神的斜着女儿。 姜然继续说:“其实我姥爷现在也没那么丑,就是脸上褶子多了点,牙黄了点,好好打扮打扮估计还行。” 姜延凯:“再捯饬也是丑!” “我告诉我姥爷去,说你说他丑!” 姜延凯:“……”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小棉袄,这小棉袄是漏风的,这小情人是她姥爷的…… 扯回来,姜延凯先拱手:“老丈……”心里偷偷加了一个“人”字。“再下姜延凯,多谢老丈救命之恩,噢,这是小女然姐……” 杨庆远听到他自报姓名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再听到然姐,他的心脏都慢了一拍。 惊讶加惊吓。 姜然这缺德孩子从他爹身后蹦出来,朝他挤咕挤咕眼睛,做了个鬼脸。 要说听到名字还心有疑惑,看到这漂亮小姑娘对着自己这样,他就知道错不了啦! 这调皮的小丫头,换了张脸这性子也没变。 他只觉眼睛里发酸发胀,好像有东西要流下来似的。 怪不得刚才老伴一个劲的喊他。 他拍拍大山的肩膀,说了句“放我下来”。 大山没看着姜然出那怪样,以为他是要跟这叫姜延凯的客气客气。 把人往地上一放,老汉又拍拍他,“去吧,我和这位姜……先生聊一聊。” 然后一瘸一拐的往马车方向去,姜延凯赶紧扶住他,在他耳边小声叫了声“爸”。 杨庆远那小心脏哟,再也承受不了,眼泪哗哗的流下来了,哽咽着问:“延凯?丹玉呢?刚那是然然吧?” “姥爷,是我!”姜然在另一侧跟着,没敢靠太近,也没敢太大声。 杨庆远刚要伸手,伸到一半才想到不妥。 这不是过去了。 也不是外孙女小时候了。 这该死的古代。 他心里咒骂了一句。 没再吭声,在姜延凯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老杨头,你看,认不认得这人是谁?”石秀华美滋滋的向他显摆。 姜然举着油灯跟上车:“姥爷,我看看你长啥样呗?” 杨丹玉激动的叫“爸”。 一阵又叫又笑又哭又闹的认亲场景过后。 现实摆在了眼前。 爹不再是爹,娘不再是娘。 女儿不再是女儿! 你说这叫啥事吧! 这倒也好说,大不了认个干亲。 虽说比不上亲的,可也没办法。有这个干亲的名分,说话做事可以不用避讳外人。 这“外人”,当然也包括两家杨家人。 杨庆远笑过之后,脸上带了些忧虑:“延凯呢?然然去叫你爸上来,我们得商量商量以后咋整?” 石秀华说他:“你就会扫兴。以后啥咋办?我可跟你说,我不管,我是要跟着我姑娘的。” 姜然:“姥,我姥爷是说这么大雨,肯定不光这一块有灾害,别的地方说不准也有。咱们以后咋办?” “还是我外孙懂我。不像你姥!”杨庆远笑着夸了一句。 石秀华哼了一声,“我是不懂,不像有些寡妇,可懂了……” 话里的酸意连杨丹玉都听得出来,等姑娘出去才一脸好信儿的问:“娘,啥寡妇?你说给你听听?” “哪有啥寡妇?别当着孩子面瞎说。”杨庆远说到这里才想起刚才那一瞥,也不知道那寡妇跟不跟过来? 第四十八章 啥好地方啊还盼你爸妈来 并不是他怜惜那寡妇,这念头也不过是随意在脑海里一过,他就正色起来:“丹玉,你们是准备去哪?看起来不像走商啊?” 说起这事,杨丹玉一肚子的郁闷,“嗐,别提了,我妈还说她倒霉,我们也不比她好……” 杨丹玉说着这几天穿来的遭遇,石秀华听到外孙女被人卖又差点被人欺负了,“打得好!才打一顿,太便宜他了,我跟你说丹玉,这种人不用搭理,什么弟弟不弟弟,别说不是亲的,就是亲的,这种也不用认。” 在石秀华看来,她们才是娘俩,其他人都是浮云。 杨丹玉点头,她也是这么的认为的,要不怎么都离这世的娘家这么近都没回呢! “还有那姓段的,就让他跑了,等我看着他的……” 她接着往下说,等到说到亲眼看到被杀的百姓,杨庆远和石秀华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杨庆远才叹了口气:“咱们在这里就是蝼蚁,以前的太平日子是不可能有了。” 石秀华脸色惨白,是吓的也是急的,“那咋整,咱然然这么漂亮,今天有那姓段的,明天还不定有姓啥的打她的主意,杨老头,得想想办法啊!” “我能有啥办法,要想不被欺负过得好,就只能是人上人……” 他话还没说完,石秀华就急忙道:“那你就使劲当上人上人啊?” 杨庆远眼角抽了抽,指了指自己,又叹了口气,看着掀帘子上来的姜延凯:“你指望我?快六十的老头子?还不如指望你姑爷。” “爸,啥指望?指望啥?” 姜然随后探出头,“姥爷,你要干啥?” “你姥说,让我当人上人,免得再有人打你的主意。我说,指我不如指你爸。”杨庆远指了指刚上车的姜延凯,又指了指自己,玩笑道:“你姥说我丑,我这样的又丑又老的老头子了,你们说我还能当人上人?只能让你爸努力了,咱们都跟着他沾光了。” 姜然非常厚道的没去再给姥爷的伤口上撒盐,她含糊着说:“姥爷,其实你打扮一下就不丑了,人靠衣着马靠鞍嘛!” 杨庆远哈哈笑起来,“还是我外孙女会说话,不像你姥,一张嘴就说我丑。” 石秀华也忍不住乐,“本来就丑嘛!” “其实我也不漂亮,你没看我娜娜姐,那才叫一个美呢!还有那个乔姨家的姐也漂亮。”姜然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 石秀华就歪了楼:“对了,你说的娜娜姐是谁家的孩子?你妈说他的那几个朋友都在?” “就程姨家的啊!” “程琪家的?”石秀华点了点头,“那孩子以前就挺漂亮的,还白。” 杨庆远叫姜延凯上来,可不是听老伴和外孙女废话的。 “这雨这么大,你有什么想法?” 姜延凯笑呵呵的听着丈母娘和他姑娘说些没营养的,这不就是日子嘛! 听到老丈人的话,立马坐正了,脸上也端正了神色,“肯定受灾的不止这一个地方,咱们得想想以后了。” 杨庆远欣慰的点点头,“你们有多少斤粮食?” “三百斤左右吧,不过都是粗粮。” 这时,杨丹玉插话了,“爸,你不会是想管这些村民吧?我跟你说,不是我心狠,咱们这么多人,加上你的那些儿孙,这些粮食吃不了几天,你可不能乱发善心。” 要救济要帮人,也得是有能力的情况下。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那些粮食又不是我们一家的,还有人武浩,雷玉刚这些人的。到时候人家能没有意见?谁愿意饿着肚子?” 杨庆远没吱声,姜延凯先说话了,“一点不给也不行,除非雨停了立刻分开,要不然咱们吃着人家饿着?你想过那后果没有?” 饿急了的人可是什么都能干出来的。 杨丹玉忙掀帘子往那村民那边看去。 少说也有六七十人,比他们人可多多了。 人在危机时刻爆发出来的能量可是大的惊人…… 她沉默了。 又急道:“那怎么办?哎呀妈,然然,说正事呢,你们别嘻嘻哈哈了行不?” “有啥咋办?人多粮少,不分不行,分也不行,那指定多少得分一些。”石秀华说到这,沉默了一瞬:“真到这种时候了?别的地方虽下雨,可不至于都有泥石流吧?你们,想的是不是太多了?” “妈,你还别说,真有可能。那雨多大呀?再说,要没有不是更好?要有咱也有了对策,占了先机不是!” “你妈现在说话还一套一套的,还先机!” 杨丹玉又叫了一声“妈~说正事呢,别老打岔行不行?” “行行行,你们说……不是还有武浩他们?叫上一块商量,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姜延凯想到这一路上,武浩两口子完全不动脑子,摇了摇头:“叫也白叫。”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出去叫了他和雷玉刚过来。 车上人多,杨丹玉就和姜然下去倒地方,她得赶紧去跟程琪显摆显摆去。 她见着爹娘了。 武浩有些激动的叫过“叔婶”后,满含期盼的问:“叔婶你们都来了,你说我爸妈是不是也能来?” 咋的,这挺好呗?还挺希望他们也过来? 石秀华赶紧说:“武浩啊,你可别希望他们来,这儿的日子是人过的吗?哪有咱家那块好啊?再说,你还有哥姐的,还是让他们在家消停呆着吧,可别把他们盼来了。” 姜延凯说他:“你是不是傻?来了跟着咱们逃命,挨饿挺好呗?” 武浩叹气:“我就是想我爸我妈了……” 那也别随便乱说话。 谁知道哪句让老天爷听去了,真把你爸妈发配来,你得后悔死。 石秀华心想。 没错,在她看来,他们就是被老天爷发配来的。 要不然怎么一宿没过完就发生这种灾祸。 天灾人祸可是人力都无法抗衡的。 要不然他们两口子欢欢喜喜的和女儿团聚,多好的事? 可惜…… 石秀华叹了口气,继续听这几个男人能研究出个啥? 听了一会,往外瞅了一眼,立刻推了推老头子:“你快看,你那缺德孙儿又欺负小志了。” 可能是带着原主的记忆太强烈,让她对老欺负小志的二山、二河那两个大的一点好感都没有。 第四十九章 没用的老东西 石秀华冲下马车一路冲到小志身边,推开二江和二山,将小志拉起来,吼道:“有你们这样的哥哥吗?就知道欺负弟弟?” 又怒视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指着她们怒道:“你们这当娘的也不管一管,就这么看着他们欺负小孩,还有点当长辈的样吗?亏得小志还叫你们一声大伯母二伯母……” 杨丹玉一看老妈怒气冲冲的下了车直奔那边,就知道是有事,忙跟在后面,听到这话心里就有些好笑,之前还说她的弟弟不是弟弟…… 心里竟有点犯酸,以后她的妈妈也要分出去一半了。 这么一想,就觉得这两天有点忽视姑娘了,她也和自己一样,好好的妈分给别人一半,挺不公平的。 王氏嘴角撇了撇,“小孩子之间的事,大人就不要搅和了,你搅和……” 后面的话在杨丹玉冷然的目光里咽了回去。 石秀华这才注意到身后站着她姑娘。 她想到刚才为了别人大动干戈,也不知道姑娘会不会生气……偷偷瞄一眼,想要解释,人这么多,雨又一直下着,除非用吼的…… 她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何氏一直在抹眼泪,石秀华点了点她,连自己儿子都保护不了——完蛋! 想想她来之前原主也一样,都替她们上火,真是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招呼何氏和小志跟她走,直到走骡车后边才大声道:“这是你姐,我刚认的……女儿,以后叫姐,跟着她,省得再让人欺负了。玉儿啊,你照顾着点你弟妹和侄子。” 让她把亲女儿当“干”女儿她心里特别不舒服,说话的时候特意把那个字含糊了过去。 何氏惊讶的一时忘了说话,小志目光灼灼的盯着杨丹玉叫了声“姑母”,刚才姑母太有范了,就那么一盯,大伯母就吓的不敢再说话。 他好想学啊! 一直被武丽娜留在车里玩的姜多多,终于不高兴的红了眼圈,“我要我姐姐,我要我娘亲……” 王玉珠烦闷的皱了眉头:“丽娜你快把他还给他娘和他姐吧,整的好像谁欺负了他似的,”小声的又嘀咕一句“烦死了”。 武丽娜悄悄翻了个白眼,真没见过这么烦人的人,看什么都不顺眼,好像自己多厉害! 她带着姜多多出了马车,“走,咱们看雨去! 王玉珠看着帘子动了动,狠狠翻了下眼珠,“闹人!” 话音刚落,帘子又动了,乔美玲上来了,她以为被人听了去心里一下提紧,看是自己娘忍不住松口气的同时抱怨道:“你怎么上来了?吓我一跳。” 乔美玲有些莫名其妙:“摸摸毛吓不着……” 她打掉母亲伸过来的手,她妈总是这样,摸不清状况。“哎呀你干啥?我又不是小孩。” “咋不是小孩,你才十五。那过去就是初中生。” “那是过去,”她挖苦道:“现在十五就可以结婚了,你不知道吗?” 乔美玲被她噎的许久没说出话来,最后甩出句“丽娜和姜然都下去直溜直溜腿,你不下去啊?” 姜多多牵着娘亲的手,好奇的看着这个新鲜出炉的姥姥,再看看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一转身抱住姜然:“我娘比你娘好看,我有姐姐你没有姐姐。” 众人一头黑线。 这小孩和人小志比这个来了。 杨丹玉嗔道:“这是……”问何氏,“他多大?” “六岁。” “比多多大一岁。多多,这是小志哥哥,以后你和小志哥哥一起玩,你们是好朋友,好不好?” 多多又看了小志一会才点了点头,“不过你不能穿脏衣服,我姐姐会嫌脏不会让你上马车。” 小志的脸色微微有些红的点了点头。 姜然照着这小子轻拍了一巴掌:说的我好像很挑剔很事多似的。 杨庆远和姑爷几个在商量事,张长根和杨老大、其他乡亲们也在犯愁以后的日子。 都是些穷人,亲戚也都穷,就是人家的房子没塌没埋地底下,这大雨过后,有几个庄稼能保住秋天能有收成的? 没有收成,他们去了人家也不会收,不是没人情味,而是弄不好大家都得饿死。 女人掉着眼泪想像着以后无家可归的惨状,越想越是凄苦,哭声渐渐比那雨声还大。 张长根看着杨老大,期盼的问:“你爹有能耐,他知道今晚会出事,有没有运些粮食出来?” 杨老大指了指这水雾,“这雨,就怕晚走一步没命,还有功夫折腾那个?再说,没有盖的拿出来不得浇透了?” 他这个悔啊,当初要装一点,浇透就浇透呗,早上煮点粥喝,也不至于现在连口热乎的都喝不上。 他眼珠不由睃向几辆车那边。 他们那么多车,肯定有粮食。 张长根以为他在找他爹,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我看你爹进那车了,你爹跟他们啥关系?” 杨老大也一脸懵的摇了摇头,能有啥关系,就是过路的几个借宿的呗! 张长根叹着气,“你爹是能人!”又说了一句,颇为感叹。 过路的就和人家这么熟,混上人家车了,能不是能人吗? “你爹出来,看看他咋说?咱们这些人,都指着你爹呢!” 身边那些人听了这话都跟着点头,远处的不知道说啥,见他们点头也跟着点。 杨老大想着之前这些人和自家的关系,一点不客气的说:“我爹可不是村长。” 这边杨庆远已经被姜延凯扶下了车,离着几米远站的非常老实的大山赶紧过来又重新背起他爷。 “去那边!”杨庆远指了指。 没等他走近,这边村民们已经迎上来,把他围着水泄不通。受欢迎程度不亚于机场明星走秀。 “庆远兄弟,你救了大家伙,你可是大家伙的救命恩人哪!” “庆远大哥,你以后就是我亲大哥,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庆远叔,以后我就是你侄子,有啥事你尽管支使我,保证没二话。” 个个叫着“庆远”啥啥的,以示亲热。 杨庆远头都大了。 他就知道会是这个情况。 张长根那没用的老东西,当村长捞好处时跑的飞快,遇事就往后缩。 第五十章 都有,不会落下谁 大雨哗啦啦下个不停。 天亮了,大雨还是在哗哗下。 一直到半上午过去,原本哭累了的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哭起来了。 姜然几人躲在车上,武浩不敢炒菜怕弄出味道来,只能把之前烙的干饼,炒和咸鸡肉拿出来给他,杨丹去烧了一壶热水,给几个孩子用热水就着,吃了顿早饭。 小志小口小口吃着饼,并不伸筷子去吃鸡肉,姜然看了用木勺给他舀进碗里,“大口点吃。” 小志小声道了谢,多多一看忙把面前的小木碗一伸,“姐姐,我也要!”眼睛瞟一眼姐姐再瞟一眼小志。 估计是怕自己姐姐被抢走,那小模样特稀罕人,连王玉珠这个不喜欢孩子的都忍不住面部表情缓和下来。 村民们都是穷苦人出身,晚上睡得早吃得少,又折腾了这么一夜,个个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可没有粮食,没有锅,哭了一会可能觉得太费体力,慢慢的都收声不哭,考虑起以后来。 这时,杨庆远把张长根、李富,就是求亲过的那位。还有几位年纪大些的召集到了一起。 他指着姜延凯和武浩,“这几位是路过咱村,在我家借宿的客人。他们带了些粮食,虽然不多,但可以救救急……” 他话没说完,大家就轰动了,个个七嘴八舌的问:“真的?”“太好了,这下娃不用挨饿了……” 杨庆远心里叹了口气,那点粮食够干什么? “你们先别吵吵,虽然有些粮食,但不多,大家就轮流借用他们带的大锅煮些稀汤喝吧,谁知道这雨得下多久?” “只要不饿死,庆远,从此你就是我哥哥,我给你磕头了,我不如你不如你啊……”张长根掩面哭泣,作势就要给他跪下。 杨庆远赶紧扶起他,“我说长根啊,我可不敢当你哥,你也别把我架到火上烤,那粮是人家的,人家愿意拿,是人家心善,跟我可没关系。” “我也给他们磕……” 杨庆远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别整那套。” 别到时候觉得粮食不够要去抢。 “姜先生,你说几句” 听岳丈这么叫自己,姜延凯心里还挺美的,他句句带着暗示:“老乡们,粮食我们也不多,都是粗粮,先救救急吧,等雨停了,大家再各自去投亲靠友想办法吧!” 张长根带着大家感恩戴德说了半天感激的话,武浩指着李富,“你再招几个年轻些的,跟我去搬锅搬粮食。” 早就商量了粮食肯定要给出一些去,都是现代去的,哪能看到这些人真饿死不管? 没有也就罢了,有,心里上多少过不去。 再一个,就是这种场合下,如果不给会更危险。 二害相权取其轻。 之所以到现在才给,是这些人在偷摸的倒腾着将粮食分出来。 他们在马车座椅下面找到一个暗格,看起来还挺大,藏一个瘦小的人都没问题,他们将一部分粮食放到了那下面。 又让杨丹玉几个女人,赶紧拆了一些不用的破衣裳,缝制成细长条的口袋,将粮食装进去,每条口袋也能装个二斤,然后几个男人绑在腰上,再弄几条斜绑在身上,外面套上衣服。 当然其他人也一样,每人绑一条,真要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这些粮食可是能救命的。 其它骡车里也各放了一些在座位下,藏起来约摸一百斤,还剩不到二百斤粮。 实在没地方藏了,干脆分成两堆。 大的一堆是他们自己的,小的那堆是准备分给村民的。 上面都有苫布盖着,看不出来有多少,武浩给他们拿了一小袋出来,“这些差不多有二十斤,我们只有这些柴了,不能全给你们,这样吧,这些给你们……” 他分出来一小半,李富几人什么也没说,人家好心又是给粮又是给柴,再说不够的话那可真是没良心。 这石壁下一棵树都没有,外面别说出不去人,就是捡回来柴也用不了。 武浩又拿出一口大铁锅:“这些粮也只能煮粥,算计着喝吧,万一这雨不停……” 他一脸的忧心,配上那副憨厚样子,让李富等人非常认同他的话。 万一十天八天不停…… 想想那场景,大家同时打了个寒战,武浩也不例外。 真要那样,大家说不定一起死在这里。 他“啪”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心里念叨着,“坏的不灵好的灵。” 几人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些外来的富人为啥爱好这么奇怪。 村民看到粮食,恨不能一个个扑上来抢了就往嘴里塞。 杨庆远和张长根幸好早组织了人将人拦住:“都别抢,你们抢了吃了,明天呢?后天呢?都别急,咱们把它煮成粥,大家伙都有,谁也落不到啊!” 李富几人烧火,没有水接雨水,然后各种粗米粗面就倒进锅里,不大一会锅开了,咕嘟咕嘟的冒着香气。 一直围在一起,连眼睛恨不能都不眨的人们,个个下意识的舔着舌头。 分粮,煮粥,动员…… 等到粥煮好,就已经差不多中午了。 姜延凯他们只带了不多的碗筷之类的,武浩腰上别了把大砍刀,拿了五个碗筷和一个大勺子过去,“轮流着用吧,都将就将就。” 又收获了一大堆的好话。 武浩和姜延凯感慨,“这些人真是朴实。” 姜延凯看看他的形象,虽说是他让人这么把刀亮出来的,可配上五大三粗的形象,实在彪悍的很,怕不是把村民吓着了。 震慑! 万一有心怀不轨之人,也可以想想下场。 所以他们几人身上个个或砍刀或菜刀,连半夏都不例外。 杨庆远和张长根几人组织秩序。 排成五排,每人大半碗,喝完换下一个人。 当然,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先喝,要不然谁肯白出力,不就是想换点好处? 有意见的也不敢说,万一不给了呢?再说,只要不排在最后,都能分上,不用急。 这个时候,家里没有壮年男人的就吃了亏,被排济到了最后。别看之前你好我好大家好,到了关键时候当然要顾自己。 “哇”一声,随着锅里见底,连锅汤都被舀干净,排在最后,没喝到的这一家孩子哭的伤心,家长也跟着抹泪。 武浩又端着一大碗粥过来了,“我们还有一些,给你们吧!别哭了,杨叔不是说了嘛,都有,不会落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