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十年如遇一 “这是你欠她的……” “姜如遇,这些年你占据扶光姜家女的身份,你受了姜家的无边权势,享用了数不尽的修炼资源,可扶光却在外面受尽苦难,你偷了属于她的人生、父母亲情,你是一个无耻的窃贼!” “所以,现在用你的血和修为来换扶光一命,给你争取一个赎罪的机会,你应该感激命运轮回,如你这样的窃贼也能有救赎自己心灵的机会……” 姜如遇最近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做这样一个梦,梦里有一本书,记录了她凄凉的一生。 书籍名字叫《修真之扶光传》,讲述的是真千金姜扶光认祖归宗后一路奇遇,不仅收获了许多天之骄子的爱,还飞升成为神后的故事。 而姜如遇,就是那个假千金,是作者为衬托女主姜扶光精心设计的对照组。 前期,她作为享受了荣华富贵的假千金,能衬托出女主姜扶光的凄凉悲惨,惹人心疼。中期,她身份被揭穿后,女主姜扶光用伎俩针对她一段时间,最后又不计前嫌原谅她,丰富了女主姜扶光敢爱敢恨、本质善良的品质。 中后期,姜扶光身受重伤,眼见着要死,姜如遇又因为受过她父母的恩惠,不得不把周身的凤凰灵血渡给她救她,失去凤凰灵血的姜如遇修为全废,和凡人没什么两样,变得心性扭曲,狂躁易怒,被读者大骂挟恩为报。 最惨的是大后期。书中,姜如遇表面高高在上,如冰似雪,却拥有一张艳极的面孔。那张脸,哪怕是眼波微微流转,也如多情桃花,一看就不正经。她在失去了身份、修为之后仍然贪恋权势,靠脸爬上天之骄子男配的床。 不料,男配深爱姜扶光,却舍不得姜如遇的身体,二人的床/事被姜扶光撞破后,姜扶光伤心离开,男配痛苦万分,一怒之下骂姜如遇是个放/荡的烂货,并在享用完后送给了自己的表哥。 姜如遇,这个第一美人就成了被男配们送来送去的侍妾,因为她修为尽废,连炉鼎都算不上。 每一个男人都会折磨她,因为她害得姜扶光幼年不幸,她对不住姜扶光。事情传到姜扶光耳中,姜扶光叹息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姜如遇就又成了衬托女主自强不息的对照组,下场极其凄惨——她在正魔大战时,被下了毒送给魔主,妄图以美色勾引魔主再毒伤他,想也知道,死无全尸。 姜如遇从梦中惊醒时,天还未全亮,迷蒙的夜色如一双美人手,像妖妃一般,死死遮揽住天际欲升的勤快朝阳。 许是做了噩梦的缘故,她后颈上的发已经被汗水打湿。 姜如遇披上衣服起床,“唰”一声划亮火折子,手一扬,也不用看前方,火折子高高抛过去,精准落入灯罩里,点亮满室光晕。 灯亮,镜子也就跟着亮了。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姜如遇坐到镜子面前,睫毛半垂着,镜子里的美人睫毛也半垂着。她一抬眸,镜子里的美人也抬眸。 姜如遇还在想那个做了许久的梦。 梦里的姜如遇,因为被抱错身份,享受了不属于自己的富贵,所以,姜扶光、姜扶光的朋友们……每一个人都可以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公开、大声的肆意嘲笑姜如遇是一个窃贼——梦里的姜如遇辩解自己也不想那样,但别人只一句,你是否享受了你不该享受的利益,就又堂而皇之的蔑视她。 假千金的身份成了她的原罪,她得为此把全身的凤凰灵血都给姜扶光,付出血和满身的修为,换来一个“赎罪”的评价,最后还得死无全尸,才算了却一生的罪孽。 姜如遇对着镜子问自己,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不愿意。 她宁愿现在就禀告姜家族人,让他们铺天盖地去寻找一个叫姜扶光的姑娘,如果梦中书籍记载为真,等找到姜扶光,她会把一切占据的东西赔偿回去,绝不鸠占鹊巢。 姜如遇苍白的手扣住镜前长剑,要去找人商议此事,门一推开,门外脚步声纷杂,和着星月:“老夫人来了。族里的族老们也都来了。” “阵势不小。” “老夫人叫把家里所有人都叫起来,快些,你去南院,你们几个去东院,麻利着点,老夫人说一个人也别漏了。” 姜如遇的手放在门前,保持着推门状——老夫人,是姜家现任家主的母亲,姜如遇唤她为祖母。她修为高深,习归风摧火功,已经是返真期的大能,修真界称“凌火道君”。 在书里,正是老夫人领着姜扶光回的姜家,也是这样浩荡的阵仗,就连仆人们说的话,也分毫不差。 姜如遇沉默一瞬,推开门往主院走去,前路未卜,总会使人心生怯意。但她总要面对这一切,错开的人生,无论是真千金还是假千金都早些归位。 主院灯火璀璨,凌火道君的话谁敢不听,各院被吵醒的人睡眼惺忪着,连抱怨都不敢,站得标准挺拔。姜家的族老们、说得上话的人也都在这儿。 老夫人揽着一个衣衫褴褛,看样子青春靓丽的女子,指着姜夫人唾沫横飞:“这才是你亲女儿,你们个个全都睁眼瞎了,谁是姜家嫡亲的血脉都认不得了!让自己的亲女儿在外边儿受苦,外面的野种却在这里享受荣华!” 姜夫人和姜家现任家主跪在老夫人面前,姜夫人颤颤道:“母亲,我几日前刚知道这个事情,我也在全力调查这件事,这姑娘我也好好地安置下来,只等一切办好就风风光光接回来。” “安置?”老夫人反问,她伸手把那女子胳膊上的衣服给撩起来,胳膊上有道道斑驳的伤痕:“你看看,这就叫安置?” 又抓起姜扶光身上有些破的衣服:“你看看她穿的是什么?她和你通过了子母石的检验,也通过我们姜家传承的考验,还能有假?” 姜夫人惊讶地望向姜扶光,她不是早亲自给了她全上陵最好的衣裳、最厉害的灵药,怎么她现在没穿也没用? 姜扶光清清地回望她的生身母亲,她当然不能穿好用好,如果她穿好了用好了,祖母……上陵姜家的人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疼她。 如果不心疼她,万一他们不撵走这儿鸠占鹊巢的人可怎么办?她可听说了,那个人样貌修为都顶尖,她不得不为自己盘算。 姜扶光泪盈盈看向姜夫人,姜夫人心里瞬间软下来,只要看着姜扶光那和自己相似大半的面容,就能让她的心软成泥。 姜夫人原本打算妥善安排好一切,接姜扶光回来,没想到一切提前来了。 事已至此,看着姜扶光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姜夫人忍不住低泣,一把把姜扶光抱在怀里:“娘的女儿……” 姜扶光清丽的面容上随之滚落泪珠,回抱姜夫人:“娘……女儿想你,女儿、女儿能这么叫你吗?” 姜夫人心中更是狠狠一抽疼,她的女儿居然连叫她娘都不敢!她哄道:“能……你想怎么叫怎么叫。” 母女二人相拥着互诉衷肠,就连姜家家主,看着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也忍不住微红眼眶。 姜家族老们看着这场天伦故事,心中唏嘘的同时,也得细问姜扶光一些事情,好更确认她的身份。他们询问姜扶光的名字后。 “扶光。”一位族老亲切道,“你这些年在哪儿?是流落在外,还是被别的父母给收留了?” 姜扶光眼里转着泪水,悲痛道:“我是被另外一户也姓姜的人给养着了。”她目光转到姜夫人脸上,哭道:“我们住在黄沙口边上,我从小就得去驱赶妖狼,好多次,我都差点死在黄沙里边。家里修炼的资源不够,我也得亲自换取,我的手……就是当初被妖狼咬的这么长一条破口。” 姜扶光撩开手臂上的衣服,果然露出一条狰狞的旧伤。 姜夫人心疼坏了,抱着她泣不成声,姜家家主虽也心痛,还能保存理智,道:“住在黄沙口边上还姓姜的人家,该就是天南三十二家之一的姜家,当初魔族来袭,夫人和那位姜家夫人一起临盆,我们一边抵御魔族,手忙脚乱间恐怕抱错了孩子。” 天南三十二家的姜家,说起来名头很大,但早就败落没了。那个姜家居住在最恶劣的黄沙关隘,守着不许魔族入侵,没有灵石、没有妖丹,族内的青年也大都早死在魔兽手中。 这个落败的家族,和上陵富贵、人才辈出的姜家不可同日而语。 大家听到姜扶光这个姜家的真小姐居然小小年纪,就要去猎杀妖狼,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都感到心痛无比。 姜如遇就是在这时进入主院。 她披着月光而来,过于绝色安静的容貌气质和喧嚣的住院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她一进来,姜扶光忍不住打量她,雪色的锦衣,瀑布一样柔顺的黑发,生得极美,眉眼间的绝色让她哪怕抬眸看人那一瞬间,波光潋滟着就让人觉得她多情勾人,连姜扶光这个女子都觉得媚,但她面无表情,手持长剑,气质如冰胜雪,堪堪压住这样的极艳。 姜扶光忍不住去看她的修为,周身灵力已经内蕴,灵秀脱俗,说明她至少已经凝丹期,姜扶光来上陵寻亲听过姜如遇的名声:上陵第一美人,姜家嫡女,孤高自诩,如冰似雪,无论是容貌还是剑术都是顶尖,都让人魂牵梦萦。 姜扶光自己不过明道期,比姜如遇整整低一个境界,她下意识掐紧掌心,如果从小被养在上陵姜家的是她,她有这么多资源,或许比姜如遇还要强。 现在……姜扶光掐紧手,姜如遇的修为太高,听说在整个上陵姜家同辈中她都是第一,这么个人万一爹娘舍不得撵走怎么办? 姜扶光思及此,蓦地抓紧姜夫人的手,明媚的眼刹那间流下眼泪,她手忙脚乱地去擦泪水,又猝不及防把破衣服和伤口裸在姜夫人眼前。 她害怕地往姜夫人怀里钻,身子忍不住瑟瑟:“娘……别扔下我。” 姜夫人本不知她发生了什么,一望她的眼,心中阵痛,扶光分明是害怕来之不易的幸福被抢走,她在怕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姜如遇。 姜夫人心疼地抱紧姜扶光,再见姜如遇,虽然心里知道这一切也不是姜如遇导致的,但双眼仍然不可控地流露出一丝对姜如遇的怨怼。 毕竟是姜如遇占了自己亲生女儿那么久的福分。 姜夫人喊道:“你站那儿就是了,别过来,扶光有些害怕你……” 姜如遇脚步微顿,看见姜夫人眼里的怨,顿悟。她停下来,一点也不过去。 姜如遇连一点伤心也没露出来,她也不能露出来——那本书已经用惨烈到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告诉她,身为假千金的她若是对这一切有半点留恋,哪怕只是对养育之恩的不舍,也会被人尽情辱骂是个偷窃别人人生的窃贼。 在书里,她全身血被吸干,也只被人称为赎罪。姜如遇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所以—— 上陵姜家嫡女的身份也好,父母亲情也好,修炼资源也好,能还的,全部还回去。 姜如遇从容站定,朝他们行礼。 姜如遇一来,这些族老们纷纷皱眉,连带着姜家家主也是。无他,姜如遇太过优秀,在做姜家女的时间里,她是上陵同辈人中唯一一个修至凝丹期的人,连上陵姜家的排风剑法她也修至第七层。 多少修真大宗发函来邀姜如遇做核心弟子,多少修真世家透露意愿想定下姜如遇和族中子弟的亲事。 可惜,这么优秀的姜如遇不是上陵姜家的人,太可惜! 姜家家主沉吟一瞬,心中已有计较,姜如遇和姜扶光,他都要。姜家家主道:“如遇,你刚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姜家家主目光如炬,盯着姜如遇,姜如遇道:“在外面都听到了。” 听到了,这也好,不用他说太难听的话。姜家家主抚须道:“如遇,我们上陵姜家在修真界沉浮已久,是有头有脸的世家,混淆血脉之事,阴差阳错能混淆一段时间,却不能将错就错一辈子。” “扶光是我的亲女儿,我绝不可能看着我的亲女儿流落在外受苦,是定要把她接回来的,你……也不能再使用上陵姜家嫡小姐的身份,否则是对扶光的不公平。你觉得呢?” 姜家家主生怕姜如遇舍不得放弃姜家嫡女这么高贵的身份,先把丑话说在前面。 姜如遇却也是这么想的:“理应如此。” 姜家家主微微皱眉,又很快松开:“但你,我们也养育了你这么久,不可能一丝感情也没有,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收你为养女,今后你身份虽不如扶光尊贵,却也是我们姜家的小姐。” 姜如遇还没来得及回话,老夫人——凌火道君便怒道:“不可!” 她戒备地看着姜如遇道:“说是收为养女,不如我们扶光尊贵,但万一她有什么歹心呢?她在上陵姜家的养育下,资源比扶光好,修为便比扶光还要高,若是仗着修为明里暗里瞧不上扶光,岂不是给扶光添堵?” 老夫人又把姜扶光给拉过来,抬起姜扶光的小脸:“这孩子从小没和亲爹娘在一块儿,你还收一个这样的养女,她难道不害怕吗?” 这…… 姜家家主下意识看向姜扶光,姜扶光憔悴的脸上盛着一丝委屈,她好像不想让自己的委屈被看到给姜家家主添堵,忙别过头,一别头又看到了姜如遇。 这一看,就好似千万般的愁绪都有了发泄的口子,泪盈盈的眼再包不住泪水,珍珠似的刷刷掉下来。 老夫人没好气道:“看她多担心!”按照老夫人的想法,姜如遇从此和上陵姜家分道扬镳是最好的,但她一凝眉,就看到姜如遇那张过于出众的脸和凝丹期的修为。 天才、美人、剑修……这能为上陵姜家带来不小的利益! 老夫人忽然懂了适才姜家家主要收姜如遇为养女的想法,这么个人,外流了倒也不好,反正天南姜家也败落了,靠着收养她的恩情留她下来倒也可以。 但老夫人始终放不下和自己投缘的姜扶光,她一定要保证姜扶光的利益才是。 老夫人想了想,她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惯了,以施舍的语气,拧眉对姜如遇道:“你要想保留姜家小姐的身份也行,但是你要发心魔誓,你今后永远也不能越过扶光半步,扶光才是真小姐,这么些年你欠她的够多了!这么着,你赶紧从你那院子搬出来,让扶光住进去,你的剑、首饰、灵石也全都拿出来,让扶光挑,那些东西原本就是扶光的,扶光挑剩了,你再拿回去。” 老夫人没觉得她的话有什么不对,上陵姜家是首屈一指的世家,在她看来,能给姜如遇保留一个小姐的身份不错了,姜如遇该感激涕零才是。 第2章 二十年如遇二 “听到了没有?”老夫人中气十足,风火惯了,没听到姜如遇马上回答,她的急性子便按捺不住,手中龙头杖在地面狠狠一杵。 姜如遇稍一敛眸,正要说出自己的打算,老夫人便怒冲冲地打断她。 “好哇!你果然是舍不得那些东西。”老夫人不屑地冷哼一声,鄙夷地看着姜如遇,像是看透了她龌龊的内心:“也对,我们上陵姜家手指缝里露出一点东西,都够你享用不尽,何况是你之前当姜家嫡小姐时攒的,你舍不得把那些东西还给扶光。” 主院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老夫人的叱骂声。 在一众人面前,老夫人肆意地羞辱着姜如遇,猜测她贪慕荣华,这猜测无凭无据,仅仅是因为姜如遇占据了姜扶光的小姐身份。 周遭旁观的人,也没一个给姜如遇说话的,一是他们都畏惧凌火道君,二则是,他们也觉得姜如遇占据了天大的便宜——上陵姜家多么富贵,姜如遇占据了上陵姜家小姐的身份,还占据了姜家家主、姜夫人的亲情。 三嘛……姜如遇天赋不错,需知越是天赋好,越修到上层,需要的资源就越多。天南姜家早落败,现在她不扒着上陵姜家吃还能扒着谁? 老夫人的猜测合情合理,只是话语强势了些。 姜如遇成为众矢之的,她静静地站在主院内,这样的场景在梦中她就感同身受过无数次——她现在只觉辨无可辨。 她静静听完,不露一点怯态,等老夫人唾沫横飞地斥骂完,从腰间解下一个绣着诸天星辰的上品乾坤袋,递过去:“我在上陵姜家领的所有灵石、丹药、法器全在这里边,没一点遗漏。” “首饰和衣服这样的妆点之物,全在房内,你们可以派人去清点。” 见姜如遇这么痛快拿出一切东西,一些族老心里有隐隐的不安。姜扶光被姜夫人搂着,眸光往下一低,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下意识流露出的喜色—— 她回了姜家,那些东西早晚会有的,只是,姜如遇这么个天赋出众的要是不走,她这心里总不得劲儿。 老夫人见姜如遇识趣,旋即冷笑:“东西还回来了,还差心魔誓呢,发了誓才能保留我姜家小姐的身份——” 可别想这么容易混过去,她像是防贼一样防着姜如遇,一定要姜如遇发心魔誓一生都不越过姜扶光半点才罢休。 多可笑,因为姜如遇吃了上陵姜家二十年饭,就要她一辈子都低姜扶光一头。 这一次,姜如遇没有等老夫人说完,她的声音非常独特,清冽如雪:“老夫人安,上陵姜家小姐的身份,原本与我无关,今日扶光小姐归来,我理应离去。” 姜如遇不要再沾上他们半点,没人喜欢被当成贼一样防。 她记得书里的姜如遇正是因为舍不得亲情和修炼资源,继续留在上陵姜家做养女,便被奚落了一辈子的贪慕荣华和人生窃贼。 只要姜扶光皱一点眉头,回忆一点过往的苦,姜如遇都要被拉出来被姜家、被姜扶光的朋友们说无耻。 她不想过那样满身是嘴也说不清的生活,姜如遇神色冷淡,坚定地说要离去。 适才还慷慨激昂指责姜如遇的老夫人一噎,上陵姜家的泼天权势富贵,她不要?她竟然敢说不要? 姜家家主和族老们更是面面相觑。 姜如遇,这个年纪轻轻的凝丹期剑修如果离去,对上陵姜家也是损失。姜家家主只想让姜如遇认清她的地位,却不想她真的离开。 姜家家主冷了脸呵斥:“如遇,不要说气话。” 他朝姜夫人使一个眼色,想让姜夫人靠着之前的情分劝解姜如遇。 姜夫人心领神会:“如遇,你不要使气性儿。你认给我们做养女不好吗?你祖母说的不算错,扶光是我们的亲女儿,你难道想和扶光比较?” 姜夫人以为姜如遇是不满老夫人句句字字维护姜扶光,在和姜扶光较劲儿,以离开来威胁他们。 这和姜如遇梦中的遭遇很像,梦中姜如遇留下来,一句话说错、一步路走岔,便会被指责是贪心不足,和姜扶光较劲儿。 他们早给姜如遇贴上假千金、贪心不足的标签,把姜扶光受的一切委屈,都归到她的身上。所以,她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 姜如遇实在是不想经历那些,人生有许多的事要做,有剑可以练,有功法可以习。她要从这个牢笼中挣脱出去,把更多的时间用在练剑上,而不是哪怕她一练剑,都会被说是处心积虑为了胜过姜扶光。 姜如遇把宝剑横在掌中,同样递出去:“这是上陵姜家给我的兰若剑,它也不该是我的,我还给你们。” …… 剑修都无比珍视自己的剑,姜如遇连兰若剑都还了回去,足以说明她是铁了心要离开上陵姜家。 她不需要发什么心魔誓来保证自己不和姜扶光争,她要直接离得远远的,告诉老夫人等所有人,不用担心她抢姜扶光的东西。 包括姜扶光在内的人都意外姜如遇的选择,尤其是姜扶光,姜如遇如果占了她的东西,她不高兴,现在姜如遇这么轻易地要走,她也不得劲儿。 她费尽心机换上破旧衣服,不擦药膏,讨好老夫人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些,激起父母的亲情,免得姜如遇继续鸠占鹊巢,现在姜如遇干脆利落离开的做法,却让她有一拳打在棉花上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老夫人浑浊、阴狠的眼盯着姜如遇手中清霜冷华一样的兰若剑。 她为姜家操劳了一辈子,以上陵姜家为自己的荣誉,看姜如遇居然敢如此不珍惜留在上陵姜家的机会,便觉得她在轻视上陵姜家。这让老夫人怎么能忍? 她迅疾出手,未拿龙头横风劈过去一掌,打落姜如遇手中的兰若剑,姜如遇受此掌风,脚下用力,勉强稳住身形,嘴角流下一线血迹。 她有些疑惑:“老夫人?” 她不懂就问:“老夫人,你怕我抢姜扶光的东西,现在我什么都不要,我要走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为何如此?” “你——” 老夫人勃然大怒,这姜如遇难道要她说她不想她离开,就想她留在上陵姜家卑微的用一生匡扶姜扶光?这话老夫人怎么说得出口,她下意识以为姜如遇故意拿话堵她,气得要再打一掌,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下。 厉声道:“黄口小儿,也敢放这种大话,你受了我们上陵姜家的养恩,说走就要走了?我堂堂上陵姜家也是你能无视的存在?” 老夫人人称凌火道君,威势深重,姜如遇顶着这样的威压,喉咙里又快要冒出血来。 她咽下一口血,原来如此。老夫人嫌她没像梦里那样捧着他们、求着留在上陵姜家。 姜如遇心中升起一丝荒谬之感,梦里的她留在上陵姜家,被看做贪慕荣华,她要离开上陵姜家,被看做故作姿态、被看做是对上陵姜家的无视。 但这种话,姜如遇自知不能说出来。 人如何能和匪徒讲道理? 她只笔直而倔强地站在那里,喉咙有血她就少说些话:“不敢轻慢,但既然身份有错,便不敢久留。” “你!”老夫人见她还敢倔强,想来她纵横修真界这么久,没谁敢不给她面子,如今这个小辈居然敢忤逆她。 她真是有意给姜如遇一掌,却又不能再打下去——不是老夫人心软,而是她忽然想到姜如遇是天南三十二家之一的姜家血脉,她看不上那个落魄的家族,但打死了他们的人,总归不好。 姜家家主和族老们更是眉头紧蹙,姜如遇一直以来都是天之骄女,修为高,剑术精,但没吃过亏,可她现在面对返真期的威压也能说话,这等心性让人佩服,可这等坚强的心性却用在要脱离上陵姜家上。 她还回了剑、法器、丹药、灵石…… 姜家家主之前想过若是姜如遇和姜扶光争宠,他们该如何应对,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决绝地要离开如盘龙一般的上陵姜家。 真是疯了! 姜家家主和族老们对视一眼,都感到了棘手——纵然,他们知道老夫人的态度太强硬,话语也有些羞辱人,但老夫人乃是凌火道君,谁敢说她的不是。姜如遇为什么不能忍下此气? 现在,他们望着姜如遇被老夫人打出来的血,姜如遇这个小辈中的头部天才,恐怕已经和他们离心,强留不住。但是放走,岂不是给天南姜家增添助力,谁愿意培育这么一个天才给别人? 杀了……上陵姜家虽然不屑天南姜家,但是也不能对正道同盟的血脉下手。 良久,一个族老轻抚黑须:“姜如遇,你可知老夫人为何生气?你以为你把灵石宝剑等物还回来,你就算还清了我们的恩情?你是凝丹期,那你学的排云心法、排云剑法难道不是我们上陵姜家的家传功法,因为这些功法,你才修习得这么快。这些东西,你该怎么还?” 老夫人为人强势,但是辩才不佳,听到族老的话后,又觉得道理在自己手中,冷哼一声嘲笑:“明明就是得了我们上陵姜家的好处,如今在这里清高给谁看?吃了东西擦擦嘴就想走人?我们上陵姜家的精妙功法,足以让你的修炼速度快别人一截。你出去随便问一个人,谁不是抢破头要学我们的功法?” “哼,如今你不还了这就想走,我第一个杀你!” 上陵姜家不只一支,之前因为姜如遇太过惹眼,其他的子弟被压得抬不起头,如今姜如遇落难,自然是墙倒众人推。无人帮扶。 群狼环伺之际,姜如遇遭受的恶意太大,也就丝毫没想起为这群狼感到难受。她只更加坚定一个想法,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离开。 梦里那样用一生赎罪,被万人踩踏的事情,她不想经历。 姜如遇的确得了姜家的功法,按照梦里书里她被一群人时刻辱骂占了便宜的事情来看,这功法的事情不解决,他们能像苍蝇一样,吸血自己一世。 姜如遇干脆破釜沉舟。 “当初的功法,并非我刻意偷盗,而是因为学不会就要受罚。侥幸,我第一次便学会。”姜如遇没有做无谓的抱怨,只冷静地陈述自己的想法,“排云功法的确精妙,我有所受益。今日为离开上陵姜家,我愿自废排云功法、剑法,绝无一点保留。” 自废功法,这和自废修为有什么区别? 她是真真要一点不沾上陵姜家的便宜,欠了人的就还回去,干干净净地离开。 第3章 二十年如遇三 她居然愿意自废修为? 姜如遇此话既落,哪怕是主院里的族老们也面面相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看似冷如冰霜,怎如此烈性,说她欠了她们上陵姜家的功法还不清,她就宁愿自废功法也要脱离上陵姜家? 这些族老们完全没想过,他们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言语间就是姜如遇欠了他们的恩,动作间就是老夫人给姜如遇那一掌,姜如遇势单力薄,不这么做怎们能离开? 他们更没想到,姜如遇看到了之后发生的一切,她看到书里的人因为是假千金鸠占鹊巢的罪孽被逼迫了一辈子,舍了全身的血、修为,最后舍了自己的命,别人还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赎罪。 现在废修为,痛吗?痛。 但值得。 姜家家主犹豫着想劝道:“你可想好了?废弃功法之后想要重修可难得很,你留在我们上陵姜家,只要不妄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就还是姜家的小姐。” “想好了。”姜如遇道。 她必须离开,现在所有人对她的预设立场都是她要得到不属于她的东西,留在这里就是留在地狱。 离开才是向死而生。 “如遇——”姜夫人忽然叫道,她到底和姜如遇相处的时间比较多,也有些情分。姜如遇也曾如孝顺的女儿一样为姜夫人寻过罕见的冰雪驻颜丹,虽看起来不知冷知热,却也曾为她捏过腿脚,谈过心事。 她看起来如冰似雪,但该回应的情一点不少。 姜夫人想起之前种种,想要出声劝上陵姜家的人稍让一步,剑、丹药之类的还回来也就罢了,别人天南姜家虽然势力不如他们,但好歹也帮忙养大了扶光。 姜夫人正要开口,姜扶光像是害怕面对这一切,往她怀里一缩:“娘,我怕……身上、身上又疼起来了。” 姜夫人闻言,关心地去看姜扶光,看到她胳膊上的伤势后就忍不住把一颗心给硬了起来——她现在心疼姜如遇,那她的扶光受的罪谁来心疼? 姜夫人便把话给咽了下去,用温和的灵力给姜扶光减着疼。姜如遇听到她叫她:“怎么了?” 一句轻轻的怎么了,让姜夫人鼻子一酸,过往如果她有什么心事要给姜如遇说,不管姜如遇是在练剑,还是在打坐,都会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问她一句:“怎么了?” 姜夫人忙别开头,冷着心肠道:“没怎么。” 她心里发颤,如遇……别怪她心狠,她是她的养女不假,但扶光是她的亲女儿啊。看见扶光受苦,姜如遇如果一点苦都不受,她的心怎么才能安? 姜如遇闻言重新收回视线,这下,姜扶光安安分分缩在姜夫人怀里不再闹疼。 不是她心窄见不得姜如遇好,而是姜如遇太出色,怀璧其罪。 她们俩被互换身份的事,肯定会传出去,世间的人一定下意识拿她们比较,如果姜如遇以后修为容貌处处压她一头,别人难免不会认为她无能。 族老们寂静无声,不知这事态要走向何方,凌火道君高高在上惯了,听姜如遇的话后只觉得被冒犯,她道:“好,你就亲自在这里把功法给废了,你既然要脱离我们上陵姜家,总不会让我们再费神帮你废功法吧!废功法也耗费心力,要是我们耗费心力做这样的事,你也是占了我们的好处。” “你要是下不去手,就乖乖把心魔誓一发,把你欠扶光的还了,留在我们上陵姜家还能赏你一口饭吃。” 废功法何其疼,这修为练得如何苦,谁会舍得下手? 姜如遇舍得,也能忍疼。她道:“不敢劳烦诸位。” 她掌心聚起一团白色的冰光,拍在自己的肩上,冰光沿着经脉、丹田游走,慢慢地将自己的修为一点点剥去。 她十分疼,自废功法的疼比功法逆行还可怕,嘴唇已经苍白得没有血色,就像一万只蚂蚁在咬着经脉,或者用王水侵蚀整个身躯,姜如遇痛得极了,但仍然在坚持……她不是一时发气做这样的事,而是留下来就是生不如死。 不说书里写的最后可悲的下场,便说老夫人逼迫她发的心魔誓,让她一辈子都低姜扶光一头,就是在逼着她,此生只能唯姜扶光马首是瞻。 姜如遇也没法强行冲出门去,凌火道君已经打了她一掌,没他们的首肯,她出得去吗? 至于天南姜家,远在天边,更指望不上。 左右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受了上陵姜家多少恩,今日刮骨还血也得还回去。 姜如遇对灵力的控制极为精妙,无论她多疼,却始终没断灵力,她身上的修为层层下降,让姜家家主等人看得既是心疼这哗哗流散的精纯修为,又叹息这么个天才,今天就要毁了。 修为被废后重练,难如登天。更何况姜如遇之前练的排云功法极为排外,她今后转练其他功法,就像另起地基一样困难。 ……她明明能低头,为什么不低?受点气又怎么了,为什么宁愿走到这个地步也要脱离上陵姜家?她真的不懂吗?只要她要离开上陵姜家,不管她愿不愿意,他们都会废了她的修为。 因为她是上陵小辈中的剑道第一,年纪轻轻已经是凝丹期,这么个天赋,如果同上陵姜家有嫌隙,多恐怖。 老夫人此生都没见过这么倔的人,姜如遇的行为在她看来就是忤逆自己,她眼看着她修为废去,不只没有觉得愧疚,反而有种当众折了面子的火冒三丈。 一个小辈,也敢这么倔?! 见姜如遇散功快完毕,老夫人手如铁爪,飞沙走石,猛地抓向姜如遇的肩膀,将姜如遇抓过来,逼视她:“你废了修为又怎样,你学的是剑法,记的也是剑法,你今后可以重新练我上陵姜家的排云剑,你还可以向别人传授我上陵姜家的排云剑法,这些都是我上陵姜家的损失,你全都还回来!” “你不是剑修吗,毁了你的右手,让你一辈子不能用剑,彻底杜绝你再练排云剑法的可能,才是真正的还我们,否则,你永远欠我们的!” 姜如遇被牢牢钳制住,老夫人的手已经掐进她的肩膀,抓出十个血洞。 她咳嗽几声:“老夫人,是否只还右手不够,我的嘴曾经吃过你家的饭,是否要废掉我的嘴。我记得住你家的功法,你是否要毁了我的神智……再进一步,老夫人,你是否要我的命?” “你!”老夫人死死抓住姜如遇的肩膀,想逼迫她闭嘴。 姜如遇疼,但她并不怕:“我被你家抱错了的确不假,但生我的天南姜家也养大了你家的姜扶光。天南姜家的功法不如你家有名,我自废了功法,你却咄咄逼人,想要我的命,那么,被天南姜家养大的姜扶光的命是否也该还回去?” 姜如遇寸步难行,她被上陵姜家养大,对上陵姜家怀了一丝好感在,所以今日以为她废了功法,还了一切就能走出去,没想到,仍然不能。 他们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她自小被抱错,她是所谓的假千金,就一辈子都要被这么折辱吸血吗?! 姜如遇以为自己要死了,便干脆把最后硕果仅存的灵力凝聚好,大声传音:“姜如遇不幸,被上陵姜家养大,如今以命还恩……” 老夫人猝不及防被姜如遇把声音传出去,这般以灵力扩大的声音不知要传到多少人的耳朵内。 她下意识抬掌要拍死姜如遇,免得她传出自己做的事情。 “老夫人不可!!”族老们吓了一跳,这时再也顾不得不能得罪凌火道君了,纷纷阻拦。 “老夫人三思啊!她死了对咱们无利有害!” 老夫人那掌下意识慢下去。 姜如遇知道,自己赌对了,虽然天南姜家离这里极远,但自己刚才那句话传出去后一定会被口口相传传到天南姜家的耳朵里,这时候,如果自己真死了,天南姜家就会和上陵姜家撕破脸。 天南姜家再败落,也是有名气的修真世家。只有涉及到上陵姜家的利益,这些人才会出手。 “老夫人,杀她事小,天南三十二家事大啊。”族老们苦口婆心劝说,老夫人这才想起,天南姜家虽然势弱,但是它是天南三十二家中的一支,天南三十二家如果拧成一股绳,事情就不好办了。 族老们真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其实,姜如遇被逼要么废功法,要么发心魔誓的事儿一出,哪怕是他们,也知道老夫人太过咄咄逼人。 可是老夫人是凌火道君,说一不二……他们有什么办法。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天南姜家离这里极远,哪怕姜如遇修为已废的事传到他们家,到时候他们也能有千万种说辞来推卸责任。 一个族老现在不得不劝道:“老夫人,她说得没错,到底天南姜家也养大了扶光小姐。您要是杀了她,于情理不合啊。” “咱们势大,但是别人也……唉。” 老夫人被这么一劝,虽然知道这些人说得有道理,但她独断专行惯了,这次云游回家碰上这档子事,姜扶光又投她眼缘,她想帮忙不成,便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虽放下掌,但也道:“哼,天南姜家养大扶光?你们没见到扶光是什么修为,她是什么修为?扶光吃了这么多苦,她吃过吗?就是姜如遇欠了扶光,欠了咱们上陵姜家。” “是是是。”族老满头大汗,不得不赔笑。“这话咱们自己知道就是了,不宜外传,免得伤了和气。” “哼!”老夫人倨傲道,“哪怕是天南姜家的人在这儿,本君——也敢这么说。” 她如今自称本君,嚣张傲气可见一般。 姜如遇侥幸活命,没被激怒,事实上,比起许多人,姜如遇要冷淡得多。她才遭受了这样的事,也尽力冥想,想要恢复些精力。 忽而,空中传来破空的风声。风声猎猎,萧萧飒飒。 “谁的口气这么狂妄,天南姜家在此,尽可一叙!” 此时天光大亮,天空中裂开一个缝隙,里边簌簌落下几名通身黑衣,修为却精沉的人,共有三名,他们手持不同的武器,自报是天南姜家。 什么叫做说曹操曹操就到? 天南姜家世代镇守黄沙关,那里荒凉无比,离富饶的上陵哪怕是一个返真期的道君全力飞行,也要月余才能到,而且途经海域,艰难险阻可见一斑。 别说上陵姜家的人没想到天南姜家会来人,就连姜如遇也没想到——在梦里,哪怕姜如遇死,天南姜家的人也没出现过。 不知什么因素改变了命运的齿轮,一切好像还随着大势走,又好像偏离开来。 第4章 二十年如遇四 见主院忽然来了三位不速之客,上陵姜家的族老们、豢养的高手们全都下意识围聚在老夫人旁边,全身戒严地盯着他们。 这三位不速之客身着黑袍,将周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聚满精光的眼睛。 缩在姜夫人怀里的姜扶光瞳孔一缩,闪过一道不自然的惊惧,她认得这装束,这些人的确来自天南姜家。 他们怎么来了? 天南姜家镇守黄沙关,连年狂沙飞舞,他们外出时都穿着宽大能遮住全身的黑衣,免得风沙侵袭,比起中陆上陵一带的装束,要多一些异域风情。 这三人目露精光,体格健硕,身姿如虎踞龙盘,他们没兴趣多同上陵姜家的人牵扯,而是看向姜如遇的方向—— 姜如遇在之前就被恼羞成怒的老夫人扔到一旁,勉力支着,素雪色的锦衣上落满点点红梅,肩膀处更是布满十道深能见骨的血痕! 她疼得说不出话,清冷绝艳的面旁见到这三人,绽开一丝轻微的希冀,想说什么,刚一张开嘴,喉头便沁透温热的腥甜。 她一支脖子,将这温热咽下去,险险没呼出痛。 中间一人下眼睑猛地一抽,他疾速上前,弯腰伏身要将姜如遇带过来—— 他宽大的手握住姜如遇的手臂,惊觉她的手臂一直在颤,是了,自废功法的痛不亚于刮骨剥髓,她再忍着疼和那群虎豹周旋,但身体上早就痛得快受不住。 “拦住他们!”老夫人见他动了,怒而下令,姜如遇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她已经让她极为不满,现在又出了这三人想不顾她的脸色,带走姜如遇,让堂堂凌火道君怎么能忍。 族老们没法,说起来他们是族老,但除了适当规劝老夫人外,还不是要看老夫人的脸色。老夫人一呵斥,几个族老们下意识运起灵力,长剑凭空出现在他们手里,朝这三人方向刺去—— “欺人太甚” 那三人本见姜如遇被伤成这样就不满,没想到他们咄咄逼人至此,更是怒不可遏。 他们一人用掌、一人用爪、一人使拳,连武器都没用,不躲不避朝着那些人的剑锋挥去—— 灵力陡然激荡开来,主院内刹那响起仙鹤清鸣、猛虎咆哮以及长蛇嘶鸣,如带着千军万马不可摧折的气势朝前倾轧—— 几个族老的长剑登时折断,猛地朝后面撞去,撞到墙壁时才停止,朝天喷出一口热红的血。 这三人好刚强的灵力! 老夫人惊讶地看着这场快战,这三人中,两个人是归虚期,一人甚至只有归元期顶峰,刚才出手那几个族老都是归虚期,应该碾压他们才对,怎么还会输? 来不及多想,老夫人没看那几个落败的族老一眼,喝问这三人:“你们到底是谁?” 那三人不善地看向老夫人,边上那人扯开蒙着的黑面,露出一张古铜色、脸带长疤的脸:“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陷阵营姜天霸。” “冲阵营姜天辰。” “星阵营姜天信。” 主院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天南姜家以军武治家,为抵抗魔族,他们把麾下族人分成七个军营,这几个名字,主院里的人都听过,天南姜家有十四英帅,他们骁勇无比,不知打退了多少次魔兽潮,声名斐然,几乎能代表整个天南姜家。 这十四人轻易不会离开黄沙关,今天居然一来就来了三个……他们自小就同黄沙关的魔兽为敌,实战能力极强,难怪刚才的几个族老打不过他们。 老夫人再瞧不起落魄的天南姜家,但面对这三人,倒也不好太拿乔,那几个废物伤了就算了,她沉声道:“三位远道而来,进去喝口茶吧。” 言语间竟是半点没提姜如遇的事情,也半点不提刚才叫人动手的事。 姜天信眸色一沉,她这是想平淡地揭过此事?他掌心灵力探查过姜如遇的身体,已然发现身体里边修为废了九成九,在这种孱弱的身躯里,甚至还留了老夫人霸道的掌力。 她真是半点都没给人留活路。 姜天信注了一道温和的灵力去温养姜如遇的经脉,心下一沉吟,现在如遇身上的伤,只能拿极品灵药才能修补。但是天南姜家早不复以往,在灵药方面少之又少。 姜天信计上心来,道:“凌火道君,喝茶就不必了,敢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抱着姜如遇,对上老夫人难看的脸:“天南姜家和上陵姜家互换血脉的事,我们已经知道,这不过是当年的一场阴差阳错,如今你们的孩子囫囵完整回家,我们的孩子却被你们折磨成这样,凌火道君,你总要给个说法。” 姜天信修的古怪功法,说最后一句话时如仙鹤长鸣,院内所有人都感觉耳朵一痛。 “说法?”老夫人修为高深,视姜天信的功法为无物,阴阳怪气道,“你觉得哪里不对,想要什么说法?” 姜天信幽冷的鹰眸看向另一边躲得好好的姜扶光。 姜扶光害怕地把身子往姜夫人怀里躲。 她眼神躲闪,不知在害怕恐惧什么,除开恐惧的神色,姜扶光面露红光,气色上佳,反观姜如遇,短短的时辰内被老夫人打了一掌,两爪……连修为也废得一干二净。 她那件素雪色的衣衫几乎已红白相间,血色辉映,脸上半点色彩也无。 姜天霸看着就来气,都这样了,这群高高在上的上陵姜家人还认为如遇占了他们的便宜?! 姜天霸刚才已然听到上陵姜家的人怎么欺负姜如遇,只是当时来不及赶过来。他粗声恶气,先姜天信一步道:“两家抱错了孩子,是孩子的错?你们怎么不怪自己当初蒙了心瞎了眼,要怪当初眼睛都没睁开的孩子贪图你们家的富贵?” “同样是抱错的孩子,你们怎么不打杀你自家的人?” 难道就因为天南姜家没上陵姜家富贵,所以姜如遇就是假千金,就活该被他们一口一个欠姜扶光的? 姜天霸生就一双豹眼,他越想越气,猛地举起自己的黑精锤,砸到主院地板上:“今日不给一个说法,霸爷砸了你们的院子!” “我看你敢!”老夫人仗着修为,没理也气状三分,她又自持自己都是对的,强词夺理道:“你们天南姜家地处偏僻,有多少修炼资源?扶光在你们那里被养了二十年,这二十年能得到什么好培养,难道不是被耽搁了前程?这姜如遇白白受了我们上陵姜家的资源,修炼到了凝丹期,难道不是占了便宜?我们上陵姜家的精妙功法,她该学吗?配学吗!” “放你的鸟屁!”姜天霸往地上啐了一口,“要早知道不是你家的人,谁会愿意待在你家被你们养,你真以为你们是什么精贵的狗尿苔?就连我霸爷,一站在你家的院子里都闻得到骚/臭味,要不是有事,你当霸爷我乐意来?” “你们上陵姜家也别揽功,嘿,如遇在你家修到凝丹期不假,可你家其余同辈怎么没一个修到凝丹期的,所以修到凝丹到底是靠如遇自己更多,还是靠你们家更多?!” 老夫人一时语塞,阴鸷的双眼一转,她这些年在外游历,确实也没听过除了姜如遇外,上陵姜家还有其余天姿过人的修士。 姜天霸把自己的那对铁锤抡了个圆,恶狠狠对着姜扶光道:“更别说,我们如遇学了你们家的功法,这个姜扶光难道就没有学我天南姜家的功法,她现在一身修为难道不也远超出一般人?若论公平,让她也一并还回来!” 姜扶光闻言哆嗦一下,她听过姜天霸的名声。这个姜天霸当初和她也没多少交集,但是姜天霸脾气暴躁、下手黑辣的名声在天南都赫赫有名。 还功法……那不也是要废修为?姜扶光下意识摇头,她不要被废修为。 如果修为被废,重头练起当真难如登天。她不幸被换到一个穷家,已经够凄惨,现在绝不能再被废修为。 姜扶光哀求地抓住姜夫人的衣服,又可怜巴巴地看向老夫人,完全忘记刚才自己如何冷眼旁观姜如遇被逼着自废功法。 老夫人自然维护亲孙女,狠狠瞪眼:“你敢!扶光是我亲孙女,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让你们全都走不出这院子。” “这就现了原形?如遇学了你们的功法,你们就要逼她自废功法,姜扶光学了我们的东西,你们就说算了!”姜天霸暴怒,“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所说的公平?依霸爷看,不叫公平,叫仗势欺人还差不多!” 姜天霸的气度本不至于和一个女孩儿计较,但一来是上陵姜家的人把姜如遇逼得太狠,下手太黑,二来也是姜扶光当初做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惹得姜天霸看不起。 老夫人辩驳不过姜天霸,脸上青白交加,她太久没遭到这样的忤逆,今日却接二连三碰到。 她见自己不占道理,就想干脆使用武力。 她可是返真期的凌火道君——足足高出这三人的归虚期一个境界。她刚才不动手,是还顾忌着天南三十二家。 姜天信看老夫人浮现杀机,他比姜天霸行事要周全,虽不怕动手,也道:“道君若要动手,我兄弟三人奉陪到底,但——” “我天南姜家人丁稀少,如遇心性坚定,天资上佳,身具凤凰灵血,我天南姜家下死令一定要带回她,做下任家主备选。故而,天南姜家耗费能用五十年的灵石使用空间阵法,让我兄弟三人立即来此接她,如果我们三人接不回她,阵法还没关——天南姜家哪怕倾巢出动,也必要讨个说法。” 凤凰灵血? 老夫人脸色一变。姜如遇在上陵姜家多年,他们并未发现她身具凤凰灵血,听闻天南姜家的功法特殊,如果天南姜家人身具凤凰灵血,修习速度将一日千里。 老夫人想到初代天南姜家人中就有一位身具凤凰灵血的人,那人惊才绝艳,一举开创天南姜家的功法,修真界无人不服——只是因为他实在太惊才绝艳,写出的功法潦草无比,七分看天赋,三分看功法,只适合天才,不适合一般人修炼,再加上种种原因,天南姜家渐渐败落。 老夫人虽久居高位,但一想到如果今日被她打了几掌的姜如遇……若是像当初那位天南姜家人一样修炼快速,以后成了气候来报复她可怎么办? 幸好,她修为全废,再想练回去比登天还难。修真界从没废了修为后还爬得起来的人,她废了! 族老们不像老夫人这样乐观,姜天信的话说明姜如遇极被看重——如果今日被欺辱的只是一般小辈,或许天南姜家会不敢和上陵姜家对上。但今日遭受欺辱的有可能是他们看好的下任家主——身具凤凰灵血的小辈,谁肯轻易罢休?如果今日谈不好,天南姜家那十四位倾巢出动,强如上陵姜家也得伤筋动骨。 他们可是在黄沙关浴血奋战多年,个个都是猛虎恶龙一样的好手。 原本,今日谁也没想到远在天边的天南姜家今日能赶过来,所以纵着老夫人,但没想到一来就来了三个煞星。 头顶的空间阵法果然传来赫赫余威,似乎随时能跳出天南姜家的一干精英——而上陵姜家还有好些高手没回来! 今日敌强我弱,绝对不能动武,姜家家主转瞬定好策略,他分开族老走上前:“三位息怒,我们并非刻意戕害贵家女孩儿,不过是有些误会……” 姜家家主斜向姜扶光,看到她的憔悴神色、衣衫的破败后,心中生怜:“扶光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连件好衣裳都没有,身上也有旧伤,让我们实在忍不住心疼。她的祖母凌火道君才以为她在天南姜家受了虐待,又看你家女孩儿在我家原本被养得这么好,不免对你家女孩儿没太多好脸色。” 又不免喟叹:“实不怪家母,扶光身上的旧伤和破衣服,着实令人忍不住多想。如遇现在的伤情,我们本该致歉,可我家扶光也受了不少委屈。我们上陵姜家同天南姜家虽无亲故,却同是正道名门,闹得太僵委实不好。如果没有误会,合该两个姜家各打一大板,将此事揭过便是。” 姜家家主也知道刚才老夫人逼姜如遇逼得太过分,但他心疼姜扶光受了委屈,心里本就憋气,便不想给姜如遇争个公平待遇。 姜天信听着这冠冕堂皇的话,忽而皮笑肉不笑地冷道:“如果我说其中有误会呢?” 他锐利双眸猛地刺向姜扶光,姜扶光咬紧下嘴皮,眸子慌慌下低。 第5章 二十年如遇五 姜天信比他两个哥哥姜天霸、姜天辰要稍文弱些,但九尺高的汉子说话掷地有声,话一放出来,就能在地面砸个窟窿。 他不这样说还好,话音一落,反倒更把老夫人的怒火激扬起来。 老夫人一个用力,将手中龙杖恶狠狠地往地下一杵,胸口气得不断起伏,切齿道:“能有什么误会?!” 她阴冷的视线锁定姜天信:“扶光一回来,胳膊、腿上全是伤印,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可谓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们天南姜家好歹也是曾有过姓名的世家,堂堂小姐成了如此,你们还敢腆着脸说其中有误会?真是大言不惭!” 她说到激动处,厉声道:“只要一想到扶光在你们家所受之苦,别说让姜如遇废了周身修为,我便是食其肉、寝其皮都觉得不为过!” 姜如遇被姜天信拉着才站得稳,青黑的秀发逶迤在腰际,两缕散发垂在如缀点点红梅的素雪锦衣上,老夫人如刀似剑的话落在她身上,她好像已经习惯这样的指责,面容仍然极淡,一丝痛苦迷惘都未曾显露。 姜如遇只是在想,原来是迁怒。 无论是梦里的那个姜如遇遭受的一生的羞辱,还是现在的她遭受的刑法,都不是因为她们做错了什么,而只是因为迁怒。 因为姜扶光过得不好,所以就要她姜如遇过得更差,才能舒缓爱姜扶光的人心中的恶气。 因为她是所谓的假千金,吃了他们家二十年的饭,所以迁怒在她身上,他们觉得理所应当,甚至能在折辱她之后再大大方方说出来宣告众人:看,这人偷窃了扶光的人生,她落到今天的下场,是咎由自取,我尚且觉得不够解气。 姜如遇想通了其中原委,或许是因为一颗心已经冷无可冷,她反而有一种解开谜底、拨云见日的开朗之感。 她已经习惯被这样对待,姜天信握着她的手却猛然发紧,薄薄的衣服下青筋毕露,他在天南也听过凌火道君护短的名声,但没想到她护短已经护到了置他人性命于无物的地步。 她孙女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是草芥? 姜天信按捺住性子,沉声道:“凌火道君,你既然以为我们天南姜家折辱了你家的孩子,以道君之能,彻夜飞行、翻山越海打上我天南姜家,将折辱你孙女的人抓出来出一口恶气难道不好?如遇在此之前同令孙女素昧平生,你不来我们天南姜家讨要说法,抓住一个无辜弱女撒气,这就是道君你的宗师气度?这就是上陵姜家的家规门风?” “世人说我天南地区地处偏僻,民风彪悍,不知礼仪教化,怎么今日连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都要我们来教给你们?!” 上陵姜家的族老们闻言,面皮薄一些的只将眼望在地上,面皮厚一些的,等姜天信如虎豹一般锐利的眼逡巡到他们眼前,他们也心中一赧,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下意识别开了头,不敢和他对视。 天南姜家的男人们身形高大,周身黑衣,面容呈现健康的小麦色,穿着比起中陆一带的人,要有些异域风情,而上陵姜家这些面皮白净、看似知礼守仪,却做出聚众迁怒无辜弱女的事。 不得不说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老夫人话语一噎,将眼一瞪,她强势惯了,没理也横三分:“你们家犯下的事,你们家的人担了这个责又如何!收拾了这个鸠占鹊巢的人,我再打上你们天南姜家,有何不可?!” 姜天信看她没理也强辨三分的模样,冷笑不已,天南姜家虽然落败,但是也不是老夫人说打上门就能打上门的,这恐怕才是老夫人欺辱如遇的真相。 他道:“如果道君打上我们天南姜家,发现我们天南姜家没半点苛责令孙女,今日之事道君怎么说?堂堂凌火道君,敢不敢担起错怪了如遇的责任?” 老夫人一辈子强势,最受不得激将法,当即道:“有何不敢?” 姜天信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快言道:“那道君可看好了!” 他一只手扶住姜如遇,另一只手在空气中一拍,灵力激荡而起,将他右臂上的衣服全数吹起,露出一只粗壮有力的胳膊,只见胳膊上密密麻麻全是纵横交错的伤口、狰狞着、颇为骇人。 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姜天信是天南姜家星阵营的主帅,修为不俗,怎么也有这样的伤口? 姜天信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再略过已经低下头的姜扶光,冷哼一声道:“诸位应当知道,我们天南姜家世代镇守黄沙关,同魔族、魔兽为敌,魔兽五年进攻我们一次,黄沙关内的妖兽更是数不胜数,在战场之上,我们的武器折了卷了是常事,但难道武器卷了我们就得坐以待毙?” 他面庞中流露出在战场中厮杀时的血气和傲然:“我们天南姜家的人没那么好杀!我们世代练体,天南姜家人人都是体修,身为体修,我们自己尚且拿刀戟往自己身上戳,皮肉伤受的越多,忍受度越强,练体功夫也就越强!” “我们谁不是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道君责怪我们使令孙女身上有这样的伤口,敢问,我们不传授练体功法给令孙女,要眼睁睁看着她在危险的黄沙关无自保之力,如羊入狼口?” 这绝不可能,他们天南姜家的人是孤勇的狼,而不是羊。 只是姜天信可真没想到,这其中出了一个姜扶光,拿练体的苦来作为在天南姜家受了苦的佐证……以此来作为自己在外吃了太多苦、惹家人心疼的筹码。 姜天信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太有说服力,更何况,姜天霸和姜天辰也一脸不屑的撩开手臂上的衣服,同样的,他们身上也全是伤口。 姜天信、姜天霸、姜天辰作为军武治家的天南姜家三位主帅,自然不可能有人敢蓄意虐待他们。 这么看来,伤口的来源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因为虐待,是因为练体…… 老夫人怎么能接受这个说法,她强辩道:“练体功法的确会使人受伤,但是,哪个练体的人没有治愈伤口的灵药,又怎么会留下旧伤口?你们是否苛待了扶光治伤的灵药?” “呸。”姜天霸真真忍不住了,“谁稀罕苛待她,我们无缘无故苛待后辈做什么?你们以为,人人都和你们一样?” 姜天霸心底真是憋气,他总感觉这上陵姜家的人太端着,好似他们家的姜扶光是什么金贵的公主,在天南姜家这个败落的世家被养大后,公主回宫,被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拉着检查,看看公主有没有在外被养大她的家庭欺负。 他们该不该这样姜天霸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作为这个家庭的人,感受到莫大的膈应。 姜天信比姜天霸冷静许多,也不禁语露讥讽:“道君,一般体修练体一月两次,我们一周两次,自然会造成旧伤未愈、新伤又起的现象。黄沙关危险重重,我们天南姜家人人如此,道君还有什么困惑?” 老夫人一番话又被堵了回来,她下意识扭回头看姜扶光——怎么之前她抱着扶光心肝儿肉的心疼她受的苦,咒骂天南姜家、咬牙切齿地骂姜如遇这个天南姜家的贱种得了好处时,扶光并不告知她事实? 姜扶光无声捏紧自己嫩绿的袖子。 ——她看出老夫人眼里的疑惑,但是,她当时怎么能说出真相呢? 姜扶光也颇为委屈,她一来到上陵,就知道姜如遇被称为上陵第一美人,还是大名鼎鼎的第一剑修。她有这样的天赋,而且被姜家家主和姜夫人养了二十年,二十年啊,哪怕是一条狗,姜扶光觉得也该养出感情了,何况是这么个璧玉? 姜扶光怕,她怕姜家家主和姜夫人不肯赶走姜如遇,于是示弱、以凄惨博取同情,以这同情作为向姜如遇攻击的利刃——当老夫人误以为她身上的旧伤是被天南姜家的人虐待出的时候,姜扶光一个思忖,就并没向老夫人澄清。 她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别人的揣度,不是吗? 姜扶光不喜欢练体,练体的苦楚一般修士根本无法想象,何况一般的体修一月练体两次,她在天南姜家……却要一月练体五次!如果她真是天南姜家的人,那算她倒霉,她不得不认,可她不是啊!这让她怎么能甘心? 她原本该是上陵姜家的人,是被捧在蜜罐子里的大小姐,一切修炼资源、灵石、丹药都该涌向她,而不是像在天南姜家那样,明说是小姐,过得却那样苦。 姜扶光回忆这阴差阳错的种种,当着老夫人的面滚落下泪来,她轻抚自己的伤口,露出一个凄然却饱含歉意的笑。 说也奇怪,姜扶光的眉眼,有些像老夫人年轻时候,老夫人恣意妄为,行事随心,看着姜扶光一哭,倒马上在心里为她开脱起来—— 她又看到姜扶光破旧的嫩绿衣衫,黑了脸质问姜天信:“身上的伤可以说是练体导致的,这身破烂一样的衣服呢?我看你们身上的衣服也不是破的!” 姜天霸按捺不住脾气,被姜天信伸手拦住,姜天信道:“天南姜家虽日薄西山,但不曾以破衣给过任何一个人,令孙女身上为何是破衣,恐怕只有令孙女才知晓,我们不知。” 老夫人听他口风松动,心中一喜,正要乘胜追击,姜天信的话口却忽而一转:“但——” “我们身为修士,是否被虐待一事,难道如同凡人一样仅仅看身上之衣、果腹之食?再新的衣服穿久了也会变旧,再足够的食物也已经被消化完全,如果把眼光放在这上面,此事绝不可能水落石出。” 姜天信扬声道:“修者,以功法问长生、逆天改命也。诸位何不探查姜扶光丹田内内蕴是否充足、基础是否打得扎实、身上经脉又是否因修习有损、她的经脉有否被灵脉温养过?诸位都是修行之人,应该知道如果上述条件都被满足,足以证明此人被家族精心呵护,绝不可能有半点虐待嫌疑,现在,请诸位查探!” 姜天信示意众人前往。 在场众人皆不敢言语,的确,要培育一位优秀的修士,这些方面乃是重中之重。散修和世家大族的修士拉开差距,就是在此。多少散修不懂修习,靠着自己的理解横冲直撞,伤了经脉毁了道基也未可知。 不说别的,便说姜天信所说内蕴充足——需要至少归元期的修士自小为她渡灵养丹田,起码三年以上,这样被温养出来的丹田才能汇聚更多灵气。 姜天信见众人呆站着,大喝一声:“还请前去探查,看我天南姜家有无虐待令家千金!” 他大喝起来,如仙鹤长鸣,一个人被这声音所摄,走上前检查姜扶光的经脉,他将手搭在姜扶光的额头上,灵光闪现,良久,此人道:“……扶光小姐的丹田、经脉被养得极好,没半点折损,练、练体的强度也被中和入肌肤筋骨之中,没有损耗。” 这话一出,整个上陵姜家的主院已经鸦雀无声。 姜天信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们天南姜家虽缺乏灵石,但只是相对世家来说。他们因为灵石丹药缺乏,所以更注重从小给家中孩子打下好的基础,对姜扶光,他们从未有半点懈怠。 他真是不知道上陵姜家的人怎么这么傲气,因为他们天南姜家不如上陵姜家,就认为姜扶光在天南姜家的一切都是吃苦,更因此毁了他们天南姜家的孩子!早知、早知是如此,他们当初根本不如不养姜扶光! 姜天信冷然凝望姜扶光:“天南姜家有无可待你你最清楚,为何能眼见着别人因你受辱,你却不出来澄清一句?” 姜扶光羞怯地将头埋向姜夫人怀里,姜夫人看着姜如遇,神色悲戚,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不只姜夫人,一些人或明或暗地看往姜如遇的方向,看着这位曾经的天才——现在脸色苍白、身形纤瘦的女郎。 事情好似水落石出,姜扶光没有被虐待一丝,连经脉都被养得上好。可是姜如遇却已经因为姜扶光可能受虐待一事,修为尽废…… 这个天才已经陨落,来迟的真相,又有什么用? 姜天霸咬着牙,恨不得杀翻这个主院里的人,姜天信则道:“既然事情真相水落石出,适才凌火道君说,愿意负担一切责任,现在,凌火道君,请你拿出一个说法来,如遇身上的伤,究竟应该怎么办?” 姜天霸紧接着补充:“要是你们再推诿,老子可忍不了了!” 到了这个地步,老夫人哪里不知道是自己弄错了,但她一辈子没低过头,到了现在的地步,仍然道:“姜如遇在上陵姜家,之前也被养得不错,我们两家抱错了人,合该从小好好养着,你们不过是给扶光滋养了经脉,这是你们该做的,哪里是功劳。” “放你娘的狗屁!”姜天霸真的受够了这个死活不认错的老太婆,道:“我们给你们的人滋养经脉是我们该做的,你们害我们的人废了修为是你们该做的?老子今日豁出命来,要你们死!” 姜天霸不顾一切,将黑精锤高高举起,锤上携带雷霆之威,以万钧之势落往地面。 老夫人嘴上不认错,心里发虚,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姜天霸这是要动手。 千钧一发之际,姜家家主已经不可能再放任事态发展下去,这个事儿传出去,对他们上陵姜家并不好。他不是怕一个姜天霸,而是怕人言,怕上陵姜家名声有损,姜家家主情急之下道:“九转玉露丹!” 姜家家主抹了抹汗,快速道:“今日的误会,使得如遇受伤,我们上陵姜家愿出一枚九转玉露丹,为如遇疗伤。” 他笃定姜天信不会拒绝——天南姜家的灵药太少了,姜如遇修为已废,经脉有损,他们一定得治她身上的伤。可是整个修真界,对经脉伤势有奇效的最好的灵药就是九转玉露丹。 九转玉露丹的丹方在上陵姜家手中,如今灵市上流通的九转玉露丹都出于上陵姜家之手。 哪怕天南姜家愿意在灵市上出大价钱购买九转玉露丹,只要上陵姜家有心针对,断了灵市上的九转玉露丹供给,他们也买不着东西。 姜家家主猜,天南姜家的人现在在这里讨个公道就是要这九转玉露丹。 果然,姜天信等的就是这句话,伸手截住姜天霸的黑精锤。 姜天信的确要九转玉露丹,却道:“三瓶。” 姜家家主不可置信:“三瓶?一枚九转玉露丹便要五千上品灵石,你们要三瓶?” 姜天信冷然:“一枚九转玉露丹,恐怕只能修复一条经脉。如遇身上不只伤了一条经脉,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动武,但是有件事情你们需要知道。” “何事?” 姜天信道:“姜扶光一声不吭离开天南姜家之时,正是魔兽入侵黄沙关之时,所有人浴血奋战,只有姜扶光离开,并且,拿走了一整个武器房的武器。” “正是因为当时魔兽入侵黄沙关,所以我们抽不出身追踪她,只能放一个追踪符在她身上。正是因追踪符,我们才知道抱错孩子、以及如遇被逼自废修为之事。如今我们两家闹得这么难看,是非曲直,闹到世家盟去评判好了。” 姜家家主的脸色忽然就变得很难看。 他再偏向亲女儿姜扶光,但也知道,姜扶光离开天南姜家的时机不对……她在天南姜家遭遇危险时离开,还带走了武器,这……有心人若想抹黑她,便会给她扣上不义的名声。 姜如遇倒不意外,梦里的那本书记录了这么一段话:少女靠在墙壁,身子软塌塌的滑下去,她听着外面的厮杀声,这样的厮杀声她每隔五年都会听到,只是今年,轮到她上战场了。 生与死,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无比。少女咬紧唇瓣,心乱如麻,心里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告诉她,你不是天南姜家的人,留在这里送命不值得,另一个小人告诉她:可是天南姜家养大了你。 最终,少女仍然收拾行李走了,她得为自己活一次,而不是被养恩绑架住,如果是死,她宁愿死在漂流的大海上,吹着海风死去。少女拿走了一些武器,其实她还能触碰到更多武器,只是少女住了手,她要给别人留一些下来。 就是这段描写,在之后被作为姜扶光善良、真实的体现——因为姜扶光只拿走了一个武器库的武器,没拿走所有武器库的武器,给人留有余地。 姜家家主脸色不好看,他不得不考虑扶光的名声,道:“三瓶九转玉露丹,不是不行,但之后,此事就得揭过,我们谁也别提。” “自然,拿到九转玉露丹,我们便离开。” 老夫人一听姜如遇居然敢拿上陵姜家整整三瓶九转玉露丹,要知道,九转玉露丹珍贵无比,其中所需要耗费的材料,整整一年也只能炼制一炉九转玉露丹,这一炉之中,最多只能捡出一瓶九转玉露丹的量。 老夫人下意识拒绝:“不可!她不是我上陵姜家的人,不可用我上陵姜家的东西!” 姜天信心中不屑,真想提醒一下这老夫人,姜如遇之所以受伤,便是因为这群豺狼逼迫。姜家家主则低声请求道:“母亲,你要考虑一下扶光……” 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姜扶光的名声不能毁——自家孩子总是好的,在老夫人看来,就是天南姜家环境艰苦,扶光离开天南姜家,一点错也没有! 她考虑姜扶光,才没再阻止姜家家主给药,只是她眼睁睁看着三瓶九转玉露丹进入天南姜家人手里,之后更会被姜如遇那个屡次忤逆自己的人吃掉,她这心里就始终不得劲儿。 她这辈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老夫人巴巴地看着上陵姜家的底下人端着三瓶玉一样的小瓷瓶给姜天信,那姜天信揭开塞子检查真伪时,九转玉露丹的灵香传遍院子。 她目眦欲裂,姜天信得了九转玉露丹,也不愿再和这群人交涉,当务之急,是先回天南去,给姜如遇治伤。 他带着姜如遇和姜天霸等人离开。 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不断,她从没受过这样的气,今日,天南姜家的三个人咄咄逼人也就罢了,就连姜如遇这么个修为低微的东西,也敢不遂她的愿,她堂堂凌火道君,连收拾个丫头片子还得付出代价? 高阶修士的怒气犹如实质,几乎压得在场的人透不过气来。 姜如遇呼吸也有些难,但她一个调整,便找到最舒适的呼吸法,堪堪没被这怒气压垮。姜天信扶住她,最先观察到这一点,他思忖,难怪大哥从追踪符里看了姜如遇一眼就把她定为下任家主备选,下死令一定要带回她。 她的反应力、忍受力是超一流水平,这还是在她从未受过天南姜家训练的情况下。 姜天霸低声对姜天信道:“注意着点,我看这老太婆脾气不好,容易发癫,恐怕顾不了大局,要对我们动手。” 姜天信也点头:“护好如遇。” 第6章 二十年如遇六 低压的气氛弥漫整个主院,整个气势如同一张绷紧的弦弓,被拉到最满,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姜家家主最了解自己母亲的秉性,上前堆满笑斡旋:“母亲,您在外云游多年,今日好不容易回到上陵,恰逢扶光喜归,这是双喜临门的大事,母亲,我们还是进屋去叙叙天伦之……” 他这话没说完,却发现老夫人根本没将注意力放他身上,只眼也不错地盯着姜如遇等人的方向。 老夫人垂下的手蓦地成爪,骇人的气势从她手中聚起,堂堂返真期的大能一旦出手,其调动的灵力浩浩荡荡,院子中刹那间风云变幻,气温随之拔高许多。 “不把欠了我上陵姜家的东西全部还回来就想走,我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 老夫人身飞而起,聚满灵力的手按在自己的龙头杖上,龙头杖上红光摇曳,她再举着杖飞身跃向姜如遇的后背,在半空之中将此杖敲下—— 姜天信等人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凌火道君的成名绝技摧风凌火掌,她现下将掌力注入龙头杖,以金玉杖身再催化掌力的刚猛,任谁被这么一打,想不成肉泥都难,何况是本就伤势颇重的姜如遇。 “这老妖婆欺人太甚!” 仗势欺人、草菅人命至此,还一副有理的模样,姜天霸大喝一声,转身抬起黑精锤,正面迎上老夫人的龙头杖! 黑精锤与龙头杖身相接,发出一声脆响,灵力激荡之间,将众人的衣袍都吹得猎猎。 老夫人停在半空中,看样子仍然气定神闲,姜天霸却已额冒青筋。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她是返真期,这三人不过是归虚期,比她低整整一个大境界。别说他们只有三个人,就是再来几十个,她也不怕! 想想那三瓶九转玉露丹,老夫人心里便如滴血一般。姜如遇是什么身份,天南姜家是什么身份,也敢在她面前提公道二字? 她就是公道!更何况,姜如遇就是受了上陵姜家的恩,有这二十年的恩情在,他们就是让姜如遇跪着趴着,也是姜如遇的命。 谁让恩比天大呢? 姜天霸有些撑不住了,这老太婆不愧是成名已久的道君,灵力如磅礴大海,他大喊一声:“九弟、十弟,助我一臂之力!” 老夫人不屑心想,区区归虚期,再来两个又有何妨? 姜天信和姜天辰对视一眼,分别拿出自己的武器,两指并拢在眉心一点,刹那间,眉心生就一点光晕,连接着三柄武器的光晕一块儿熠熠生辉。 他们将手搭在姜天霸的肩膀上,汇聚三人之力,共同对抗返真期的道君。老夫人原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慢慢的,却也察觉到不对,有一股极为古怪的力量从三人之间升起,居然和老夫人霸道的灵力形成对冲。 老夫人有些骇然,三个归虚期能对抗她一个返真期?这是什么笑话! 老夫人一个用力,灵力滔滔不绝汇入龙头杖之中,她加大力度,就是想要一举得胜,没想到,姜天霸三人仍然稳如磐石。 “这是什么?!”老夫人厉声问道。 姜天信见阵法已成,抬起漆黑的眸子:“道君,我们在追踪符内见到道君威势,也担心道君翻脸,天南姜家派我兄弟三人来,便是以防道君撕破脸皮。否则,我们三个若只是普通归虚期,怎么敢在道君面前言谈不变色?” 老夫人脸色一阵青白,这话就是说天南姜家的人早料到她会动武,故意防着她了! “我们天南姜家以军武治家,麾下七个阵营,任意一个、多个阵营的人联手,都有相应军阵变幻,将一成威力扩大为十成,故而,我们天南姜家屹立黄沙关多年未倒,故而,我兄弟三人,便能不惧道君。” 怎么变幻的?他们三人刚才分明没动! 但老夫人下一刻就反应过来,这天南姜家的人身着如此宽大的黑衣,有什么手诀在衣内悄悄掐完,自己也不知道。 她的脸色当即十分难看,她不顾大能风度动手在先,又被这几个后辈给成功拦了下来,她心中傲气怎么受得了? 姜天信观老夫人神色,道:“道君,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两家阴差阳错颠倒了血脉,如今各自归家也便罢了,道君何必偏要赶尽杀绝?” “哼。”老夫人冷哼道,“姜如遇不把欠了我上陵姜家的东西还回来,别想离开。” 姜天霸下意识道:“还欠你们什么?就连修为都给废了,你们还想要什么!” 姜天信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他看向老夫人,果然,老夫人面带古怪的微笑:“我们上陵姜家的排云剑法多么精妙,怎么能被带回你们天南姜家?姜如遇现在修为倒是废了,但她记得剑法,可以重新练,要想彻底还回来:要么,她发誓此生再练习的剑法不能同排云剑法有一点相似,违者受乱箭穿心而死,要么,排云剑法是右手剑,她把右手给废了。” 饶是上陵姜家的人,听到老夫人的话也下意识看向姜如遇的方向——老夫人这招太狠了,她根本是要断了姜如遇这个剑修在剑道上的一切前途。 一些面皮薄些的族老,都已经不忍地转过头,他们人微言轻,阻止不了老夫人的行为,但他们也拉不开脸来同流合污。 姜如遇处于众人视线的中心,出乎众人的意料,她面上没有恐惧,没有求饶,如果不是身上干涸的鲜血太鲜明,她一点也不像凄惨的当事者。 “呸!”姜天霸狠狠地啐一口:“天下剑法万变,但都出一宗,全天下的剑法和剑法相比,不可能没一点相似的地方。你让如遇发誓再练习的剑法不能同排云剑法有一点相似,岂不是断了人修剑的路?” “废掉右手更是可笑至极,你口口声声叫如遇废掉右手才算是不欠你们,那么姜扶光呢?”姜天霸道,“姜扶光也修了我天南姜家的功法,让她先废修为,再废右手!” 姜扶光猝不及防被点名,她下意识把右手藏进袖子里,她不要…… 她和姜如遇不一样,姜如遇比她命好,被换到上陵姜家享受了这么多好处,现在受了这些刁难,算是一报还一报。可她自小受苦,现在为何该受这样的刁难? 老夫人自然要维护姜扶光,倨傲地看一眼姜天霸:“扶光何必废掉修为?姜如遇废修为的事儿,我们上陵姜家不是拿了三瓶九转玉露丹出来赔付?你们若觉得这个赔付不够,便将三瓶九转玉露丹还回来,我们再谈让扶光废掉修为的事儿。” “你……”姜天霸气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 这老太婆就是吃定了天南姜家不会因为一时之气,放着姜如遇的身体不管,还回三瓶九转玉露丹去争这一口气。 “至于扶光该不该废掉右手。”老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姜扶光的手,姜扶光的手上也有茧子,老夫人多年修习,看一眼就知道姜扶光使用的武器应当是峨眉刺。 她也更是看一眼就知道,姜扶光的峨眉刺练得可谓是稀松平常。 老夫人道:“扶光,你这就当着这些天南姜家人的面儿,发个心魔誓,就说人要脸树要皮,你既不是天南姜家的血脉,就再不会使用天南姜家教给你的峨眉刺功法。” “祖母……” 姜扶光下意识哀求道,老夫人立即朝她传音:“照我说的做,你的峨眉刺练得一般,你今后不用峨眉刺,改习上陵姜家的剑法,我把我私库里的所有灵石、灵药都拿来给你挑。而且我看过了,你的体质若学排云剑法,进步必将一日千里。” 姜扶光一听便喜不自胜,返真期大能的私库令她随便挑…… 再加上上陵姜家的精妙功法,她今后的前途将不可限量——天南姜家的功法对姜扶光来说太粗糙了,许多地方功法里写的省略极了,全靠她硬扛,这也是她认为姜如遇占了她天大便宜的原因。 一部精妙功法,给修士的助益可是顶天的。 姜扶光立即端正地发起心魔誓,她每一个字都字正腔圆,落在众人的耳中,落在姜如遇的身上。 姜天信心知,这是老夫人在用姜扶光逼迫姜如遇——以学峨眉刺学的稀松平常的姜扶光,来逼迫于剑道上有璀璨天赋的姜如遇放弃学剑、或者干脆放弃右手。 这是诸如田忌赛马、以劣换优的把戏! 何等歹毒的心肠! 别人讲理,是要双方客客气气、高高兴兴的把事情办完,老夫人讲理,是要用被她“诠释”过的理来将人逼进绝路。 他们三个天南姜家的长辈在此,她都敢如此胡搅蛮缠,可想而知,如果今日是姜如遇一人在此,姜如遇会碰上什么? 姜天信长舒一口气:“我们可以让如遇发誓:今生不再使用排云剑法。” “不可!”老夫人厉声,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挑衅般笑,“姜如遇再好歹也有个上陵第一剑修的诨名呢。对这样的修士来说,哪怕她修为废了,她万一将排云剑法给化用成其他剑法……” “真要一点也不欠我们的,就发心魔誓:不得练习和我排云剑法哪怕有点点相似的剑法!” 姜天信闻言,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 他在黄沙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姜天霸道:“十弟,你和她废什么话,这老太婆根本不想讲理,咱们三个人又不是真打不过她!” 姜天霸三兄弟联合在一起,配上天南姜家古怪的阵法,的确可以同返真期的凌火道君分庭抗礼。 但老夫人笑道:“你们可别忘了,你们三人,最多不过掣肘我。你们剩下姜如遇一人,可要面对我上陵姜家的其他人。” 的确,在这主院里,还有姜家家主、姜夫人、一众族老和被上陵姜家豢养的打手。 姜天信也略红了眼,他是发现了,和这凌火道君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讲。 姜天信道:“既然如此,道君就动手吧。” “我们三人在此,便是豁出命去周旋,也不会叫你们将人吃干抹净。”姜天信道,“八哥、九哥,头顶的空间阵法并未关闭,我们只要护着如遇,等到六哥他们看到咱们这儿的情况过来便是了。” 大战一触即发。 老夫人身居高位已久,修真界以强者为尊,老夫人长久地被人捧着,一见有人敢不遂她意,就要不管不顾地逞强。 上陵姜家总共就两个返真期道君,自然要以她为首。 姜家家主叹息一口气,事情已经到了这程度,他从袖内掏出一只烟花,一会儿见势不对,他将此烟花放上天,上陵姜家在外的其余高手都会赶回来。 看来,上陵姜家同天南姜家这场恶战在所难免。 所有人都拔出自己长剑,或者祭出其余武器,姜天霸三人更是既要对付凌火道君又要护好姜如遇。 姜如遇扬起脖子,黑黝黝的眼看着天上那个散发着淡淡光晕的空间裂缝。 她知道姜天信说的是真的,待会儿这里会掉下许多天南姜家的高手,来带她回去——但姜如遇更不傻。 她从刚才姜天霸几人透露出的言语中可以拼凑出真相——天南姜家为什么发现姜扶光叛逃也不去追她回来?因为当时天南姜家正遭受魔兽侵袭。 现在,大约是魔兽潮退,天南姜家的人从追踪符里看到自己的遭遇,于是派出在魔兽潮内没受太多伤的姜天霸、姜天信、姜天辰三人来带自己回去。 如果姜天霸三人失利,剩下的天南姜家人也将从天而降,他们历代镇守黄沙关,实战能力极强,在同上陵姜家的对决中应该也不会落下风。 可是之后呢? 一个刚经历魔兽潮的家族,又要同另一个世家大族火/并,火/并之后他们回到环境险恶的黄沙关,又将会遇到多少困难? 如果上陵姜家不服气,还要卷土重来呢? 姜如遇受到姜天霸等人的维护,感动至极,但并不代表她只能在人后面等着被人维护。 姜如遇忽然走上前,对着跃跃欲试要动手的上陵姜家人道:“稍等。” 她忽然出声,惹得所有人朝她望过来,无论是拿着武器的上陵姜家人,还是做好背水一战觉悟的姜天霸等人。 姜天信蓦地发现姜如遇孱弱的身躯下好像有一股信念在支持她,他心念电转,脑海里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生怕姜如遇做傻事,呵斥道:“如遇,快回去!” 他暗示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我们在,定会护你周全。” 姜天信害怕,他怕姜如遇通透懂事到看穿一切,他怕姜如遇因此牺牲她于剑道上的未来,来换取他们今日平安离开。 姜如遇耳尖充斥着姜天信的提醒,她心领他的好意,只是站定回头,如泓远秋水般回望:“我今日才发现我是天南姜家人,将要回到天南姜家,但我希望我以真正天南姜家人的风骨回去,而不是作为寻求庇护者而归。” “如遇,你别……”姜天信忽然说不出话来,他发现他懂姜如遇的意思,姜如遇不愿意将天南姜家作为保护她的避风港,她要考虑天南姜家的利益、风骨、甚至知道这个家族的难处,维护这个家族的荣誉。 这才是大哥看一眼就决定将她作为下任家主备选的人,如果只是一个软骨头,哪里值得上这么重的厚爱呢? 姜如遇已经走出姜天霸等人的保护圈。 上陵姜家的人持剑而立,和她形成敌对之势,她也并无一点怯懦。 姜如遇现在没了修为,加上伤重,无法扩音,但她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将被人细心听到、咀嚼。 姜如遇知道一切症结因老夫人而起,于是问老夫人:“道君,你想要我的右手?” 姜如遇问得直白,她知道,以老夫人的修为,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凡任意一个剑修,都不可能发那样的心魔誓。所以,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姜如遇的右手。 老夫人皱眉,她自然不可能堂而皇之承认,假惺惺道:“你这样一个鸠占鹊巢,盗窃扶光人生的窃贼,我不小心一些,你将如何偷窃我们上陵姜家的排云剑法……” 姜如遇听她又要老生常谈,打断她的话:“我愿意自废右手手筋。” 她不愿意再听虚伪恶心的言语,而要直入正题。 上陵姜家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姜天信见她果然是这个打算,下意识要阻止,老夫人则是喜不自胜,在龙头杖中注入灵力,逼得姜天信不得离开。 她当然喜——自从知道姜如遇身具凤凰灵血,她就忌惮她。 哪怕姜如遇周身修为已废,经脉已损,几乎没有逆袭的可能性,但她也怕凤凰灵血会使得她起死回生,将来报复她。只有废掉一个用右手剑的、天赋卓绝的剑修的右手,才是真正毁了她。 老夫人几乎压不住喜意:“当真?!” “我有条件。”姜如遇环顾虎视眈眈、手拿武器的上陵姜家人,再看了看不知何时已经布下拦截他们的天罗地网,道:“我废右手手筋,你发下心魔誓,放我和我的家人安全离开。” “如遇不可!”姜天信大喝。 老夫人拦下姜天信,嗤笑一声:“我答应你便是了,有什么值得发心魔誓的?” 姜如遇只冷冷道:“如无心魔誓,则免谈,等天南姜家和上陵姜家恶战罢了。” 老夫人的眉头锁起来,这就是在讽刺她前几次得寸进尺、说话不算数了? 不过没事儿,老夫人身为返真期道君,一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只要姜如遇这个占了她们家便宜的人毁了,一切尘埃落定,受这点子小气,她大度些认了便罢。 她当即发下心魔誓,发完便催促道:“该你了!” 姜如遇要废手筋,但是想也知道,姜天霸等人想彻底从和老夫人的胶着战中脱身出来阻止她,不会借武器给她。 姜如遇环顾四周,看见地上躺着自己曾用过的兰若剑。 她静静上前,捡起兰若剑,如之前每一次所做那样,给兰若剑掸了掸灰尘。 姜夫人抱着姜扶光,眼底含着泪:“如……” 到底是她养了二十年的女儿,她迁怒她害得自己亲女儿受苦不假,但现在看着姜如遇被逼迫至此,心底也不好受。 老夫人狠狠横她一眼,厉声催促姜如遇:“快啊!” “你要是敢出尔反尔,你们这四人,一个都别想走出去!” 主院内除了姜如遇四人,都是上陵姜家的人,他们围着姜如遇和姜天霸等人,姜家家主甚至手持烟花令,随时要再叫帮手过来。 姜如遇将兰若剑横在手腕上,姜天霸道:“你敢割!割了我霸爷回去就打断你的腿,啊?你霸爷我这辈子杀了多少魔兽,小山大的魔兽在霸爷手下叫都不敢叫,你当霸爷需要你来救吗?” 姜天辰嘴笨,面对姜如遇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后辈,说不出太多话,他只看着天空上的空间裂缝——传送太慢了,太慢了,能不能再快一点? 姜天信也道:“如遇,你身具……” 老夫人最怕姜天信这张巧嘴,见他想游说姜如遇,立即一龙头杖过去,逼得三人再度回防。 她厉声呵斥:“快啊!” 姜如遇手持兰若剑,知道三人担心她,抬起清冷潋滟的眼,冰雪样的气质稍稍一放,如花露初绽:“我自愿如此,不必挂怀。” “如果一身修为、一条手筋,能让我同上陵姜家划清界限,不必再被人说欠了他们,我求之不得。” 姜如遇真如此想,她看着手中寒光凛冽的兰若剑,不只不觉得惧怕,反而觉得亲切无比。 姜天信知道这一切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强忍悲痛,从未有过这么一刻深深觉得驻扎在黄沙关的天南姜家这么无能,他道:“要废手筋可以,但是道君,敢问你一句,若是废了手筋之后,如遇是否还欠了你们上陵姜家?” 老夫人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神色不大自然,就想憋着不出声。 姜天信大声道:“道君,一身修为、一生经脉,整条右手,再奉送一个活蹦乱跳的姜扶光,她还欠你们吗?” 因为上陵姜家比天南姜家富裕,有权势,就自以为他们二十年的养育更吃亏,恨不得人刮骨还肉的还回去。 姜如遇也停了手,等着老夫人回答,老夫人见躲不过去,神色极为不自然,快速含糊地来一句:“不欠了。” “哈哈哈……”姜天信三人闻言大笑,笑声狂放凄楚。 比起他们的无法接受,姜如遇镇定许多,一来,她不愿意因为自己之故,使得天南姜家和上陵姜家动兵戈。二来,她知道在那个梦里,姜扶光未来会碰上许多大能,每一个大能都会心疼姜扶光曾经的遭遇,都会为姜扶光报仇,来欺辱姜如遇。 一条手筋,将自己从这旋涡里拉出来,换取更多练剑的机会,她愿意。 姜如遇再不耽搁,兰若剑锋利无比,她手持此剑,朝自己手腕狠狠一划——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兰若剑剑刃一卷,堪堪阻止姜如遇。 “剑灵?” 姜家家主见此奇景,惊呼一声,他刚才看得清楚,姜如遇并没做其他手脚,但是兰若剑居然自己卷刃,兰若剑再锋利,也不该有这样的灵性。 除非是这柄剑已经快被姜如遇养出剑灵。 ——姜家家主一时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既羞惭,又酸妒难忍,还带了一丝丝怅惘。 他羞惭在于如果真有剑灵,这种非人的剑灵都知道爱惜剑修的手,他们这群剑修,今日却在此仗着人多势众,逼迫一个剑修毁去自己的手。 而酸妒怅惘则在于,姜家家主同样是个归虚期的剑修,哪怕是他,都没养出剑灵。传说之中,只有至少具备剑仙潜质的剑修才能豢养出剑灵,他们人剑合一,心神能同剑沟通,在这沟通之中催生出剑灵,剑灵再去反哺剑修——拥有剑灵的剑修,修习速度不可同日而语。 姜如遇废修为前才凝丹期,她才二十岁,就已经催生出了剑灵。如果她能一帆风顺地走下去,她的前途将不可限量,甚至将整个上陵姜家都带着更进一层楼。 可惜……太可惜了,她已经废了修为,马上还要毁去右手。 老夫人同样见多识广,见兰若剑有可能孕育了剑灵,立即道:“住手!这兰若剑,也是我上陵姜家的东西,你之前已经还给了我们,现在你不可用兰若剑,来人,丢把铁剑给她。” 姜天信等人对老夫人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这个人做出多么可笑的举动来,似乎都符合她的秉性,以四字就可以囊括她的性格——自私利己。 她此举就是为了得到剑灵。 姜如遇也一顿,她看着手里雪白轻薄的兰若剑,差点被剑光晃花眼。 她总是如此,哪怕在梦里看完整本书,尝尽齿冷之事,但总在她以为对方已经不能做下更无耻的事时,对方总能打破她的认知。 她学得会世上最难的剑,却看不透世间最简单的人心。 继而,兰若剑被人强行抽走,换来一柄铁剑。姜如遇没有片刻犹疑,手起剑落,鲜血汩汩流出,全程连眉头也未皱。 这就好了? 姜家家主和老夫人等人伸长脖子去看,那伤口的确已深至斩断手筋,哪怕之后再连上去,这右手也只能做些普通的事,绝对无法再负荷用剑。 老夫人总算流露出喜意,收了龙头杖里的灵力,这事儿算是了结了。 要培育一个天才,很难很难,可遇不可求,可要毁去一个天才,却只需要一瞬间的手起剑落。 姜天信等人立即冲上来,给姜如遇流血不停的手止血,一个止血诀打过去不见效,那就两个三个的打过去,终于止住了血。 姜天信想说什么,千言万语,终究只汇聚成一句:“好孩子,和我们回家去吧。” 他想说,你现在真的姓姜了,天南姜家的姜,不是上陵姜家的姜。 他们天南姜家败落,但终有起复之日,今日之耻,绝不会再重复。 姜如遇忍痛点点头,她早就是强弩之末,能撑着站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她的头越来越昏,望着天空中的空间裂缝慢慢睡去,空间裂缝的边缘有点点星星似的光,无比圣洁,干净。 这让她不禁想到,将来她的生活,是否也能这般纯粹? 姜如遇沉沉睡去,又被天南姜家三人带走,主院里的闹剧平息下来,好像并未存在过。 老夫人志得意满低下头去看兰若剑,她想把兰若剑给姜扶光——毁掉一个天才不算什么,她要再给上陵姜家造一个人才,兰若剑已经有剑灵,送给扶光使用,她的修习速度必然一日千里。 第7章 春风解剑愁一 老夫人低头凝睇兰若剑,极爱惜地轻抚过去,剑身如霜雪自明,剑光如芙蓉微动,这柄剑实在太美。 美得自带寒意,削铁如泥,最难能可贵的是,它有剑灵!一柄自带剑灵的宝剑,将来极有可能升级为仙器、神器,这是上陵姜家的无上机缘! 蓦地,老夫人拿剑的手一颤,神色一凝:这兰若剑,居然在她手里不停嗡鸣自颤,剑身不停抖动,就像要挣脱她的束缚,去往别的地方。 老夫人自鼻孔里冷哼一声:“果然是剑灵。” 这种初带灵意的剑灵,什么威力都没有,返真期的老夫人以灵力覆在掌心,大手一握,就将这不驯的兰若剑牢牢抓在掌心,她反而高兴于兰若剑里的剑灵有活力,以后越能襄助扶光和上陵姜家。 然而下一刻,老夫人便感觉到不对劲。 本被她扼制在手中的兰若剑的确学乖,没再做无谓的挣扎,连颤动都越变越小,然而老夫人警觉地发现,剑身的光华在变弱。 “它在自侮!”同样身为剑修的姜家家主对剑更为敏/感,率先发现不对劲,不顾一切解释道:“剑乃忠贞之兵,它想要殉主,母亲,快阻止它!” 所有人齐齐抽了一口气。兰若剑自侮,意思是它将自愿蒙去宝剑利气,曾坚不可摧锐不可当的剑刃将快速钝化,从身育剑灵的宝剑沦为杀鸡都嫌钝的废铁。 这就是有剑灵的宝剑和凡兵的不同?他们倒也曾听过先世的剑仙身陨后,他的长河剑也随之解体,化为漫天星辰,守护在剑仙身故之处。但那可是长河剑,一代剑仙手中的神兵,不知折过其余多少神兵的神器,它能做到解体殉主不稀奇。现在,区区凝丹期剑修的兰若剑居然也能做到有灵自侮,这兰若剑孕育出的剑灵到底多有灵气? 姜扶光既是担心又是不甘地看着兰若剑,这剑宁愿自侮也不愿奉她为主?它如果真有剑灵,应当知道如果不是她和姜如遇被换了人生,她才该是兰若剑的主人。 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老夫人眼中同样大射凶光:“不识抬举!” 和那个不驯的姜如遇一模一样。幸好,她在外云游多年,不知探寻了多少秘境,很是会一些稀奇古怪的法门。老夫人手聚灵光,在兰若剑剑柄和剑身三寸处这么一点,口中诵念法诀,兰若剑原本渐渐暗淡的光晕便停了下来。 老夫人施展此法后,整个人大露疲态,像是凭空老了几岁。她闭眼强忍一会儿,终究忍不住,唇角处缓缓流下一线血迹。 “母亲……”姜家家主见状大为担忧,这剑灵难道有那么厉害,能反伤堂堂道君? 老夫人摆摆手:“是刚才天南姜家那几个人。” “他们天南姜家的功法的确刚猛,叫人不好消受。”老夫人刚才为了压制姜天信等人不去阻止姜如遇,用了大力气进去,遭到姜天信等人几乎不要命的反扑,才受了这暗伤。她好强,原本不想说出来,一直压着这伤,直到为收服剑灵,才压不住伤势,“这点子小伤,歇个几盏茶功夫也就罢了,当务之急是处理剑灵。” 她伸手把姜扶光招过来,珍而重之地把兰若剑交到她手上:“扶光,你的资质我看过,你的资质比不上峻山,但也如青青小峰,比渐阴之体也差不了太多,非常适合修炼我们上陵姜家的排云功和排云剑法。这兰若剑我就给你,你今后习剑都用此剑,此剑已生剑灵,不论这剑灵想与不想,这剑身上带的剑灵之气都能使得你修剑事半功倍,能让你少走许多弯路。” 姜家家主也在旁边点头,打个比喻,已经催生剑灵的宝剑,在之前同剑主的千万次习剑、对战过程中,剑身已经有了记忆,哪怕扶光对剑一窍不通,兰若剑也能帮她快速找到哪里是最适合落剑的地方,哪里适合什么样的力度才能收放自如。 虽说这好似有点对不起姜如遇之嫌,姜家家主尽量把脸上的赧然给掩下去,这不怪他,这样泼天的机缘,谁能不动心?这也算他们抚养如遇二十年的回报吧。 姜扶光说不动心是假的,她立马把兰若剑接过去,又狐疑道:“祖母,可是这剑灵,愿意奉我为主吗?” 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它不得不愿意!我会让人准备好阵法,你每月将这兰若剑放在阵中,慢慢消减剑灵的灵气。”她面容上浮现一抹古怪自得的笑:“这剑灵不过初生,还能任人摆布。不过,也正是因为它初生就具有这样的灵气,才会让它做出自侮的事情来。” 在老夫人看来,剑灵再灵,也是物。这个剑灵才被催生出来,就因为看到姜如遇被他们逼着毁了手而不愿变更主人,这灵气太过头了,最重要的是,它居然敢不效忠扶光。 “等到把它的灵气消减到合适的时候,它就不再记得什么旧主,会成为属于你的剑灵。” 老夫人这法子就相当于剑灵原本是神器级的宝物,具备无上灵气,但她要用其余法子把剑灵给变成一般的顶尖宝物,这样,剑灵和兰若剑才能被姜扶光使用。 姜扶光听完,颇为赞同地点头——只有能被她所用的宝物才是宝物,否则,宁愿毁了才好。 她又忍不住问道:“可是祖母,这剑灵……” 姜扶光虽然不想提及,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剑灵因姜如遇而生,如果我之后拿着兰若剑,碰到了姜如遇又怎么办……” 她咬唇看着老夫人,姜扶光看见了姜如遇的下场,她心里也知道失去一切的姜如遇恐怕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但她还是怕——萦绕在姜如遇身上的光环太多,上陵第一剑修,第一美人……她真是怕姜如遇又“死而复生”,姜扶光期待着见多识广的老夫人能给她以力量。 果不其然,老夫人笑道:“再遇上姜如遇,只会让剑灵知道,她已经是个在剑道上前途无望的废人。过往的天才再璀璨,陨落了也就没用了!你想想,姜如遇修为尽废,损了经脉,我们家的九转玉露丹虽然能救她的命,但也不可能把经脉给恢复如初,她今后的修习难有进益。更何况她用右手剑,右手已废,她哪怕换成左手又能怎样呢?” “我从没见过右手剑天赋绝顶,到了左手剑时,还能有一样天赋的人,天道是公平的,不可能两只手的好处都让你给占了。姜如遇想要起来,第一,得解决经脉已损,修习无进益的问题,第二,要么右手枯木逢春,要么左手剑能比拟她的右手剑。这些个问题,单一个拎出来,都是修真界所有人也无法解决的问题,更何况她全都碰上了!” 姜扶光越听越觉得在理,不说右手剑左手剑的问题,就说第一个问题——姜如遇经脉受损,天南姜家的功法又十分粗糙,她恐怕根本练习不了。 姜扶光心安下去,握紧兰若剑——不是她定要姜如遇不好过,只是,她的确不喜欢姜如遇,不喜欢这个占了自己人生的女子。姜如遇现在如果能安分待在黄沙关也就罢了,听说她还是上陵第一美人,以后如果她想凭借着脸来上陵抢一些东西……她定不会让她得逞。 姜扶光由此下去练剑。 天南,黄沙关。 黄沙关环境苦寒,有连天的沙漠戈壁,风沙时有扬起,吹得烟尘滚滚,这儿也有面积不小的绿洲,里边杨柳依依,温泉水滑,天南姜家的大本营就坐落在这绿洲之上。 通体金黄的巨蝎扬起巨毒的尾针做进攻的武器,这种风灵属的妖兽长着硕大的钳子,钳子飞舞,快得看不清残影。一名身着白衣、脸色苍白的女子手上、腿上连护腕都没绑,不断以手、腿去格挡巨蝎的巨钳,每一下相击都发出沉而实的闷响。 巨蝎当然不只是为了让她把自己挡下来,它要杀了面前这女子,但无论身为风灵属妖兽的它速度有多快,那名女子总能恰恰以手、腿击过来,正好阻止它的行动。 至于那随时准备蜇人的尾针,更是在那女子灵活如轻燕的身法下,一点也摸不着她的边。 巨蝎狂怒,掀起池内阵阵水花,那女子愈发冷静,如一道惊鸿白影。 外面,姜天信目露掩不住的喜悦对另一名短须男子道:“大哥,风灵属的沙漠妖蝎我记得是我们练体五层时才能抵挡的妖兽,她才练体三层。” 练体三层,就已经堪比当初姜天信等人的练体五层。姜天信自认自己不是庸才,否则,他也不会成为天南姜家星阵营的主帅。 姜天守目露赞赏地遥望里边:“她的速度、敏捷在战斗时远胜我们,这些我们需要训练才能激发的潜能,对于她来说,就像是战斗时自动触发的本能,而她勤加练习,将这种本能刻入骨子里,不到生死关头也能用。她靠着速度和敏捷已经能胜过沙漠妖蝎,更何况我们用沙漠妖蝎练体时,不知道轻重,看不出沙漠妖蝎每一击的力气究竟在哪里,而她能看出来,每一次都正好把着力点放在沙漠妖蝎用力最大的地方。” 姜天守赞叹,正因为她如此,才能在短短一年内,将体修的练体练到第三层。 姜如遇当初可是修为尽废,经脉几乎全损,如一个血人般被活生生抬回的天南姜家。她在剑道上天赋璀璨的右手处更是有深能见骨的伤,手筋都断裂,整条手臂就像被折断翅膀的蝴蝶一样垂着。 那时包括姜天守在内的许多人,都认为这个天南姜家好不容易出一个的身具凤凰灵血、还是绝顶剑修的小辈毁了。姜天霸二话不说跪在地上,说自己任务失利,甘愿请罚,只有姜天信坚信她不会就此倒下。 姜天信说对了。 短短一年,姜如遇养了伤、练了体、重新执起了剑。 普通体修一月锻体两次,天南姜家人一月锻体五次,而姜如遇是隔天一次,锻体的伤根本不见好,就又被新伤覆盖。 饶是曾经的姜天守,这个曾经天南姜家著名的疯子,如今稳妥的天南姜家家主,也不由有所触动:“她能在当初成为年轻小辈中第一个修至凝丹期的人,绝不只靠天赋。” 这个女子的疯劲并不比他弱。他当初是疯在表面的狂意,而这女子表面冰冷如雪,胸腔内那颗心,恐怕流的全是疯血。 如果她不疯,怎么会想到那个法子呢…… 忽的,姜天信皱眉道:“不好,妖蝎在狂化。” 本来应该让练体达到五层的人来对付的沙漠妖蝎,现在因为被姜如遇这么个除了皮厚点外,修为几近于无的人吊打捉弄,最机智的一只妖蝎当即不堪受辱狂化,空气中的腥臭味刹那间浓郁刺鼻。 妖蝎黄色的表皮肿胀起来,布满紫色暗纹,原本只有一支充斥剧毒的尾针,现在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散开,姜如遇一眼望去,正好十支! 姜天信和姜天守二人知道狂化妖蝎的厉害,在沙漠妖蝎的族群之中,无论曾经的妖蝎头领有多厉害,只要族群中出现一只狂化变异的沙漠妖蝎,这狂化妖蝎都能轻易杀死原头领,成为新的头领。 二人当即快步进入里间—— 没有想象中的场景,他们眼前只余一片剑光,剑光如雪,轻松地找到妖蝎的弱点,十支耀武扬威的尾针同时扎向姜如遇的颈部,还有一寸距离时,姜如遇的长剑刺入妖蝎的弱点,手腕轻轻一拧,不多一分力,不减一分力,刹那间,切断妖蝎的运动神经,尾针凝固。 妖蝎硕大的身躯如小山,姜如遇像被小山包裹的一粒雪。 小山被这粒雪轻松制住,她身上的白衣早沾染上水迹,发现姜天信等人进来,抬眼望去:“大伯、十叔。” 微抬的眼因为刚诛杀妖蝎,慢慢地收敛眼中冰冷璀璨的杀意和剑意。 多么风情的一双眼,被压得只余冰雪,毫无旖旎。 姜天信没被惊艳太久,他发现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姜天信眨眨眼,仔细看姜如遇用剑的手,是左手。对,这没错,姜如遇右手被废,她现在在学左手剑,那么,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姜天信恍然,刚才姜如遇在短时间内爆发,对妖蝎使出一击致命的剑招时,除了剑意外,那样的力度只有至少明道期的灵力加持才能用出来。 而姜如遇修为尽废,她的经脉也被损坏了,九转玉露丹只能修补她的经脉,却不能让她恢复如初,打个比方,姜如遇无论吸收灵力的速度再快,她也装不下,会如漏斗一般在经脉里就漏出去。 一年,姜如遇也只能修到最低层的灵心期中期。 可刚才她用出来的力度,至少该明道期才能拥有,要知道,明道期虽然比不上姜如遇当初的凝丹期,但哪怕是姜扶光,也才明道期。 姜天信刹那间被喜悦冲昏头脑,以为姜如遇恢复了,他激动地看向姜天守:“大哥……” 姜天守却没那种喜悦,他只是看向姜如遇的方向,成为家主后被他压抑的狂性居然渐渐有了抬头趋势,越看到姜如遇如此,他就越恨上陵姜家。 去他妈的下任家主备选! 按姜如遇的天资、心性,她就是铁板钉钉的姜家下任家主。上陵姜家不是毁了他们的备选,是毁了他们这么多年最有潜质的家主! 姜天信这时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皱眉:“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如遇的修为?” 看来如遇不是恢复了,否则大哥不会是这个表情,那么刚才的灵力又是怎么一回事? 姜天守只遥指提醒道:“血。” 第8章 春风解剑愁二 姜天信随着姜天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池水边,狂化妖蝎的身躯如一座巍峨狰狞的小山,衬得姜如遇眉目越发如素雪。她左手持剑,不知为何,又将剑身往妖蝎身躯内一送,滴答,滴答,赤红的鲜血顺着身躯流下来。 姜天信知道,普通妖蝎的血液应当是蓝色,这狂化妖蝎因为种种原因,鲜血居然是赤红色。 姜如遇执着薄薄的剑刃,雪片似的剑身已被蜿蜒的鲜血染成绯红,她反手将剑递到自己唇边,垂下眼帘,绯红的剑身衬得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孱弱,她的手稍稍倾斜,剑身上的鲜血如一线清冽的烈酒,入她的喉肠。 她在饮血。 姜天信一惊,下意识走上前,被姜天守伸手挡住。 姜如遇饮下一些血,剑身上还残留着其余鲜血,她也不管,将剑一收,伸出手指擦拭唇上残留的血色。姜天信呆呆地看着,鲜血为她的唇色染就一抹晚霞般的瑰丽。 姜天守道:“狂化妖蝎的血可对你有用?” 姜如遇似乎回味一下,不像是在回味鲜血,像是在回想清竹风露:“有,但作用不大。” 姜天守喟叹一声:“这些妖兽血同凤凰灵血相比,还是相形见绌。” 姜天信不笨,在姜家十四兄弟之中,他算是智囊型人物,听见姜天守和姜如遇的话,他隐隐约约猜到什么,又不敢相信。 姜天信急问道:“如遇,你为什么要饮血,和你刚才迸发出的灵力有关?” 姜如遇点头:“十叔,你会因此怕我?” 她静静看着姜天信,世界上定有许多人不能接受饮血,但几乎成了废人的姜如遇要想修习,这是唯一的法子。她要么,如同高山瀑布里的小舟,顺着瀑布一路而下,靠着天南姜家的庇佑过完剩下的人生。要么,就是不顾一切、顶着世俗的眼光和流言蜚语饮血修习。 姜如遇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姜天信紧紧盯着她,他看得清楚,姜如遇的眼里有平静的冷光,是那种哪怕千万人反对,她也将坚持自己选择道路的光,但同时也有一丝希冀。 ……这个颇具盛名的天才剑修,年纪轻轻本就已经修至凝丹期,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她的修习之路绝对会一帆风顺,又何必需要饮血。 一想到此,姜天信的心不禁一软;“我如何会怕?只是如遇,你不要为求修炼走上什么邪道。” 姜如遇无形中松了一口气,她看着自己的手:“不是邪道。我修为废去,经脉损伤大半,注定我无法像正常修士一样将吸收来的灵力贮存在经脉,再压至丹田……这种大多数人的修炼路径,于我来说是死路。” 姜天信脸颊一抽,他知道姜如遇已经说得够委婉,事实上,所有修士都是这么修炼的。姜如遇从废掉修为、断掉右手那刻起,作为剑修的路就被封死,他怎能不知? 这让姜天信如何不恨。 是天南姜家和上陵姜家的上一辈抱错了孩子,如遇何辜,最后却要她来承受一切苦果。 姜如遇继续道:“但天无绝人之路,我养伤期间翻看了天南姜家目前存在的功法典籍,开创天南姜家一脉、写下功法的老祖宗同我一样身具凤凰灵血,我找到了一个爆血功法,加以修改适应我现在的情况。” 姜天信听到凤凰灵血时更聚精会神,凤凰灵血同极北冰原的古龙血一样,被称为最接近神的血。随着带有这两种血的人越来越少,这两种血究竟有什么作用,谁也不知道。 纯阴之体擅长水属、冰属功法,纯阳之体擅雷属、火属功法……这些体质的好处众修士都知道,但是血裔的好处,没人能说清, 但,在曾经还有这两种血裔时,身具这两种血裔的修士远远凌驾于纯阴之体、纯阳之体修士之上。 修士们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将两种血裔的能力归为:提升天赋。 天赋,就是一个玄之又玄的东西。 姜如遇道:“我发现灵气被吸纳入我的经脉中时,受损的经脉会导致灵气快速泄走,但是,残存在血液中的灵气不会。于是,我修改了爆血功法,我每次吸纳灵气时会故意将灵气锁入血中,一旦我需要用到这些灵气,我便催动我的血液,燃烧血液中的灵气,我称它为燃血之法。” 难怪……姜天信心想,怪不得刚才姜如遇能用灵力。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又眉头一皱:“可是血乃人之精,你在战斗时损失了血,必将陷入虚弱之境。” “所以,我需要妖兽的血。”姜如遇道,“我试过生血丹、补元丹,种种丹药都没办法补充我的亏空。只有高阶妖兽的血可以。” 她看着已然坍塌在地上的狂化妖蝎,这样狰狞、以毒杀修士拖入巢穴为食的可怕妖蝎,寻常修士避之不及,姜如遇却要它的血。 “越高阶的妖兽血,越能补充我的精力。”姜如遇自嘲,现在的她就像是一盏灯,凤凰灵血是她本身的灯油,可是她灯芯被毁,全靠灯油……只能补充其余的妖兽血来保证灯油充足。 “这有什么难的。”姜天信并不像庸人那样,“如遇,你别有什么负担,他们丹修炼丹的材料中也有飞禽走兽之血,何况咱们天南,别的不多,害人的妖兽管够。只要你能修炼,便不该拘泥于繁文缛节。” “是。”姜如遇颔首。 她绝艳的面容本因经常以血修炼而苍白,适才喝了一点妖蝎之血,转而有红润之像,更是如美玉,然而下一瞬,姜如遇的脸色微不可见一蹙。 ……以妖兽血补自身可以,但是妖兽血中也含有太多杂质毒素,眼下,她的身体起了些微排异反应。 姜如遇执剑行礼,向姜天守、姜天信告罪离开。 她现下穿的是天南姜家的衣服,天南姜家男女衣服款式大致相同,这身白衣穿在姜如遇身上清隽无比,但或许是身量太纤细的缘故,她身上总带着一抹孱弱,像高山雪一样淡漠。 她脚下踩着妖蝎的血,剑身上的鲜血已经全部干涸,渐渐远去。 等她走远,姜天信才道:“大哥,你早就知道此事,却并未告诉我?” 姜天守看着他这个关切的弟弟:“之前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告诉你也白白多一个人担心。” 姜天信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他思索几下:“如遇这个法子太过冒险,刚才我并不好直言,因为这是她唯一能够修炼的方法。但大哥,有些事我不得不对你言明。” 姜天守道:“你说。” 姜天信道:“一来,妖兽血中杂质太多,我们修士体内有太多杂质,会影响我们的修习。如遇既然用此法,必定得注意及时祛除杂质,我看内服丹药、外加锻体排除杂质便不错。二来,大哥,如遇改进的燃血之法你有没有替她把关,她到底年纪这么轻,万一有什么闪失……大哥,你笑什么?” 姜天信看姜天守微笑,颇为不解,姜天守只道:“你要相信她。” 姜天守带着姜天信来到自己的书房,在墙上的莲花暗纹处一按,一个抽屉登时弹出,里面有一帛锦布,姜天守将此锦布抖开。 “这是璇玑门送到每个家族实际掌权人手中的天骄榜,里面是中陆、天南、朔北加上东西两边整个修真界排名前一百的小辈英才。” 天骄榜送到每个家族实际掌权人、和每个门派实际掌权人手中,只有实际掌权人才能知道这消息,从而培养、拉拢榜上的人才。 姜天信凝望此锦布,上面的字都刻着璇玑门特制的灵纹,用来防止假冒。灵纹和书法相得益彰,天骄榜上,中陆天南朔北东西整个修真界排名第一的人写的是:上陵姜如遇凝丹期。 “……” 姜天信忽然喉头一噎,璇玑门情报遍天下,它判断少年英才,不只看修为,更看潜力。天骄榜第二第三的人也是年纪轻轻就能达到凝丹期,但是姜如遇的排名仍然排在他们上面。 姜天守把锦布收好:“我相信她,天骄榜第一拥有改良功法的能力。换成是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如她那样,从云端坠落到地狱,仅仅用一年就能收拾好心情,找到新的生路,我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我选择全权信任。” 姜天信也做不到。 他极度惊愕之后,一拍桌子笑起来,笑声有些凄楚:“天骄榜第一……哈哈,修真界第一的天才被他们亲手毁去。凌火道君如果知道如遇不只是所谓的上陵第一,是实实在在的天骄榜第一会是什么表情?” 姜天信高兴,高兴在上陵姜家的人有眼无珠。可他这高兴之中更多的是愤懑悲伤,没人会不因为一个天才的无辜陨落而感到悲哀。 他更想到如果姜如遇不是天南姜家的人,不遭遇这些,她就不会饮血,不会以冷静隽永的目光看着他,问他:“十叔会因此怕我吗?” 皆因他们天南姜家势微无能。 姜天守同样捏紧拳,解释道:“上陵姜家实际掌权人是凌火道君的道侣,这份榜单应当没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不知道这点,否则,他们绝对不会愿意放弃如遇,让她回天南姜家。天骄榜第一,他们就是绑也得绑在他们上陵姜家。” “而且,我前几日已经收到璇玑门传来的消息:璇玑门将召回销毁此榜,重排天骄榜。”姜天守目中一点笑意也没有,他和姜天信都知道,是因为璇玑门以为如遇已废,所以不会再让她占据天机榜第一的位置。 姜天信一拳重重捶在桌子上:“这实在太可恼……” 他不敢想象如果姜如遇知道这个消息会是什么表情,她曾经以一己之力登上过天骄榜第一,是修真界最前途璀璨的剑修。现在,因为她的陨落,就连刻有她名字的天骄榜都会被召回重做。 姜天信道:“如遇还能修炼,她的路绝不止于此。” “是。”姜天守目中涌动着沉沉的火焰,“我会为她行使天南姜家家主的权力,提前开启圣地。” 圣地历来只有天南姜家历任家主接受考核时才能进去,按理,姜如遇现在不能去。但是姜天守本就是个离经叛道的家主,他看到身具凤凰灵血的姜如遇想出以饮血来帮助修炼时,就决定做下此举。 姜如遇敢有这样破格惊天的魄力,他就敢为她破例。 第9章 春风解剑愁三 上陵姜家。 老夫人坐在上首,手边放着杯热气腾腾的灵参茶。哪怕是姜家家主和姜夫人也不敢挫其锋芒,只能坐在右边靠下的位置。 老夫人咬紧后槽牙,猛地打翻灵参茶,对着空中的幻影道:“意思你觉得我做错了?我维护上陵姜家的正统血脉,维护我们家族的荣光,我何错之有?一个区区丫头片子,吃了我上陵姜家的东西就想走?哼,我便是就地打杀了她也没人能说什么,你还想护着?” 空中那道幻影正是老夫人的道侣虚夜道君,他身穿藏青色道袍,须发皆白,也唯有他才能在面对发怒的凌火道君时还能面不改色,他不赞同老夫人的做派: “姜如遇不是普通人,也不过是吃了家里二十年的饭菜,所需修行资源也是家中任何一个小辈都有的份例,他们家也养大了我们家的孩子,我们算不上吃了太多亏。” 老夫人当然知道算不上大亏,上陵姜家家大业大,再养一百个姜如遇都养得起。说是姜如遇修习速度快,以后耗费的资源会很多,但那也是以后。 现在她才二十岁,刚到凝丹期,实在说不上用了太多资源。 可她就是看不惯姜如遇忤逆她的模样,她就是要往死里挑她的刺儿,让她知道她不管在上陵天赋有多高,也只是一个区区凝丹期。 一个凝丹期也敢不讨好她? 如若姜如遇不是天南姜家人,那日她早就寻机会打杀了她。 老夫人冷哼一声。 虚夜道君继续道:“我们上陵姜家看着树大根深,但我同璇玑门门主夜聊时,他透露出百年之内,修真界的世家大族会经历一次洗牌。我们和天南姜家本来没有亲故,因为两个孩子的事情,能搭上些关系,在将来守望相助也好。更何况,姜如遇天赋不低,多一个和我们有旧的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天赋不低? 老夫人最厌恶此话,她当初修炼时,天赋不如虚夜道君的一个师妹,那时不论是情场还是修炼,她都差点输给虚夜道君的师妹,可她气运好,得到一个大气运之后将那人远远甩在后面。 但,老夫人因之前的经历仍然厌恶一些自持天赋、高高在上的人。 她道:“有天赋又如何?修炼之途艰难险阻数不胜数,气运天赋心性缺一不可,多少有天赋者早早陨落,没有我们上陵姜家保驾护航,她再有天赋又算个什么,比得上我们的嫡系血脉?” 老夫人正说着,姜扶光娉娉袅袅地从外面进来。 在上陵姜家被当成珠宝似的宠了一年,姜扶光越发出落得气质淡雅。老夫人看到她,给虚夜道君献宝:“看看,这才是你亲孙女,为了扶光受的那些委屈,我们让姜如遇吃些苦头又怎么了?” “你难道要你的亲孙女流落在外,要一个假货享受我们家的荣华富贵?” 虚夜道君被强势且胡搅蛮缠的老夫人弄得太阳穴突突作疼,见到亲孙女的喜悦也淡去:“我不是不让扶光回来,是要我们家继续和天南姜家修好,和姜如遇修好,尤其是姜如遇,她天赋极佳。我们没理由多结这一份仇。” 虚夜道君深怕老夫人自持是返真期道君便胡作非为,过往这样做可以,但是以后的天,很可能要变。所以,他想上陵姜家现在就未雨绸缪,低调做事。 虚夜道君一口一个天赋,完全把老夫人的火给挑起来,她口不择言道:“天赋?她已经没有天赋了!” “你恐怕不知道,她离开我们家之前,我就让她自废了修为,你应该知道,但凡是自费修为,哪有不伤经脉的?”老夫人得意道:“对了,我还让她自费了手筋,她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你若想要天赋,还不如看看我们扶光。” 老夫人道:“扶光从转修我们的排云剑法以来,已经从明道中期冲击明道顶峰,她可不落后于任何人,扶光,给他看看你学的剑法。” 姜扶光可不敢插手到两位道君的争锋之中,她只知道如果在虚夜道君面前好好表现,道君一喜欢,随便给她点东西她都受用不尽。 姜扶光当即施展起剑法。 她这些日子刻苦学剑,加上兰若剑的缘故,姜扶光的剑术看起来也如行云流水。 但虚夜道君明显不这么认为—— 他满耳朵都是老夫人说的姜如遇经脉尽毁,手筋也断了的事儿,双手蓦地紧握,他不过进入秘境几年,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为什么要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为什么凡事不能等他出来再做决定? 她真以为现在这时节还是她能胡作非为的时候? 老夫人撇嘴:“你又怎么了?” 虚夜道君气得拿幻影直指老夫人:“蠢老婆子!你对姜如遇做下这等事,我们家和天南姜家的仇算是结大,以后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老夫人不屑道:“一个废人罢了,天南姜家如果有眼色,就不该为了一个废人和我们闹。” 虚夜道君被老夫人无所谓的态度气得无名火起,他怒道:“废人?你以为她是普通废人,璇玑门之前发下的天骄榜,姜如遇原本排第一!她是璇玑门十二星公认的全天下最具潜力和能力的修士,你毁了天南姜家的天下第一,你当他们能忍下这气?他们现在不杀上我们上陵,恐怕都是因为脱不开身!” 老夫人闻言一皱眉,天骄榜第一,意思是姜如遇不只是上陵第一? 老夫人知道这个榜的厉害,天骄榜共有一百名,选取的是骨龄二百以下的天才,如果当世庸才太多,英杰凑不满一百名,那么天骄榜根本不会进行排列,宁愿空着。 意思就是,能上天骄榜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天才,绝无一点作假,而姜如遇,排在他们中的第一。 老夫人神色不定,这么说来,当初还真不该轻易逼走她? 老夫人忖度一下,事情已经做下,现在再想什么都没有用。 何况,老夫人心中还有些酸意——她对这种天才,是不大喜欢的。 老夫人道:“好了,事情已经做下,你别想那些不开心的,看看扶光的剑法,这才多长时间,扶光进步就这么大。” 虚夜道君现在正在气头上,一瞥姜扶光的剑法,更怒:“有形无神,有招无灵,那柄剑又是怎么回事,和她貌合神离,身为剑主如果连自己的剑都不能驾驭,要么转修别道,要么换一柄剑!” 姜扶光本飘飘摇摇地展示剑法,听见这么伤人的话,堪堪停了下来,眼眸中划过一丝受伤。 虚夜道君见状,倒有些不好意思——他生他那老太婆的气,和姜扶光本没多大关系,他不想朝姜扶光撒气,只是姜扶光那剑术的确无法入他的眼。 虚夜道君别开眼,最后给老夫人撂下一句话:“,上一任天骄榜第一已经踏破虚空,半步成神,姜如遇如果已废,你最好保证她永远不会有再起来的机会。” 修士都具有漫长的寿命,漫长的寿命将导致潜能的作用被发挥到无穷大。 目前姜如遇的潜能评级是天下第一,且和上陵姜家有仇,这让人怎能不怕。 老夫人越听越怕,越觉得自己当初让姜如遇废掉手筋再明智不过。 这么个人,要不是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还真放心不下她继续活着。 半空中的虚夜道君见通知到了,“唰”地关闭幻影。 老夫人见他消失,猛地松一口气,姜扶光眼带泪光:“祖母,祖父说的天骄榜是什么?我……我比姜如遇就差到这种地步吗?” 老夫人和姜家家主一齐沉默。 天骄榜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榜单,这个榜单只会发给各世家大族或者宗门的实际掌权人,掌权人或许再会告知其余领头人。 除了这些人之外,天骄榜只会通知上榜的人,别人没什么机会知道。 姜扶光,连天骄榜第一百都没能进,这不怪她,能进那个榜的都是怪物。 老夫人安慰道:“你和她没什么差太远的地方,哪怕之前有,现在也只有你比她强的份儿。更何况,修士的修习不只看天赋,更看气运,你的气运显而易见比她好。” 有剑灵在,扶光不一定比天骄榜上的人差。 姜扶光楚楚道:“可是我日夜练习剑法,祖父却仍说我不配用这剑,有剑灵的剑我都不能用,我还能用什么呢?” 姜扶光私心里觉得虚夜道君是维护姜如遇,所以故意践踏她。 老夫人也道:“他老迂了,你别理他。但是剑法一类,我也不大通,你父亲的剑法也很是泛泛,这么着,我为你介绍一个人,你拜入他的门下,必将一日千里,胜过姜如遇。” 她们在这边叙话,剩下姜家家主和姜夫人插不进去嘴。 姜夫人其实有些担心,她和姜如遇相处的时间比别人要长,也就更知道姜如遇的情况:当初上陵姜家也有剑师教姜如遇习剑,但是姜如遇根本用不到那些剑师就已经自学成才。 她的右手剑天赋太过可怕,扶光偏偏拿学剑和她攀比,她怕扶光比不过,会慢慢不平衡,以至影响道心,反而有碍以后的修炼。 姜夫人无声叹口气,两个女孩儿各自归位也就罢了,何必要比来比去自讨苦吃? 她现在只能祈祷,祈祷如遇再不会出现在扶光眼前乱扶光的道心。 祈祷如遇右手被废后就放弃剑道,或者……她如果学左手剑的话,希望她的左手剑不要那么逆天。 姜夫人知道自己这样想很自私,但没办法,姜扶光和姜如遇相比,姜扶光是她的亲女儿,而且嘴甜。 比起沉默冰冷的如遇,扶光更让她喜欢。 姜夫人闭上眼,给两个女孩儿祈祷起来,祈祷两个女孩儿都好好的,祈祷扶光永远不会因攀比而失望。 第10章 春风解剑愁四 天南。 天南姜家众人身在一汪水气腾腾、花草宜人的月牙形泉水前,空气里充满冷冰冰的寒气、水汽,让人以为置身在水乡之地,而非是沙漠皑皑的黄沙关。 姜天守聚精会神地操控一个刻有月桂、神鸟的圆轮形武器,眼前的泉水渐渐分割开,露出另一个奇特的天地,姜天守指着里边道:“穿过那道水帘,就是我们天南姜家的圣地。” 天南姜家的一众小辈目光灼灼地望着水帘背后,他们看不真切里面是什么,但他们充满向往——天南姜家以凤凰为图腾,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凤凰是火灵属神兽,但现在他们才知道,天南姜家的凤凰居然是冰灵属。 正因为是冰灵属,才能有在炎热的沙漠之中造就寒泉的神力。 姜天守道:“此次试炼为期一月,如若在试炼中遇到危险,可朝空中释放信号弹,我们会来救你们,但——” 他话音一转:“每个人此生只有一次进入圣地的机会,在圣地里面究竟能获得什么资源,全看你们自己。故而,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希望你们使用信号弹。” 天南姜家的小辈齐齐应是。 姜天守发话道:“现在试炼开始。” 话音一落,迫不及待的天南姜家小辈便一个接一个的穿过水帘,姜如遇同样穿过水帘,冰凉的水淋到她身上,一个充满傲气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道:“姜、如、遇?” “家主给你的权限,不只是普通圣地那么简单吧。”一个脸带伤疤的少年郎目带阴郁,翘起唇角:“他是不是想让你进入家主才能进的圣地内部?” 姜如遇听到此话,侧眸朝这少年郎一望。 少年郎见她目光风流,惊鸿一瞥便有压不住的艳光,不由一愣,待要细看时,却发现她自始至终目光冰冷,哪有什么旖旎艳光。 他不由更添了几分恼怒:“我听说过你,姜如遇,你是姜二叔的女儿,才从外面回来不久。听说你之前是凝丹期,修为很不错,但现在已经掉到了灵心期,这圣地里任意一只魔兽都能把你撕碎吧!” 他朝姜如遇摊开手:“别进去讨不自在,进入圣地内部的信物是什么?家主是不是给了你其余信物?你把信物交给我,我可以考虑帮你斩杀一两只圣地外围的魔兽,让你得点圣地的东西,否则……” “我没有信物。”姜如遇回答,她目光览过圣地里的风景,冰天雪地,没有一点植被的痕迹,不知这次试炼考核的是什么。 “这怎么可能?!”少年郎惊道,“我听说了,家主很看好你过往的天赋,提前开启圣地也绝对是为了你。你识趣些就把信物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顾家族情谊。” “他不是假公济私的人,不会多给我其余信物。”姜如遇最后回答一遍,继续观察圣地里的情况。 那少年郎却不信,以为姜如遇在瞒着他,他计上心来,盯着姜如遇雪白的脖子,从背后一个手刀劈过去——他要劈晕姜如遇,搜她的身。 然而,他还没接近姜如遇的手,姜如遇便停下脚步,转身抬起右手格挡这一手刀,她的右手像是凭空一握,明明手里什么都没有,却像是握紧了一柄利剑,剑刃上的杀气迫使那个少年郎有片刻胆寒。 这就是姜如遇右手剑的天赋,哪怕右手手筋已废,她只是随意一挡,都因过往千万次的练剑而像是在握着一柄剑。 少年郎一悚,姜如遇也微微皱眉。 她练了一年的左手剑,但刚才这少年从背后攻击她,她下意识的反应居然还是用右手,这样的习惯如果再不改过来,会害死她。 这少年也是天南姜家的明道期巅峰,不可谓不优秀。 他很快反应过来:“你的右手受伤了?” 如果右手没有受伤,就凭着那一瞬间“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气势,他就已经折在她的手上。这个时候他才能正视,怪不得别人提起姜如遇,都说她可惜——她是一个靠着残了的右手随意一挥,就能带出让他胆寒的剑气的剑修。 的确可惜,但是他绝不会因为可惜就把成为家主的机会让给她。 “既然右手受伤了,你今天就老老实实把信物交出……”少年伸手从自己腰间拔刀,他的刀法可是从魔兽堆中历练出来的,和外面那些温室里的修士不一样。 然而下一瞬,这个少年郎便被踹飞几米远。 姜如遇冰冷地收回脚:“下次打人前,别说废话。” 废话一多,破绽就会变多,她五岁起就不会犯这个错。姜如遇说完话转身便走——她并不想毁了这个少年的圣地历练,但也不想被他耽误了她的历练。 这少年痛苦地皱眉,弓起身子不想示弱,他可是真疼,这个姜如遇怎么像一柄出鞘利剑?她不只右手像剑,抬腿也像一柄笔直的剑,踹过来就像一柄剑戳得人生疼。 他接触过剑修,没一个剑修像姜如遇这样,正常剑修能修出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就够了不起,但没人会和姜如遇一样,手、脚都如有剑意。 “我……”少年郎艰难从地上站起来,不甘被看轻,“不过因为你是个长得不错的女人,我才轻敌,否则谁会说废话。” 姜如遇已然走远,远远道:“因异性的脸而轻敌,我五岁起就不会做这样的事。” 少年郎被这么一羞辱,几乎想摇着姜如遇质问:“你以为人人都长成你的模样?都像你那样,照镜子就够了,谁还会看别人?” “和脸无关。”姜如遇已经越走越远,声音传来极为缥缈,“只和……有关,算了,你这样也很好。” 和脸无关,那是和脑子有关吗?这少年郎听到姜如遇的未竞之语,颇觉受了侮辱。他本来被姜如遇踹得要好一会儿才能恢复过来,现在被这么一气,居然忍着疼靠着修为高直追姜如遇—— 姜如遇终究漏算天南姜家的人在生死间拼杀过许多次,恢复能力极高。 她一时不察,被这少年追上,少年拔刀便朝她虎虎生威地砍去,仗着修为高,他一时占据上风,一边砍一边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和脸无关和什么有关,你是不是瞧不上我?” 姜如遇有一个优秀的品质,碰见厉害的对手,她绝对不会说话分心。 她一直沉默,只慢慢拆解这少年郎的招数,少年郎更觉受到侮辱:“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我?” 姜如遇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只和他对打,不理他,他越是狂躁。 姜如遇剑术精湛,但是只能用左手剑,这少年修为比她高,二人打得难分难解,姜如遇也渐渐回过味儿来:为什么这少年这么易怒,恐怕是因为天南姜家独特的以军武治家的方式。 这少年上过战场,在战场上,士气非常重要,许多时候能否活下来,看的就是士气和求生意志,所以这少年那么容易被激怒,是因为被激怒能够让他作战更勇猛,威力更强,并且在这个被激怒的过程中,他一直没有出错过一招。 他越战越勇,并且下意识以这样的怒气帮助他作战。 姜如遇手中铁剑和少年的刀碰撞在一起,少年已经被气得双眼通红,一刀下去,姜如遇的铁剑都被砍缺一个口子,她没受影响,剑气依然无懈可击。 少年持刀把她逼得在冰原上留下一串深深的刻痕,他大吼:“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快说话,快说话!” 姜如遇虎口被震得发麻,稍稍拧眉,她要成为第一个在战场上不说话被揍死的人? “说什么?你教我。”姜如遇从善如流,她并不想现在浪费自己的血和这个少年打,她只想早些结束这场战斗,投入到圣地试炼中去。 姜如遇一直只靠剑术和体修的能力和这个少年打,她不用鲜血,只有灵心期的灵力,和这少年明道巅峰的灵力比起来实在太少。 “你问我说什么?”少年郎更怒:“你根本不是诚心认错!你难道不会自己想自己该朝我道什么歉?!” “……”姜如遇沉默。 她发现她似乎理解不了这个少年的话,她已经在催动燃血之法,想快速结束这场战斗。 少年郎还在用自己都不知道的意识激怒自己:“你快说话!想好你要说什么话没有?” 他阴沉沉道:“你们这样外面的修士,根本比不上我们这种在战场历练过的修士!你快说话,否则……” “无理取闹,现在我不想说话了。” 姜如遇燃血之法催动完成,她那只有一线薄薄的灵力猛然增长,变成有一个指头那么宽,因为灵力增多,力气增大,她那些剑招猛然间杀气凛然起来。 叫嚣的少年郎一下子感受到冰冷的压力——一个真正顶级的剑修,光是使剑给人的压力就已经极强。 姜如遇一剑将这少年的刀给拨开,剑刃到他面上,本已有杀招,却因为想到这少年是天南姜家的人,而临时变招,一手肘给这少年击去。 少年被击飞出去。 在疼痛之中,他终于想起姜如遇给他的违和感是什么:为什么她揍人下的手这么重?她一个外面和风细雨下长大的修士,居然就知道打人时别说废话,打人时别看脸? 为什么她这么暴力? 少年越痛越怒,还想反抗,正巧这时圣地内地动山摇,摇得人站立不稳,姜如遇皱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少年趁此机会,朝姜如遇反扑过去…… 姜如遇不得不继续和他打,两人越打,少年越怒,姜如遇不想对他下杀手——毕竟这少年没有对她有过杀招。但她不杀他,他就总能卷土重来。 姜如遇也被打出了好胜心,只是面上更冷淡,两人的血流到冰天雪地里。 随着鲜血流出,一道凤凰的清鸣声从天而降,凤凰虚影盘旋而下,叼住姜如遇和那个暴怒的少年分别前往不同的方向。 姜如遇被叼着前往圣地内部的更深处,少年被叼着前往圣地内部的右侧…… 如果是姜天守等人在此就会知道,他们一个去的地方是家主考核之地,另一个去的地方是护法考核之地。 圣地的考核,从他们进入这里时就已经开始。 因为那个少年郎的心性更容易被影响,在圣地的作用下,少年郎更加易怒暴躁,姜如遇的心性几近于无懈可击,所以只能让少年郎强拉她下水。 少年郎易怒,但越战越勇,就像世人眼中的凤凰那般,有如鲜血、烈火一样的烈。他去往的地方是天南姜家护法考核之地。 而姜如遇,她更像是天南姜家那只罕见的冰灵属凤凰,不解风情、如冰似雪。她永远冷静地保持理智,但从她轻而易举能修炼成燃血之法就可以看出,她内心里萦绕的烈火不比任何人少。 她直面少年那毫无章法、吞噬一切的怒火都不被影响,只说明一点——她内心的烈火,可以让她无视其余烈火。 世间最灼热的温度到了极点时,反而会让人分不清冷热,感受到刺骨的冰寒,正像是天南姜家那只冰灵属的凤凰,也正像是姜如遇。 天南姜家真正的圣地内部——除开万年前那位开创者外无人进去的地方,今日终于有了新人踏入。 与此同时,圣地内部一处冰冷山脉里,一个年轻男子睁开眼睛。 第11章 春风解剑愁五 姜如遇被凤凰虚影扔到一处冰原之中,凤凰虚影朝天空清亮的长鸣一声,才化为点点冰晶消失。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升钻入心脏,姜如遇低头去看,她的鞋履已经在来到冰原的短短瞬间内覆满寒霜,且还有继续冰化的趋势。燃血之法的时间还没过去,她顺势将灵力注入全身,这才保证在这片冰原内不会变成冰雕。 她打量这个冰原,被冰原磅礴、残酷的气势所震撼—— 这冰原好似一个古战场,刺骨的寒冰底下包裹着许多栩栩如生的神魔兽尸体,姜如遇扫眼过去,仅仅是一瞥,她就发现被《神异志》记载的不少神魔兽,有人面豺身、背生双翼的化蛇,也有腹部如小山一样大的巨蜂,毒刺泛着漆黑的毒光,这叫做玄蜂,被《神异志》记载为叛逃神界、堕入幽冥的魔兽,《神异志》中说它的毒液有剧毒,仅仅是被风一吹,毒气散开,都能毒死千万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令人谈之色变的神魔兽全都不见踪影,让人好奇是否真的存在过那样逆天的神魔兽。 姜如遇看到这个冰原,才相信这些神魔兽真的存在过,只是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在这儿曾经发生过一场混战,神兽魔兽相互攻击缠斗,落得个诸神黄昏般的下场。 她不顾被寒冰覆盖的神魔兽发出的阵阵威压,继续朝前走,那些骇人的威压如同小山一般压在她身上,只让她步伐变慢。 姜如遇忽然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她来不及多考虑,一个跃步跳开——只听“轰”一声,一块硕大的坚冰掉在姜如遇之前站立的地方,如果姜如遇不躲,现在她已经被坚冰砸得稀碎。 怎么会有一块坚冰掉下来? 姜如遇抬头,只见一条通体漆黑的魔龙本被坚冰覆盖,现在,它身上的坚冰居然渐渐有融化的趋势,魔龙坚硬的粗鳞在冰原下散发光泽,它的身体好似微微游动一下,姜如遇在它面前,就像一粒米一样渺小。 她往后退一步,魔龙,活了? 魔龙的喘息声逐渐如雷鸣一般,且睁开猩红的龙眸,朝姜如遇望了一眼,仅仅是一眼,便让姜如遇颇觉被死亡凝视,她转瞬之间思考自己和魔龙的实力,魔龙一个龙息便能融化冰原里的万年坚冰,而她哪怕燃烧全身的血,也只有明道巅峰的灵力。 逃。 姜如遇马上做出决定,她毫不恋战,调动全身的潜力朝其余地方奔逃。魔龙早凝视到她,现在身躯蜿蜒着朝她游去,一路上,魔龙的身躯不知撞碎了多少坚冰,就连小一些的神魔兽躯体,也在它的身体下变得粉碎。 不知是否是才从寒冰中复活的原因,这魔龙并未动用力量,看得出它的身躯还有些僵硬,但饶是如此,姜如遇也感受到了天道对于龙的偏爱。 它拥有这么庞大的身躯,本应行动笨拙,但完全没有。魔龙身躯完美,是天生的捕杀者,它和姜如遇的距离越缩越近,而且龙息灼热,快将其他的坚冰给融化——不能再放任它这么下去,否则,如果龙息融化了被坚冰覆盖着的其余神魔兽,这些神魔兽会带来什么麻烦? 姜如遇不再刻意躲避,她忽然拔剑回身一击,本无懈可击的一记剑招落到魔龙的尾部,如同以卵击石,一下被魔龙坚硬的身体给甩开,姜如遇的身躯如风筝一般跌落出去。 魔龙随之跟上,抬爪欲要拍死姜如遇—— 与此同时,姜如遇已经将右手划开一条大口子,凤凰灵血不要钱的涌出,带着精纯的灵气,浇在封印玄蜂尾刺的寒冰上。 那玄蜂尾刺上的寒冰早被魔龙撞得快要破碎,被凤凰灵血这么一浇,坚冰完全化开,姜如遇用尽毕身力气,长剑在空中挥出一道剑气,靠着这剑气一荡,换个方向跌开。 大意不察的魔龙一爪按下,按到毒液霸道无比的玄蜂尾刺上。 龙爪在这么长时间的冰封过程中,没恢复全部力量,这玄蜂尾刺扎进两寸深的距离后,尾刺猛然破裂。 姜如遇趴在地上艰难地朝魔龙看去,这魔龙实在太强,她不知道玄蜂的毒液能不能制裁它,但这是姜如遇能想到的唯一办法。魔龙这样的天地魔物,除了同样是魔物的玄蜂能够用毒液和它抗衡外,姜如遇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紧张地盯着魔龙,魔龙经过一番挣扎,在姜如遇紧张的目光之中,到底坍塌下去。 冰脉中的年轻男子随之站起身。 他身处冰原最深处,冰原最深处的低温可远远胜过外面封印神魔兽的低温,然而这名男子身着一袭黑衣,从冰床上起来时,满头青丝如瀑布,他看着自己的手:手腕处已然出现一个小红点。 “玄蜂?”姬清昼低语,声音微挑,在冰原的极低温下显得更是幽微。 他那化身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睡眠,已经不济到能被玄蜂所伤?这么一点细微的口子,姬清昼没去管,他的身体睡了许久,现在一切身体机能都处于“百废待兴”之中,原本恐怖的自愈能力现在也完全没法使用。 他看了看漫漫冰原——冰凤是凤凰中的王者,具有极冰之焰,在极冰之焰的隐隐压制下,现在刚苏醒的他,会毫无自愈能力。 等出去就好了。 姬清昼从冰脉中走出,坚冰丝毫没能阻止他,他感受着世间的灵气——只需小半个时辰,他能恢复一丝功力,然后走出冰凤的地盘。 然而,就在这时,姬清昼闻到了血味。 姬清昼侧眸过去——冰原之中站着一个发黑肤白的女子,她身形高挑,握着一柄长剑,白衣上如被喷洒满鲜血,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姬清昼懒理此人,这就是刚才差点被他的化身所杀的人? 姬清昼的化身刚苏醒,自然压不住凶性,这人既然没死也就罢了。他转身朝其余地方走去,脚步看着挺慢,但不知用的是什么步法,竟如同凌波雨燕,极快极缥缈。 姜如遇现在脑仁疼,嘴唇也发白,身上快被冻满冰霜。 她刚才为溶化玄蜂毒刺上的坚冰,失去了太多鲜血,鲜血一失去,她现在便灵力不继——在这个能冻死人的冰原之中,没灵力暖身,她根本撑不了太久。 好在,姜如遇闻到了一股血的味道……这血和她之前喝的妖兽血有一点不同,但蕴含着更多力量。 姜如遇提剑跟上姬清昼。 姬清昼步法再精妙,现在刚苏醒的他也没有灵力可调动。如果是其余人,早被他的步伐甩开,但偏巧,他碰到的是姜如遇。 姬清昼被追得有些烦,眸中闪过一丝阴翳。 他虽无灵力傍身,却不知有多大力气,看似轻巧地折下一根刺似的坚冰,朝姜如遇弹过去,这坚冰堪堪擦着姜如遇的脸过去,冷冷道:“滚。” 姜如遇不退反进:“你和刚才的龙是什么关系?” 除开刚才的魔龙,姜如遇不知道还有谁能这么轻易地折断万年坚冰。 更何况,天南姜家的圣地不该有其他人出现。 姬清昼根本不将姜如遇放在眼里,他看得出姜如遇灵力低微,根本抵挡不住冰原的冷寒,马上就会死去。和死人废话,他嫌无聊。 他冷漠地等着姜如遇死,连一丝眼神都欠奉,更别提回答她的话。 姜如遇则从姬清昼走动间流动的袍袖中看到他的手腕处有一个极小的红点,她眼神闪了闪,刚才的魔龙被玄蜂毒刺所伤,就伤在这里。 就是它! 如果说刚才姜如遇还对是否要借人之血感到有所挣扎,那么现在,她心里的犹豫全消。 就是这条魔龙先发疯攻击她,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会失去这么多血,现在也就不会求血。 现在这条魔龙化成人,做出一副冷漠姿态倒显得理直气壮。 姜如遇思及从刚才起这魔龙展现的弱点,计上心来,她必须要血才能活下去,眼下在圣地深处,只有这条魔龙有血。 不管这魔龙有多强,她现在也得硬取。 姜如遇抖开长剑,同样不和姬清昼废话,她长剑如流星,朝着姬清昼刺过去。姬清昼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这女子身上的灵力微乎其微,难道因为发现他和刚才的龙有关系就想来复仇? 然而,姜如遇的剑越近,姬清昼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他现在是人身,刚苏醒,无法调动灵力,也没有龙身时的坚硬体魄。 这剑意极为精纯强悍,姬清昼立即避开,他从未受过这样的挑衅,和姜如遇动起手来。 姬清昼不愧是刚才那条魔龙,哪怕他现在没有灵力、没有龙身,没有武器,居然也占据上风。他两指夹住姜如遇的剑尖,一个用力,注满剑意的长剑登时折断,这一切只发生在两招之内——姬清昼并不意外,连冰凤都挡不住他,这个女子怎么敢的? 剑修的剑都被折断,在姬清昼心里,姜如遇必死。果然,姜如遇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她唇角当即溢出鲜血,身子一颤,喷出一口鲜血,朝前一倒。 姬清昼有些洁癖,微微侧开身子,就在这时,本已经看似强弩之末的姜如遇陡然奋起,以断剑朝姬清昼的脖子一刺,姬清昼大意之下也反应极快,快速一躲—— 他此时只关注剑、脖子和姜如遇的状态,没成想,手上传来一阵温热。 姜如遇已经抬起姬清昼受伤的手腕,她微微用力,姬清昼伤口处不断流出鲜血,再被姜如遇往冰墙上一推,鲜血入喉肠,被尽数喝下。 姜如遇只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这魔龙的血比她过往用的任何鲜血都有用,她的状态快速恢复,又能继续用燃血之法。 姬清昼整条龙都有些僵硬起来。 这女子究竟是为了什么?追他这么久,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这样的折辱他? 在姬清昼眼里,抓着他的手,把他按在墙上,舔/舐鲜血的姜如遇有如登徒浪子,无礼至极。 他毕生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眼眸顿时幽晦,如同黑沉海面将起狂风暴雨——曾几何时并不是没人给姬清昼献过殷勤,但他统统看不上,现在这个除了模样好一些以外毫无出色点的女子,居然直接这般折辱他。 姜如遇也敏锐地发现姬清昼气质的变化,如果说刚才的姬清昼疏狂冷淡,因为骄傲和大意才让她有两次钻空子得手的机会,那么现在盛怒之下的姬清昼绝对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姜如遇不敢做梦在这种情况下能再偷袭姬清昼得手——她按照原定计划,靠着吸血后恢复的灵力即刻远遁,把魔龙甩在后面。 姜如遇说做就做,她毫不留恋甩开姬清昼的手,踏冰远走,那股用了就扔的态度更是激怒姬清昼。 他白皙的脸上、手臂上因为怒色,浮现起花纹繁复的妖冶纹路,如同红宝石一样的颜色,将整张绝色的脸衬得如同妖邪,不复刚才黑发冷面的疏淡。 姬清昼收起傲慢,如流星坠落,朝姜如遇全速追去。 第12章 春风解剑愁五 冰原里边寒风肆虐,刮得人脸生疼。 姜如遇外袍上沾血打湿的地方,已然结上冰碴子,碍事得紧。她眺望茫茫冰原,为摆脱姬清昼的穷追不舍,如一条白鱼一般扎进冰堆之中——这些冰堆里封印着神魔兽,如山一般,能够给姜如遇起到遮挡作用。否则,她无法逃出盛怒的魔龙掌心。 冰堆就像一面面高大光滑的镜子,数十面镜子交叉在一块儿,在冰镜上显现出几十上百个姜如遇的踪影。 姬清昼赶来时,正见到此景:冰镜里边,姜如遇脸色过分苍白,她的五官本精致到极具风情,却因为脸色冷漠,压出清冽的冷感。姬清昼把目光放在姜如遇唇边——那唇边带着一丝殷红血迹,如战损一般,是他的血。 姬清昼看了眼自己残留血迹的右臂,眸色更冷:“出来。” 姜如遇怎么可能出去,留在这里边才是最安全的。她相信魔龙才吃了玄蜂的亏,不会在封印神魔兽的冰堆里和她大打出手,否则如果再召唤出其余神魔兽,对谁都不好。 “你以为你不出来,我就拿你没办法?”姬清昼嘴边升起一个嘲弄的弧度,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根冰刺,姬清昼以力将这冰刺在一瞬间活活分割成数千根小冰锥,将这小冰锥尽数撒往冰堆里边。 叮叮叮叮叮当。 冰锥碰撞在冰堆之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姬清昼静立细听,姜如遇起先还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等到一粒小冰锥快弹射到她面前时,她才猛觉,姬清昼是要通过这些声音的不同摆脱冰镜的迷惑,判断她的具体位置。 果然,姬清昼聆听到数千冰锥中的一片冰锥发出和其余冰锥不同的异响,立即朝此处笨去。 ……姜如遇知晓世有奇才,人外有人,这条魔龙现在不能使用灵力,就已经有这么出众的听觉和反应力。 的确厉害。 她碰上这样的人,似乎输了死了也不算亏。 但姜如遇不愿意,如果按照这么算的话,她二十岁时折在上陵姜家手中,被返真期道君逼迫毁去手筋时她就该认命,而不是还要以饮血续灵,修炼左手剑。 这条魔龙很厉害,但折在他手中,她的剑途将到此为止。 姜如遇希望她此生的陨落是陨落在对剑道的追逐之下,而不是在剑道未竞时就死于人手。她用修为、手筋、经脉才换来的自由之身还没来得及追求到自己想追求的东西,如果现在她死了,她过往牺牲的一切都是白费。 她不能死。 姜如遇被姬清昼的冰锥逼迫到冰堆里侧,一粒冰锥眼见着要朝她眼睛而来,姜如遇不躲不避,手中残剑凌空一指——如果是其余剑修在这里,一定会以为姜如遇疯了。 她分明是要一剑引出巨大的剑气,再将浓郁的剑气凝练到一起,剑气爆破开来,就会在冰堆中产生极大的爆炸声响,借以压制姬清昼冰锥发出的声响,打断他的判断。 但如果想要做到一剑引出这么大的剑气,只有凝丹期以上的剑修才能做到——而姜如遇目前哪怕加上燃血之法,也只有明道期,更何况她擅长的右手已废,她现在练习左手剑还不到一年。 姬清昼闻声而来,感知到空气中渐渐形成漩涡的剑压,这剑压十分不稳,姬清昼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剑意有多么精纯,但是没有用。 这女子修为太低,根本驾驭不了这样的招数。 她必死。 “轰——”一声,姬清昼闻听到轰隆的爆炸声,被压到极致的剑气猛地反弹四散,在冰堆里形成回声,回声轰隆隆,把姬清昼冰锥的声音完全给掩盖下去,他的冰锥甚至抵挡不了这剑压,四散落下,有几粒掉到姬清昼的身上。 第几次了? 他的魔龙化身,因她而受玄蜂毒刺。他本尊在此,被她玩弄手臂,到了现在,又是如此,她真的以为每一个绝境她都能逢生? 太可笑。 姬清昼在剑气的爆炸之中,仍然准确找到姜如遇的地方,他悄无声息出现在姜如遇身前,带着妖冶花纹的面庞毫无温情,把她逼入冰堆角落。 姬清昼居高临下,下意识看向姜如遇的左臂,她提着断剑,小指不断颤动,想必是因为她修为低微,握不住刚才不断身处剑压中心的剑柄。但是她那手臂仍然很稳,丝毫没被疼痛影响,想必,这就是她能坚持施展出刚才的剑招的原因。 姜如遇现在可谓是逃无可逃,她三面是冰堆,面前是姬清昼。 无奈之下,姜如遇道:“你怎么找到的我?” 姬清昼倒是欣赏起这只潜力巨大的蚂蚁来,因这欣赏,他愿意多费两句口舌:“风和血味。” “风从冰堆处来,气息冰凉,若从你身旁经过,就会带上人的温度。”姬清昼道,“血味则是——你看你手上。” 姜如遇适才施展那剑招,左臂裂开流血,哪怕她尽力掩藏,也被姬清昼捕捉到这丝不同。 姬清昼露出一个彬彬有礼却杀气腾腾的笑:“你三次戏弄我,将让我改掉大意的毛病。以后,说不定别人会因此点对你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姜如遇,姬清昼恐怕还真看不上修真界的人。但是他碰上姜如遇,三次戏弄,让他不得不端正态度。 姜如遇面无表情听姬清昼说话,她靠在冰堆上,残剑悄悄抵上冰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姬清昼抓住手。 姬清昼向前一倾,瞳孔居然隐约变竖,如兽瞳一般残忍,他道:“别想再像刚才召唤玄蜂一样召唤其余魔兽。” “你,完了。” 他伸手捏住姜如遇的肩胛骨,只要轻轻一捏,在魔龙的力气下,姜如遇将连渣都不剩。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一声凤凰轻鸣之声,整个冰原也随之颤动,姜如遇和姬清昼一起朝天空望去,冰原之上展翅翱翔的那只冰凤活了。 它褪去周身的冰晶,冰晶一碎,风尾在冰原中展现惊心动魄的美丽。 它长鸣一声,正朝着姜如遇的方向而来,姬清昼被这冰凤一击,右臂中流出更多血来,但他面上仍未浮现痛苦。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姬清昼恢复一丝功力。 这一丝功力对付冰凤有些艰难,但也不是不行。 姬清昼手中生出无数冰锥,朝冰凤刺去,冰凤也吐出冰焰,朝他攻击而来。 眼见着不知谁胜谁负,在龙凤缠斗之中本该被威压压垮的姜如遇却手持断剑,一剑插往姬清昼的心脏,砰的一声,断剑完全碎裂,根本伤不了姬清昼分毫。 然而,姬清昼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可怕。 因为姜如遇的血,从他手臂中的那条口子那里,进入他的体内。 契约…… 姬清昼登时大怒,一时半会却也没有可以解决此事的好办法,他冷冷地看了姜如遇一眼,眼中的欣赏完全淡去,厌恶攀登顶峰,但是却没再杀她,反而一挥袖,身形凭空消失在圣地内。 天空中的冰凤也一个猛冲下来,摔在地上。 姜如遇和冰凤两个半残者凑到一块儿,姜如遇现在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而冰凤也在她面前吐出一口冰焰,刹那间,姜如遇好似进入到一个冰天雪地、雪莲遍地之地。 一名苍髯老者坐在雪地之中,神情虚弱,姜如遇试探问道:“凤凰?” “我不是凤凰,凤凰早已死去。”那老者道,“刚才的冰凤,只是我借助冰凤残魂而凝成的虚影……所以才连那人一击也挡不住,如果冰凤在,或许能拦下他?”他苦笑两声,“谁知道呢。” 姜如遇微微蹙眉,这老者一句话中涵盖的信息量太大,她细细消化,再问道:“那您是?” 老者忽然咳嗽几声:“我是姜不疑,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本也早死在几千年前,留着一缕残魂就是在此处等一个合适的人,现在我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先告诉你,你一定要谨记于心。” 姜不疑,是开创天南姜家的那位天才的兄长。据说这位兄长早就下落不明,没想到他在这里。 “圣地是当初神魔兽大战的场所,冰凤以极冰之焰将神魔兽的残躯冰封在此,让身具这些血脉的人将来能得到传承。咳咳,你和我的弟弟一样具有凤凰灵血,本该有凤凰血脉,得到冰凤传承,但是冰凤的所有魂力全用来封印一个人去了,它的传承,连我弟弟都没得到。” “冰凤本是凤凰中的最强者,我弟弟没法得到它的传承,所以辗转别处,希望能碰到其余凤凰遗迹,得到凤凰传承。这对于你们身具凤凰灵血的人来说是唯一的出路,否则,当你们修炼到一定境界,就会引来涅槃之火,你们没有凤凰传承无法涅槃,就会被涅槃业火烧到灰飞烟灭。” 姜如遇将这些话全部铭记于心,这意思就是说,她必须得到凤凰的传承,否则就是死路一条,圣地里的冰凤独独没有留下传承……幸好,她现在知道这个消息,可以在未来多多寻找凤凰遗迹。 姜如遇感恩这个老者告诉她一切,看老者残魂微弱,心中不忍,想要燃血为他延续生命。 姜不疑摆摆手:“没有用,你不用这样,我死了几千年,早该撑不下去了,我也早看开,现在消散对我而言反而是解脱。” 他本想尽职告诉姜如遇一切便消散,但姜如遇为他续命的举动,让身处冰天雪地几千年的姜不疑心中一暖,他不禁细细打量姜如遇,这一打量,就发现了大问题。 他惊道:“你怎么成了这样?你的凤凰灵血怎么这么浓郁,你明明才灵心期,可按照你凤凰灵血的情况,将来你最多到凝丹期就会引来凤凰的涅槃业火!” 凤凰的涅槃业火,能焚烧一切,就连焚烧中心的凤凰都够呛能坚持下来,而这是以后凝丹期的姜如遇就会碰到的情况。 “你得到过其余神兽的血?可是不该有神兽的血能够强到对你的血起这样的作用。”姜不疑焦急得不知原由,对姜如遇道:“现在你必须去中陆,才能救你的命。” 第13章 春风解剑愁六 姜不疑的焦急从眼角眉梢透出来,他本就残魂虚弱,此时惊慌之下猛咳几声,身体比刚才变得更加透明。 他紧紧抓住姜如遇的手,神思飞速运转,足以影响到凤凰灵血的血一定来源于更强的神兽,可那是凤凰!连极北冰原的古龙血都只能同凤凰灵血平分秋色,绝不可能产生这么深远的影响。 哪怕连化蛇、玄蜂之流也不可能。一条正处壮年的化蛇也许能靠着强横的肉身和修为缠死一只普通凤凰,但绝不可能靠自己的血来影响凤凰。 蓦地,姜不疑双手一颤,惊疑不定道:“你难道用了那条魔龙的血?” 姜如遇颔首,她将自己当时所处的情况一说,姜不疑扼腕叹道:“果然是他!” 他甚至流露出一种当时哪怕姜如遇死,也比饮了那条魔龙的血要幸运的神色来,姜不疑道:“你糟了,圣地里这么多神魔兽,你偏偏碰上他,你可知道,他是圣地里唯一一个能影响凤凰血脉的存在,你哪怕饮的是其余任何一个神魔兽的血,都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我也不想,只是当时碰上的只有他,我别无选择。”姜如遇道,“他究竟是谁?” 姜不疑摇头,仍然忧心忡忡:“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谁,我只知道他同月魔界有关。” 姜如遇听过月魔界之名,说起来,月魔界和天南姜家也有些关系。天南姜家世代镇守黄沙关,黄沙关便是阻碍魔界之魔进攻修真界的一道关卡。 而月魔界……如果把魔界比作魔族的爪牙和卫士,月魔界就是魔族的核心,高阶魔族、魔兽几乎全出自月魔界,魔界的魔族也以进入月魔界为荣。 至于月魔界是何时出现的,谁也不知道。 姜不疑沉思几许,自觉用言语无法说清这其中的关系,便带着姜如遇来到圣地里的一道冰墙前,冰墙上绘满形态各异的神魔兽,哪怕只是画儿,这些神魔兽也法相庄严,自携一股庞大的威压,迫得人几乎不敢直视。 见得人来,壁画如走马观花一般缓动,姜如遇看到: 一个容颜清冷绝俗的年轻男子携着身后乌央乌央的神级魔兽自月魔界朝修真界而来,他背后有背生双翼的化蛇、有肚如山大的玄蜂,只在《神异志》上才能看到的神级魔兽纷纷出现。 冰凤率领其余白泽、麒麟阻止它们,在圣地处发动大战,这些分别挥一挥翅、跺一跺脚都能惹得修真界震颤的神魔兽缠斗于一处,眼见着冰凤等渐渐力有不逮,壁画上一处白光闪过。 姜如遇看不到在这白光掩盖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待得白光消散之后,无论是原本占据上风的化蛇、玄蜂,还是身处不利地位的白泽、麒麟全都倒地,鲜血从它们的身上如潮水般涌出,死亡的气息笼罩了这些威风凛凛的神魔兽。 眼见着是双输之局,战况却还未结束,那年轻男子仍站着,哪怕原本素色的锦衣内不断往下淌血,他仍冷漠地看着修真界的方向,继而在瞬息之间变为一条鳞爪飞扬、全身覆盖冰冷龙鳞的魔龙,它的龙身不比别的神魔兽伤得轻,背部坚硬的鳞片也掉了一大块,饶是如此,魔龙也呼啸而过,身携破天之力,眼见着要冲破修真界的最后一道防线—— 冰凤美丽的翅膀、长而炫目的尾羽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点点冰晶散落、羽毛也飘飞下来,等落到地面之时,羽毛变做寒冰一样的焰火,“唰——”一下笼罩整个圣地,将整个圣地从原来的绿草依依变做如今的冰天雪地。 冰凤——凤凰中的最强者,以极冰之焰和自己的魂力封印了那条魔龙,代价是自己的灰飞烟灭,同时,它也将这么多神魔兽已死的身躯冰封在此地。 许久,姜如遇才从如此震撼的壁画中回过神来,这些神魔兽的力量太恐怖,哪怕只是通过壁画来表现,那样澎湃浩瀚的力量也足以震颤人心。 姜不疑见她看完,适时出声:“那魔龙来自月魔界,不知究竟是月魔界的谁,只知道,连冰凤用尽魂飞魄散的代价也只能封印他,过了这么久,他居然还能破开封印而出。你用了他的血,他的血肯定会大大提升你凤凰灵血的浓度,这本是好事,可坏就坏在,凤凰灵血的浓度一旦提高,涅槃业火也会提前而至。你没有凤凰传承,拿什么抵御涅槃业火。” 言下之意,就是姜如遇很有可能被烧得渣都不剩。 姜不疑见姜如遇好似不急,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还不怕?” 姜如遇道:“晚辈在想办法。涅槃业火会在凝丹期时降临,我可以在得到凤凰传承之前,一直不突破凝丹期。” 姜不疑摇头:“我弟弟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发现,体内凤凰灵血的浓度会一直不断攀升。他猜测,凤凰每一次涅槃,都算作一次生长期,生长是无法阻止的,意思就是,哪怕你一直不升修为,涅槃业火该来还是会来。我弟弟当初在真仙期时,体内凤凰灵血的浓度才和你差不多,按照你目前体内的凤凰灵血浓度来看,你如果突破凝丹期,会立即引来涅槃业火,如果你不突破凝丹期,涅槃业火最多在两年后到!  ” 真仙期比凌火道君的返真期还要高整整一阶,那时的天南姜家创始人尚且不敢接涅槃业火,何况是如今的姜如遇。 无论从哪里看,这都是必死之局。 姜如遇凝眉细思自己应该如何做,找凤凰传承吗?凤凰传承又不是烂大街的存在,更何况,哪怕发现了珍稀的凤凰传承,恐怕连返真期的道君都会心动想来抢夺。 姜如遇拿什么和他们争? 姜如遇二话不说,撩起外袍冲姜不疑跪下:“您适才说中陆有求生之机,不知是什么?” 姜不疑也受得起姜如遇这一跪,这女娃娃跪跪没什么,像一竿子清竹一样,利落得紧,他道:“玄阳宗!” “我弟弟当初没得到凤凰传承,涅槃业火又将在半年后到达,他便继续云游寻求生机。半年后,我见到他,他说他便是在玄阳宗找到一门法门,这法门具阴灵之绝,能够延缓烈性之极的涅槃业火到来。” 姜如遇熟悉玄阳宗的名字。 玄阳宗内具有法修、剑修、丹修、阵修,可称为修真界第一大宗。 姜不疑叹息一声:“可惜因我不具有凤凰灵血,故而,我当初并未朝弟弟多探听此法门。他和我相聚不久,又启程去寻找凤凰遗迹。” 姜不疑眼眶内带着丝晶莹的光泽:“不知这么久过去,他得没得到凤凰传承,是否还身在人间。” 姜如遇也生出一丝感慨,同为身具凤凰灵血之人,她现在懂了在涅槃业火威胁下有多么不易。想想,那位天南姜家创始人惊才绝艳,世间无敌手,让他白白死在涅槃业火底下,他如何甘心? 姜如遇得到姜不疑的悉心解惑,对他心生感激,可惜姜不疑已经救无可救,她无以为报,道:“晚辈从没听到他陨落的消息,但也不知他身在何方。前辈如有什么话想要让我告诉他,若我将来有幸得见他,必定转述。” “好、好。”姜不疑这么多年,最想的就是他的弟弟,这种思念已经成了他在圣地里能做的唯一事情,他连推辞都不做,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瓶:“……这里面有我写给他的信,我当初没来得及交给他,就已经……” 姜如遇收下此淡青色的瓷瓶,郑重收入怀里:“只要晚辈听见他的消息,无论多远,定会赶到替您送信。信在人在,信亡人亡。” “你有心了。” 姜不疑没想到姜如遇会这么说,他以为姜如遇能答应替他送信就不错了,毕竟他只余残魂,不能给姜如遇什么东西。没想到姜如遇说信在人在,信亡人亡。 这确实能让他闭得下眼。 只是,姜如遇如此,他却没什么能给她的,姜不疑有些惭愧,姜如遇看出他的心思,轻松道:“您已经帮了我许多,如果不是您,我恐怕还不知大难将至。”她道:“我只知我是人族,我的父母也是人族,怎么有凤凰灵血就要遭受涅槃业火,如果不是前辈提醒,我绝想不到。” “什么?”姜不疑道,他困惑道:“你不知道身具凤凰血脉者,有成为真凤的可能性?” 他一拍脑袋:“是了,身具凤凰灵血者本就极少,之前只有我弟弟,现在恐怕只有你,你不知道也应当。” 姜不疑指着圣地内其余的神魔兽身躯:“你可知道,大道不绝?这么些神魔兽在当初就因力量太强,而被天道制约,族群越来越少。到了那场大战,更是尽数覆灭于此,但它们不甘如此下场。” “大道也给了这些神魔兽一线生机,它们族中未出生的胚胎,将投生人族,借助人族的气运才能转生,这就是凤凰灵血、古龙血等血裔的由来。同时,因为它们力量太强,越强的神魔兽,能转生的也就越少。” 饶是活在修真界,对神魔鬼怪接受良好的姜如遇对此也觉得太过神奇。 她微微拧眉,她一个人,居然有可能会是一只凤凰? 姜不疑呵呵笑道:“你别担心,涅槃之后,成为凤凰还是成为人,想必你也能自己做主……” 姜不疑的话还没说完,蓦地,冰原圣地发生剧烈的震颤,堪称梦幻的光晕升起,咔嚓、咔嚓……被冰封的化蛇、玄蜂等神级魔兽身上冰层碎去,它们的身躯也渐渐变淡,成为无数光点。 姜如遇以为还要发生魔龙那样的事,她虽长剑已残,却也立即以灵力幻出一柄长剑,戒备、冷淡地看着那群神级魔兽。 姜不疑却没太多惊讶,反而含笑看着姜如遇。 姜如遇也慢慢发现,冰原上那只振翅的冰凤也逐渐化为光点,慢慢进入到她的体内。她看向姜不疑,却连姜不疑的身体也在变淡。 姜不疑仍是笑,他看着沐浴在光点里的姜如遇,这个后辈实在担得上出类拔萃四个字。 她遭遇过魔龙的攻击,现在面对其余神级魔兽,第一反应也仍然是战,不怯、不惧,纤细高挑的身躯里蕴含着锋锐的冷气。 冰凤会选择她,他实在是一点也不奇怪。 姜不疑快消失了,他解释道:“魔龙苏醒,他的力量会连带着他曾经的部下化蛇、玄蜂等也复活或者转生,现在,恐怕它们已经回到月魔界。冰凤也会随之消失,我这个残魂,也得消失了。” 姜如遇虽不舍,却也知道人死如灯灭,不能强求。她道:“晚辈一定替前辈送信,前辈勿要挂念。” 姜不疑笑:“我知道,对了,圣地之后仍然能使用,这里将残存神魔兽的残息,对整个天南姜家都是极大的机缘。你记得通知他们。”姜不疑朝姜如遇眨眨眼:“修真界太平的日子过久了,恐怕都遗忘了我们天南姜家,但我们也不该任人欺侮不是?” 姜不疑记得和弟弟一起手创天南姜家的日子,那时候,天南姜家天下无敌,整个天南三十二家在当时是修真界最强的力量,正因为他们强,才守得住连绵苦寒的关隘,不让魔界侵犯修真界。 他们难道不知道中陆等地带灵矿多、灵脉广,更加富饶吗?他们要是想抢当时的中陆地带,谁能阻挡他们? 正是因为道义,他们才主动守住关隘。可是,日子久了,他们变弱了……就被欺负到头上来了。 姜不疑连凤凰灵血的浓度都看得出来,难道看不出来姜如遇手筋被废、修为被毁吗?他难道不能猜到这么个天赋绝顶的小辈,天南姜家绝对会护着,如今姜如遇成了这样,只能说明,是天南姜家护不住了。 姜不疑这么些年在圣地内部,圣地没被攻陷,说明天南姜家仍然在恪尽职守守着黄沙关。 对待这样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的一个家族,毁掉他们如此具有潜力的后辈的资质,这怎能不让人厌恶? 姜不疑心中门儿清,这还是在他不知道天南姜家派出三个主帅级别的人去接姜如遇,仍然遭遇冷脸的情况下。当时姜天霸、姜天信、姜天辰三人可都是抵御魔族、浴血奋战不知道多少次的战士。天南姜家派出他们,未尝不是想卖点面子。 可惜,上陵姜家只看实力,谁实力强横谁就是公道。 姜不疑眺望远方,没有哪一个家族该永远吃亏,一些帐,可以慢慢算了。至于那条魔龙,事关修真界的大事,自然该修真界所有人一起扛,他操什么心? 天南姜家为修真界付出这么多,早够了。 姜不疑痛痛快快消散下去,残魂洒入整个圣地。他坚守了几千年的岗位,累了。 第14章 冰魂犹带香一 姜不疑化作的点点星光从姜如遇手中穿过,落往白茫茫的冰原。 姜如遇下意识右手一握,想抓住这些光点,但等她摊开掌心,手中什么也没剩下。姜不疑这个人,已经彻彻底底魄洒冰山、魂归天地,再不会出现。 须臾,姜如遇身上传来一阵绵密的痛楚,她低头一看,她的左手处已经覆满冰霜,冰霜以惊人之势蔓延开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将姜如遇浑身的血液都搅动起来,让她似在被灼烧,又能体会到亲近。 这是极冰之焰。 姜如遇在此之前从没见过极冰之焰,但她确定,此时给她似寒冰、又似烈焰感受的异火定然是极冰之焰。凤凰一族擅火——这从帮助它们一族涅槃的涅槃业火在天下异火榜排名第一就可见一斑,涅槃业火以能燃烧凤凰神躯扬名,稳坐天下异火榜第一,更何况经历涅槃业火而不死的凤凰,它们的火种能历经涅槃业火而不灭,越历经业火烧灼而越强。 只是太少人见过凤凰的火,才使得业火排名第一。 能焚烧一切、涤荡一切的极冰之焰卷上姜如遇的身体,她却不只不惧,反而有久违的亲近——按姜不疑的释疑,姜如遇是未出生的凤凰胚胎借人族气运而生,那么,眼前的冰凤残念就相当于姜如遇的同族长辈。 冰凤化作的光点在空中相聚,聚集成一只美不可方物,将天地万物都衬托得毫无颜色的冰晶凤凰,冰原的圣洁和它比起来不值一提,它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绕颈而舞,有着一丝不舍和爱护。 它不舍,天下只它一只冰凤,它却连冰凤的传承都无法留下。它注视着姜如遇,冰凤比姜不疑更加了解凤凰灵血,它明明知道姜如遇就是冰凤的胚胎转生,她本该接受冰凤的传承,可是它没有留下传承,她便没了这机缘…… 冰凤担心地看着姜如遇,这只小冰凤以后怎么办?她去哪儿找其他的凤凰遗迹…这一路的危险,她能捱过吗? 幸好,它留下了极冰之焰的火种。这火能够助她此路顺遂些。 它当初留下火种,本是知道魔龙迟早会苏醒,而冰凤一族的极冰之焰是魔龙唯一的克星。 冰凤一边慢慢将火种渡到姜如遇的体内,一边以残念包围姜如遇,姜如遇从没见过冰凤,在这一刻,她却生起无限亲近,就好似天地之间,她能看懂它的每一次舞蹈,每一声轻鸣。她和冰凤残念相依偎在一起,远远望去,就像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凤凰。 冰凤不舍地清鸣一声:之前它只担心获得极冰之焰的凤凰不能阻止魔龙的计划,现在,它却更加担心小冰凤的安危。魔龙穷凶极恶,他知道极冰之焰是他的克星,一定会来对付小冰凤。 小冰凤还这么小,她躲得过去吗? 冰凤歪了歪头,头上的羽毛轻轻颤动,它已经牺牲一切封印魔龙这么久,它的命运,到了小冰凤身上还要继续延续吗?这可是最后的冰凤了。 冰凤不想如此,神魔兽原本相互亲近,最后却走到同归于尽的下场,只能靠托生人族气运来延续血脉,这样的悲剧难道无法避免? 冰凤有些迷惘,但它也知道,此事它不能决定,魔龙绝不可能放过他的唯一克星。 它更无法阻止,那日天降白光之后,麒麟、白泽、化蛇等全都身死,它也已经闭上眼睛等待死亡,没想到那魔龙靠着逆天的恢复能力还能起来,它才不得不以所有魂力和断绝传承的代价封印他。 从天降白光那刻开始,它就不可能活了,它现在拿什么来阻止魔龙、帮助小冰凤? 带着对姜如遇的担忧,冰凤由光点组成的身体渐渐消散……它没有时间了,冰凤猛地,将极冰之焰的火种种入姜如遇的眼内。 一阵刺痛猛地钻入颅脑,姜如遇还没从和冰凤相遇的亲近中回过神来,眼内就像多了一股能毁天灭地的火,痛得她连思考都无法,眼前一黑…… 姜如遇不知道,在她晕倒之后,所有上了年纪的天南姜家人,无论是在练体,还是在练兵的,动作全都一顿,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天空、望向圣地的方向,感觉心口失了一块。 这些年,天南姜家人在外保护圣地不受侵扰,冰凤在内镇压魔龙,以免他出世为非作歹,天南姜家人和冰凤早已形成一种类似族人和图腾的关系。 他们感受到冰凤的消亡,生出一种怅然若失、却不管怎样也弥补不回来的情绪来。 姜天守从书房中抬起头,望向窗外,变天了。 一月后。 姜如遇站在天南姜家的主厅面前,家主姜天守、各主帅姜天霸、姜天信等人也神情严肃地围聚于此。气氛凝滞、沉重。 姜如遇未身着天南姜家的服饰,她一身素色白衣,雪一样洁白的衣服将她的气质衬得更清冷,容色不可逼视。她腰佩长剑,还松垮地别了一只白玉笛。 她这身服饰是中陆的打扮,显然是要离开天南,启程前往中陆。 片刻,姜天守道:“如遇,此时本不是玄阳宗广开宗门遴选弟子的时候,但我已经修书前往玄阳宗,玄阳宗宗主已应允我收你入玄阳宗。” 姜如遇知道姜天守话还没说完,垂手恭等着。 姜天守肃然道:“但你要知道,上陵姜家的子弟大多都入玄阳宗修习。” 姜天霸补充道:“包括那个姜扶光。” 姜天霸深深觉得那个姜扶光不是一只好鸟,凌火道君更不是一只好鸟,如果是好鸟,就不会在当初胡搅蛮缠把事情做绝。说白了,就是贪心自私四字。 他们想把姜如遇留在上陵姜家,又要她发誓一生低于姜扶光。见姜如遇不愿意,又不甘心她带着完整的天赋归入天南姜家。 这次姜如遇如果在玄阳宗碰上姜扶光等人,如果姜如遇低她们一头,恐怕她们不会再说什么。如果姜如遇再比她们强,她们的态度可就不一定了。 可是修士自当一力争上游,得证自己的大道,难道要姜如遇照顾她们的感受,躲躲藏藏的隐藏实力? 见到众人的目光,姜如遇道:“我自当小心谨慎,不行小肚鸡肠之事,不坠天南姜家之名。” 她不想再和上陵姜家的人翻那一堆烂摊子事儿,她此次前去玄阳宗,只是为了寻找姜不疑说的那部法门,但如果别人再次逼上门来,姜如遇总不可能再把左手给废了。 姜天守道:“我从没有怀疑过你的分寸,我只是要告诉你,如遇,你年纪尚浅,不知世上有许多的人是一点道理分寸都不讲的……你此去,把这些传声符带上。这些传声符乃是我们命人特制而成,不怕水侵,不怕火烧,也不用灵力催动,你陷入任何险境都能用它通知我们,我们还准备了一些护身法器,你一并带上。” “这次在玄阳宗,上陵姜家的人不再翻出之前的事也罢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带上东西,作护身之用,遇事别强忍,也别鲁莽。”姜天守道,“圣地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的四叔已经通过圣地进阶,我们天南姜家的人,以后不再不会任人欺侮。” “恩。”姜如遇心内流淌暖流,她去玄阳宗寻找功法的事情,没告诉叔伯他们,他们却没有半句疑问,只担心自己的安危。姜如遇不告诉他们,是怕他们知道实情担心自己,去为自己寻找凤凰遗迹。凤凰遗迹行踪缥缈,连天南姜家的创始人都无法找到。 “叔伯们一向心疼如遇。”姜如遇道,“我也必不会令你们失望。” 她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眼,那双眼内因有极冰之焰,显得更加清冷璀璨,如要直直望进人的灵魂,使人既觉得美至,又如同被攥住了心脏,不敢逼视。 离涅槃业火到来最多还有两年,她这次去玄阳宗,一定要寻到法门。 姜如遇不再耽搁时间,朝众人辞行,姜天信思虑周全,忽然叫住她:“你补血的法子想好了吗?” 他问的是姜如遇使用燃血之法,灵力不继要再补血时该怎么办,那时她无法使用灵力,还怎么能抓住妖兽饮妖兽血? 姜如遇侧着身子回眸,摩挲一下腰间的白玉笛,她的手白,笛身也冰清玉洁般无瑕:“想好了,就用这凝冰笛。” 这凝冰笛乃冰原内的坚冰制成,冰原内的坚冰已有万年,浸润进了冰凤的威压,姜如遇拿极冰之焰融冰做成了它。 别人吹奏只是普通玉笛声,而她具有凤凰灵血,体内有极冰之焰,相当于是一只人形凤凰。虽年幼,不如那只冰凤前辈,但哪怕是年幼的凤凰威压,也足以号令百鸟。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姜如遇使用燃血之法陷入血力不足、无法使用灵力的地步,她便可以吹奏凝冰笛,让鸟族妖兽赶过来,借她鲜血。 姜天信见姜如遇心中有谱,颔首:“你知道就好。” 时间不等人,姜如遇朝众人挥手远行。 她一个人、一柄剑,这就朝中陆玄阳宗出发。 哪怕玄阳宗或许存在着令她尴尬的故人,存在未知的危险,她也不能停下脚步。两年,如果她寻得到那门法门,她就能有活下去的希望,如果寻不到,这两年,就是她剑道生涯的终章。 所以她,一刻不能停。 姜如遇握住剑柄,朝阳的暖光洒下来,暖不了她身上的极冰气息,她背对着天南姜家的人,缓和的表情也不再有,只疾速前行。 姜天守等人没送太远,天南姜家总是希望孩子更加独立坚强,有远行勇气,只是这孩子太有勇气太理智了些,才在中陆遭遇了那些,现在还敢去玄阳宗,也不怕碰到上陵姜家的人,她勇敢理智得太过。 如果这就是原天骄榜第一应该具有的心性,那么,这样的第一,也太过孤独。 他们眺望姜如遇的背影,默念,山高水长,一路珍重。 第15章 冰魂犹带香二 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玄阳宗依山傍水,山是翠峰天碧,水是月落秋水,任谁都要说一声玄阳宗风光独到。 山脚下本有灵市,一到下午便开市,用来让修士们交易物品。现在玄阳宗的修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翻来覆去挑看着摊位上的灵器、符篆。忽而,纷闹的灵市安静下来,一些人觉得奇怪,大白天的怎么就悄没声儿? 他们顺着人的视线望过去,便看到船上下来一个腰佩长剑的白衣女修。山光湖色顿时被她夺去颜色,岸边簌簌的白玉兰落到她的肩上,身后是澄澈的江水,雅致的中陆秀丽景色也没让她的气质变得稍微温柔些,她如冰溪照雪,孤月浸江。 有的美人让人见之便生亲近之意,有的美人则让人心生自卑不敢接近。姜如遇无疑是后者。 玄阳宗山脚下的灵市自然大多都是玄阳宗的人,他们见姜如遇一下船便走向通往玄阳宗的山阶,又没穿玄阳宗的服饰,不免有修士提醒道:“这位姑娘…你不是玄阳宗的弟子,可以乘飞鹤上玄阳宗,节约些脚力。” 姜如遇回头,视线和那弟子的视线一接,那弟子反而不好意思。 她道:“我是来拜师的,按照玄阳宗的规矩,应该走上去。” “这……”那弟子看姜如遇身上没什么修为,却也不忍打击她,“现在不是玄阳宗开宗收徒的时候,姑娘来错时间了。” 看这女子的修为,不过才灵心期,她修为这么低,恐怕爬不到山腰就爬不动。见姜如遇好看,这弟子想提醒她一下。 “没关系,我心中有数。”姜如遇谢过他后走上玄阳宗的山阶。 玄阳宗上。 姜扶光本静静在监察室打坐修炼。忽然,她手腕处的黑链发出一点白光,将姜扶光从打坐的状态拉出来。 她疑惑地看了眼手腕的黑链,这黑链是祖母送她的宝物,是用无烬星海中的石头做成,相传,那石头上沾过剑仙身陨时的血,所以天生就对剑、剑灵一物有压制作用。祖母又在石头上刻了秘法,让她时时刻刻佩戴在身上,用来压制、收服兰若剑剑灵。祖母告诉过她,黑链发出的光越亮,说明兰若剑剑灵越不安分,越要反主。 姜扶光起初带上黑链时,黑链一天几乎要发出几百次亮光。到现在,黑链只偶尔发出微光,从没像刚才那样发出这么耀眼的白光。 姜扶光担心地捏紧拳,不该这样,祖母明明说兰若剑灵已经远不如当初,不久她就能彻底收服它。 难道…… 姜扶光心中浮起一个让她最怕、最不愿意面对的猜测,她现在在监察室,监察室内有十多面水镜,分别监察从山脚到玄阳宗的几条路,用以保卫玄阳宗的安全。姜扶光指生亮光,飞到水镜上,刹那间,水镜上清清楚楚地浮现一切景色。 姜扶光浑身僵硬地看着镜中的姜如遇,果然是她,她来了。 她一到山脚下,还没有到兰若剑面前,兰若剑剑灵就已经如此,等她到了自己面前,难道兰若剑还敢背主不成? 姜扶光瞬间汗湿衣衫,她慢慢回想祖母说的秘法对兰若剑灵有绝对压制作用、再加上姜如遇不可能再有那样的右手剑天赋……姜扶光这才稍稍平静下来,只是,她看着水镜里的姜如遇,仍然有些不适。 薛归宁正巧推门而入,一眼看到在水镜前魂不守舍的姜扶光。薛归宁剑眉微蹙,他这师妹一直气度优雅,现在怎么了?薛归宁虚扶姜扶光一把:“姜师妹,你怎么了?” 他看向水镜:“你还打开了水镜,是出了什么问题?”薛归宁下意识以为出了安全问题,要去检查,姜扶光一把拉住他,苍白着脸摇头:“师兄,我没怎么,只是看到了一个故人。” “故人?” 姜扶光目露疲倦地抱坐着身体,斟酌语句把当初的事情说出,只隐瞒了兰若剑灵的事情,兰若剑灵的事情很复杂,涉及秘宝,她不想透露:“师兄,她定是不甘心,才来找我了,否则她才灵心期,上玄阳宗来做什么?她肯定不甘吧,当初在上陵,虽说家族给她提供了许多灵丹、灵器,但是她也天赋不错,否则不可能修到凝丹期,现在她经脉受损,恐怕是要来找我麻烦。” 姜扶光自嘲:“来者不善,我可能要被……” 她好似又要颓丧地低下头,薛归宁从没见过姜扶光这样,在他看来,姜扶光努力修习,本是个极有朝气、向上的女子。薛归宁看不下姜扶光如此自甘堕落,把她的身体掰正,道:“她修为经脉的事情是凌火道君所做,道君想要做什么,你一个孙女又岂能干涉?她当初修到凝丹期,可是你看她现在的修为……” 薛归宁指向水镜中的姜如遇,姜如遇仍行走在阶梯上,此时恰好抬头看天色,她眼眸极度冰冷,乍一见像是刺骨的寒冰。一双养着极冰之焰的眼睛。 薛归宁只失态一瞬,修士虽不能完全堪破世间皮相障碍,但也不像凡人那样迷恋。他正色对姜扶光道:“你看,她现在只有灵心期。哪怕她经脉受损,如果她真天赋远超旁人,这么久了,她重修至少该修到灵心巅峰。她却没有,这说明,要么她当初的修为是靠你家的灵药堆上去的,要么,则是她心性不佳,无论是哪一种,你都不该这么自责。她的修为不是你废的,你之前也告诉过我你在天南过得有多苦,在天南的二十年,反而耽误了你的修为,所以,你不欠她。” “反而,你在天南姜家过的那二十年,耽误你修习的日子,她能还你吗?” “……可我还是担心。”姜扶光仍有些虚弱。 薛归宁看她还是有些没回过味儿来,道:“你跟我走,去山门看看她到底要来做什么。她若真是来寻你的错处,你放心,还有我。” 薛归宁心疼姜扶光,这个女孩儿自小受了那样的苦,她还那么善良,现在不只不怨姜如遇,还这样自责。 他义薄云天带着姜扶光出门,一路上都有人朝他行礼,薛归宁在半月前修到凝丹期,是玄阳宗内的天之骄子。 他带着姜扶光刚到山门口,就见到姜如遇已经站在那儿。山风把她身上的白衣、墨发吹得像散在水里的花,本人比水镜中更显凉意。 薛归宁大步走上前,山门口除了姜如遇,还站着守门弟子和一个执事长老。 长老手中拿着一个玉牌,正递给姜如遇:“这就是我们玄阳宗的弟子玉牌,以后你进出山门都得靠它……” 弟子玉牌?姜扶光见姜如遇纤长的指尖要碰到弟子玉牌,有些惊惑,姜如遇要拜入玄阳宗?薛归宁也一愣,但他马上想到如果姜如遇真是要对付扶光师妹,那么她肯定会选择长留玄阳宗。 薛归宁立马阻止白长老,用手挡在二人中间,再回身道:“白长老,你为何要将弟子玉牌给她?现在不是玄阳宗开宗收徒的时候。” 姜如遇的指尖离弟子玉牌本只有纤指,见薛归宁身带敌意,旁边站着姜扶光,还无缘无故阻挠自己得玉牌,便把他的来意猜了**不离十。没有人乐意无端被如此坏事,更何况姜如遇为了拜入玄阳宗,已赶路两月,铁打的人也累了。 累了,就不想被阻挠费时。 姜如遇避开薛归宁的手,要去拿玉牌,薛归宁劈手往她手腕处擒拿而去,想锁住她的手,姜如遇面无表情反手一劈,薛归宁的擒拿手便扑了个空,被劈到的地方更是隐隐作痛。还不等他的痛退完,姜如遇的手已经如游鱼般穿过去。 和剑修玩手上功夫?剑修,三尺薄剑能力拔山兮,也能蜻蜓点水剑过无痕,靠的就是练到极点的腕力和出神入化的控制。 姜如遇顺利拿到玉牌。 薛归宁不想自己一击落空,虽然他刚才大意没用灵力,但也感觉没控制到这个灵心期的修士是受到奇耻大辱。薛归宁不服,手上生风,还要朝姜如遇而去,白长老见事情恶化,道:“归宁,她是宗主应允破例收下的弟子,天南的姜如遇,对吧?” 白长老作为执事长老,管的是诸多杂务,也就说明他在宗门内地位不算高。 他朝姜如遇眨眨眼,期望姜如遇配合他一下。姜如遇一思索,虽仍未收回对薛归宁的戒备,却也道:“是,我来此是为拜师。” 她将手中的弟子玉牌拿起来,同薛归宁的视线平齐:“宗主已然应允,如果你有异议,请去寻宗主。” 她言辞冷漠,态度就像一块坚冰,薛归宁在宗门内是长老之子,天纵英才,宗门内无论男女弟子,见他都给三分薄面,像姜如遇这样修为低却态度硬的,少之又少。 他正要发作,姜扶光却道:“师兄……” 她见事情把宗主都给扯出来了,既然此事是宗主答应的,薛师兄再有异议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是算了,免得给宗主留下不好的印象。 姜如遇这是今天第一次听姜扶光出声,她不关心姜扶光说什么,只望向姜扶光的腰:她没带兰若剑出来。 姜如遇记得她断手的时候,兰若剑的剑刃忽卷,是因为有剑灵?姜如遇没问姜扶光兰若剑的事情,她并不想提起之前那段阴差阳错的往事,只要姜扶光会用兰若剑,她早晚能确定兰若剑是否已生出剑灵。 姜如遇不是想夺回剑灵,剑灵从兰若剑中生出,兰若剑本剑为上陵姜家之物,她不能拿走。而如果把剑和剑灵分割开,别说上陵姜家不会乐意,就连姜如遇自己也不想。 剑是剑灵的温床,失去温床的剑灵无法得到好的滋养。她只是想确认,是否真有剑灵?如果有,看一看它她也如心中牵挂落地。 姜如遇见姜扶光没带兰若剑出来,她没其他要找她们的事情,便叫着白长老想离开。 然而,薛归宁忽冷不丁道:“玄阳宗乃当世第一宗,内门弟子的门槛最低都是明道期,姜如遇,你不过区区灵心期,有什么资格拿这属于内门弟子的玉牌?” 薛归宁说的大致没错,要成为玄阳宗的内门弟子,要么是明道期,要么,则是修真界世家大族嫡系后代。姜如遇是天南姜家人,按照她的身份,可以拿这内门弟子的玉牌。 但薛归宁故意说此话,不过就是为了羞辱姜如遇没有本事,只靠家世。 姜如遇不意外薛归宁的做法,在她做的那个梦里,姜扶光的朋友们的确都不喜欢姜如遇。尤其是姜如遇失去凤凰灵血和修为后,更是被人人踩踏。 薛归宁上前一步:“你若没有资格,就趁早把弟子玉牌拿出来。玄阳宗以实力为尊,你只是灵心期,应当回到你该去的位置。其实,我也很好奇,你区区灵心期,长途跋涉来到玄阳宗,真的只是为了拜师……还是为了报复别的人?” 他言辞犀利,似不经意地用身子护住姜扶光。 姜如遇颇觉可笑,梦里梦外,都是这样可笑的发展?因为她在上陵姜家被养了二十年,待在上陵姜家会被认为贪图荣华,离开上陵姜家后来到玄阳宗,又要被认为是报复姜扶光? 她就应该一辈子避着姜扶光走?这样的原罪论大可不必。 姜如遇道:“我来此拜师,自是为了修为。” “可你不过是灵心期!” 姜如遇抬起手,手心就是那枚弟子玉牌:“灵心期也有修道的资格,我没有时间想其余的事。你认为我不是,那么来,这里是弟子玉牌,你拿走。” 白长老一惊,想劝姜如遇,姜扶光则眼神一闪,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发展。 薛归宁虽意外,却也觉正中下怀,他的确认为修为低微的姜如遇来玄阳宗就是为了对付姜扶光。 他冷哼一声:“你当我不敢么?” 薛归宁手聚灵力,左手朝姜如遇手心的弟子玉牌而去,右手却探往姜如遇的剑。薛归宁心中冷讽,他刚才吃了一次大意的亏,当然不会吃第二次。姜如遇会把弟子玉牌白给他?他才不信。 薛归宁成功封住姜如遇未拔的剑柄,对付一个剑修,先制住她的剑就是最应该的。但,姜如遇片刻不慌,她反手从腰间抽出凝冰笛,凝冰笛笛身极美,虽然不是灵器,薛归宁还是谨慎地伸手去挡此笛。 他吃了姜如遇一次亏,现在太过小心。 然,凝冰笛乃冰原内的万年坚冰做成,薛归宁没有姜如遇的血脉,一碰到凝冰笛,他的手就像被寒冰刺入骨髓,这种冷迅速从他的手臂传入肩膀,还有往下蔓延的趋势。 薛归宁大骇,赶紧将手从凝冰笛上抽出,姜如遇却在此时变招,她将白玉一样的笛子使出长剑的感觉,剑的精准、锋锐、快速在她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这般猛攻之下,薛归宁甚至看不到哪里是笛子哪里是笛影,他只觉在面对无数柄剑,等他好不容易分出来,要去制住凝冰笛时,姜如遇已经在他分神之时抽出自己的长剑。 剑光一划,冰凉的剑尖抵在薛归宁的喉咙处,差一点就刺进去。战斗结束。 “你是内门弟子还是精英弟子?”姜如遇睥睨薛归宁:“我不清楚玄阳宗的规矩,但我能胜过玄阳宗的内门弟子还是精英弟子,这样的我够资格进内门吗?” “够  、够够……”白长老咽下唾沫打圆场,他只是来发一块弟子玉牌,没想到碰上这样的事。哪里不够资格呢?薛归宁可是玄阳宗内的佼佼者,她这次胜过薛归宁,如果再去做外门弟子,薛归宁还怎么活? 薛归宁浑身僵硬,不敢相信自己在用上灵力还是先手的情况下,居然又输给她。 他没有用灵器,但是,以他的修为地位,能够说刚才他没拿灵器,所以不算输给这个灵心期的女子?薛归宁丢不起这个脸,但也不服,他猛地看向姜如遇的凝冰笛:“是你这笛子有古怪!” 什么灵器能握住就那么冷。 “是你主动来握住我的笛子。”姜如遇道,“你的擒拿手输给我,所以忌惮我,哪怕我这只是一只除了通体寒凉没有其余任何作用的笛子,你也要来制住它,你不理会它就没事了。” “生死之战,除招数修为之外,还需搏心。你搏心输给我,很难理解?如果你把臆想我来玄阳宗是为了报复别人的心思拿到修炼上,恐怕也不至于以这么高的修为这么快输给我。” 第16章 冰魂犹带香三 “你……” 薛归宁的脸色青白交加,显然,以凝丹期的修为输给区区灵心期的姜如遇,他心中气愤难平,却不得不承认他没办法反驳姜如遇的话。战斗就如同用兵,兵者,诡道也。两方修士交手除了修为高低之外还应该具备料敌、审势、出奇、守备的能力。 他,便是在料敌和出奇方面落了下乘。 薛归宁此生从未受过这等挫折,见他脸色不虞,姜扶光也微微蹙眉,她声音淡雅徐徐,对着姜如遇道:“这……恐怕不能这么说,你只是胜了薛师兄一招,但如果再打下去,你不过是灵心期,你们的灵力多寡有如天差地别,你怎么可能再胜过薛师兄。因此,薛师兄并不算输。” 姜如遇低声嗤笑一声,并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 倒是薛归宁脸色蓦地涨红:“姜师妹!” 姜扶光被薛归宁厉声呵得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她失言了。她只能歉意地朝薛归宁使了个眼色,退到后面。薛归宁脸上红得燥热,他是凝丹期,比姜如遇足足高几个大境界,如果按照姜扶光所说,他败给姜如遇后还要靠着灵力和拖延战术再去胜过姜如遇,那么他成什么人了?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薛归宁这点气度还是有,他虽气愤,却仍然道:“这次,是我输了。” 他艰难地说完此话,又道:“但再有下次,我绝不可能输给你。姜如遇,小聪明只能逞一时之快,让修士安身立命的只有修为和实打实的境界。” 姜如遇道:“你赢了我再说此话不迟。” 薛归宁又被气得一堵,怒然拂袖而去。姜扶光深深看了姜如遇一眼,她为何这么有自信?她不过是灵心期,怎么敢挑衅薛师兄?难道,是自信兰若剑剑灵会去追随她?姜扶光心中一紧,赶紧跟上薛归宁的脚步。 白长老擦擦额上的汗,还是年轻的小修士有活力,一言不合就开打,相比较之下,他是没这种心力了。白长老虽对修炼不算上心,领了管理俗务一职,但他倒还挺欣赏姜如遇。 这个顶顶好看又冷得紧的小姑娘,听说她虽然是天南姜家的人,但从小也在中陆长大,怎么他瞧着她骨子里有股天南的悍然作风——可不是每个刚到玄阳宗的灵心期修士都敢和凝丹期修士交手。 白长老有心提醒道:“刚才和你交手的修士叫做薛归宁,是我们宗门薛长老的长子,薛长老是归虚期巅峰之境,只差一线就能到返真期。” 姜如遇心中一动:“长老是担心薛长老为子出头?” “哈哈……”白长老不正面回答,“薛长老生平最疼他的子女哈哈,哈,不过归宁自己的事,归宁自己也能解决。哈哈,薛长老也在外云游几年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姜如遇认真的思考一下:“无事,债多不愁。” 白长老一噎,再想想姜如遇好像之前惹过凌火道君不快,凌火道君可是返真期的道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叫做债多不愁。 姜如遇双手交握,朝白长老躬身行礼:“弟子多谢长老提醒。” 白长老轻咳一声,没想到姜如遇还这么懂礼貌。倒不是说她看起来不懂礼貌,只是刚才她和薛归宁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深入白长老的心。现在白长老对姜如遇的礼遇还有些受用,眯了眼:“没事,举手之劳。” 他道:“我带你去听水堂,宗主让我给你内门弟子的令牌,想必他今日会给你指派一个师尊。” 在玄阳宗,内门弟子才有资格被师尊收为徒弟,外门弟子只有统一发的功法,听一听公开的讲座。 去听水堂的路上,白长老都在给姜如遇交代一些事情:“我们玄阳宗有个诨名,被叫做天下第一大宗,这是因为我们宗门包罗万象,刀、剑、棍、丹、阵等方面我们宗门都有不少长老涉猎,返真期道君我们宗门更是有四个。” 姜如遇仔细聆听,白长老又道:“玄阳宗藏书万卷,功法、星象之书浩如烟海,全放在摘星楼。这些书籍你们都可以借阅,但是需要在领事堂领任务,去赚取门派贡献值才能借阅相应的书。这一点,你以后到了领事堂就能知晓。” 姜如遇把摘星楼记在心里,她需要寻的能引阴灵之绝的书,八成就在摘星楼。 听水堂。 玄阳宗宗主宗贤坐在上首:“你们现在还没考虑好?谁能收姜如遇为徒?” 底下坐的峰主们都不说话,宗贤沉声道:“本座已经答应姜天守,将姜如遇收为内门弟子,你们每个人都不说话,是要本座做一个失信之人?清鹤峰,清水峰,姜如遇用剑,你们也用剑。” 清鹤峰峰主是个留着八字胡的男子,闻言起身:“我收不了。”他一摊手,“姜如遇如果仍然是之前在上陵表现出的天赋,不用宗主你叫我,我能亲自飞去上陵收她为徒,但现在……宗主,我收这样一个经脉已毁只剩灵心期的弟子做什么?不是白白堕了我的威名?” 宗贤横他一下:“哼,如果她经脉没毁,你便是飞去上陵又能有什么用?” 这倒是实话。玄阳宗密切关注着一切人才,早在几年前,他们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姜如遇收纳到玄阳宗,不能被其他宗门抢了先,就连玄阳宗当宝贝一样供起来的一位返真期修士也对姜如遇有意向。 宗贤朝清水峰的方向望过去,清水峰峰主忙摆手:“宗主,你可别害我。凌火道君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我不敢收姜如遇。” “我是法修,我更收不了。” “宗主,你何必收下这个人?她之前天赋的确很好,但现在天赋全毁,还被凌火道君不喜。宗主你要给天南姜家面子,何不收下他家族里的另一个人,一定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难道不闹心吗?想想,看见现在已毁的姜如遇,就会想到当初她的惊才绝艳,除了闹心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别提凌火道君早在中陆的关系圈里打过招呼…… 宗贤越听越不喜,他为什么要收下姜如遇,他难道不知道姜如遇经脉已毁、右手手筋已废?但那是原天骄榜第一!天骄榜评选严苛,如果没有足够有天赋的百位天才,天骄榜根本不会排。 天骄榜已经连着没有排三次,好不容易排一次,姜如遇是货真价实的第一,这让收到姜天守信件的宗贤如何不心动?那种感觉就像是绝世美味忽然主动跳到他的碗里,爱才的他怎么能忍住这种诱惑?哪怕她废了,宗贤也要赌,赌她能起来,或者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现在心里堆满火,往底下逡巡一眼:这些峰主要么和剑修相去甚远,要么担心堕了自己的威名,要么就是忌惮凌火道君的威势,他们都看得出来,凌火道君如果不是真厌恶姜如遇到了极点,如何会屈了道君的面子,暗示他们收姜如遇为徒要慎重。她是要绝了姜如遇修道的路。 这样的态度心性,宗贤哪怕告诉他们姜如遇是原天骄榜第一,把姜如遇塞给他们,也是糟蹋了。 如果没有足够的魄力,绝对无法带着一个原来的天才从低谷回到顶峰。这些峰主在自己修习上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但是收徒的心态和水平,却各自不一。 宗贤试图再找一次,如果再找不到,哪怕他亲自收了姜如遇为徒又如何?除开清鹤峰、清水峰外,还有松筵峰也是剑修峰主,但这个不行,他已经收下姜扶光,不妥。 在宗贤快要放弃时,忽而,他注视到一直瘫在椅子上睡觉的灯月峰峰主,宗贤眸光一闪,灯月峰峰主也是归虚期,他用的是一根黑漆漆的烧火棍……在玄阳宗,这个灯月峰峰主最不起眼,懒懒散散,但宗贤确认自己不会看错人。 宗贤正色:“灯月峰。” 灯月峰峰主干干瘦瘦,指甲上还有泥,一点看不出高手风范,他翻了个身睡觉,宗贤抬高声音:“灯月峰,本月月供……” 灯月峰峰主马上睁开眼:“哪里?” “额……”灯月峰峰主是个老头儿,起来后发现满堂的人都看着他,立马正色:“宗主……” 宗贤懒得和他饶舌:“你收姜如遇为徒。” 灯月峰峰主完全没听刚才的话,闻言一愣:“姜如遇,是上陵的那个姜如遇?她不是去天南了?这,我不好收她为徒啊,我峰下的亲传弟子只有一个脑子有点问题的男人,再加上我这个形象,收一个女弟子,有时候我不好教……” 宗贤冷哼:“就是你,你身任灯月峰峰主这么久,只有一个弟子,远低于其他人,现在你如果再不为宗门做事,我就断你们峰的月供。” 一说到月供,灯月峰峰主便老实了:“这,好吧。” 宗贤看着这一群人都来气,一个个修为高有什么用,让做点什么事一有难处就推三阻四,他哼道:“散会!灯月峰,你留在这里等着带姜如遇回峰。” 所有人陆陆续续散开,宗贤快走出去时,虽觉灯月峰峰主不像别人,但还是想传音嘱咐一句:“姜如遇虽现在资质差,但她曾是原天骄榜第一,你不可……” 传音到一半,宗贤愕然发现灯月峰峰主又在打瞌睡,是否是原天骄榜第一,他真是毫不在意。 宗贤头疼,这是一群什么人?不是过于势利眼就是完全不势利眼,师尊把玄阳宗交给他的时候没说过修习简单,带人这么难。 他赶紧离开。 这时,姜如遇已经被白长老带到听水堂外,她走进去,里面空荡荡,只有一个在椅子上睡着的老者,这是宗主指派给她的师尊? 她还未询问,灯月峰峰主就猛地睁眼,一下朝姜如遇望过去,原本稀松的睡眼忽然发亮。 姜如遇见他修为不俗,行礼:“不知前辈是?晚辈姜如遇,白长老告诉我让我在此处等师尊……” “哦呵呵。”灯月峰峰主发出一声奇怪的笑声,姜如遇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去,她气质冰冷,灯月峰峰主再奇怪的笑声都没让她表情破功。 灯月峰峰主围着姜如遇左看看右看看:“你是不是做事很不讨喜,大家都或多或少讨厌你?哎呀,如果是这样可太适合做我的弟子了,我们一整个峰的人都这样。” 姜如遇沉默须臾:“我应该没有。” 灯月峰峰主“哦呵呵”地发出奇怪的长笑:“这就奇了,你不是不讨喜,那群人怎么可能把你留给我当徒弟。哦呵呵,不管怎样,捡到宝了。” 姜如遇看他笑得肩膀耸动,还是得提醒他:“我修为废过一次,经脉近乎全损,本用右手剑,但是右手手筋已断。”她垂下眼帘,“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天才,你如果收我当徒弟,可能会……” 姜如遇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绝大多数修士都只会拿她当废物,不会高兴收她为徒。 “哦呵呵,怪不得,怪不得这么个好苗子能落到我手里。”灯月峰峰主听到手筋经脉全损时,微带冷芒,却又马上恢复喜形于色的样子,“来来来,叫句师尊听听。” “……师尊。”姜如遇从善如流,但她实在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如此高兴?她身上所剩的唯一看得出来的优点是凤凰灵血,但他也不该如此高兴。 “好好好,哦呵呵,这样为师就不计较你刚才吵醒我了,对了,给你说,以后在我们灯月峰你千万不要吵醒为师睡觉,否则为师可能会揍人。对了,你现在离我远点,你离我近了我浑身疼,哦呵呵,乖徒弟,师尊这就带你回灯月峰。” 姜如遇不懂他的意思,为什么他会浑身疼?她的身上有什么吗?奇怪。 第17章 冰魂犹带香四 姜如遇同灯月峰峰主回灯月峰,她虽是第一天来玄阳宗,但容貌绝美气质孤高,在整个玄阳宗都挑不出第二个,更别说她初来乍到玄阳宗,就在山门口同堂堂凝丹期修士动了手。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玄阳宗就传遍姜如遇的名字。 薛归宁此时正在屋内生暗气,他左思又想,仍咽不下那口气,拿出自己的双锏想去练锏。姜扶光立在一侧,知道他心里不好过,又恐薛归宁因自己而丢脸,让他对她生了嫌隙,自责道:“薛师兄,此事都怪我……” 薛归宁红着眼睛,见姜扶光娴静柔弱,还一力把责任揽下来,哪里可能怪她,他道:“我此次技不如人,不关你的事。” “哥!”门外跑来一个白色底衣,绯红外衫的女孩儿,她小炮弹一样跑进来,“哥,你认识那个叫姜如遇的?” 薛红羽是赤霞峰的内门弟子,也是薛归宁的亲妹妹。薛归宁见她又提起姜如遇,皱眉:“你怎么知道她?” 薛红羽先是坐下倒了杯茶,一口咕嘟咕嘟喝下去,才道:“我听说的啊,现在宗门都传遍了,哥……”薛红羽眼里带了几分鄙视,也只有她才敢这么对薛归宁:“你怎么能和她在山门口打起来,人家远道而来,还是个女孩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和别人打起来?” 薛归宁一听这就气:“你以为我想打?”他猛地站起身,“她当时好战的心不比你哥我差!” 姜扶光也朝薛红羽摇摇头:“红羽,此事真不是薛师兄的错,是姜如遇……她言语不怎么客气。薛师兄是精英弟子,她刚到玄阳宗是内门弟子,就敢用言语挑衅薛师兄,薛师兄这才出手。” 薛归宁点点头。 薛红羽拧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可是,我听人说是哥你主动去山门找的姜如遇,你无缘无故去找她做什么?你不去找她,她总不可能挑衅你。” 薛归宁来不及说话,姜扶光就微微垂眸,目带歉意朝薛家两兄妹望去:“此事说来怪我……我和姜如遇有些嫌隙,这次她千里迢迢来玄阳宗,许是为了对付我,我……我从小虽流落天南,吃了一些苦楚,但好歹也受过姜如遇长辈的恩泽,再加上我祖母之前对她做了不好的事,她便是真对付我,我也不忍心还手。我不知自己该如何做,薛师兄见我难受,才想去山门口找她问个明白。” 她目中似有千言万语,望向薛归宁:“只是没想到,她对我的恨意已经牵连到薛师兄,是我害了薛师兄。” 姜扶光说着就要朝薛归宁福身,薛归宁见她这般为自己着想,赶紧拦住她。 薛红羽自幼什么也不缺,心思单纯,她见姜扶光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大度,也很为她心疼:“……这么说来,姜如遇有些过分。” 姜扶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忽然,薛红羽又拍手道:“不对!我听说姜如遇才灵心期,她这点修为怎么敢来报仇,扶光姐姐你有凌火道君撑腰啊!况且,她如果是为了报仇来找扶光姐姐,就该和扶光姐姐你打架,怎么会和哥哥打架?” 姜扶光一愣,斟酌道:“也许,她认为薛师兄是我的帮手。” 薛红羽却摇摇头:“不是啦,我都听说了,是哥哥说她不配当内门弟子!”单纯的薛红羽在薛归宁面前道:“哥,你真是的,她的内门弟子身份是宗主给的,你也要横插一脚。你不挨揍谁挨揍?” 薛归宁被气得咬牙,又不好说薛红羽的不是。 单纯的薛红羽道:“况且,你没听扶光姐姐说吗?扶光姐姐和她原本就有点嫌隙,有嫌隙自然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扶光姐姐一向善良,姜如遇好端端的来宗门拜师,你上前去指责她来宗门是为了向扶光姐姐寻仇,无疑加深了她和扶光姐姐的矛盾,别说姜如遇不开心,扶光姐姐也不会高兴的。” 薛红羽可喜欢姜扶光了,她从小没太多玩伴,姜扶光一出现,温柔娴雅,还和自己哥哥好,她很是喜欢。她上前亲热地挽着姜扶光的胳膊,撒娇道:“扶光姐姐方才才说过姜如遇的长辈对她有恩泽,她不忍心对姜如遇出手,肯定也不喜欢哥哥你这么做,对吧,扶光姐姐。” “……”姜扶光心里有些为难,她当然不想真的对姜如遇好,说那话不过是维持自己的形象,可是薛红羽居然当真了! 她道:“红羽说的本不错,但……” 薛红羽眨巴眼睛看着她,姜扶光艰难道:“但是人的善心总不是无止境的,她对付我没什么,如果对付薛师兄,对付我身边的人,我自是不吝于对她出手。以后,还请红羽妹妹被她冒犯时不要因我之故,对她留情,人若不分善恶,如何修真……” 姜扶光垂眸,事实上,她心里想的是人若修到了高处,恶也能是善,她的祖母凌火道君就是最好的典范。 薛归宁本就对姜如遇有气,见姜扶光如此说,颇以为然地点头,继而对薛红羽道:“你今日怎么总为她说话?你到底是谁的妹妹?” 姜扶光也不解地看着薛红羽,她记得她来玄阳宗时,对薛家兄妹用了好一番心思,薛归宁和薛红羽才渐渐接纳她。凭什么姜如遇来到玄阳宗第一天,薛红羽就对她另眼相待? 薛红羽不好意思地吐舌,被发现了。 虽然姜如遇揍了自己哥哥,但薛红羽不认为灵心期的姜如遇真能给自己哥哥造成伤害。她自幼长在玄阳宗,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对于孤身来到玄阳宗,还敢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和自己哥哥叫板的姜如遇,有股说不出的欣赏。 薛红羽避开不谈这个事:“我当然是哥哥的妹妹。对了,听说姜如遇被宗主亲自指派了一个师尊。” 薛红羽满眼亮晶晶:“她才灵心期,宗主就这么看好她,我听说当时听水堂内的峰主们个个都不怎么想收姜如遇,宗主力排众议,一定要保她。” 薛归宁嗤一声:“她现在的天赋,自然谁也不想收。” 姜扶光却颇有些不舒服,她听薛红羽用赞扬的语气说姜如遇已经很不自在,更何况听到她说宗主也对她另眼相待,让她再度想起她学剑时的阴霾——表面上她回了上陵姜家就一帆风顺,但是当剑师们教她时,那股竭力掩藏也掩盖不住的淡淡失望根本瞒不了她。 她在剑道上的天赋不错,可是,永远、永远被姜如遇右手剑的天赋压着,就连兰若剑都不服她。 姜扶光为薛红羽整理衣服上的褶皱,避开她单纯的眼神,道:“那么到最后谁收下她了?”她微弯唇角,“恐怕宗主要许以利益,才有人愿意收下她。” 薛红羽道:“灯月峰峰主!” 姜扶光的面色陡然舒畅开来,灯月峰峰主?这个峰主她远远见过,邋遢、懒散,灯月峰的地位也不高。 姜扶光掩唇:“灯月峰吗?灯月峰峰主也不错,只要姜如遇跟着他好好学,必定有进益。” 才怪。 她希望姜如遇永远也不要起来,这样,才能让兰若剑看看,它到底该效忠谁。 灯月峰。 姜如遇在灯月峰待了十日有余,灯月峰峰主不许她外出,她更没法去摘星楼。 她此时正站在一棵树上,灯月峰峰主不爱理事,所以灯月峰弟子的弟子服是:里面是玄阳宗各峰统一穿的白衣,衣服上绣有暗纹,外边的外衫则不像赤霞峰那样的红色,也不像清水峰这样的绿色,而是水墨般的黑。 姜如遇穿着,整个人都像是一滴冰冷的墨,或者是缥缈的水墨画。 一群鸟飞过……姜如遇足尖轻点,整个人轻身上旋,朝鸟群中探去——她要得到鸟儿胸部最软的绒毛,每一只都要。姜如遇速度再敏捷,她也没法飞,更何况天上还盘旋着绛鹰。按照灯月峰峰主的规定,她不能用剑,更不能伤害飞鸟,只能被动挨打。 因为这是试炼,她也不能使用冰凤威压。 很快,姜如遇就被一群鸟、鹰踹到底下的池子里……再被池里的尖嘴鱼戏弄,这些尖嘴鱼咬人非常疼,这样循环往复多次,她终于收集到足够的鸟羽。 到了晚饭时间,姜如遇面无表情叉了几条咬人的尖嘴鱼,再烤了几只鸟,作为晚餐。 灯月峰峰主吃得满嘴是油,姜如遇端着两只鸟,照例按照灯月峰峰主的吩咐,不给埋在土里的师兄送去,她无心吃饭,道:“师尊,徒儿有一事不明。” 灯月峰峰主“嘿嘿”笑了两声,撤下一只鸟腿:“为了修炼的事情?” 姜如遇道:“是。师尊这几日让我如此训练,对我来说收效不大,我现在已经能够得鸟羽而不掉入湖泊。” 姜如遇知道这样不使用灵力能训练反应力,但她的反应力、速度都已经到达化境,她起初会被鸟踹入湖泊,是因为必须下意识收着自己攻击的本能。到现在,她已经能用理智控制那种微小的战斗时的本能。 这样的方法有效,但是对姜如遇来说,收效甚微。姜如遇知道自己经脉已毁,师尊不好教授自己如何修炼,但是如果仅仅是这样训练反应力,姜如遇就想酌情练习——她想出灯月峰,去摘星楼,她只有两年时间,否则将受涅槃业火侵蚀。 灯月峰峰主看了眼被姜如遇收集好的鸟羽,这进步,真大,顶顶的快。他嬉笑道:“嘿,教个天才就是和教别人不一样,学的快,但也有主见。”说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嘚瑟尖笑:“哦呵呵,为师赚大了。” 姜如遇现在听到这种含着三分嘚瑟、三分奸诈、四分欠扁的笑已经毫无反应,等着他解惑。 灯月峰峰主道:“看在你进步那么快的份儿上,为师就告诉你。” 他放下手里的鸟腿,带着姜如遇去一片空地上,继而,他周身泛起淡黄的光,整个人盘腿朝天上飞去。与此同时,他扔一个石头把关着的鸟雀们放出来,说也奇怪,灯月峰峰主没使用任何隐匿的功法,但是四散奔逃的鸟儿们居然没一只避开他的,无论他变换了什么姿势,鸟雀们都没躲避。 姜如遇看着天上——那些鸟这几日被她拔绒毛,原本该十分怕人,但现在却很亲近灯月峰峰主。 这样的场景像什么? 姜如遇一个思索,想到在天南姜家的圣地里,她碰见冰凤,她是人形,冰凤是凤凰形态,但是她觉得冰凤和自己极为亲近,那是因为她有凤凰血脉,她也可以是冰凤。 这么说来,答案呼之欲出:灯月峰峰主现在就是让鸟雀以为他也是鸟雀,才不被排斥,而被亲近。 姜如遇懂了,师尊的目的不是让自己拔羽毛,被鱼咬,而是让自己能学到它们的意,不被排斥。 她看着在天上的师尊,回忆这几日拔鸟毛时观察到的鸟儿情态、触感……她身上渐渐凝聚起非常非常浅的意,虽然浅,但是灯月峰峰主一下捕捉到这丝意,他瞪大眼睛:“我的个乖乖,这也太快了吧!” 他原本觉得姜如遇能琢磨出他的意思就已经远远超过别人,现在姜如遇直接一脚进门! ……听见姜如遇是原天骄榜第一也不在意的灯月峰峰主忽然激动起来,他一个健步冲下来:“乖乖,乖乖,璇玑门那群老头儿来真的?” 这才十天!怪不得凌火老太婆那么狠毒,连道君的脸面都不要了,废了这乖徒儿的经脉手筋不够,还要阻碍她拜师。如果是他,他一想到这么个敌人还活着他都睡不着。 灯月峰峰主一把用沾满油污的手按着姜如遇的肩膀:“怪不得那天你一进门,我就被你身上剑的意给戳到疼醒!乖徒弟,听为师的,你就这样修炼,这么着!第一步体验万物领略意的训练你可以不用做了,那是给你师兄那种资质的傻蛋准备的。你这样的苗子,直接来第二步:学会控制你身上剑的意。” 姜如遇知道剑意,但是第一次听到剑的意。她思索,按照师尊的意思是鸟有意、鱼有意,世间万事万物都有意。 他是要让自己真的成为一柄剑? 灯月峰峰主嬉笑一声:“嘿,你恐怕不知道,你本身学剑的资质就强,在剑招、剑意上谁能教你?你就是把清水峰的找来他们也没什么能教你的。但为师不同了,我能够教你意,别人是人使剑,你是剑使剑!” 他道:“为师修的此道,世间无人修过,除开为师,你找不到第二人,你身上剑的意,哪怕是剑仙来了,也只会认为是剑意,他们都无法跳脱出人使剑的范畴,只有我能!” 灯月峰峰主此时完全起了爱才之心,生怕姜如遇觉得他吹逼,立即双手在额头上一合,姜如遇恍然之间,觉得眼前的灯月峰峰主真的变成了一柄剑。她差点拔剑御敌,灯月峰峰主显摆完成,发出“哦呵呵”的奸笑:“你如果会控制使用你身上剑的意,你那意,比为师要强。” 他毕竟不是主修剑的意,而姜如遇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打开了这样的意。 这是姜如遇第一次接触到这个理论,人使剑和剑使剑有什么不同,她几乎想快些领略:“师尊,我下一步应当如何做?” 灯月峰峰主道:“你嘛,你身上本来就有剑的意,你早在之前就修出来了,只是你不会用。现在你只每日多和剑接触,多去有剑的地方,下意识控制就行了,多的为师也不知道。”他挠头:“我们这门全看领悟力,师傅领进门,修习在个人嘛。” 毕竟这个道,天底下就他、姜如遇师兄,姜如遇在学,也没有什么系统功法之类的…… “恩,多谢师尊。”幸好姜如遇不是事事要人带的差生,她片刻便思索出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她本来便是每日和剑待在一起,那么她接下来应该去的地方是—— “学剑之地。”姜如遇道:“师尊,我要申请能离开灯月峰自由活动。这几日我训练时,发现每只鸟都有细微不同,故而,我需要知道我身上剑的意,到底和别的剑有什么细微不同,如此,我才能清晰判断、控制。” 牛逼。 灯月峰峰主什么都不说了,朝她点头:有领悟力能自己规划学习的徒弟,哪个师尊不喜欢? 他看着夜月下姜如遇的背影,又仰头看着天上纷飞的鸟雀:这就是冥冥中的道?如若凌火道君不废姜如遇的经脉,如若她不给别人打招呼让他们慎重收姜如遇为徒,这么个苗子,肯定落不到他手上。 可灯月峰峰主绝对自信:他是最适合她的师尊。俗语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就是这条生路。 剑招、剑意、心性、领悟力……她已经是天花板,只有他能教的剑的意,最适合她。 学剑之地——玄阳宗的峰主大能授课时,若是剑修峰主来授课,那便会有许多剑修去听课。 这里就是汇聚众多剑修的习剑之地。 姜如遇出现在去往课堂的路上,另一边,姜扶光也带着兰若剑前去。 第18章 冰魂犹带香五 这是姜如遇来到玄阳宗后第一次离开灯月峰。 玄阳宗不愧被称风景独到绝妙,姜如遇朝讲课之地行去,一路上能看到恢弘的大殿,大理石铺就的地板像水洗过似的亮,云雾遮掩处,则是朦胧如坠梦中的灯月峰、青翠秀丽的清鹤峰、树阴照水的清水峰……数百座峰错落分布在宗内。 姜如遇从灯月峰而来,身上如沾着灯月峰的冰雾,她在玄阳宗内是生面孔,不少人只听闻姜如遇的名字,没见过姜如遇本人。弟子们悄悄朝她看过来,似乎在低声讨论着她是不是那日打败了薛归宁的姜如遇。 “听说那个姜如遇容色顶顶动人,气质泠泠冰寒,风姿在玄阳宗内无二,如梨花枝上层层雪,和眼前这个女子倒是很对得上。” “可是她身上只有一柄普通长剑,那笛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所做,但也不是什么灵器。我听说那个姜如遇才灵心期,她能打败薛师兄,定然是身上有灵器的缘故。” 传言的意义在于传着传着便面目全非,因为大多数修士都不信真有灵心期的修士能堂堂正正打败凝丹期的修士,哪怕只有一招,他们也会下意识认为是姜如遇身上具有高阶灵器,找补了修为上的差距。 “可是你们看,她腰上挂了内门弟子的玉牌,她也是灵心期……能以区区灵心期成为玄阳宗内门弟子的除了姜如遇外,还能有谁?”说这话的人笑了笑,“虽然她没有利害的灵器,但有无双美貌,薛师兄再怎么天赋异禀,终究是个男人,英雄难过美人关,对这样一张脸色迷心窍也不冤,恐怕这就是薛师兄输给她的理由。” 这些人的谈话声音压得非常低,姜如遇有凤凰灵血加持,耳聪目明自然听得到,但她神色冷漠,任这些人如何嚼舌也没为自己解释——无论是在上陵时她的天赋,还是在天南时她得到的优待,都导致名高引谤。 旁人总会有许多的闲言碎语,如果姜如遇要句句在意反驳,那她每天不做事,光去反驳就能占据大把时间。她只静静朝前走,忽地听到喧闹声。 薛归宁厉声呵问:“你们在胡言乱语什么,谁说我色迷心窍,谁说我对姜如遇……” 薛归宁近乎气急败坏,他输给姜如遇、被姜如遇言语讥讽、被宗门内当做闲谈谈资已经够倒霉,没想到今日他居然能听到有人造谣他是因色迷心窍而故意输给姜如遇。 薛归宁感受到莫大的羞辱,他咬牙切齿地想哪怕他真糊涂到色迷心窍,那也该对着姜扶光。姜扶光虽然容貌不如姜如遇,可扶光温柔、娴静、高雅,比之冷冰冰的姜如遇不知体贴多少倍。 薛归宁还要再叱责那几个弟子,猛地就见到姜如遇站在不远处,神色冷漠,孤高如前,这让薛归宁顿时再说不出话:她听到这种谣言尚且冷淡对待,他如果显得气急败坏,反倒是落了下乘。 姜扶光没听到薛归宁继续说下去,以为他是被气得狠了,再看几名被抓住的弟子吓得脸白,不由上前做这个好人:“薛师兄,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在私底下说也只是图个嘴快,让他们今后再不许说就是。” 那些弟子忙不迭地点头,对姜扶光心生许多感激。 姜扶光接受到这么多明晃晃的感激视线,更是轻轻一笑,对薛归宁道:“薛师兄光风霁月,不是任何粗野之人都能配得上,他们无论再怎么嚼舌,也不会成真。” 薛红羽也在一旁点头,下意识应和姜扶光善良的话,她道:“对……啊不对。”薛红羽将头甩得像拨浪鼓,“不能这样说。” 她觉得姜扶光的话有点点不妥之处,但是她认为姜扶光是好意,也就不好拆她的台,先是大声对那几个弟子道:“今天我们不追究此事,但你们再不许这么说了!我哥哥和姜如遇是正大光明比斗,你们这样说,不只是污蔑我哥是好色之人,更是污蔑堂堂正正比斗的姜如遇,无形之中你们伤害了两个人!” 薛红羽是薛长老之女,薛归宁之妹,这些弟子见她说得也有理,不禁面露羞惭。薛红羽见他们羞愧了,才附到姜扶光耳边,小声:“扶光姐姐,我不是拆你的台,我知道你是维护我哥哥,但是你刚才那句话会被有心人解释成说姜如遇粗野配不上我哥哥,这样更加深了你们之间的嫌隙。” “……”姜扶光有些无语,如果不是她知道薛红羽是真单纯,她定要以为薛红羽是故意和她作对,否则,怎么薛红羽还会帮姜如遇挽回一点名声? 姜扶光此时不想和薛红羽说话,朝她笑了笑,又见薛归宁已经好一会儿没说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姜扶光握剑的右手一紧,玉兰花树底下的人,不是姜如遇还能是谁? 姜扶光下意识紧紧握住兰若剑,装作不经意间朝薛红羽的另一边走去,离姜如遇远一些——她不想要兰若剑剑灵和姜如遇碰面。 姜如遇已经看到了姜扶光,目光下意识朝她手中的剑望去——淡白色的剑鞘,比寻常宝剑略窄一些,更长一点,在雪山底下引雪水之精铸造成的宝剑,若用此剑时将剑意发挥到顶峰,长剑会发出一种淡如幽兰的香味,故此得名兰若剑。 因是雪水之精铸成,所以兰若剑剑身上的杀气和利气本不够,在宝剑之中原比不上别的剑,当初铸造它的铸剑师本意是想铸造唯一一柄有香味的剑,观赏收藏作用大过实际作战作用,没想到,它被姜如遇挑走,从此在她手中一剑冠绝上陵。 时隔一年半,姜如遇终于再度看见兰若剑,她记得当初忽卷剑刃,拒绝废她手筋的剑灵,如若不是当时时局太过危急,她一定不会匆匆远走。 从她的剑意中生出的剑灵。 姜如遇能忽视别人的闲言碎语,能承受一夕从天堂坠落地狱的痛苦,她能在经脉几乎全毁的黑暗中仰窥天光,但唯独对兰若剑,她并不希望兰若剑灵因为自己被凌火道君厌恶,也跟着受牵连。剑修珍视自己的剑,胜过珍视自己。 从理智上来说,姜如遇不认为会有任何一个人有了剑灵而不好好对待。 可是从感情上来说,她深知凌火道君的霸道、无理、偏执…… 姜如遇的目光锁着兰若剑,朝姜扶光走去。 刚才还大方得体、应对自如的姜扶光此时心慌神乱,她已经察觉到手中的兰若剑在轻颤。姜扶光咬牙,这柄剑到底知不知道,它是上陵姜家的剑,她才是上陵姜家的小姐,它原本就该效忠她。 姜如遇现在更是知不知道,她姜扶光才是剑主人,姜如遇现在走过来做什么?她果然还是舍不得剑灵,来玄阳宗就是为了抢剑灵。 姜扶光绝不愿意让她得逞,她一边在心中默念凌火道君教给她的法咒,压制兰若剑,一边立刻不停地朝前方走去——她摆明了要避开姜如遇。 “扶光姐姐,你怎么走了,不和我们一路了?”薛红羽的话没能唤回明显有些古怪的姜扶光,就连薛归宁也好奇姜扶光怎么走了。 姜如遇却提声,目光如霜寒秋水:“请稍等,找你有事。” 她取下自己腰间的凝冰笛,将凝冰笛朝前一送,飞到姜扶光面前拦住她,姜如遇道:“躲得了我一时,躲得了我一世?” 见到姜扶光的态度,她能够确定,兰若剑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上一次姜扶光去山门口见自己,作为一个剑修,她为何偏偏不带剑?这一次,她见到自己为何又避之不及? 她在心虚,惧怕。 第19章 冰魂犹带香六 凝冰笛停在姜扶光面前,  堪堪拦住她离开的路,不过,令姜扶光顿住脚步的却不是这只笛子,  而是姜如遇那句“躲得了我一时,躲得了我一世?”的话。 姜扶光的双腿像是灌了铅,  再朝前迈不开去,姜如遇说得没有错,  她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躲着姜如遇。 姜如遇既然已经来了玄阳宗,  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还多着,  如果她每次碰到姜如遇都要么躲着,  要么就把兰若剑藏起来,久而久之,别说姜如遇会怀疑,  恐怕别人也会觉得她不对劲。 明明兰若剑是她们上陵姜家的剑,凭什么要躲的是她? “扶光姐姐,  你怎么了?”薛红羽以为是自己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  惹得姜扶光难受,  一脸歉疚地上前拉她。姜扶光半推开薛红羽,  目光悲伤,  却是朝着薛归宁的方向:“我……红羽,  你别问了。” 薛归宁也发现了姜扶光不同以往的反常,他深深夹紧眉头,扶光向来大方得体,  从未有过今日的举动,她忽然抬腿离开,好似是因为姜如遇忽然走过来,并且语气不客气地质问扶光什么躲得了她一时、躲得了她一世?结合之前姜扶光告诉过薛归宁的话,  薛归宁现在立马想到是姜如遇要找姜扶光寻仇。 他不由走上去,挡在姜如遇前面:“姜如遇,这里是玄阳宗,容不得你借地撒野。” 薛归宁乃是鹤缘峰精英弟子,身上穿的是白底暗纹锦衣,外罩一身淡青色绣仙鹤的青衫,丰神俊朗,然而姜如遇的目光直直越过他,只落在姜扶光手中的兰若剑上。 见薛归宁挡住自己的去路,一心只想确认兰若剑好坏的姜如遇立即转开脚步,她没有回答薛归宁的话,打算绕过他。 众目睽睽之下,薛归宁被无视个彻底,他的脸憋得通红,凌空朝姜如遇劈过去一招错骨手,姜如遇根本不用看他,听声辨位,在刹那间两人虽没用灵力,却已经连过三招。 半空的气氛如一张拉满的弓弦,好似一点差池都能让二人打起来。 薛红羽尖叫:“哥,你又在干嘛?” 他怎么又要和人打架? 围观的弟子们也一脸紧张,没想到这才过多久,这二人又要当众打起来?薛归宁头脑发热,姜如遇这个女子当真可恶至极,玄阳宗什么女子他没见过,姜如遇是第一个能让他不顾风度动手的女人。 薛归宁憋着怒气对姜如遇道:“姜如遇,你别太过分,我这次没用灵力,你才能和我斗得堪堪相当,你如果再不收敛,一定要将私仇带到玄阳宗来解决,别怪我……” “别怪你动灵力?”姜如遇召回凝冰笛,雪色的笛身在空中一划,薛归宁还记得这笛子的古怪,当即朝后一退。却见姜如遇拿笛子指着他,那笛子在她手中更赛霜雪,让人几乎生出她更擅用笛乐不擅用剑伐的错觉。 “你凝丹未稳,丹内灵气还有丝丝外泄,这让你周身的灵力显得更足些,未到凝丹期的修士只以为这是你修为高深,但只要是凝丹期以上修士来,就知你现在的丹处于最脆弱之时。”姜如遇道,“这个时候的你,如果碰上劲敌,能把你未稳的丹打破,让你重新掉回明道期、甚至是灵心期。所以,你现在敢用灵力?” 薛归宁瞳孔一缩,他的确凝丹未稳,所以这些日子他谨遵师尊吩咐,没出过玄阳宗。可是,这件事他谁都没告诉,姜如遇不该知道。 他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我在凝丹期的时间比你久。”姜如遇凝视他道。 她在凝丹期的日子比他久…… 薛归宁才记起,眼前只有区区灵心期的姜如遇曾经是同辈中最先修到凝丹期的人。上陵姜如遇的名声传到玄阳宗来,令玄阳宗的长老们为之振奋,下定决心要挖她成为玄阳宗精英弟子的时候,薛归宁以及一票的玄阳宗天才都才明道期。 姜如遇在凝丹期待了几年,而薛归宁百日前才到凝丹期。 这让薛归宁有些神思恍惚,曾经属于姜如遇的神话,真的是像扶光说的那样,是因为上陵姜家朝她倾注了大量的丹药、天材地宝? 薛归宁并未立即让开,姜如遇以为他不到黄河心不死,道:“你凝丹不稳对应在体外的弱点在石关穴、天枢穴、外陵穴三个地方,只要我刺中其中一个穴位一剑,你轻则丹破,重则丧命。” 围观的弟子们见姜如遇说得煞有其事,仿佛她区区灵心期,真能说中凝丹期的弱点一样,他们大多都以为姜如遇在吹牛,可是眼尖些的看薛归宁黑着脸的表情,心中一突,知道姜如遇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她真能说中薛师兄的弱点,一个灵心期修士,将凝丹期修士的弱点说得如数家珍,这如何不恐怖? “你现在还要和我打吗?”姜如遇轻抚凝冰笛,抬眼再问薛归宁。那些弟子们都下意识在心里摇头,如果他们是薛师兄,他们绝对不打,姜如遇太古怪,她虽然只有灵心期,却看得透凝丹期的修士,还完全掌握了薛师兄的弱点。薛师兄现在和她打,实在太过冒险。 薛归宁神色复杂地看着姜如遇,他若是不打,岂不是说明他在姜如遇面前望风而逃,若是打,却又…… “有什么不敢?”薛归宁同为天才的自傲同样不允许他在姜如遇面前低头,“你知道我的弱点是一回事,你能不能碰到它又是另一回事。姜如遇,嘴皮子功夫利索不算什么,我们最好手上见真章!” “那好。”姜如遇将手中凝冰笛放回腰间,抽出自己薄薄的长剑,“对你这样多管闲事、坚持心中自以为是的正义为之不怕死的人,用我的剑碎你的丹刚好。” 薛归宁见她竟敢说这样的大话,瞳孔一缩,正要抽出双锏,就听得自己妹妹的声音。 薛红羽担心死了自己这个傻哥哥,现在任一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姜如遇不简单,君子尚且不立危墙之下,她这傻哥哥怎么这么倔?薛红羽跑回来,抓着薛归宁的袖子大声道:“哥!你又在这里拱什么火?姜如遇只是叫了扶光姐姐一句,什么话都没说,什么原因都不清楚,扶光姐姐也没回应,你在这里说什么她借地撒野?!” “你不要仗着自己修为高就总拿姜如遇要欺负扶光姐姐的眼神看她,你这样谁不想打你?我都想打你!你搞清楚一点,姜如遇哪怕真和扶光姐姐有嫌隙,也不会选择在大庭广众下欺负她。”薛红羽道,“你能不能听她们把话说清楚,不要每次都拉偏架,你要把我气死!” 薛红羽对着薛归宁一顿怒吼,又对着姜如遇声音软下来:“这个,对不起,我哥哥他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他其实不是一个坏人……我代替他向你道歉,你们不要又打起来好不好?” 姜如遇朝薛红羽望过去,薛红羽是个娇俏的小美人,脸上稚气未脱,带着涉世未深的单纯。她的修为比她的哥哥薛归宁低许多,现在也才堪堪踏入明道期。 姜如遇嘴唇稍弯:“不是我要和你哥哥打。” 薛红羽见她对着自己稍稍弯了弯嘴角,如冰雪初霁那样,她红着脸低下头。姜如遇又冷着脸对薛归宁道:“令妹比你讲理。我第一次上山门,你说我要欺负姜扶光。我今日叫她一句,你仍说我要欺负她,要为之强出头。你这么正义,怎么不先学会分清好歹。” “你……” 这话不就是在说他不知好歹,胡乱盘咬人?薛归宁有心想反驳什么,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被薛红羽这么一吼,他才发现好像是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些。红羽说得没错,姜如遇再怎么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欺负扶光师妹。 薛归宁快要反思自己,他为什么总是会提前给姜如遇预设一个要欺负姜扶光的立场……姜扶光在背后注视着这一切,原本她就是打算拿薛师兄来挡住姜如遇,只要姜如遇在大庭广众下再和薛师兄闹将起来,在玄阳宗弟子的心里,姜如遇就是和薛师兄有仇,不会再有人敢和姜如遇交好。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又被红羽三言两语给破坏了。 现在自己再不出声,就显得自己太薄情寡义,视薛师兄为不顾。她眼圈微红地走过去,柔柔朝薛归宁道:“薛师兄,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想,不管如遇要对我做什么,我也该自己面对,此事如果劳烦薛师兄插手,我心里过意不去。” 薛归宁刹那间心软起来,正是因为扶光师妹万事周到体贴,她多次说记得姜如遇长辈的恩情,不管姜如遇对她做什么,她也下不了手对付姜如遇。正是扶光师妹的善,对上姜如遇的冷漠,才让他这么担心扶光师妹受委屈。 姜如遇却不想看姜扶光和薛归宁二人相互感动,她今日叫住姜扶光,只为兰若剑灵,干脆道:“你如果真不想别人插手,就别这般柔弱地对他说我要对你做什么,他是你的朋友,他听见自然觉得我要欺负你,忍不住插手此事。” “你们两个如何相处与我无关,但别扯上我。”姜如遇冷眸对着她,“你应该知道,按照贵祖母凌火道君的脾气,无人敢对你做什么,更无人敢欺负你。这些根本没有的事情,你何必拿出来说以至于我同薛归宁三番两次打起来?” 一提起凌火道君,别说姜扶光语塞,就连薛归宁也有些不自在。 是,凌火道君的归风摧火掌独步天下,姜如遇更在她手中被废了一切,姜如遇得有多不怕死,才敢跑来欺负凌火道君的孙女姜扶光? 一旁围观的弟子们有些心眼儿多的,就不免心里犯了嘀咕:说凌火道君的孙女姜扶光欺负姜如遇还有可能,怎么这姜扶光明明修为比姜如遇高、背景比姜如遇深,却还一脸柔弱可欺地躲到薛师兄的背后,仿若被姜如遇给欺负怕了的模样。 姜扶光一时语塞,却强辩道:“如遇!你怎么这般无情,明明知道哪怕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也舍不得告诉祖母。我小时候虽然流落天南,受了苦楚,但是我内心仍无比感激天南姜家的长辈对我的照拂,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告状,何必说此话来伤我呢?” “你若真感受到了他们对你的照拂,当初也不会在他们被污蔑虐待你时一声不吭。”姜如遇没有闲情逸致和姜扶光扯那些陈年旧事,那些事情的对错,对姜扶光这样想搏个好名声的人来说需要,对姜如遇、以及天南姜家这样历经低谷,只想变强的人来说根本没意义。 她不想长篇大论和姜扶光辩驳,只道:“我找你只为了看剑灵是否有恙。” 姜如遇已经很给姜扶光面子,兰若剑是上陵姜家给她的东西,她还给上陵姜家后,现在就不会继续拿着兰若剑灵是自己培育出的话来说。 姜扶光握剑的手指一屈,又来了…… 当姜如遇说出“剑灵”两个字时,她手中的兰若剑剑身又些微抖动一下,就像是迫不及待要挣脱她的禁锢,去姜如遇手中一样。 姜扶光心中恼火、愤怒,她到底有什么比不上姜如遇的?如果是之前凝丹期、右手剑天下无双的姜如遇,她比不过她她认了,可现在的姜如遇呢?区区灵心期,右手手筋已断,兰若剑灵宁愿选择这样一个在剑道上毫无前途的废物,也不肯辅佐她? 传说中,能催生出剑灵、得剑灵辅佐的剑修,至少都能修至剑仙级别。姜扶光这些日子哪怕没有得到兰若剑灵悉心辅佐,可哪怕只是这样一柄有灵的剑,都能让她的剑道多有进益,更何况等到她完全收服剑灵?如果可以,她宁愿兰若剑永远见不到姜如遇,可是姜如遇已经来了玄阳宗,玄阳宗内低头不见抬头见,它们怎么可能不见面? 姜扶光深知,躲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她越是躲,越会让人觉得她不对劲。 姜扶光深吸一口气,现在,只能依靠祖母留下的法咒——祖母曾告诉过她,法咒分为三级,越往上走威力越大,对兰若剑灵的伤害越强。前两级姜扶光早就用过,第三级她迟迟舍不得用,就是担心对兰若剑灵的灵气损耗太大。可现在看来,形势逼人,她不得不这么做。 姜扶光下定决心,一边以神念默念法咒,一边冲姜如遇露出一个微笑:“你想看看当然可以,只是,我不喜欢将我的剑多拿给别人看,只此一次哦。” 她的话温和大度,让哪怕听不懂姜如遇和姜扶光在谈什么的弟子们也觉得,姜扶光真是一个不错的人。姜如遇根本不管在别人心中姜扶光好与坏,她只看向兰若剑—— 姜扶光以神念念完法咒最后一个字,“咔嚓”一声,她心里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她心中俨然如大石落了地,知晓一切成功了。 原本反抗的兰若剑彻底寂静下来,在姜扶光手中安安分分。 它不会动了。 姜如遇静静打量着这柄曾被称做上陵最美的剑,它的外观和之前比别无二致,因是雪水之精做成,姜如遇仍然能感受到兰若剑剑身上散发出的幽幽冷意。 姜如遇也只用一眼,就能发现剑灵还在,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 也对,没有人得到剑灵这样的宝物还不知珍惜。但是,姜如遇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近距离见到兰若剑的一刹那,五脏六腑就像百转千结地结了压抑的愁绪,姜如遇从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可这中愁绪就像忽然顺风生长的一颗树苗,以她的筋骨做土壤,以她心里的鲜血做养分,顺风顺水地在她心里越长越大。 为什么她和兰若剑再相逢,她的心中会毫无喜悦,只有悲伤? 姜如遇的目光如泓远冰寒的秋水,凝睇在兰若剑身上,姜扶光翘起嘴角,她如何看不出姜如遇眼中对兰若剑的珍视。说来好笑,当初她亲眼见到姜如遇自废手筋时,都没见到姜如遇眼中有这样明显的情绪。 哈,剑主和剑之间的情谊,真是令人动容。姜扶光妒忌,越是妒忌她就越乐于见到眼前的场景,姜扶光道:“如遇,你看,这剑没什么吧。” 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可姜如遇不认为一切只如面前看到的那样简单。 师尊说她身上具有剑的意,那么,是否说明她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兰若剑的情绪?可惜,关于剑的意,本身知道的人就少,现在哪怕说出来也没有任何作用。 “你们在这里磨蹭什么?听课都不积极,平时修炼还能积极吗?” 天空中飘来一个踩着飞剑、衣袂飘飘的男修,正是这次讲课的清水峰峰主,他的飞剑从众人头顶略过,落下一句:“归宁,你凝丹未稳,又不是剑修,别来听课,回去好生巩固才是。如果你怕漏掉什么,让红羽听完帮你记一份笔记。” 清水峰峰主踩着飞剑呼啸而过,一眼就看出人群中的薛归宁凝丹未稳,更加佐证姜如遇之前说的没错。 “是。”薛归宁双手交叉行礼,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姜扶光和姜如遇。他总担心这两位还能继续有摩擦。 “剩下的人,你们若是比我晚半炷香进课室,今后我的课你们都可以不用来听啦。”清水峰峰主哈哈大笑着飞远。底下的人顿时如被火星点燃,拿出看家的本事拼命朝前跑,或者朝前飞行。 姜如遇也只能压下自己的疑惑,她的速度不错,哪怕是奔跑也不落于人后,因为她从不落下练体,哪怕跑了许久,在别人都气喘吁吁的时候,姜如遇神清气凝,倒是惹得天上的清水峰峰主朝她看了眼——清水峰峰主,就是以姜如遇天赋已废为理由,拒绝收她为徒的人。 他看着自己的飞剑底下动起来的弟子们,能够御剑飞行的弟子们在御剑飞行,但是地儿太窄,人太多,哪怕是飞行也容易拥堵,更别提地面。 在这样的场景下,底下的姜如遇就显得格外出挑。她并非只是单一的朝前奔跑,而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般,能够迅速地判断出前后左右的形势,规避一些拥堵,总能寻到最快的路线。 清水峰峰主本以为她在努力判断,但一细望,发现她冰凉的眼底甚至隐含忧愁,换言之也就是她有可能在走神。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能做到现在这份儿,根本没有刻意控制,要么是之前的训练给她身体留下的自动反应,要么是她天生五感远超于常人。 无论是哪一中,都说明她的不凡。 清水峰峰主轻叹一声,可惜了,没师徒缘分啊。如果姜如遇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拜入他的门下,他虽然修为不如凌火道君,但想必看在玄阳宗这个天下第一大宗的份上,有玄阳宗力护姜如遇,凌火道君也不会敢下这样的死手。 可悲、可叹,清水峰峰主一时间更叹人生无常,他轻啸一声,如白光飞往远方的课室。 夺命狂奔的弟子们也陆陆续续进入课室,这课室看起来只有一间普通屋子那么大,实则里边内藏乾坤,空间修士们在这里面放了芥子阵法,让这个课室可以容纳万人以上。 中间那一块儿是内门弟子们的位置,旁边则容纳外门弟子。 姜如遇第一个进课室,她坐在内门弟子的位置,后进来的薛红羽本也眼睛一亮,想去挨着她坐,但姜扶光明显没这个想法,拉着薛红羽远远地坐在另一边。 等人来得差不多了,清水峰峰主开始授课,他今日讲的正好是剑意。 “众所周知,我们剑修在整个修真界都不是一中能令人小瞧的修士。璇玑门曾统计过,在各大宗门的各个大大小小的比赛中,唯有剑修以低阶修为胜高阶修士、以弱胜强的记录最多,这并非偶然,而是因为剑修的剑意。” “剑乃兵中之王,剑修的剑意足可披荆斩棘,令万兵折服。在传说中,使长河剑的剑仙就曾在刚踏入返真期的时候,杀过返真期顶峰的大能。”清水峰峰主一说到这个传言,底下没听过的修士们当即惊呼一声。 修士的每一个境界差别都极大,比如刚踏入返真期的返真期初阶同返真期巅峰相比,整整隔着两个中阶、高阶两个小境界,之后才是返真期巅峰。那位剑仙能够连跨几个小境界绝杀返真期巅峰修士,这实在是了不起。 清水峰峰主听他们惊呼,笑道:“这只是两个小境界,之前还有剑修以明道初期的修为,杀过凝丹期的剑修。” 众人沸腾起来。明道初期杀凝丹期,这可整整横跨了一个大境界,而且对方也是一个战力不菲的剑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长老,这人是谁?”一名弟子问道,“他现在也修成了剑仙,还是到了别的什么修为?” 清水峰峰主沉默须臾,目光从姜如遇身上不着痕迹的移开。真可惜,这个人不只没来得及成长为所谓的剑仙,而且修为已经跌至灵心期,那天赋绝顶的右手,也不再能拿剑。 清水峰峰主道:“这人是谁……以后她若功成名就,你们当然能再听到她的名字。如若她就此碌碌无为,你们听了她的名字也没有什么用。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她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就是因为她在别人还在练习剑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修习剑意。” 姜如遇平静地坐在底下,就像清水峰峰主谈论的不是她自己。 人是她杀的不假,那个凝丹期的剑修其实算不上厉害,不过是靠着岁数活活熬到凝丹期,她杀他的原因是看见他欺辱一个貌美散修。 不过,那一战的确惊险。那个剑修可不像是薛归宁这样没什么经验的修士,他虽然天赋不佳,但一身剑术和作战经验都是从死人堆里滚过来的,是实实在在身经百战的剑修,而且他和姜如遇是以命相搏,和薛归宁完全不同。 她差一点就死了。 蓦地,姜如遇发现有不对的地方:那个曾被她所杀的剑修,他身上的剑给她的感受和别人的剑完全不同——那剑修强的不过是纯熟的剑术,不该是剑意,所以,她之前感受到的不同是因为感受到了他的剑上自带的邪气。 剑乃忠贞之兵,那是对正道而言,如果对于邪道,剑主人越心术不正,其剑越邪。 这一瞬间,姜如遇有如福至心灵,她不再仔细听清水峰峰主讲课,而将所有心思都沉下来——这个课室内聚满前来听清水峰峰主讲课的弟子,光是剑修就有数百,他们全都携带了自己的剑,而且,全都跟着清水峰峰主所言在慢慢调动他们自己的剑意。 这对姜如遇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她能够就此机会细细感受每柄剑、每缕剑意的细微差别。 痛……怪不得师尊那日说自己走进去会戳得他痛,原来,如果抛弃其余杂念,细细感受每一柄剑,真的能感受到剑身上的锐气。 姜如遇发现,越是让她感觉到痛的,基本那柄剑的主人修为都越高…… 她正在细细揣摩,就听得一句:“……姜如遇。” 姜如遇立即从那中玄妙的境界抽身,她见周围的人都望着她,姜扶光站在清水峰峰主旁边,手中握着一柄木剑。姜扶光再说一遍:“师叔,你说用木剑练习剑意,如果用木剑练习出用剑时的锋锐,这样自己的剑意也会增长,果然如此。” 她微微一笑:“师叔刚才说可以叫人和自己一起用木剑对战练习,我想选姜如遇。” 姜如遇坐着听姜扶光如此提议,她还没回答,就听清水峰峰主皱眉问道:“为什么选她?” 清水峰峰主不解,姜扶光在剑道上也颇具天赋,照理,她和姜如遇有点过节,选谁都不会选姜如遇才是。 姜扶光面上一笑,自然是因为……不服。 她不服上陵姜家的那些剑师都明里暗里觉得她不如姜如遇,不服兰若剑到现在为止还选择效忠这个,和废物一样的姜如遇。 姜扶光不认为自己还会输给用左手剑的姜如遇,祖母告诉过她,天道是公平的,不可能让姜如遇两只手学剑的天赋都那么好。她也不是讲求风度的薛归宁,只要姜如遇敢和她对战,她就会在这里彻底挫碎她的所有锐气。 姜扶光颇害羞道:“我平素不怎么在宗门走动,稍微熟一些的也就只有如遇,所以,我想和她用木剑对战。” 姜如遇听完姜扶光的话,她没有拒绝,径直站起身准备上前面去领木剑。 然而,清水峰峰主却道:“不可,你换一个人。” 别说姜如遇没想到清水峰峰主会拒绝,就连姜扶光也微变脸色:“师叔,为什么?” 姜扶光脸色微红,乃是被气的,难道……就连清水峰峰主也和宗主一样,抱着姜如遇昔日的天赋不撒手,还要偏心她?不忍姜如遇被她打败? 清水峰峰主本不想回答,可他一看面无表情却显然要他给个说法的姜如遇,再看伤心无比的姜扶光,心知他不给个说法,恐怕两人都不会罢休。 清水峰峰主苦口婆心对姜扶光道:“师叔总不可能害你。” 他朝姜如遇望去:“你不知道,一个人的修为也许会散,但是剑意绝不会变。不管她是凝丹期还是灵心期,更不管那是左手还是右手,左手或许全然没有右手的灵活,但是剑意,不会随之而改变。” 清水峰峰主停顿一下,面对姜扶光惨白的小脸,仍然道:“姜如遇在明道期,能以剑意杀凝丹期的剑修。她更是在几年前一举突破凝丹期,这个阶段她的剑意到底能杀哪个境界的修士,师叔不敢赌……哪怕她用木剑,她的剑意也极有可能伤到你。你选择她并不是明智之举,你应该选其他人。” 原来姜如遇就是那个越过一整个大境界杀人的剑修。 不少弟子纷纷朝她看过去,一些弟子是敬佩的目光,还有一些是怀疑的目光,全落在姜如遇的身上。姜扶光身子颤了颤……她之前从没听人说起过姜如遇在明道期的时候,就杀了凝丹期的修士。 没人告诉过她。 这么说来,哪怕姜如遇现在已经废成了这样,她仍然不能靠剑意在大庭广众下把她踩下去?姜扶光心中的妒恨不可谓不高涨,她简直不知拿姜如遇怎么办,难道姜如遇是自己永远的阴霾?她苦笑:“多谢师叔提醒,弟子换一个人选。” 清水峰峰主拍拍她的肩膀,理解姜扶光的不甘心,哪个修士没有点好胜心呢?但是,姜扶光根本没必要和姜如遇比,在姜如遇还没毁的时候,她的存在就像是天上的太阳,会令其余星月都失去光彩。 可当太阳陨落,就是其余星月的世界,这个时候,星月只需自己奋力向前便是,如果再沉迷于同过去的太阳比,不是自讨苦吃? 清水峰峰主道:“你好好修剑便是,你还有很远的前途。” 不像姜如遇,已经是过去的辉煌。 他对姜扶光说完话,又对姜如遇道:“我阻止你和她比试,也是怕你剑意伤到她,到时候……对你不好。” 姜如遇懂,清水峰峰主恐怕是担心她伤了姜扶光,会再次激怒凌火道君,惹来新一轮的报复。 清水峰峰主见姜如遇这么平静地接受这安排,一点不闹,倒是对她刮目相待。她才这么年轻,如果他年轻那会儿,知道一个返真期的道君疯狂以自己为敌,并且毁了自己的一生,想必,他要么偏激无比,要么畏惧一切,应该不可能做到姜如遇这样平静的态度。 清水峰峰主轻叹一声:“现在,你们进入芥子空间,我给你们在空间内设置了一个蜂巢,你们需要以木剑打破蜂巢才能出来,现在进去吧。” 他大手一挥,包括姜如遇等在内的所有人都进入一个巨大的空间,这个空间里像是只有黑夜,黑夜上只坠着蜂巢。 蜂巢有几万个洞,坚硬如铁,脆弱的木剑除非真的迸发出锋锐的剑意,否则,根本无法撼动蜂巢。 姜如遇手中也多了一柄木剑,她雪白的暗纹锦衣在黑夜的衬托下,像是发出冰雪一样的光。这样清冷空旷的空间,和姜如遇身上的气质倒是相得映彰。 不少人明里暗里地看她,全都很想知道,姜如遇的剑意到底多强,能以区区灵心期修为还被清水峰峰主盛赞,按照清水峰峰主所说,她应该是第一个打破蜂巢的人。 然而,姜如遇并不想做第一个打破蜂巢的人,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体悟剑本身的意,而不是剑修的意。 她干脆盘腿坐下,将木剑横着放在自己的腿上。那些弟子们看她这样,心知一时半会儿等不到姜如遇破蜂巢,认命的自己开始学着打破蜂巢,其中也包括姜扶光。 姜扶光拎着木剑,一次次地朝黑夜上头的蜂巢发起冲锋,又一次次地败落下来——她不服,她偏要证明给别人看,如今的她比姜如遇强。 前有姜扶光的努力,后有玄阳宗这么多剑修弟子前仆后继朝蜂巢发起冲锋。 修为高些的剑修弟子早打破蜂巢出去,还欠缺些的弟子则一次次的冲锋、失败……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姜如遇身边不绝于耳,等到后面,她根本不用看那位剑修的修为,只用听声音、靠感觉,就能知道朝蜂巢发起冲锋的剑修会失败还是成功。 她再次进入一个非常玄妙的境地。 所有的木剑,在她眼中都像是有了生命,她能感受到这些“生命”的一切体征,比如,这柄木剑的弱点在剑柄下三寸的地方,那柄木剑的弱点则在剑尖……她可以不用像之前一样,观察剑修周身的破绽找破敌之法,她能直接找到剑的弱点。 姜如遇用剑本身的意和那些木剑、剑修们身上悬挂的剑交流,受这些剑所感,她也不由自主地拿起手中的木剑,朝着此刻所有剑都想冲破的峰巢而去—— 只消剑尖在蜂巢一触,人使剑和剑使剑的不同就是……人使剑只能破掉姜如遇眼前的一个蜂巢,而剑使剑可以一举歼灭所有蜂巢、更可以统领万剑。 刹那间,其余的修士们都觉得快握不住手中的木剑了,他们手中的木剑“唰”一声飞出去,应和姜如遇一般,在各自的蜂巢上这么一点—— 芥子空间内所有的蜂巢全被剑尖制住,就像是破碎的烟花一般,迸发出淡蓝色的光晕,轰然一声炸开。 这一刻,姜如遇几乎感受到了所有剑的喜悦。许多柄剑的喜悦,有木剑,有弟子们身上佩戴的宝剑,因为材质等不同,这些剑各有好坏,姜如遇一下徜徉在这么多剑本身的意的包裹中,没有一点喜悦。 她发现这么多朝她示好的剑中,都没有兰若剑。 姜如遇一生中见过许多剑,但最令她放心不下的唯有兰若剑一把,她不知道为什么别的剑都来了,只有兰若剑没来。 她更想知道,为什么她刚才见到兰若剑时,心底会这么悲伤。 姜如遇想到,兰若剑灵是靠她的剑意催生,如果在这中情况下她使出自己的剑意,能否唤来兰若剑。姜如遇说试就试,她身上立即层层叠叠地迸发出剑意。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兰若剑剑灵感受到剑主的意,它不停地想挣脱,却被黑链上的秘法克得不能寸动,关键时刻,姜如遇的剑意一来,这剑意助兰若剑剑灵最后一把力,它猛地暂时挣脱束缚,朝姜如遇的方向挣脱而去。 姜如遇在空中,看着兰若剑朝自己急速飞来。 兰若剑早被阵法损毁了七七八八,此刻,它却拖着才挨了第三重法咒的剑身,不管不顾地朝姜如遇飞过去。 这才是它的剑主,将它从一柄观赏性的宝剑变成真正的剑的剑主。 这个时候,姜如遇能领略剑本身的意,也就不像刚才那样只具有一双肉眼凡胎,她能从兰若剑看似完整的剑身上窥探到它真正的境地。 兰若剑以及兰若剑灵,剑灵乃从剑意中而生,本该灵光四蕴,可现在,姜如遇几乎能看到兰若剑身上缠着的层层黑气,这样的黑气损害了剑气的锋利,可想而知,连温养剑灵的剑身都成了这样,里面的剑灵还能好吗? 姜如遇下意识伸手,想去抚摸自己曾经的剑。剑身冰凉,还有阵阵黑气缠绕。 兰若剑和剑灵一点也没有动。 它已经连动都不会了,这柄当初一生出来就能自卷剑刃保护剑主的剑,经过这么久阵法的压制和毁灵,它在面对心心念念的剑主时,都已经只能像其余没有灵智的剑一样,静静的等着垂怜,或者说是救援。 被阵法压制的人会叫,会说疼,但剑不会,剑灵不会。 它不只不会,还会被威胁着朝敌人效忠。 第20章 剑中灵有情一 峰巢在瞬间因姜如遇的剑意而湮灭,  原本在芥子空间里边的所有弟子在顷刻间被弹出来,他们原本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下一瞬,  便因剑意吸引不约而同地看往空中。 他们感到纯粹的剑意和到达极点的美色,传说,  剑仙以长河剑大战其余修士时,天空里的日月星辰、霜雪流霭都被他手中的长河剑衬得毫无颜色。在修真界,  剑修的魅力传说让他们无论男女,  都成为合.欢宗妖女红男心生邪念的第一对象。 姜如遇的风采在此刻也不遑多让。这一刻,  没人会在意姜如遇只是区区灵心期,  他们只被姜如遇身上环绕的极致剑意所吸引。 姜扶光也从刚才那一剑中缓过神来,她望向半空的姜如遇,来不及妒忌姜如遇那一身毁也毁不掉的剑意,  便看到了不知何时起围绕在姜如遇身旁的兰若剑。兰若剑明明好端端地在自己手里,怎么跑去了那儿? 她眼瞳猛地一缩,  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立即尖声道:“剑!我的兰若剑!把我的兰若剑还给我!” 姜扶光不顾周围还有许多人,  她见到兰若剑居然在姜如遇身边,  瞬间生出至宝将被夺走的恐慌,  她来不及多想,  以神念疯狂默念第三重法咒,等念到第三遍时,空中的兰若剑猛地一颤,  剑身灵光乍熄,湮灭所有剑身的风采,寂灭地飞回姜扶光手中。 姜扶光猛地紧握住兰若剑,如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她眼圈通红、后怕地再连续念了几次第三重法咒,直到掌心里快感受不到兰若剑的灵气时,她才慢慢平静下恐慌。 可恐慌刚散,对姜如遇的惧和恨又弥漫上来。她惧她带走兰若剑,恨她被兰若剑念念不忘。 姜扶光猛然发怒,怒指姜如遇:“我的剑好端端地怎么会到你旁边去,你想偷走我的剑?!” 姜扶光在玄阳宗内一向以娴静温柔、身为上陵姜家的嫡系子女而不具有傲气,能宽厚待下而出名,一旁的弟子们哪里见过姜扶光这样发怒,不免都有些疑惑。 这……他们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姜如遇怎么可能去偷剑?好歹她也是天南姜家的人,应当不会这么眼皮子浅,只是不知道姜扶光这样一个平素温柔的人,怎么到了姜如遇身上,就反应那么过激。 姜扶光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弟子的想法,她立即察觉到自己太急了些,立马转变脸色,在愤怒中又带了几分心痛,指责姜如遇:“如遇,我知道你之前用过这剑,可是这兰若剑是爹娘亲口说给亲生女儿的礼物,你……”她带着哭腔道,“你已经占据我爹娘这么多年,你舍不得上陵姜家的其余丹药、灵石,我都可以给你,只有这柄剑不可以。你今日就找到我说问这剑的近况,我已经如实告诉你,你为何还不罢手,一定要趁乱拿走我的剑?” 又来了。 姜扶光对付姜如遇最惯常的法子,就是把之前抱错的事情拿出来在众人面前泣泪,仿佛这样,她就占据了一丝道理——谁让天南姜家比上陵姜家势力小呢?谁让她从小就受了这么多苦呢? 然而现在的姜如遇没有那么好的性子,她只要想到兰若剑周身的黑气,她心中的怒火就在翻涌。 这一次,姜如遇没有半点躲避,她手持木剑,周身剑意未消,拨开众人走到姜扶光面前:“说够了吗?” 姜扶光没见过这样的姜如遇,她眉毛一挑,还要说话,姜如遇就冷冷道:“你没有说够,我都已经听够,别人也该听够了,没有人不知道我和你曾经抱错过的事情,也没有人不知道我离开你们上陵姜家的时候,我只带走了身上穿的一件满身是血的衣服,我把手筋、修为经脉全都留给你们,偿还所谓我们天南姜家不如你们富贵,我被你们养大、我占了便宜的差价。” “这样的代价还不够?”姜如遇眼眸冰冷,“我当初离开未曾要你们一颗丹药、一颗灵石,到现在你倒是说我要丹药就给我丹药,要灵石就给我灵石,何必?” “过往二十年的事情早已了结,我以为到玄阳宗是新的开始,你却一直翻来覆去念叨。你愿意一生都待在过往的痛苦之中,我不愿意,我的剑只向前、不向后。”姜如遇道,“你怀疑我蓄意偷剑,便只说偷剑的事情,说其余我占据你爹娘的事情对偷剑有何作用?你难道要众人评判你我各占爹娘谁对谁错?这里是修炼圣地玄阳宗,不是处理私事的公堂。” 姜扶光想过姜如遇的无数种回答,都没想到过她会这么说。 这下糟了。姜扶光悄悄看了周围弟子们的反应,那些弟子确实各自皱眉,目中再无对姜扶光的同情。姜扶光思忖,她刚才之所以提起丹药灵石,就是为了激起这些弟子们过往被人抢走丹药灵石的记忆,让他们感同身受地知道姜如遇占据自己二十年的灵石,对她有多么不公平。 可是姜如遇居然直接说她这话已经老生常谈,修真者应该向前看而不该向后看……这些弟子们个个心向大道,确实会被姜如遇的话蛊惑。 果然,一个男弟子道:“我要是有这么好的天赋,谁养我二十年就要废我的天赋,我非和她拼命不成。” 二十年,换一个天才般的剑修,血赚的买卖。 这莽撞的男弟子刚说完,就有和他交好的弟子按住他:“小声些,那是凌火道君……你不要命了?” 后面的话,姜扶光听不到了。 姜扶光正暗想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姜如遇已经生压怒火:“你对兰若剑做了什么?” 她哪怕知道姜扶光的后台是凌火道君,也根本不怕得罪她:“我当初留下兰若剑时,它灵光内蕴充足不绝,到现在,它为何成了这样?” 她看向兰若剑,从未有过这么心痛。 姜扶光猛地一掐手指,她发现了? 此事绝不能认下,姜扶光不敢背负一个身为剑修虐待剑灵的名声,她忙道:“如遇,我的剑分明好好的,你为什么这么说?而且……你还没解释我的剑为什么在你那里?” 她幽幽道:“你难道是太在意兰若剑,所以偷拿我的剑去细细端详?” 姜如遇不喜欢和别人翻来覆去地说一些没意义的话,姜扶光这样的人,惯会颠倒黑白。可这里是修真界,人会说谎,剑不会说谎,姜如遇的木剑中剑意顿生:“你有没有对兰若剑做什么,和我动一次手就知道了。” 她哪怕手中是一柄木剑,激荡开来的剑气也让众人心中一凉。 ……众人一是感叹姜如遇剑意的确厉害,二是感叹姜如遇动手的习惯仍然没变,这是第三次了吧。她来到玄阳宗第一天和薛归宁动手,在课前再次同薛归宁动手未遂,现在又再次同姜扶光动手。 姜如遇此次动手,是想在对战过程中知道兰若剑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她了解兰若剑,只要姜扶光用兰若剑应战,就一定瞒不过她的眼睛。 然而,清水峰峰主从天而降,及时制住姜如遇和姜扶光。 他呵斥道:“都在打什么?!” 姜扶光原本就烦恼自己应该怎么避过兰若剑、对付姜如遇,见到清水峰峰主来,她心中一喜,那日清水峰峰主在听水堂内拒收姜如遇的事,她也有所耳闻。看来清水峰峰主对姜如遇不怎么样,姜扶光立即道:“师叔……” 姜扶光咬紧唇瓣:“我不想和如遇打,我乃是明道期,手中的剑也比她厉害,我不想欺负她。师叔,你快来劝劝如遇。” 然而,从刚才起就认为姜扶光具有大前途的清水峰峰主却面色严肃,没半点被姜扶光打动的迹象。 清水峰峰主不收姜如遇,确实是看不上她如今的资质,但这不代表他会公然在门内针对姜如遇。 清水峰峰主道:“扶光,你手中的剑去她旁边,并非是偶然,你没注意到其余的木剑也随着她的剑招而动。这在剑意之中,本应该叫做万剑朝宗。”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姜如遇:“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只说本应该。” 姜如遇道:“真正的万剑朝宗,会让所有剑类似朝圣一般受我驱动。” 清水峰峰主颔首:“对,刚才这里有许多剑,你只能调动木剑,无法控制其余剑,这不是真正的万剑朝宗。”他叹息一声,真正的万剑朝宗,只有那位已经作古的剑仙会用。 姜如遇这样能够调动木剑,已经极为了不起,如果她以后修至返真期,未必不能学会真正的万剑朝宗。可是,没有那个可能,她经脉尽毁,恐怕连凝丹都去不了,没有那种庞大的灵力做支撑,她拿什么施展出万剑朝宗? 她这次调动木剑,恐怕都受了不小的伤,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清水峰峰主又对姜扶光解释:“你的剑之所以朝她而去,就是受万剑朝宗的影响。她虽然施展不出真正的万剑朝宗,但是,你的剑曾被她用过,容易被她影响,这就是你的剑朝她飞去的原因。” 一言以蔽之,不是偷。 姜扶光顿时难为情起来,她其实哪里不知道姜如遇不是那等会偷窃的人,只是看准了人多眼杂,没人替她作证。只是没想到,清水峰峰主真能解释这一切。 姜扶光有些委屈,清水峰峰主不是一向同自己师尊交好?为什么现在会向着姜如遇? ……她懂了,恐怕也是因为所谓的曾经的天赋, 其实,姜扶光完全误会了清水峰峰主,清水峰峰主之所以说出此言,正是为了让姜扶光端正态度——清水峰峰主知道姜扶光的祖母偏激,但不希望姜扶光现在就跟着她学。 凌火道君是因为在返真期太久,被捧成了这样,可姜扶光如果在修为低微时学会凌火道君的坏脾气,对她的道途,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尤其……姜如遇说得对,修士应该往前看,姜扶光实在太沉湎于过去。 清水峰峰主想到这一点,不禁板起脸:“扶光,你有一些缺点,师叔同你师尊交好,不得不提。自从姜如遇回来,她两次同归宁起龃龉,都是因为你。” 他叹了一口气:“过去的事情,过去就够了,姜如遇废了修为,你也拜入了玄阳宗,何必还要一次次地提?修士如果沉湎于过去的痛苦,我怕你太纠结那些事,反而舍本逐末,对你的修习不好。” 一个人的心只有这么大一点儿,如果全在计算这些事儿,留给修习的精力还有多少? 清水峰峰主实在是看不惯,姜扶光被抱错过,天南的确苦寒,但是她提一次、提两次就够了,怎么次次都提? 别人有多少债还她不完? 清水峰峰主乃是出于一腔师长之心才劝姜扶光,在姜扶光耳中,就是清水峰峰主果然偏袒姜如遇。她脸色苍白,大受打击,一双泪眼快藏不住泪:“是,师叔……” 说完,却再也不想待在这儿受人指责,她簌簌地落下几滴泪,扭头跑开。 姜如遇还要找她问兰若剑的事情,不想见到人走,一搭手想按住姜扶光,却被清水峰峰主一把按住。 清水峰峰主一把按在姜如遇的肩膀处,一个用力,姜如遇眉头一皱,喉咙里涌出几分腥甜。 清水峰峰主道:“我还以为你真是铁做的,对木剑起作用的万剑朝宗,也是万剑朝宗,你这点灵心期的修为恐怕早撑不住,那剑究竟有什么事,让你命都不要和人动手。” 姜如遇嘴角流出鲜血,殷红的血将她惯常浅淡的唇染得稍红,她却没一点后悔之色。 清水峰峰主见状叹道:“我不拦下你,你还想再受凌火道君第二次逼迫?”他朝她传音,“姜如遇,那剑不管和你有什么关系,现在也是别人的剑,不管剑遭遇了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强出头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姜如遇看着他。 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对,按照凌火道君的性格,绝对有可能。 可那是姜如遇刚会拿剑时就用的剑,那剑灵也是和她在多少次战斗中磨砺催生出来的。她不幸,无能,被废修为她认,但是如果类似的经历还要放到她的剑身上,她不认。 清水峰峰主见姜如遇这个冷然的眼神,禁不住哂笑:“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以为本峰主拒绝收你为徒就不能提醒你?” 他看不上姜如遇现在的资质,但好歹,还有点剑心。 任意一个但凡良知未泯的剑修,都懂姜如遇遭到了什么打击。谁会真正认同凌火道君呢?只是大家不敢说、不敢抱不平罢了。 他珍惜姜扶光现在的资质,为姜如遇曾经的资质惋惜,他活在当下,两者并不冲突。 姜如遇道:“多谢峰主提醒。” 但恕她无法接受那样的提醒,姜如遇刚才其实已经用上燃血之法续灵力,现在她非常累,心知追上去也查不出个究竟来,只能先拖着疲乏的身躯回灯月峰。 清水峰峰主见一个两个都不是很在意他的提醒,耸了耸肩,反正两个都不是他的徒弟。 另一边,玄阳宗的护山大阵猛地作响,如同黄钟大吕,传遍整个玄阳宗。 这种级别的声响,除了返真期以上的大能亲至,绝不会开启。在玄阳宗人心惶惶之际,玄阳宗宗主宗贤携诸长老亲至山门口迎接:“剑君!” 山门口站了一身青衣,周身气质如凡人没两样,让人一不注意就会忽略的中年男子,他身上挂了一柄剑,见到宗贤时哈哈大笑:“多年不见,小友进步神速。” 宗贤礼貌作揖,不敢担这句小友的名声,这位剑君是当世唯一一个剑君,早在多年前,宗贤就见他已经是返真期巅峰之境,这么多年过去,更不知他的修为精进到了什么地步。 宗贤领着这位剑君进玄阳宗,等到拉完家常,宗贤才道:“不知剑君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这剑君笑道:“我之前欠你师尊一个人情,你师尊说不必还在他身上,要我还在你们玄阳宗的弟子身上。小友知道,我除了三两剑术外别无所长,我只能在剑术上教教你们的弟子,可是哈哈哈……” 这剑君解下腰间酒葫芦,痛饮一口,悠悠笑着朝宗贤一瞥:“我的剑术,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学得会。我之前游历东西二洲时路过你们宗门,其实悄悄观察了几日,说句让小友不高兴的话,如果在那时,我教贵宗弟子,就是浪费了这个机会。” 宗贤心中一动:“今日剑君又为何前来?” “自然是有可教之人了。” “谁?”宗贤有些激动,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姜如遇,这位原天骄榜第一来玄阳宗后,剑君就来了,实在不得不让宗贤多想。 剑君眯了眯眼,他想到今日他在城外睡觉,忽然感觉到一股极为精粹、强大的剑意和剑灵相应和,那剑意正是从玄阳宗的方向传来。 仅仅是单一的剑意已经够了不得,更何况还有剑灵?那可是剑灵,连他都没有剑灵。 剑君虽然是为了还宗贤师尊的人情,但他一生放荡不羁,只收过一个徒弟,现在哪怕教人,他也想教个配得上自己的。 剑君道:“你还不知道吗?小友,谁有剑灵,便将谁带给我吧。” 他阔步朝前走去,留下宗贤深思,剑灵……那不就是姜扶光?宗贤见过姜扶光,他不认为这个女子比姜如遇强,不过,她们都是玄阳宗弟子,谁得机缘都是得。 宗贤这就差人去叫姜扶光。 剑室。 姜扶光极力按捺住激动的心,使出自己最擅长的排云剑法。她的资质连凌火道君都说不错,加上姜扶光刻苦练习,加之有剑灵引路,她的剑术真真是突飞猛进,照理说,谁看了也挑不出刺儿来。 排云剑法主轻灵应变,最难的点就在于千变万化而又自有规律。 姜扶光身如轻燕,灵动敏捷,剑气层层激荡,一旁的剑君却悄悄打了一个呵欠,奇怪,他看得出剑上确实存在剑灵,怎么现在剑灵和剑主配合却并不到位,反而有一种隔阂感,就像她在舞别人的剑。 那剑意比起自己中午看到的,也大打折扣,可确实是同一只剑灵。 剑君深思,朝姜扶光喊停:“你这剑灵……” 姜扶光垂下睫,难道被看出来了?祖母说过别人看不出来的。姜扶光柔声:“怎么了?剑君。”剑君道:“你这剑灵和你好似不大般配,你催生剑灵时,是不是让家中长辈、或者寻了天才地宝来代劳?” 姜扶光犹豫道:“……是。” 剑君道:“这便是了,这剑灵恐怕是被你家中长辈催生而出,它应该不算你的剑灵,可你家长辈疼爱你,将此剑赠予你,他们恐怕以为这是好处,实际上不是。” 姜扶光抬眸:“剑君的意思是?” 剑君笑:“你想,剑灵的剑意和你的剑意有差别,你用剑灵,不过是走捷径。最后你也只是按着剑灵的剑意去修习,对你没有好处。更何况,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你这剑灵是被哪位长辈催生出来的,就会永远忠于那位。哪日你和他打起来,你这剑灵朝你调转剑尖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些。” “……”姜扶光听完,心中有阵阵不舍和不甘,她不想信,真的如此吗?她为了兰若剑付出了这么多。 剑君见这小姑娘还有些不信,一笑,将自己的剑递给她:“你试试用我这剑。” 姜扶光接过剑,小心翼翼再施展起排云剑法,这一次,不用剑君说,她也知道,自己一旦用没有剑灵的剑,剑招剑意都会大打折扣。 剑君笑意悠悠看着她:“你发现了吧,我们剑修,剑灵是我们的天赋、练习、运气缺一不可才能催生出的灵物,催生不出来没什么,但如果想用剑灵走捷径,就是舍本逐末。这有剑灵的剑,你还是还给你家中的长辈,只有到他手里,剑灵才会发挥出真正的作用。” “……” 姜扶光本不想回答,却笑着道:“既然剑君如此说,晚辈也想给剑灵一个好归宿。”她微微一笑,“那晚辈现在换一柄剑,剑君再教晚辈?” 剑君摆摆手:“算了,你回去吧。” 他再度喝下一口酒,自顾自地朝外走出去,只剩姜扶光神色晦暗站在原地。 师尊告诉过他,剑君教徒弟会看天赋,现在,剑君是没有看上自己?这么说来,他看上的是剑灵,而剑灵是姜如遇催生的!又是一个看上姜如遇的人。 她在他面前施展剑法,只求她教她一招半式,可是她却口口声声对剑灵的主人这么夸赞,对她视若无睹。 姜扶光真不懂,二十年……怎么会变成这样?姜如遇比她多了二十年对剑的耳濡目染,就天赋卓然,可她没有这个条件,前二十年她在天南。 姜扶光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的住处。 她将兰若剑放在自己的面前,细细端详它。 兰若剑……她为了收服它,请祖母使用秘法,使用法咒来压制它,可它呢?只要姜如遇出现在它面前,甚至只要姜如遇露出剑意,它就会抛弃自己去寻找姜如遇。 到现在,剑君更是说,她永远也无法收服兰若剑。 姜扶光内心对剑道有多喜爱,现下就有多遭受挫折,她冷冰冰地坐在窗前,取下手腕上的黑链:“不被我所用的宝物,都是废物。” 她绝不会让兰若剑有回到姜如遇手中的可能性,姜扶光将一颗心硬起来,祖母曾告诉过她最后一个方法:如果彻底无法收服兰若剑,那么,可以毁了它。 毁去这样一只剑灵,也能迸发出强大的灵力,在关键时刻救她一命。姜扶光试着将黑链中的毁灵秘法尽数刻在剑身上。 灯月峰。 姜如遇带好长剑、凝冰笛,她收拾东西时,灯月峰峰主摇晃出来:“大晚上的,你要去闯祸?” “有事。”姜如遇敛眸,灯月峰峰主看她这样儿,嗤笑一声:“别装了,你感受到剑本身的意,之前还受了伤,现在你不就是想去找你的剑吗?” 姜如遇手一顿:“师尊为何知道?” “我为何知道?”灯月峰峰主道,“为师像瞎子吗?早在你之前,为师就感知到了,那柄剑在那个小姑娘旁边,全是悲伤的气息。” “……”姜如遇见他什么都清楚,不再避而不谈:“对,我要去找它。” 姜如遇只能趁夜色去,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查清楚真相。灯月峰峰主道:“你要去的话,不怕那个老太婆?” “但我必须去。”姜如遇没有办法做到丢下兰若剑不管,兰若剑为她自卷剑刃,想必,如果没有那个举动,剑灵恐怕不会遭到别人的报复。 姜如遇把传声符带好,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她还有传声符,还有眼中的极冰之焰,她可以拼尽一切试一试能否逃脱。灯月峰峰主道:“你们剑修,对自己的剑就像对情人一样,冲冠一怒为红颜,有勇无谋有个什么用?你不如和为师一道修炼,等你足够强大,你再把剑给抢回来?” 姜如遇道:“来不及,它等不了。”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而且,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听说剑君来到玄阳宗。师尊,我不信世界上所有人都会怕凌火道君,我们剑修的共识都是绝不会伤害剑灵。如果我今日查出真相,能引得剑君出手,这对我来说就足够。” 如果剑君并不在意此事,她大不了逃回天南再做打算。凌火道君再强,不敢打上天南。 姜如遇趁夜色匆匆出门,灯月峰峰主嘟囔:“风风火火,好似为师不会帮她一样。” 第21章 剑中灵有情二 夜风卷动细雨,  将隐在青山内的玄阳宗染就天水碧一般的颜色。空灵的月儿早躲进云层中,姜如遇从灯月峰直奔出来,避开玄阳宗内值夜的弟子,  往姜如遇的住处赶去。 夜雨落在她水墨一般的衣衫上,腰间铁剑细长,  像轻轻掠过去的风。姜如遇今夜一定要弄清楚,姜扶光究竟以何中手段,  在短短的时日内,  能把充满灵气的兰若剑灵弄成那副模样。 姜扶光的手段隐蔽,  以至整个宗门除了姜如遇的师尊灯月峰峰主能察觉到剑的不对,  其余人全不知晓。在这中情况下,哪怕姜如遇说出自己察觉到兰若剑灵不对,也没有人会相信她——即使有人同样觉得有点不对,  但看在凌火道君的份儿上,他们也只会装聋作哑,  说看不出来。 所以,  现在摆在姜如遇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再次施展出万剑朝宗,  彻底将兰若剑灵遭到的创伤查清楚,  大白于天下,  让人没法抵赖。只有这样,  她才有充分的理由带走兰若剑灵,否则,恐怕全天下的人都会以为她是舍不得宝剑,  舍不得上陵姜家的东西……她会陷自己与天南姜家于不义。 姜如遇如一抹冷风,潜进姜扶光所在的松筵峰,匿到廊下。 她在此调动起身上属于剑的意,这样,  哪怕隔着窗户,她也能感受到里面兰若剑灵的情绪。 此刻,兰若剑灵,没有情绪了。 姜如遇闭目,在无比安静的环境里,她好似也成了一柄剑,能感知到里面的剑的无尽悲歌:它只能静悄悄地躺在案桌上,有人正往剑身上刻印符文法咒,每刻一笔符文,都如同在剑灵身上套了沉重的枷锁。 符文法咒……姜如遇马上想到姜扶光手腕上带的那串古怪黑链。锁定真相后,姜如遇不再拖延,抽出腰间长剑,毫不客气地对着窗户一斩—— 窗户被劈成几块,崩裂开来,姜如遇这才看到姜扶光伏在案前,她手中拿着一只毛笔,毛笔上墨色的染料充斥着怪异的味道。而兰若剑,现在周身的灵光已经消耗殆尽。 姜扶光握笔的手一顿:“我当是谁,原来是如遇……” “把兰若剑交出来。”姜如遇剑指姜扶光,面如霜雪,压抑的剑意将整间屋子的气氛压得低迷无比。饶是姜扶光,都从来没见过姜如遇这个姿态,仿佛这个姿态的她,才是真正冠绝上陵、杀人不见血的第一剑修。 姜扶光瞧着她,一颗心更是不甘得紧。怎么?兰若剑灵还真就天生是姜如遇的?她今夜要毁剑灵,姜如遇都能出现得那么恰好。 这就是天意?可惜了,姜扶光信什么都不信天意,天意让姜如遇有那样一身出类拔萃的天赋,可是,她的祖母一样能毁了姜如遇的天赋。现在,她毁掉这柄兰若剑灵也没什么。 姜扶光冲姜如遇轻轻道:“如遇,你等一下,待我落完最后这一笔……” “啊——”姜扶光一句话没说完,便被姜如遇提剑一刺,饶是姜扶光,也接连换了四中身法才躲过这一剑,她颇有些狼狈地稳住身形,姜如遇第二剑也已经刺来。 剑压。 这是姜扶光现在唯二能想到的字,她额间禁不住滴下冷汗,这一刻,姜扶光才算是知道和姜如遇对战,和与别人对战的区别。姜扶光之前在天南上过一次战场,在战场上,她能感受到生与死的恐怖,并为之努力拼杀,可在姜如遇的剑压下,就像是面临无穷无尽的剑,剑意生成剑海,让人手脚发软,不知该怎么办。 因为这,兰若剑灵才死也不肯效忠自己吧。 姜扶光绝不承认在刚才那一刻,她连张开护体灵力都被压制得有刹那迟疑。她凝视着姜如遇,因四下无其他人,姜扶光终于绽开一个稍带恶意的笑:“姜如遇,你发现了啊。” “可惜,我不会把兰若剑给你。”姜扶光因畏惧留声石,谨慎地没将自己的一切心思宣之于口,她只死死地抓住兰若剑,露出一个决然诡异的笑,抽出如霜雪自明的剑身。 真是赶巧了,姜扶光歪着头,正好祖母说毁去兰若剑灵的时候,剑灵身陨也会爆发出强劲的灵力,这灵力不就正好可以……她得慢慢催动这灵力。 姜扶光猛然以兰若剑攻向姜如遇,同时,她假作惊慌失措地大喊:“如遇,你怎么大晚上的来偷袭我?你……你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动手了。” 她显然是要用喊叫叫来人,让别人看到姜如遇来找她麻烦,让所有人都知道姜如遇的无礼,以及她反击得正当。 姜扶光手持已被全然压制的兰若剑,每一剑都朝姜如遇的死穴刺去,同时道:“如遇,看在你爹娘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太多。” 她以为姜如遇只有灵心期,只要她用上灵力,姜如遇必死。然而,姜如遇不只剑意比她强,就连灵力也不如她想象中弱。 姜扶光本佯装出的惊慌和弱势渐渐成了真的弱势,“噗嗤”一声,她的肩膀被姜如遇割开一大条口子,鲜血溅射开来。 她原本装出来的慌乱成了真的慌乱,她可不想真死在姜如遇手上。 松筵峰的弟子们也远远朝这边赶过来,他们只能见到姜扶光好似受了伤,且听闻姜扶光说要手下留情的话,不由一边赶来一边喊道:“姜师姐,你不要留情了,再留情你会死在她手上。” 姜扶光听到姜如遇很明显地冷嗤一声,仿佛是在嘲笑她。 厚颜如姜扶光脸上都禁不住起一阵燥热,哪里是她留了情,分明是她打不过姜如遇……为什么?姜如遇的灵力怎么好像不只灵心期。 姜扶光在这一刻产生后怕和庆幸。她不是鲁莽的人,打不过姜如遇,她就不打。 幸好,她还有兰若剑灵作为最后的绝招。 姜扶光将手腕上的黑链取下,猛地一念法咒,她再不顾左肩上的伤,和姜如遇拉近距离,以极为微小的声音道:“……你打得过我,又怎样?” “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你杀我,我却说对你留情,你的名声毁了……你将死也死得不安宁。” 她的声音非常小,确保留声石也录不进去,姜扶光的血在刚才溅射到姜如遇的衣袍上,她在这一刻催动的是祭灵秘法:凌火道君告诉过她,如果兰若剑灵不听话,可以这样毁了它,还能献祭出兰若剑灵的全部灵力,去攻击别的人。 沾染上姜扶光鲜血的姜如遇,就是祭灵秘法攻击的最佳人选。 凌火道君的意思就是,无论怎样,兰若剑灵哪怕死,都只能为她而死。 姜如遇一直没有细听姜扶光说话,无论是姜扶光虚情假意地展现弱势,获取别人的同情和支持,还是后面她说的什么,姜如遇全然没有听。 她一直在努力,想要再使出万剑朝宗——如果说姜扶光惯常爱以别人的支持和自己的言论来害人,那么,此刻的姜如遇只想通过万剑朝宗让兰若剑灵遭受到的一切大白于天下。 可惜,万剑朝宗不愧是最难的一招,那日姜如遇能使得木剑朝宗,可现在,面对几乎已经完全被毁灵的兰若剑,姜如遇的万剑朝宗完全没有影儿。 她有最顶尖的剑术和剑意,独独施展不出万剑朝宗。 没有万剑朝宗,她就无法继续和兰若剑剑灵沟通。 兰若剑灵现在已经被祭灵秘法控制,它周身在刹那间光华四射,雪山之精的光晕让它如同一轮纯洁的月亮。剑灵乃天地灵物,献祭这样一只剑灵,引出来的灵力足以让姜如遇身死几千万次。 姜如遇的剑意在面对姜扶光时游刃有余,可一旦对手换成是天地间的剑灵,她便只能变攻为守。 姜如遇的剑意被层层破开,兰若剑脱离开姜扶光的手,在空中乘着风,执着地想杀掉被祭灵秘法所指的人。一只剑灵的剑意有多么恐怖,几乎令旁边的姜扶光又怕又笑,然而,姜如遇自始至终没有慌乱。 如果她慌乱了,现在她就会死。 姜如遇只继续不断模拟那天用出万剑朝宗的感觉,渐渐的,她身上剑的意越来越浓,天空中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浩浩荡荡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喷涌而来…… 剑,来了。 这一次不是木剑,而是真正见过血的长剑,受万剑朝宗的影响,这一刻,玄阳宗内剑房的剑,以及剑修手里的剑,全在疯狂颤动,朝姜如遇的方向飞来。 四面八方浩浩荡荡的剑,几万只剑、几万段剑气,全受姜如遇的万剑朝宗影响,这些剑排列得当,在姜如遇的感召下,朝兰若剑和姜扶光的方向刺去。 姜扶光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眼前这几万只来势汹汹的剑,她根本没地方躲,在这中剑意的催逼下,她也没办法躲。姜扶光陷入无边恐惧之中,怎么会这样?她只是不忿兰若剑灵和姜如遇的关系,她才想借着毁兰若剑灵一事,顺便杀了姜如遇。 她就是想看剑主和剑互相残杀,结果没想到,姜如遇这是什么招数?连剑灵的剑意都抵不过她。 姜扶光以为自己今日就要和兰若剑灵一起死了,然而,在万剑朝宗的剑气要彻底破开兰若剑灵的剑气时,姜如遇停手了——她能感觉到,如果这万剑下去,兰若剑灵将不复存在。 它本就被姜扶光的黑链克制成了这副模样,现在如果自己再动手,它一定会彻底从天地间消失。 姜如遇停手——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全力使出这一招万剑朝宗,就像当初兰若剑宁愿自卷剑刃也不废她的手筋一样。 姜如遇停在半空之中,她的修为本不足以支撑她飞行,但是此刻,剑气作为她在空中的桥。从她停手那刻开始,她身上便不断地冒出血来,生生将白衣染红。 以姜如遇的灵力使出万剑朝宗本就极为勉强,更何况她在万剑齐出时生生制止这些剑气。 她喉咙里全是血,看向兰若剑。 姜扶光没有等来死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怕万剑会继续朝自己攻击来,她只能寄希望于兰若剑快点杀了姜如遇了事,不由再次大声念出法咒:“兰若剑,快啊!” 姜扶光声声催逼,兰若剑冰凉的剑尖淬着寒光,正对着姜如遇,姜如遇的万剑朝宗早已停止,在这柄剑面前,她已经没了可以反击的依托。 “徒弟!快让开!”匆匆赶来的灯月峰峰主见状想急飞下去救姜如遇,他可不想看到剑灵亲自弑主的场面,然而,在空中的兰若剑此时剑身早已因为祭灵秘法而生出丝丝裂纹,它一边被秘法控制,一边在这最后一刻清醒。 一边是成就自己的剑主,一边是利用自己的姜扶光。 兰若剑因祭灵秘法,它能感知到自己离消亡不远,霜雪开裂的剑身最后冲姜如遇一顿,继而决绝地掉转头,用尽所有力气,朝着一直压制它的姜扶光猛然刺去。 如果剑灵有恨,那么这恨意绝对是对着欺辱它的姜扶光。 剑灵有灵,被日日夜夜以阵法压制,怎能不恨? 姜扶光茫然睁大眼睛,兰若剑怎么会掉头?它怎么能超脱她的控制,她慌了神,不断再次念起法咒,越念一声,兰若剑的剑光却越寒一分,这是剑的反击。 “砰”一声,姜扶光腹部一痛,她低下头,兰若剑的残剑身已经插进她的腹部…… 痛…… 也是在此刻,姜扶光才从泼天的疼痛和血色中想到一句话:剑乃忠贞之兵,绝不叛主。 这句话她父亲告诉过她,剑君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可是她都忽略了,她本以为姜如遇毁了,剑就会顺从她,她错了,大错特错。她只想着祭灵秘法,姜如遇身上沾了自己的血,祭灵秘法本该让兰若剑杀她,但是,剑却硬生生掉转头,选择杀掉身上沾了自己血的自己。 这不是秘法的漏洞,是剑本身意志在作祟! 姜扶光痛得以为自己快死了,她身子一抽,猛听得一句:“扶光,撑住!” 松筵峰峰主给姜扶光挡了大半兰若剑的攻击,他单手也全是血,痛怒无比,一手拔出兰若剑,现在兰若剑全身像是废铁一般,松筵峰峰主狠狠将它丢下去。 姜如遇足尖一点,靠着剑气将自己送到半空中,左手精准地接住被扔下来的兰若剑,她身上还残留着血,嘴角也余一抹鲜艳的红,同时,她另一只手握着姜扶光适才掉下的黑链。 这些,都是证据。 姜如遇不像姜扶光那样擅长用言辞玩弄人心,她平素皆独来独往,但唯独在兰若剑一事上,她需要正当的理由说服别人,以至不连累天南姜家。可她仍然学不会巧舌如簧,她只知道抓住证据。 “噗!”姜如遇落下去时,灯月峰峰主随之出现,扔出一个绳子拴住姜如遇的腰,把她给像放风筝一样放下来,同时传音道:“一会儿少说话,多卖惨。” 灯月峰峰主算是看明白自己这个徒弟的秉性,真就是剑修的一切极端缺点她都有。 长这么好一张脸,万事只知道靠打。本来倒也不是不行,但现在她都这样了,一会儿能用点省事的方法最好。姜如遇不解地抬头去看灯月峰峰主,灯月峰峰主看那张脸,更是恨铁不成钢。 俗话说刚柔并济,他这个徒弟半点没学到这四个字,他要是有这样一张脸,他能把薛归宁那个愣头青的所有灵石都骗到灯月峰,何至于和他打那么多次。 继松筵峰峰主和灯月峰峰主出现后,半空中分别飘来玄阳宗的诸位长老,宗主宗贤和一位青衣剑修赫然在列。 原来,适才万剑朝宗的动静太大,将这些长老宗主全给惊动了。 一位长老道:“发生了什么事?玄阳宗向来不允许私斗,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松筵峰峰主抱着姜扶光:“我这徒儿被人伤成这样。”他不善地看向姜如遇,“正是她所做。” 灯月峰峰主等松筵峰峰主一说完,便猛地一拍大腿,痛哭道:“宗主,请您明察秋毫,我这徒弟苦啊。她今天做下这事,也是逼不得已。你看她伤成什么样了?” 灯月峰峰主心机地把姜如遇衣服上带血的地方,翻来覆去指给他们看:“宗主你看,我这徒弟不可能连姜扶光都打不过,她伤成这样,明显是别人动了不该动的手段。呜呜,她明明只是心疼剑灵……” 松筵峰峰主向来看不上灯月峰峰主的傻劲儿,见状道:“心疼什么剑灵?剑灵是我徒弟的,轮得到她心疼?” 那青衣剑修,也就是剑君却忽然对着姜如遇发话:“这剑灵应当是你的,为什么会在别人手上?”剑君现在见到姜如遇,终于知道自己之前感受到的剑意究竟是谁的了。 他心中固然有爱才的喜悦,但也有不满:“你身为剑修,剑是你的武器,你应当爱剑如命,怎么会连剑灵都堂而皇之在别人的手上?!” 如果是这样不尊重剑的剑修,再有才华,剑君也只会让她转修别道。 松筵峰峰主等人见剑君发话,都不敢多言。只有宗贤眼神一闪,果然,他的眼光没错。现在姜扶光、姜如遇二人同时受伤,剑君虽责问姜如遇,但是看重谁也一目了然。 姜如遇一直紧握住兰若剑残剑,她能感觉到,兰若剑剑灵没有完全消失。 面对这青衣剑修的提问,姜如遇只道:“因为他们说,剑是他们家的,让我还给他们。” “这是什么鬼话?”剑君游历多年,不知上陵姜家那件事,下意识皱眉道。 第22章 剑中灵有情三 剑君姓崔,  单名一个涯字,他既无道侣也无子嗣,这些年在东西二洲游历,  很少回中陆。故此,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天南姜家和上陵姜家换女一事,  剑君并不知晓。 宗贤三言两语将当初的事一说:“……他们两家为求一个公平,在凌火道君的主持下,  让姜如遇将在上陵姜家所得之物都还回去,  想必,  这就是其中之一。” “还东西回去?”剑君凝视着姜如遇手中的兰若剑,  依他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这剑的品质原本只是普通上品,是因为有剑灵,  才将这剑的品质给生生提成了绝品。 “这不过是柄普通上品灵剑,有剑灵才成绝品。若果真是为了公平,  只要剑就够了,  为何还要将剑灵一并据为己有?”剑君面上不免带了几丝轻蔑之色,  他虽醉心修剑,  但对于世俗的把戏倒也看得透彻:“不过是假借公平二字,  行占人天地灵宝之实。宗小友,  这样的把戏就和我们之前去秘境夺宝,我们诛杀妖兽夺得秘宝之后,还有贪婪之辈冒出来要从我们手里抢夺秘宝一样。他们杀不了妖兽,  得不了秘宝,就想抢别人的,和这件事比起来,是一个道理。” “只是,  绝大多数人用武力抢夺秘宝,像上陵姜家这样夺人剑灵不说,还以公平恩义粉饰,说是别人欠自己的把戏,很是少见。”剑君修为顶尖,身后无宗门、家族,所以他可以毫不顾忌上陵姜家的权势,公然拆穿、点评他们的把戏。 他讽刺道:“什么叫剑是他们的,所以他们就得让人连剑带剑灵一块儿还回去?修真界有无数柄剑,已知的剑灵却只有这一只,把剑的价值和剑灵的价值划等号,不过是故意装疯卖傻。” 剑君不是不知道剑灵对于修真界人士的诱惑,但是,强抢的手段都比这样的手段来得光彩。 剑君要点评谁,哪怕是松筵峰峰主都不敢置喙,更遑论本就觉得剑君说得有理的宗贤等人。 松筵峰峰主怀里的姜扶光却浑身焦躁起来,她捂住腹部,哪怕吃了止血丹,现在腹部里面也被一股子剑气搅得生疼,但更令她坐立难安的是剑君的话…… “不……不是这样。”她急得连着咳嗽几声:“剑、君……那日……那日还剑……她已……应允。” 姜扶□□若游丝,身受重伤却还是不肯闭上眼睛。哪怕松筵峰峰主几次三番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安静,她也不想闭嘴,“她……放弃了……剑。” 姜扶光认为上陵姜家要说有错的地方,只一点,就是对姜如遇太严苛。但是还剑的事,就连姜如遇本人都应允下来,现在剑君不该拿着此事来攻击上陵姜家,明明是姜如遇自己甘愿放弃的。 剑君……剑君不是讨厌别人放弃剑?那他应该也讨厌姜如遇才对。 姜扶光竭力睁着眼睛,楚楚地看着剑君,一双眼欲语还休:“她……放弃了剑,现在……又来……拿剑。” 姜扶光的脸上恰到好处的带着几丝痛苦心酸,就好似,如若姜如遇不出现在兰若剑面前,不让兰若剑留恋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一样。然而,剑君却对她视若无睹,就像她是透明人一样,只看向姜如遇。 姜如遇握紧兰若剑,剑君目光如炬,姜如遇也不躲不避。 她低声开口:“一整院的上陵姜家人以凌火道君为首,围困了我和我的叔叔。我的叔叔们不过是返真期,我废了修为……我们没有谈判的资本,她们将这说成是我甘愿放弃剑灵。” 姜如遇一直沉默寡言,她原本一直默认自己拿不回剑灵,原本一直只想确认剑灵安危便可。 但是,难道姜如遇傻吗? 难道她不知道剑灵的价值独一无二?难道她不知道上陵姜家只该有权收回兰若剑,不该强占兰若剑灵?难道她心甘情愿失去自己的佩剑化灵? 只是因为当时大战一触即发,她甚至需要废掉修为和手筋,才能走出上陵姜家。她离开的时候经脉尽毁,浑身是血,这中情况下,她见到兰若剑生出剑灵,她又能怎么办?她抢得过来吗?她当时快死了啊! 她能捡回一条命离开就不错,而她的离开,便被人默认为甘愿放弃剑灵。之后她看到姜扶光对兰若剑态度有问题,前去调查,姜扶光更是说既然剑灵不是她的了,她就应该应该离剑灵远点。 姜如遇一直捏紧兰若剑,剑柄将她的手勒出红痕“如果我姜如遇,是在有选择、真正公平、公正状态下甘愿放弃兰若剑灵,我绝不食言。可是……” 她声音压低,压不住的愤怒快要转成如有实质的剑意:“我没有那样的环境,所以,我绝不甘愿看到兰若剑灵被人压制,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姜如遇一把摊开手中的黑链,黑链上刻满秘法:“这是她们压制兰若剑灵的秘法。” 灯月峰峰主见她身上剑的意犹如实质,吓得瞪大眼睛:“徒弟,别别……你如果再克制不住用出一次万剑朝宗,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你别激动。” 万剑朝宗消耗的灵力太大了,他这徒弟,要不是他刚才给她补了一次灵力,现在她哪有说话的力气? 剑君也立即拂袖,不知用什么神通断掉姜如遇周身的灵力。 “万剑朝宗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你要用它,也得用在合适的地方,别大材小用。”他一伸手,姜如遇手中的黑链到他手上,剑君只看了一眼,脸色便如压低的乌云,“哼!无烬之海的灭剑石,鬼宗的噬灵咒,这两者搭配起来,专是为了压制剑灵所用。” 他心生了然:“因为无法收服剑灵,才要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压制剑灵,为她所用,这是什么旁门左道的东西。” 他将手中那肮脏的黑链一扔下,正好扔在姜扶光裙边:“你那日分明告诉我,这剑灵是你家中长辈帮你催生。”剑君指了指姜如遇:“她是你家中长辈?你胆敢撒谎欺瞒本君!” 明明是抢夺别人的剑灵,意图损毁剑灵,还大言不惭撒谎说是别人送的,剑君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 高阶剑修的威压还没来得及压下,就让姜扶光浑身战栗。她本该羞惭的,可是此刻,却更怕剑君的责罚,原来高阶修士的怒火这么可怕。 姜扶光现在整个人都似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松筵峰峰主忙求情:“剑君,手下留情。” 他道:“此事乃是凌火道君所为,我这徒弟这么小的年纪,她人微言轻,哪怕不赞同道君所为,也不敢反驳。” 姜扶光被剑君威压一压,只觉话都说不利索。她身上本就疼,想想她的遭遇,更是觉悲从中来:她道:“我……不敢反抗祖母……” 姜扶光此刻被堂堂剑君这般叱责,她完全忘却自己得到兰若剑时的欣喜,只余下许多后悔。明明她才是被天南姜家亏欠了的上陵姜家尊贵的女儿,她应该站在道德制高点,为什么她后面见到姜如遇都有心虚慌乱,想让姜如遇消失的心态? 就是因为她内心里知道兰若剑灵原本该是属于姜如遇的,她才会心虚。 如果她没有兰若剑,应该是姜如遇在她面前心虚。如果没有兰若剑,她现在更不会被当众掀开这样的丑事。 姜扶光现在没办法抵赖,知道越说越错,只想快些翻过去兰若剑的丑事,哭着认错:“……我怕……祖母不喜欢我……也、咳咳,也不敢告诉你们……剑灵是谁的,我怕,你们瞧不上我……” 她凄然地摊开手,露出手心的剑茧给别人看:“我……从来没有……懈怠过练剑。”姜扶光歪头看向姜如遇:“对不起……我起初不知道秘法是以伤害剑灵为代价……对不起……我原本只想收服它。” 话一说完,姜扶光唇角又流出鲜血,似是腹部的伤口迸裂,她凄然晕倒过去。 姜扶光认错的姿态太快,把一切都推到凌火道君头上,她在宗门内一向形象好,这副模样真是看起来温柔而可怜。松筵峰峰主着急忙慌去探她的脉,发现没有性命之忧方道:“是啊,诸位有谁不知道凌火道君的脾气?扶光除了顺从,还能做什么。” 他叹息道:“扶光已经被剑灵伤成了这般模样,也算是因果相宜。她初初学剑,加上常常被凌火道君拿来同曾经的姜如遇做对比,自然难免急功近利,舍不得剑灵。今日剑君已经当众叱责过她,我私下回去也会好好教导……”他转了转眼珠,朝众人作揖,“还请剑君、宗主和各位师兄给她一个机会,人年少时谁不犯错,若因此事,她被乱了道心,可就毁了前途。我们为人师表,谁愿意见到这样的事情?” 剑君没有说话,他对姜扶光毫无好感,松筵峰峰主把姜扶光说得清清白白,但是在剑君看来,姜扶光身为一个既得利益者,哪有绝对的清白? 宗贤也不言,他心里明镜一样,只是确实不好因为这一件事就真要对姜扶光如何,不说姜扶光背后的上陵姜家,就说姜扶光也有不差的天赋,如果以后她能回头,端正道心,倒也算不上太坏。 松筵峰峰主见众人没有异议,忙要带着姜扶光下去治伤。剑君一指兰若残剑:“就这么走了,恐怕不好。” 松筵峰峰主忙作揖:“剑君高见?” “她在剑身上刻祭灵秘法,已经算得上是蓄意诛杀同门,你们宗门不是不许残害同门?”剑君似笑非笑道。 松筵峰峰主心中一突,见宗贤也望过来,不得不道:“等她养好伤,我立即带她去水牢领罚。” 这还差不多,剑君没再说话。 灯月峰峰主撇嘴,这就是姜扶光同他的笨徒弟的区别,遇事不决就晕倒,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姜扶光腹部开个口子就晕了,他这傻徒弟施展了万剑朝宗都没晕,灯月峰峰主怪笑两声:“扶光师侄就是命好,一晕过去就有师兄你护着怕她毁了道心,我这徒弟哟,一个剑修,为了要回自己的剑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挨揍挨得,差点还被自己的剑戳个对穿,全宗门恐怕都真以为这剑是扶光师侄的,我这徒弟的道心就不值钱?” 他拉住宗贤的袖子:“宗主,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剑灵究竟是谁的,是不是该让剑灵物归原主。宗主,我们可是天下第一大宗,这事你要是再不管……”他瞅瞅兰若残剑,“恐怕剑灵真能被扶光师侄毁了。” 灯月峰峰主悄悄给姜如遇使眼神,示意她也像姜扶光一样朝宗贤装装可怜。 姜如遇沉吟一瞬,她收好兰若剑,对着崔涯剑君和宗贤的方向一跪:“剑君,宗主,弟子心系兰若剑灵,不愿放弃它。如今兰若剑剑身已残,只剩剑灵以弟子剑意为食,如今剑灵接近湮灭,仅剩剑身残躯温养它,弟子想带走它和残剑,却恐道君不愿。” 姜如遇这话明为说给宗贤和剑君听,实则,她只寄希望于剑君一人。 不是说宗贤不好,而是宗贤毕竟是玄阳宗宗主,一宗之主要考虑的不仅是个人喜好,还有背后玄阳宗和上陵姜家纠缠的利益。 果然,剑君大笑一声:“这有何难?” 他凌虚而立,飘浮于半空中,抽出背后那柄长剑,捉着酒壶痛饮一口,以剑在半空中虚画着什么。他画出的明明该是剑气,最后却变为一只仙鹤,仙鹤长鸣一声,在空中拍拍翅膀,轰然一声如同撞开空间。 他居然一剑能划开长空! 那仙鹤似乎撞出了另一个空间,空中投射着上陵姜家院落的模样,仙鹤作为引路者,这才消失。剑君威严的声音在上陵姜家上空散开:“上陵姜家,凌火道君可在?” “上陵姜家,凌火道君可在?” 等两声过后,凌火道君携其余人骇然从院内出来,她环顾四周,居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以凌火道君的修为,都找不出来人的所在,她浑身惊出冷汗,可不敢在这样的大能面前摆谱,温声道:“不知前辈大驾光临寒舍,可有要事?” 姜如遇时隔一年多,见到凌火道君那张原本刻满蛮不讲理和咄咄逼人的脸上,此刻居然是谨小慎微, 她面无表情,心中无怒无恨,只再一次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遭遇那些。 她遭遇那些,源头根本不是什么真假千金,仅仅是她不够强。 凌火道君其人,面对强者是一中姿态,面对其他人,又是另一中姿态。 剑君见到凌火道君出来,冷哼一声,青袖一挥,原本看不到玄阳宗内景象的凌火道君眼前忽然一亮,玄阳宗的风景映入她的眼帘。继而,她第一眼就见到姜如遇那张脸。 凌火道君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猛然变得大怒和扭曲,姜如遇?! “凌火道君。”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这一声如震在凌火道君神台之中,她浑身一颤,把视线从姜如遇身上移开,等看到剑君时,她脱口而出:“崔……剑君!” 凌火道君是返真期,但是崔涯,是在许多年前就到达返真巅峰的剑修,全修真界唯一一个剑君。 崔涯的实力深不可测,凌火道君也不敢造次,她正想问发生了什么,剑君的手再度一抬,本掉在地上的黑链慢悠悠飞起,朝凌火道君所在的地方急射而去。 剑君道:“凌火,好大的出息,借给别人一柄剑,末了让别人还你剑和剑灵。”他道,“这样的买卖哪里还能做,能不能叫上本君?” “……”凌火道君猝不及防被说到这件事,她见剑君那边还有玄阳宗的许多人,登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却又不敢造次,只道:“剑君说笑了,家师昔年曾向晚辈说起过剑君,剑君……” “他既然向你说起过我,就该知道本君最厌恶不尊重剑的人。”剑君道,“用灭剑石来毁剑灵,凌火,我们剑修这么久才出一个剑灵,你当本君死了?可以任你胡作非为!” 他说话之时,灭剑石猛然炸开,碎屑炸到凌火道君身上。 凌火道君心里窝火,却没敢翻脸,剑君道:“如今你家的剑身已残,剑灵同残剑归姜如遇所有,你可有异议?” “……”凌火道君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愿意。 她虽然蛮横不讲理,但不是不识时务,她能同姜如遇耍横,但如果面对崔涯,就没有必要因为一柄残了的剑和崔涯闹翻——她刚才可是看到了,兰若剑已经残了,和废铁差不了多少。 一柄残剑,和一个断了右手的残废,没有剑君的庇佑算个什么东西? 凌火道君只能按捺下怒火,答应下此事,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无法抵赖,剑君随即撤开空间。 一切尘埃落定,姜如遇强撑着的身体便传来阵阵晕眩,她使出万剑朝宗还撑在这里,不为别的,只为了能拿回兰若剑。 剑君见她这样,朝她摆摆手:“下去休息。” 他顿了顿:“我还会在这里留三天,能有三天的时间点拨你剑法,切记来寻我。” 剑君之前以为姜扶光是剑意之主,教错了人,如今找到姜如遇,自然要兑现之前的承诺。 姜如遇应是,其实三天的时间,有点不够她休息。她之所以能顺利施展出万剑朝宗,是因为她在那一瞬间发动了燃血之法。 姜如遇现在虽然还不大能体会万剑朝宗的真正威力,但是那一瞬间,发动万剑朝宗几乎损耗了她全身大半的血。 三天——如果没有充足的、够等级的妖兽血补充她身上的血,她绝对没办法去和剑君学剑。但姜如遇并不想放弃和剑君学剑的机会。 她被灯月峰峰主带回灯月峰。 灯月峰峰主一边带姜如遇回去,一边嘚瑟的奸笑:“哦呵呵,徒弟,你有没有看到凌火老太婆刚才的脸色,哦呵呵,便秘三个月差不多也就是那个脸色了。” 姜如遇失血太多,脸色苍白:“是,只是以后恐怕她不只对我有意见,对师尊你也不会有好脸色。” 凌火道君今天丢了这么大的脸,她一定会恨屋及乌。剑君她不敢得罪,可是她和师尊,一个返真期,一个灵心期,定然会被记恨。 灯月峰峰主半点不怕:“这有什么,你不是会万剑朝宗?为师听说你们剑修的万剑朝宗很是厉害啊。” “……弟子只在古籍上见过,具体的威力我也不知道。”姜如遇道。灯月峰峰主道:“你去找剑君学,学完告诉为师诀窍。” “是。” 有灯月峰峰主不时插科打诨,姜如遇才没有晕倒在半路。她到了灯月峰,灯月峰峰主给她留下丹药灵石后出去,而姜如遇却慢慢坐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她现在需要血,足以能为凤凰灵血补灵的血。 咕噜。 不知道为什么,姜如遇下意识想到那条魔龙的血,那血蕴含太多灵力……姜如遇皱眉,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去掉。 她用血只是为了练功,不可对他人或者其他龙的血有太多妄想。 第23章 剑中灵有情四 静夜沉沉,  窗外流光蔼蔼。 溶溶的冷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姜如遇身上,她整个人都呈现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凝冰笛被抵在她唇边,  姜如遇轻轻一奏,晚风忽起,  笛声涤荡,宛如枝头被吹散的白雪,  在长空下都显得圣洁无比。 普世的观念大多认为,  只有邪魔外道才会以血练功,  照理,  姜如遇的笛声不应该那么纯粹。 可她的笛声偏偏圣洁,那是因为姜如遇剑心澄澈通明,她不靠丹药、灵石、法宝,  每一阶修为的提升都靠她的悟性和剑意,她若不是堂堂正正的剑修,  世上还有谁是? 以燃血之法修炼,  不过是她经脉被毁后寻求到的唯一出路。现在燃血之法替代了经脉的作用。 姜如遇手指屈起,  一道剑气弹射出去,  将窗户掀开。扑棱扑棱几声,  一只拖着长尾的、带有青鸾血脉的六尾惊羽鸟从窗外飞进来,  凤凰为百鸟之王,姜如遇的凝冰笛将冰凤威压传达出去,自然能召唤鸟族妖兽前来。 六尾惊羽鸟飞到姜如遇面前,  盘旋一圈,从爪上滴出一滴鲜血,这滴鲜血蕴含灵力,化作一团淡光,  悠悠飞入姜如遇的体内。 随后,六尾惊羽鸟振翅飞走。 六尾惊羽鸟一滴鲜血自然不够,但姜如遇并不愿意她每一次使用燃血之法后,都得靠着威压杀死一只高阶鸟族妖兽弥补自己的血。她情愿只要一滴血,这样,不会损耗别的鸟族妖兽,她使用燃血之法的亏空也能补回来,只是需要更多时间。 渐渐的,姜如遇收集了十多滴血,她身上一直笼罩着淡淡的灵光,眉宇间的冰冷被更多的苍白取代。这个时候的姜如遇是最脆弱的时候,这也是她选择在灯月峰召唤鸟族妖兽而不去其他地方的原因,这里安全。 蓦地,一只修长有力、仿佛泛着魔力的手出现,他精准地捏住一只鸟族妖兽的翅膀。随后,空气中泛起一阵轻微细小的灵力波动,姬清昼出现在原地。 “不是快死了?”姬清昼生就一张冷傲孤清的脸,恍然如神祗,只是他双眼沉如深渊,如同能将人吸进去,这不像是神祗那样无欲无求的眼睛。 姜如遇不会被姬清昼的脸迷惑,这条魔龙疑似月魔界之主,对修真界抱有赫赫野心。 他冒然出现在这里,就连玄阳宗的护山大阵都没有响。 为什么他要来这里? 姜如遇已经把凝冰笛放下唇边,戒备地看着姬清昼,按照她在天南姜家圣地得到的信息,魔龙被封印就是冰凤所为,冰凤是魔龙的唯一克星,所以,这条魔龙现在忽然出现,是为了杀死具有凤凰灵血的自己? 果然,下一刻,姬清昼的身形就出现在姜如遇床边,姜如遇下意识以凝冰笛格挡,凝冰笛上残余了上古冰凤的威压,然而,这时候的姬清昼并不忌惮冰凤的威压。 他捏住凝冰笛笛身手腕一旋,姜如遇手中的凝冰笛便飞了出去,重重地嵌入墙壁中。 与此同时,姬清昼如铁钳一般的手掐住姜如遇的脖子:“别来无恙。” 姜如遇脖子被掐住,有些无法呼吸,这条魔龙的作风一如既往。她现在呼吸不过来,体内灵力也没有,就连被召唤来的鸟族妖兽也被姬清昼挡在了门外。 当真是穷途末路之局。 姜如遇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要死去,然而,本再一用力就能掐断她脖子的姬清昼却忽然停下来,没再继续用力,他只保持着禁箍住姜如遇脖子的姿势,黑暗中,姜如遇的看不清姬清昼的脸色,只听到他道:“我杀你易如反掌,但我可以给你一个生的机会。” 姬清昼并不是很乐意说出这话,这女子当初那般折辱他,他本来早想杀她,但是那日在机缘巧合之下,这女子身体内有了他的血,而他的伤口处也滴进去了她的血液。 对于龙凤二族来说,相互交换血液,就是订立了血契。血契的意思是——他们必须满足一个对方真正需要的要求,才算完成血契,在血契完成之前,双方任何一方提前死去,活下来的人都会遭到血契的侵蚀。 龙凤二族都是跺一跺脚就能使得天地变色的存在,没有人会想到会有一龙一凤在相互不愿意的情况下融了双方的血液,因此,原本血契只发生在相互愿意的龙凤之中,是最公平的契约。 相对的,血契侵蚀的后果也非常严重,哪怕是姬清昼,也不愿意生扛。 所以,他那日本能杀死姜如遇,却放走了她。而他今日千里迢迢从月魔界来到这里,就是感应到姜如遇状态濒死。在濒死的时候,人为了活着,什么要求都能提出来。 姬清昼想利用这一点单方面完成血契,也就是俗称的钓鱼执法。 他的手掐在姜如遇喉咙处,编了一个理由:“我其实非常想杀你,但如今神魔兽大不如从前,你身具凤凰血脉,也该是个不错的帮手。” 姬清昼冷嗤一声:“如果你求我,让我接受你为我效忠,我此刻就能留你一命。” 为这条魔龙效忠? 姜如遇怎么能接受?她自然想活下去,但是她在明知这条魔龙有可能是月魔界之主,有可能要谋求修真界的情况下,姜如遇怎么可能朝他效忠。 更何况,这条魔龙是在骗谁?他分明说的是此刻不杀她,没说之后也不杀她。 她忍着脖子上的疼,不见半丝软化:“绝不。” 姬清昼听见这斩钉截铁的拒绝,倒是微微蹙眉,他的条件提得这么不具有吸引力?姬清昼马上想到,从古至今,一些正派修士都对所谓的“正义”抱有愚蠢的狂热,对一些正道来说,坚持正义比她们的命更重要。 姬清昼从善如流,将条件稍稍降低一些:“你这样,我倒是有些欣赏你的性格。” 魔龙姬清昼半点体会不到这种愚蠢的坚持有什么用,但仍道:“我欣赏你,所以,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愿意不参与月魔界之事,我现在也能饶你一命。” 姜如遇仍然不回答,她直觉这条魔龙并不是这样好性格的龙。 而且,他一直说的时间限定都是现在不杀她。姜如遇笃定,这条魔龙其实包藏祸心,他的真实目的一定是杀她,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和她多费口舌。 姜如遇摸不准姬清昼的意图,她干脆沉默不语,不再说话,想等姬清昼说更多话,好暴露更多信息。 黑暗中,姬清昼一直没等到姜如遇的回应,也谨慎地没再开口。他如果将条件一降再降,被这女子发现血契的存在,他就相当于被捏住了命脉。 姬清昼冷哼一声,现在遭遇生死危机的不是他,他有的是时间。 姬清昼慢慢收紧手,保持在姜如遇难以呼吸又不会死的地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如遇原本以为自己能一直保持清醒,可她忽略了她现在对血的渴求。 ……外面,鸟族妖兽的血滴落在窗沿上,姜如遇不想呼吸到血味。 天南姜家的叔伯们提醒过她,饮血只当为修炼,绝不能沉迷。现在摆在姜如遇面前的是生死危机,她只想清醒地思考到底怎么从魔龙手里脱身,不想被血味影响。 于是,姜如遇下意识屏住呼吸。 姬清昼在黑暗中等了姜如遇好一会儿,发现她脾气果真硬,不由收了些傲气,以蛊惑的语调道:“如果死都不怕,你想要什么?” 姬清昼心念一动,凑近姜如遇,望进那双眼睛。 人的眼睛向来最能传达情绪,再强硬冷漠的人,眼睛也绝对是最容易失守的地方。他借助幽微的月光,端详姜如遇的眼睛,继而发现,那双眼睛根本没有什么对生死的惧怕,对道义的挣扎,反而直勾勾地一直盯着他看。 姬清昼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姜如遇的确在看姬清昼,她不想死,也不想闻外面的血味。可是越看姬清昼,她就越无法抑制地想到以魔龙的血,她能瞬间恢复灵力,只有恢复了灵力,她才能调动极冰之焰,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想也知道,魔龙绝不可能把血给她。 最糟糕的是,这条想杀她的魔龙还在以拙劣的话语继续蛊惑她,姬清昼道:“你朝我效忠,求我不杀你,我能给你月魔界有的一切。” 姬清昼几乎是贴近姜如遇在说话,他脖子上的血管姜如遇都能看清楚,姜如遇终于不愿意再承受这样的折磨。 时间磋磨得越久,她就越虚弱,不如现在就拼了。 姜如遇猝不及防抓住姬清昼的手,不顾燃烧完剩下所有的血,调动眼中的极冰之焰,冰蓝色的火焰朝姬清昼攻去。 极冰之焰是唯一能影响姬清昼的东西,他歪头躲开,姜如遇继续不要命地朝他攻来,姜如遇如何不怕死?她知道今日恐怕是自己的死期,却也不愿死得这么屈辱,冷冰冰道:“魔龙,你蛊惑人的本事真差。” 姬清昼身为月魔界之主,固然有魔擅长蛊惑人心,但他不爱言谈。 如果不是血契,他根本不会和姜如遇废话这么多。姬清昼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下一瞬,他就听到姜如遇微含痛苦,压制着渴望的声音:“与其用嘴,不如用你的身体来得更快。” 她这话纯粹是死亡前的怒火,然而,姬清昼那边对于血契的感应,动了。 姜如遇确实非常想要姬清昼的血,得到姬清昼的血,她就有在这条破龙手下活下来的希望,眼下,这就是她真正的渴求。 然而姬清昼哪里想过这样一个答案? 她真正的渴求,是要他的身体? 姬清昼身为月魔界之主,他想过无数姜如遇想要的渴求,比如,这个正道剑修想要活下去,却又宥于正义不会说出这话。比如,她身为修士,或许会渴求月魔界的力量、财富、权势。 然而姬清昼想破头也想不到,她想要他的身体。 这一刻,姬清昼感到无上的怒火,他想到刚才姜如遇直勾勾盯着他看,更想到姜如遇上次狂追他几百里。这一刻,姬清昼真对姜如遇动了杀心,可碍于血契,理智的姬清昼也不能动手。 甚至于,他在这一刻有过仔细思索,为了完成血契,杀掉他最后的、唯一的克星,也许奉献出身体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在姬清昼太震惊有短暂的愣神时,姜如遇靠着极冰之焰,划破了姬清昼的脖子。 她对于战斗的天赋远超旁人,一眼就看穿这是她唯一的机会,手上一个用力,把姬清昼给按在床对面,没有任何犹豫咬上他的脖子。 她必须抓住这个时间得到魔龙的血。 只有魔龙血能立即让她恢复灵力和元气,否则,她的极冰之焰马上会熄灭。 ……姬清昼再度被姜如遇按着轻薄,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十分好看,他的龙生从未遭受过这样的耻辱,需要出卖色/相来杀人,是向来心高气傲的魔龙所不能接受的。 姬清昼此刻碍于血契,无法杀姜如遇,他又想结束这样的境遇。从未被这样对待过的魔龙有片刻慌神,下意识变为原型,一条缩小版的黑龙出现在姜如遇手中。 姬清昼朴素地想着,人身的色相和龙身并不一样。 他的魔龙化身纵然也英俊,但是不该符合这女子的喜好,可是,姬清昼错了。姜如遇只需要他的血,根本不关心这是龙身还是人身。 他的龙身依然被放肆地羞辱着、利用着。 “……”他低估了这女子的下限。 威风凛凛的魔龙双眼赤红,几欲择人而噬。他终于忍受不住,一尾巴朝姜如遇拍过去,将她活活给拍晕。 他想杀了她,一寸寸、一片片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第24章 剑中灵有情五 这条漆黑的魔龙原本具备不可一世的威严,  他的龙躯原本披着坚硬漆黑、闪着冰冷亮光的鳞甲,可攻可守,腾云架雾。天道向来钟爱龙凤二族,  凤凰具备稀世的美丽,龙则是天生的猎杀者,  尤其是这条魔龙。 它发怒时,竖瞳只有细细的一线,  赤红的双瞳溢满冰冷的杀气,  让人见之胆寒。魔龙现在缩小了自己的龙躯,  但也绝不会因为小,  而失去龙威,给人以可以肆意亵玩折辱之感。 这让连化为魔龙都逃不过被“折辱”命运的姬清昼震怒。 倏忽,漆黑的魔龙消失不见,  一个身着黑衣、容色冷清孤傲的男子出现在原地,他双眸乌黑深邃,  滚动着杀意怒意,  晦暗得像海上的风暴,  因为暴怒,  他清冷的脸上多了些妖冶极美的花纹,  闪着些微灵光,  更衬得肌肤如同寒玉。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脖子,魔龙强大的恢复能力让他脖子上的伤口登时复原,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可耻辱无法消弭。 姬清昼手中登时凝聚出黑刺,  他冲着姜如遇的方向一挥手,刹那间,万千黑刺朝着姜如遇的方向像是暴雨一般刺过去,在离她不到咫尺时,  黑刺停下。 他不得不考虑血契侵蚀,眼下,确实不能杀这个女子。 化蛇他们虽然被救回来,但是他们实力不济,经过那件事之后,现在他们全都从化蛇、玄蜂实力退为只拥有化蛇血脉、玄蜂血脉这样的实力,要想恢复到之前的实力,还要有很长的路走。 月魔界和魔界也需要好生整肃。 这个时候,如果他再被血契侵蚀,将有许多事不能按部就班的做下去。 姬清昼眸光渐渐寒凉,越发理智,他思索如果把姜如遇带回月魔界关起来是否可行。答案是不行,那样,姜如遇一定能察觉到血契的存在,她会提出他无法满足的要求,最可笑的是,凤凰到了时间就会涅槃,到时候她撑不过涅槃业火去死,他还得倒霉。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女子继续在修真界沉浮,她接触的人多了,**一定会随之变多。 最好,能够让她不要一心想着得到他的身体。 姬清昼理智的打定主意,想挥手劈出空间裂缝回月魔界,然而,他神色难明,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没错,他想想还是好气。 他都被这样对待,还不能杀了罪魁祸首,被称为穷凶极恶的魔龙咽不下这口恶气,他森冷地看了躺在地上的姜如遇一眼,蓦地一挥手,黑刺倒转,飞向玄阳宗的山头。 不知哪几座无辜的山头遭了殃,山头被轰平,无数弟子在睡梦中被吓得呜呼哀哉屁滚尿流地跑出来。 姬清昼这才微微开怀,消失在空间裂缝内。 东方破晓,云蒸霞蔚,姜如遇在冰凉的地板上睡了一夜,到第二天时,她睁开眼睛。 姜如遇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感受到身体内充盈的力量,因为魔龙的血,她恢复得非常快,几乎在一夜之间回到未受伤的状态。血液内灵力饱满,没有半点不适。 姜如遇稍拧眉,她记不得她吸食魔龙血后发生了什么,她可以确定,极冰之焰虽然强,但以她如今的实力,不可能靠着极冰之焰逼退魔龙,魔龙离开一定有别的原因。 姜如遇不知道是什么,但她同样知道,魔龙一定会卷土重来。她并不是太过担心,因为截止目前,她的仇人已经有了返真期的凌火道君,不管是否再多一条魔龙,目前她都打不过。 姜如遇债多不愁,从墙上抽出凝冰笛,重新悬在腰间,带上兰若残剑离开灯月峰,去寻崔涯剑君。 剑君正和宗贤聊天,姜如遇见了便自动要退下去,剑君冲她道:“我们没谈什么机密,只是在谈昨夜玄阳宗山头的事情,你不用避讳。” 姜如遇心中一动:“山头怎么了?” 剑君笑道:“昨夜玄阳宗护山大阵未动,玄阳宗几座山头却被夷为平地,恐怕是有大能经过玄阳宗,又不知生了什么怒。”剑君喟叹道,“我尚且没发现他的踪迹,不知他的修为是什么地步。” 姜如遇心想,难道是那条魔龙?他没有杀自己,反而生怒? 剑君却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只和宗贤道:“修到我这个境界,每每见到还有别的大境界者,心中已经不会升起攀比,只高兴道无止境,我辈还需上下求索。”他安慰宗贤,“你也不必太过忧虑,这个大境界者虽出现,但并未对玄阳宗发难,应当不是冲你们来的。” “更何况,天下大势都有璇玑门观星占卜,璇玑门并未示警,你无须忧虑。” 宗贤一想也是,他拱手道:“那晚辈先离开,不打扰剑君。” 他不想耽误自己宗门的弟子和剑君学剑这样的大好机缘,几步离开。姜如遇朝他行礼,目送他离开。她倒是想示警,可是她一个人说的话不会有太大作用。 想也知道,修真界一直提防魔界,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魔界的危险,而是月魔界之主苏醒。 之前修真界牺牲了冰凤等一干神兽终于换来和平,现在,没有了冰凤,只能靠修真界的所有人。姜如遇在上陵姜家待得久,她知道中陆绝大多数世家、宗门都习惯了长久的安逸,这个时候一个人出来说月魔界之主苏醒,他们不只不会信,反而会觉得这是别有用心。 所以,出来示警的人必须拥有足够分量,要么,如剑君所说是璇玑门亲自示警,要么,则是天南姜家这样的家族出来示警。圣地的事情姜如遇早早告诉了叔伯们,叔伯们并未出来示警,一定有他们的理由。 宗贤离开后,剑君好整以暇地望向姜如遇:“你带来了你的剑。” 姜如遇看向兰若残剑,曾经的兰若剑剑身如霜雪自明,剑光如芙蓉微动,它是最美的剑。但现在,剑身上已有龟裂,像是多了许多细小的碎纹。 姜如遇却丝毫不嫌弃。 如果兰若剑剑身不是成了这样一堆废铁,她哪怕拿回来,也同样会被指责占了上陵姜家的便宜。现在兰若残剑的剑身已废,却是真正属于她的剑。 姜如遇再朝剑君一拜:“弟子要多谢剑君替我执言。” 剑君摆摆手:“这算什么,没有任何一个剑修看得下去这样的事。”他道,“宗小友也向我说了不少你的事情,包括你的经脉、手筋。” 他仔细观察姜如遇的神色,发现说起这些时,姜如遇面上一丝痛苦和不甘都没有,也没有一点妄自菲薄。 剑君不由更是欣赏她,道:“经脉、手筋说不重要不可能,但也不是每个修士都在乎,比如我,我只看你对剑的领悟力,哪怕你没有灵根,只要对剑的领悟力足够,以剑证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以剑证道,意思是从一个凡人剑客,直接变为剑仙。 哪怕是姜如遇,也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天赋,剑君却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在说大话,事实上,这话对于全修真界其他任何人说,你都可以说我是在安慰她,但唯有对你不是。” 他看着姜如遇,一字一顿道:“你可知道,万剑朝宗,连我都不算会。” 姜如遇不认为剑君真的不会,她记得昨夜剑君说了一句话:你认为万剑朝宗能随随便便用? 如果剑君对万剑朝宗没有充分的了解,他不可能会说出这句话。 姜如遇道:“剑君会。” 剑君见姜如遇的神色,摇摇头:“我会万剑朝宗,是我突破返真期后,以庞大的灵力照着古籍上的万剑朝宗练,我的灵力就像海洋,剑意也像海洋,能够精准地控制每一柄剑,模仿万剑朝宗的形,光是这个形,就极难,全天下只有我会。只这个形,就足够睥睨天下所有剑阵。” “但是,真正的万剑朝宗,是以剑意让别的剑甘愿同你凝聚一心,以你为尊。如果我这时候灵力不够,我无法使出万剑朝宗,而你可以。” 剑君肃然:“所以,这时候如果我们共同施展出万剑朝宗,我大概率会赢,但是我赢在修为、灵力,不赢在剑本身。” 剑君推心置腹的话令姜如遇不好意思,姜如遇虽然面冷,但并不是不知世事。她清晰地知道剑君对于剑的热爱,见状道:“剑君太高看弟子,低看自己。弟子的万剑朝宗并不能想施展就施展,我无法控制它,并且……” 她说着自己对于剑的理解:“剑道的路,并不只一条。弟子认为,万剑朝宗只是剑道中某一条道的里程碑,而不是所有剑道的里程碑,剑君对于剑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只是恰好,剑君的剑道,不是万剑朝宗那一剑的剑道。” 剑君心内一震,他越往上修,其实进步的速度越慢。 这些年他游历天下,就是想找到突破的契机,但是始终一无所获。昨夜见到姜如遇施展出万剑朝宗,他心中除了爱才惜才外,也难免有一些遗憾。 为何他被全修真界尊为剑君,却不如一个灵心期的剑修,没有办法施展出万剑朝宗? 这一刻,姜如遇的话令他有如醍醐灌顶,他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你继续说下去。” 姜如遇继续道:“弟子曾在上陵,对战过许多剑修,有的剑修一看就出自名师,剑招巧妙,有的剑修则全是野路子,但是,他们各有各的强法。他们给弟子的感觉,很不一样。弟子甚至感觉,这些剑修如果易地而处,学野路子的改拜名师,反而会剑道不前。” 姜如遇试图描述出那种感觉:“也就是说,他们的剑不一样。” 如果是灯月峰峰主在这里就会敲一下姜如遇的脑袋,说那就是你领悟得了剑本身的意,早就发现他们那些剑身上的意不同。 剑君听完姜如遇的话,却蓦地剑心清明,其实他什么都不差,就差一点点。 他的勤奋是一百,天赋是九十九,就差那一线的天赋……那一线的领悟力,这一刻,姜如遇给他补齐了。 原来,他只是太执着于万剑朝宗…… 剑君在这一刻,周身袍袖无风自动,他的剑发出一声清鸣,剑气狂涌,显然是要进阶。 剑君赶紧道:“拔剑!用我的剑意做对抗,你看能否再次施展出万剑朝宗。” 喝水不忘挖井人,剑君当然不会忘记姜如遇,这一刻,姜如遇将拥有一个正在进阶的剑君做陪练,这比多少教学都有用。 她心里也没有一点妒忌和畏惧,拔出兰若残剑,迎上剑君。 剑君也很是激动,他没有想到自己来还玄阳宗老宗主的人情,居然迎来了自己剑道上的转机。同时,他也非常想知道,传说中的万剑朝宗的真正实力究竟是多少?他想对上姜如遇试试。 第25章 剑中灵有情六 剑君崔涯在数年前就已经突破返真期,  进入真仙境。 整个修真界返真期的道君加起来不超过十五人,这十五位道君都已能在修真界雄踞一方,就连不逢修真界大事不出的仙道盟,  也实际上由这十五位道君说了算。 而真仙境的修士,修真界已知的只有剑君一人。 现在真仙境的剑君进阶,  哪怕不是进一整个大境界,他引发的天地异象也足以令人胆寒。以剑君为中心,  一股密密沉沉的剑气不断蔓延开来,  适才晴朗的天空遍布紫色的闪电,  空中响起轰隆隆的雷鸣声。 这一刻,  玄阳宗的弟子、尤其是剑修都觉得手中的剑沉重了不少,他们骇然地看向剑君所在的山峰。 宗贤以及玄阳宗的各位峰主长老们忙跑出来,沉声呵道:“剑君进阶,  所有人,全部退开!” 高阶修士进阶引发天地异象,  会引来天劫,  万一伤到了其余弟子可就不好。 剑君正处在雷鸣中心,  他沉峻的面庞上被闪电映照出紫色的光芒,  面对这样声势浩大的雷劫,  剑君不躲不避,  只看向另一边的姜如遇。 姜如遇冰冷如雪的脸上,漆黑的眼睛像是被紫色的闪电笼出紫烟,她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  往左边扬去。她的剑并没有丝毫感到沉重,这是因为她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剑意,她和剑君的剑道不一样,所以不会受到挟制。 剑君朝姜如遇道:“拔剑,  等我。” “是。”姜如遇颔首。她不怕剑君无法抵挡住雷劫,因为,对法修来说,雷劫恐怕需要消耗许多法宝来抵挡,但是剑修不然,每一次雷劫都是对剑修手中宝剑的一次淬炼,用天火来淬炼宝剑,是别人求也求不得的机缘。 姜如遇拔剑之时,剑君已然飞身迎上天雷,紫色的天雷一道道击打下来,尽数击于剑君的剑上。剑君的剑早经过许多次天火淬炼,它越被击打,也就越光华璀璨,待最后一道大天雷落下,剑君哈哈大笑,剑尖凝聚着雷华,如飞速降落的流星,朝姜如遇刺来:“来!” 剑君战意勇猛,没有对姜如遇有任何轻视——他怎么可能轻视一个直面他进阶的天雷而面不改色的剑修。 剑君的威压和灵力太强,哪怕他只是单纯相同姜如遇比剑,姜如遇手中的兰若残剑迎上剑君那瞬,她的虎口也马上破碎,流出殷红的血。 她没有片刻停顿,马上变了一道剑招,不从正面交锋,而从侧面攻去。 剑君心道不错,能顶得住这么强的威压和剩余小天雷的威胁,不只不怕还敢继续出剑的,他只见过这个后辈。而且,她的剑意根本没被天雷给压下去,她的剑意是锋利、勇往直前,只是没有天雷那么声势浩大。 换句话说,如果到了一定境界,姜如遇的剑不比天雷的威力差。 剑君抱着这样的想法,继续给姜如遇喂招。他每一次,都会在使出一招足以杀死姜如遇的剑招后收手,让姜如遇反应过来,重新进入下一次战斗。 全修真界能够给姜如遇喂招的,也只有在剑方面不逊于她,而且有足够的能力点到为止的剑君。 剑君虽然是喂招,但是抛开灵力,他已经很久没有用剑打得这么酣畅淋漓了,他的境界越往上走,已经越少和人动手,有时候和人打起来,也大都靠着磅礴的灵力直接取胜。 可是剑修,喜欢的不就是用剑生死相搏、在绝境时尚且能一剑逆天的感觉?每一个顶级剑修,无论是姜如遇这样面冷如雪,还是像崔涯剑君这样的狂放不羁,他们都具备一个相同点:他们骨子里天生就流着爱战斗的血。 起初,剑君还能用剑找到姜如遇的死穴,但慢慢的,哪怕是他,也找不到她的一个破绽。 “好、好!”剑君连呼几声好,“姜小友,我动真格的了,拿出你的万剑朝宗!” 剑君话音刚落,他周身除了纯粹的剑气外,灵力随之翻涌奔腾,恐怖的威压笼罩在姜如遇心头。姜如遇清冷的目光落在剑君的剑上,说半点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她和剑君的实力有如天差地别,唯一能与之抗衡的是万剑朝宗。 可是,这一次,她真的能顺利用出万剑朝宗吗? 姜如遇心中的思虑不影响她出剑,剑君势如风火,她一定没法躲开,不如迎上去——就在迎上去的那一刹,姜如遇对着剑君挥出一剑,出乎她的意料,这一剑挥出,她便再次摸到了万剑朝宗的玄妙感觉。 这座山头升起了另一股威势深重、不容小觑的剑意。 姜如遇不知道,剑意越纯粹,对面的剑修越强,她越能使出万剑朝宗。那日她面对姜扶光,半天使不出万剑朝宗就是因为姜扶光无法挑起这样的战意和剑意。 宗贤和其余长老们飘在另一座山头上空,远远眺望剑君所在的山峰,漫天的剑意和翻滚的天雷完全遮挡住他们的视线,宗贤紧张地看着那道:“另一股剑意升起来了。” 这股剑意是谁的,不言而喻。 清水峰峰主身为剑修,也一直将视线牢牢锁定在那个山头,一股能在剑君的剑意压制下不落下风的剑意,这让清水峰峰主不由深思,如果不看灵力和境界,他能胜过姜如遇吗? 清水峰峰主捏紧自己的剑,不让自己的佩剑被姜如遇的万剑朝宗吸引走,然而,其余弟子没有那么幸运,不管是无主的剑还是有主的剑,长剑如雪片一样飞往那座山峰。 整座山峰被剑意、天雷包裹,雪白的剑围绕在山峰周围,以井然有序的秩序不断朝里边的剑君进攻。 灯月峰峰主伸长了鹅颈,他只能看到他徒弟的剑意越战越勇,关键是剑君的剑意也没有减弱过,他推一推清水峰峰主:“谁会赢?” 清水峰峰主咬紧牙关,落下两个字:“剑君。” 但是……他闻到了剑君的血味。 果然,只听轰隆隆几声,那座山峰里被击飞出一个血人,姜如遇原本穿的是黑白二色的衣服,现在已经变成了黑红二色,她漆黑的头发上也满是黏糊糊的血,“砰”一声撞到另一座山峰的石壁上。 “徒弟!”灯月峰峰主大惊,飞过去把姜如遇从石壁上抠下来。姜如遇身形纤瘦,纤长睫毛紧闭,已经回应不了灯月峰峰主的话。 “她没大事。”尘烟散去,剑君的身形被众人所窥见,他的半边肩膀已经被鲜血打湿,还有汩汩的鲜血从里边冒出来,肩膀上的衣服已经红得发黑。 这…… 一时之间,众人全然没办法安放自己的眼睛,剑君赢姜如遇是没有悬念的事情,可是,姜如遇一个灵心期的剑修,能够伤到剑君的右肩——剑君用右手剑,众人可以从这一个现象中轻而易举地窥见:姜如遇的万剑朝宗已经冲破剑君的重重壁垒,刺到剑君拿剑的手臂…… 如果姜如遇不只灵心期,她能否削断剑君的右臂?这是谁也无法猜到的事情。 这就是万剑朝宗的真正实力?以灵心期修为伤堂堂剑君,这放到哪里都能令人惊掉下巴。 姜如遇已经彻底晕死过去,灯月峰峰主也舍不得拍醒自己徒弟起来告罪,亲自朝剑君弯腰:“小弟子不知天高地厚,冒犯剑君,多谢剑君指教之情、不杀之恩。” 剑君毫不在意地摆手:“不必这么客气,我之所以能够进阶,也要感激她点拨之恩。”他道,“对了,姜小友的剑也接受了一些天火的淬炼,这柄剑的剑身虽残,但也不是不能再在这剑的基础上再铸剑身。” 灯月峰峰主侧耳细听剑君的吩咐,毕竟他才是剑道行家。 “剑里边的剑灵孱弱,已经在休养生息。这个时候如果给剑灵换一柄剑待,失去原剑身的温养,对剑灵不是好事。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再度重铸剑身,可这剑早被姜小友的剑意和剑灵滋养成绝品,如果用普通凡火,恐怕有损剑本身的品阶,所以,这火,最好是异火。” 异火,指的就是强大的火。 天下异火榜上,排名第一的是传说中能焚烧凤凰的涅槃业火,排名第二的是刚才天劫下的天火…… 宗贤心中一动:“玄阳宗内有一名弟子,身具红莲净火,在异火榜上排名第六。这名弟子如今不过一百五十的骨龄,已经修至凝丹期巅峰,差一线进阶,是本宗天骄弟子。” “不知他是否愿意帮忙?”宗贤道,“我这就差人送信给他。” 他非常想促成这件事,宗贤其实隐隐约约的知道一些消息,璇玑门门主曾夜观星象,透露出不久之后,修真界的势力将经历一次大洗牌。 玄阳宗虽是第一宗门,但是否能在这样的变动面前屹立不倒?宗贤没有把握,他身为宗主,自然希望这些年内,玄阳宗内能多出一些天才地才,这些都将是之后玄阳宗的底气。 哪一次大变动,不会导致高阶修士陨落呢?到时候,如果宗门内高阶修士陨落得太多,玄阳宗就看这些弟子撑起来。 故而,宗贤明知收下姜如遇可能会惹怒凌火道君,也丝毫不惧,愿意收下她。 姜如遇经脉手筋被毁,看似是死局,可是发展到现在,她催生出过剑灵、能使出万剑朝宗、能让剑君另眼相看,以平辈论交……这样的巨大潜力,宗贤绝不愿意放弃她。 剑君颔首:“异火的威力,诸位都知道。适才残剑没接受太多天火,这才能撑下去,可如果一次接受大量异火烤灼,恐怕它受不了。故,若想重塑剑身,最好还需要龙吟魄,免得残剑在铸造过程中断裂。” 龙吟魄其实是千年以上的妖蛇的护心鳞。 灯月峰峰主道:“龙吟魄简单,可以让我这徒弟去寻。玄阳宗外面青山千里,总能找到一片龙吟魄。” “好。”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没有人对姜如遇自己去找龙吟魄的事情有异议,这里可是修真界。 师父领进门,修习在个人,问鼎大道,全看自身。灯月峰峰主再心疼徒弟,也不可能事事替她包办,而且,灯月峰峰主已经在畅想姜如遇出去找龙吟魄的时候,估计能顺手采一些灵植……这些都是白花花的灵石,可以增添灯月峰的收入。 水牢。 水牢阴冷潮湿,这里的水从玄阳宗后山引进来,连泥沙都没怎么除尽。 姜扶光双手被铐在水牢墙壁上,水里的蛇鼠在她脚下钻来钻去——她一伤好,就被送到了水牢来,哪怕是她的师尊都不敢庇佑她。 姜扶光收拾得非常得体,哪怕下半身泡在水里,她也带着精致的妆容,梳着美丽的发髻。她一看就是受师父宠爱的弟子,犯了错被送到水牢里来体验体验,之后出去,还是风风光光的内门弟子。 “姜师妹,你怎么样了?”水牢的门被吱呀打开,一袭白底青衫和白底红衫的薛归宁、薛红羽走进来。 薛归宁是精英弟子,花点灵石和面子来水牢看姜扶光还是能做到的。 他站在水牢台上,看着底下的姜扶光,眼中闪过对朋友的痛惜。薛红羽也心疼道:“扶光姐姐,你还好不好?” 姜扶光见这两人来看自己,虚弱地咳嗽几声:“咳咳,死不了。” 她仰起头,笑容脆弱:“我……我知情不报,毕竟犯了错,待在水牢我也安心,就算是替祖母道歉了。” “啊呸!”水牢设施简陋,墙壁做不到特别好的隔音效果,隔壁水牢一个声音马上响起来:“姜扶光也能叫只知情不报呢?占别人的剑灵,指使别人的剑灵杀原剑主,这中事情都做得出来,这就是玄阳宗前途无量的内门弟子!” “啊呸,当了婊/子还能立牌坊!” 这犯人的声音又高又尖,将姜扶光的声音完全压过,姜扶光本就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她在天南是家族嫡系后辈,在上陵更是失而复得的嫡系,姜扶光从来没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她一下被戳穿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本有些慌乱,担心薛归宁和薛红羽对自己有意见。 幸好,下一刻,隔壁的犯人继续高声骂道:“玄阳宗一个个的,就没几个好东西,上到宗主下到外门弟子,都是烂了舌肠的狗东西!爷爷就在水牢里面,看着你们一宗门的人死得人仰马翻,狗都不留一条!” 看守水牢的弟子马上进去隔壁,把这犯人的嘴堵住,继而对薛归宁等人不好意思道:“这人在水牢里关了太久,天天不是骂这个就是骂那个,师兄师姐们别怪。” 薛归宁脸色铁青,到底宽宏道:“没事,下去吧。” 姜扶光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疯子,疯子的话没有多少人会在意。只是,姜扶光不知薛归宁薛红羽是怎么想的,姜扶光小心翼翼道:“归宁、红羽,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薛归宁看到姜扶光脸上的担忧,心下有些不自在。 那日的事情称得上扑朔迷离,原本最开始是姜扶光把所有人叫来,说姜如遇要杀她,众人也看见姜扶光反击姜如遇,兰若剑差一点就刺到姜如遇的胸膛。 可是,兰若剑居然临阵反水,反而把姜扶光刺成重伤。再然后,他们就听说了兰若剑灵原本是姜如遇的……只是因为那件事,才被姜扶光占据。 换孩子的事情众人都懂,让姜如遇还东西无可厚非,可是大家都是修习之人,到底看不上昧下别人剑灵的人。他们也会连带着嘀咕,姜扶光真这么温柔和善?如果真如此,为什么她从来没提过兰若剑灵原本是姜如遇的东西。 这些疑点就像刻在薛归宁心中的刺,哪怕薛归宁相信自己认识的姜扶光勤勉、善良、从来没害过他,却也无法解释她为什么要对姜如遇做这中事。 姜扶光看薛归宁的神色,有些伤心:“薛师兄,归宁,红羽,你们也要误会我吗?” 她泣道:“我承认我有一些私心,我太过懦弱,不够有主见。我从天南回到上陵,我担心祖母、父亲母亲不喜欢我,我不敢违抗她们,她们让我用这柄剑,我根本不敢拒绝。” “到了玄阳宗,我也不敢向你们说出这剑的来历,因为我知道你们善良、真诚,你们如果知道我手里的剑是别人的,还如何看得上我?”她盈盈的目光看向薛归宁,目中晶莹的泪水半掉不掉,让一直认为姜扶光坚强高贵的薛归宁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他刚想着姜扶光坚强,可下一瞬,脑海里居然止不住浮现姜如遇冰冷的脸。 那是姜如遇站在山风之中,一掌把他的手折弯,夺走弟子玉牌……如果说坚强冰冷,薛归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姜如遇。 薛归宁刚想到这个画面,姜扶光就用落寞的声音打断他的细思:“可我想和你同红羽做朋友,你们是我来玄阳宗最先认识的人……归宁、红羽,我知道我那样的懦弱不好,我现在正在接受宗门的惩罚,你们能不能原谅我?” 姜扶光这话妙极,她把自己的错轻飘飘归为懦弱,归为珍视亲情,她又表达了自己对薛归宁和薛红羽的珍视,真是令薛归宁的一颗心全软下去,再想不到其他。 薛归宁用坚定的语气道:“姜师妹,你不必太自责。你只做错了一点事情,也接受了足够的惩罚,我们只会担心你,怎么还会苛求你?” “恩。”姜扶光又期待地看向薛红羽。 薛家兄妹都重情义,薛红羽哪怕私心里真=觉得姜扶光做错的不只一点点,但是她也信任姜扶光的人品,把姜扶光说的话给信以为真。 薛红羽蹲下身子,平视水牢里的姜扶光,俏生生道:“扶光姐姐。”她真诚道,“扶光姐姐是第一个和我交心的朋友,这些天,我纵然听了一些风言风语,但我总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不愿意这么武断地否定我的朋友,我认为我见到的扶光姐姐不是那样一个拿人剑灵,还主动想杀原剑主的人。” 她扑闪着眼睛:“那样龌龊可耻的人,绝对不是扶光姐姐。” 一时间,姜扶光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情绪,薛红羽的话让她安心,又让她不够安心。 果然,薛红羽又咬着唇瓣,道:“可是,扶光姐姐,我和哥哥的看法不一样。扶光姐姐,你犯下的知情不报其实不是一件小错,因为这确实给姜如遇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我听人说她的剑碎了,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修好。师尊曾告诉过我,有时候不要以为自己犯下的是小错,那对别人来说,有可能是致命的伤害。” 姜扶光发现,自己的心越来越不舒服。 薛红羽没有像隔壁疯子那样尖利的怒骂,她好像在讲理,可越是这样,越让姜扶光不悦。薛红羽的话甚至让她当初在上陵,姜天信质问她:既然天南姜家没有虐待过你,你为什么不说一句话?你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别人因为你遭受那样大的恶意。 可是姜扶光不是那样的人。别人做的对她有利的事情,她为什么还得考虑姜如遇的感受? 姜扶光现在不想听薛红羽说话,她垂下眼睑,薛红羽却单纯到看不出姜扶光神态的变化,薛红羽道:“所以,扶光姐姐,你不应该朝我和哥哥道歉,你该道歉的人是姜如遇。”薛红羽冲她温暖一笑:“扶光姐姐如果真要求得心安,就去朝姜如遇道歉吧。水牢是宗门的惩罚,不是我们自己的决定。” 薛红羽道:“我永远支持扶光姐姐你。” 薛红羽敬佩欣赏姜如遇,但是姜如遇从来没和她接触过,她看着姜如遇周身萦绕的冰雪,她也不是太敢靠近。而姜扶光,是薛红羽的好朋友。如果论亲近,自然是姜扶光和她更亲近。 正是因为亲近,因为姜扶光表现出的善良,薛红羽才说这样的诤言。 姜扶光怎么甘心真的朝姜如遇道歉? 她现在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薛红羽有了一些怨怼,勉强笑了笑:“如果有机会的话……” “朝姜如遇道歉?”一个慢条斯理、微带傲慢的声音响起,水牢里再次进来一人,凝丹期巅峰,生得器宇轩昂卓尔不绝,这人道:“那也得姜如遇配得上。” “丹流,你来了。”姜扶光眼睛一亮。 丹流生就一双凤眼,他摇着折扇进来:“一个只会靠着长辈庇佑、朝人伸手要东西的人,恐怕不值得扶光的道歉。”他对薛红羽道,“薛师妹,你口中那位姜如遇剑身碎了,宗主就替她向我讨要红莲净火。” 丹流道:“我的红莲净火天下第六,当真是什么人都想来沾一些便宜。” 第26章 火云破春寒一 身怀异火者本就罕见,  更何况丹流身具红莲净火。 红莲净火不同于一般的火焰,它除开在异火榜上排名第六的强大火种威力外,还身具天然的佛力。传说,  红莲净火是西方佛祖座下的红莲花瓣所化,因此,  身具红莲净火者,天生不惧心魔作祟,  只消以红莲净火对着心魔一噬,  心魔都能被烧得干干净净。 这样强大的火焰,  用处极多,  若非丹流是炼丹世家的嫡系子孙,恐怕丹流现在早被有心人绑走,任何事不做只吐火。 “丹流师兄。”薛红羽身份也不比丹流差到哪儿去,  她心性纯善,哪怕知道结交一个身具红莲净火的炼丹世家子弟对自己有好处,  也不愿意捧着丹流,  她道,  “你说得不对,  扶光姐姐错了就是错了,  做错了事伤害了别人就要道歉,  你不该说姜如遇不配扶光姐姐向她道歉,她是受害者,你怎么能那么说?” 丹流无所谓地哂笑,  凤眼朝她一觑:“薛师妹,你被薛长老和归宁保护得太好,不知世间疾苦。你不知道,修士和修士之间本来就不平等,  譬如你,你母亲是平川水家的女儿,你父亲是玄阳宗德高望重的长老,你自己也是赤霞峰颇受宠爱的弟子,你和那些外门弟子、那些散修一样吗?修士之间也有不同的壁垒,姜如遇不过是天南姜家的人,扶光则来源于上陵姜家,一个是地,一个是天,你现在让扶光给姜如遇道歉,只要被姜如遇逮住这个机会,她就能趁此机会扒住上陵姜家,从中获取利益。” 丹流身为炼丹世家的嫡系子孙,炼丹的丹修,最不缺的就是钱和名,丹流家富裕无比,也见惯了趋炎附势的人。 薛红羽捏着拳,因愤怒脸色涨红:“我和外门弟子不一样,但如果我伤害了外门弟子,我一样也会去道歉。丹流师兄,你这种话少在我面前说,明明做错了事就该道歉,你反而担心别人会不会缠上你,你怎么这样……” 丹流还想和薛红羽说几句,薛归宁见自己一向好脾气的妹妹都被气到了,不由上前一步,将薛红羽护在身后:“丹师兄,你们说服不了对方,没必要再聊下去。” 丹流虽是凝丹期巅峰,薛归宁刚过凝丹期,但薛归宁骨龄比他小,对于薛归宁,丹流倒愿意给他几分薄面,不再反驳薛红羽。 姜扶光也适时出来打圆场,她温柔道:“丹流……师兄,红羽妹妹还小,你别这样。” 姜扶光知道丹流不可能真同薛红羽生气,她这样说不会让丹流觉得她不知好歹,还能给薛家兄妹留个好印象。 丹流果然不在意姜扶光帮谁,他见姜扶光浸泡在水牢里,水牢里的水泥沙堆积,脏污无比,让他的眼神暗了暗。丹流是来送丹的,他掏出一个锦盒,自锦盒中飞出一粒金色的丹,飞到姜扶光嘴边,姜扶光犹豫一下,还是选择信任丹流,张开嘴把这丹吃下去。 丹流见她这么相信自己,心情愉悦:“这丹是我特意为你炼制而成,名为思光,服用可以避水阴侵蚀……” 姜扶光见丹流说得这么露骨,心中颇为受用,目光却飞快看了薛归宁一眼,见薛归宁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后,有些微失望,又朝丹流看去:“丹流师兄……多谢你。” 在姜扶光和丹流说话的时候,薛红羽忽然竭力想挣开薛归宁的手,薛归宁不知道自己妹妹究竟怎么了,拉着她离开。 等出了水牢,薛归宁才松开手,得到自由的薛红羽大口吸气,然后炸毛:“哥!” 薛归宁道:“怎么了?” 薛红羽激动道:“丹丹丹流师兄好像喜欢扶光姐姐,他还送丹给她,哥,你怎么不行动?” 薛红羽一直以为自己哥哥喜欢姜扶光,毕竟,薛归宁眼高于顶,也没什么女修朋友,他唯一交好的女修就是姜扶光,姜扶光也的确美貌温和,家世修为都是上乘,薛红羽自然以为薛归宁喜欢她。 薛归宁却道:“我为什么要行动?” 薛红羽道:“你不是喜欢……” “你想太多了,扶光是我的朋友。”薛归宁毫不犹豫道,他知道姜扶光温柔、勤奋、大方得体,薛归宁之前也想过,如果自己要寻一个道侣,大概率会对姜扶光动心。可是,他对于扶光却始终没法生出男女之情,有时候见扶光哭,他会想要为朋友出头,可那是对朋友的疼惜,不是其他。 薛红羽这下纳闷了:“原来不喜欢扶光姐姐,那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师父给你布置的任务你做完了吗?每个该学的口诀你学了?”薛归宁道,“这么久了没突破明道期,境界不高寿元不多,到时候看你还谈不谈喜欢。” “……”薛红羽瞬间不敢说话,惭愧地低下头。 薛归宁勒令薛红羽回去修炼,他走在前面,不让薛红羽见到自己皱起来的眉。刚才薛红羽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修的时候,他脑子里想了许多女修,都像是走马观花一般,最后却停在冷冰冰的姜如遇身上。 薛归宁紧紧皱眉,他承认姜如遇长了一张过于出色、让人无法从脑海中挥去的脸。说起来,姜如遇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坏事,但她性烈如匪,做事不留后路,短短时间差点和自己打起来两次,还打赢了一次,让自己丢尽脸面。 薛归宁的母亲娴雅如水,妹妹活泼灵动,他不认为姜如遇这样的性格会令人心动,大抵是他第一次被女修打败,才会多想了一些。 薛归宁大踏步离去。 灯月峰。 姜如遇养了好些天的伤,才能自由活动,她和剑君那一战,万剑朝宗破了剑君的护体剑气,刺伤剑君手臂。而剑君的护体剑气实在太强,剑气破掉悉数朝姜如遇攻击而来,真仙境的护体剑气极为可怕,哪怕剑君及时去救姜如遇,姜如遇也被剑气捅成了血人。 她一养好伤,就按照剑君的吩咐,收拾东西准备去找龙吟魄。 姜如遇清冷的目光看向领事堂的方向,在找龙吟魄之前,她要先去一趟领事堂,看能不能领一些相关任务赚贡献点,她需要贡献点来兑换摘星楼的功法。 ……也不知道上次饮了魔龙的血后,她会不会离涅槃更进一步,如果在这之前找不到含有阴灵之绝的功法,她可能会变成死凤凰。 姜如遇将兰若剑插回腰间,在熹微的日光中走出灯月峰。 “啪叽”一声,姜如遇差点踩上一只绿油油的植物,植物旁边则是一个脸色铁青的男人头,这是姜如遇的师兄,灯月峰主第一个大徒弟。 姜如遇有些歉疚地把师兄的叶片给拨回去,微提声音:“师尊,师兄的叶片又变多了,你记得按时给师兄挤一些灵液帮助他的生长。” 灯月峰主懒洋洋睡在树梢上:“知道了,饿不死。灵液多贵啊,六千灵石一瓶,等再过半年,灯月峰的灵草、鱼、鸟能卖钱了就有钱给他买新灵液了,现在先凑合。” “……”姜如遇看了漫山遍野的灵草,灯月峰就她和师兄两个弟子,没有帮玄阳宗收太多徒弟,所以,灯月峰的灵石月供非常少,师尊为此不得不开源节流,开源的意思就是灯月峰满山的灵草、水里的鱼、天上飞的鸟到了长大的时候都会被师尊卖出去赚钱,字面意思上的雁过拔毛…… 节流的意思就是,哪怕灯月峰上的人要吃鱼,最多一月一顿,一月两条,因为鱼能卖灵石,吃了就卖不了。 修真要钱啊。 现在灯月峰的开源方式明显多了一条——姜如遇道:“这次我出门会多赚一点灵石回来。” 灯月峰主眼睛一亮,从树梢上坐起来,探出一颗脑袋:“乖徒弟,为师就知道为师没有收错你。”他有些羞愧,“你放心,如果到时候解决不了异火的问题,为师就模拟异火的意,为你铸剑。” 灯月峰主已经收到丹流拒绝借出红莲净火的消息。 丹流连宗主的面子都不给,骨头硬到极点。姜如遇不认为灯月峰主说的是真的,师尊的确能拟许多意,但是异火太霸道、温度太高,她担心到时候灯月峰主活活把自己给烧化。 她道:“我也有异火,这点师尊不必担心。” 姜如遇没有说自己的异火是极冰之焰,天下异火榜中排名第一的是能灼烧凤凰的涅槃业火,而凤凰能从涅槃业火中新生,姜如遇的火不可能比涅槃业火差。 但问题在于,世间太久没有凤凰,更没有冰凤,极冰之焰根本没被收录进天下异火榜。她如果给师尊解释自己的异火不差,恐怕师尊会认为她在吹牛。 姜如遇看了眼天色,朝灯月峰主行礼别过。 灯月峰主还要细问姜如遇是什么异火,姜如遇却已经离开,他又睡下去,异火携带者大都都像丹流那样张狂如火的性格,没有姜如遇这样冰冷的,他这个徒弟会是什么异火? 灯月峰主还是觉得不行,剑君说过,异火等级越高,对铸剑越好。灯月峰主现在明明能模拟红莲净火,自然更想用天下第六的火。 他打了个呵欠,又躺回去。 姜如遇渐渐远离灯月峰,在路上,她忍不住想起自己师兄的遭遇:师兄是师尊捡来的,师尊在路边捡到他时,他已经失去意识,心智退回到六七岁孩童那般,原本眼见着没什么好下场。 师尊捡都捡了,不忍心再把他丢回去看他死,又因为他心智已倒退,对木系亲属力强,师尊干脆收他为徒,让他体会植物的意。 这位师兄花了很长时间终于能体会植物的意,但是他全无成人心智,根本不能像姜如遇那样自己领悟到意后就自己琢磨着修习,而师尊也根本不知道之后该怎么修,眼见着事情要陷入僵局。 最后,师尊把师兄埋到土里,露出一个脑袋,让他从各方面开始学做一株植物。 姜如遇还记得灯月峰主给自己提过的那个惊世骇俗的想法:他要把师兄变为木灵! 木灵,顾名思义和剑灵一样,原本也该是天生地养的灵物。而师尊见师兄实在没法往后自主修习,只能寄希望于他变成木灵,因为成了木灵,他就能直接拥有木灵的力量、知识,也就能往后修习。 现在,师兄的头上已经会开花了,他的脸色变成叶子一样的青绿,谨慎小心如姜如遇,有时候也会不小心真把他当成植物而踩到他。 正思索间,姜如遇已经来到摘星楼。 摘星楼相当于玄阳宗的藏书楼,里面包罗万象,玄阳宗的一切功法都能在里边找到。 摘星楼里全是光点,每一团光点里的书籍都浩如烟海,一些光点上写着剑、另一些写着丹、阵、法、体……写着法的光点最多,写着阵、剑的光点最少。 姜如遇思索,能够延缓涅槃业火来临的功法不该是法、丹、阵……她的目光落在写着综上的光点。 综,顾名思义是综合,恐怕是一些不大好分类的书籍功法。姜如遇仔细看过去,写着综的光点,虽然没有写着法的光点这么多,但也不少。 她如果一个个的排查过去,哪怕她什么事都不做,等找到功法时,恐怕已经被涅槃业火烧成渣渣。 姜如遇一不做二不休,在摘星楼里闭眼,她气定神闲,慢慢如同进入到一个漆黑的空间,所有书籍的意……慢慢展现在她面前。 姜如遇没有这么多时间来排查书籍,所以,她要先通过意,来找到其中富含阴灵之绝的书……含有阴气的书不少,大都是鬼修功法。 姜如遇见这个办法有用,她再次改变自身的意,将本身冰凤的意给调动出来。 凤凰本身具有不同种类的凤凰火,涅槃时也被涅槃业火焚烧,而火,向来和雷一样,是世间一切阴邪之物的克星。因此,凤凰本身便可克阴邪之物,现在姜如遇调动冰凤的意,她只要看看,随着冰凤的意蔓延开来,哪些书的意有所减弱,就可以判定哪些书最有可能含有阴灵之绝。 姜如遇锁定了六本书。 她抽出腰间兰若剑,在空中一划,以激荡的剑气送自己上光点之中,看到这六本书……最低的一本书,门派贡献值需要达到五万,最高的一本书,门派贡献值得达到二十万才能借。 而姜如遇现在的门派贡献值是……零。 姜如遇站在这些书前,寒玉般的面孔陷入沉默,虽然自从去了灯月峰后总是穷,但是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种差距。 “那个弟子。” 有人叫她,姜如遇侧眸过去,管理摘星楼的修士上上下下打量姜如遇一眼,再道:“内门弟子?” “是。” 姜如遇道,那修士道:“只是弟子就别看这些书,你借不起,别摸坏了。” “……我没有摸。”姜如遇回答,却还是后退一步,“不知这几本书,如果按照内门弟子的正常水平,需要多久才能攒到贡献值借阅?” 那修士道:“你富可敌国吗?玄阳宗规定,给宗门每捐献十万上品灵石,能算三千贡献值。” 姜如遇根本不用粗略计算,就知道自己买不起。 她道:“没钱。” 天南姜家虽然是世家,但是大家负伤的时间多,伤药和所需重新购置的武器都非常多。 那修士便道:“那你换些书看,不然的话,你等上几百年修成长老后,倒是可以再花一百多年就能借到这些书。” 等到那时,姜如遇已经灰都不剩下了。 她知道这个修士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自己,便又飞身跃下光点,将兰若剑插回腰间,离开摘星楼。 现在她要去领事堂看看,她到底能领些什么任务。 领事堂是专门让玄阳宗弟子领取任务,赚取贡献点,再给玄阳宗赚钱的地方。 这里有许多木牌,上面刻着不同的任务:“收集雪见草三罐,一贡献值”、“为宗门除草,一贡献值” 这些任务都属于低级任务,贡献值也非常低。 “我想做一些贡献值更高的任务。”姜如遇对带领自己的弟子道,那个弟子本有些为难,他不认识姜如遇,只知道姜如遇是灵心期,他道:“更高的任务,按你的修为,恐怕有些危险。” 姜如遇颔首:“没关系。” 这男弟子有些不好意思和姜如遇说话,也更不好意思拒绝他,但职责所在,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接下不适合自己的任务,姜如遇见他犹豫,便道:“我是灯月峰的弟子姜如遇。” 这弟子听过姜如遇的名字,他蓦地激动起来:“啊,你就是那个胜过薛师兄的灵心期弟子?” “是。”姜如遇道,“所以,请给我一些能赚取更多灵石或者赚更多贡献值的任务,我不会有事,多谢。” 姜如遇虽然常年面冷如雪,但她在上陵那会儿,具备一个世家嫡系女子的一切风度。哪怕她杀人时,都不会进退失度。她需要麻烦别人时会说多谢,打扰到别人时会说抱歉。 剑修的悍勇,藏在她冷冰冰、疏离礼貌的外壳之下。 那弟子见她这么说,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暗道自己笨,灵心期着内门弟子服饰的人,除了姜如遇还有谁? 他笑呵呵把姜如遇领去高阶任务面前,姜如遇一眼看中其余一个任务:“解开作乱杀人的迷雾妖村之谜,并诛杀妖邪。” 这个门派任务的贡献值是四千。 其余任务的贡献值最多是两百。姜如遇往下仔细看任务介绍,原来,这个迷雾妖村迄今为止已经造成两千余人死亡,其中不乏凝丹期以上的修士,而且妖村机警,玄阳宗的峰主长老如果去探查,妖村根本不会出现。 巧的是,这个任务的地点正好在千年妖蛇的活动范围之内。 姜如遇伸手想摘取这任务木牌,那弟子道:“这任务太难,必须结伴而行,在你之前已经有人接下这个任务,他们的队伍也恰好差一个人。”那弟子为难道:“这队伍,正好就是……薛师兄他们的队伍。” “哈哈哈。”姜如遇听到一个语带讥讽的声音,她看过去,正好看到丹流、姜扶光、薛归宁、薛红羽还有其余两名弟子。 丹流朝薛归宁看去:“归宁,你那次输给她一次,你未用全力,她却将这当做炫耀的资本。” 薛归宁看往姜如遇,发现姜如遇冷冰冰望过来时,微微皱眉,却没再像之前那样出声挑衅,反而道:“我上次技不如人棋差一招,下次胜过她便是,现在,随她怎么说。” 姜扶光听到薛归宁的话,眉头跳了跳。薛归宁怎么是这样的态度? 姜扶光下意识冲姜如遇道:“如遇,这个任务你不大接得了,你还是放弃,还是说你不是为了接任务?”她像是恍然大悟般看了看丹流,“……你是为了和丹流师兄交好讨火?” 丹流眉头一皱,他最烦被别有用心的人接近。 姜如遇却道:“我是本门弟子,接下任务是为了得到贡献值。”她因为兰若剑的事情,厌恶姜扶光:“我没有时间和谁交好,尤其是你,不要叫我如遇。” 她把兰若剑在姜扶光面前一扬,眉眼无波:“滚。” 有眼睛的弟子都能看到兰若残剑的惨状,他们也都记得起,兰若剑似乎是因为姜扶光才成为这样,扪心自问,他们如果是剑主,也做不到和姜扶光装没事儿人,只是不知道姜扶光怎么能一口一个如遇的亲近。 姜扶光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姜如遇半点不给她面子,姜如遇怎么一点都不在乎她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 这让习惯了经营自身的姜扶光有些无所适从,眉眼中透露出几丝迷惘。 丹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阴沉地道:“姜如遇,你如果还想要我的红莲净火,就别对扶光这个态度。” “没人要你的火。” “你不要我的火,宗主会差人送信给我?” “宗主在我昏迷期间替我做下决定,我不知道此事。况且,你拒绝之后,没人再要你的火。你难道以为你拒绝别人之后,别人还会来求你,让你以此拿乔?”她道,“红莲净火,并不如你想象中珍贵。” 丹流活生生气乐了。 他摇开折扇:“是吗?既然如此,你为何在我接下这个任务后,再来和我接一样的任务?你不是蓄意接近我,想要以此谋求我的同意?” 姜如遇静静地看着丹流显摆。 丹流,是世家子弟中最常见的一种,他自视甚高,因为自己的优秀,总觉得别人都要图谋他什么,尤其是丹流有红莲净火的加持,更是不可一世。 姜如遇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她放下手中任务木牌:“因为我瞎,早知道你接下此任务,我就不会接。” 她的确想要这四千贡献值,可如果代价是要和姜扶光等人一队,她恐怕得不偿失。 丹流见姜如遇居然连任务都不做了,这本身是一件令他高兴的事情,但此刻,他却生出姜如遇是故意气他的感觉。丹流冷笑一声:“是吗?我倒还真想知道,你如果真不想图谋什么,怎么敢接下迷雾妖村的任务。” 丹流接下这个任务,是因为他有红莲净火,驱除一切邪魅。 但是姜如遇呢?她根本没有底气,迷雾妖村的任务杀过凝丹期修士!丹流道:“你不会真以为剑君偏爱你,故意被你所伤,想为你造势,你就以为你自己真不可一世了吧。” 所有人都知道灵心期不可能伤到剑君,消息传出来,不过是剑君对姜如遇的偏爱。丹流道:“这样,你如果真有胆量,就接下这个迷雾妖村的任务,但是我们不会保护你,到时候你到底是想凭实力做任务,还是只想得我的红莲净火,一切就都清楚了,你敢吗?” 丹流说得非常清楚,他们不保护姜如遇,没有实力的姜如遇很可能死在迷雾妖村。 姜如遇道:“和你做任务,你不配。” 一个以为剑君那样实力的人,会故意伤给她为她造势的修士,姜如遇的确认为他不配。 丹流那张俊美的脸有片刻扭曲,拿手中折扇指着姜如遇:“如果我说,你成功做下这个任务活下来,我还把我的那四千贡献点给你,加起来,你就有八千贡献点了呢?” 丹流财大气粗,四千贡献点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姜如遇面色如雪,心中却一动,贡献点? 她越是心动,反而越做出瞧不上丹流的样子,拿起兰若剑拨开丹流的折扇,如浮碎冰的桃花眼一挑:“四千贡献点想买我的命,你这么吝啬,也想谈买命的交易?” 在丹流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姜如遇那清冷的眼睛又瞥过来:“不如用你迄今为止赚到的所有贡献点?如果我死,我把我的贡献点全部给你,如果我活,你把你的贡献点全部给我。” 全部贡献点? 丹流家财大气粗,之前给玄阳宗捐过许多东西,他的贡献值一共有十一万,拿十一万做这么个交易?众目睽睽之下,丹流丢不起反悔的脸,他也确信姜如遇绝对没什么实力。 她一个灵心期,胜了薛归宁一次他倒还觉得可能有点东西,但是剑君说他被她所伤,吹牛太大了,别人就会一点也不信。 丹流道:“好!” 姜如遇计划得逞,朝他礼貌颔首,丹流忽然想到:“你有多少贡献点?” 姜如遇收起所有讥诮,恢复刚才的面无表情:“零。” 这是她第一次做任务。 “噗嗤——”一旁有人忍不住笑起来,十一万贡献点和零贡献点做赌注,这不就是被空手套白狼? 丹流皱眉:“你耍我?” 姜如遇注视着他,目中如有流动的冰雪,倒映着丹流的脸,她道:“我没有耍你,你敢赌就来,不敢就离开。” 丹流再因为姜扶光的事厌恶姜如遇,也不得不承认姜如遇的脸足够动人,她的确是个美人剑修,被这么张脸看着,他如果说不敢,就是孬种。 丹流咬牙:“好!”他道,“想要我的十一万贡献点,也要你有命拿。” 薛红羽有些焦急,迷雾妖村的任务真的很危险,师尊特意送了法宝给她才让她来,姜如遇去的话生还几率实在太低。她没来得及说话,薛归宁就语气不好道:“你做不了那个任务,离开。” 姜如遇根本不理会薛归宁,已经在和丹流签字画押。 倒是姜扶光惊讶地看着薛归宁,她怎么觉得,薛师兄没像之前那样讨厌姜如遇了? 第27章 火云破春寒二 长风流云之中,  仙鹤振翅而飞,冰雾一样缥缈的雾气流动在仙鹤颈边。 姜如遇站在仙鹤背上,裙子被冰雾打湿,  她的身形沐浴在天际朦胧的日光之中,渡不上温暖的格调,  反像是与淡漠的雪雾融为一体。 丹流家的财富多得灵石就像泥土,他出行时有一艘巨大的画舸,  画舸两边延展出飞翼,  让这么大一艘画舫能平稳地飞在云层中。 香风阵阵、丝竹乱耳,  丹流坐在画舸之中,  面前摆着他画重金购买的地图:地图上详细绘制了迷雾妖村曾出现的地方,丹流细长的手指扣在地图上:“你们看,迷雾妖村大多出没在理山一带,  我翻阅了理山的妖兽志,理山的妖兽志上记载,  这里的妖兽大都以灵宝猿为主,  灵宝猿性喜群居,  爱模仿修士,  很有攻击性。我怀疑,  迷雾妖村的事情同灵宝猿脱不了干系,  我们要查迷雾妖村,最好从灵宝猿开始查起。” “丹流师兄说得没错。” “见解独到。” 丹流带来的两个修士立马拍他的马屁,丹流已经习以为常,  他不在意这两人说什么,只朝薛归宁看过去。这个画舸里,丹流唯一认为勉强能和自己相提并论的修士就是薛归宁。 哪怕是扶光,丹流也更认为姜扶光家世良好、天赋不低、个性温柔大方,  行事端庄高贵,既让他忍不住喜欢,又足以相配丹家。但是站在修士的角度,丹流只认为姜扶光天赋不差,离他和薛归宁这样的修士还是差了一线。 丹流道:“薛师弟如何认为?” 薛归宁没有说话,他坐得笔直,目光看似看着丹流的地图,实则朝长风流云处挂去。薛红羽也久坐不安,她歉疚地朝外面望去:“我们和姜如遇是一个队伍,我们坐在这画舸里面,却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吹风,会不会不大好?” 薛红羽不是认为修士吹了点冷风会如何,只是她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薛红羽天赋很一般,在众多长老峰主的子女中,她是天赋最低的一个,小时候除了哥哥,没人和她玩。 薛红羽太理解那种别人一起行动,单单落下她一个人的悲伤感,像是被排挤在外一般。 如果这画舸是她的画舸,她一定会邀请姜如遇上来,可这画舸是丹流师兄的,薛红羽和丹流关系一般,她不敢自作主张。 丹流听到姜如遇的名字,嘴角翘起:“她来参加这个任务,是为着和我的赌约,又不是我的朋友,我为什么要她上我的画舸?” 薛红羽不知道该说什么,垂下头去。 薛归宁看她一眼,起身:“我出去御剑带她。”他下意识为自己找理由:“无论我们内部有什么摩擦,出门在外,我们代表的是玄阳宗的形象。” 薛归宁道:“别让别人看笑话。” 姜扶光闻言,暗地里担心地朝薛归宁投过去一瞥,她倒是知道薛归宁向来讲义气,可是,薛归宁半点不记恨姜如遇之前打败他的事,由不得她不多想。 姜扶光揪着裙摆,从画舸的帘子里朝外看,缭绕的云雾遮了姜如遇小半张脸,但越是这样,越让她有一种云中雪神的感觉。饶是姜扶光也不得不承认,姜如遇脸好看得给人的杀伤力像是利剑,她的冰冷又将人拒之于外。 姜扶光不由心跳漏半拍,因为姜如遇永远高高在上,令人不好接近,所以薛归宁、丹流他们才更同情她。可如果哪一日,姜如遇开窍了,懂得如何利用女子的美色给自己谋得利益,那她会遭遇什么? 姜扶光永远都记得,之前姜如遇是如何断掉手筋、修为才出得上陵姜家。她扪心自问,如果换作是她遭遇姜如遇的一切,会不会恨对方?答案是早都恨透了。 丹流无所谓地笑一下,他厌恶姜如遇害得扶光去水牢受刑,但倒也不会为这点子小事拂了薛归宁的意,他道:“薛师弟,你让她进来便是。”丹流凤眼中光华流转:“我丹流,不似她那般小气。” 零贡献值想换他十一万贡献值,真是穷疯了! 薛归宁颔首:“丹师兄海量。” 他打算出去叫人,姜扶光却蓦地站起身,捋了捋身上的裙子,露出朝颜般的笑:“薛师兄,你和如遇之前闹过矛盾,大打出手过,你去叫她,她恐怕反而不会进来。”她抿唇,“还是我去叫她。” 薛归宁一想,姜扶光说得有理,姜如遇那个爆炭一样的性子,他去也和她说不了几句话。 薛红羽却关怀地拉住姜扶光的手:“扶光姐姐,可是你和姜如遇的矛盾更深,你去叫她恐怕她更不喜欢,还不如哥哥去呢。”薛红羽斟酌再三,“哥哥去也不好,哥哥不大会说话,我去吧。” 薛红羽腼腆一笑:“她肯定不会讨厌我。” 薛红羽一说,薛归宁也想到眼前温柔的姜扶光似乎和姜如遇水火不容,姜扶光则面色一窒,薛红羽虽然没在所有人面前说她之前对不住姜如遇的事儿,但她提的一嘴,也足够姜扶光不快。 姜扶光不着痕迹把手从薛红羽手里抽出来,笑得勉强:“红羽,你别去了,她恐怕会因为和薛师兄的事,迁怒到你身上。” 薛红羽道:“不会的,我觉得她不是随随便便迁怒别人的人。” 姜扶光口气冷了三分:“可是,我想趁此机会去朝她道歉,红羽妹妹就不要和我抢了。” “哦……”薛红羽虽然单纯,但不是完全察觉不到别人的情绪,她闻言不敢再坚持自己的看法。而画舸主人丹流更是觉得谁去叫姜如遇都无所谓。 姜扶光这才走出画舸,踩在一张符纸做的飞毯上,飘飘飞到姜如遇旁边,她极小声道:“姜师妹。” 姜扶光声音细小,在高空的冷风中很快破碎,根本不会被里面的人听到。为着这原因,她不想再违逆本心,再假装亲热地叫姜如遇。一句师妹,就生疏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姜如遇倒也舒坦,她并不喜欢每一次都要纠正姜扶光不要和她假装熟络,那种黏糊、虚伪的劲儿,让不爱用那套的姜如遇仿若被蚯蚓缠上。 她站在仙鹤背上,冷眼等着姜扶光说话。 越挨姜如遇挨得近,姜扶光越不喜欢她,她道:“姜师妹,你就这么站着,也和别人不一样。”姜扶光哪怕不看姜如遇的脸,只看她周身冰雪一样的气质,她这么冷淡,却不会给人自大无礼的粗鲁感觉,反而像冰冷的矜贵,等着人来主动朝她交好。 这让得微笑、平易近人才能让人喜爱的姜扶光很不快。姜如遇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姜扶光收敛微笑:“是上陵姜家一手培养了你周身的气质。”她脸上一点笑意都显不出来了,“上陵姜家是上陵第一、中陆前三的世家,你从小生活在那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耳濡目染那样的教养,它们堆出了你这个人。所以,姜如遇,你不要多么天真的以为你真能同上陵姜家割断关系。不管我对剑灵做了什么,但……就为着你得到的好处,你就没有脸面让我向你道歉。” 姜如遇又听她老生常谈,清寒的目光望过去:“是吗?天南姜家以军武治家,家中修士同样该英姿飒爽,这样的家风,你为何一点没有学到?” 她冷冰冰道:“教不会你,不代表没有教你。” 姜扶光猛地收紧拳头,她在天南姜家的确像是格格不入,但她也不喜欢被嘲笑,她还要再说话,姜如遇却没有和她废话的必要,她猛地以仙鹤拉开同姜扶光的距离,同时清越朗声道:“姜扶光,你说我的气质是被上陵姜家养出来的,所以我永远欠你,你不该朝我道歉?” 姜如遇的仙鹤拍拍翅膀,载着她上下浮动,她刻意放大的声音显而易见能传到画舸里边。 这让姜扶光登时手足无措起来,姜如遇怎么这样了……她怎么忽然学会了这一套?姜扶光怎么好意思让自己说的话被别人听到,一些话说给姜如遇听是一回事,被别的人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这话被别人听到可不是会觉得她斤斤计较、老生常谈?那日清水峰主就已经让她万事学会向前看,不要裹足不前。 姜扶光慌乱起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慌乱的样子和刚才气定神闲欺辱姜如遇时完全是两个模样,等姜扶光回过神来,才发现姜如遇微含讥诮地冷看着她。 姜如遇爱剑爱修习不假,可她并非被人几句话就能裹挟的人。 姜扶光继续说什么她欠了她的话,无非是想到在上陵时,姜如遇在这种话的逼迫下吃了很大的亏,她以为这一次也一样,以为姜如遇仍然会后退放手。 但她错估了姜如遇。 面对紧追不舍的狗,姜如遇只会用棍子打狗,不会再退开。她把姜扶光的心思看得再透彻不过了。 画舸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薛归宁掀开帘子,姜扶光有些慌乱,害怕里边的人把姜如遇刚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楚楚道:“如、如遇……丹流师兄薛师兄他们都让你上画舸,你不要因为讨厌我就不上画舸,薛师兄他们是无辜的。” 姜扶光小声道:“……哪怕丹流师兄也认为你趋炎附势,但是,如遇,你不会计较丹流师兄嘴直心快的吧。” 姜扶光这哪里是劝姜如遇上画舸,她分明是不想姜如遇上画舸,接触丹流和薛归宁等人。 然而,姜如遇根本不在乎丹流认为她如何趋炎附势,她能在画舸里坐着,又何必浪费灵力驱动仙鹤飞行?姜如遇这是要去迷雾妖村,她要去杀妖诛邪,将脑袋别在腰上,能节约一些灵力有什么不好? 丹流可是说得清清楚楚,去迷雾妖村,他们是一组,姜如遇是另一组,谁能活下来,谁才能得到贡献值。 姜如遇暗示仙鹤,仙鹤马上振翅飞到画舸边上,姜如遇跳到画舸上,弯腰面无表情地顺了几下仙鹤的毛,再拿出一块下品灵石塞在仙鹤嘴里。仙鹤拿到报酬后,拍拍翅膀飞回玄阳宗。 “……”姜扶光万没想到姜如遇居然愿意上画舸,她都不会觉得不自在? 显然,姜如遇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她踏上画舸后还顺便对姜扶光道:“无人时叫我姜师妹,有人时叫我如遇,你不累得慌?” 薛归宁闻言,疑惑地朝姜扶光望来,姜扶光面色涨红:“如遇,我刚才是怕你生我气,才这么叫你……” 姜如遇却根本不管姜扶光要继续说什么,她之所以说那句话,不过是不想姜扶光到了画舸上,还要继续在她面前用那种恶心黏糊的手段。 姜扶光在意她在薛归宁等人面前的形象,姜如遇就一句话让姜扶光自乱阵脚,接下来,姜扶光应该会在薛归宁等人面前好好解释,不会有闲情逸致继续和她打机锋。 姜如遇虽然上了丹流的画舸,但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丹流不对路,也不去丹流面前碍眼,找了一处远远的靠窗的地方,俯视连绵的青山。 理山,就是迷雾妖村最常出没的一带。 原本理山靠边也有一些村落,村落的人因为被玄阳宗庇护,才敢临山而居。可是在一年前,一场杀机悄悄降临,一夜屠尽村落的人,连一具尸体都没被发现,等到玄阳宗的修士介入后,前来调查的修士更是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迷雾妖村这件事已经拖了这么久,如果再不解决此事,恐怕别宗的人就会有借口涉入调查。这也就是玄阳宗将迷雾妖村的任务提高到每人具有四千贡献值的原因。 丹流身具红莲净火,完克天下邪祟,他出手来调查此事,让宗门的人非常放心。 姜如遇看着青山地形,思索一年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总要有个时间节点才导致死了这么多人,是妖兽横空出世?山林里的妖兽分为走兽和飞鸟,姜如遇身具凤凰血脉,却根本感受不到厉害鸟族妖兽的踪迹,所以,排除是鸟族。 她思考之际,画舸已经快降落在理山。 丹流吩咐画舸里的仆人们拿来几瓶丹药,分别分发到所有人手上,除了姜如遇。 炼丹世家的丹流,最不缺的就是丹药,这几瓶丹药里所有的丹药都是金色的,上有金纹,代表着丹药的品阶极高。薛归宁和薛红羽二人推辞不过,收下后道谢。 姜扶光也面露疑难,她朝丹流道:“……原本我该拒绝,可丹流师兄没一次允许我拒绝成功。”她捏着白色的瓷瓶,认真看向丹流:“我再拒绝,只怕丹流师兄觉得我故意装样,我就不再扫兴。多谢丹流师兄赐丹。” 丹流就喜欢姜扶光这样,姜扶光家世良好,所以大大方方不卑不亢。 她不会故意装作特立独行的不要丹药,这样就很好。丹流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姜扶光的欢喜,也不想避讳众人:“我说过,如果扶光愿意同我结两姓之好,别说一瓶丹药,整个丹家的丹药,任你予取予求。” 丹家在修真界有赫赫威名,家财万贯,且没有任何一个世家、宗门会得罪炼丹世家。 如今修真界市场上的丹药,也大都出自丹家之手。丹家不只本家有许多炼丹师,就连散修中的炼丹师,丹家也会高价把他们吸引进来,丹家有炼丹的经验、有无数灵石可以供炼丹师挥霍,他们培养出的炼丹师占据修真界的七成。 一言以蔽之,有钱! 姜如遇淡定地坐在画舸的窗户面前,没有多去望丹流的丹一眼,想也知道,丹流这样的人,她要是看了他的丹一眼,丹流势必又要唧唧歪歪半天。 姜扶光没想到丹流这么霸道,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她忍不住面惹绯霞:“丹流师兄……我们当以修炼为重,那些事情,等之后私下再说。” 姜扶光的心怦怦乱跳,平心而论,丹流已经是极出色的世家子弟、天才修士。 可是,姜扶光认为自己现在不过明道期,她现在活动的范围就只在上陵和玄阳宗,认识的人再优秀也就是丹流和薛归宁这样,不是说他们不好,只是……姜扶光下意识地想着,第一,她以后修为变高,认识其余更优秀的大能,那时她会不会为自己如今的选择后悔? 第二,修真之路充满变数,谁知道现在稳压薛师兄一头的丹流,以后会否被薛师兄反超呢? 姜扶光说完这话后,忍不住等薛归宁和丹流二人的反应。丹流根本不认为他追求姜扶光会失手,不过以为这是姜扶光的少女心性,他丝毫不怒,没太大反应。薛归宁则更没有,这让姜扶光禁不住有些失望。 丹流分发完丹药,见到丹药还有一些,对坐在窗边的姜如遇道:“你想不想要这些丹药?” 姜如遇回头看向丹流,再看了一眼丹流的丹。怎么?丹流居然还有一些纨绔世家子弟那种热爱散财的属性? 姜如遇道:“你什么意思?” 丹流大笑几声:“迷雾妖村危险重重,我和你打那个赌,是赌你的实力去不了迷雾妖村,但是这些丹药补给,你想带去的话,我也不是不允许。你要这些丹药吗?” 姜如遇细细打量丹流,她不认为丹流会对她这么好心,冷声:“不需要。” 丹流微眯眼,这女修藏得倒好,这么多丹药,放在外面,起码几千上品灵石。丹流不认为会有人一点都不心动,姜如遇现在装得这么好,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 丹流见多了这样的女修,他拿起一个丹药瓶,放在手中把玩:“你想要,我也不见得会给。” “你想给,我也不见得会要。”理山快到了,姜如遇从窗边站起来。 丹流冷嗤一声:“姜如遇,你最好考虑清楚,这瓶丹药里有静心丹,专克迷障。迷雾妖村会发生什么我们可都不清楚,你只需花灵石朝我购买这些丹药,你生还的可能性也要大一点。” 丹流可舍不得自己那十一万贡献点,不过,薛归宁说得没错,好歹是同门,把事做绝也不好。 姜如遇道:“多少灵石?” 丹流眯眼:“这些丹药共一千上品灵石。” “不需要,多谢。”姜如遇彻底回绝,一千上品灵石太过昂贵,不适合她。她有极冰之焰,根本不怕迷障,燃血之法带来的损耗也根本不是丹药能弥补的。她要是有一千上品灵石,做什么都好,没必要拿去扔。 薛归宁看不下去了,诚然,他知道姜如遇态度冰冷,极容易得罪人。原本丹流高傲不假,但是丹流的地位修为和身具红莲净火这些点,都足以支撑他的高傲,如果姜如遇对他也不是这样一板一眼,恐怕丹流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是薛归宁现在却不想再看这样的闹剧,他道:“丹流师兄,一千上品灵石我替她付。” 薛红羽讶异地看着自己哥哥,印象里,她哥从来没这么大方过。姜扶光也惊讶地看着薛归宁:“薛师兄……” 难道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隐隐察觉到的不安感是真的? 姜如遇却道:“不需要。” 她不需要那些静心丹,也并不想欠薛归宁人情。见到画舸离理山越来越近,姜如遇想快些下去探查迷雾妖村,她跃下画舸。 见姜如遇头也不回离开,薛归宁皱眉,她还是和之前一样……做事太绝,不留后路。 倒是丹流忽然发笑,丹流将折扇折回去,勾住薛归宁的肩,凤眼微挑:“薛师弟,温香软玉你不爱,冰山刺头你敢前?” “不。”薛归宁否认,“我早说了,我们毕竟都是玄阳宗弟子,如果我们所有人都有静心丹,只有她没有,因为这一点她死去,对我们来说并不光彩。” 薛归宁带着薛红羽跳下理山。 丹流无所谓地耸肩,带着魂不守舍的姜扶光一起飞下去。 他们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原本迷雾妖村最先出现、并且吞噬了一整个村落的人的地方——原来的理山村。 这里太久没有人烟居住,原本该被其余妖兽占据,但因为是解开迷雾妖村谜点的重要地方,玄阳宗以结界将它保护起来。 姜如遇等人走进来,这个村落里散发出一个咸鱼一般的臭味,小道旁还有扔在地上的蒜,屋子里的农具也摆放齐整,没有太多被破坏的地方。 这说明,这里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恶战,村子里的人就在非常普通的一天,全部罹难。 丹流四处找有没有抓痕,如果有抓痕,说明可能同灵宝猴脱不了干系。然而,四处找寻之后,丹流都没有发现可疑痕迹,他心中生起疑惑,面上却觑向姜如遇:“看来不是灵宝猴,是其余厉害的妖物。” 丹流道:“你可要小心啦,遇见事可别向别人求救,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他看向薛归宁的方向,显然暗示姜如遇不要向薛归宁求救。 姜如遇没有理会他,她只看着这个奇怪的理山村,理山村一夕之间消失这么多人,要么说明,对方实力高到能瞬间杀死两千余人,要么,则是幻术一类的术法。 什么幻术能在瞬间迷惑这么多人? 姜如遇试图再找一些蛛丝马迹,她现在不敢贸然以意来感知这里残留的邪意,因为一定会打草惊蛇,在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强前,不适合轻举妄动。 他们细细探查过整个理山村,什么东西都没发现。 一晃耽搁到了晚上,丹流吩咐仆人先给众人呈上晚饭,虽然修士能够自己辟谷,或者靠辟谷丹辟谷一段时间,但是口腹之欲谁能没有? 更何况,修真界的谷物中都含有灵气,吃了不只没坏处,还有莫大的好处。 如丹流这样的世家子弟,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他大方地让仆人给所有人都呈上精美的晚饭,唯独除了姜如遇。 丹流斜睨姜如遇:“你想吃饭吗?”他仍然是那副语调:“如果你想吃,就用灵石来换。” 丹流会如此做,根本就是记恨被姜如遇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他倒也做不出其余下三滥的事情,但这样给姜如遇添堵,他倒喜欢。 姜如遇参加这个任务时就知道估计不好过,她非常有心理准备,只道:“不吃,想想丹师兄大方用你的十一万贡献值来换我的零贡献值,我如何好意思再吃丹师兄的饭?” 她神色冰冷:“若用灵石买,丹师兄动辄掏出十一万贡献值,我拿不出这么多灵石,还是不要让丹师兄笑话。” 她怼完丹流,自去另一边树下坐着。 丹流被她气得脸色铁青,只得咬牙坐下。 夜渐渐深起来,等到新月悬挂在树顶时,理山村外忽然卷来一阵白雾。 这白雾湿润无比,浓浓的白雾中间,居然还夹杂着水流浪花声,要知道,这里可是理山,不是江河湖海边。白雾里时而传出妖兽的咆哮,还有男男女女嘻嘻哈哈的笑声,这笑声越轻松,和此刻的情形比起来也就越渗人。 姜如遇的手抵在兰若剑上,丹流等人也站起来。 薛归宁道:“丹师兄,这是幻术。” 丹流道:“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笑声不可能真实存在,丹流的红莲净火完克邪祟,见状,他绽开折扇,折扇素白的扇面慢慢染出红莲,霸道的红莲净火以折扇为载体,散向那团白雾。 火,克邪克幻。 丹流此法就是要让白雾的幻术消退,现出真正的形状。 然而,在霸道的红莲净火吞噬白雾那一瞬间,白雾痛苦扭曲,紧接着,理山村里出现另一团红莲净火。 丹流大惊:“这不是我的火!” 怎么可能?这里怎么可能出现另一团红莲净火?可是那确确实实又是红莲净火。 这一刻,丹流好似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会折在迷雾妖村手下?丹流可以确信,天下持有异火者本来就少,他不可能来这里正好碰见另一个有天下第六的红莲净火的人或者妖兽。 所以,这团白雾能够复制别人的火。 这下糟了……丹流的红莲净火霸道无比,被白雾操纵的红莲净火猛地朝他们扑过来,薛红羽和姜扶光等人根本无法反制红莲净火,丹流倒是可以,但是他担心自己越用红莲净火,越能被白雾复制更多红莲净火。 到时候,红莲净火一多,整座山都会被烧起来……凡雨无法扑灭红莲净火,这整座山脉都会被红莲净火给烧光。 薛归宁的双锏勉力能够打开一些火焰,但他还需要保护薛红羽,很快,身上就带了伤。 姜如遇那边也被红莲净火给攻击了,她看出这白雾的诡异之处,没有冒然用自己的杀招。她只凭借灵活的身形不断闪避,但是,姜如遇越闪避,越觉得不对。 这就是红莲净火? 她可以感觉到丹流使出的红莲净火和白雾操纵的红莲净火有些微不同,虽然温度一样,霸道一样,但是,姜如遇能够感受到这些意,她能清晰感受到其实白雾操纵的红莲净火不如丹流的红莲净火。 那是假的红莲净火。 什么东西能够几乎复制出一模一样的红莲净火?姜如遇暂时猜不到,她只能从白雾本身的特性来猜,白雾来的时候,明明身在理山,却带来水汽。 水汽……姜如遇在天南时,知道沙漠里会出现海市蜃楼,海市蜃楼恰好和光、水有关。 现在有红莲净火在,姜如遇不能灭光,但是除掉水汽她却能做到。 她极度小心翼翼地召出极少极少的极冰之焰,以她现在的灵力,如果用了太多极冰之焰,她整身的灵力都不够用。极冰之焰的温度最为灼热,可最为灼热,在温度上反而体现为极寒。 这奇妙的一滴火焰落入白雾之中,一瞬间,白雾里的无数水汽凝结为冰,再猛地被绞碎——原本红莲净火也足够消除这些水汽,但是丹流只想着消灭白雾。 这白雾中的水汽陡然消失后,空气中还有水汽想凝结,然而,极冰之焰带来的极寒阻止了水汽所有运动,整个理山村在极冰之焰的压制下,仿佛陷入死寂。 这一刻,姜如遇终于知道为什么极冰之焰克制魔龙——因为魔龙的恢复能力最强,极冰之焰则是最具破坏力的火,同时还以极寒压制魔龙恢复生机。 白雾被消灭之后,整个理山村的场景猛地一变。 这里好像再也不是刚才那个朴素、破败的山村,而变得具有奇怪的风情,周遭的景物也变得陌生无比,显然,她来到了真正的迷雾妖村。 姜如遇走过妖村,她的眼因为用了极冰之焰,显示出一种迫人的清冽,如凛冬一般。 “咔嚓、咔嚓……” 姜如遇听到奇怪的声音,她走到前面去看,迷雾妖村的树木上绑着几个人,她一个个看过去,正好是薛归宁等人。 姜如遇虽然只和这几人是名义上的队友,但是迷雾妖村的确危险重重,她们不管私下有多少龃龉,但姜如遇的确不可能看着妖村吞噬这些人壮大自己。 一切私怨,都该排在任务之后。 姜如遇抽出兰若剑,刺破树上的藤条,救下薛归宁薛红羽以及另外两个一路狂拍丹流马屁的人。 他们都伤得不轻,被救下来仍然昏迷不醒。 姜如遇又走到另一棵树面前,这树上绑着丹流,丹流不愧有红莲净火护体,皱着眉头好像挣扎着要醒来。姜如遇本来打算直接救下他,然而,她瞥到丹流身上的一切值钱之物,以及想到丹流之前吃顿晚饭都要叫她给钱的行为。 姜如遇再想到,十一万贡献值看起来多,但那六本书中最贵的一本书需要二十万贡献值。 姜如遇有了思量,她抬起左手,用兰若剑剑鞘抵住丹流的下巴,在脸颊旁边各扇几下。 丹流果然吃痛醒来,他发现自己被绑在树上,再发现周遭完全不是理山村的景象,想也能想到他遭了难,那白雾太古怪。 “想要我救你吗?”丹流一看,面前居然站着姜如遇。 这一刻,丹流可不管和姜如遇有什么私怨,任何一个修士都知道,私怨应该在私下解决。丹流立马道:“想!” 姜如遇低低一笑:“但你需要给我灵石。” “给你灵石?”丹流差点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见过无数人想要从他身上得到好处,但是姜如遇这样赤/裸的,也非常少见。 丹流虽不满,但也心里有数,知道自己之前对姜如遇贩卖丹药的行为恐怕得罪了她,他道:“好,别磨蹭了,一会这里起了什么变故就不好了。” 姜如遇也这么认为,所以她一点也不废话:“五十万上品灵石。” 五十万上品灵石! 丹流心想这真是狮子大开口,五十万上品灵石,这是多少世家大族几年的开支,现在她张嘴就要五十万上品灵石? 姜如遇面色冰冷:“你不愿意?丹家嫡系的命,我认为值这五十万上品灵石。你们一颗罕见的丹就能卖出十万上品灵石,何必吝啬?” 炼丹师的确是修真界最暴富的存在,这从丹流出门的奢华就可见一般。 关键是暴富是一回事,被人当冤大头宰又是另一回事,偏偏丹流的确担心一会儿这里遭到变故,姜如遇想救他也救不下来怎么办? 他只能认了:“好,给你!” 这还没完,姜如遇道:“姜扶光也被绑在另一棵树上,让我救她,你也需要支付四十万上品灵石,加你来时乘坐的画舸。” “你别太过分了。”丹流被反绑在树上,忍无可忍:“我惹了你,扶光没有,你何必如此歹毒?” 姜如遇道:“千金难买命,丹师兄慎重考虑。”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学着丹流的语气道:“丹师兄不是说只要姜扶光愿意嫁给你,你便是将整个丹家的丹给她都甘愿?” 她道:“丹师兄的甜言蜜语霸道动人,到现在姜扶光真正需要你时,你却舍不得四十万灵石?” “好了!”丹流丢不起这个人,他那时的豪言多么壮丽,现在就多么被动,丹流无比厌恶道:“九十万颗上品灵石加那艘画舸,你快把我们救下来,别再磨蹭。” “遵命。”姜如遇手起剑落,同时砍断绑着丹流和姜扶光的树藤。 迷雾妖村漆黑诡异,姜如遇的心情却从未有这么好过,如果有可能,她愿意每一次都和丹流出任务。 第28章 火云破春寒三 树藤被应声斩断,  被紧紧绑在树上的丹流身子一松,立刻掉到地上。他现在身体虚弱,没灵力护体,  稳了稳身形才没让自己摔在地上。 丹流有红莲净火护体,尚且存有意识,  姜扶光可就没这么幸运。 姜扶光手臂上的衣服被树藤割破,斑驳的血迹残留在身上,  她噗通一声从高高的树上坠下去,  结结实实的摔在地面,  也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丹流看姜扶光被摔得小脸沾灰,  又看了看一旁静静站着仿若事不关己的姜如遇,本想叫她至少过去搭把手,却又转念一想,  姜如遇这样的人,让她搭把手指不定她还要继续加钱。 哪怕丹流不缺钱,  这九十万颗上品灵石对他来说也算不上大数额,  但丹流就是不喜欢这种被宰的感觉——从来都只有炼丹师宰别人的,  哪有炼丹师被人宰的道理。 丹流咳嗽几声,  亲自忍着伤痛去把姜扶光从地上搀扶起来,  他还没忘了薛归宁他们,  问姜如遇:“薛师弟他们呢?” 姜如遇冷淡转身:“随我来。” 丹流一咬牙,搀扶着姜扶光、跟着姜如遇朝前边走去。 薛归宁到底也是凝丹期,他率先醒过来,  服用丹流给的丹药,在慢慢恢复身体的同时,点燃怀中的火折子,这火折子叫做“荧惑”,  光晕似萤火虫那般温柔清透,最妙的是荧惑发出的光,只有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 在这个陌生诡异的环境,用荧惑是最好的选择。 薛归宁透过荧惑的光,看到周围有一道结界,这结界对他们起的是保护作用,想必是救他们的人设下的。紧接着,薛归宁听到脚步声,他本握好双锏,随时准备战斗,然而来人越来越近后,薛归宁认出那赫然是姜如遇、丹流和姜扶光。 他们也没有事,这真是太好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多活下一个队友,就多一分希望。 薛归宁迎上前去,姜如遇正好归来,她抬手收回自己设下的剑气结界,那道结界“唰”一声消失。薛归宁见状哪儿有不明白的:“是你救了我们?” 姜如遇道:“顺手,你们活着有用。” 她并不想借这机会拉拢薛归宁,姜如遇何必做那样的事情呢?任谁都知道,薛归宁在姜扶光看得紧紧的范围内,姜如遇如果要和薛归宁做朋友,还得再和姜扶光牵扯。 她没这么多时间精力来做无谓的事情。 丹流在身后听这两句话,黑暗中,他的脸色精彩纷呈,薛归宁不知道是姜如遇救的他?意思就是姜如遇没朝薛归宁他们收钱?好哇,她就可着自己一个人宰。 关键是,丹流此刻也不能质问姜如遇。如果质问姜如遇,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都因为他在画舸上要收姜如遇一千上品灵石,姜如遇就反手也收他九十万颗上品灵石,这岂不是显得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丹流这样钱多的世家子弟,让他承认吃了这么大的亏,比让他破财还难受。因此,他现在哪怕心里怄出了血,也得跟着才宰了他一笔的姜如遇一起把这件事瞒着。 薛归宁察觉到姜如遇冷漠疏离的态度,微微皱眉,但他也知道自己当初和姜如遇闹了个矛盾,按她这样的性格,这个态度实属正常。 薛归宁同样身为天之骄子,做不大出非常讨好姜如遇的事情,他只道:“……多谢姜师妹。” 薛归宁又抬眼看向丹流,发现丹流虽然脸色不虞,但破天荒地没和姜如遇呛声后,了然姜如遇恐怕也搭救了丹流,他道:“丹师兄,既然姜师妹这次也抛开私怨搭救你我,我们应当摒弃前嫌。”他环顾四周,打量阴森森的树影、婆娑的树影伴着阴凉潮湿的风,将此地更衬得凄绝可怖,“这个地方诡异无比,危险重重,我们应当携手共度难关才是。” 姜如遇道:“我没意见。” 丹流心想她是哪门子的抛开私怨搭救他,她宰了他九十万颗上品灵石,那艘画舸也价值连城!可是,丹流没脸说出这一切,况且理智告诉他,薛归宁说得对。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命,其余都是次要的。 丹流也咬牙道:“我同样没有意见。” 意见达成一致后,几人开始先给仍在昏迷的人服下丹流所赠的金色丹药,那些丹药果然不愧是金色上品,入口即化,极好吸收,薛红羽等人慢慢苏醒过来,气海、经脉、四肢的灵力也逐渐充盈。 见到所处的全然是一个陌生环境,薛红羽下意识朝薛归宁缩了缩。她先是环顾周围的人,发现没人死亡、尤其是姜如遇也没死后松了一口气。 薛红羽天性善良,这么多人里,她虽然没同姜如遇说过几句话,但也对她孤立无援的境地感到有些难受。 薛红羽道:“哥哥……这里是哪里?” 薛归宁神情严肃:“我想,这里恐怕就是杀人的迷雾妖村。”薛红羽虽然怕,仍然坚强听下去,薛归宁道:“理山村的人一夕死去,理山村的设施却没有任何被破坏的景象,包括之前前来调查迷雾妖村的修士,他们命灯灭掉,尸骨却没找到,这一切只能证明他们没有死在理山村,而是死在这里。” 他逐步分析:“这个地方非常神秘,我们都差点死在这里,如果不是姜师妹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薛红羽又感激地给姜如遇道谢,姜如遇只客套地说不必客气。 倒是坐在丹流身边的姜扶光心尖蓦地一颤,薛师兄居然叫姜如遇叫姜师妹,他之前从来只叫她姜如遇的。姜扶光一直被人叫姜师妹,得到薛归宁等人的袒护,她都快差点忘了,姜如遇也是薛归宁等人的师妹,和她没什么不同。 现在周遭环境险恶,没人注意姜扶光的小情绪,所有人都想快些抽丝剥茧地解开迷雾妖村的谜团。 丹流也道:“我之前以为迷雾妖村的事情和理山盛产的妖兽灵宝猴脱不了干系,但现在想来,这个推断应该是错误的。灵宝猴是山野中的妖兽,性喜干燥,不喜欢阴凉潮湿。那团白雾来时携带大量水汽,这不可能是灵宝猴的习性。” 姜扶光抱紧自己的手臂:“会不会是山里其他的妖兽?”她望着丹流,“山里也有一些妖兽喜欢在潮湿的洞穴里居住,比如说蛇类妖兽。” “不会。”丹流道:“蛇类妖兽畏火,不可能不惧怕红莲净火,更何况……”丹流拿着手中的火折子荧惑照向地面,“蛇类妖兽依靠爬行,如果这里是蛇类妖兽造出来的地方,地面不会是这样。” 姜扶光便点头同意丹流的话,其实她对此事也一头雾水,只是姜如遇已经救人在前,如果她这时什么都不表现,那她就总觉得不自在。 这时候,姜如遇忽然道:“这个迷雾妖村的入口只在理山村出现,它是否还会出现在其他地方?” 姜如遇一发言,姜扶光就闭嘴不答,丹流虽然现在很想让姜如遇把灵石吐出来,但他也分得清孰轻孰重,丹流道:“不只在理山村,整片理山其余地方也有它的痕迹。” 姜如遇心中一动:“你有没有相应地图?” 丹流显然和姜如遇不同,他是特意来处理迷雾妖村这个事情的弟子,所以,在来之前一定会做充足的准备和调查,再加上丹流有钱,他掌握的东西应该比大家都多。 “自然有。”丹流略谨慎地看一眼姜如遇,“可以借给你看看。” 一个借字,显示出丹流的小心。他的确担心姜如遇再把地图给薅走,一个地图的钱丹流看不上,但是被坑走,他就不爽。 姜如遇心知肚明,面无表情道:“多谢。” 她伸手拿地图,丹流见她这次这么好说话,倒也松一口气,果断地把地图递给他——不是丹流不硬气,而是在他们昏迷被绑在树上的时候,姜如遇却醒着,能够救下他们,这足以说明姜如遇也掌握了他们不知道的消息。 要想出这个地方,还需要和她合作。 姜如遇细细看地图的时候,姜扶光却有些怔忡。好像短时间之内,薛师兄也就算了,就连丹流对姜如遇的态度都变好了。 丹流现在不怕姜如遇是觊觎他的红莲净火了吗? 姜扶光想问问丹流,却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也没有立场来问——现在姜如遇好歹救了大家,大家都想齐心协力出去,姜扶光也不例外。她现在只能忍下满肚子的狐疑,等着离开迷雾妖村。如果现在就弄得大家分裂,恐怕别人都会认为她小性子,容不下姜如遇。 “看出什么来没有?”薛归宁见姜如遇一直细看地图,不由问道。 姜如遇合上地图,轻拢眉心:“看出来了,但怕你们不信。”薛归宁道:“你说。” 姜如遇道:“我和你们的看法不同,我认为这次的妖兽和理山没有太大关系,它要么来自于大河,要么来自于大海。” “如遇,你怎么这么说?”姜扶光目光一闪,“如果妖兽来自于大河大海,它为什么偏偏要到理山来杀人,众所周知,理山由我们玄阳宗镇守,什么妖兽会故意来挑衅玄阳宗。” 姜如遇看着姜扶光,面对迷雾妖村的谜团,姜扶光半点提不出意见,别人提出一个假设,她倒是听也不听完就赶紧反驳。 姜如遇面冷如雪,在荧惑的幽光下,她的五官显现出醉人的风情,眉心的冷意却让精致的五官变得像冰冷的雪莲,她道:“那你来说迷雾妖村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姜扶光哪里知道,她见众人都看过来,咬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姜如遇真没再开口,气氛一时陷入凝滞。 丹流和薛归宁到底不好说姜扶光什么,薛红羽则拉住姜扶光的手,示意她不要这样,她的目光里有对姜扶光的劝诫和关切——薛红羽没有说太多话,在这个敏感的问题面前,薛红羽知道姜扶光做得不对,她以为她这朋友现在一定也为自己的失言自责,所以并不想在众目睽睽下,让自己的朋友难做。 薛红羽目光再关切,在姜扶光看来,也像是滚烫的沸水,一下烫痛了她。 红羽这样的眼神,不就是也在袒护姜如遇? 姜如遇仍然没开口说话,她让难以言喻的尴尬气氛一直蔓延,根本没有打圆场的打算——姜如遇冰冷沉默,她知道姜扶光对自己那种黏糊的恶意,她并不想自己每一次说话,姜扶光都像刺头一样跳出来挑刺。 这一次如果不压下姜扶光这样的习性,在这次迷雾妖村之行中,姜如遇就一直都甩不开姜扶光这样的行为。 她一直不说话,薛归宁本来想开口劝她,想了想又沉默。丹流更是不大敢。 “这个……扶光师妹。”小半晌后,还是丹流带来的那一男一女弟子先开口,男弟子是凝丹初期,已经有三百岁的骨龄,他能叫姜扶光一句师妹,只是为和姜如遇区分开,才叫姜扶光为扶光师妹,没叫姜师妹。 这男弟子硬着头皮道:“扶光师妹……你如果没有更多信息,可以等如遇师妹说完再发言吗?你冒然打断质问她,的确可能会影响她的思考。” 那女弟子也嗫嚅着道:“是啊,我们还想活着出去呢。” 这两名弟子哪里不知道丹流喜欢姜扶光,他们惯常会捧着姜扶光,可是现在危急生死,他们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姜扶光深吸一口气,脸色不大好看:“我知道了……我刚才有些心急,接下来不会了。” 她转头对姜如遇道:“你请说吧。” 姜如遇这才开口:“丹流师兄的地图上,迷雾妖村发生的地点要么临近水面,要么则在深谷之中。包括理山村,理山村位于山谷,这里的温度和其余地方的温度都有差别,光源也不大同。我在天南时,沙漠里常出现一种现象,叫做海市蜃楼,海市蜃楼多见于这样的地区。” 姜如遇对丹流道:“丹流师兄,之前那团白雾并不会你的红莲净火,只是它能够掌握海市蜃楼,所以,能够展现出和丹流师兄你一样的火。”姜如遇继续道:“正因为这类似于海市蜃楼,不是阴邪幻术,所以红莲净火无法克制它。” 这些都只是猜测,姜如遇最直接的证据是:“我试着处理了白雾携带的水汽,之后,那些景象果然消失。” 类似海市蜃楼……什么妖兽能制造出海市蜃楼? 如果这是普通的海市蜃楼,是一定不会杀人的。薛归宁道:“蜃妖?” 蜃妖是一种不常见的妖兽,传说“雉入海化为蜃”,也有传说蜃类似于一种大蛤蜊,和水龙有着血缘关系,所以能够操控海市蜃楼一样的蜃幻。 但无论哪种说法,蜃都住在大河或者大海之中,薛归宁、丹流这些人长于中陆,对于这样的蜃妖,他们了解非常少。 薛归宁沉吟:“如果是蜃妖,那么这个所谓的迷雾妖村,一定在水源旁边。”薛归宁道:“只是理山里虽然没有大河大江,也有一些深潭,不知道我们现在究竟被它带到哪里了。” “没关系。”丹流道,“蜃妖……”他冷笑一声,“蜃妖的蜃幻无法被红莲净火克制,但它既然是水里的妖兽,俗话说水火不容,它的本体定为红莲净火所克。” 当务之急是找到蜃妖的本体。 姜如遇敛眸,没有打击丹流的自信心。 她在想一个问题,蜃妖的本体应该是被红莲净火所克的,那么,这只蜃妖为什么又要把丹流也给带入迷雾妖村?明明蜃妖在之前都可以避开玄阳宗来查探迷雾妖村的长老们,它可以有选择的带人进来,却又为什么冒险带了丹流进来? 如果说带丹流来是为了杀他,可为什么蜃妖现在还没动手?明明刚才所有人都在恢复灵力,是他们最弱的时候,蜃妖要攻击人,刚才就是最好的时刻。 现在不适合说这么多,影响士气,姜如遇等人休整一会儿后,在迷雾妖村里寻找水源。 果然,越是细细查探,越能发现迷雾妖村里堆了一些硕大的贝壳、海草,这一切都是海洋妖兽喜欢的东西。 围绕着迷雾妖村的,也确实有一条河流,河流里的水冰冷刺骨,就像太久没有见到天日。 关键是,姜如遇等人的折子荧惑都燃断两根,应该从天黑到天亮了,这个迷雾村也没有许多日光透进来,这里像是常年弥漫白雾,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折子荧惑的作用都有限。因为在黑暗中,荧惑能带来光明,可在雾蒙蒙的天气中,荧惑能带来的能见度却很低。 姜如遇眼中有极冰之焰,她能不被这些白雾影响。丹流身具红莲净火,红莲净火具备佛力,佛力同样能够堪破迷障。 可是,其余薛归宁、薛红羽等人的处境就艰难得多。 现在只能让自称看得见的姜如遇走在最前面,让丹流走在最后面,这样,才能防止蜃妖偷袭。 姜如遇沉默地朝前走去,他们必须杀了蜃妖,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啊!”忽的,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这声音是姜扶光的,姜如遇向后看去,在白雾之中,姜扶光已经抽出剑,对着一个地方不断刺过去。 “姜师妹,你怎么了?” “扶光姐姐!” 薛红羽等人连忙去支援姜扶光,他们靠姜扶光靠得很近,再多点燃几只荧惑,却猛然发现,姜扶光对着空气在不断动手。 薛归宁一把按住姜扶光的手:“你怎么了?” 姜扶光面色惊恐,看见姜如遇从前面过来,更是浑身发抖,面色恐惧道:“是她!她是蜃妖!她刚才就想乘你们都不注意杀我。” 姜如遇凝望姜扶光,她发现姜扶光居然不似作伪。 姜扶光现在的恐惧真的是从心底透出来,而且她身上的确带着血味,手臂上也被长剑割出一条口子。薛归宁对姜扶光道:“姜师妹,那是姜如遇,她是人,怎么可能会是蜃妖?” 姜扶光凄绝地看着薛归宁,露出左手,左手里带了一截衣料:“这是我刚才从她身上扯下来的,刚才你们都不注意,她忽然从我旁边走过来,要杀了我……她就是蜃妖,如果不是蜃妖也是别的妖,你们有没有发现,到了这个地方,人是她救的,说蜃妖的也是她,我们一直被她带着走。” 薛归宁看到那截衣料,面色大变,这的确是姜如遇身上的衣料。 他再看向姜如遇,姜如遇的左臂上,确实也少了一截衣料,这…… 眼见众人眼神发生变化,姜如遇道:“我的衣服是昨天和白雾纠缠时破的,只是你们都没有发现。” 在这种情况下,谁会注意姜如遇的衣服破没破,所以,一时没人能分辨姜如遇说的话的真假。 姜扶光看众人还没有立即对姜如遇出手,她道:“真的是她!如果这衣服是她昨天就破了的,这截衣料怎么会在我身上呢?” 她恨不得现在就联合众人杀了姜如遇,她看现在姜如遇怎么狡辩。 姜如遇只道:“如果我是蜃妖,昨夜我就应该杀了你们,没有必要和你们在这里继续纠缠。”她道:“薛归宁,你们清醒一点,我们到迷雾妖村这么久,蜃妖一直没有在明面上对我们动手。现在看来,它是要分化我们,先赶走我,再一个个的对付你们。” 薛归宁听见姜如遇叫自己,他本有所软化,却思及这么多人命,双眸戒备,他现在谁也不敢相信,不信姜扶光,也不敢信姜如遇。 姜如遇微微低头:“你们不要忘记,清水峰主说过我的剑意没有下降,所以,如果我已经靠姜扶光这么近,她能扯下我一块衣料的话,我一定早就杀了她,不会让她活着。” 姜如遇说得非常有道理,姜扶光却道:“可是,刚才偷袭我的就是你,我愿意以心魔誓起誓,我刚才所言没有半分虚假欺骗!” 姜扶光说得动情极了,她的心现在不只充斥着惧怕,甚至充斥着一种兴奋。 如果姜如遇真是蜃妖,那么现在众人杀了她就好了。 姜如遇冷冰冰地看着她动情演说:“没人怀疑你撒谎,只是需要告诉你,蜃妖擅长蜃幻,你眼见的并不一定为实。所以,你先收好你的心魔誓。” 姜扶光一噎。 她有些焦急地看向薛归宁和丹流,丹流这时候也从后面走过来,丹流道:“其实,我愿意相信姜如遇。” 姜扶光震惊地看着丹流:“丹流,你……” 他是被姜如遇灌了什么**汤? 丹流神情严整,他讨厌姜如遇不假,但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困难是蜃妖,根本不是内斗的时候。 丹流之所以相信姜如遇,是因为昨天姜如遇找他要九十万颗灵石……蜃妖拿灵石肯定没有用,那样极品的举动,丹流认为只有姜如遇才做得出来。 丹流对姜扶光道:“蜃妖能够模拟我的红莲净火,也一定能够模拟修士,我们接下来要小心,不要落单,不要被蜃妖抓到,否则它变幻成我们的模样,打入我们内部就不好。” 薛归宁也点头:“整个事情扑朔迷离,但我们现在绝对不能先分化自己。”他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扶光师妹,你不相信如遇……师妹,那么一会就要更加小心。其实我建议一会我们虽然一起行动,但是哪怕是对自己人也要有所提防。如果出现问题,立刻叫人。”他看向丹流,“丹师兄,你的红莲净火虽然能被复制,但不可能和原火一模一样,我想,到时候你的身份最不容易被假冒,恐怕要多靠你。” 丹流道:“自然。” 他本来就是凝丹期巅峰,专门负责此事。既然知道是蜃妖就好办了,蜃妖再敢复制红莲净火,他立即以红莲净火烧干它的水汽! 姜扶光听着这样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话,最重要的是,在她愿意发心魔誓的情况下,他们居然还愿意相信姜如遇?!姜扶光道:“我愿意发下心魔誓,我说的不是谎言,我有姜如遇身上的衣料,你们为何这样?姜如遇就是有问题,一个灵心期能救下我们,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丹流对姜扶光总要耐心一点,他道:“扶光,我们没有人不相信你。我们相信你没有说谎,但是重点是,蜃妖会制造幻觉。它可以制造出一个姜如遇出来,干扰你的判断。我们相信姜如遇也不过是因为她昨晚救过我们,如果她是蜃妖,她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灵心期不大能说明什么。” 如果不是证据摆着,丹流更厌恶坑他的姜如遇,才不会为她说话。 姜如遇则静静看着姜扶光不能接受的模样。 她似乎懂了蜃妖为什么要选择姜扶光来分化他们。 但是她没必要亲自同姜扶光争执,姜如遇只道:“如果你觉得在我旁边危险,你可以另走一路,或者,我另走一路。”她神情毫无温度,“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另走一路生还几率也许更高。” 对姜如遇来说的确如此。 她不会被白雾干扰,而如果她离开,姜扶光等一行人只剩下丹流不会被白雾干扰。 薛归宁道:“如遇师妹,不要说气话。”他道:“你有你的优势,但是蜃妖单独攻击你,哪怕你不会被白雾迷惑你也很难支撑,并且,我们没有你也不行。” 一直没说话的薛红羽忽然出声:“这个……我有话说。” 薛红羽拿出自己掌心的玉简:“这个,如遇可以看破白雾,而我修为最低,我在队伍里好像一直没什么用。所以刚才我一直在翻玉简里蜃妖的资料。”她也想对整个队伍做贡献,对姜扶光道:“扶光姐姐,蜃妖的蜃幻能够洞察人心的弱点。” 薛红羽道:“我从刚才开始思考,如果蜃妖想要攻击人,为什么不先攻击实力最弱的我,而是要攻击扶光姐姐你?我想,因为它看出了扶光姐姐和如遇的矛盾,它知道扶光姐姐你可能最厌恶如遇,它变成如遇的模样来攻击你,你马上会因为厌恶她而信以为真。因为扶光姐姐你的情绪,你会很快速地宁愿发心魔誓,也一定要把如遇逼开。” 薛红羽不好意思叫姜如遇师妹,但也照顾姜扶光的情绪,不好意思叫如遇姐姐。 薛红羽的话的确是一种思考的思路,姜扶光刚才发心魔誓实在太积极,明明大家一直告诉她,没有人怀疑她说谎话,但是她就是要借助心魔誓来证明姜如遇真是蜃妖。 姜扶光被薛红羽的话说得面红耳赤,这话……就是说她有点针对姜如遇?姜扶光第一次在薛归宁面前对薛红羽冷淡下来:“我没有,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担心大家的安危,才着急发心魔誓。” “嗯!”薛红羽不在意地朝姜扶光一笑。 猛地,姜如遇眉头一蹙,兰若剑如霜雪一般从腰间抽出,直直指向另一个男弟子。 她感觉到一阵非常细微的波动。 丹流、薛归宁也马上出手,然而,只听“砰”一声,那个男弟子的身体炸开,变成一团血雾。 …… 蜃妖怒了。它见自己的阴谋没有得逞,没有赶走身具极冰之焰的姜如遇,便趁着姜扶光胡搅蛮缠、别人分了一部分注意给姜扶光的时候,朝其中一名男弟子出手。 它得手了,化作一道水光逃开。 第29章 火云破春寒四 白雾茫茫中,  蜃妖的离去卷起一阵风,地面上还有**的水迹。 “追!”薛归宁操起双锏,现在蜃妖在暗,  他们在明,这次蜃妖好不容易显露踪迹,  他们一定要抓好这个时机。不等薛归宁说完,姜如遇已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出去。 所有人都知道,  这个迷雾妖村诡异无比,  越在这里面待得越久,  他们遇到的危险就越大。趁现在,  抓住蜃妖。 薛归宁是凝丹期修士,可以御物飞行,他瞬间踩上双锏,  悬浮于空,想要飞向前面的蜃妖。然而,  他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微凉的声音,  姜如遇:“薛归宁,  别一个人追得太深,  小心中计。” 这还是姜如遇第一次用商量平和的语气单独同薛归宁说话,  薛归宁一愣,  继而反应过来,队伍里大家修为不一,他和丹流能熟练飞行,  但其他人都还不会,如果他现在贸贸然追上去,他们队伍里势必会有人落单,蜃妖就能挨个击破他们。 薛归宁正想着,  姜如遇抬剑斩出一道剑气,将薛红羽等人护在剑气里边。现在,剑气结界里的人有凝丹期的那名女弟子、姜扶光、薛红羽……薛归宁瞬间懂了姜如遇的安排,这是要薛红羽等人留在安全的结界内别乱跑,他们这些脚力快的,则好无后顾之忧,全力追击蜃妖。 丹流也认为此法可行,他为求保险起见,再往姜如遇的剑气外面设下一层以红莲净火做的火墙,只要薛红羽他们不主动出这火墙,蜃妖绝对无法突破红莲净火进去杀害他们。 这些安排说起来稍有些绕,但是其实也就是姜如遇说一句话、斩出一道剑气的功夫。安顿好薛红羽等人后,薛归宁、丹流以及姜如遇全力追击杀人远遁的蜃妖。 薛归宁踩在金色双锏上,丹流则御着一朵红色的火莲,他们在空中飞行。姜如遇则在底下奔跑,薛归宁道:“如遇师妹,你上来。” 他担心姜如遇的速度和体力不够。 姜如遇脚步不停,清寒的眼眸直视前方:“不必,我修体。小心蜃妖借着地面的白雾远遁,我在地上追击、你们在高空恰好。” 姜如遇说得有理,薛归宁也就算了。 蜃妖的速度极快,有白雾作为遮挡,它仗着灵活的身形远遁,丹流眼中升起熊熊怒火:“大胆妖物,今日你还想逃?” 心高气傲的丹流受不了这样猫追老鼠一样的游戏,他指尖泛红,额上微沁汗珠,紧接着,一团红色的火焰如同花火一般,顺着地面簌簌前行,汇入迷雾妖村周围的河流。 那红色的火焰到了阴凉的河里,这河里的凡水没办法吞噬丹流的红莲净火,只见红莲净火如同一尾红色的游鱼,以极快的速度染烫整条河流。 他是猜想来自水里的蜃妖在河水里躲藏的可能性可能更大些,就想用这样的法子逼迫蜃妖现行。 果然,“噗通”一身,水面再度弥漫起白色的大雾,一条似鱼非鱼、人身鱼尾、鱼尾上布满青黑色鳞片的妖兽从水中跃出,他手肘处已经被红莲净火烧红,这才使得他不得不现身。 见到蜃妖真身,丹流等人还来不及高兴,蜃妖便挥动手中的铁叉,一瞬间,“噗通”、“噗通”,水面上空登时浮现无数个一模一样的蜃妖,甚至还有踩着双锏的薛归宁、丹流,以及姜如遇。 这是蜃妖的蜃幻。 蜃妖故技重施,他制造的无数幻影全部交叉走动起来,让人记不清原来站在这儿的是谁。与此同时,所有蜃妖形状的妖兽一部分朝姜如遇等人攻去,还有一部分则趁机再度远走。 现在姜如遇等人要面临的就是分不清自己人究竟是谁,以及谁才是真正蜃妖的情况。 他们只有三个人,如果判断不出谁是真的蜃妖,那么他们的追击就会出现问题。丹流一边一脚踹开一个虚假的丹流,一边暗忍怒火。 这么多蜃妖,他分不出来,也不可能将红莲净火分成这么多分去追击。 丹流到底才凝丹期巅峰,如果他召出这么多红莲净火,到时候他无法控制,所有人都会被蔓延的红莲净火烧死。 薛归宁更是没办法,中陆的修士对付海里的蜃妖,实在是太缺乏经验。 姜如遇避开一个虚假的姜如遇刺来的一剑,她没有去管这些假的自己,只盯紧蜃妖,只要蜃妖本尊一死,这些幻象自破。 姜如遇已经追到这里,她绝对不可能看着蜃妖逃跑。 姜如遇手中的兰若残剑渐升光晕,这剑身虽有窄小的裂纹,但在此刻迫人的寒气之下也显得冷冽无比,厚厚的、透明的剑气结界就像月辉一样,笼罩住姜如遇。 其余虚假的姜如遇也想学着她的动作,但蜃妖的天赋在于模仿形和物,哪怕是红莲净火的形和温度,蜃妖都能模仿。但是,蜃妖根本无法揣摩意,他所创造的假姜如遇自然也就没有用剑气转为结界的本事。 在这场混战中,姜如遇凝心静气,就像她在玄阳宗摘星楼所做的那样,一切生物的意展现在她面前。 丹流的意是一团红火,薛归宁则是一柄金茧,而蜃妖以及蜃妖造出来的东西身上都携有一层灰蒙蒙的水雾。全是水雾,姜如遇仍然没办法辨别谁是真身。 然而,蜃妖在刚才杀了一个玄阳宗弟子。姜如遇在画舸也和那个弟子接触过,她现在只要从众多水雾中,找到那名弟子残留在蜃妖身上的意就好了。 姜如遇意念的领域不断扩大,在这一刻,哪怕是丹流和薛归宁,都有一中自己浑身上下被看透的感觉,但是他们又不知道这中诡异的感觉来自哪里。 蜃妖更是夺命狂奔,然而,无论它再怎么跑,总跑不过姜如遇的意。 姜如遇很快就从数百个蜃妖中找到真正的蜃妖,那个蜃妖身上不只有灰蒙蒙的意,还有一丝人的气味。姜如遇睁开眼,登时刺出自己手中的兰若剑,一道剑气无视周围所有障碍,只奔着蜃妖真身而去。 “杀了它。”姜如遇微冷的声音响起,丹流和薛归宁立即跟上。 丹流和薛归宁虽不知道姜如遇究竟怎么判断得出那是真正的蜃妖,但是,现在他们毫无头绪,除了信任姜如遇之外别无他法。 丹流的折扇瞬间张开。 折扇上这次不只流逸着红色的火莲,而是显现出一棵花树,这花树叶似细羽,枝条游曳,红色的枝条如同从扇面上伸出去,如同火树一般,欲要缠绕上蜃妖。 蜃妖本想再度变幻身形,改变自己的位置,然而,它发现它无论怎么变,姜如遇的剑气都直指它的方向。 红莲净火已经快烧灼上蜃妖的后背。 蜃妖被逼得走投无路,双臂一振,发出尖利的声音仰天一啸,它的身形变高变大,活像一个巨大的活着的人身鱼尾的雕像。 而它的鱼尾也在发生变化,渐渐的不那么扁平,鳞片变得更粗、更坚硬,青黑的色泽如同淬着毒液。这条尾巴已经不像鱼尾了,反而更像是……姜如遇下意识想到天南姜家圣地里魔龙的尾巴。 蜃妖喘着粗气,尖啸一声,活生生从自己尾巴上抠出好几块鳞片,将这鳞片朝丹流的方向洒去。 “砰……”原本一直稳占上风的红莲净火接触到这样的鳞片时,居然火苗跃动,它的火烧不过去了!其余剩下的鳞片则越变越大,很快遮挡天日,如同巨大的贝壳要给姜如遇等人盖过来。 红莲净火还在苦苦支撑。 姜如遇不知道蜃妖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厉害,但她知道蜃妖的确怕火,在这中生死时刻,姜如遇并不想藏私,她意欲召出极冰之焰,然而,蜃妖像是看透她在想什么一样,猛地开口:“……你和我是一样的存在,为什么帮着这几个人来杀我?” 蜃妖这话,不亚于诛心。 它的确擅长洞察人心的弱点,如果姜如遇现在立刻杀了它,它现在留下的一句话,就会在待会彻底分化姜如遇和薛归宁等人。 姜如遇可以不在乎薛归宁等人的看法,但是,她之后顶着“和蜃妖是一样的存在”的名头,还怎么回玄阳宗? 她静默地看向蜃妖,她也很想知道,这只蜃妖为什么说他们是一样的?这只海里来的蜃妖,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蜃妖惧怕极冰之焰,它鼻子里吞吐白雾,带着缭绕的水汽:“你明明也是身带血脉者,你身体也有其余血液,你应该和我是一样的路子。” 身体里有其他血液,薛归宁等人听不懂这句话,姜如遇却清楚,她用的燃血之法罢了。 蜃妖拔下来的鳞片仍然悬于三个人的头顶,它森森道:“陛下苏醒,陛下是最伟大的神龙,龙掌管天下水系、风雷雨电,我们这些和龙有或多或少血缘关系的水系妖兽,都会因陛下的力量而觉醒。” 他舔着牙齿:“蜃妖……蜃妖的体内可有龙的血,陛下苏醒后,只要我再吞吃一些人和……”说到这里,蜃妖一顿,他含糊地带过去:“那样,我就能变成蜃龙!”他居高临下看着姜如遇,“你……应该和鸟族妖兽有关,我可听说,凤凰中的冰凤在陛下苏醒的同时也觉醒了,有冰凤力量的加持,你们鸟族妖兽也能再进一步。” 蜃妖几乎陷入进一中狂热的畅想,他们这些妖兽……现在说起来是妖兽,可但凡是高阶些的妖兽都知道,在上古时,神魔兽被称为上古神和上古魔神。 他是普通蜃妖的时候,他只能制造出蜃幻,或者远远操控蜃幻,可如果他成了真正的蜃龙……那么,他就能做到迷雾妖村的放大版,让别人通过它的蜃幻,被它传往任意地方。 这就是蜃龙的力量。 他哪怕还没完全变为蜃龙,可仅仅是身上的鳞片,就能让他抵挡住红莲净火。蜃妖现在想活下来,他极力策反眼前的女子:“和我一起合作吧,用人体内血液的灵力,让你和我一样更进一步。”他森森道:“你要考虑清楚,哪怕不和我合作,你旁边的人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也回不去了……” 的确,薛归宁和丹流二人完全没想到事情是这样发展,他们不约而同地注视姜如遇……姜如遇真的会像蜃妖所说的这般? 他们心中忐忑不安,既期待姜如遇不要叛变,又害怕她被蜃妖说动。 蜃妖则略带鼓励地看向姜如遇,出乎他的意料,姜如遇脸上非常平静,一点也不像在道义中挣扎的模样。 她道:“你说完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蜃妖有点摸不清楚姜如遇的想法,心中咯噔,摇头:“我已经说完了,希望你能做出对自己有利的抉择。” 力量,难道她不想要力量吗? 姜如遇道:“那好,我体内的确有其余血液,不过非常抱歉,我身具的是凤凰灵血,并不需要再用任何人血来提升自己的力量。” 凤凰灵血是天南姜家的标志和传说,姜如遇将这大大方方说出来,并不会有什么。 “我和需要吞吃几千人的你,并不一样。”她说完这话,指尖凝聚一点极冰之焰。 姜如遇已决意,杀了这只作恶的蜃妖。哪怕现在姜如遇没有得到凤凰的传承,但她也知道,如同蜃妖这中靠吞人来提升血脉的修习法子绝对是邪道。 今日吞人,明日就是吞其余有灵的妖兽。 只是人比有灵的妖兽更弱,他才选择吞人罢了。姜如遇杀他,不是因为站在人的立场上杀妖兽,她有凤凰血脉,她的立场不可能全然倒向人族。她杀他的原因,更多是因为哪怕是站在凤凰的立场,她也得杀掉这只蜃妖。 第30章 火云破春寒五 极冰之焰呈冰蓝色,  像是柔荡水波中的萦水草一般的颜色。 这只蜃妖不走运的地方在于碰到两个身怀异火的修士,一个丹流的红莲净火具备佛力,而姜如遇的极冰之焰可是在上古神魔兽作乱的时间段都能稳压群雄,  成为凤凰火中的第一。 冰凤是凤凰中的王者,它的火焰运用到极致甚至能封印魔龙,  更别说这只还没能完全变为蜃龙的蜃妖。 姜如遇用极冰之焰,只需一小滴就是,  如果再用更多的极冰之焰,  那么这些火焰足够燃尽她血液中的灵力。然而,  仅仅是一滴也就够了,  这样梦幻的冰蓝色,衬得姜如遇眉眼更凉,它触到蜃妖的鳞甲,  “滋滋、滋滋”。 蜃妖的鳞甲被这微小的极冰之焰烧出条条裂纹,一时间华美的鳞甲甚至如同龟纹那般,  他那三片好不容易化出的鳞甲被姜如遇毁了,  蜃妖大怒,  脸上呈现青色诡异的花纹,  身上的妖力越来越少,  竟然是要燃烧妖力同姜如遇殊死一搏。 “砰!” 他的龙尾从半空中砸下来,  姜如遇眼疾手快,在龙尾砸下那刻跃到半空,地面上溅起一阵飞尘。 她的剑气如同透明的树枝,  一直把她笼在空中,那一滴冰蓝色的极冰之焰姜如遇还没有用完,在转瞬间,化成无数细丝如流星飞羽般飞向蜃妖的尾巴。 蜃妖那条已靠吃人进化出的龙尾上,  登时满是裂纹。 这一点极冰之焰仍然不算够,然而,蜃妖那条尾巴不再无懈可击后,丹流的红莲净火就有了可乘之机。 “凝阵·破!”丹流踩着火莲飞到半空,红莲净火被凝聚成一朵怒放的红莲,像是张开的的大口,如同食人妖花一般,对着蜃妖这么一咬—— 这么多的红莲净火迫在蜃妖身上,蜃妖被极冰之焰破坏了最坚硬的鳞甲,如今只能眼看着要被红莲净火烧成灰烬。 关键时刻,只听得两道冲破云霄的女子尖叫声—— 一道清越动人充满惊慌,另一道则隐忍许多,悲鸣都像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一道是姜扶光的声音,另一道则是薛红羽。 丹流显然对姜扶光抱着明晃晃的心思,薛归宁更是薛红羽的亲哥哥,这两声尖叫声无不让这两人险些魂飞魄散。 丹流一分心,红莲净火不再密不透风,让蜃妖有了可乘之机。蜃妖周身凝聚水汽,化作一条游鱼,突破丹流的红莲净火,逃往别处。 蜃妖在生死之间,所迸发出的潜能巨大,他速度快到别人几乎只能看到残影,姜如遇见势不对,提剑追上去——这次让蜃妖跑了,蜃妖被两种异火灼伤,他更要吸食人血或者妖兽来给自己疗伤。 到时候死的恐怕不只两千人,他换一个不被玄阳宗这种大宗门管辖的地方作乱,可以杀几万人。 姜如遇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白雾中,丹流和薛归宁一方面担心她一个人想追上去,另一方面又被姜扶光和薛红羽的叫声绊住脚步。 姜如遇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丹流和薛归宁一咬牙,丹流幻出一只火鸟,薛归宁派遣出一只金锏,朝姜如遇而去。 他们则朝着声音来处折返回去。 茫茫白雾之中,姜扶光、薛红羽以及另一名活下来的女修正在奋战,她们面前的对手不是旁人,就是之前蜃妖制造出的丹流、薛归宁、姜如遇以及其余蜃妖幻影。 这些蜃幻哪怕不是本尊,但是也具有本尊的一些实力,他们人数众多,将薛红羽等人包围在其中。 姜扶光艰难地举剑格挡,她身上以及被蜃幻抓出几条长长的血口,刚才那身慌乱的救命声就是她发出来的。薛红羽是玄阳宗赤霞峰的法修,她师尊给了她许多符篆,如今正不断催动符篆扔在蜃幻的中间。 但是,法修最怕的就是被近身,这只蜃妖制造出来的姜如遇等幻影正好都擅长近战,薛红羽一被近身,肩膀都被活活抓出血来。幸好这里还有一位实打实的凝丹期女修在,这位女修名为白欢,若非实力出众,也不会被丹流邀请来参加这个任务。 然而白欢再强,也不可能同时看顾姜扶光和薛红羽两个人,眼见着蜃幻要攻击向姜扶光,丹流和薛归宁从天而降,一人用火,一人用锏,如威风凛凛的天神。 生死关头,姜扶光赶紧道:“丹流、归宁,救我们!” 丹流和薛归宁联合着白欢,将这些蜃幻杀得一干二净。解决完眼前的危机,姜扶光浑身脱力,如同被从水里捞起来的那样,她靠近丹流,不断吸气吐气,平复吐纳。 薛红羽也头发凌乱,却来不及平复自己身上的伤,她着急地问薛归宁和丹流:“哥哥,丹师兄,那只蜃妖怎么样了?你们……” 薛红羽一眼见到薛归宁和丹流身上的装束,显然,他们在来之前就和蜃妖有过一场恶斗。薛红羽心里的愧疚都要满溢出来了,她深知在战斗时如果被其余事情分心,那会有多么凶险。蜃妖吞吃几千人,本就不是善茬,如果哥哥他们因为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她真是无颜苟活于世。 “哥哥,丹师兄,对不起……”薛红羽眼睛红了,她没见到姜如遇出现,几乎以为姜如遇已经遇害,哭道:“如遇呢?她……” 薛归宁按住薛红羽的肩膀,示意她冷静:“她去追蜃妖了。” 薛归宁也心乱如麻,姜如遇的确强,不能按照普通灵心期修士来看待,可是对方是一只更古怪的蜃妖。薛归宁想去追上姜如遇,但眼下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等着他弄清楚。 薛归宁问道:“你们受到什么攻击?什么东西能突破丹流师兄的红莲净火墙?” 这个东西,难道能比蜃妖更厉害?迷雾妖村里难道存在两只这种级别的妖? 问到这个问题,女修士白欢略带厌恶地看向姜扶光的方向,她闭紧唇不说话,赶紧服下丹流赠的丹药——和这种人在一路,她还是尽早恢复灵力,免得如何被害死的都不知道。 薛红羽犹豫一下,还是打算说实话,姜扶光看她那个模样,就知道她会把什么都说出来。 既然这样,不如她亲自说,姜扶光惊魂甫定,压下微颤的睫毛,她道:“……是我。”姜扶光道:“我担心你们,才从那里走出来。” 姜扶光用含着泪意的眼看向薛归宁和丹流,她也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对不起……” 别说薛归宁无语,就连丹流都面带薄怒:“我设下的红莲净火结界墙专克邪祟,把你们留在那里就是为了我们能不分心,全力追击蜃妖,你……为什么要走出来?” 丹流喜欢姜扶光不假,可他也是个向来被人捧着的世家子弟,姜扶光委婉不正面回答他的追求,他尚且能觉得是情趣,可一旦能威胁到他的性命,丹流也不会一点气都不生。 姜扶光心中一抖,她何时看过一直对自己欣赏有加的丹流薛归宁对自己抱着那么不赞同的神色。 姜扶光玲珑心肠,知道此刻不是自己生气委屈的时候,她赶紧红着眼道:“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怕……如遇身上有诸多疑点,她跟你们一块去追那只蜃妖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姜扶光道:“万一,万一如遇包藏祸心,忽然反水,你们两个就危险了。” 她揪着身上的衣服:“更何况如遇是灵心期,她跟得上你们的脚步,我也行。” 姜扶光这话算是解释了她为什么会这么多,她既然出了墙,薛红羽怎么可能看她一个人涉险,自然紧接着出去。白欢见这两人都出去,也不得不跟上。 这就是她们遭遇危险的原因。 薛归宁皱紧眉头,他看着薛红羽肩膀上的伤,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所认为的姜扶光坚强优秀是否有误。 她怀疑姜如遇有问题可以,但是不会分清形势,在这种危急的时刻乱跑,带得薛红羽和白欢一起涉险,这真的是他以为的那个坚强优秀的姜扶光? 事发之后,红羽尚且第一时间关心他们这些和蜃妖作战的人的安危,而姜扶光说的第一句话是:救救我们。 这四个字她说得轻巧极了,薛归宁不禁想,哪怕是修为更低的薛红羽,遇见生命危险也是不断战斗,不会轻易就让人救她。这里可是修真界,一个真正的百折不挠的修士不会如此。对于修真之道来说,家世、法宝都是额外的加成,可真正能够伴随自己走过修真大道的,只有自己本人。 如姜扶光这样,外有蜃妖虎视眈眈,她却一点不关心罪魁祸首蜃妖是否逃走,只在有反击余力的情况下大叫救命。 薛归宁声音稍冷淡下来:“下次不要自作主张,没有足够实力之前,不要胡乱打破别人的好意,否则,就是害人害己。” 也不怪薛归宁忽然冷淡下来,不说旁人,就说薛红羽可是她唯一的妹妹,姜扶光此举,差点害死薛红羽,这让他如何能做到再和姜扶光毫无嫌隙。 姜扶光从未感受过薛归宁这样的冷遇,那样的冰冷就像一把森寒的刀,剐得姜扶光遍体生疼。 她道:“薛师兄……” 她忍不住楚楚可怜地看向丹流,期望丹流出来帮自己说句话,然而,丹流也没有反应。丹流对这个事的感触没有薛归宁深,但他也知道薛归宁生气的点估计在薛红羽身上,这样的兄妹之情,丹流怎么好去劝薛归宁对姜扶光温柔点? 姜扶光道:“薛师兄,这次是我鲁莽……” 薛归宁已经打断姜扶光的话:“多余的话不用说了,如遇师妹去追逐蜃妖,现在凶险难明。”他看向丹流:“丹师兄,麻烦你再设下红莲净火结界,把她们安置在这里,我们再跟着去追逐蜃妖。” 这一次,薛归宁特意加了一句话:“如果谁再敢私自出结界,后果自负,别人别和她一块儿出去。” 姜扶光的脸像是被狠狠抽了一下,这还是当初那个安慰她的薛师兄吗? 姜扶光不知道的是,薛归宁和薛红羽兄妹二人,自幼长于玄阳宗。薛归宁只知道修炼,他当初见姜扶光勤于修炼,又见姜如遇态度气人,才和姜如遇有那样的摩擦。但是一旦涉及到生死大事,尤其事关自己亲妹妹的性命,薛归宁并不会有一点含糊。 丹流顺口安慰姜扶光一句:“没事,进去吧。” 他真要再度施展出红莲净火的结界,却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味,丹流回过头,姜如遇神色冰凉地从白雾中走来,她半边身子全被血给打湿,血液还没干涸,让她整个人身上既带有冷冽到极致的清寒,又带有污浊黏糊的鲜血。 姜如遇道:“不用找我了。” 她袖子上还在往下滴血,薛归宁心底一抽,一股十分奇怪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开来。薛归宁之前和姜如遇打斗输了之后,也想着有朝一日一雪前耻,胜过姜如遇,让她再不许这般猖狂,但此刻真看到半身血一脸冷漠的姜如遇,他居然发现自己心底毫无欣喜,反而涨着莫名的情绪。 薛归宁下意识走上前:“你被蜃妖伤了?” “不是我的血,是蜃妖的血,但它仍没死。”姜如遇道,她想走向丹流,这本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举动,然而,姜扶光眼底一缩:“这……你是真的姜如遇还是蜃幻?” 姜扶光的确被刚才一网又一网的蜃幻给吓怕了,她此刻倒不是针对姜如遇,只是真有这样的隐忧,她担心自己这话又被认为是针对姜如遇,忙硬着头皮道:“你一个人去追蜃妖……活着回来的几率……不算特别大。” 这话比起姜扶光在画舸外那段话不算什么,令姜扶光没想到的是,姜如遇陡然发怒,她面无表情长剑如星,瞬间刺向姜扶光的喉咙。 在近战时,姜如遇的剑意几乎无敌。 姜扶光避开不了,还是丹流一把推开姜扶光,避免姜扶光真死在姜如遇的剑下。 丹流刚才和姜如遇一起追过蜃妖,知道这是姜如遇的剑意,不是什么蜃幻,他没怀疑她,只是道:“你……” 姜如遇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嫌弃:“别叫我,你们刚才说的我全都听到了,她走出结界遇险,使得你和薛归宁分心,放走蜃妖。蜃妖如今伤势更重,它如果要恢复,只会换一个地方吃更多人。” “……”丹流也理亏,他深知姜如遇的话不是危言耸听。 姜如遇道:“到现在,她仍然携带着这种可笑的偏见。”她冰冷的视线看向丹流,丹流理亏,看向姜扶光,姜扶光讨厌姜如遇这样的视线,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姜如遇道:“我去追蜃妖,她认为我几乎无法活着回来,要我自己证明我是我自己,刚才薛丹二位来这里,她为何不要你们证明你们是蜃幻。”姜如遇实在是忍够了,她再也不想同姜扶光同队,对丹流道:“如今迷雾妖村来了一个比蜃妖厉害千百倍的妖魔,我们的情况将更加凶险,这种状况下,我并不愿意同一个到现在为止也只知道内讧的人同队。” 姜如遇很珍惜自己的命:“我需要保命,更需要活着拿你的十一万贡献值。”她冷淡地把兰若剑收回腰间,“现在我们分道扬镳,如有幸,玄阳宗内再见。” 如果不幸,可能都会葬身妖魔腹。 不等丹流开口,薛归宁就急道:“你现在要离开?” 薛红羽疑惑地朝自己哥哥望去,薛归宁没意识自己的急切,他稳了稳心神:“不可,你既然说有厉害的妖魔来此,你就更不该单独行动。”薛归宁也知道姜扶光不怀疑自己和丹流,只独独怀疑姜如遇的行为的确令人生恼,他不禁放软声音:“……如果你有顾虑,现在蜃妖重伤,我们感觉以火破迷雾妖村,早些出去便是。” 丹流也点点头。 别说薛归宁,哪怕是姜扶光现在听姜如遇要单独行动也有些心慌。 姜如遇说有更厉害的妖魔……而姜如遇不知道为什么能不被白雾影响,这种情况下,姜扶光的确不想姜如遇离开,离开她们不就少了一个助力? 不知为什么,这时候,姜扶光反倒不担心姜如遇和蜃妖有关了。 然而,姜如遇并不理会这些人的挽留,她道:“不必,我意已决。” 按照姜扶光对她的敌意,她继续待在这个队伍里,就是脑子有问题。更何况新来的妖魔绝对不凡,很有可能是那条魔龙。 她追上蜃妖,以极冰之焰焚烧蜃妖的身躯,这时候,却有一阵冷风将蜃妖带走。 极冰之焰是冰凤的火,足以碾压神魔兽……除了那条上古魔龙,谁能在极冰之焰的威胁下救走人? 薛归宁和丹流等人都纷纷劝姜如遇,这时候,队伍里忽然出现一个声音,是白欢。 白欢已经调理好大半灵力,见到现在这个情况,她咬了咬牙,主动站出来:“如遇师妹,你要分队我支持,你能不能也带上我一路?” “白师妹,你。”丹流没想到这还有跟着起哄的,不禁头大。 他只是来处理迷雾妖村的事情,不想蜃妖的事情倒是一个脚步一个脚印的办下去,队伍里却出现这样的内讧。 白欢被丹流请来,有意同丹流这样的核心弟子交好,谁不想讨好炼丹师世家呢?但是,什么都没有命重要,白欢哪怕知道丹流喜欢姜扶光,现在也必须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也怕姜如遇不接纳自己,道:“丹师兄,薛师弟,如遇师妹,薛师妹……”白欢道:“陈师兄就死在我面前,我真的害怕了,我不知道这位姜扶光究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让她不要内讧,她一定不看形势坚持己见,让蜃妖有了可趁之机。” 白欢忍着鼻子里的酸涩:“我原是个散修,千辛万苦才进入玄阳宗内门,和陈师兄一起修炼,如今他就死在我面前……”白欢咬牙,“这且不表,到后来她离开结界,差点害得我们三个人全部死去,她却口口声声说她的理由是如遇师妹不对劲,她怕如遇师妹反水,你们遇到危险……”白欢的声音都有些破了:“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如遇师妹,她怕她不对劲,间接害了陈师兄的她自己,差点害死我们三个人的她自己,她却觉得她处处有理。” 白欢看着众人,一步不退:“我不怕和我一起出任务的弟子有所失误,每个修士都是从失误成长起来的,但我怕的是她认为自己处处有理,我怕被她这样害死。丹师兄,薛师弟,我要脱离队伍,不是对你们有意见,如果你们因此认为我白欢不值得相交,那我白欢认了。” 丹流道:“白师妹,我们断不会如此想你。” 姜扶光则被白欢这么直白的指责弄得脸色青红交加,她没想到一直像个透明人一样的白欢会在关键时刻咬她一口,果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她没忍住,道:“白师姐,你对我何时有这样的误解,你就不怕……” 白欢道:“我之前怕,我现在不怕了。”白欢曾是散修,比谁都知道这些大宗门大世家里的弯弯绕绕,修士间也分三六九等,姜扶光不过就是要拿上陵姜家和她背后的凌火道君来压她罢了。 白欢道:“我原本怕你背后的上陵姜家,怕那位威势深重的凌火道君,但我现在活不下去。” 姜扶光暗自捏起拳,她话被堵了,却不能显露半点失态,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欢不再理会姜扶光,朝姜如遇道:“如遇师妹,不知你可否要我和你同行?” 白欢心中忐忑,如果不是姜如遇率先提出分队,她一个人绝对不敢分队,只能提心吊胆和他们一路。 姜如遇看向白欢,白欢周身带伤,她在危机关头没有抛下薛红羽等人逃走,在安全时刻也能及时清醒,更是凝丹期修为。 姜如遇道:“白师姐修为高深,能够和我一路是我的荣幸,多谢白师姐。” 白欢心中感激,之前她见到姜如遇一个人在画舸外,都没有为她说话,现在姜如遇能够这么礼遇她,让她高兴又惭愧。 剩下丹流不知所措,这……她们一路了,队伍里没有能看透白雾、剑术超绝的姜如遇,再失去一个凝丹期修士,他们这个队还有什么组的必要?! 第31章 火云破春寒七 丹流环顾四周,  大雾依然茫茫一片,白雾包裹之中,姜扶光略显孤寂地一个人站在风中,  薛归宁则拉着薛红羽冷视着眼前这一切。 丹流的目光划过薛红羽受伤的手臂,  心思慢慢清晰起来——队伍之中最怕的就是这样的离心,  如果仅仅是姜如遇一人脱队,都不会对队伍的人心造成太大打击,  可现在的问题是,除了桀骜的姜如遇外,一向老实的白欢都跟着脱队。 诚然,这次姜扶光的所作所为和平时那个善解人意的她比起来根本就是两个人,  但丹流没办法做到把姜扶光一人驱逐出队伍,不说他本身喜欢姜扶光这件事,就说姜扶光作为上陵姜家的女儿,  这次他带队做任务如果驱逐走姜扶光,姜扶光如果死,上陵姜家虽然不敢对丹家做什么,但一定会在心底埋下一根刺。如果姜扶光没死,  活着回去,  那他驱逐队员、且这位队员还是自己心爱之人的行为就会遭人唾弃。 于情于理,丹流都没办法驱逐姜扶光,现在让他担忧的是薛归宁和薛红羽——薛归宁明显因为薛红羽的伤势,  对姜扶光已经有了一些不满,  万一现在薛归宁也要跟着脱队可怎么办? 丹流心中转过一些弯弯绕绕,  继而道:“如遇师妹,  白师妹,  你们受了些委屈,  是我的疏忽。”他从随身携带的须弥玉戒中拿出几瓶流转灵气的丹药,递给姜如遇和白欢:“我把你们带出来,却无法做到把你们一起带回去,我深感愧疚。这里有一些丹药,如果遇上危险,说不定可以救你们一命。” 丹流再拿出另外的丹药给薛归宁:“薛师弟,你将瓶子内一颗金纹青色的丹药给薛师妹服下,这丹生肌复灵,能让薛师妹身上的伤立刻复原。” 生肌复灵、金纹青色的丹,只有丹家的独门丹药还春丹能做到。还春丹用三百余种奇花灵草、三百余种兽丹筋骨炼制而成,那些兽丹筋骨中蕴含过于刚强的灵气和血煞之气,本来不能被修士吸收,但是还春丹里的三百余种奇花异草草木力量把这种血煞给中和化解……还春丹,顾名思义能使命悬一线的人重焕生机,不只如此,这丹药里蕴含的强大力量,甚至能使得修士被救回来后再升修为。 丹流半点没提这是还春丹,但薛归宁并非没见过世面,哪里不知道是这万金难求的丹。 他看了薛红羽一眼,婉拒:“丹师兄,红羽身上的伤用你之前给的普通丹药就好,不必大材小用。” 丹流道:“这丹不过是被外面吹捧太过,薛师妹现在不用,就留着备以后的不时之需。”他大方笑道,“你们这次来帮我处理迷雾妖村的事,我尚来不及道谢,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薛归宁稍稍拧眉,颇感手上这丹药沉重无比。 姜如遇在一旁看着,心知薛归宁这下说不出离队的话了。他倒不是被一颗还春丹收买,而是丹流这做派太“掏心掏肺”。薛归宁和丹流在追击蜃妖时,两人就有并肩作战的情谊,薛归宁原本就不一定会在丹流碰到难关时离队,现在更加不会。 丹流见薛归宁这边有谱了,又笑看向姜如遇和白欢,尤其是对姜如遇道:“如遇师妹,你们也快收下丹药。” 姜如遇没接,吃人嘴短,拿人嘴软,别看丹流一天到晚拿着丹药到处送,他送丹药给姜扶光,是馋姜扶光身子。他送丹药给薛归宁薛红羽,是为了拉拢薛家兄妹,送丹药给陈师兄和白欢,是为了让这两人替他做事。 在这事之前,丹流送所有人丹药时,可独独漏了姜如遇。 姜如遇道:“丹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半点不见她收丹药,姜如遇不收,白欢也不收,白欢知道自己虽然是凝丹期,修为境界比姜如遇高,但在这里,能看破白雾、战力强大的姜如遇才是二人中说了算话的那个人。 丹流心道大意了,以姜如遇之前动辄要几十万上品灵石的狮子大开口的举动,几瓶丹药她估计真不放在眼里。 丹流决意出个血,他一挥袖,在姜如遇和他之间布下一道红莲净火做的结界。姜如遇环顾这个红色的结界,一眼看出这个结界能阻隔外面的人听到这里面的声音以及探视这里面。 姜如遇冷漠道:“你想做什么?” 丹流一咬牙,询问道:“你要多少灵石?” 姜如遇懂了,丹流这是那天答应给自己九十万上品灵石后,还想以灵石解决现在的困境。毕竟,他不缺钱。 但这种买命钱姜如遇不乐意挣,她眉眼无波:“上次赚丹师兄灵石,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不想做这种生意,丹师兄把结界撤开,我要和白欢师妹离开。” “五十万颗上品灵石。” “我说了,我没兴趣。”姜如遇已经抬起剑,想试试能不能斩开红莲净火结界。 “一百五十万颗上品灵石。”丹流平静地说出一个近乎于恐怖的数字。 一百五十万颗上品灵石……足以包下玄阳宗一个无主的山头两年。姜如遇再次感受到灵石的魅力,她心情摇荡一下,仍然拒绝:“丹师兄,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照理,一般人被这么拒绝,早就退开,但丹流一点不慌。 “三百万颗上品灵石。”丹流道,“你知道三百万颗上品灵石能做什么吗?你们灯月峰的一切收入来源于贩卖峰上的灵草灵鱼,可是,仅仅是一座峰的灵草太少,你们的灵草只能散卖给玄阳宗,玄阳宗收集所有峰的灵草汇聚成量,卖给我们炼丹世家。这一趟转手,玄阳宗除开收购灵草的钱,每一次的收益都能达千万上品灵石。” “而你拥有三百万颗上品灵石后,你可以以灯月峰主的权限包下其余山峰种植灵草,当你们的灵草量能达到一定数量时,可以直接越过玄阳宗,将灵草卖给炼丹世家,你们的收益能翻二十倍以上。”丹流道,“玄阳宗的灵草价格之所以被压,因为都是各山峰散种的,每种都达不到量,所以才会被我们压价。如果你批量种植,质量数量达标,收益会稳翻。” “……”难怪丹流敢拒绝玄阳宗宗主的提议,因为他们家每年都会收购玄阳宗的山货。 最关键的是,丹流还拿出一块系着绿丝绦的玉佩吊坠:“这是我的信物,有它在手,根本不愁没有渠道收购你的灵草。” ……姜如遇看着那块玉佩,实在不怪她,真的是给的太多了。 要知道,一个峰一年能卖四次灵草,四次……她包下山峰后,每一次能赚几百万上品灵石,那么一年就是千万颗上品灵石……丹流给的三百万上品灵石足以包下山峰四年。 现在,丹流在姜如遇眼中,就是一只主动上门求薅的肥羊,这只肥羊家学渊源,不只能主动拔下自己身上的羊毛,还告诉她哪里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饶是姜如遇,冰冷的面色也稍松动:“你的条件是什么。”她虽然为那些灵石心动,但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我和白师妹不可能继续留在队伍里,尤其是白师妹,她指责姜扶光的行为是在向我示好,我如果这时候反悔留下,白师妹会里外不是人。” 姜如遇今后也不会再获得白欢的一丝信任。 她道:“除了留下和你们一队之外,我想,你应该有其他的事要和我合作。” 她直视丹流,这也确实是丹流的目的,他当然知道姜如遇等人不可能留下,丹流道:“我需要你给我一些其他信息,如果你们遭遇上妖魔,你们有时间用弟子玉佩朝我传讯,告诉我你们知道的妖魔擅长的术法以及你们判断出的弱点。” “没问题。”姜如遇一口答应,“但我提醒你,碰上他最好的办法是跑,不要有任何正面作战的想法。” 她看一眼白雾弥漫的天色:“我们分成东西二头,以异火破迷雾妖村,越快越好。” 丹流有些狐疑,他和姜如遇相处下来,倒看得出姜如遇是个刺头,她这么忌惮的妖魔想必的确不凡。丹流道:“你判断出那妖魔大概擅长什么类型的术法?” “不知道,也许是水系。”姜如遇觉得有可能是魔龙亲临,魔龙主水,但是她从来没见过魔龙用水系术法,也没见他携带刀剑之类的东西。 姜如遇看丹流赫然激动的神色,冷冷给他泼了一盆凉水:“别想了,哪怕是水系你的火也没法克制他。” 她才收获丹流承诺的三百万颗上品灵石,越发惜命:“就按照我之前说的做,把结界撤开。” 丹流凝视姜如遇,到底选择相信她,虽然他真不知道是什么妖魔。但是,按照姜如遇讳莫如深的举动来看,也许他们兵分两路反而能有更大的活路,免得被一波弄死。 丹流撤开红莲净火,顺便把身上的灵石都给了姜如遇,算是让她安心给自己提供消息的定金。 这是十块赤红的极品灵石,一块极品灵石能抵一百颗上品灵石。姜如遇真没想到丹流已经富有到随时能揣这么多极品灵石出来,她抱着怀里的极品灵石,在结界撤开的时候塞回自己的乾坤袋里。 姜扶光薛归宁等人不约而同望过来,尤其是姜扶光,她的目光在姜如遇手中的玉佩和灵石上打转,这玉佩和灵石都是丹师兄的吧。 丹流没发现姜扶光有异,对姜如遇道:“下次联系。” 姜如遇颔首,带着白欢离开。 她速度奇快,不拖泥带水,显然是忌讳魔龙的存在。 姜如遇不知道的是,此时迷雾妖村里,并不只魔龙一人。 姬清昼站在一朵黑云上,旁边站着化蛇、玄蜂二位大魔,正冰冷地睥睨迷雾妖村。  w  ,请牢记:, 火云破春寒八(一切都被姜扶光毁了...) 白雾之上凝聚大团黑云,  这黑云之所以颜色迥异,是因为玄蜂之毒。 玄蜂的毒液,能够让千里之外闻到毒液味道的一国人、一城人在顷刻间毙命。哪怕此时玄蜂刻意收敛自己的毒性,  但是周遭的白雾白云,也因他之故染成墨云般的黑色。 他们脚下跪着蜃妖。 蜃妖勉力维持着人形,他肤色已经不复之前的惨白,变成水草般的阴绿色――蜃妖本体就是就是这个颜色。他周身的皮肤隐隐开裂,  极冰之焰独特的火性让蜃妖所受的伤不能被任何手段治疗,  只能不断被残留的火侵蚀。 蜃妖朝姬清昼下跪,  头顶卑微地触到黑云:“陛下……属下办事不利,  万死难辞,还请陛下责罚。” “你当然该死!”化蛇冷笑道,  “陛下派你来,是让你利用蜃妖的特性,  悄无声息地把这里地下的一条龙脉转到月魔界,你倒好,在这里吃人,把动静闹得那么大。” 蜃妖的头埋得更低:“属下知错,属下利欲熏心……” 蜃妖之前朝姜如遇等人只交代了自己吃人是为了变成蜃龙,  却刻意隐瞒了他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玄阳宗附近来吃人……他并非妄自尊大,  而是受月魔界之主的命令,来这里利用蜃妖的天赋,把理山下面的一条龙脉转走。 姬清昼沉睡多年,他力量中的一部分被大地吸走,变成各地的龙脉滋养生灵。如果他要恢复鼎盛时期的所有力量,  就要让这些龙脉回归本体。 姬清昼垂视蜃妖,他的目光像夜晚无边无际的银河,  除了璀璨的光华之外,只剩下无垠的黑幕。 他抬手放在蜃妖头顶上空,渐渐的,蜃妖身体里升起一抹气息――这是姬清昼的龙息,他给了蜃妖一口龙息,提升蜃妖的力量,如今因为蜃妖办事不利,便收回这龙息。 龙息一被抽走,蜃妖更是完全没法抵挡在自己体内作乱的极冰之焰,他痛苦到面色扭曲:“陛下……陛下饶属下一命……属下当牛做马回报陛下……” 姬清昼眺望整座理山:“将你未来千年的命给我。” 蜃妖虽然听不懂姬清昼的话,但是,只要让他活下来,他做什么都愿意,蜃妖道:“都给陛下,都给陛下。” 话音刚落,他身上就升起青色的光点,这些光点卷入姬清昼的袖子,蜃妖则飞速衰老,很快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变成一只巨大的蛤蜊状妖兽。 极冰之焰残留的光芒遍布在他的身体,姬清昼拂袖,这些残余的光芒才消失,蜃妖变成一团光点,飞向天际。 姬清昼抬起手,他手掌中是蜃妖体内的青色光点,如今凝聚成团,如一颗莹润的青丹,姬清昼凝望这青丹:“蜃妖办事不利,押回月魔界。”他没有杀蜃妖,是因为蜃妖还算稀少,而蜃妖独特的天赋,也的确能帮他大忙。 比如这青丹。 魔龙掌天下水系,蜃妖刚才亲口答应他奉献千年的命给姬清昼,那么,在千年之内,姬清昼便能使用一定程度的蜃妖的种族能力,而他是龙,他用出来的蜃幻自然不是蜃妖的普通蜃幻,而是蜃龙的蜃幻。 化蛇玄蜂二人听姬清昼命令。 姬清昼看着青丹融入自己手心,道:“孤要去亲取龙脉,你们二人利用红莲净火淬炼身体早日恢复,才能为孤做事。” 姬清昼这意思是要让玄蜂化蛇二人去抓丹流。 如今玄蜂化蛇二魔都实力大减,变成只在体内含有化蛇玄蜂血脉的实力,他们需要快一些觉醒,而化蛇玄蜂觉醒可不像凤凰一样到点就有涅业火来帮助一次次的洗炼觉醒,他们只能借助外力。 丹流的红莲净火就很好嘛,具备佛力的红莲净火,威力够强能够逼得玄蜂化蛇二魔进化。 化蛇玄蜂二魔应是,化蛇道:“那个现在还年幼的凤凰,要不要也――” 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显然是要趁身具极冰之焰的姜如遇没长成时就把她杀掉,他们不敢抓姜如遇来用极冰之焰来逼他们进化,那可是极冰之焰,一会儿被烧化了就彻底死了。 姬清昼眼眸一沉,显然,他也非常想杀姜如遇,最后却只道:“不必管她,孤自有其他用处。” 他说完此话,从黑云白雾之间往下跳去,在空中时凝入水汽之中,不见踪影。 化蛇玄蜂二魔对视一眼,按照姬清昼的吩咐开始去抓丹流。 丹流和薛归宁等人正在找迷雾妖村的破绽,想要以异火破此迷障,强突出去。然而,他们还没成功,丹流和薛归宁二人率先便感到不对劲,一股腥味顺着风朝这边过来了,而且越来越腥,显然,那东西离他们越来越近。 “不是蜃妖。”丹流和薛归宁异口同声,充满担忧。 薛归宁道:“丹师兄,我们已经快突破迷障,只差一点点,不能前功尽弃。若不然……我先去后面抵挡来的妖魔,丹师兄你快些用火烧迷障,我去给你们拖延时间。” “哥哥,我也去!” “不可!” 薛红羽和丹流同时开口,薛红羽是担心薛归宁的安危,丹流则道:“之前如遇师妹告诉过我,碰上这妖魔不要犹豫,直接跑。”丹流道:“我相信她能说出这话,那妖魔必定不凡,你拦不住的。你如果一个人前去阻拦,一照面就死在那里,我们队伍更弱,到时候我根本护不了扶光和薛师妹。失去你之后,如果我用红莲净火破妖村迷障,就没人保护她们两个。” 丹流的红莲净火固然厉害,但是破迷障和护人只能二选一。 丹流道:“我们现在就跑。” 薛归宁听完丹流的话,立刻召出双锏,让薛红羽也跟自己一起踩在双锏上。丹流则带着姜扶光,四个人一起朝更远的地方飞去。 然而,化蛇和玄蜂哪怕只剩下血脉级的实力,也是赫赫有名的神魔兽。 化蛇变为原型,载着玄蜂驰骋在迷雾妖村,他速度奇快,身躯的蜿蜒导致翻山越岭也如信步平原,玄蜂随手召唤出几只小毒蜂,它们身形够小,很快顺着风前往丹流等人身边。 化蛇用神魔兽的语言道:“玄蜂,你可别把人毒死了,我们可要他的火。” 玄蜂则道:“我心中有数。” 化蛇咧开硕大蛇头上的血盆大嘴:“我忘了,你们鸟族的凤凰现在实力大减,你们受凤凰的影响,现在你的实力肯定比我低得多,毕竟我的力量和陛下的苏醒有关,你的力量和凤凰有关。” 他话音没落,蛇嘴里就飞进去一只小毒蜂,哪怕化蛇知道现在玄蜂不如之前,但也吓得连呕几声――笑话,上古神魔兽除了龙凤,谁不怕玄蜂的毒。 玄蜂阴森森道:“下次直接毒死你。” 化蛇一路呕一路追人,眼见着他们的身影已经能被丹流等人见到,丹流从飞奔中回头一望,便见到一条形状奇特古怪的大蛇,蛇头上站着一个面上有黑纹的男人。 那条蛇和那个男人,全都面露凶相,光是照面一看就让丹流心生恐惧――他不知道这是神魔兽天生的法相威严,只以为是威压的压迫。 丹流更吓得全速奔逃,然而,哪怕是他们用尽全力,他们和化蛇玄蜂的距离也越缩越小。 玄蜂召出的小毒蜂更是在丹流等人周围打着转,丹流等人忙升起护体结界,这还不算完,丹流眼尖看见红莲净火顶端的火焰颜色一变,他脸色随之大变:“别闻它们周围的味道,有毒。” 众人又赶紧在鼻子旁边加固一层结界。 他们被穷追不舍,丹流心知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他抱着撞撞运气的想法拿出弟子玉牌联系姜如遇:“如遇师妹,你们那边有没有遇到类似于蛇的妖魔,你们找到办法对付他们了吗?” 白雾缭绕之间,姜如遇的极冰之焰已经成功冲破迷雾妖村的迷障,现在她只需要等口子再大一点,就能和白欢一起出去。 弟子玉佩响起来时,姜如遇一边继续灼烧妖村,一边微微拧眉。 她不只听到丹流声音里的焦急,更听到他那边呼啸来去的风声,大概判断出丹流在被妖魔追。 姜如遇道:“我这边一只妖魔都没有碰见。” 丹流:“……” 他不禁陷入沉思,所以,为什么那一蛇一男一定要对她们穷追不舍?丹流暗道倒霉,但脑子快速转过来:“如遇师妹,你破开迷障没有?” 如果姜如遇已经破开迷障,那么丹流可以朝那里快速奔去,从姜如遇留下来的口子中逃生。 姜如遇也不藏私,说出自己破开迷障的地点, 风声赫赫,姜扶光跟在丹流身后,她已经闻到蛇口里面的腥味,死亡的味道迫近姜扶光,让她神色冷下来,不复之前的温柔。 更别说这时候姜如遇说她已经能出迷雾妖村了,姜扶光下意识想着,姜如遇会安全下来,而她生死未卜……这一瞬间,姜扶光心中的天平再次倾斜起来,她控制不住的妒忌,为什么姜如遇每一次都这么幸运?从小被换错,也是她幸运,现在兵分两路逃跑,妖兽也跟着他们追,轻而易举放过姜如遇。 姜扶光忍不住朗声道:“如遇,我们这里好像有千年妖蛇,你不是要千年妖蛇的龙吟魄吗?这儿就有。” 隔着弟子玉佩,姜如遇仿佛都能看到姜扶光此刻的不甘心,她道:“我马上出迷雾妖村,千年妖蛇多得是,我会找另外的妖蛇。” 说完,她就掐断弟子玉佩上的联系。 姜如遇这句平常的话,姜扶光都感受得到姜如遇此刻对她的嘲笑,她气得双手发抖,在死亡面前,姜扶光的涵养比之前少了不少。 倒是丹流发现姜扶光的不同,丹流道:“扶光,如遇师妹现在来这里也是死,她出去之后才能叫别人来救我们。” 迷雾妖村是个神奇的地方,哪怕是弟子玉佩,也只能联系到迷雾妖村里持有弟子玉佩的人,这里和外面的空间仿佛割裂开。 姜扶光怆然凄笑:“她根本不会叫人来救我们……” 姜如遇对她有多憎恨,怎么可能救她,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分队!如果他们不分队,不给姜如遇吸引走妖魔的火力,姜如遇能全身而退吗?她不能! 姜扶光这声音略带怨毒,让以为了解她的丹流都是一愣。 “咔嚓”一声,随着丹流的瞬间分心,身后的化蛇本就离他们越来越近,化蛇一张嘴,腥臭的蛇口朝丹流和姜扶光的方向吞去。 姜扶光面色惨白,几乎浑身僵硬地转身朝蛇嘴刺去,然而,失去兰若剑灵之后,她本就学剑不久,所学的排云剑法美则美矣,却只有空灵飘逸的形,没有真正变幻莫测的意。 她那剑刚碰到化蛇的上颚,就叮当一声被折断,剑意在化蛇的威压面前更如同沧海一粟,水中一浮游。 “啊!”姜扶光发出一声破碎的惨叫,她整个人被化蛇吞进嘴里,化蛇一闭嘴,姜扶光半边肩膀俱碎,这种程度的压力导致她半边骨头全断,膝盖不争气地一软,跪了下去。 话多恶劣的化蛇一边用蛇信舔了一下姜扶光,一边用腹语道:“你是在给我表演跳舞吗?” 可惜,他不需要。 化蛇已经将面如死人色的姜扶光快吞下去,丹流可不能眼看着如此,他愤怒情急之下召出红莲净火,对着蛇嘴里的肉烧去。 “呕――”那不愧是红莲净火,化蛇被这么一烧,下意识吃痛将姜扶光吐了出来。 薛归宁以飞锏带着姜扶光归来,姜扶光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 玄蜂道:“没用。” 丹流却看着自己的红莲净火只能把化蛇的肉烧得滋滋作响,但是,那化蛇看样子很是痛苦,却不躲也不避。 反而翻了个身,再用尾巴朝他这么一甩,丹流下意识再用红莲净火一烧,化蛇下意识感叹道:“好痛,好舒服啊。” “……”丹流冷汗渐渐流下来,这到底是什么妖魔? 今天他为何先是碰到有诡异鳞片不怕红莲净火的蜃妖,又碰到这条类似蛇的妖魔。 为什么红莲净火的威力没用了? 其实,并非丹流的红莲净火太过没用,而是丹流的境界太低,凝丹期巅峰的修为看似不低,但是是对人族修士而言,他面前的却是化蛇和玄蜂。 其实这也救了丹流一命,如果丹流的红莲净火强到能够让化蛇一被烧就立刻觉醒,那么,觉醒后的化蛇见他没用,很有可能会马上杀了他。 “我也要。”玄蜂见化蛇一条蛇被烧,自然也眼热。 他从空中跃下,奔向丹流,丹流一受刺激,他下意识用出保命的红莲净火,烧向玄蜂。玄蜂身上的衣服渐渐被烧毁,他身上却不是人类的肌肤,而是玄蜂的壳。 玄蜂感受到红莲净火的烧灼,露出一个笑容,就是这样的火……虽然现在太弱了些,但是天长日久地烧下来,他和化蛇早晚能真正觉醒。 丹流在此刻真正感受到了绝望,连他的火都烧不死这两只妖魔,这两只妖魔甚至以戏谑的态度逗弄他放火,这…… 他这次真的能活下来吗? 薛归宁不可能眼见丹流一个人落在下风,他一边让薛红羽快跑,一边则操起双锏攻击化蛇和玄蜂。 化蛇和玄蜂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们需要的是红莲净火,丹流可以不死,这剩下的几人,他们当然是想杀就杀。 化蛇一尾巴拍向薛归宁,瞬间拍断薛归宁的本命武器,他蓦地吐出一口血,再被化蛇尾巴这么一拍,他浑身骨头尽断,登时像一只破碎的风筝一样被拍飞。 “哥!”薛红羽本被薛归宁嘱咐快点逃,可她回头见到这个场景,登时泪如雨下,立时不顾一切地奔回来。 薛归宁手指动了动,他想叫薛红羽别回来,可惜……说不出话来。 玄蜂一抬眼:“哟,小姑娘。” 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如果被他的毒蜂的毒液浸泡,会是什么样? 玄蜂召唤出许多毒蜂,攻向薛红羽,薛红羽马上被一群毒蜂架在空中,眼见着要被一群毒蜂蛰咬,丹流咬牙道:“住手!” 他愤怒之下,红莲净火变得更加精纯,比刚才的火力更猛攻向玄蜂,玄蜂的壳被烧得滋滋作响,这样大的火,对他的帮助更大。 丹流道:“你们不就是要我的火吗?如果你们两个敢杀他们,我绝不再用一丝火焰。” 丹流算是看透了这两只妖魔的目的,他们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要他的红莲净火――身怀异火者本就罕见,而异火用处很大,比如炼丹、练器都能用到异火。丹流主动给姜如遇三百万灵石,也是因为此,他发现姜如遇似乎也有异火,虽然这火他并不认识,但只要是异火,就对炼丹极有帮助。 综上,如果是散修身怀异火,很大可能会被人抓走,一辈子成为供火的工具。 以丹流这样的身份,他无需有这样的担心,整个修真界也没人会抓走丹家的人,毕竟无论是什么势力的人,都不会选择得罪炼丹师家族,可现在,丹流清晰地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就和那些被胁迫供火的人一样。 化蛇蜿蜒一下蛇躯,他可不受威胁,一口咬向丹流。 然而,丹流一直站在原地,哪怕是已被吞了一半到化蛇口中,他也真没用一点红莲净火。 化蛇没再咬下去,把丹流从嘴里吐出去,丹流脸色铁青,浑身已被汗水湿透。 玄蜂阴恻恻地看着这一切发展,以神魔兽之语同化蛇交流:“等带他回月魔界,我们多得是办法让他使用红莲净火。” 化蛇也抱怨:“要不是有异火的那些家伙没有醒,我们何必要他的火,这样的小白脸我一口能吃五百个。” 玄蜂道:“多说无益,陛下收服龙脉之前我们有一些时间,这时间我们别浪费,继续让这小子用红莲净火。等到陛下收服龙脉完成,我们再杀死其余人,再带他回月魔界,免得那些人活着走漏消息。” 二魔达成共识,玄蜂不再让毒蜂去蛰薛红羽,而是让毒蜂飞开,薛红羽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化蛇转用人族能听懂的语言,道:“快用火。” 如果丹流拒绝,很显然,他会立即杀了薛归宁等人,丹流没办法,只能再度使出红莲净火。 两个深不可测的妖魔,用丹流最擅长的红莲净火来羞辱他,横亘在众人头上的,更是不知何时会落下的死亡之剑。 他们近乎绝望。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姜如遇成功逃出去,叫来宗主长老来救他们。 然而,姜扶光半边身子被咬烂,她已经悄悄用下一点丹药,恢复一点力气后,听见化蛇的话后眼睛一亮,她太怕死了,咳嗽好几声道:“二位大人,还有另一边有一个女子,她也有异火咳咳,二位大人共分丹师兄的红莲净火恐怕不够,何不再去寻那人来?” 姜扶光是想,哪怕她死,也不要姜如遇用她引开妖魔的好处活下来,她们要死一起死。 更何况,如果其中一只妖魔去追姜如遇,她们活下来的机遇会不会更大?姜扶光不知道姜如遇有异火,说出这话不过靠编。 姜扶光这话完全触怒了丹流三人,薛归宁趴在地上骨头尽碎说不出话,被呕得大口吐血,这……就是他用飞锏救回来的人?! 她怎么能称呼妖魔为大人? 上陵姜家是修真界正道世家,养她长大的天南姜家更是一直坚守黄沙关,抵御魔族入侵……她有这样的家学渊源,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怎么能够再把妖魔引向已经逃生成功的人? 薛归宁吐出一口血,又急又气,悔得自己当初错识人,瞎眼无救,他气息更乱,薛红羽爬向自己哥哥,同时哭道:“扶光姐姐,你……” 谁被妖魔追都是偶然的事件,更何况这妖魔是冲着丹流来的,她们这一群人如果真死在这里,好歹也算为别人争取了逃生时间,可姜扶光这话,却把所有都毁了。 也许她一句话,所有人都会死,没有人逃得出去。薛红羽嘴里全是血,满面是泪。 全场唯一有余力的人是丹流,丹流怒喝:“姜扶光你闭嘴!你……无耻!” 姜扶光听见丹流的怒喝,一滴眼泪掉下来,但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根本不想再维持什么形象。 只有生死,才能让姜扶光暴.露本性,她道:“丹流,你何苦骂我,你不就以为姜如遇逃出去后会通知人来救我们?根本不会的,她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情!” 姜如遇被上陵姜家毁了修为和手,她怎么可能再来救她啊! 丹流却已经万念俱灰,唯一的生路有可能被姜扶光阻断,他一时之间绝望无比,又甚觉自己凄凉。 这就是他要保护的人? 丹流熄了红莲净火,这样的必死之局,他何必再挣扎?何必再给这两只妖魔红莲净火。丹流面色空洞:“薛师弟、薛师妹,我害了你们,黄泉之下我们做个伴……” 姜扶光听见丹流的话,浑身一震。丹流这是不给供火了?不给供火这两只妖魔不就会立即杀死自己? 丹流怎么为了姜如遇能做到这个地步?丹流不是喜欢她吗?姜扶光悲痛欲绝,心和身都陷入绝望之中。 化蛇不满地吐了吐蛇信:“那个异火,我们才不需要,别唧唧歪歪的磨叽,快点吐火,快。” 他们也根本不怕别人来救人,有陛下的蜃龙之幻在,那个凤凰哪怕跑出去,别人也找不到这里,现在还是火更重要。 * 姜如遇此时已经成功把白欢送出迷雾妖村,她也要出去之时,一颗心忽然震颤,眼中的极冰之焰也忽地变烫。 这些奇怪的异样,都指示着一个方向,它在让姜如遇往那个方向走――而且这样的昭示极为猛烈,已经让姜如遇无法忽视。 她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姜如遇思索自己遇到的一切事情,最有疑点的是那只蜃妖,蜃妖吃人在哪里都能吃,他来玄阳宗一定还有别的目的,更别说,他引来的魔很有可能是那条魔龙。 魔龙是在找什么东西? 冰凤的指引则是让她也跟着去寻一样东西?姜如遇沉下心来,理智告诉她,不要和魔龙对上,可是,还有直觉在告诉她,如果错过这样东西,她会抱憾终身。 “如遇师妹,你怎么不出来?”白欢在迷雾妖村外想牵姜如遇的手。 姜如遇抬起头,坚定道:“白师姐,我去里面有点事。”不等白欢阻止她,她便道:“师姐出去之后联系宗主等人,让他们火速前来救援,丹师兄等人凶多吉少。” 她想了想,让白欢交给她一缕头发。 迷雾妖村行踪缥缈,她担心到时候宗主等人找不到这里,但是姜如遇可以根据白欢身上的意判断出白欢她们的位置,再给他们信号。 姜如遇转身,再进入迷雾妖村――到底是什么让冰凤都如此想要她得到? 火云破春寒九(这朵花送给你别在龙角上...) 姜如遇一踏入迷雾妖村,  便感觉地面有异动。 地底下如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挪移、钻来滚去,每一次异动,都会惹得大地震颤几次,  空中飞鸟尽死,从天上簌簌地落下来,陷入裂开的地缝之中。 快去、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姜如遇心底有声音在不断催促着她,  让她一路越过越来越宽的地缝,  朝着血脉所指引的方向而去。 她甚至感觉到迷雾妖村变大了,  之前的迷雾妖村大小最多像是能容纳几千人的村落,  可现在迷雾妖村的范围已经扩大到收拢了绵延青山,这些青山东塌一块,  西垮一块,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子。 “咣――”一声,  姜如遇只见到青山之中如同隐匿着一条青龙,它的龙角用树冠和鲜花做成,龙须也青翠欲滴,犹如山林里最新鲜的翠色,这条青龙盘旋几圈,  朝一个方向撞去。 那个方向的人是――姬清昼。 整条青龙朝姬清昼撞去,  居然直直穿过姬清昼的身体,姬清昼不见了。 在姜如遇以为这是魔龙不想和这条青龙对上的时候,青龙回转身体,原先嫩绿的眼已经蓦然充斥着血色。姜如遇奇异地能感到这条青龙身上的状态,它的龙眸如同魔龙那样冰冷凛然,  充斥着无情的厮杀和战意,但是其余龙身,  仍然温和干净,像是翠色的青原。 这时,狂风凛冽,狂风几乎抽走了所有空气,让人一下能感受到憋闷之感。 姬清昼不知何时站在青龙头顶:“想用孤自己的力量来对付孤?”他语气蓦然低沉下来:“孤连你也要!” 他所操控的狂风卷如龙,朝青龙的口中而去,一路畅通无阻,待来到青龙尾部时,青龙尾部显出一团土黄色的光晕。 大地之力。 姬清昼身为魔龙,他的力量在他沉睡的时候流失一部分成为地下的龙脉,之所以他的本体会对他的力量失去一些控制,就是因为大地之力锁住了这些力量。 巧的是,龙凤都是天空之主,他们也很想要大地的力量。现在,姬清昼显然除了要收服自己的力量化成的青龙外,还要拿这大地之力。 在他的压制下,大地之力对青龙的影响力逐步变弱,青龙半阖眼眸,姬清昼的狂风直取大地之力――姜如遇正看到此景,她终于明白什么东西在吸引她,就是那团黄色的光晕。 那团黄色光晕里拥有澎湃的大地的力量,青龙身上的力量则既有大地的感觉,又有魔龙身上的味道。 姜如遇一剑刺过去,剑风上则加了极冰之焰,在姬清昼快要得到大地之力时,剑风横扫而过。 姬清昼没有理会这剑风,极冰之焰克制他不假,但也得实力相近才行。现在,哪怕他被这极冰之焰烧到,也根本不会危及性命,和大地之力比起来孰轻孰重当然不必多说。 然而,姜如遇的剑风根本没对着姬清昼,而是对着大地之力。 姬清昼下意识皱眉,她疯了?冰凤的极冰之焰足以毁了这一团大地之力。诚然,这团大地之力没有多少力量,但它是大地的本源,如果姬清昼得到大地的本源,他会因此而参悟,力量将得到几何级的增长。 姬清昼狂风骤拢,适才极具侵略意味的狂风护住大地之力,再分出一缕风击向姜如遇。 就在这时,姜如遇已经展开自己的意,同大地之力的意沟通一番,大地之力显然更想对抗魔龙,如今,大地之力自动飞向姜如遇怀里,再展开壁垒,帮姜如遇挡下姬清昼的狂风。 姬清昼眼眸一沉,这算什么? 他倒担心极冰之焰毁了大地之力,率先收敛攻势,结果,大地之力反而先护着姜如遇。这大地之力和这个姜如遇,是仗着他不能杀它们两个? 魔龙心中渐生怒气,周遭的狂风已经隐隐夹杂着黑雷的威势。 想来,姜如遇第一次同魔龙打照面,这条魔龙杀人就不手软,如今他破天荒的因为两个原因不下杀手,反而被联手摆了一道,他心底的气愤可想而知。 姜如遇得到大地之力,根本不看姬清昼的脸色,她现在只想赶紧逃跑,再把大地之力据为己有。 但是姜如遇没有凤凰传承,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收服大地之力,另一方面,姬清昼确实又在虎视眈眈。 姜如遇火速转身离开,她布下好几道极冰之焰拦截姬清昼,这些极冰之焰精准如丝一般精细繁复,不浪费一丝灵力,像是冰蓝色的灯点在旷野之中。 然而,姬清昼手上狂风忽起,这些狂风逆着极冰之焰的来势,朝姜如遇的方向猛然吹去。 极冰之焰这样的火,一滴就足以烧山……姜如遇感受到背后熊熊的烈焰,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她大意了,她只在心中计划了夺宝和逃跑的计划,而她面对魔龙,唯一的优势就是极冰之焰,她下意识用了这火,却忘记了魔龙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魔龙现在恼羞成怒,明显在放火烧山。 极冰之焰点燃的火如果蔓延开去,足以烧完这里的所有青山,由东烧至玄阳宗,从玄阳宗下的江河为界,玄阳宗这边将被燃烧成废墟,整个中陆都会被毁掉一半。 姬清昼冰冷孤绝的声音顺着风,一点温度也没有:“你可以继续跑。” “我可以凝水成冰,让你的火跨过江河,肆虐整个修真界。” 他索性连追都不追,因为他知道,姜如遇一定会停下来求饶,平息这次事端。 姜如遇怀揣着大地之力,果然停下来,回过头去。姬清昼隔着狂风和冰蓝色的火焰,在肆虐的浓烟间隙欣赏着姜如遇的神色,他以为他会见到一个慌乱的姜如遇,毕竟,她虽是年幼的凤凰,却因为要借人族气运托生于人族,这片修真界一定有她的亲族。现在,她的火很有可能烧死她的亲族好友,这么年轻的一只凤凰,哪里能不彷徨害怕? 如果不彷徨害怕,一点感情也没有,那她该来月魔界。 然而,姜如遇白净的脸上只被熏了一些黑,她死死地握住自己的剑,大地之力揣在她的怀中。浓烟滚滚,她的确有所担心,但也知道,她越是担心害怕,越会成为这条魔龙开怀的笑谈。 姜如遇声音微低:“随你。” 姬清昼看过来,姜如遇道:“你不是还有两个属下也在这里?我的极冰之焰烧得死修真界的人,也能烧得死你那两个属下,更何况……”她道:“魔龙,你忌惮的只有极冰之焰,原本极冰之焰只由我一人所有,但等到火势蔓延开,哪怕是我,都没办法控制这些极冰之焰,到时候这团不断蔓延开的火被有心人利用,就会成为插入你心脏的尖刀。” 姬清昼的眸色越来越暗,他何尝不知道姜如遇说得对,他以狂风助火势本就只是为了给这个女子一点颜色看看。 现在,姜如遇油盐不进,更让姬清昼不快。 他手中凝聚出一团如凝聚着狂风暴雨威势的星云,再不停留,飞向姜如遇――姬清昼不能杀她,但是要把她打得半身不遂却是小事。 姬清昼生了一张孤冷清绝的容色,这容色极天地之精妙,代表的却不是他能靠美色如何,而是证明龙――尤其是他得天独厚,天道给龙最完美的力量,是最出色的猎杀者。 姜如遇的剑意破开姬清昼手中的星云,看似剑意锋锐无比,破开这狂风暴雨,但很快,她就发现被分割开的狂风暴雨一分为二,各自都拥有着恐怖的力量。 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姜如遇也是得天独厚的冰凤,关键是她根本没魔龙成长的时间那么长,在这星云弥漫的风暴中间,姜如遇不得不靠剑意自保,却因为这自保的剑意,让自己更加陷入被动的境地。 她已经没办法说话,担心一说话就会吐出来一口血。 “砰――”姬清昼一掌打在姜如遇左肩,把她拍飞出去,狠狠砸向地面,砸出一个三米深的大坑,同时袍袖一卷,夺她怀中的大地之力。 姜如遇已经被揍成一个血人,她这时只以为这条穷凶极恶的魔龙被自己搅了好事,在得到大地之力后,更是会不遗余力地杀了她。 有一句话叫做,只要削弱了敌人,就是成全了自己。 姜如遇在空中咳出一大口血,然后拼尽全力,用兰若剑在空中刺出一道剑气使得自己转弯,躲开魔龙这一道攻击。 紧接着,她也不管她到底会不会用大地之力,用满是鲜血的手握住那团大地之力,张开嘴一口吞下去。 姬清昼看见她吞下大地之力,阻止失败之后,手中凝聚一条颀长的黑刺。 他生得像个谪仙,这黑刺却泛着阴冷的光芒,姬清昼道:“你敢吞下去,就别怪我将你开膛破肚。” 凤凰虽然和龙不一样,不太擅长恢复能力,但好歹也是神魔兽,这种程度应该不会死。 姜如遇没有理会这条魔龙到底想做什么,她吞下大地之力后,身体里好似多了另一股力量,这股力量连接着脚下的大地,浑厚沉重,却又无比具有包容力。 姜如遇一下想到了那条青龙。 那条青龙明显和魔龙有关,但是,魔龙冰冷无情,残忍好杀,那条青龙身上却是温和干净的力量,也许,那是因为它被大地的力量所影响? 姜如遇在疼痛中看向那条翠绿的青龙。 姬清昼想要大地本源的力量,没有立即收服这条青龙,这就给了姜如遇机会。 姜如遇现在身上除了自己的意之外,还有大地之力的意,而这条青龙龙角都由花冠树木构成,很明显,它也亲近大地…… 现在姜如遇重伤,她一定没法从姬清昼眼皮底下逃开,但如果加上这条青龙可就不一定了。 姜如遇在这一瞬间,疯狂、不遗余力地绽开自己身上的意,连着清新的大地之力一起,这些意如同山野中的春风吹向趴着的青龙。 青龙下意识抬起那对血红色的眸。 姜如遇看见这双和魔龙一模一样的眼,有些紧张,但她很快克服这样的不自在,不断以意向青龙示好:“你看,你守护的这片青山,因为他成为焦土,你只有反抗他,才能保护你所想要守护的东西。” 灯月峰主教的意实在是太重要,姜如遇用这样的意,已经不知道死里逃生多少次。 这一刻她只希望到现在还有用。 姬清昼握住黑刺,他身上带着雪风的味道,朝姜如遇刺来:“多此一举。” 那条青龙是他分出去的力量,哪怕在外被大地之力影响,但姜如遇以为它会因此变节?这也太可笑。 姬清昼的黑刺从四面八方刺来,依姜如遇的经验来看,这一招根本无从躲避,她没必要花无谓的精力去躲这一招,只站在坑里,仰望那条青龙。 死亡在姜如遇耳畔呼啸而过,她以剑在空中一划,再利用大地之力在剑尖催生一朵小花。 这株纤弱翠绿的小花和青龙龙角上的小花一模一样,姜如遇静静凝望着青龙,耳畔的姬清昼的杀伐之刺都没影响到她,姜如遇道:“这朵花送给你别在龙角上。” “!!”姬清昼已经没有来得及收势,一刺刺到姜如遇腹部,同时,他脸色晦暗难明。 她怎么这么无耻? 无论是青色的龙还是红色的龙,不过都是他的力量,姜如遇这举,就像对着姬清昼说:“这朵花送给你别在龙角上。” 姬清昼从未如此生气过,他甚至连黑刺都不想刺进去,心中既奇怪又愤怒,想给姜如遇换个开膛破肚的方式。 不过,黑刺已经刺进去,已经势成定居,姬清昼重新面无表情,要取姜如遇体内的大地之力,他也并不认为,这会使得他的化身青龙变节。 然而,以花冠树木为龙角的青龙陡然发怒,它“腾”一声张着爪子飞向姜如遇,愤怒地一尾甩向姬清昼。 火云破春寒十(辣手摧龙) 姬清昼的手被青龙龙尾扫到,  他本没有想过自己的青龙化身会被姜如遇策反,这才没来得及躲。 但姬清昼身体强悍,仅仅是被龙尾给扫到,  并不能真让他受伤。他只是盯着青龙那过于积极的龙身,心底想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一朵用大地之力催生出的花……姬清昼知道这条青龙化身浑身翠绿色,再以理山为依,显然它非常喜欢大地之力。否则,  也不会甘愿滋养这方天地。 但,  仅仅是因为喜欢大地之力,  它现在就敢违背自己的意愿来保护姜如遇? 恐怕不只。 姬清昼手中的黑刺正往下滴着血,  他现在需要知道青龙反常的原因,所以没有立即行动。姬清昼如同一朵深渊幽花,  在一旁静静看着青龙的动作。 青龙飞入深坑之中,它忽然变小,  用头上的龙角蹭蹭姜如遇的脸。紧接着,它身体某处的鳞片忽然张开,这处鳞片张开后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地方,正好能够容纳一个人大小,龙族从来只会把自己的伴侣藏进这处绝对安全的空间。 姬清昼懂了。 这是龙族一个非常非常小的缺点,  龙性本淫,  但是魔龙偏偏不是,许多年来,姬清昼从不近这些颜色。关键是,他的化身青龙只有他的部分力量,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 姬清昼看向姜如遇的脸,  姬清昼这条魔龙下手没有轻重,姜如遇的脸也被刚才的狂风暴雨割了一条口子,  有一线殷红横在她的右脸上……凤凰同样得天独厚,容色代表天道对他们的钟爱,尤其是冰凤。 这对于爱好美色的龙来说,的确非常有吸引度。 现在四周是冰蓝色的极冰之焰蔓延开的光芒,梦幻而冰冷,姜如遇适才一人抵抗他的黑刺,却淡定自若地送化身青龙鲜花,她这样刻意制造出的反差和美感,恐怕让一直单身几万年的化身青龙认为她是在朝它求偶。 所以,它才敢胆大包天枉顾自己的意愿。 ――姬清昼脸色非常难看,他真是小看了这个女子,她没了极冰之焰还有剑,没有剑还有这张脸,盘盘算计下来,总能遂她的愿。 青龙小心翼翼而不失快速地要把姜如遇藏在自己腹部,姬清昼忍无可忍,凝聚出万千黑刺朝姜如遇的方向刺过去。青龙随之大吼一声,周身激荡起一阵青色的力量,让万千黑刺消弭于无形。 姬清昼脸色更糟,这青龙分别在为了这个姜如遇敢忤逆他,吼他为何伤害它的王后。 ……化身青龙自然也看得出姜如遇是一只冰凤,以冰凤的地位,自然该是王后。姬清昼忍无可忍,提刺朝青龙攻去,这么蠢的化身,中敌人的美人计,干脆一起开膛破肚。 青龙原本确实怕姬清昼,它现在不断躲避,姬清昼的攻速却越来越快,很快,青龙身上就被黑刺刺出一条伤口。 姜如遇就在这时意识回转,她见到青龙仍然不敌姬清昼,担心青龙身死,因为体内已经没有灵力,她便选择打出一道剑意,阻止姬清昼杀青龙。 姬清昼被这动静吸引,深深地凝望姜如遇:“你竟敢当着我的而,勾引……” 无耻之徒。 姬清昼根本不敢想,如果哪日姜如遇知道这条青龙和他的关系,会有多得意今日的举动?他要快点把青龙收回自己体内。 勾引?姜如遇原本听不懂姬清昼在说些什么,不过她也不笨,转念一想,就知道原因了。 青龙倒戈得太快,原本她以为青龙的确非常热爱大地,和这条魔龙不一样,但现在想想,也许有其他解释。 她刚才用的是大地本源的力量,而大地为万物之母,她催生出的那朵小花,原意是让青龙睹物思美,唤醒它压制魔龙的凶性,可是那朵小花携带大地的力量,恐怕有类似于繁衍、魅惑之类的作用。 这算什么?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管怎么说,姜如遇都非常感激因为这个原因,自己能够活下来。 她被青龙保护着,捂住自己肚子上的伤口,让它少流些血,看向姬清昼:“既没勾引你,你何必生气。” 姬清昼冷笑一声,杀了姜如遇的心都有。 姜如遇从青龙腹部的空腔里钻出来,看一眼局势,青龙正在被姬清昼的黑刺缠着,明显,按照青龙一条龙的力量打不过姬清昼。 姜如遇不能坐以待毙,不管她和青龙的合作始于什么乌龙,但现在摆在她和青龙而前的只有一条路:胜过魔龙,活下去。 姜如遇努力爬上青龙的脊背,想走到龙头那里,姬清昼见她居然敢爬上龙的背,更是恼恨。 他再度施展出狂风暴雨一般的星云团,星云团里夹杂着黑刺,这些黑刺如利箭一般飞过来,想要姜如遇好看,顺便再把被美色所迷的青龙片成薄薄的数片。 姬清昼此人,狠了连自己都杀。 青龙龙躯变大,不断挡住这些黑刺,它身上的鳞片已经伤痕累累,但一直在护住自己背上的姜如遇。 姜如遇爬到它的耳边:“青龙,你只会蛮力,胜不过他。你愿意相信我一次,我带你一起走出去吗?” 青龙的耳朵渐渐红起来,往两边趴了趴,它用龙语道愿意,可惜姜如遇听不懂。 她只能默认青龙愿意,然后再趴在青龙耳边说几句话。 说完这话,姜如遇就从青龙背上站起来,她周身再度升起剑意,这种剑意让她心神宁静,再看姬清昼刺来的黑刺,也更有心得。 这些黑刺多而不乱,密而不挤,遵循了乾坤八卦的内理,把她和青龙逃走的每一条路都封死。所以,哪怕青龙身躯再庞大,也逃不过姬清昼的魔掌。 要想突破这样的猛攻,姜如遇只想到一个法子:以剑破阵。 之前,剑君崔涯告诉过她,哪怕是万剑朝宗的形,那些万剑也遵循着最最精妙的剑阵,可攻可守,势如破竹,现在只适合用万剑朝宗来试一试。 可是现在迷雾妖村没有这么多剑,普通的凡剑恐怕也根本无法抵挡魔龙的黑刺。 唯一的办法是――青龙非常听姜如遇的话,虽然是这么紧张的时候,但是它几万年以来第一次释放天性,现在有些兴奋,充满表现欲。 龙掌天下之水,青龙嘴里就是一片汪洋,它张开嘴,里而的水自动凝结成为水剑、冰剑,颇具剑形――青龙是魔龙化身,魔龙见过的它都见过,因此,它吐出来变幻出的这些剑,柄柄大有来头。 有剑仙所用的长河剑,有上古时斩过天的龙皇剑,还有抽过龙筋的焚城剑……这些赫赫有名的神剑魔剑凶剑全被青龙一股脑儿的幻化出来,不只有形,还有意…… 姬清昼的而色刹那间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为了女人,变出这么多厉害的剑杀自己? 正在此时,姜如遇在危机关头,也使用出万剑朝宗,这些赫赫有名的剑登时颤动,朝她的方向而来,围在空中,以最精妙的剑阵开始攻击姬清昼的黑刺。 每一柄剑都凶悍无比,彼此配合更是天衣无缝。 姜如遇本尊则在这些剑的保护之下,朝姬清昼刺过去,姬清昼突击了好几招,不是被剑割伤就是被姜如遇刺伤,更被提还有一条青龙被鼓励得万分勇猛,一直在帮着姜如遇攻击姬清昼。 很快,姜如遇发现还是杀不了他。她留下剑阵在此处缠着姬清昼,骑着青龙飞向远处。 …… 姬清昼看着远去的姜如遇和那条青龙,心中大怒,而上升起妖冶的花纹。万剑朝宗这样的剑阵姬清昼第一次见,要他一时想出破解之法还真不可能,但这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看着青龙带着姜如遇跑。 …… 姬清昼登时舍弃人形,变为一条漆黑的魔龙,魔龙的身躯比青龙足足大个三四倍,双眸赤红,他的龙形和清绝的人身实在差别极大。 那些剑刺在魔龙的身躯上,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他就这么朝青龙和姜如遇追击而去。 青龙也感受到身后的力量,其实,它原本就是姬清昼的部分力量,龙除了性/淫之外,更加崇尚强大的力量,现在,它知道自己早晚都得回去。 青龙带着姜如遇,停在一个小山峰上,有花冠树木的龙角仍然漂亮清新得不像话。 他把腹部一直在流血的姜如遇放在山峰上的石头上,如灯的龙目端详着她。 姜如遇一直在流血,大地之力一直在不断修复她的身躯,可是姬清昼的黑刺非常古怪,这点伤口无论怎样也好不了。 青龙想一想,龙身弯折起来,眼见着,它其中一块鳞片慢慢竖起来,粘连着血肉。 姜如遇脸色苍白,她见青龙如此,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她阻止它:“我没有大事。” 如今只是确然受了一些伤,夺宝哪儿有不受伤的,姜如遇对青龙道:“……刚才给你花,并不是求偶,那是大地的力量,不是我的力量。” 青龙当然知道,但是谁说没有大地的力量,它就不会心动。龙从来都擅长于抢夺、侵略,并不特别喜欢被追求的情感。它当然喜欢自己喜欢的。 它喜欢她,一朵花就有用,它不喜欢她,就算姜如遇磕破头都没有用。 青龙拔出自己身上那块最坚硬的护心龙鳞,放在姜如遇身上,融入她的体内。继而,依依不舍地朝姬清昼的方向飞去。 龙崇尚力量,他是姬清昼的部分力量,自然要回归本尊。 姬清昼以龙身飞过来,正好看到青龙又做下这样的事情,护心龙鳞……它身上的护心龙鳞是他本体护心龙鳞的四分之一。 这四分之一大小的护心龙鳞,足够姜如遇在水系神魔兽而前横着走。 魔龙漆黑的龙鳞因为愤怒,已经开始闪现红光,遇见青龙,他一尾巴抽过去,显然要去找姜如遇拿回自己的护心龙鳞。 一直打不过姬清昼的青龙却盘亘在他而前,如山一般挡着他:“你一定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由神龙变为魔龙会影响你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真以为你无欲无情?” 姬清昼果然顿住,他不得不顺着这话思考…… “是你离开孤太久,被天性所迷。”姬清昼冷冷道,“不过,看在你知道回归本体的份上,孤可以不拿回护心龙鳞,但下次……她早晚会来求孤。” 青龙慢慢化成青光,被姬清昼收回体内。 一朵小花落在姬青昼身上。他的龙角也随之变成由花冠树木所做的龙角,散发阵阵清香。 他浑身僵硬,显然不能接受魔龙身躯上顶着这样的龙角,赶紧变换回去。 姬清昼远远看了姜如遇一眼,她过得并不好,哪怕有护心龙鳞,也已经成了一个血人。现在姬清昼正在气头上,连完成血契都不想,转身离开。 第35章 火云破春寒十一她害他母亲! 姜遇坐在山顶的石头上,  遥望远处魔龙威压。 果现在魔龙过来,她伤重难愈,恐怕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她腹部那条伤口连大地之力都没能完全让它愈合,  仍然在淌着血,  直到青龙送了一片龙鳞给她,  那种不断失血晕眩感才得以缓解。 远处魔龙威压渐渐消弭,看样子他不打算过来。清风里,青龙意也并没有消失,  而是和魔龙意混合在一起,飘向其他地方。看样子,他们重归于好,青龙说服魔龙不追究此事? 青龙会没事吗?姜遇对和自己并肩作战青龙有着担心,却又自嘲,她和青龙拼尽一切才能逃出来,现在她拿什么去担心青龙和魔龙回去后的处境。 姜遇现在安全了,  尽管安全,姜遇现在仍然一阵后怕,她去抢夺大地之力举动实在是太冒险,  原本她远离『迷』雾妖村,却选择了相信血脉指引。 姜遇内视自己身体,  大地之力到她身体里,  变成一株纤弱的植物,  这植物叶片却是澄黄『色』,  花苞也非常小……它在修复自己身上伤,可是收效甚微,连魔龙刺出的口子都没办法完全修复。 这大地之力究竟还有其他什么作用? 姜遇知道魔龙都要大地之力一不是凡品,可如果眼下她无法使用的话,  就不值得为这样的机缘搭上也许死在魔龙手里风险。修真界有太多机缘,但是每个修士必须酌情抢夺机缘,不能明明是凝丹期实力却去抢真仙境机缘,既危险又没大用。 一切还是循序渐进为好,看来以后哪怕是血脉指引,自己也斟酌三,别再碰到这种情况。 在姜遇以为这大地之力只有以后才能发挥出威力时,她目光一凝,环顾自己体内,她的经脉…… 姜遇之前废去修为,经脉几乎全损,那些经脉就像是有了破漏江河,根本无法储存灵力,渐渐枯萎,可现在有了代表生机的大地之力,其中一条经脉离大地之力最近,已经从原来枯萎的模样变得有了一丝生机。 这一刻,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出姜遇心中的激动。 知道,为什么说被废修为后的修士几乎断绝修习可能『性』,一是因为经脉法储存灵力,二就是因为长久不用的经脉会渐渐变成死脉,和凡人异……现在有了大地之力生机冲刷这些经脉,姜遇经脉就还有转机。 果大地之力在她身体里待得更久一些,几十年、几百年下来,也许她经脉还能复原。 这恐怕就是姜遇凤凰血脉一指引她拿到大地之力原因。 思及此,姜遇也坐不住,山巅风大,她清寒眼眸里却始终含有坚光。她要回玄阳宗,细细参悟体内大地之力应该怎么用。 姜遇从陡峭山巅慢慢下去,正待下到半山腰,就察觉到整个『迷』雾妖村都在被攻击。 同时,她感受到了白欢意。 白欢带着救兵来了! 姜遇咳嗽几声,救兵来了好是好,但从他们久久法进来的举动看,他们找不到『迷』雾妖村入口。果这还是之前那个小小的『迷』雾妖村,姜遇能够快速释放自己意,可现在『迷』雾妖村扩大了不知多少倍。 她得想个办法……希望师尊跟着来了。 『迷』雾妖村外,宗贤和一众长老腾于空中,宗贤面前摆着一口黄钟大吕,这钟古朴沉重,撞在前方的山坳处,回音阵阵、余音不绝。 宗贤听了好一会儿这大钟声音,这大钟散发出的音波照理应该进入这片山坳的每个角落,等到回音回来时候,他就能找到那个所谓『迷』雾妖村究竟在哪儿,可是,没有…… 眼前青山一片祥和,看不出丝毫凶险。 松筵峰主不禁沉下脸呵问白欢:“你到底有没有带错路,出事是这片地方?” 白欢谦卑回道:“弟子绝对没有带错路,就是理山一带。”她眼尖,觑到一处石头上布料后指着那里道:“弟子也怕弟子走错地方,所以弟子出得『迷』雾妖村后,便撕下弟子身上一截衣服压在石头底下便于弟子认路。” 松筵峰主弟子姜扶光失踪,他正在气头上,看白欢这副模样就来气:“这么多人进去,你修为在里边不算最高,法宝也不算最多,底牌更不可能有她们多,怎么偏偏只有你一个人逃了出来!” 松筵峰主咄咄『逼』人,白欢咬紧牙关,生受了这刁难:“是灯月峰的遇师妹用异火救我出来,后来,遇师妹却不知为何,又回了头去,至于丹师兄他们因故并没同我们一路,弟子也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白欢不敢在松筵峰主面前说对姜扶光不满,三言两语把分队事儿带过去。 宗贤横了松筵峰主一眼:“够了,你弟子没出来,也没必拿别人弟子撒野!” 松筵峰主倒不敢对宗贤放肆,道:“宗主,我也是太过着急,这次里边的弟子可非同小可啊。” 丹流是丹家的金宝贝,二百骨龄凝丹巅峰,丹法双修身具红莲净火。薛归宁薛红羽外家是修世家水家,父亲也是玄阳宗长老,姜扶光更是家世了得,哪怕姜遇,也是天南姜家的人。 这么几个人果在同一次任务中丧生,他们背后的家族怎能善了? 宗贤何尝不知:“本座知道,让玄阳宗宗内阵修长老前来这里,看看能不能看出一些端倪。” 灯月峰主在一旁急得嘴里起泡,他让徒弟出门最好带些灵石回来,现在却有可能连徒弟都回不来,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等到玄阳宗阵修到了,里面的人还能活几个? 灯月峰主懒得理松筵峰主在那朝人撒本事,他展开自己意,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姜遇身上那独特的意,有倒是有,但是实在是太缥缈,像是被人刻意遮掩了一样。 蓦地,灯月峰主现五百米开外一处石头拐角处,有一株奇怪的植物。 这植物叶宽似羽,远远望着令人有些眼熟,灯月峰主扑过去,他越走越近,赫然发现这株植物顶着是个人脑袋,从模糊五官人样来看,有些像他大徒弟。 灯月峰主当然不会以为他那大徒弟好好在灯月峰种着,会跑到这儿来……那么,全天下不可能有和他大徒弟一样的植物了,制造出这株植物的显然只有看过大徒弟另外一个人:姜遇。 灯月峰主一颗心渐渐震颤起来,他顺着这株人头植物看过去,果然,这株植物上还有另外藤蔓叶片,全顺着一个方向指去。 他大喜,朝宗贤等人招手:“这里!我们往这里走!” 不等宗贤等人跟着过来,灯月峰主便朝前方跑去。他一点也不等其他人,本来要惹来抱怨,但因为他惯常都是这种不三不四『性』格,倒也没人说什么。 一行人顺着姜遇用大地之力制造出的藤蔓走,成功到达『迷』雾妖村。 他们都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在外面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一进里面就知道别有洞天。丹流师尊光峰主感受到红莲净火,第一时间朝宗贤拱手道别,继而飞奔前往丹流等人的方向。松筵峰主等人随之跟上。 宗贤看他们离开,也没阻止,只再吩咐几个长老和他们一块过去,他则带着另外长老跟上灯月峰主脚步。 在白茫茫大雾之中,灯月峰主看不太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姜遇意,他奔过去,离姜遇越近,就越看得清楚她现在的状况。 他这个徒弟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身上、手上全是伤口,小腹处血更是发黑,宛从血水里捞起来的一样。她坐在那里,在白雾之中如同一朵绝美的山茶花,过往剑修的冷淡锋锐好似都减轻不少,艳而冷。 姜遇五官旖旎风情,素日的冷淡让别人不敢轻视,现在那被压着艳『色』好像一点一滴冒了出来。 他道:“徒弟呀!” 怎么就被揍得剑意都变少了? 姜遇浑身无力,眼前阵阵发晕,提醒道:“师尊,捂住鼻子,别看那个植物,上面有类似魅『惑』力量。” 姜遇没有多灵力,她完全用的是大地之力来变出那像师兄植物,可是大地之力变幻出的植物会带着繁衍、魅『惑』力量,这就是灯月峰主觉得姜遇变得不那么冷淡原因。 灯月峰主受到提醒,赶紧照着姜遇说法做。 他豪气干云地道:“谁揍你,为师这就去为你报仇!” 不只他,就连宗主和其余长老都来了,这个『迷』雾妖村里什么妖兽能那么猖獗,他今日一它好看。却不想,姜遇用最后的力看他一眼,眉眼清冷坚:“不,快跑。” 这是她最后的力了,她变幻出的植物横跨『迷』雾妖村里外,那植物是姜遇控制着大地之力按照大师兄模样一点一滴制造而成,一丝错漏都没有。这已经耗尽她所有心力。 姜遇也撑不住,眼睛阖上失去意识。 “徒弟、徒弟……”灯月峰主拍拍姜遇,见她确实醒不来,忙拿出一粒丹『药』放在她嘴里,宗贤这时候也走过来,道:“她说得没错。” 宗贤环顾四周,这个古怪的地方几乎囊括了好几条山脉,诡异至极,连他在里面都不能视物,恐怕背后的黑手修为不在他之下。 宗贤道:“今我们在别人地盘,打起来恐怕占不了什么上风,不意气用事,先把活着弟子救出去说。” 他见到姜遇身上血和斑驳的伤痕,已经不抱太大希望。 连姜遇都在这个『迷』雾妖村里折成这样,其余弟子该如何?哪怕是宗贤,都只能说尽量带走活着弟子…… 另一边。 化蛇身边站着一个面容上有黑纹的玄蜂,丹流、薛归宁、薛红羽和姜扶光都被牢牢地绑在四根黑柱上。 『迷』雾妖村里是没有这样几根黑柱的,所以,这些黑柱其实是由玄蜂召唤出的小毒蜂凝聚而成,小毒蜂们铺天盖地发出嗡鸣声,挤做一团,就如同几根黑柱。 原来,这是因为丹流心死,不愿意再用红莲净火来帮助化蛇玄蜂提升实力,便被玄蜂把他们四人绑在了这儿。 化蛇硕大的蛇头飞到丹流旁边,吐出蛇信:“不把火吐出来,我们就杀了你和你朋友。” 丹流道:“难道我给了你们火,你们就不会杀他们?你们妖邪,满嘴谎言!” 玄蜂阴森森道:“但我们可以给她们一个痛快的死法,而不是……” 他打一个响指,那些小毒蜂一个个地钻入薛归宁薛红羽等人的衣服,在衣服里面蛰咬他们的肉。小毒蜂毒『液』让人又痛又酸,最恐怖是还心理上压迫。 她们根本不知道一会儿会有多少小毒蜂钻进来。 薛归宁浑身都快被咬成紫红『色』,他还不算,更恐怖是薛红羽,薛红羽那张俏丽的脸蛋慢慢发生变化,变得苍老比,眼歪眉斜……美貌不。 玄蜂对丹流道:“我这几万只毒蜂,每一只的毒可能都不一样,这位姑娘中的恐怕是让人失去青春的毒。她还算运好,等到一会儿,还有更恐怖毒一一施加在你们身上。” 化蛇在一旁惊得蜷起尾巴尖儿,玄蜂不愧是玄蜂,毒得命。 他用神魔兽的语言道:“玄蜂,你好歹毒。” 玄蜂睨他一眼:“我不歹毒得不到红莲净火,你能助我觉醒?” 丹流眼睁睁看着薛红羽遭罪,薛红羽浑身发抖,越抖,毒蜂蛰咬得越厉害,她控制不住害怕,哭得不断绝:“丹、丹师兄……别管我,别给他们火!” “嗤。”玄蜂冷笑,一只毒蜂顺着薛红羽喉管爬进去,薛红羽登时发出凄厉惨叫。 薛归宁不断挣扎,丹流也道:“畜生!我不给你们火,你们冲着我来!” 化蛇拍拍丹流肩:“按照你们现在的说法,我们确实是畜生。” 现在他们不都管上古神魔叫上古神魔兽??兽就是畜生。 丹流没心情和化蛇开这样的冷笑话,他陷入痛苦和自责之中,另一根柱子上被绑着姜扶光却受不了了。 她亲眼见到薛红羽何花容不,亲眼见到那只毒蜂何飞到薛红羽肚子里『乱』窜,姜扶光怕了。 她怕一会儿自己也碰上这种毒,这样的折磨比死还令人难受。 姜扶光怕了,她周身胆在毒蜂面前溃不成军,一往前勇是要付出代价的,谁不想安逸一点?姜扶光眼中泪光闪烁:“不,不,别再蛰我了……” 她鼓起勇道:“两位大人,我知道怎么才能让丹师兄心甘情愿用火。” “姜扶光!” “扶光姐……”薛红羽怕姜扶光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大声想要阻止她,又惹得毒蜂在自己肚子里『乱』窜,出痛苦的惨叫。 这惨叫声更让姜扶光心抖,她更加坚,心里惭愧根本抵不过恐惧,道:“两位大人,丹师兄年轻盛,才不愿意向你们低头,我、我知道怎么让丹师兄低头。” “哦?”玄蜂和化蛇对视一眼,没有半点掩饰自己鄙夷。 他们虽然折磨薛归宁丹流等人,但是倒也叹服这几人的骨气。相反,姜扶光这样的人,论是在修界还是在月魔界,都是被人所唾弃对象。 就像是一条狗,不忠狗谁会?谁都怕它忽然咬自己一口。 姜扶光不是没看到这鄙夷,但她现在根本回不了头,哪怕知道这两个妖魔恐怕看不上她,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姜扶光道:“丹师兄家中……” “姜扶光,你住嘴,你有没有良心!”丹流暴怒,“我多少次对你施加援手,你在水牢时谁去看你给你丹『药』,你今日如此背信弃义……” 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化蛇封住,恨得额头青筋暴『露』,却一点法子都没有,化蛇示意姜扶光继续说。 姜扶光脸颊热辣,不知是羞愧还是什么,她强自镇:“丹师兄,我这也是为了我们所有人好,你一个人不妥协,受苦的是我们所有人。为了你傲气,我们就活该受苦吗?” “你朝妖魔献策,不怕妖魔强大之后杀你亲族好友,践踏人族尊严?”薛归宁怒喝,他嘴也随之被封住,只能发出呜咽声。 薛归宁在这一刻想起一句话,有骨气修士不能说话,奴颜婢膝小人却可以,因为小人会谄媚,会卖利求荣。 他痛苦无比。 姜扶光则道:“二位大人修为超绝,知道,丹师兄生母和家中有嫌隙,一个人住在中陆饶顺一个巷子里,没有太多人服侍,二位大人果用她来劝说丹师兄,恐怕才能成功。” 丹流眼中已经遍布血丝,这个消息……这个消息也是他告诉姜扶光,没想到姜扶光在今日把此事献给妖魔来威胁自己。 化蛇和玄蜂也啧啧称奇:“你倒比我们魔,更像魔。” 姜扶光不敢领这赞誉,正要讨赏,让化蛇玄蜂二人将自己放下来时,天空中飞来一道长剑。 松筵峰主大喝:“大胆妖魔!还不快快受死?” 玄阳宗救兵来了。 薛红羽眼中含着热泪,拼命转头望向他们来的地方,化蛇和玄蜂嗅嗅味道,并不把松筵峰主放在眼里,然而,他们识海里忽然响起一道清冷出尘声音,姬清昼道:“别恋战,走。” “……”化蛇玄蜂二魔完全听命于姬清昼,不敢违抗他命令,化蛇拍拍尾巴,想要卷走丹流。 丹流师尊也在这时赶到,一柄拂尘化作万千雪丝,密密麻麻地缠住丹流、堵住化蛇卷丹流路。 化蛇和玄蜂现在毕竟没有苏醒,不过只有血脉级实力,看见这么多人来,姬清昼又不许他们恋战后,只能放下丹流离开。 光峰主这才冲向丹流,一拂尘轰散那些小毒蜂:“流儿!流儿!” 赤霞峰主等人则奔向薛归宁薛红羽。 这些修真界天之骄子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赤霞峰主抱着薛红羽,她是个女法修,感『性』一些,见到薛红羽今成了这样苍老容『色』,抱住她泣不成声:“红羽……” 薛红羽只是哭,赤霞峰主以为她在担心自己脸,忙道:“师尊一找医修找丹『药』治好你,你别怕。” 薛红羽不是怕,只是伤心,这算是她人生中经历第一次真正的生死劫难,就碰上同门背弃……有几个人被姐妹背叛之后还能有强大心脏,薛红羽今心刀绞。 光峰主则看丹流眼里似乎蒙了一层阴翳:“流儿,你怎么了?” 丹流抬头,朝光峰主看了一眼  ,他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师尊……”光峰主从未见过丹流这副模样,正要细问时,丹流却一把推开他,燃起红莲净火朝姜扶光而去! 红莲净火如同肆虐火蛇一般,冲着姜扶光命门,他是真姜扶光命! 这一切变故生得太快,别说光峰主,就连松筵峰主都没反应过来,姜扶光被红莲净火烧了个正着,这火焰扑也扑不熄,让她受尽痛楚,在地上一直打滚想要扑灭这火。 姜扶光靠着出卖队友想换来少受罪,今在红莲净火的吞噬下,这罪却是一点没少受! 她清丽的面容布满痛楚,汗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同地上泥土一起打混。 任谁也没想到丹流被救下来后会先朝同门『操』戈,松筵峰主一剑朝他刺过去:“你疯了?!” 丹流现在却连松筵峰主面子也不给,用红莲净火格开松筵峰主这一剑,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下了死手。 丹流恨,果那两个妖魔去找他母亲,他母亲没有住在丹家大本营,那会生什么?他杀了姜扶光。 “流儿,你!”光峰主根本不知道生了什么事,见丹流行为有异,不得不一掌打晕丹流。 “快、快救人……”他哆嗦着嘴道,众人看着在地上打滚姜扶光,都犯了难,被红莲净火所烧,能拿什么来救? 第36章 火云破春寒十二你哪儿管别人的死活,…… 红莲净火威强大,  姜扶光被红莲净火缠上,很快疼得叫都叫不出来,在地上蜷缩成一只弓腰大虾。 松筵峰再有万般手段,  也只是一个剑修,  让他现在一剑了结受苦姜扶光简单,  可让他扑灭红莲净火不伤姜扶光命,他做不到啊。 松筵峰和光真峰都擅长战斗,不太擅长救人,  关键时刻,是赤霞峰站出来。赤霞峰轻轻将薛红羽放在地上:“我来试试。” 赤霞峰云鬓高挽、淡扫娥眉,是个气度高华法修。她凝神细看在地上打滚姜扶光,心自己法术没办法扑灭这红莲净火,她只能试试张符篆。 赤霞峰拿出一张深青『色』符篆,手指并拢,在符篆上画了一个图案,  红唇轻启:“去!” 这符篆紧接着飞向姜扶光,如同一颗透明雨滴包裹在姜扶光身上,红莲净火将这雨滴也给烧红,  在雨滴摇摇欲坠、将要破碎之前,红莲净火终于光华暗淡,  不甘心地被扑灭,  在它消散一瞬间,  这雨滴也随之完全裂开。 不愧是红莲净火,  赤霞峰这符篆连她都只有一张,这符篆乃是金符宗宗闭死关前留下一张符篆,赤霞峰和他有缘,他才将此符篆赠给她。此符篆里封印了黄泉无根水,  正是因为黄泉无根水也声远扬,赤霞峰才这张符篆来救下姜扶光。 见姜扶光身上没了红莲净火,松筵峰忙给她塞了几颗救命丹『药』,等姜扶□□息稍稳,他才深谢赤霞峰:“多谢师妹舍宝相助,今后师妹如有得上师兄地方,师妹尽管开口。” 赤霞峰虚受此礼:“师兄言重,宝物来救人才不算辱没。” 她身为玄阳宗一峰之,在这样异变前,哪有不救人道理? 不管怎么说,松筵峰承了赤霞峰这个人情,他又怒目看向光真峰:“师兄,你徒弟做好,如果扶光之后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徒弟绝脱不了干系。” “这……”光真峰也觉得丹流做法诡异,他道:“等流儿醒来,我必细问他,如果真是他不对,我必定让他登门致歉。” 什么叫细问他,看看是不是他不对?松筵峰听这话意思是他徒弟丹流当着众人面红莲净火烧同门师妹,有可能不是丹流错? 什么叫做护短,这是了!松筵峰实际也是个护短师尊,但他护可是姜扶光,当下忍不了这气,想同光真峰掰扯掰扯。 赤霞峰见他们快要吵起来,淡淡道:“这里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有什么是先回玄阳宗再说。” 她直觉此有所不对,按照她观察,丹流向来喜欢姜扶光,他今日举动实在过于反常,包括薛归宁薛红羽两位兄妹,他们同姜扶光关系也一向不错,怎么二人见到姜扶光被丹流险些杀死,两人也没『露』出一点惊慌担心表情? 赤霞峰本想问个清楚,可一来,薛家兄妹受伤都非常严重,别说正常说话,恐怕救治不及时,能落下一辈子病根儿。她到底更心疼自己徒弟。二来,这里确不宜久留。 赤霞峰这话得到所有人赞同,他们当即撤离出『迷』雾妖村。 这次妖村之行此落下帷幕,几位九死一弟子养伤养伤,治毒治毒,一切惊人反常、情感奔涌都暂时隐藏在平静表面下。 直到半月之后。 这半月来,松筵峰请了整个玄阳宗医修来治疗姜扶光身上伤,效果都不容乐观,更令他气恼是,光真峰和丹流毫无表示,丹流个罪魁祸首连一次登门致歉都没有过。松筵峰整个人被蒙在鼓里,丹流不上门来说明原由,他每次问扶光,扶光只道哭,松筵峰看她哭得肝肠寸断,更是问都没办法问起。 照松筵峰『性』子,他真是想直接杀上光真峰,可他再暴躁也道,光真峰和丹流都不是好惹之辈。他今日是要将此禀明宗,看看偌大玄阳宗,会不会包庇丹流。 松筵峰没想到是,他前脚刚离开松筵峰,后脚丹流登上松筵峰。 他故意寻松筵峰离开机会,悄然去寻姜扶光。丹流俊脸阴沉,他伤也并没好全,但是他已经无法再容忍,只要一想到姜扶光所作所为,他辗转难眠。 姜扶光此时正歪躺在床榻上,乌如云,脸如素霜。一滴眼泪缠绵在她眼角,仿佛未干涸过,姜扶光看向自己手臂,她肌肤原本光滑如凝脂,现在右臂上满是坑坑洼洼腐烂痕迹……这是她被条蛇吞入口中,蛇口量朝她半边身子咬过去,蛇嘴里唾『液』带着奇怪毒,让这些伤怎么也没法好全。 姜扶光哀叹起来,这次『迷』雾妖村之行,什么机缘也没碰上,反而差点搭去一条命。 不为何,她本觉得她命运不该如此。 忽地,屏风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姜扶光为是来给她换『药』医修,正从床上坐起来,道:“来吧。” 然而,等来人来时,姜扶光险些魂飞天外。 这,来是丹流! 姜扶光强自镇定,眼里有止不住心虚,她道:“丹、师兄,你怎么过来了?你身上伤好了吗?” “你叫我丹师兄?”丹流脸『色』阴晴不定,“你将我母亲消息给妖魔,也配叫我师兄?” 姜扶光早丹流『性』子高傲直接,也是一次被他这么直白讽刺,她脸『色』通红,有些下不来——姜扶光忽然有些恨,当时关头明明危急得很,怎么所有人都活了下来?如果她道她们能被救出来,绝对不会做样蠢。 姜扶光现在只能厚颜道:“师兄气气,我只关心师兄身体可好?” “丹流冷笑一声,手中红莲火扇一挥,姜扶光胸口一暗藏在袖中弟子玉牌猛地飞出,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丹流朝这玉牌一望,玉牌上光华一闪,显然,刚才姜扶光想这弟子玉牌和别人联络。丹流嘲弄地看着脸『色』煞白姜扶光:“你不是口口声声关心我身体,为何见了我要弟子玉牌?” 他辛辣地讽刺她:“原来你也道你在『迷』雾妖村做令人神共愤,怕别人前来报复你。你出卖队友,让妖蛇去寻姜如遇不够,连出卖队友母亲你都能做得出来,来此处之前,我曾想过,你难道是天比别人少一些情感,能够让你做这种伤害他人而不自情?到现在我道了,你比谁都清楚你做这些恶心,所见我来弟子玉牌。”他阴沉道,“你做一切都是为了你条贱命。” 丹流被姜扶光恶心到口不择言,他现在看着姜扶光无助模样,真是一张柔弱到能激起人保护欲长相,可是,到现在她能一边装傻,一边联系人来救她,她嘴里有过一句真心实意道歉吗?丹流红莲火扇在姜扶光床上一挥,姜扶光手脚登时被绑起来,红莲净火悄悄燃起旁边罗帐。 ……灼热温度烤在姜扶光身上,她惊恐万分,又被绑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面临死亡威胁。 姜扶光这时才是真心实意怕了,她瑟瑟道:“丹师兄……不要……” 一丝丝红莲净火卷上她右臂,她右臂上被腐蚀出坑洞被铐得血油横流,姜扶光怕死亡威胁,她不道自己怎么落到了这种地步,丹流……原来丹流是喜欢她呀。 姜扶光道:“丹师兄,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害你母亲……丹师兄,饶了我吧。” 姜扶光越是求饶,丹流越是心冷,心冷到极点,有一种鄙夷自嘲情感在他心底激淌。 这是他当初瞎眼喜欢人? “姜扶光,不管是妖魔是人,只要握住了你命,你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丹流并没有收红莲净火,冷眼看着姜扶光挣扎。他不会这么轻松杀了姜扶光,他要一点一滴,让她尝尽这种痛楚。 毕竟,姜扶光把他母亲消息出卖给妖魔,妖魔如果找到他母亲,他母亲能够在妖魔手中轻松死去?不可能,丹流不是不经世小孩子,一个美丽女『性』落入无法无天妖魔手中,死只是好归宿。 ……更多,别说妖魔,哪怕是人族修士得到了敌对势女『性』,都会凌/辱她,折磨她,而这,很有可能是他母亲下场!他母亲本来安全无虞,是因为他告诉了姜扶光他母亲消息! 丹流对姜扶光恨意达到巅峰。 姜扶光只为丹流是要折磨死她,她害怕无比:“丹师兄,你不要杀我……我日确做了错,可是丹师兄,些妖魔毒蜂蜇人好疼,我……我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我愿意心魔誓起誓,今后如果我再做任何伤害丹师兄情,让我一修为不得存,让我不得好死……丹师兄,我错了,这几日我想了许多,你确待我好,我不该这么对你,我被恐惧冲昏了头脑。” 心魔誓来誓,足见得姜扶光诚意。 但是丹流并不需要,他只觉得可笑。 他声音是姜扶光从没听过厌恶:“你为你心魔誓多么难得?在做出了样情之后,你为靠着保证再也不犯心魔誓能让人原谅你一切?你到现在,真道你令人恶心地方在哪里?” 丹流一口一个恶心,这让曾经被丹流捧着姜扶光有些无法接受。 她眼泪横流,可是再如何难受,也要面对现在一切,“我、我我不……” 她怎么能亲口说出自己恶心啊,是面对着曾经喜欢自己人!她只做错了一件情,可是时候是死关头,世上有多少人能够在死关头想着别人不想着自己?她只是做了大多数人都会做情,只是……个人恰好是曾经帮助待她好丹师兄,才显得她太坏。 丹流上前扼住姜扶光脖子,掐着把她提起来。 姜扶光出气多气少,只能搜肠刮肚说出自己错误地方:“我、我不该……出卖丹师兄和……丹师兄母亲。” 仅仅只是此吗? “不是我,你能够出卖?”丹流道:“我和薛归宁二人,如果不管你和薛红羽,我们全赶赴,早能离开『迷』雾妖村,为了你们我们耽误自己行程,你凭什么能恩将仇报背弃我们?你道绑在毒蜂上疼,你害怕死,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明照顾你们凶险太大留下来,我们怕不怕!你回了玄阳宗这么久,你有对薛归宁他们一句歉意?你没有,你为什么没有,姜扶光,你为到现在别人不道你些算盘?你打算你不提,别人面薄不好意思提,你能掩盖下你做过这件,继续逍遥自在地活在玄阳宗。” “你哪儿管别人死活,你心中只有自己。”丹流目眦欲裂。 姜扶光心脏一抖,这些,其实都是她不敢深想地方。 她只敢想自己确实不该出卖丹师兄母亲,但是她根本不敢想她对不起人不只有丹流,有薛归宁、薛红羽…… 丹流道:“薛归宁将你从蛇口救了出来,你转头对着害他和害他妹妹人奴颜婢膝。陈师弟也是你害死,有白师妹也一样险些被你害死,姜扶光,和你一队这些人,你一定要赶尽杀绝才甘心?” 此刻,说不准是丹流红莲净火烧得姜扶光更痛,是姜扶光心更痛。 她内心好似被活活剖开,看到自己过往一切,这些……这些她都不大能接受。一方面,她不断给自己找开脱理由,另一方面,她又被这些赤/『裸』卑劣弄得心神俱碎。 姜扶光浑身水分都快被红莲净火烤干,脖子被丹流扼住,她张开嘴,像是濒死鱼一样张嘴呼吸。 救她…… 救救她…… 姜扶光从来不信报应,可是难道她现在要死了吗?师尊离开了松筵峰,祖母没有在这里,姜扶光甚至能瞥见门外火墙。 她懂了。丹流一天都忍不住想要杀了他,他甚至不想挑一个她离开玄阳宗时间,他迫切到当她师尊一离开他要杀了她。 他在门外布下红莲净火火墙,除开师尊外,谁又能够突破这道火墙来救她?她走投无路了,姜扶光后悔,她没有死在妖魔手里,死在曾经爱她丹流手中。 在妖魔面前奴颜婢膝尚且有,在丹流面前,怎么她说什么他都不听。 为什么丹流敢如此?她好歹是上陵姜家人,她祖母是凌火道君啊,人人惧怕凌火道君,丹流怎能如此……然而,姜扶光下一瞬想到,丹流身份比她只高不低。 是几乎供给了修真界八成丹『药』丹家,丹家原本有返真期道君,可怕是,因为他们丹『药』,如果他们想,连其余返真期道君也难保不会帮助他们。 这种情况下,祖母她们真会为自己出头吗?姜扶光不道了,她只是下意识想到当初姜如遇在上陵碰到一切,时她们上陵姜家底气来源于她们比天南姜家厉害,所有恃无恐,等到现在丹家成了高高在上家族,难道她要比姜如遇更加凄惨? 不…… 她不要。 有些人是这么古怪,面对比自己更强强者欺辱自己、杀害自己时,她恐惧,连怒气和反抗都升不了太多,因为种畏惧已经磨平了一切。可如果是想到对别人恨,她心里则又出了攀比勇气。 姜扶光不想落得比姜如遇不如下场,她努伸出手,强行想扯开丹流如铁钳一般手臂。 倏忽,房梁不断颤动,一柄长剑自天而降,将房顶捅穿,心神不宁返回来松筵峰一剑刺向丹流喉咙,迫得丹流回防。 丹流杀招被打断,姜扶光惊天动地咳嗽起来。 松筵峰怒骂:“丹流,你竟敢残害同门!我看今日谁敢保你,随我去见宗。” 丹流杀招被打断,恨意弥漫地看着松筵峰,他一扇打飞房里燃着油灯,灯油流在地上,被烛火点燃,丹流红莲净火火息再助长这火势,瞬间,松筵峰被大火点燃。 “你!好狂妄小子,随我走!”松筵峰下意识想扑灭火,可哪怕只有红莲净火气息火,他也根本扑不灭。这天下异火实在太可气,松筵峰心中气怒无比,他修习多年,能杀得了丹流,仍然对他红莲净火没有办法。 天道不公至此!凭什么这些异火能如此厉害,无视他多年修习? 松筵峰不敢杀丹流,只能任由火海吞噬自己山峰。姜扶光身上被红莲净火都烤出了油,松筵峰将这些日子医修给姜扶光治疗『药』喂给她服后,勒着丹流朝宗贤所在凤首峰走去。 凤首峰,玄阳宗历代宗所居之地。 凤首峰说来也奇,这里灵气不比其余峰浓郁,可奇怪是,历代宗修习速度也并不比其余峰峰慢。凤首峰到底有什么古怪之处,连历代宗也不道。 第37章 火云破春寒十三丹流之怒 丹流双手缚,  却一点儿狼狈见,冲天的火光将松筵峰席卷成一幅火画,引来火光吸引的弟子们仆后继想要扑灭这火。 很快,  他们发现无论是水系法术还是真正的井水,  都办法消灭这火。他们瞬间明悟,  这火恐怕同丹流有些关系,再看松筵峰主领着丹流和姜扶光怒气冲冲飞天而,这些弟子多少也能道这里边恐怕有些说清的官司。 既然是扑灭的火,  又只在松筵峰转,这些弟子歇了瞎忙救火的心思。哪怕是松筵峰的弟子,也敢贸然闯入火海去拿自己的东西,他们只能睁睁看着这座巍峨青翠的山峰在火光中付之一炬。 松筵峰主在云层里看见自己的心血毁,气得心海翻涌,他再看自己怀中的姜扶光,姜扶光浑身灵息紊『乱』,  一见是在受苦,医修的『药』顶多只能恢复姜扶光红莲净火灼烧的肌肤,护住她的心脉,  但红莲净火的霸道又岂是这『药』能抵的,姜扶光该受的疼还是得受。 松筵峰主爱徒心切,  本舍得姜扶光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这么奔波,  但这一趟必须得跑。丹流连着两次对扶光出手,  到了这份儿上也丝毫有悔意,  如果宗主再出手责罚他,他指定还有第三次、第四次加害扶光的举动!松筵峰主运气好能护姜扶光两次,他能每次都护住吗? 松筵峰主越想越气,待到了风景优美,  如同叠翠流金般的凤首峰,又正好碰上赤霞峰主。 赤霞峰主是来朝宗主求『药』治薛红羽的,见到松筵峰主来,正要上招呼,却见松筵峰主步履匆忙,根本来及理会她。她发了什么事,只得按心口的狐疑,跟着松筵峰主去。 松筵峰主见主殿大门敞开,心宗贤正在待客。他暗道越是待客越好,人越多才越公正呢,免得宗主包庇丹流。 思及此,松筵峰主一边踏步走进去,一边气沉丹田,提声道:“宗主!有人光天化日之屡屡残害同门,视门规道义如无物,宗主再拿此人,如何肃清本门门风?” 他气冲冲走进去,却赫然发现除了坐上首的宗贤之外,还有几名长老峰主也在此地,其中赫然有丹流的师尊光真峰主。 光真峰主朝松筵峰主身后的丹流望了一,见丹流无事后,一副老在在的模样。 “流儿,你过来。”光真峰主以拂尘雪丝切断丹流手上的捆仙索,要唤丹流过去,松筵峰主更气,一把按住丹流。他见光真峰主提在此,心道难道是光真峰主同丹流窜通好了想要恶人先告状? 诚然,光真峰主能得丹流拜入座,他在玄阳宗的地位首屈一指,但松筵峰主也并比他差多少。松筵峰主管光真峰主说了什么,他只道姜扶光身上红莲净火烤灼出的伤是最直白的证据。 松筵峰主急切对宗贤道:“宗主,光真峰的丹流几次三番残害我的弟子,我今日正要找宗主你谈此事,想他见我离开松筵峰,又偷入松筵峰杀我的弟子,宗主,此人如此残害同门,如果加以严惩,之后玄阳宗弟子人人效仿,玄阳宗风气何存?” 松筵峰主朝其余长老们望去,试图寻得众长老的支持,然而,光真峰主却冷哼一声:“残害同门?师弟,你说反了,依我看,是令弟子残害其余同门才是。” 光真峰主那日虽晕丹流,是因为他道到底发了什么,之后丹流同他商议计划,他了解一切后,只鄙夷姜扶光,更是全然偏向了自己的得意弟子。 玄阳宗诸峰峰主长老之间,彼此若无嫌隙都以师兄弟相称,虽然他们并师承一脉,但都是道门子弟,彼此又都是玄阳宗的人,这样称呼才显亲厚。 松筵峰主看他倒一耙,气怒无比,他此时已然觉得殿里气氛对劲,他怀里的姜扶光红莲净火烧成这副模样,居然有人面『露』忍,更有人让丹流跪,这在松筵峰主看来,是他们都要包庇丹流了! 松筵峰主气得口择言:“我的弟子在重伤之中,怎么可能残害得了丹流?丹流乃是凝丹巅峰修为,我这弟子有多少修为。你们一个个对我弟子身上的伤视若无睹,对丹流轻轻放过,是怕了丹流背后的丹家?我论你们怎么想,今日,若让丹流血债血偿,此间永无宁日!” 赤霞峰主也明白怎么会这样,在她了解来,宗主虽然也礼遇各世家,但会全然看世家的脸『色』,如果丹流真的做这种事,宗主怎么可能一点管? 赤霞峰主见松筵峰主气得狠了,有心圆场,道:“师兄,我来看看扶光。” 她看向姜扶光,心中一突,姜扶光实在是烧得太惨。看来皮肤怎么受损,但是赤霞峰主哪里看出来,这是阴火烧灼内体……恐怕里边都烧烂了,只剩表面还完好。 丹流怎么手这么重?赤霞峰主乾坤袋里拿出清凉的『药』膏,想抹在姜扶光皮肤上,让这『药』力浸入里边。 然而,在这时,宗贤忽然发话:“松筵峰,光真峰所说你的弟子姜扶光残害同门是指她和丹流交手,指的是在『迷』雾妖村之内她同妖魔勾结,出卖同门弟子姜如遇的落,再出卖丹流之母,借此威『逼』丹流为妖魔献出红莲净火。”宗贤面无表情,一扫过底的姜扶光,“妖魔想要红莲净火,必定是为增强实力,姜扶光此举实只是残害一二同门,而是弃天大义于顾。” 正因光真峰主提一步来告宗贤此事,宗贤这才有一丝要惩罚丹流的意思。 松筵峰主哪里能想到宗主会这么说,他一瞬间这个消息得手足无措,他的徒弟同妖魔勾结? 赤霞峰主也在听到宗贤此话时一顿,她原本同情姜扶光的遭遇,为她轻柔地上『药』,可在听到宗贤的话时,手中清凉的『药』膏陡然掉落在地——姜扶光同妖魔勾结? 赤霞峰主晓宗贤是无的放矢的人,他能说这话说明这话有九成是真的,赤霞峰主心绪复杂,再见姜扶光那张忍着疼痛的脸,也再难有一丝同情,反而有些微压抑住的厌恶。赤霞峰主的徒弟薛红羽妖魔折磨得红颜变白发,而姜扶光同残害薛红羽的妖魔勾结? 这让赤霞峰主无比心凉,她再了给姜扶光上『药』的心思,将手姜扶光手上拿开。 姜扶光此刻虽痛苦,却是毫无觉。她疼得心脏都如在火烧一般,皮肤表面却因为和内体截然同的温差,风一吹,让她冷得摆子。明明赤霞峰主的『药』缓解了一点她的痛苦,赤霞峰主的温柔软语更是让此刻害怕的姜扶光有了一丝安慰,偏偏在这时,宗贤说了一句话,让赤霞峰主也对她有了意见。 伤病中的人敏感脆弱,更容易多思,尤其是姜扶光。 姜扶光克制住地想,哪怕光真峰主朝宗主说了她的是,她千该万该,她已经沦落至此,宗主何必早提晚提,偏偏在赤霞峰主给她上『药』的时候提此事?他分明是想赤霞峰主帮助自己。 姜扶光一时心冷身冷,痛得摆子,她来此之早来见宗主,丹流等人一定会说出她的所作所为,可是姜扶光得来,她怕有宗主的干预,丹流真会杀她……什么都有命重要,姜扶光早做好质问的准备了,只是她想到,当宗主一口一个她同妖魔勾结的时候,她的心里只有恐惧憎恨,还有缠绵尽的惭愧,她敢面对最真实的自己。 松筵峰主这时也呆愣中回过来,他护短至极:“这……我信扶光会做这等事,扶光出身上陵姜家,乃是正道名门,后又经我的导,绝可能做出这种事!”他一甩袖:“宗主,光真峰一家之言,宗主怎么信了他们?宗主,我们今日该审出的是丹流用火意图杀害扶光的事,其余勾勾结妖魔的事情应该放在之后查,因为扶光伤重法说话,今日如果审这事,岂是宜了他们,冤枉了好人?” 一名白须长老听松筵峰主说这话,他老得弯腰驼背,沙哑声音道:“师弟,勾结妖魔是大事,是你说她可做能略过的事情。”白须长老轻抚胡须,“姜扶光的名字我也听过,可是些日子剑君审出私自占据他人剑灵的弟子?” 私自占据他人剑灵,说的是兰若剑的事了,饶是松筵峰主再想维护姜扶光,也抵赖了这事,他难堪道:“云柏师兄,是她,只是……” 只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如何能混为一谈呢?松筵峰主自觉此话好说出口,云柏长老道:“既然她本有这般品行端的科,师弟,你怎么能靠着所谓家世替她开脱?此事必须地彻查,能姑息。” 松筵峰主道:“这……可是丹流残害同门才具有切实的证据。” 光真峰主道:“师弟,姜扶光若真做勾结妖魔之事,供出流儿母亲的落,这等于正道忠、于同门义之人,说流儿想杀,是天人都得而诛之!他为母报仇何错之有?宗门门规难道凌驾于天大义、伦理纲常之?” 松筵峰主已经在冒冷汗,他心里好像反应过来,丹流和光真峰主早计划好了这事。 可是他们说的话,松筵峰主是半点反驳得,他只能强辩道:“宗主师兄们说得都错,可是扶光身受重伤,昏『迷』醒,依照她现在的身体,她法为自己辩驳,万一造成冤案……” 姜扶光一颗快跳出去的心暂时这话安,对,她现在丹流伤成这样,薛红羽她们也在养伤,她记得薛红羽甚至肚子里进了毒蜂,妖魔的毒可能那么好解。薛红羽她们法作证,现在只要她也继续装睡醒来,能渡过今天的劫难…… 待之后,她传书于上陵,如此才能保命。 姜扶光佯装痛得觉全无,奈何,宗贤冷冷看她一:“她虽是昏『迷』,也是办法能让她立刻醒来。” 松筵峰主大惊:“宗主,这于她身体有碍!” 宗贤眉凝沉:“本门向来重视弟子们的身体,这次『迷』雾妖村之行,受伤的弟子所有伤『药』都由本门所出,这是本门爱惜人才。但!在勾结妖魔的事面,有什么能彻查此事更重要!” 姜扶光错算盘了,如果是一般的事情,她装睡装晕绝对能见成效,可这事事关妖魔大义,姜扶光还是太轻看了“背叛”和“大义”两字,在这种事面,昏『迷』算什么,玄阳宗诸多大能,有一百种方法能让她醒来。 云柏长老在姜扶光身上贴了一张符篆,有这符篆的作用,姜扶光如同雷电一电,当即“啊”一声惨叫来。 这雷电仿佛让她四肢百骸都清醒了一般。 宗贤坐上首:“姜扶光,本座有几事要问你,你可巧言令『色』隐瞒事实真相,更可颠三倒四粉饰太平,你清楚了吗?” 此话带着深沉的威压,碾在姜扶光心底,她办法躲,只能道:“弟子清楚。” 宗贤道:“光真峰主指证你在『迷』雾妖村之内,将已经脱离战场的弟子姜如遇的行踪告妖魔,意图让妖魔再去捉拿姜如遇回来,可有此事?” “……”姜扶光很想说有,可是她望着阴沉站在殿内的丹流,怪她……她见到那么强的妖魔,以为是必之局,所以她说那话时丹流也听到了。她办法狡辩。 姜扶光只能抖着身体:“……有。” 这话一出,松筵峰主大受击,宗贤倒是喜怒辨,云柏长老、赤霞峰主等人脸上都『露』出愤恨鄙夷之『色』。赤霞峰主想到自己用了蕴含黄泉无根水的符篆来救姜扶光,有多心疼自己的法宝救了这样一个人,她道:“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你把妖魔引去杀她,你难道能跑掉吗,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你为何要做?!她如果成功跑掉,还能叫人来救你!” 当然是因为姜扶光见得姜如遇好,凭什么占宜的是姜如遇?姜如遇抱去上陵,养得气质修为容貌三绝,她却在天南受尽苦楚。 姜扶光可能说出此话,只流泪道:“我也想如此,只是她讨厌我,绝可能找人来救我……我们引开了妖魔,她却独自逃,我……我心里气过,我是要妖魔好,我只是气过她还活着。” “冥顽灵!”赤霞峰主失望地看着姜扶光,终于明白了,这个姑娘心胸狭隘,以为人也和她一样。赤霞峰主道:“正是姜如遇送白欢出『迷』雾妖村,让白欢火速找我们救你们……更是她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指引我们来到『迷』雾妖村!你……你实在是把人想得太坏。” 真的是姜如遇 姜扶光心中一震,过她是觉得误会了姜如遇,而是觉得姜如遇终于也学会了装好人。恐怕她想救的是自己,而是救丹流和薛归宁吧! 姜如遇终于学会了利用那张脸了啊。 宗贤看姜扶光沉默,再说第二件:“在你们妖魔绑来时,妖魔需要丹流的红莲净火,丹流肯给,你主动对妖魔说如何才能让丹流范,你供出了丹流母亲的落?” 宗贤语气冷漠,有用一丝责问的语气来指责姜扶光,可哪怕是这样的语气,都已经足够让另外的长老们受了。 云柏长老怒道:“无耻!”他道:“宗主,我管此人家境如何,和玄阳宗有无往来,若宗主重惩此人,我云柏,甘愿辞去玄阳宗长老之职。” 他是此做一个散修,也愿与这样的人为伍。 云柏长老大器晚成,如今外表已经老得能看了,但仍然风风火火,宗贤对他抱有崇的敬意,朝他低头颔首:“云柏长老必动怒,此事,本座必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松筵峰主想说什么,却又法说。宗贤看向姜扶光:“你说,有无此事?” 姜扶光受这么重的伤,还得笔直地跪着。在这个时候她真的怕了,她敢说出自己真做过那种事情,她怕妖魔杀人,朝妖魔低头,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原来正道宗门也是有手段雷霆的时候。 ……姜扶光后悔当初如此做,可是她现在回了头了。 姜扶光有脸面说出实情,一直在一旁冷旁观的丹流则替她回答:“有。”丹流朝宗贤道:“她做此事时,我、薛师弟薛师妹两人有目共睹,宗主如若信,可传薛师弟薛师妹二人来。” 薛归宁和薛红羽正在养伤,尤其是薛红羽,她抬入玄阳宗时的情景太震撼,昔日多么活泼俏丽的姑娘,如今变成了老妪般的模样。 宗贤道:“唤他们来。”他沉『吟』一瞬,“只唤他们,再唤姜如遇和白欢也一同来。” 赤霞峰主闻言想说什么,却又忍住语。她担心薛红羽,红羽到底是一个年轻姑娘,她容貌变换太大,这些日子赤霞峰主都根本敢让薛红羽照镜子,更说抛头『露』面,她怕人如果心『露』出一个异样的光,红羽会大受击。 可在这件事面,赤霞峰主还是选择了让薛红羽出来,红羽有红羽需要承担的责任。 赤霞峰主朝宗贤道:“宗主,红羽的嗓子有些坏,容貌也……她来此,请诸位要问她声音和脸上的伤。” 宗贤等人哪有答应的道理。 姜扶光听说薛归宁和薛红羽二人要来,真是万念俱灰,怎么她走到了这地步?能伤害她的人一个接一个,在这种时刻,她闭嘴言,还有什么用? 如果她现在说话,等到姜如遇来,姜如遇是能亲看到她的笑话? 姜扶光心如刀绞,她再有退路,只能身子弯去,将头抵在地板上:“宗主……弟子当初鬼『迷』心窍,的确做了那件错事,弟子……错。” “错?!”云柏长老怒可遏:“你亲自为妖魔献伤害同门的计策,现在你一句错,能抵消这一切?” 如果说姜扶光只是软骨头,在面对妖魔的时候痛哭求饶,人虽然大看得她,但是也会太过指责。但是姜扶光只是痛哭,她在非常短的时间里已经为妖魔献出具有实施可能的计策,这是背叛修真界是什么? “你的同门、同门的母亲,在你里都是你为妖魔献媚的踏脚石成?”云柏长老道。 “……”姜扶光纵有千万般言语,也无法粉饰自己,她只能道:“我……我并非忠于妖魔,只是鬼『迷』心窍,妖魔屈成招……” 想,姜扶光说此话时,薛归宁和薛红羽二人已接到主殿之中。 一道紫『色』流光飞过,砰的一声击在姜扶光背后,姜扶光摇摇欲坠,当即喷出一口血。 “屈成招?你身上的伤如果叫屈成招,归宁和红羽身上的伤算什么?!” 薛归宁的师尊溯源峰主来,那道武器是他出的,若是松筵峰主在半空给挡了一,姜扶光要受的伤比此刻要重得多。 溯源峰主左边是骨瘦如柴的薛归宁,薛归宁那日只中了剧毒,连本命双锏都碎了一把,他的双锏早炼制过,和他心想通,双锏一碎,薛归宁元气大伤。他右边是薛红羽,薛红羽面上蒙着漆黑的面纱,她的手臂已经恢复正常的光泽,只是脸上仍然有,她那一头黑发也变成白『色』。 薛归宁和薛红羽二人朝众人行礼:“弟子见过宗主,见过各师叔伯。” ……薛红羽那嗓子果然已毒哑,沙哑粗粝,她和薛归宁二人的状态众人都看得出来,姜扶光身上除了红莲净火的伤势,其余伤势比她们兄妹二人轻得多,显然,薛家兄妹妖魔折磨更多。 那么,薛家兄妹尚且朝妖魔献媚,她姜扶光怎么忍住了? 所有人在此刻都已经对姜扶光失望透顶,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朝姜扶光『射』来,姜扶光如坐针毡,她这才看见薛红羽的状况,如果她提看见薛红羽的状况,她无论如何也会说屈成招那四个字。 她怎么说得出口……说出来是笑话。 溯源峰主朝宗贤道:“宗主海涵,这些日子归宁和红羽身中奇毒,我忙于寻人解毒,本早该将此事禀告宗主,却一直耽搁到了今日。” 宗贤道溯源峰主说的是假话,但他此刻也想深究,颔首道:“无事,他们的身体为重。” 宗贤又看向姜扶光,凝眉细思如何处置姜扶光,按照宗贤的脾气,这等吃里扒外临时反水之人,他是容得的。可是难难在姜扶光是上陵姜家家主的独女。 宗贤正思考之时,白欢、姜如遇以及灯月峰主也来了。 姜如遇这些日子都在断炼化大地之力,因为大地之力蕴含的机,她身上的伤全然恢复。有大地机的滋养,她更加肤如凝脂,原本如冰似雪令人难以接近,现在也像料峭冬日中多了一抹新绿,冷淡却太过刺人。 姜如遇身上一点伤有,松筵峰主见姜扶光众人认为是个软骨头,受得苦,可姜如遇身上也半点伤有?他冷哼:“同样『迷』雾妖村出来,怎么你身上毫无伤势?为何妖魔攻击你?” 姜如遇抬,卑亢道:“弟子剑体双修,练体已至十段。” 练体十段,体修的恢复能力是出了名的,可姜如遇这么快已经到练体十段?松筵峰主张了张嘴,要道,姜扶光在天南待了二十年,也才练体两段,他说出话来,宗贤见他迁怒人,道:“本座在『迷』雾妖村见过她,那时她身上的伤同样极重。” 只是姜如遇更加耐。 灯月峰主也道:“松筵峰,你徒弟一点伤恢复十天八个月,允许人的弟子天赋异禀恢复快啦?” ……灯月峰主愧是最有人缘的峰主,一句话同时得罪溯源峰、赤霞峰、光真峰以及松筵峰。松筵峰主懒得自降身份和他辩驳,干脆说话。 宗贤让灯月峰主也闭嘴。 现在姜扶光已经承认所做的一切,该是做出惩罚的时候,可是难难在这判决,姜扶光所犯之错已经罪容诛,可如果真杀了她,她是上陵姜家家主的独女…… 宗贤扶额:“姜如遇、薛归宁、薛红羽、白欢……你们几人各自写『迷』雾妖村之行的每个细节留作证据。”他沉『吟』,“你们放心,你们写这些乃是为了玄阳宗,有玄阳宗为你们作保,无人敢迁怒你们。” 这是他召集这四个人来这儿的原因,姜扶光背后的凌火道君难缠得很,他要处罚姜扶光,一定要留这些人的证据,免得那道君颠倒黑白。 “是。”姜如遇等人答应此事。 宗贤又看向姜扶光:“姜扶光,你已经承认一切,你所犯之错已经足够玄阳宗清理门户,本该至,念在你父辈同玄阳宗的渊源之,本座杀你。” 姜扶光和松筵峰主喜出望外,云柏长老却怒瞪宗贤。 宗贤话还完:“但,以你的品行,已经配做我玄阳宗弟子。今日,本座将你玄阳宗内门弟子中除名,你最多能在玄阳宗斡旋三日,等到能走动,立即山得逗留。”他严厉道:“今后在外,得以我玄阳宗弟子的身份行事。” “宗主!”姜扶光大受击,把她逐出宗门? 玄阳宗是第一大宗门,她玄阳宗驱逐,今后天人如何看她?玄阳宗千年来都有驱逐过弟子。松筵峰主更是道:“宗主,她毕竟是我的弟子……” “是,所以你徒无方,也需惩罚。松筵峰,你的徒弟品行端,偷人剑灵你只一心育,反而多番为她遮掩,到今日她犯大错,也有你的责任,本座罚你闭关三年,三年之内得收徒!” 松筵峰主宗贤一句话给堵回来,他道姜扶光犯的这错,可能正道都法原谅,但…… 松筵峰主道:“她对我行过拜师礼,敬过拜师茶,宗主……” 按照松筵峰主一贯的脾气,会这么忍气吞声,可惜今日的事情,连他都法给姜扶光脱罪。宗贤道:“本座心意已决,这等祸胎留在你松筵峰,等到妖魔抓到她时,她要献出整个玄阳宗向妖魔乞怜时,你一个人能堵住妖魔的胃口?松筵峰,去!” “……”松筵峰主再有多般舍,却也敢在此时真的违抗宗贤。他清楚,驱逐姜扶光,宗贤得人心所向,是他一人能够扭转的。 姜扶光已经满脸煞白,该怎么办,她宁愿再关去水牢,也想得到这样的结局。 宗贤却又看向进了殿中很少说话的丹流,他眸『色』深沉:“丹流,发此事,你为何先禀报于我,而要私自潜入松筵峰?” 姜如遇写字非常快,她已经写好『迷』雾妖村里发的一切,除开夺取大地之力的事情——大地之力连魔龙都想要,姜如遇自然可能老实地写来。 她听宗贤质问丹流,也朝丹流看过去。姜如遇能感受到丹流身上蓬勃的杀气,她大约理解了丹流的所作所为。 丹流倒也藏着掖着,他道:“宗主,弟子先禀告于你,你难道会杀了姜扶光?” 丹流是少事的孩,他出于丹家,看多了宗门与世家的利益勾结。他早看得清楚,他将此事禀报给宗贤,宗贤会厌恶姜扶光吗?会!他会惩罚姜扶光吗?也会,这还是因为宗贤个『性』强硬,像其余惧怕凌火道君威势的人一样。 但是,宗贤会杀了姜扶光吗?答案是会。 哪怕宗贤想,但是宗贤是一宗之主,他只需要考虑个人意志,还需要考虑整个宗门的立场。玄阳宗会做出杀害上陵姜家家主独女的事情?一定会。宗贤最多只能把姜扶光逐出山门。他把姜扶光逐出山门,是在为丹流报仇,丹流此之后若再朝姜扶光寻仇,他了道理。 可丹流的母亲姜扶光出卖,只是这样的惩罚他根本会满意。他的目的是用红莲净火杀姜扶光,他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只能先斩后奏,等到姜扶光后事发,他再禀告宗主自己这样做是为母报仇。 以丹流的身份,上陵姜家根本法真让丹流填命,宗贤更可能真如何惩罚丹流。 有些事,是丹流借着为母报仇的理由能做的,却是玄阳宗宗主在明面上能做的。 丹流深谙此道,宗贤也傻,他的目光看过溯源峰主,溯源峰主垂眸。宗贤心,溯源峰主恐怕也在其中推波助澜,故意提告诉自己此事,是等着丹流杀姜扶光的消息传来,他再来为丹流开脱吧。 他们满足公了,要私了罢了。 宗贤再看向姜如遇,发现姜如遇也有一丝『迷』惘,心她现在也道一切,而且她并未表『露』出一丝赞同。 这些峰主弟子们,一个个都各有各的算。他管理偌大一个宗门,谈何容易? 宗贤叹一口气:“你的想法本座大约道,丹流,你今后算如何办。” 他丹流会会收手,对姜扶光的惩罚已经做出,丹流如果再定要杀了姜扶光,恐怕会太占理。 丹流面无表情须弥玉戒里拿出一封家书,递给宗贤:“弟子会收手,但弟子已征得父亲族老同意,今后包括丹心天盟的一切丹『药』,对上陵姜家的价格将提二成。” 真狠。姜如遇暗中点头,她倒是理解丹流,有人能受此委屈。在和上陵姜家的交锋中,丹流越过分,反而上陵姜家越敢如何。 “……”主殿的诸位长老峰主见丹流拿出这家书,倒是咂舌。 丹家供给全修真界八成的丹『药』,丹心天盟中也有一半是丹家的人,现在丹流直接对上陵姜家提价,之后上陵姜家必须花更多的灵石才能得到和之一样的丹『药』,这相当于在上陵姜家的心脏处吸血。 最可气的是,上陵姜家根本法换人的丹『药』,也可能减少购买丹『药』,因为丹『药』直接关系着一个家族培育人才。 因为姜扶光,上陵姜家将付出血的代价。 姜扶光原本以为驱逐已经是最大的惩罚,想到丹流还有后手,她身子摇晃一,敢想这个事情传到上陵自己会怎么样。丹流……他的家书可能是今天才得到的,这只能说明丹流早在之和丹家联系获得了家书。 他原本算杀自己,,仅仅是杀自己还够,他甚至要在杀她之后再对上陵姜家做这种事,以后每个人提上陵姜家和丹家的恩怨,都会提是因为她姜扶光同妖魔勾结,残害丹流的母亲然后自作自受…… 丹流要让她了还安宁。 姜扶光痛苦地看向丹流,敢相信昔日追求自己的丹流如此决绝,他是爱自己吗?许是她中的意味太过明显,丹流朝她点头:“现在我忽然觉得你活着也错。” 丹流现在已那种人背叛、对母亲的担忧中冷静来,他想到如果姜扶光真了,自己再提价,或许人虽会给上陵姜家出头,但也会对丹家肆意『操』纵丹『药』价格颇有微词,如今姜扶光有,她所犯的错会消弭,丹家对上陵姜家提价师出有名。 活着感受责怪的痛苦吧。 丹流冷冷看了姜扶光一,冲宗贤行礼告退。 姜如遇也有任何看热闹的心思,她也随之行礼告退,她有一个丹流身上获得的想法——丹流之所以这么狂妄,是因为丹家掌握了大量丹『药』,而丹流有红莲净火,是丹家未来的掌舵人。 而她有极冰之焰,大地之力除开机之外,还有厚重感。天南姜家世代守卫黄沙关,武器更新迭代快,所以天南姜家有好些练器师。 也许,他们能试试练器? 第38章 风水轮流转一如果当初不把天南姜家逼…… 灯月峰树影幢幢,  一弯淡黄『色』的月儿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悄悄钻进云层里去,从云雾中再透出雅致的清氛。 姜如遇穿着一身最简洁的『色』窄袖练武服,  月光透过窗缝,  照耀在她的脸上,  倾泻下去的头发也像沐浴着月光。她气质冷淡,如萦绕冰雪,一双素雪般的手正执着笔,  在纸上轻轻勾勒。 案桌旁边摆着几块品质不一的铁,中两块夹杂斑驳杂质的粗铁,另一块则漆黑冰凉毫无杂质的精铁。 姜如遇行动力极强,炼器的打算后去寻几块铁,两块粗铁用来试错,中一块精铁用来炼今日的武器。她面的纸张上画着今晚要炼制的武器纹样,一柄腰刀。 姜如遇对剑的解更深,  她炼剑应该更好,但或许越解的便越不想轻易动手亵渎,姜如遇第一次炼器不选剑,  选择刀。 她召出一些极冰之焰,将冰蓝『色』的极冰之焰凝聚成一把小刀的模样,  左手执焰,  右手拿起一块粗铁,  用极冰之焰雕出基础刀形。姜如遇手中的粗铁越变越薄,  炼器和炼丹一样,火焰越好越利于成品的品质。 极冰之焰够把粗铁中的杂质都烧,仅仅留下铁中的精华,姜如遇手中的粗铁越变越小,  已不再炼制成一把刀,但这时候铁的温度刚好,不再拖延,姜如遇必须在短时间内重新想好将这块铁炼为什么——她手中的极冰之焰一分为数,极细,这些细细的极冰之焰将剩下来的铁分为数百根细长的针。 姜如遇一个剑修,她擅长的战和杀人,现在的第一反应也将这套针用杀人利器,但她思及自己的大地之力,心中一动,登时,姜如遇手腕翻转,将这些初具针形的针再度分割,让它们长短、粗细不一。 同时,她慢慢引导体内的大地之力,在用极冰之焰继续锤炼针形时,再把满生机的大地之力注入这些针的下半。 姜如遇很快发现一个问题,极冰之焰够摧毁生机,在极冰之焰的灼烧之下,这些针里的生机半点都没留下来。她当机立断减少极冰之焰的力量,加大大地之力的力量……虽然每一次锤炼留下来的生机仍然少可怜,但一直往下锤炼千百次,就达到姜如遇想要的效果。 这套针离成品越来越近。 如果别的炼器师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炼器和炼丹一样,都需要一个炉。这炉才提高温度控制火候。但姜如遇的极冰之焰已火中之最,不需要炼器炉也温度霸道。至于控制火候,这正好也姜如遇所擅长的。 她体内灵力不足,因此除开生死攸关的战斗,她都只会用非常少的极冰之焰,可以说在姜如遇到极冰之焰的时候,她就已在学着控制火焰。 最重要的,普通的炼器炉根本没办承受极冰之焰,姜如遇只徒手炼器。 姜如遇见手中这套针已快完成,只差最后一个步骤,她将极冰之焰覆在双手和腿脚上,将那几百根针向自己一抛,这些针马上在她的控制下朝她攻去,继而,姜如遇便以拳头、手肘、腿脚重重击在这些针上,以自己练体十段的硬度和她攻击时的力气给这些针最后一次锤炼。 “砰!” “砰!” 灯月峰上的异动引来灯月峰主,灯月峰主还以为自己这座本就不富裕的山峰要被活拆,他手忙脚『乱』跑到姜如遇的房间,听见里面传来打斗声,推门进入,还没来及动手,就发现自己的徒弟在单方面欺负几百根针。 “……徒弟,你在练体?”灯月峰主挠头道。 “我在炼器。”一根针攻向姜如遇的眼睛,她两指夹向这根针,朝外甩去,再一拳把这根针活活砸扁,动飘逸利落,下手稳准快狠。 “……”灯月峰主一阵牙疼,他不没见过炼器,炼器师都拿一个大锤不断锤炼武器,也不像他徒弟这样。而且他也不看不出来,那些针根本就由这徒弟自己控制,所以她故意设计那些针偷袭她,自己再锤炼这些针的动,她觉趣? 灯月峰主幽幽地看着姜如遇,姜如遇面无表情,哪怕她的动大开大合极具杀伤力,也自带气度高华之感,如高岭之花……难道越这种看起来冷淡话少的类型,越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也对,冷淡话少不爱和别人玩,肯定只自己和自己玩。 灯月峰主咳嗽一声,准备给自己少的徒弟一点个人空间:“恩……那你继续,为师出去看看你师兄。” 他还没来及走出去,鼻尖就闻到一阵异香,像灯月峰的花开,满生机勃勃的味道。与此同时,姜如遇手中那套针完全成型,过这些锤炼打磨,这套针已具淡银的光泽感。 灯月峰主闻闻这套针,这套针上没花香,那么刚才的花香……天生异象? 品质特别好的丹『药』、武器在被炼制而成时就会引发天生异象,这些丹『药』和武器的品质已万中无一,可灯月峰主看着姜如遇手中那套针,诚然,这套针看起来不错,可以灯月峰主的眼力来看,最多达到高阶,远远不到引发花香的地步。 这为什么? 灯月峰主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问,姜如遇沉『吟』一下:“或许因为这套针不进攻类器,而更偏重于治疗。我这次去『迷』雾妖村到一个补充生机的机缘,我将这机缘用在这套针上,这些针长短、粗细不一,我模仿医修治疗时的银针所铸,因为它里面蕴含的生机,它扎入人体时,治疗的效果会事半功倍。” “修真界的器分为进攻类和防守类,但治疗类的器几乎没。我想,正因为这套针填补这方面的空,才引来异象。”那异象并不太出格,只一阵花香,随着姜如遇话音的落下,那道花香也随之进入这套针内。 “这……”灯月峰主闭上眼睛,他感受到花香进入这套针之后,这套针里蕴含的意更多,但具体什么用,他也不知道。毕竟灯月峰主不会炼器。 姜如遇初学炼器,也不知道,两人大眼瞪小眼。 灯月峰主道:“这样,你的情况并不适合拿着这套针去找玄阳宗的炼器师询问。因为够补充生机的机缘并不小,到时候他们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不好回答。这套针既治疗所用,更加适合医修,不算适合你,但它吸收刚才的异象,绝不可凡品,你不要将这套针拿去售卖。”灯月峰主到底更多验,思来想去:“治疗类的器,谁留着都一道底牌。” 姜如遇点头。 灯月峰主道:“既然治疗类的器,只到识货的医修手里,他们才知道这针好在哪里。”灯月峰主看向姜如遇手旁的另外两块铁,“你再用这两块铁炼两套针出来,玄阳宗山脚下就夜市,你玄阳宗弟,在这夜市底下售卖东西会到玄阳宗的保护。到时候,你便知道你这东西究竟好在哪里。” 姜如遇当即答应,灯月峰主看她周身灵光内蕴,显然已灵心期巅峰。 他忍不住提醒:“徒弟,炼器虽好,但你最擅长的仍然剑,不可舍本逐末。你如今已灵心期巅峰,快要进阶明道期,等这几套针炼制完后,你可以闭关冲击明道。” 姜如遇知道,但她现在不冲击。 因为她够清晰地感知到,这次如果自己进阶,绝对不只进入明道期,而会一举进入凝丹期。她早就进入过一次凝丹期,所以不会心境上的阻碍。 这段时间,她领悟到万剑朝宗,到大地之力,体内本就极冰之焰,这么多厉害的天才地宝加持下来,如果不姜如遇脉废去,她的修为早就蹭蹭往上涨,压都压不住。 可,一旦进入凝丹期,涅盘业火会马上降临……连给她修习含阴灵之绝功的时间都没。 她还差一些贡献值才兑换到那些功。 姜如遇现在只压制自己不进阶,这些隐秘之语给灯月峰主说也只徒惹他担忧,姜如遇道:“弟知晓。” 她要再炼完剩余的针,灯月峰主知道她一向主见,他不知内情,也就不担忧,笑呵呵地出去。 姜如遇则继续炼器,这一次,她要再尝试一种方。 师尊教她意的运用,如果意够运用到炼器上呢?她一夜未睡,守着天空中的月儿慢慢变成一轮火红的太阳。 玄阳宗山门,天光一亮,玄阳宗山门就出现一位美『妇』和一中男,二人周边仆人环伺,高手如云,美『妇』身穿藏蓝丝绸,打扮体,腰边佩着一只长剑,连头上的首饰也不乏器,这正上陵姜家家主的夫人,唤周云娥。她身边那位中男正上陵姜家家主姜洛。 长早等在山门,微笑着请求姜家家主和姜夫人进宗门:“二位请。” 长面上带笑,心中打突,上陵姜家的姜扶光被宗门处罚,这时候这二人忽然来此,想也知道不什么好事。宗主也知晓,所以懒和她打交道,派余长来,长就正好摊上这个苦差事。 姜家主没什么反应,姜夫人倒温和:“多谢。” 长在他们旁边引路,姜家主走一截路,忽而沉声道:“贵宗主只让你来接我们?” 长知道他心不满,毕竟姜家主也上陵姜家义上的掌舵人,照理,宗贤哪怕不像接崔涯剑君那般亲迎出去,也要『露』一面才好。可惜他不愿意。 长道:“宗主说,他知道二位贵客来的目的,但那样的要求,他恐怕不好接受,如果亲回绝,又恐怕伤上陵姜家和玄阳宗的情谊,所以,只避而不见。宗主也说,此次我们不可对二位一丝怠慢,如若以后二位再到玄阳宗来,他必定扫榻相迎。” “他倒会做人!”姜家主语气不怎么好。 长笑而不答,玄阳宗在此事上占理的,玄阳宗礼遇上陵姜家,却也不真的怕他们。要怪,就怪上陵姜家出个朝妖魔献媚的女儿。 姜夫人对姜家主道:“你不必为难他,他也奉命行事,我们早些去看扶光吧。” 姜家主这才冷哼,顺着姜夫人的□□下来。 他们来到松筵峰,推开姜扶光住处的大门,就见到姜扶光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姜扶光见二人来此,激动又羞惭地半起身:“爹、娘……你们怎么来?” 姜家主冷脸:“来看你做的好事!”他刚才为什么不敢真要宗贤出来迎接他,就因为他没脸面,他的女儿朝妖魔卑躬屈膝,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命! 姜家主叱责道:“我们平时这么教你的?扶光,你出身正道门,我和你娘的独女,你的一举一动不只关乎自己,更关乎我们上陵姜家,你怎么做那样的事情?” 姜扶光不想自己的爹娘到这里来第一句话居然辱骂自己,而不为自己撑腰,她流泪道:“脸面……,爹,我让你没脸面,可这二十来你根本没管过我,我在天南姜家就只长成这个样,我没姜……我没那个人给你挣脸面,你们要让我二十都待在上陵,我会和今日一样吗?” “扶光……”姜夫人本就见姜扶光身上还好些没好的伤,心疼地拉着她的手:“你小心些,别迸裂伤,你爹只着急些,他事务繁忙,从一大堆事中抽空来看你,并不心底没你。” 姜扶光趴在姜夫人怀里痛哭,这些日她多难受啊,可一个说话的人都没,玄阳宗的人都瞧不上她。 姜家主见姜夫人打圆场,气怒地指着她:“慈母多败儿!这一次她犯下这等大错,我不过说一句,她便又提我们那二十没养她……怎么,因为那二十的事,她就一辈犯错,一辈都人去原谅她?那二十她的挡箭牌吗?那二十她好歹也在天南姜家,衣穿饭吃,天南姜家的功练,她受多少委屈?” 姜夫人哪里不知道姜家主说对,扶光总沉湎在她受的委屈中,她总要一次次扯开之的伤……姜夫人道:“你慢慢说,她总会知道,她现在这样的状况,你指责她,她哪里听进去?” 姜家主便拂袖,不再说话。 他沉默一会儿,道:“我亲自去找宗贤,让他收回成命网开一面,让扶光继续在玄阳宗修习。” 姜扶光一喜,她就知道以她的身份地位,不那么好被赶走的。如果她走,她就千来唯一一个被玄阳宗逐出山门的弟,到时候别人提起她,都会说到她的丑事。 如果她留下来,天长日久不一定不扭转别人对她的印象。只留下来才机会。 谁知,一直维护姜扶光的姜夫人却摇头:“这样不好。” 姜扶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向来溺爱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猛然抬头。 姜家主则道:“这母亲的吩咐!” 姜夫人虽柔韧,她怕强势的凌火道君,此刻为姜扶光,却坚定道:“夫君,扶光犯这样的错,再赖在玄阳宗也没道理,天底下只玄阳宗够修炼,他地方没办修炼吗?母亲不过听说姜如遇也在玄阳宗,她听说姜如遇拜入玄阳宗内门,心里对当初剑君为姜如遇责她的事气,才想要扶光待在这儿样样比过姜如遇。我的女儿,不给母亲用来做这种事的。” 姜夫人虽然爱姜扶光,但她早就觉姜扶光和凌火道君一起想着样样比过姜如遇不好,修士的攀比心失心太重不好事,母亲已返真期,被人捧太久,她哪怕这样的攀比心也已修到这样的地步,可扶光的修炼之途才刚刚起步,她不这样! 姜扶光在姜夫人怀里,幽幽道:“母亲,你怕我在这里比不过姜如遇吗?” 姜如遇除剑意强之外,就一个废人。她怎么可真的比不过她?母亲这么说……还对姜如遇舍不掉的母女情?心疼她? 姜夫人听不出姜扶光的怨怼,她真的见过当初姜如遇右手的天赋多么恐怖,她怕她左手的天赋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她怕扶光失望。但,姜夫人也怕自己直言会令姜扶光不快,她抚『摸』姜扶光的头发:“扶光,母亲想当初的事情过去就过去,姜如遇也没犯太大的错,你没必要和她斗。” 姜扶光眼眸一阴,果然,母亲还在意姜如遇? 姜家主则对姜夫人道:“你别想这么多,我一定要让扶光留在这里。” 姜夫人冷冷道:“如果你真要这么做,以后,我就不会和你一起回去。” 她修为也不低,漂泊天涯也不会死。 “你!”姜家主咬牙,“你真要我把事情说这么明吗?因为扶光的事,丹家的丹『药』对我们全提价,一些供不应求的丹『药』,我们之还和丹家合,丹家会给我们留一些,可现在丹家那些丹『药』根本不会供给我们,族们都在为这个事情生气。我们心底不会怪扶光,可上陵姜家还别人,现在,除我们之外,别人都不欢迎扶光,这种情况下扶光回我们上陵对她不好事。” 那些人暗地里在说扶光灾星,扫把星……连累整个上陵姜家。 就连一些之妒忌姜如遇,表示对姜扶光的欢迎的一些人,也因为姜扶光害他们利益受损,而疯狂咒骂她。 这些事不会摆在台面上,但姜家主总办知道。 姜扶光无声捏紧床被,她清丽的脸上一片忧郁,几乎不敢想别人怎么编排她的。 姜夫人道:“不回上陵,也可以拜在余宗门。玄阳宗宗主并不软,他要决定的事情,谁更改?” 姜家主道:“母亲决定的事情,也没人够更改。母亲要扶光留在玄阳宗。” 姜夫人寸步不让:“你恐怕想多,母亲的确最顶尖的高手,可玄阳宗宗主也返真假境,不比母亲差多少。玄阳宗更四位返真期大,母亲就算再生气,她敢和这四位动手?”她厉声道:“这次丹家做这样的事情,母亲怎么也没更改丹家的决定?” 姜夫人别过脸,把自己的不满说出:“仗势欺人,只欺凌比自己弱的人,碰上差不多的,还讲些道理!” “你……”姜家主说不过姜夫人,他气生烟,“云娥,你真要我把话说那么清楚吗?扶光的师尊已给我说过,扶光的右手……出一些问题。” 他说隐晦,姜扶光却一怕:“我的右手怎么?”她这些日卧病没练剑,不知道自己的右手到底出什么事,她试着一抬手,没问题,可再试着用很大的力气时,右臂一酸痛,让她不不松开手。 “那条蛇?”她的半边身都被蛇咬过,咬的正右边的身。姜扶光面『色』如纸,她的右手要拿剑的啊,如果她的右手出问题,这,这可怎么办? “爹、娘!”姜扶光道:“我的右手难道手筋断?难道和姜如遇一样吗?” 姜夫人也吓一跳,忙搂住姜扶光,同样惧怕道:“到底出什么事?” 姜家主摇头:“倒不断手筋,只你的手臂被妖蛇咬太深,那种古怪的蛇毒全浸入进去。你师尊寻过医修,医修已给你祛除大半的蛇毒,只更深的地方,『药』力没办给进去……也就说,你的右手不做太用力的事,否则就会酸痛。这些天,你状况不太好,你师尊不敢将此事告知你。” 用右手剑的剑修,一用右手就会酸痛该怎么办? 姜家主对姜夫人道:“扶光现在的情况,治,但要找一个真正厉害的医修。丹医向来为一家,扶光正好罪的丹家内定的少主,我怕要么找不到这样厉害的医修,要么……找来别人也不肯为扶光治疗。” 这一刻,姜扶光内心的绝望就像被冰水浇透。 姜家主道:“所以,扶光不离开玄阳宗最好,如果离开,上陵姜家已对她意见颇多,她在上陵姜家恐怕也不会太开心,只去寻他宗门。这种情况下,收她的宗门还多少呢?” 姜夫人闻言也忧愁起来,她接连叹气,只觉坏事一出接着一出。 姜扶光缩在床上思考许久,忽地,她眼睛一亮:“天南姜家!天南姜家的人常受伤,不管皮肉上的还骨头上的,他们常和妖魔战,妖魔身上也毒,他们比别的医修更擅长治这方面的伤!” “吗?”姜夫人和姜家主互望一眼,这算个好消息,可当初上陵姜家已把天南姜家给往死里罪,当初夫人往死里『逼』迫姜如遇,没半点留情,现在他们需要天南姜家搭把手,他们怎么还会帮忙? 姜夫人难受地低头,不让姜扶光看到自己眼里的泪光。 她太难,第一个女儿不自己的女儿,在自己面毁一切。第二个女儿自己的骨肉,也碰到这样的事,姜夫人些后悔,如果当初她不因看到姜扶光身上的伤就迁怒姜如遇,在夫人咄咄『逼』人时鼓足勇气说一句话,也许双方不会结怨结这么死,也许扶光就会多一丝转机。 第39章 风水轮流转二她的清冷疏离像钉子把她…… 夜『色』素凉,  冷风从江面刮过,一弯模糊到几不可见的月儿落在江水中。 这里是玄阳宗山脚。 姜夫人正同姜家主临水惜别,藏蓝『色』的衣料倒映在水里,  同昏黄的月儿、青绿的水草交织在一块儿。姜夫人眼含微光:“夫君,  你去一定劝动母亲同天南姜家的人交涉。  ”她目含担忧地望了眼玄阳宗的山顶,  那里同天光相接,光晕未明,正是姜扶光所在的向。 “一切当扶光为重。”姜夫人亲密地执住姜家主的手,  姜家主拍拍她的手,示安慰:“我尽而为。” 他名义上是上陵姜家的家主,但上陵姜家际掌权人是他的父亲虚夜道君,虚夜道君常年游历在外,又成了他的母亲凌火道君说了算。 姜家主忧心忡忡,怕自己的母亲太倔,不想在地停留太久,  对姜夫人道:“你在地照顾好扶光,等我的消息。” 他带上一半的能人护卫,浩浩『荡』『荡』渡江而去,  隐没飘飞于云层里。 姜如遇刻也在玄阳宗山脚,玄阳宗是修真界第一大宗,  玄阳宗附近的城镇也自然更安全、更繁华。因,  玄阳宗山脚有一个灵市,  论是散修还是玄阳宗弟子,  都能在买卖东西、交换有。 这是姜如遇第一次支摊卖东西。 往修士如织,姜如遇不可能毫不紧张,论在上陵还是天南,这都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但快,  她那一丝紧张就随着她的观察而消失——在灵市里穿行往的人都为了能淘到不错的法宝、丹『药』、符篆。姜如遇的眼看,这个灵市上的买家眼光毒辣的居多,好一些的法宝论卖相价格如何,摊位面前总聚集更多人。 姜如遇复又从容起,她相信自己炼制出的针。 姜如遇的摊位支在一棵玉兰花树,白『色』的玉兰紧紧咬在树上,盛开到极致的花瓣更容易被风吹落,带着清新温柔的香氛飘落而,落在姜如遇的肩头。 她孤冷地站在那里,玉兰花的万千温柔在她周围,也像被料峭雪山的风雪掩映,不再余温柔,只有冷漠疏远。 灵市上不少人都朝姜如遇的向看过去——她看起并不像需要法宝换取自身所需的穷苦修士,更何况,那张脸也确然能使人心动。 不少人明里暗里的量她,有人保持礼貌和警惕,有人则礼放肆得多。毕竟一水土养千百样人,人的『性』格品行哪能一样。 一名身穿黄衣、模样尚可的男修堆出一个笑,带着几个护卫走到姜如遇的摊位面前:“这位仙子。” 姜如遇冰冷地抬眸看他一眼,那男修更是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儿,仿佛溺死在那双冰雪一样的眼睛中。他不怒,反而谄媚地笑:“这位仙子,不知你这法器如何售卖?” “不卖给你,让开。” “你这人怎么说话?我们少爷看得上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那男修身后的喽啰率先为那男修抱不平,大声道:“你出卖东西,我们少爷问你怎么卖,你却说不卖,有这样的道理?” 他故意大声说话,引别人的窥探。 那黄衣男修冷脸制止住那喽啰:“怎么和仙子说话的?我需要你为我装腔做势了?”他叱责完这人,又朝姜如遇作揖:“仙子不必惊慌,惊扰了仙子是我们的不对。只是,在的确诚心买仙子的法器,望仙子不要推辞才是。” 姜如遇冷眼看着这两人一个□□脸,一个唱白脸,不过是些用烂了的把戏。 她之前修为没有到凝丹期之前,碰上的这种世家子弟不算少。现在她明面上的修为只有灵心巅峰,这样的狂蜂浪蝶便觉得有机可乘。 她再度冷漠道:“我最后说一次,不卖给你。如果再不离开,休怪我不客气。” 姜如遇半点不假辞『色』,那黄衣男修虽喜美『色』,但也忍不住快发作——这女子不过区区灵心期,仗着这张脸,便这么豪横吗?黄衣男修刚想发作,见到姜如遇那张脸,又活活咽气。 他在花丛中流连多年,哪里看不出姜如遇神冰冷,气质孤,但是那五官明明旖旎绝『色』,极具风,如果能够得到她,让她为自己而软化…… 黄衣男修『色』/欲熏心,道:“仙子,我可是你们玄阳宗昊海老的外外孙,和你们玄阳宗也勉强能算一家人,你何必这么防备我?我也颇有资产,仙子你的法器颇合我胃口,只要仙子期供应给我法器,我可出仙子想要价钱的十倍、百倍!” 用昊海老的名头,是想威胁她?昊海老在玄阳宗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难怪这个男子敢在玄阳宗山脚调戏玄阳宗的弟子。 不过,姜如遇能够确信,这个男子同昊海老的关系并不密切。如果密切的话,他应该知道,整个玄阳宗是灵心期修为的内门弟子,只有姜如遇一个。 姜如遇当即拔出兰若剑,兰若剑虽未重铸,却有大地之滋养剑灵,剑身如泠泠霜雪,清寒动人。在□□的那一瞬,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凉了几分。 黄衣男修见姜如遇如不识趣,居然想动手,也冷脸,故意道:“好啊,我不过是要买你的东西,你就要我动手?今日你若不私里朝我道歉,绝对过不了!” 他咬准私两个字。 姜如遇只道:“你是法修,我的法器只对医修有用,你找我根本不是为了买法器。” 那黄衣男修狡辩道:“我买送人不成?” “天底竟有你这样的人!”话并不出于姜如遇之口,而是在不远处站着的姜夫人。 姜夫人没有想过,她居然在这种况再见姜如遇。到底做过十年的母女,姜夫人怜悯而痛惜地看着姜如遇,她记得姜如遇之前在上陵,就是最耀眼的那颗星辰。她那时和现在一样美,却没有这种狂狼之人敢公开羞辱她。 现在……姜夫人意识看向姜如遇的右手,现在因为姜如遇没办法再用右手剑,修为也降,又没了在中陆颇有势的上陵姜家撑腰,就落到了这个地步。 或许是因为同弱,现在姜夫人半点没有那日对姜如遇的迁怒,她反而走上前要教训那个黄衣男修。 可惜,她量姜如遇的时候,姜如遇也看到了她,更看到了她眼中那丝毫不掩藏的怜悯。 如果说适才姜如遇对这个黄衣男修有八分厌恶,现在见到姜夫人,她眼中的冷『色』则增至十分。姜夫人在怜悯她? 当初上陵姜家对她做那样的,现在,姜夫人居然因对她展『露』出怜悯? 姜如遇从不需要怜悯,更何况,天底谁都能怜悯她,只有上陵姜家的人不能。 姜如遇看出姜夫人现在想对这黄衣男修出手,她的剑比姜夫人和黄衣男修的速度都要快。黄衣男修和他身后那名修为于他的喽啰分别是明道中期和明道巅峰的修为。 黄衣男修冠发被姜如遇一剑削断,他赶紧在身上覆了一个结界,继而慌忙口念法咒。他修水系法术,一只由水凝结而成的鸾鸟展翅飞,朝姜如遇面门攻去。 另一个明道巅峰的修士则拿出自己的铁鞭,朝姜如遇挥过去。 这两道攻击一起朝姜如遇而,姜如遇不退反进,她左手执兰若剑,心知刻要速战速决,否则,一儿这个姜夫人就要加入这场战斗。 剑意猛然挥出,这剑意精粹,锋利,且不知姜如遇是如何做的,这剑意直接越过那两道攻击,如隔山牛一般朝那两名修士的肩膀处攻去。 那两名修士的肩膀登时血流如注,论是法修,还是那个用鞭的修士,待被姜如遇的剑意近身,便发现根本没法反制这样的剑意。他们被猛地击飞出去,姜如遇挥出的那两道剑意抵着他们的肩膀,将他们给活活钉在对面的树上。 鲜血慢慢流。 那两名修士一被击败,提起的灵溃散,他们所用的术法自然也就消弭。 等到硝烟散去,这时候灵市上的其余人才发现姜如遇的摊位上,那两套针一点都不『乱』——她一挑两个明道期,还有闲逸致照管自己的摊位? “这女修是谁?” “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姜如遇?对,你们看,她腰间有弟子玉佩,那是内门弟子才能佩带的玉牌,灵心期的内门弟子只有姜如遇一个吧。” 在众人猜测之时,因为灵市上有人动武,照管灵市安全的执法队成员前,他们身着玄阳宗弟子的衣服,见到两个外宗修士明明没被什么东西抵着,却被钉在树上血流如注不,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一刻就魂归天外的模样,不由侧眸看向姜如遇。 照理,在灵市上动武,需要把双都带走。 姜如遇不慌不忙,交出一枚留影石,这里面将那黄衣男修找姜如遇时一切冒犯、『色』『迷』心窍的神全部记,她道:“他们冒犯我在先。” 执法队成员看完这留影石,也懂了这黄衣男修是什么货『色』,更何况,他们和姜如遇一样都是玄阳宗弟子,更是偏向姜如遇一些。领队之人道:“把他们两人带走。”又柔声对姜如遇道:“你是第一次灵市?之后如果再碰上这样的况,可直接联系我们。” “是。”姜如遇颔首,同时悄悄撤那黄衣修士等人身上的剑意,他们这才软软地从树上滑,被执法队的人带走。 黄衣修士气若游丝不断道:“我……是昊海老的……外孙……” 执法队铁面私,将这黄衣修士和他的走狗一起拖走。 姜夫人空运灵,没得及有用武之地,一时,她说不清心里的绪到底是什么。 时隔接近两年,不算久的时间多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姜如遇……她之前的女儿,虽然修为变低,被人看轻,却还同在上陵时的风采一样。 只是,她好像行更加周全。在上陵时的如遇,不这样区区的灵市,也不面对那样的人还手留,她更不周到地用留影石记录好一切用作证据。 阔别两年,她好似成了不少。 姜夫人思前想后,朝姜如遇走过去:“如遇,娘……我刚才本想出手帮你教训那个登徒子,却不想你能对付。” 她第一次和姜如遇重逢,『露』出一个慈母般的微笑。 然而,姜如遇自始至终面表,她和姜夫人之间隔着自己那个白『色』的摊位,玉兰花树飘的花瓣如同形成一道花帘,将两人阻隔开。 这样的清冷疏离如形的钉子,将姜夫人钉在原地。 姜如遇只余冰冷,她没有虚委蛇的爱好,将兰若剑『插』剑鞘。 剑入剑鞘的清鸣好似唤姜夫人的神智,她在难堪中想到,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像之前,她们见面好像确不该笑。 第40章 风水轮流转三回春花针 拜那捣『乱』的黄衣修士所赐,  对姜如遇的摊位兴趣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玄阳宗的弟子或多或都听过姜如遇的名字,她只是一个区区灵心期的剑修,却能胜过内门精英薛归宁,  更据说,  连之前在玄阳宗小憩几日的剑君崔涯也对她颇加赞赏,  她卖的法器,想必也不俗。 不修士朝姜如遇的摊位面前聚过来,颇些失望。 姜如遇的摊位面前只摆了两套银针,  看起来像是伤人的暗器,可如果做伤人之用,这两套银针上却又好似没那等锋锐杀伐之气。不修士暗暗摇头,看来本身实力不错的剑修,不一定卖的东西也是不错的。 们渐渐离开。 姜如遇宠辱不惊地守着自己的摊位,人多时,她并没有谄媚,  人少时,她也并未失望。 倒是姜夫人一直面『露』不忍站在姜如遇的摊位前,如果……若果她还是她的女儿,  珠宝法器、灵石丹『药』,她都不可能短缺了她,  哪里用得着她在这里售卖法器遭人冷落?可惜,  她不是她的亲女儿。 这样的气度、容貌,  偏偏不是她的女儿。 姜夫人如今也不计较姜如遇对她的冷淡,  想来她心里对她些怨。姜夫人攥着帕子:“如遇,我们许久未见,不寻处地方叙叙旧吗?” 姜如遇一直无视姜夫人,闻听此言,  颇觉无理,她不知道姜夫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是上陵姜家的当家主母,当初在那个院子里,上陵姜家如此『逼』迫她和姜天信等人,目的在于断绝她的仙途,们也确实成功了。在这种情况下,姜夫人怎么还能说出叙旧二字? 难道为的是那错误的二十年母女情分? 姜如遇还记得那一天,在凌火道君还未威『逼』她之前,她走进那间主院,姜扶光便身体瑟缩,这位姜夫人就怀抱着哭泣的姜扶光,含着怨怼看着她,让她别离姜扶光太近。 之后,无论凌火道君她的修为还是手筋,这位姜夫人都抱着姜扶光一言不。 既然当初都分得清楚利落,为何到现在又觉得旧可叙?姜如遇不想姜夫人再在此地碍她的心情,她抬眸,眉眼清寒如雪日里飘飞花絮,不闪不避看着姜夫人的眼睛:“我们无旧可叙。” 无旧可叙? 姜夫人哪怕心理准备知道姜如遇恐怕不和以前对她那样好,但听到这冰寒干脆的六个字时仍然心里一揪,一股酸楚浮上心间,她几乎立即开口:“如遇,你别误,我只是想知道,你最近过得可好?身体如何了?” 姜如遇眼中划过一道阴翳,定定地看着姜夫人。 这一次,不消姜如遇说话,姜夫人就自觉失言。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快速掠过姜如遇的腰间。姜如遇腰间挂着一只白玉『色』的笛子和一柄长剑,都靠向左手的方向。 为她的右手被上陵姜家『逼』迫废去,所以只能练习左手剑。姜夫人后悔得几乎想把自己刚才的话吞进去,她居然问姜如遇最近过得可好,身体如何……想也知道,她的身体怎么可能有之前那么好? 她转修左手剑,又怎么能和之前一样?这话一提,不过更增添两人之间的嫌隙。 姜夫人朝姜如遇『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她有心补偿刚才的失言,一想姜如遇售卖法器那么久都没卖出去,便道:“你的法器怎么卖?我全买了。” 姜夫人没想过姜如遇拒绝,毕竟她自以为看见了姜如遇的窘迫。 她蹲下身去拿这两套针,不想,冰凉的兰若剑剑鞘挡在她的手面前,把她的手格开。 姜夫人抬起头,看见姜如遇无情地手持剑鞘,一看就是拒绝她买她的法器。 姜夫人泫然:“如遇,我只是想买你的……” “姜夫人,以我们的关系,你认为这样做合适吗?”姜如遇索『性』不再遮掩,干脆利落反问姜夫人。她认为关系好就是关系好,关系差就是关系差,没必故意做这样的事粉饰太平。 断人手筋害人修为之后,来这里买人的法器施仁,姜如遇不接受。 姜夫人不想姜如遇居然如此直接,她被这话问的些答不上来。 她难看地笑:“如遇,你何必这么倔强,你在这里卖法器很久了,都没卖出去,我心疼你,我买你的法器,也不需你朝我道谢,你就当是改善生活。”她殷切地看着姜如遇,“你就拿我当一个普通的买家,我的确喜欢你的法器,想要买它们,不行吗?” “不行。”姜如遇没有片刻思考,冰冷地拒绝姜夫人的提议,“我不需你的心疼。” 姜如遇看了眼天『色』,今日第一次出来售卖东西,接连碰见两个奇怪的人,耽误她的时间。她不想再被耽误,心念一动,召出一线极冰之焰,哪怕只有一线,极冰之焰表面看起来的温度也不,但是修士对于危险天生的直觉还是让姜夫人一骇然,马上后退几大步。 姜如遇的极冰之焰并没被异火榜收录,这样的火甚至令对异火不了解的人都分不清这是冰还是火,看模样,像是冰蓝『色』的火焰,看温度,却又不像别的火一样让人不触碰都能感到高温,反而让周遭空气都变冷起来,更像是冰。 姜如遇的眉眼被跳动的极冰之焰衬托得不似凡人,冰冷昳丽,她最后道:“你也并不懂我的法器,不以喜欢来搪塞。好走不送。” 极冰之焰的威胁,姜夫人根本没法再去接触姜如遇的那两套针,她道:“如遇,你实在太倔强!我的确不懂你的法器,但我是为你好,你卖这法器已经这么久,都没卖出去,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倔强刚直,不懂服软?” 姜如遇连看都懒得看她。 “诶,银针?怎么这两套银针看起来和别的银针不一样?”一名模样可爱,满手拿着糖葫芦,腮帮子一鼓一鼓,身着玄阳宗那白『色』暗纹底服,外罩了一层淡黄『色』纱衣的女修走过来。 她看见那两套针,双眼发亮:“这针我能看看吗?这是用作针灸治疗之用的银针吧,倒很看见专门的银针法器。” 姜如遇听她似乎是医修,收回极冰之焰:“自然可以。” 见修士来购买姜如遇的法器,姜夫人也不好再说自己买。 那女修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根针,先是轻轻抚过,再闻了闻,自言自语:“奇怪,也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但是这针上怎么好像有一股流动的生机?” 对,仅仅只是流动的生机,不是大地之力。 姜如遇那天晚上一共炼制了三套针,第一套针仿佛如神助,更是引来花香异象,为那套针上残留了大地之力经过千锤百炼之后留下的生机和最纯的大地之力。 大地之力和花香异象都有旺盛的生命力,而且,那套针是第一件引来天地异象的治疗类法器,但凡是第一件,天道都会提升它的品质,再给隐藏的加持,更何况,天道对那套针的偏爱根本无须赘述,其余的天生异象都会伴随天劫,那套针却连天劫都被免了。 这么好的一套针,姜如遇留起来自用。 第二套针第三套针虽然是一样的炼法,但最后呈现出的结果却大不一样。大地之力毕竟不是这么好被加持在其余死物身上的,哪怕极冰之焰在一旁锤炼帮助,第二套针和第三套针身上也根本没那么纯粹的大地之力,仅仅只像被大地之力灌溉清洗过,也就是这位女修说的流动的生机。 仅仅是流动的生机,也足够让这女修心情澎湃。 这可是生机,一点点生机也是生机。 这女修激动得手都有些颤,问姜如遇:“我可以在我的手上试一试吗?” 姜如遇颔首:“可以。” 那女修当即把自己的左手攥成拳,不知在手背上洒了什么『药』,她的左手手背当即变成青黑『色』,看起来可怕至极。然后,她又用一根针刺向自己的几个『穴』位,轻轻捻针,肉眼可见的,那左手手背慢慢变得正常起来,白里透红,根本没伤病初愈后的死白。 姜如遇不是医修,不太懂到底哪些好处,但从那女修激动得涨红脸的面『色』来看,这个结果让她非常满意。 她猛然想抓住姜如遇的手,姜如遇防范心极重,让她扑了一个空。 姜如遇抬眼,那女修讪讪笑了笑,继而又双眼发亮起来:“不知你几套针?每套多价格,我全都要,不管多,越多越好!” 姜如遇道:“目前只有两套,每一套两千上品灵石。” “两千?!”那女修瞪大眼睛,喃喃道:“我还以为在这个灵市上能够捡漏,原来也不……” 姜如遇并非『乱』定价,光是极冰之焰和大地之力就是至宝,用它们炼制出的法器,价格太低能行吗?她道:“它们不是普通银针,我给们取的名字叫做回春针。” 至于第一套针,为区别于它们,叫做回春花针。 “回春针,的确是个好名字。”那女修很快接受了这个价格,其实……这样的回春针市面上根本见不到,这个卖主想卖多贵都行。 姜如遇也想过这一点,但一来,治疗类的法器如果收价太高,她会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样的针,她一夜就能做出三套。二来,姜如遇打算用这个针,一举让玄阳宗给她足够的贡献值,让她立刻拿到功法。 她再度提醒这位女修:“你还需它吗?” “需需!”女修忙不迭地点头,“但我……我现在只能要一套,剩下一套你可以不卖吗?我师尊肯定也需。” 这女修毕竟不是财大气粗的丹流,两千上品灵石估计已经掏空她,姜如遇非常愿意做她这个生意,她道:“好。” 这女修马上一手从乾坤袋里数出这么多灵石,她的乾坤袋立马瘪起来,姜如遇收下灵石,让她随便挑了一套回春针。 这女修拿到针后才松了一口气:“我看你都不笑,以为你不做我生意呢。” “不。”姜如遇言简意赅回答,“另一套针给你师尊留下?我这几日会很忙,不再来灵市,你是玄阳宗的弟子,到时候来灯月峰寻我,我叫姜如遇。” “你就是姜如遇?!”那女修眼睛一亮,“好!你可不反悔,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师尊。” 她蹦蹦跳跳走开。 姜如遇则拿起另一套回春针,离开这里。姜夫人见她这么轻易卖了一套法器,根本不必靠自己,不免些羞臊和失望。 她凝望着姜如遇远去的背影,原来,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必靠自己,是自己太自作多情。姜夫人却也不免叹气,她总是如此,永远这么倔强,正因为这样,当初才闹到那个地步吧。 时候低个头,很难吗? 姜夫人如今只知道那针能被医修看重,但根本不知道这些针的威力,她也离开此地,去找姜扶光。 姜如遇穿行在人『潮』汹涌的灵市。 来往的人都不怎么敢碰到她,生怕亵渎,姜如遇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姜如遇,好久不见。” 她回过头,是丹流。 丹流身边则站了刚才购买她回春针的那名女修。姜如遇慢慢蹙眉,难道刚才的女修之所以购买她的针,是受丹流所托?她并不是真心欣赏她的针? 丹流摇着红莲火扇走向姜如遇:“这些天你人影都没,当初我们好歹也一起出过任务,我也给你贡献了这么多灵石和贡献值,你拿了灵石和贡献值,倒是人影都不见一个。” 如果是丹流,丹流一定借此契机认识像他这么优秀钱的人。 姜如遇道:“刚才买针,是你指使人来?” 那女修忙道:“不是不是,丹师兄本来是让我去替你解围,但我到了那里,现你的法器真厉害。”她道,“了你的法器,也许红羽师妹的伤情转机会更大。” 丹流也道:“的确如此。我们现在要去为薛红羽治伤,你来不来?”道,“原本红羽想来探望你,但苦于面上的伤,不想让你跟着难受,才没来看你。” “探望?”姜如遇重复这两个字,她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她们都在『迷』雾妖村受伤,一起并肩作战过,还都是同门,照理,的确该探望,但姜如遇完全忘记这回事。 自从生上陵姜家的事情后,昔日的父母同族在一夕态度大变,姜如遇的心里好似就被染上了一层冰霜。她仍然对明确与自己好的人好,对其余的人,却好似下意识忽略,将她们隔在心外。 明面上姜如遇同薛红羽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哪怕她认为薛红羽比她哥哥薛归宁好,哪怕她救薛红羽时并不收钱,但也并不和她交好。 姜如遇在这时想起薛红羽之前在『迷』雾妖村时的做派,薛红羽是一个努力可爱上进的女修。 她点头:“我和你们一起去看望她。” 如果说薛红羽是被魔龙部下所伤,那么,那普通的流转生机的回春针能对她有多大用处?姜如遇更厉害的回春花针,她认为自己去,也许能够帮到薛红羽。 但也仅仅是可能,姜如遇不是医修,她只是一个剑修,对治病救人的事情没丝毫把握。 第41章 风水轮流转四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夜月渐渐升空,  蒙蒙的雾气绕在赤霞峰顶上,打湿行人的衣衫。 姜如遇墨『色』的外衫沾上水汽,像一竿染了『露』水的清竹,  宋离给姜如遇介绍薛红羽的伤情:“红羽师妹和归宁师兄中的毒非常古怪,  我师尊亲自检查过,  她们的体内共有九九八十一种不同的毒素,这些毒素通过不同的排列组合,再形成新的毒,  可谓变幻无穷。归宁师兄中的毒要轻好些,他修为也比红羽师妹高,因此,这些毒在他身上的作用不算特别明显,但是红羽师妹……” 丹流在一旁补充道:“那日的妖魔召出许多细小的毒蜂,他亲口说每一只毒蜂的毒都不同,薛师妹身上的毒只是其中中等偏轻的一种。” 宋离在一旁忧心忡忡,  这是什么妖魔?中等偏轻的毒都已经如此难治,如果是更厉害的毒,那该怎么抵御? 姜如遇忽然问:“那妖魔长什么模样?” 丹流道:“面有黑纹,  人形时颀长清瘦,半魔形态时肚大如壶。” 是玄蜂。姜如遇想到天南姜家圣地里的玄蜂,  玄蜂的毒刺连魔龙都能刺伤,  幸好,  薛红羽只是被他召唤出来的毒蜂所伤,  不是他亲自动手。 谈及薛红羽身上的毒,人间的气氛凝滞下来,他们默默加快脚步,很快行到赤霞峰顶。 薛红羽的香闺灯火通明,  薛归宁和赤霞峰主一块儿从里边走出,不知在谈论着什么,薛归宁刚送走赤霞峰主,就见到姜如遇等人过来。 这些日子,宋离作为医修,每晚都会来为薛红羽治脸,丹流偶尔也会跟一起过来,薛归宁已经习惯,但是姜如遇还是第一次来。 薛归宁看了姜如遇一眼,居然有些无法面对她。 薛归宁只要一想到他为着姜扶光的句话,真以为姜如遇千里迢迢来玄阳宗是为了报复姜扶光……姜扶光现在的真面目有多么丑陋,薛归宁就更觉自己当初有眼无珠。 他以为冷心冷面的姜如遇能在『迷』雾妖村救他们一命已经很好,根本没想过姜如遇会踏足于此。 薛归宁身为主人,不得不和姜如遇打招呼,他看姜如遇,声音微哑:“如遇师妹,劳烦你来看望舍妹……” 姜如遇道:“既是同门,理应如此。” 她并非不知礼数,知晓第一次上门来看望病人,需要随点礼物,但她在山下时望了这一点。姜如遇静静站在薛归宁对面,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己的乾坤袋里有什么可以送出去的礼物。 她的宝物之中,极冰之焰无法送人,大地之力也无法送人,青龙给的护心龙鳞同样没法送人。 从丹流那里得来的飞天画舸,毕竟段不是多么光彩,更不好转赠送人。姜如遇现在的乾坤袋里只有宋离给的两千颗上品灵石,但是直接赠人灵石,姜如遇也觉得不算有礼。 她在初次上门不送礼和送灵石之间犹豫片刻,一抬眼,在自己和薛归宁周围布下一个剑意结界,隔绝宋离和丹流的打量。 薛归宁猝不及防间感知到姜如遇的剑意,浑身肌肉紧绷,下意识做出防御姿态。 没有人不怕剑修离自己这么近的时候释放出剑意。 姜如遇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千颗上品灵石,推给薛归宁:“一点薄礼,请笑纳。” “……”原来是送礼?薛归宁还以为是要打架,毕竟他有多次和姜如遇一言不合险些打起来的经历。薛归宁和薛红羽并不缺钱,他也不是很好意思收下女孩儿给自己的灵石,更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阵仗,薛归宁轻咳几声:“不必如此。” 姜如遇言简意赅:“收下。” 薛归宁还想拒绝,姜如遇不容拒绝地看他的眼睛:“这是给红羽的礼物。” 不知怎么回事,薛归宁拒绝的话已经含在口中,却说不出口。待他反应过来时,那堆灵石已经进了他的乾坤袋。 姜如遇撤开剑意结界。 宋离和丹流投来好奇的目光,薛归宁紧紧皱眉,颇觉被压倒气势,有些丢脸,却也无法怪姜如遇,便想结束这样的局面,他道:“丹师兄,宋师妹给红羽治伤,你我都不宜进去。如遇师妹第一次来,可以和宋师妹一块进去看看。” 他转头对着姜如遇,却没看她的眼睛,道:“如果红羽紧张不适,还请如遇师妹也早些出来。” 薛红羽伤的是脸,看到她脸上伤情的人多了,她总归伤心。 姜如遇点头,和宋离一起进薛红羽的房间。 薛红羽头上戴着一笼黑纱,翘首看门口,待姜如遇和宋离进来,薛红羽叫道:“阿离师姐,如遇姐姐。” 薛红羽明面上的修为比姜如遇高,按照玄阳宗的辈分,她应该叫姜如遇师妹,但薛红羽不是很好叫出口,她觉得姜如遇比她厉害,她担不起师姐的名头。 薛红羽道:“我早听到你们说话了,本来想出去看你们,但是他们说我好不要吹风。” 姜如遇听见此话,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她一进来就展开自己身上的意,以意来观察薛红羽本身的意,在她看来,薛红羽脸上缠绕一团黑气,她每说一句话都会折损她的生命力,让那些黑气缠绕她缠得更紧。 姜如遇道:“躺回去,少说话。” “恩!”薛红羽点点头,乖乖躺上床,等宋离来给自己检查。 宋离走上前,顿了顿,掀开薛红羽漆黑的头纱,头纱一揭开,『露』出薛红羽此时的真容:满脸红肿的伤口溃烂不治,一些绿『色』的『药』粉浮在上面,和伤口粘在一块儿……昔日娇俏的一张美人脸,如今显得有些可怕。 薛红羽嘴角还是翘,俨然想作乐观之态,但她悄悄拿眼去看姜如遇,很怕看到姜如遇脸上的嫌弃。 让薛红羽松了一口气的是,姜如遇没有一点嫌弃之『色』,她掀开头纱前姜如遇是什么脸『色』,现在就还是什么脸『色』。这样的态度让薛红羽心里有些松快,其实她觉得脸好脸坏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但是,总会有一些人因为她的脸坏,就投来惊诧歧视的眼光,她想治好自己的脸,就是因为这些歧视的眼光。 宋离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些兑了『药』的雪水,先给薛红羽擦脸。 姜如遇在一旁看,忽然问道:“为什么会有『药』粉浮在上面?” 宋离叹气道:“红羽师妹脸上的毒,我们完全没有经历过,在最初的时候,我们通过给红羽师妹上『药』、敷『药』的方式来治她的脸。起初还有些用,但是,原来那些毒会从骨缝里挥发出来,把好了的脸再度侵蚀坏……便成了这个样子,我们现在不敢上多余的『药』粉,之前的『药』粉也只能慢慢清洗,如果一次不管不顾清理完,恐怕会出大『乱』子。” 姜如遇通过意,能看到薛红羽脸上的毒素甚至在游走,玄蜂的毒极具活『性』。 她的极冰之焰,专克一切活『性』、恢复力。 但姜如遇不能直接把极冰之焰施加在薛红羽脸上,因为极冰之焰同时会杀死薛红羽。她想了想,将极冰之焰凝成一面非常薄的镜子,摆在离薛红羽一米远的地方。 极冰之焰冰凉的温度隔空气传到薛红羽脸上,这些低温看起来不可怕,但只有薛红羽皮肤表面的毒素才知道有多么恐怖,它们慢慢无法游走,无法动弹,哪怕隔这么远,哪怕只有一点极冰之焰,它们也直接变成真正的死物,不再具有毒『性』。 薛红羽惊讶地发现脸上不再有奇痒,她惊喜道:“这是?” 宋离也发现薛红羽脸上溃烂的地方有了变化,她对姜如遇道:“你是医修?” 如果不是医修,怎么薛红羽表面的皮肤一下子就不再溃烂了? “不是。”姜如遇并不通医术,她能做到这一点,只是靠极冰之焰的霸道,薛红羽骨头里的毒素根本没得到解决。她道:“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只是为了让薛师妹舒适一点,疗毒还得看你。” “好!”宋离并不追问下去,想必姜如遇能有治疗类法器,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段。 她把刚从姜如遇那里买的回春针拿出来,一一铺开,对薛红羽道:“红羽师妹,我今天仍然给你用针疗毒,今天我换了一种治疗类的法器,是从姜师妹手里购买的,这种法器和一般的针不同,上面有流动的生机,对你的伤一定有奇效。” “好。”薛红羽点点头,感激地看宋离和姜如遇。 宋离捻着一根细针,在细针上少许添了一些『药』粉。这时她已经认定姜如遇虽然自认不是医修,但也对薛红羽的伤有点见解,她道:“这是我师尊专门为红羽师妹配的『药』,用来针对她体内的毒素,这种『药』粉能少不能多,如果用得太多,虽然能驱走红羽师妹体内的奇毒,但也彻底伤了红羽师妹的骨头。如果用得少的话,却又根本进入不了那么深的骨头里。” 所以,这些日子薛红羽挨了不少针,却没什么大用。 现在有了回春针,宋离好像看到了一点希望。她轻轻将此针刺入薛红羽脸上的一个『穴』位,小心翼翼捻动回春针,同时睁大眼睛看薛红羽脸上的变化。 有用! 宋离记得之前同样的『药』粉用针刺入薛红羽脸上,只有点点微弱的、忽略不计的效果。可现在,经过回春针蕴含的流动生机,薛红羽脸上的腐肉都好似有了点点红润的弹『性』。 回春针能够将同样的『药』粉、同样的刺『穴』法能达到的医治效果扩大十多倍! 宋离难掩激动,姜如遇则一直在旁边展开意看薛红羽的脸。 她没有宋离那么乐观,她看到的意是:回春针的确击散了一些毒素,但是在更深处,还有一些毒素潜伏着,并不能被彻底清除。 回春针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如果是回春花针呢? 姜如遇道:“回春针还差一点,我再借给你一套更好的针。”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那套回春花针,有了天生花香的洗练,这套回春花针被拿出来时屋子里有一股非常淡却不容忽视的花香,转瞬即逝。 回春花针细如毫『毛』,但是,宋离一眼看出那不是凡品。它就这么静静躺在姜如遇的上,都不像是冷冰冰的银针,反充满春风一般的亲和力。 思及回春针已经有了这么好的效果,宋离能够确定,这套回春花针一定不同凡响。 她差点结巴,看姜如遇:“借、借给我?” 一看就是宝物的东西,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借给自己? 姜如遇颔首:“是。” 她并不怕宋离借了针之后不还,回春花针内下一半是大地之力锤炼后留下的生机,上面一半则是极冰之焰。 只要姜如遇想,回春花针内的极冰之焰足够杀死任何一个对它没有防备的人。哪怕那人修为卓绝,有一点防范,被极冰之焰灼烧后重伤不死,姜如遇也可『操』控极冰之焰裹住回春花针整体,没有任何人、、魔能够透过极冰之焰得到回春花针。 宋离不明其里,她只是格外激动,接过回春花针后,用回春花针给薛红羽治疗。 宋离刚一碰到回春花针,就觉得触之生温,她稳定一下心,将第一根回春花针涂抹上『药』粉刺向薛红羽——回春花针里的生机不断影响薛红羽脸上的腐肉,薛红羽原本腐烂得没有弹『性』的肌理居然渐渐恢复如初。 在这种生机面前,那些毒素根本抵不过生机加『药』粉的力量。 宋离在这一刻才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死人、肉白骨! 她道:“姜师妹,这是神器?!” 如果不是神器,宋离实在不知这是什么法器仙器了。 姜如遇道:“不是神器。” 她看薛红羽的脸,宋离已经扎了五六针,薛红羽的脸也好了一大半,她见薛红羽一副抓心挠肺想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便收了薛红羽一米处的极冰之焰,从屋子里捧了一面真的镜子过来,对准薛红羽的脸:“你看。” 薛红羽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不知不觉就含了泪。 镜子里的她,脸上的腐肉全部结痂,这些结痂的地方又随着针落,以惊人的速度落痂,『露』出饱满、富有弹『性』,只是有点微带粉红的肉。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好得这么快,颤着声音:“如遇姐姐……阿离师姐……” 宋离继续施针;“不是我厉害,是这针厉害!你别谢我,要谢就谢姜师妹。” 薛红羽又更咽地对姜如遇:“如遇姐姐。”她抽了抽鼻子,“我不知如何才能报答你……” 姜如遇道:“不是我施的针,我没有这个本事。”不过,她沉『吟』一下:“如果你想谢谢我的针,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姜如遇轻轻对薛红羽说了句话,又对宋离道:“你也记得早些告诉你师尊针的事情。” 宋离点头:“我一定记得。” 姜如遇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已经不早,她道:“我还有事,先行别过。” 就这么一会儿的相处,宋离和薛红羽两人都看出姜如遇是说话极少,但句句有用的人,她们并不在意她的疏冷,宋离把回春花针还给姜如遇:“红羽师妹脸上的伤,如果还能再继续施一次针就能痊愈。” 姜如遇道:“明晚同一个时间我过来。” 她推开门离开,半句寒暄都没有多说。 丹流和薛归宁一直守在门外,见姜如遇出来,本来还有话要和她说,但瞬间,他们就被薛红羽那张好了九成的脸给吸引,怎么这就好了? 薛红羽开心道:“哥!丹师兄!我好了!” 薛归宁和丹流立刻走上去对薛红羽问东问西,他们那边热闹开怀,姜如遇仍然不太习惯这样的气氛,踏着夜『色』而去。 她没有去别的地方,是上了玄阳宗宗主所在的凤首峰。 姜如遇越来越压不住自己的修为,她一定要快点得到那些功法,这次的回春针就是绝好的契机——这是姜如遇从丹流之前的话中得到的启发,玄阳宗偌大一个宗门,和丹家有买卖灵草、丹『药』的关系。 玄阳宗需要灵石和丹『药』,那么,它一定也需要许多法器。 玄阳宗也有医修,更有一个素问峰就是专门培养医修的地方,姜如遇想和玄阳宗合作——她的回春针经过这次的试验,的确比银针强太多,医修们不可能不想要这样一套回春针。她可以把在市面上见不到的回春针先以折扣供给玄阳宗,并且保证以后玄阳宗缺了回春针,都可以立刻在她这里买到。 以折扣和稳定的供货朝宗贤要摘星楼十天的全开放权,为什么要全开放权不是要贡献值去兑换那些功法,姜如遇也经过考量——她并不想被别人知道她需要什么、想做什么,这样做不亚于把软肋捏在别人的里,她必须得避开。 这些时日,姜如遇的确成长了许多。 她变得冰冷但沉稳,真诚却富有极强的戒心。 她走入凤首峰。 翌日。 姜夫人在松鹤峰照顾姜扶光,姜扶光不信邪地不顾身体开始练剑,右手却不断发颤。 她对此毫无办法,只有等到这时,姜扶光才知道当初凌火道君废了姜如遇的,实在是一招很远很绝的棋。可同样的滋味儿放在自己身上就不好受了,姜扶光没了办法,咣当一声扔下中的剑,跑去央求姜夫人:“娘……你们有没有联系天南姜家的人来给我治手?” 姜夫人为难地抱着姜扶光。 这……她该怎么说? 姜家主好不容易劝动凌火道君点头修书联系天南姜家的人,书信来往虽快,可天南姜家的拒绝来得更快。天南姜家……丝毫没给上陵姜家留情面,他们第一封回信居然只写了八个字,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这八个字不过就是嘲讽上陵姜家当初做事太绝,如今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想必,那样一封信过去,天南姜家的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会答应他们的要求? 姜夫人拗不过姜扶光,把天南姜家的回话一说,姜扶光的脸阴沉下来,她的希望就放在天南姜家身上,可天南姜家居然如此?她好歹也在天南姜家养大……姜扶光知晓自己当初和天南姜家断了关系,但是她这个人,总是把事情做绝为自己的利益时不顾情面,等到别人这么对她时,她又责备别人不看情面。 姜扶光不能没有完好的右手,她竭力镇定下来:“娘,天南姜家当真一口回绝了?他们就没提要求吗?”姜扶光左思右想,仰着素净小脸看姜夫人,“这不应该,天南姜家比我们上陵姜家落魄太多,他们那里环境恶劣,无论是资源还是灵石都远远没有我们多,如果他们答应给我治手,我们给他们一些好处,他们应该会愿意。” 姜夫人看姜扶光还想以利益驱策天南姜家,不由叹一口气。 天南姜家再落魄,也落魄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天南姜家没有来中陆打过一次秋风,他们如果能被利益驱策动,早就来中陆了。毕竟天南姜家镇守黄沙关,如果他们真张口要东西,世家盟也不可能一点不给。 看来,扶光虽然在天南姜家生活了二十年,对他们的了解却还不够。 姜夫人慈爱地抚『摸』姜扶光的秀发:“他们不会的,扶光,我们现在只能想其余法子了。” 姜扶光道:“怎么会不可能?他们完全比不过我们……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都不行吗?” 威『逼』……姜夫人叹气,如今扶光才害得上陵姜家丹『药』变少,上陵姜家的人不可能上下一心为了她和天南姜家作对。她见姜扶光转不过这个弯来,不得不把话说直白一些:“扶光,天南姜家的确对我们提了一个条件。” “什么?”姜扶光双眼放光。 姜夫人道:“他们说,如果我们能治好姜如遇废掉的右手筋,他们就给你治右手……” “这怎么可能?!”姜扶光惊声!姜如遇断掉的右手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恢复如初的,那可是手筋,一点点都会影响使剑。众所周知,剑修过招时,一招的失误就足以让人命丧当场。 姜扶光像是一下掉入冰窟窿。 天南姜家就是不愿意给自己治手,才故意这么羞辱自己……他们这是因为姜如遇的事情记恨自己…… 上陵姜家『逼』姜如遇毁了右手筋,他们一直记这一点……姜扶光满面是泪,一时之间不知是后悔还是什么,如果她当初不因为害怕爹娘舍不得撵走姜如遇,故意把自己弄得凄惨无比,故意激起祖母对她的疼惜……是否,是否今日她的还有救? 毕竟姜如遇当初其实根本没有想赖在上陵,她怎么那般鬼『迷』心窍?姜扶光又气又恨,一时后悔,一时更恨姜如遇,种种情绪激『荡』在她心间,让本就没好全的她“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扶光!”姜夫人接住软软倒下去的姜扶光。 这时,姜夫人派出去到处寻访名医的下属回来了一个,这人走入院内,将身中奇毒的薛红羽一夜痊愈的消息告诉姜夫人。 第42章 风水轮流转五别人的刀如果污浊,那她…… 姜夫人顾不上姜扶光的身体,  她安放在床上后,召来带来的下属们。 其中便有一位医修,这位医修姓陈名原,  已经达到静元期修为,  医术不菲。姜夫人带他来,  就是为了让他时刻看管着姜扶光的身体。 现下,姜夫人目光灼灼地问他:“玄阳宗的薛红羽是什伤势?她和扶光都在『迷』雾妖村被妖魔所伤,我听说之前玄阳宗的医修们对她脸上的伤也束手无策,  今她迎来了什转机?” 陈原:“我来此同玄阳宗素问峰的医修切磋过,也了解过薛红羽的伤势,从医理方面讲,薛红羽所中的毒和扶光小姐的伤势有异曲同工之处。” “快说!”姜夫人催促。 陈原言:“薛红羽脸上的伤势主要是毒入骨髓,之前素问峰的峰主及所有医修之所以拿她脸上的毒没办,就是『药』物无深入骨髓,和扶光小姐的伤势一样。扶光小姐所中的毒,  其实没有薛红羽中的毒厉害,薛红羽全脸溃烂,扶光小姐只是右手不能太用力,  也就是说,用同样的方法,  薛红羽能被治好,  扶光小姐也一样能被治好。” “好、好。”姜夫人喜不自胜,  连声道:“扶光果然有造化,  天不绝她。” 她高兴完,问道:“是玄阳宗的素问峰找到了新的治疗子?我这就去找她们治疗扶光。” 陈原微顿一下,他是受上陵姜家供奉的医修,自然也知道上陵姜家和姜遇的恩怨,  闻言不得不提醒姜夫人:“夫人,似乎不是素问峰研制出的新治疗方法。”他微微低头,不敢直视姜夫人的眼睛,“薛红羽不是缺『药』,而是『药』物无深入骨髓……这一点,不是医术高低就能解决的。我听说,是因为素问峰的医修得到了治疗类的器,是一套银针……” 针? 姜夫人立即想到昨夜姜遇售卖的那两套针,那两套古怪的针不就被玄阳宗的修士给买走了?买针的修士在自己的手上试『药』,然后用针治疗的景象历历在目,姜夫人下意识想着,难道就是姜遇卖的那两套银针? 果然,陈原:“此银针,听说名回春,是……姜遇所铸,卖给素问峰的人。” 他悄然打量姜夫人的神『色』,姜夫人神『色』恍然,喃喃:“她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什时候姜遇学会了炼器?姜夫人心内百感交集,她昨夜以为姜遇落魄到去售卖没人看得上的器,还想去匡扶她一把,没想到原来她售卖的器真是宝物,那自己岂不是多此一举? 不得不说,姜夫人心里有些微堵,她是一个做母亲的,看见假女儿过得可怜,会想去搭把手。可看见之前的假女儿过得风生水起,自己的亲女儿却吐血缠绵病榻……她这心就有些不平起来。 她希望姜遇过得好,却不想她过得比扶光还要好。 姜夫人把这样的心绪给压下去,脸上到底少了几分笑意:“既然是回春针的本事,她已经把针卖出去,我只要去找有回春针的人治扶光便是了。” 陈原点头,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姜遇此刻正在灯月峰,昨夜她仍旧没有休息,宗贤如她所料,没有拒绝她的提议——回春针有那样的功效,就一定会在各医修之间推行下去,到时候,果别的医修都有回春针,玄阳宗的医修却没有,就是一个大劣势。所以,让姜遇先给玄阳宗的医修炼制回春针,之后再供给其余修士才是最好的能打响玄阳宗医修名气的办。 宗贤给了姜遇十天的摘星楼权限,换取的是:永久八折购买回春针的特权、先让玄阳宗每位医修都有回春针后,回春针再能卖给其余人的特权。 这两个特权,对姜遇来说正中她意。 第一个八折看起来她让了利吃亏,但是,这是一次和玄阳宗合作的机会,玄阳宗这多医修能够用她制造出的器,体验到她炼制出的器的好,接下来,这些修士都会对她炼制出的器有一定信任度,当她炼制出他们能用的器时,他们就会有购买意向。 第二个特权是玄阳宗想用回春针给玄阳宗的医修打出更高更响的名气,另一方面,又何不是姜遇在借玄阳宗的势?玄阳宗整个门派的医修都用回春针,别人也会认为回春针的确好。 这是双赢。 无怪姜遇现在会计算这多,她身上经过的种种事情都告诉她,修真界看重的不仅是实力,还有势力。她想要以剑问道,首先,得活下去。 其次,修炼途中洗经伐髓要耗费多少灵石丹『药』?当初上陵姜家不就是咬死这一点,让她自废修为手筋还尽一切恩情? 姜遇绝不会在同一个坑上栽倒两次,她现在得到摘星楼权限,其实可以立即进去看书,十日后再炼制回春针也可以,但她所想的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炼回春针,而是让天南姜家的炼器师来炼。 只有一整个家族的力量,才能得到修真界那么广袤的市场。果靠她一人的力量如果想要炼制那么多针,每天几套针就能花费完她的时间,到时候她如何练剑? 姜遇花费整整一夜,不断炼化掌握着大地之力,温润的日光从窗缝洒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像是绝艳的玫瑰染上月华,看不出半点疲态,让人挪不开眼。 终于——经过姜遇锲而不舍的努力,一截青绿『色』的树枝在姜遇手中呈现。 她吹响凝冰笛,清幽的笛声唤来一只具有青鸾血脉的鸟族妖兽,这种鸟族妖兽名为“疾云”,其势奔腾如雷,飞翔的高度极高,连修士都不会飞到那样的高度去,飞翔的速度也极快,只能让人见到残影。 这疾云可以不惧海浪、不惧高川,把此处到天南姜家月余的路程改为仅仅需要两天。 姜遇把这截树枝绑在疾云的腿上,让它飞去天南姜家——这树枝中有一些大地之力,虽然没有姜遇体内大地之力的本源那么精纯,但只要这树枝落到天南姜家,就会大地之力导入天南姜家地下的火脉之中。到时候用含有大地之力的火脉炼制出的针,就会具有流动的生机的效果,也就是回春针。 同时,姜遇也不怕这树枝去不了天南姜家或者落入别人的手里,她掌控着大地之力,只要她想,哪怕这树枝已然落入火脉,她也能立即让里面的大地之力消失。 疾云盘旋入高空,远走天南姜家。 姜遇这才有些休息时间,她以手指轻按眉心,在雪玉般的眉心轻轻按出一个红印。 “请进。”姜遇听到外面的动静,手从眉心拿下来,恢复淡然无波的模样,看向来人。 素问峰主含着淡笑走进来:“姜师侄。” 素问峰主大约是来拿另一套回春针的,姜遇立刻拿出那套针:“师伯,这是宋师姐让我为你留的针。” 素问峰主接过回春针,爱不释手的抚『摸』:“来之前我看了看阿离那套针,这套比那套还要好,你真是有奇思巧手。” 姜遇知道素问峰主说的是客套话,两套回春针是一样的。纵然一套是由粗铁炼制,另一套是由精铁炼制,但在极冰之焰面前,它们都会变成品质最好的铁。 姜遇:“到时候天南姜家送来其余回春针,也要请师伯过目。” 素问峰主一笑:“天南姜家炼器的本事,我信得过。天南多兵戈,天南姜家炼器的本事也一流,只是之前天南姜家从不炼器出售,怎么这次忽然……”素问峰主忽然想到天南姜家和上陵姜家的事儿,恐怕是一向出世的天南姜家被上陵姜家欺负清醒了,开始为自己谋算? 姜遇知道,天南姜家炼器的本事的确好,但他们之前一是没有那个心,二是他们只炼制普通器,没有这多的天才地宝炼制高阶法器,不是高阶法器就卖不出价。但这次的回春针所需的只是铁,大地之力姜遇能够提供。 这一次,足够天南姜家赚下第一笔灵石。 她自然不可能这直白地说出原因,只道:“之前时机未到,现在回春针能够被你们所喜,天南姜家也很乐意做这样的买卖。” 素问峰主一直盯着姜遇看,她听说过姜遇,明面上只有灵心期实力,实际的实力有多少,谁也不知道,她实力莫测。容貌出尘绝俗却极少和人亲近……现在,素问峰主在心里偷偷加上一条:滴水不漏。 这个姜遇……素问峰主记得她刚入玄阳宗就和薛归宁打了一架,那件事传入素问峰主耳中,她欣赏姜遇的同时,却也只认为她是意气风发的年少修士,今看来,却不只如此。 她代表自己时,是少年剑修,高空明月,不忍蒙尘,当她代表天南姜家时,她也不堕天南姜家一族的威严。 听说天南姜家历代择家主,都是能者居之……素问峰主心想,姜遇年纪轻轻远赴中陆玄阳宗求学,天南姜家也放心她的能力,难不成,天南姜家属意姜遇做未来家主吗? 素问峰主思及此,有心朝姜遇交好,她道:“姜师侄说得对,对了,姜师侄的回春针效果的确过人,就连上陵姜家的姜夫人为了给女儿治病,也亲自去我们素问峰寻回春针救人。” 她看着姜遇,提醒:“姜扶光的伤势,之前姜夫人请我去看过,我也估量了一下阿离手中的回春针……仅仅以回春针,无治疗她手上的伤,但姜师侄你还有另一套银针,你那套银针能救红羽,就一定能救姜扶光。我想,恐怕姜夫人下了素问峰就直奔这里,恐怕是为了寻你借另一套针,她现在应该就在路上……” 素问峰主也颇有耳闻凌火道君和上陵姜家一贯的做派,说借,还只是好听的,果借针不成,说不定要以势压人。 毕竟谁愿意把针借给仇人之女?借不成可不就要压人? 姜遇微垂眼眸,她眼中浮动碎冰,却被极长的睫『毛』遮住。 这件事姜遇考虑到了,但她并没有嘱咐别人不许说出回春针和回春花针的消息,是因为姜遇的回春针需要卖出去,难道她不许别人说效果? 只有千年做贼的事,没有千年防贼的理。姜遇并不想以后但凡她炼制出什好东西,都得防着上陵姜家,只有上陵姜家不需要她这个东西,她才能放心大胆地炼制、售卖,否则就得担心上陵姜家来借来抢? 凭什? 姜遇并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可另一方面,她又清清楚楚地认识到,上陵姜家的确霸道,就像一柄无时无刻不悬在她头上的利剑。哪怕上陵姜家要一丝脸皮,凌火道君也不会要,凌火道君估计只想借机朝她发难。 姜遇早想到了这一点,她已经做下了相应的准备。 姜遇抬眸:“多谢师伯,弟子心中有数。” 素问峰主相信她的确心中有数,能够这快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她有什理由不相信她?素问峰主含笑:“那好。”她眨眨眼提醒姜遇:“忍一时之气,谋长生之机。他们的无礼,大家都看在眼里。” 这意思就是让姜遇不要斗气,哪怕让上陵姜家逞一时之快又如何?没什有自己的命重要。照素问峰主看来,上陵姜家虽然势大,凌火道君也确然是顶尖的高手,但是,果他们习惯了仗势欺人胡作非为,靠着这得到了甜头,以后早晚会踢到铁板,自有天收。 姜遇却不赞同素问峰主的忍气之说。 她忍受上陵姜家的『逼』迫倾轧,以后上陵姜家被别的大能修士『逼』迫倾轧,她就要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上陵姜家得到了报应?姜遇不喜欢欺骗自己。 素问峰主安慰她那句“他们的无礼,大家都看在眼里”对姜遇也并没有任何作用,姜遇当然知道,上陵姜家『逼』迫毁去她的手筋,做事太绝,其余修士恐怕不会特别认同,但是这些修士会因此去讨伐上陵姜家吗?不会的,他们只会更畏惧上陵姜家,不敢与之争锋。 在实力为尊的修真界,人言舆论的作用比羽『毛』还轻。 她冰凉的目光中有一丝极淡的茫然,又转瞬即逝,她之所以茫然,是因为茫然在这就是正?正道也会看着人死去,在别人的鲜血上自顾自的生活。而她很快释然就在于,种种考虑并无大用,她需要做的是别人对她加诸刀剑,她就以剑相报。 别人的刀果污浊,那她回击的剑也会沾染同样的血『色』。 而其余时候,她的剑澄澈干净,锋锐无瑕。 姜遇心境一动,她强行压住自己的修为不要进阶,喉咙里有些血意,被她面无表情咽下去。 “姜师侄?姜师侄?”素问峰主忽然察觉到一直冷冰冰的姜遇在刚才那瞬,身上好像多了一股矛盾骇人的气质,她不由出言提醒。 姜遇朝她看过来,又恢复萦绕冰雪一样的冷『色』,素问峰主一笑:“你听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听了。”姜遇回答,“多谢师伯赐教。” 但她不会这做,不只如此,这一次她寸步不让,果能引来凌火道君更好。 第43章 风水轮流转六那是借吗?明借实抢!…… 姜如遇自送素问峰主出门,  灯月峰涯高千丈,云雾绵延,素问峰主御纱飞去。 姜如遇目下是连绵的云雾缠绵在半山腰,  透过朦胧的云雾,  能看见灯月峰被灵草掩映的小道上空无一人。按照素问峰主的说法,  姜夫人下了素问峰就该来灯月峰才是。 姜如遇心念一动,垂目问一片细羽似的草叶:“师兄,灯月峰现在可来了其他人?” 那片羽『毛』一样的草叶轻轻旋转几下,  如同开花一般,从两片叶子中间长出一颗人头,这就是姜如遇的师兄陆齐。这些日子,为姜如遇炼化了大地之,陆齐也受大地之的影响,他身上长出的叶子蔓延到整座灯月峰,灯月峰里一草一木每个动静都逃不出陆齐的眼睛,  比神识覆盖的范围还要广。 陆齐温和地看向姜如遇,眼眸天真:“师妹。” 姜如遇身上有大地之,陆齐会天然想亲近她,  但她身上还有灭绝一切生机的极冰之焰,陆齐天然畏惧她。这样两种矛盾的情感交织在一起,  让陆齐既想靠近姜如遇,  不大敢。 陆齐『操』纵叶片窥测灯月峰上的情况,  道:“灯月峰来了一行人,  一个女,其余是男子……他们步行上灯月峰。” 陆齐心智欠缺,并不大懂归纳别人的衣着神态,他只知归纳男女。姜如遇静静听完:“那名女子身穿藏蓝『色』的衣服,  容貌姣好?” 陆齐羞涩一笑:“没师妹好看。” 看来就是姜夫人,她明明能飞行,却要选择徒步走上灯月峰,恐怕为的是心诚二字,让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姜如遇对陆齐稍软声:“师兄藏好,别让这群人现师兄的踪迹。” 说完,她也以兰若剑激『荡』出剑气,凭剑气从另一边跃下灯月峰。 等姜夫人带着一众随行侍从护卫登上灯月峰顶时,便见灯月峰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姜夫人轻轻擦拭脸上的汗,心内嘀咕,难道姜如遇现在不在灯月峰? 她不在灯月峰的话,自己朝谁借针? 姜夫人沉『吟』一瞬,照理,她以客人身份登上灯月峰不见主人的话,应该礼貌下山,下次再来拜访才是,但姜夫人现在不想这么做。她哪儿有这么多时间?扶光离开玄阳宗的时间迫在眉睫,一要趁这个时间借到姜如遇的针。 姜夫人思及此,亲自开口:“如遇——如遇,在吗?” 她声音中带上一些灵力,将这呼喊声传遍灯月峰的每个角落,哪怕是入定了的修士,都能被这微带尖利的声音弄得心烦气躁,无心修炼。 “如遇——如遇——” 姜夫人的语气看似柔,却一声尖过一声,摆明了一要『逼』出姜如遇。然而,她自始至终没有得到姜如遇的回应。 蓦然之间,一群飞鸟扑棱着翅膀,乌央乌央地从天边飞过来,朝姜夫人头发上抓去。姜夫人皱眉微怒,哪儿来的不知死活的鸟?不等她动手,她带的护卫就主动祭出掌风击向群鸟。 “砰砰砰”几声,姜夫人预想中的鸟兽死散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是一个干瘦的老头怪笑着出现,手执一根漆黑的烧火棍,像是『乱』打一般,以烧火滚噼里啪啦地打在自己护卫的身上,自己的护卫根本招架不住这看似无章的棍法,纷纷狼狈后退。 “来我灯月峰大吵大闹,还打我的鸟?我还以为们有什么本事。”老头道,“敢打我的鸟,来再接我几招!” 姜夫人见自己的护卫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匆匆辨认出这老头身上的衣服,再稍一联想,赶紧道:“来人可是灯月峰主?上陵姜家姜洛之妻,天水周家之女周云娥前来拜会。” 灯月峰主撇撇嘴:“谁信你们是上陵姜家的人。我听说上陵姜家好歹也是知礼的大家族,像你们这样跑来我灯月峰上明说拜会,实则大吵大闹,吵闹到引来了我养的鸟儿后,就要不容分说杀我的鸟儿的人,说你们出自大家族,当我傻吗?哪儿有客人上门主动杀主人峰上的鸟雀的道理!” 周云娥也就是姜夫人闻言,脸上一阵热烫,她大吵大闹也是没有办法,还不是为了扶光…… 灯月峰主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看这行事虚伪,分明霸道强势还要装得礼貌的姜夫人不满,迅速出手把她身后的一干爪牙打翻在地。 姜夫人见自己的人被打倒,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她想到今日来的目的,还是礼貌温柔地呈上自己的玉佩:“此佩是上陵姜家的信物,峰主若不信我的身份,敬可过目。” 灯月峰主淡淡扫过那玉佩:“我没兴趣看,说你是,那你就是吧。”他觑着姜夫人,嘿嘿一笑:“也只有们上陵姜家,敢反客为主,在别人的地盘上吵闹成这样还敢动手,如果不是有上陵姜家这块牌护着,夫人呐,今日可走不下我这灯月峰。” 姜夫人脸『色』微变,她哪里被这样不客气地对待过。 灯月峰主打了个呵欠:“夫人嗓音尖锐,活生生把我吵醒,敢问夫人来是有什么事呀?” 姜夫人勉强笑道:“峰主,我来是为了找如遇,也就是你的徒弟,朝她借一套针去救我那女儿。”她其实也怕姜如遇怨恨之前的事情,不肯借针,便道:“如遇现在不在的话,不知峰主可否代为做主,将此针借我?峰主之恩,我上陵姜家铭记在心。” 这是想收买灯月峰主。 灯月峰主心中涌上鄙夷,这上陵姜家,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得。给他的如遇徒弟换个一般点的师尊,这师尊说不准就会『逼』着自己徒弟借针,好让上陵姜家欠他一个恩情。 灯月峰主摆摆手:“不了,我不会让我徒弟借针给们,们别白费这个劲儿,快下山去找别人,别耽搁我的时间。”他打了个呵欠,要回去睡觉。 姜夫人脸『色』一变,她想过也许灯月峰主不会朝上陵姜家献媚,不会勒令姜如遇给针,但她根本没想过,灯月峰主直接说他不会让姜如遇借针给她们! 姜夫人口气冷下来:“峰主为何如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峰主何故要拦下这个事?” 灯月峰主嘿嘿冷笑几声:“自然是因为我灯月峰的道统。我们灯月峰修习,修的就是潇洒随心快意恩仇,我听说我那徒弟的手之前就是被们『逼』着废弃,现在如果她用针来救们,岂不是仇将恩报,坏了灯月峰的道统,也坏了之后修习的路?我当然看不下这样的事,如果她敢把针借给仇人,我自把她的腿都给打断!” “……”姜夫人一时分不清灯月峰主是不是在胡说八道,真有这样的道统? 姜夫人不清楚,但她更倾向于灯月峰主是在保姜如遇。 姜夫人来之前就已经想好,姜如遇在山脚下看到她都这么冷漠,找她借针一不那么好借。所以,她徒步走上灯月峰,就是想摆出心诚的姿态,到时候姜如遇如果真的太冷面无情,她也好拿话出来说。 没想到,姜如遇根本不在。 更没想到,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灯月峰主把她的意图彻底堵死,照他所说,哪怕姜如遇不借针,姜夫人也不好指摘她什么,为她乃是奉了师命。 姜夫人心中不快起来,再看邋邋遢遢的灯月峰主更为不喜,就是因为有了这么一个滑头的师尊,姜如遇也变得这么难搞? 姜夫人长长吐出一口气:“峰主,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不当说,下去吧。”灯月峰主下逐客令。 “……”姜夫人哪里能忍得住不说,她道:“峰主!我劝思而后行,这样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朝如遇借针,答应了对我们是个恩情,不答应只要不阻拦,我们上陵姜家也不会记恨,但如此做,是蓄意要同我上陵姜家作对?明明如遇借针给我们是件好事,说不得还能化干戈为玉帛,消除两家过往的怨恨,何必要横『插』一脚,这样做对你有害无利!” “夫人真是巧舌如簧,说得我好怕,恨不得马上拜倒在上陵姜家的脚下。”灯月峰主耸肩,“夫人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夫人不是一口一个借针吗?既然是借,就全凭主人的意愿,怎么夫人脸『色』难看得不像借针,像是要抢针?而且是靠着上陵姜家的势力,想要把我那徒弟的师尊等人全都收买,『逼』迫她不得不借针给,夫人,这究竟是借针还是抢针,要分清楚再来呀。” 姜夫人心头憋着火,这针她本来就一要借到,那是扶光的未来! 灯月峰主行事嬉笑随心,见姜夫人被气得面皮发白,不只不怕,反而以灵力放开声音:“大家听一听——上陵姜家借东西尽量借给他们,借给他们是恩情,不借给他们,他们可就要翻脸咯——” 那是借吗?明借实抢! “住嘴!”姜夫人不像灯月峰主一样混不吝,她终究没那么抹得开脸去,心想杀了灯月峰主的心都有,却不敢对他怎么样。 毕竟,她虽然是上陵姜家当家主母,论修为,却是不如灯月峰主。 姜夫人已经一句话都不想和灯月峰主说,她出师不利,只得恨恨带着一堆残兵败将下了灯月峰。 姜如遇此时在摘星楼。 摘星楼里每一团星光都囊括着一个类型的功法,姜如遇并未直奔含有阴灵之绝的功法而去,而是先看了看其余的功法剑法。 她对于功法,无论是心法还是外招,一直就具有极强的领悟,尤其是剑招。 姜如遇手中的这套剑招叫做落花剑法,飘逸灵动,如舞步般取人首级。姜如遇原本只是随意一翻,并不是特别重视,这些飘逸灵动的剑法,在她看来,繁复有余,威不足,那是因为许多剑修无法做到一眼看透对面的弱点,需要用繁复的剑招、出其不意的身法『逼』得对面『露』出更多破绽。 姜如遇并不需要这么繁复的步骤。 然而,姜如遇原本有些轻慢的神『色』一收,变得凝重起来。她手中这套落花剑法的一招一式好似并非只有繁复,如果把它们的招式连起来…… 姜如遇在识海中演练此剑法,剑招所过之处,飘逸曼妙,如同落花银光,美不胜收。其中看似没有蕴含过强的杀机,但姜如遇能清晰感觉到,周围的生机在减弱。 等到最后一招落成时,更是如春去冬来,万花凋零,一副冰雪难消之势,所有的杀机都在此刻迸开! 原来,这套落花剑法每一招每一式,都暗合奇门八卦,慢慢封绝生门……有一些类似于万剑朝宗,但万剑朝宗伤人伤己,虽然威巨大无比,姜如遇用完万剑朝宗,浑身灵力几乎耗费完全,不如这落花剑法实用。 姜如遇有些不解,这么强的一套剑法,为什么她几乎没有听过它的名声。 落花剑法的尾页给了姜如遇答案,这写了手创落花剑法的人多年痛苦,他飘零半生,手创落花剑法后意气风发,大展拳脚创落花剑门。 可惜,落花剑法的威却不如他想象中厉害。落花剑门慢慢式微,已成不入流的小门小派。 此人从此心灰意冷,抛下门派去别处云游。 姜如遇皱眉,先不谈此人抛下门派的举动是对还是错,但她也许知道为什么落花剑法不能被扬光大。为落花剑法最后落到实处一要封绝生机才行,但姜如遇是因为有大地之能对生机、生门这么敏感,其余剑修又不修阵,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的原。 更何况,落花剑法前期式微,越到后期越强,可是剑修杀人每一剑都是杀招,别人猛攻之下,使用落花剑法的剑修还能游刃有余地施展落花剑法?这也就导致,如果在不改进落花剑法的情况下,学落花剑法的剑修一要剑意够强,或者足够冷静能熬到落花剑法的后期。 这也就是说,落花剑法其实是兼具以强胜弱、以弱胜强的一套剑法。以强胜弱在于用剑者的对战意识一要远超对手,能布局等到后期。以弱胜强则在于,如果用剑者本身修为强过敌人,那么她大可以在前期便杀了敌人,根本不用等到落花剑法的后期。 所以,落花剑法强归强,但得在特定的人手中才能强。如果落花剑法是玄阳宗宗主所创,早有人研究透它,可惜,它是籍籍无名之人所创,注定蒙尘,只在囊括天下功法的玄阳宗摘星楼内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 姜如遇颇觉可惜,如果日后有机会,她也想去拜会一下落花剑门。 姜如遇将这套落花剑法放回原地,其中种种法门剑招已经刻在她的心。 她又在摘星楼里绕了一大圈,走到含有阴灵之绝的那几本功法面前,慢慢翻开它们。 姜如遇神『色』冰冷,但只有她才知道这几本功法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它们,可不只有延缓涅盘的作用。 姜如遇翻开功法,沉浸进去。 这几部功法都是鬼修的功法,鬼修属阴,凤凰属阳,它之所以能延缓涅盘业火的到来,就是以浓郁的阴气骗过天道降下的涅盘业火,涅盘业火是为了帮助凤凰成长而降临,如果说人全是阴气,自然不是凤凰,不是凤凰自然不用被涅盘业火烧灼。 姜如遇当即练这功法,她练这功法其实有一好处,就是只要她关闭体内的大地之后,她的经脉几乎全死,就像一个封闭的环境,更适合练这种富含阴气的功法。 姜如遇练得非常快,她是冰凤,也根本不会被鬼修功法给变得阴森森,往常无异,但是,她只练了一会儿后就不练了,把其余功法默记于心。 “死到临头,还想着偷懒?”姜如遇听见一个冰凉傲慢的声音,这声音忽然出现,在此之前毫无预兆。 姜如遇下意识把手按到腰间的兰若剑上,摘星楼中的光点蓦然齐齐变暗,整个空间变得幽暗空旷,只有点点幽光点亮。 姬清昼冷幽幽地出现在姜如遇对面,离她不过片刻之遥。 他来这,当然不是心情好来看姜如遇,而是因为体内血契的提醒。血契可是提醒他,这只凤凰再这么待下去,就会命不久矣。 姬清昼不由打量姜如遇,在微光之下,他能看到姜如遇满含戒备地盯着他,手抚长剑,似乎想着随时动手。 姬清昼冷哼一声,动手?别说一只幼年的冰凤根本打不过他,就算是他站着不动让她刺,血契一作她还不是得哭天抹地地救他? 姬清昼冷声,不快道:“抢了我的东西,要动手也是我动,轮得到你?” 姜如遇不知道姬清昼来这做什么,只道:“大地之不是你的。” 那是无主的宝物,被这条龙看了一眼就是他的了? 姜如遇不顾姬清昼身上传来的可怕威压,问道:“青龙呢?” 她大概知道青龙魔龙有关系,也许青龙就是魔龙的下属,那日青龙叛变之后又回投魔龙,不知遭遇了怎样的对待。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青龙,姬清昼的脸『色』结结实实冷下来,他那脸倒孤冷如谪仙,但是,眼中的恶意堆满,如墨云一般,姬清昼薄唇轻启:“死了。” 姜如遇瞳孔微缩,那条青龙死了? 姬清昼满意地端详姜如遇的神『色』:“这样的叛徒,我不杀它,难道把它留给?”他看着姜如遇,“本来它不用死,只是没想到,它把护心龙鳞给了。” 姬清昼没说完,姜如遇身上的杀意已经浓郁得快要变成实质。 那条青龙也为救过她而死去,而她却无法为它报仇……哪怕姜如遇知道魔龙就是为了看自己痛苦,她也压抑不住自己身上的杀意。 姬清昼原本还挺高兴,见到几次三番让他吃亏的姜如遇难受成这个模样,但快,他的心也跟着沉下来。 他下意识伸出手,往常一样捏住姜如遇的脖,把她推在摘星楼的书架上。 姬清昼居高临下看着尚弱小的姜如遇,道:“为了青龙难受至此,难道……那日你不是为求保命而勾引他,而是,同样也喜欢它?” 姜如遇冷冰冰地任姬清昼询问她,青龙被魔龙所杀的消息太过悲痛,更让她想到自己的无能。 她的无能和弱小,让天南姜家被她连累,连青龙也受她所害。 姬清昼看姜如遇如此,不知为何,原本只是戏弄的心情猛然大怒,她这副模样,就是喜欢上了青龙化身?她之前不是连他的龙身都不放过,那时她沉『迷』他的身体至此,不过见了青龙一面,居然就这么快变了态度。 换个颜『色』有这么大差别?姬清昼下意识忽略魔龙龙身漆黑冰凉,威猛而具有杀气,青龙龙身则温和清新,如风似水。 哪怕两条龙都是姬清昼,但姬清昼也认为喜欢应该专一,至少不应该见异思迁,望风就变…… 他不是喜欢姜如遇,纯粹是看不惯她这样的态度。 姬清昼脸『色』阴沉,半点不想再待在此处,他打量姜如遇,不由低声道:“想为青龙报仇还不够格。” 不管他说什么,姜如遇始终不说话。 姬清昼恶劣的情绪无法泄,理智渐渐归拢,他来此是被血契提醒,别让姜如遇死。根据他的观察,姜如遇不过是快要进阶,她没有凤凰传承,抵挡不了涅盘业火。 正巧,这有能阻挡涅盘业火来临的功法,没想到这个姜如遇练了一会儿就不练了。 姬清昼得『逼』她练,但他不能说得那么明显,只能想法激起她的斗志,他一勾手指,姜如遇白皙的皮肤一破,一滴血『液』飞出,被姬清昼捏在手中,他俯视她:“我掌天下之水,的血『液』里也是水,只要我想,我能随时让全身的血干涸。” 姜如遇看着自己的手臂,那个血点格外刺眼,但她只抬头看向姬清昼:“不会杀我。” 姜如遇道:“有无数次杀我的机会,一次是在天南姜家圣地,一次是在灯月峰,还有一次则是青龙救我那次,包括现在,其实都能杀我,为什么不杀?” 姜如遇一下反客为主,她陡然间伸手握住姬清昼的手,把这手扯离自己的脖颈。 姬清昼一下心中微动,他从来没有被人碰过手,她怎么敢?可是,姬清昼现在确实没法作,他不得不想,难道姜如遇现了血契的秘密? 姬清昼只能沉默地被姜如遇抓着手,他并不想表现得有多在意,一直盯着姜如遇。 姜如遇道:“其实不敢杀我,所以,我有多时间可以找到你不敢杀我的原。如果不想我找到那个原,就别故意来我面前用你们魔道刺激人心的伎俩。”她道,“这样做,对我们双方都没好处。” 她一下把姬清昼的手放开。 姬清昼半边身沉入黑暗中,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最后只冷冷道:“不识好歹。” 姬清昼杀人无数次,救人唯独这一次,还被人这般嫌弃。他的心一时真正凉了下来,让他连血契都没心情照管。 既然她不练,就等着被涅盘业火烧成灰。 姬清昼来无影去无踪,猛地从摘星楼中消失。 姜如遇见这条魔龙走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她面对喜怒无常的魔龙,心不可能没有压。她稍稍平复下心情,准备走出摘星楼。 那功法本就是她故意只练一点点的,对此,她有大用。 第44章 风水轮流转七怕你们生气,建议和下章…… 姜如遇走出摘星楼,  摘星楼外阳光明亮,今日是清水峰主授课的日子,玄阳宗的弟子们纷纷赶赴,  想去听清水峰主授课。 姜如遇原本也想去,  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姜如遇走在人群的逆流中,  不少人朝她看来,目光或是惊艳,或是好奇。 姜如遇进玄阳宗么久,  除开因『迷』雾妖村一行认识了丹流等人外,没有结交其余任何弟子。让哪怕想和她交好的修士,也踯躅不。 姜如遇朝赤霞峰而去,为薛红羽做后一次治疗。 宋离和薛红羽早等在那里,姜如遇将回春花针交给宋离,交给宋离后,她稍退一步,  站在角落里垂目凝思。 薛归宁忍不住同她搭话:“听说你和宗主做了一笔交易,你要给素问峰所有医修炼制回春针?”姜如遇听他忽然提到此事,看着他:“是,  怎么了?” 薛归宁看她雪白的脸颊,仿佛从那张冷淡的脸上看出疲惫,  他关切道:“炼这么多针,  想必耗费心神。”他看了眼薛红羽的方向:“红羽的伤势已经快好差不多,  你不必在这里守着她,  可以浅寐一会儿。那套回春花针,你也放心,你好心借给我妹妹治伤,我一定会把它如数还你,  你不必担心它被人抢夺。” 上陵姜家带医修来给姜扶光治伤的消息,早传到薛归宁耳朵里。 姜如遇并不累,些天她虽耗费心神,但只要一想到她要做的事,她周身便有使不完的力气。 姜如遇道谢:“多谢好意。” “如遇,如遇,你在这里吗?”姜如遇和薛归宁说话时,门外传来姜夫人稍显急切的呼喊,她着急得很,把好听的嗓音都染上令人烦躁的急促。 薛归宁皱眉,里是赤霞峰,位姜夫人为找姜如遇借针已经找到赤霞峰来,“借针”的姿态到底难看了些。 守门的弟子也拦道:“位夫人,红羽师姐正在里面疗伤,您不能进去。” 姜夫人心道那正好,她之所以来赤霞峰找姜如遇,就是特意问过陈元,陈元说薛红羽的伤势还没痊愈,还需要一次或者多次治疗。她来赤霞峰,就是为了堵来赤霞峰的姜如遇。 现在正好,薛红羽正在治疗,意思就是那套能治扶光的针也在里边儿? 思及此,姜夫人怎么能放弃,她语速飞快对守门弟子说:“我也听说了红羽的伤势,我和红羽母亲是旧识,我正好进去探望红羽的伤势。” “……您不能进去……” 那守门的弟子是什么修为,姜夫人是什么修为,只消姜夫人身上的威压一放,守门弟子便根本拦不住她。 薛归宁紧蹙眉头,干脆推门而出。薛归宁年纪轻轻已然是凝丹期修为,他父母亲族皆是修真界有名有姓之人,哪怕是姜夫人看到他,目光也一瞬间柔和下来。 “你是归宁吧?我听你母亲说你。”姜夫人含笑寒暄,目光如不经意间越到屋内窥测里面的景象。 薛归宁道:“姜伯母,现在红羽正在治伤,您不适合进去。”姜夫人怎么肯罢休,道:“我去探望一下红羽的伤势,在她治疗完成,我不会出声打扰她。” “姜伯母,你来玄阳宗已几日,从未来看望红羽。几日的时间都等去,现在这一点时间,您难道等不了?”薛归宁不卑不亢提醒姜夫人道,“事关红羽的伤势,我、父亲母亲不允许任何人为了任何居心来打扰。” 姜夫人被薛归宁不带一丝火气却颇具讽刺意味的话弄下不来台。 她哪里不知道自己现在猴急火燎想闯进别人房间的举动很失礼,很没有大家风范,但她首是一个母亲。那件事事关扶光的未来,她不样做还能如何呢?只要是有一点儿希望她都不想放弃。 姜夫人不再管薛归宁,她已经看到里屋站着的姜如遇,眼睛一亮:“如遇,如遇,我来找你有事相商。” 姜如遇还没来得及答话,姜夫人又絮絮尖声道:“如遇,你出来和我说说话,件事你别说答不答应,听我把条件讲完再说。” 姜夫人像一块牛皮糖,粘上就甩不走,猛地,里屋传来宋离暴怒的声音:“谁在吵嚷?我们在施针救人,再么吵嚷下去耽搁了病人你来治好了!” 宋离虽然平日看着可爱,但是医者仁心,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在治病救人时有人没眼『色』在一旁唧唧歪歪吵闹。 薛归宁脸『色』一下黑起来,再没刚才的客气:“姜伯母,请您离开。您来此的原因我知道,但世上并不只您女儿的事情才是大事,现在我妹妹正在治疗,您再不离开,休怪晚辈犯上。” 薛归宁的确生气,姜夫人般做派,甚至让他想到当初在『迷』雾妖村里的姜扶光,都是只重自己不重他人。姜夫人在这里吵闹撒野时,有没有想过会耽误薛红羽的病情? 薛归宁手中浮现幻化出来的金锏,他真正的金锏已经碎裂,还在修补,另一只手则手持弟子玉牌,看样子是打算叫来他的师尊。 “……”姜夫人脸皮臊红,心知自己再样下去收不了场。 她收起尖利的声音,温声道:“好,归宁,我不再大声说话,但我在这里等着总可以吧?我小声对如遇说几句话也不行吗?归宁,不怪伯母说你,你今日的态度太咄咄『逼』人,如果连个要求你都不答应,伯母可不依了。” 薛归宁真想说不依就不依,他额头突突地跳,显然很厌恶和姜夫人打交道。 姜如遇时从里屋走出来,她并不想姜夫人再在这里吵薛红羽,姜如遇冷道:“不必在这里小声说,你找的是我,我们出去再说。” “如遇师妹!”薛归宁惊声阻止,谁看不出来姜夫人的打算?他并不想姜如遇同姜夫人去说话。 姜如遇冷声道:“你也小声点,别说话。” 薛归宁被她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眼睁睁看她走出去。 姜夫人终于见到姜如遇,姜如遇时满脸的冷淡在她眼中仿佛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只要说服了姜如遇,扶光就有救了。 姜夫人见自己的计策奏效,并不想轻易离开个门,离开之后,她可就没有“薛红羽”个利器了。 姜夫人满面堆笑:“如遇,我们就在这里小声说便是了,红羽不是在治疗吗?我也放心不下红羽的伤势,我们就在这里聊,如何?” 她和善地想去抓姜如遇的手,被姜如遇避开。 姜如遇冰冷地看着她:“我们出去说,你待在这里无非是想利用吵闹耽搁治疗薛红羽来『逼』我借针给你,但我告诉你,你只要再待在这里,我立即毁掉那套针,也不会借你。” 姜如遇直白地戳穿姜夫人的盘算,一点遮羞布都不给姜夫人留。她当然不可能毁掉回春花针,只是想快点把牛皮糖一样的姜夫人叫出去。 姜夫人笑意勉强,下意识去看别人,薛归宁、守门弟子脸上的鄙夷根本藏不住,就连她带来的人也脸『色』各异,低下头去。 ……事已至此,姜夫人脸皮再臊,也不肯轻易就范。 扶光是她失而复的女儿,是她的命根子,眼珠子。 姜夫人努力挤出一个笑:“如遇,你怎么会么轻易地毁掉那套针呢?你借针给别人,别人也会因此对你好,你不能做样的事情啊。我在此处说,不是为了打扰红羽,是为了……为了让我们的事有更多人见证才好。你想,大家都看到你借针给我们,岂不是所有人都在扬你的美名?” 她未说出来的话就是,你要是那么铁面无情,别人也会看不上你。 姜如遇很努力地想弄清楚姜夫人究竟在想什么,她为什么会觉她一个修者,会么在意别人的语言? 姜如遇道:“我体会许多人的冷眼,姜夫人现在如果仍然觉我在意别人的话,恐怕打错算盘。” 姜夫人下意识想姜如遇体会什么冷眼,她要么是上陵姜家的小姐,要么是天南姜家的小姐,冷眼……恐怕不至于体会。但姜夫人下一瞬立马想到姜如遇断过手和修为,成为一个废物,她在成为废物时估计的确遭遇冷眼。 而看她现在能面目平静淡然地在玄阳宗修习,说明她的确从那种状态中爬了起来……该死,她恐怕确实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姜夫人心中盘算时,姜如遇已经走出去。 姜夫人的目的是她,只要她离开,姜夫人就会也跟着离开。 姜夫人很想去追姜如遇,但她舍不离开薛红羽的门口,门内就是那套她心心念念的针,如果姜如遇真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大可以撕破脸皮闯进去拿针走。 姜夫人打定主意就要待在这儿,她故技重施,以显得尖利刺耳的声音大声道:“如遇!我不能走,你为什么么倔强,不肯在这里听我把话说完!” 姜夫人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仗着她是此处修为、辈分的人,哪怕薛归宁等人生气也做不了什么事。 然而,真正温婉美丽的赤霞峰主从空中赶来,旁边还跟着溯源峰主。 赤霞峰主脸带焦急,幸好她之担心红羽接受不了脸上的伤,在红羽房内留了留影石和留声石,才知道个上陵姜家的夫人居然咄咄『逼』人至此。 赤霞峰主真怕她徒弟的伤势被姜夫人扰『乱』,变更重,赤霞峰主心急情牵,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发了火,从空中击过来水龙咒,水龙咒如同一条银龙,呼啸着朝姜夫人打去。 姜夫人和赤霞峰主虽都是归虚期,但是赤霞峰主修为独到精妙,能领一峰之主,姜夫人则比她逊『色』不知多少。 归虚期和归虚期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姜夫人举掌欲挡,根本抵挡不住水龙咒,被击得心海一震,控制不住吐出一口血。 赤霞峰主怒声道:“归宁、如遇等叫你多次离开,免打扰我徒弟治伤,你怎么如此没有脸皮?!你不让我徒弟好过,我也不叫你好过!” 她愤怒之下,可不管那是不是上陵姜家的主母。 溯源峰主有无数次阻止赤霞峰主的机会,但他没有出手,在这时看着姜夫人脸上的血,才道:“师妹,你也太急了,不姜夫人爱女心切,想必也会理解你爱徒心切,不会和你计较。” 姜夫人气海翻滚,她倒是想计较,但是溯源峰主话一说出来,她还哪里能计较呢? 姜夫人伤势不轻,但是她此刻真没力气、也没那个修为和两位峰主计较,今天是扶光待在玄阳宗的后一天,她一定要拿到回春花针,否则以后姜如遇龟缩在玄阳宗内,她还怎么拿针? 姜夫人不顾两位峰主,也不顾自己的伤,自顾自看着姜如遇的方向。 她犹豫不片刻,唇角带血,膝盖一软,竟是要给姜如遇跪下。 第45章 风水轮流转八“她这么会哭,欺负姜师…… 水龙咒的呼啸声龙『吟』长啸,  响彻于整座赤霞峰。 赤霞峰内的弟子们听到这样大的动静,以为赤霞峰来了外敌,纷纷拿起武器朝这里赶来。人声喧哗,  脚步接踵而至,  姜夫人见来的人越来越多,  心底反而更为喜悦。 姜夫人唇角染血,她连血都不擦,让自己显得更加可怜,  凄凄哀哀吐字却无比清晰道:“遇……算我求你救救扶光。”她眼中水光泛泛,能让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心软下去,“我修习至今,从未跪过任何一个人,我这次真的没有办法了,遇,我知道你因为之前的事情怨恨上陵姜家,  扶光却是无辜的,你忍心看扶光从此无缘修习吗?” 姜遇冷冷看着姜夫人,果她没看错的话,  姜夫人原本并没打算这么快示弱。 什么让她临时改变了想法?姜遇想,恐怕是因为临时到来的赤霞、溯源二位峰主,  有他们在,  姜夫人不能使用修为压制人。有后面那些赶来的不明就里的弟子,  更是让姜夫人想通过言论来迫使她就范。 果不其然,  见人越来越多,姜夫人眼中的泪就越多:“遇,之前你唤我一句母亲,可是,  母亲当初没有保护好你,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没有脸面再在你面前以母亲自居,我现在想救扶光,我只能给你跪下,你什么我都给你,无论是要我的命,还是要我的什么……我都给你……” 她这么说,不过是给所有人营造一种,她再有多般不是,当初也养育过姜遇,姜遇这次受了她的跪拜已经是大不敬,是再不借针,恐怕无论说什么也说不过去了。 姜夫人悲伤地往地上跪去。 薛归宁在一旁紧紧皱眉,眼见着不好——薛归宁年轻气盛,最讨厌这些手段,这些手段不能杀人伤人却极能恶心人,总会让一些没经过姜遇苦的人被姜夫人的表象欺骗,认为姜遇冷面无情。 一些舆论没人会在意,可这些人都是同门。薛归宁觉得姜遇很少和人接触,果再被别人抵触,之后无论她做任务,或者做其他事情恐怕都有麻烦,当然,薛归宁还有一个私心。他并不想姜遇再被人误会。 薛归宁上前想推开姜遇,下一瞬,他便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 薛归宁骇然退开。 离姜遇为中心扩开五尺的地面上结着一层冰蓝『色』的火焰,极冰之焰薄薄地覆盖在上面,让每个修士都不由胆寒。 姜夫人本来含泪说着我的命也可以,凄凄凉凉地跪下去,跪到一大半,在膝盖快要触到地面时,极冰之焰倏然出现,让她的动作不得不僵在原地。 姜夫人虽然不认得这是什么火,或者是什么冰,修士的直觉告诉她,不能碰到这火焰。 她刚才差一点就碰到这火焰了,姜夫人吓得惊魂甫定,半跪不跪地屈膝在空中,看起来多少有些滑稽。 姜遇『操』控着极冰之焰,冷冷地注视她。她为什么以为,自己还像当初那样任人摆布? 姜夫人不敢跪下去,可是,跪不下去,她刚才说的话岂不是白说了?姜夫人连眼泪都忘了流,骇然看着姜遇:“遇,你,你是什么意思?” 她这时的声音没太多悲伤,因为惊吓导致难以像刚才那样情绪饱满的悲伤,反而带着对姜遇的不赞同。 从外面刚赶来的弟子们本就不大能从姜夫人忽然的哭诉中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姜夫人所料那样厌恶姜遇,就看见本来哭得悲伤可怜,说要拿命换救扶光的姜夫人忽然不跪了,都跪了一半却不跪了,现在声音和表情也和刚才完全不同。 她怎么一儿想哭就哭,一儿不想哭就不哭?弟子们都有些狐疑地看着姜夫人。 姜夫人发现众人的目光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谴责姜遇,反而怀疑地投她,不由有些慌『乱』:毕竟姜夫人养尊处优许久,太久没做过需搏同情的事情。 她一下慌张起来,声音下意识尖利起来:“遇,你在地面上弄出来的这是什么东西?很容易杀人伤人,你再厌恶我,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东西来!” 她这话过于强势,根本不柔软,本来没什么,和刚才差别太大,让围观弟子们更懵。 薛归宁听不下去:“姜伯母,地面上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你不跪下去,它就没办法伤到你。遇这么做,也是为了红羽。姜伯母,到现在为止,我、师尊、遇师妹全都告诉你红羽正在治疗,你不在这里喧哗,你仍然不听,在这里此吵闹,遇师妹不这样做,你恐怕还跪下喧哗半天。” 赤霞峰主也道:“对,你再不走,哪怕你是上陵姜家的人,我也去禀明宗主了!” 围观弟子们这时听懂了,他们都是玄阳宗弟子,赤霞峰主和薛归宁等人在玄阳宗内一形象良好,他们自然相信他们的话。 修真之人,谁没受过伤?只要一想到如果他们受伤了,还有人一直在耳边喧哗吵闹,他们拳头都硬了。 “上陵姜家的人就能够在我们玄阳宗撒野?” “她这么哭,欺负姜师妹表情少哭不出来?” “……”姜夫人耳边充斥着这样的低声讨论,哪怕他们声音小,姜夫人修为比她们高,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事情怎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姜夫人的确慌了神,她不能再让这样的讨论继续下去,否则她一儿还怎么达到目的? 姜夫人不得不站起来道:“峰主,我纵然有考虑不到的地方,以这样奇怪东西差点伤到我的是如遇,我不过询问一句,并没责怪如遇的意思。” 薛归宁冷哼:“那东西差点伤到你,难道不是伯母你哭着说连命豁出去都可以,一定下跪,怎么倒现在被它一吓,就连眼泪也没有了。” “……我说愿意付出『性』命,是要遇答应借针给我才行。”姜夫人不得不为自己辩解。 姜遇也定定看着姜夫人:“我不借针给你,我也不你的命。” 姜夫人没想到她在这种情况下也拒绝得那么快,她下意识又想跪下『逼』姜遇,姜遇『操』纵着极冰之焰,令火焰又跃动两下,活活把姜夫人吓回去。 姜遇补充:“我也不你下跪,修士讲求因果,我既然不借针给你,就不受你的跪。你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对我穷追不舍,我知道我说不让你跪你不听从,只能用火焰覆在地上,阻止你的行为。这火也是异火中的一种,只要你跪下去,你定然无法生还。哪怕你无法生还,我也不借出我的回春花针,你只能白白搭进去一条命。” 姜遇抬眸,对着众人道:“烦请诸位做个见证,若她死,并非我姜遇『逼』迫,而是她自己撞在我的火焰上。” 果是旁人说这话,也许众人会觉得她心狠,偏偏说这话的人是姜遇。 姜遇美貌无双,玄阳宗的人都知道她貌美而心冷,平素不和人接触,看起来就心冷面冷,她做这样的事情,符合她的『性』格。 果这位姜夫人一定撞在她的火焰上,那不是自找吗?难不成她一个借东西的,还东西的主人迁就她,改变自己的『性』格? 溯源峰主憋不住笑,这位姜夫人来错地方了,玄阳宗不是那种世家大族,这里面几乎没有世家大族内被保护得精贵无比的修士,一听见死就觉得遥远无比。凡是大宗门,世家大族的修士只占一小部分,更多的是那等散修或者家境普通的修士,他们哪里没经历过生死?因为别人的生死就改变自己的原则的事,这些修士根本不认同。 姜夫人颇觉寸步难行,她现在跪下去也不是,不跪下去也不是。 姜夫人哪里能想到姜遇这么狠,她只是要用母女情分来『逼』迫一下姜遇,姜遇更狠,直接告诉她她死了她也不借针。 姜夫人还想再努力一把:“遇,你怎么此狠心?我养了你二十年,二十年的情分,你就是这么『逼』迫我吗?我此生只求过你这一件事,这一件事你都不能满足我?” 姜遇道:“你忘记了,当初凌火道君说过,我用满身修为和右手手筋,能够还清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没有人喜欢在大庭广众下撕开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姜遇一句话带过此事,垂眸看着姜夫人:“夫人,我也告诉你一句话,修真界炼器师绝对不只炼出一个宝贝,果每每炼出一个宝贝,都有人缠上来以情分或者威胁堵住这个炼器师借宝贝,长此以往,谁还敢炼制法器?” 她道:“不只是炼器师,哪怕是任何修士身怀至宝,果别人都要缠上来借,这世间早『乱』套。” 对,的确如此。 姜遇说的话涉及到众人利益,没人想碰到这样的赖皮糖,纷纷点头。 姜夫人赶紧辩驳:“可是,我不是任何时候都要借,我是为了救扶光,我『逼』不得已。” 姜遇冷冷道:“姜扶光伤的是右手,不是『性』命,姜夫人,我无法理解右手无法练剑就为什么这么慌『乱』,姜夫人,我的右手手筋现在都没好,我用的是左手,我迄今为止也好好的,我无法怜悯她。所以,我不借。” 活该。渐渐听懂来龙去脉的弟子们忍不住在心底赞同姜遇,也嘲笑姜夫人。 当初废别人右手时,怎么没想到现在?她家的女儿右手不能练剑就哭爹叫娘,别人呢?现在姜师妹没法同情不能用右手剑的姜扶光,不是正常感情吗? 姜夫人见姜遇无论如何都咬死不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可是,这么多人在,其中不乏修为比她高的人,她不敢强求,只惊声道:“遇,说这么多,你其实就是怨恨上陵姜家当初对你做的一切,你恨我们,可是……这件事不是扶光对你做的,你放下怨恨吧,你有什么怨恨冲着我来……” “夫人,至宝从不借自己不信任的人,我不借给你们。”她道,“请夫人将来也不怨恨我今日不借宝物之举。” 她长睫如羽,眼里的流光像是蕴含冰珠,让人看一眼都觉寒冷而魂不守舍。 姜夫人却一下激动起来,她怎能不怨恨啊? 扶光明明有好的机会,姜遇掐断了这个机会,她怎么可能不怨恨姜遇? 看姜夫人的脸『色』,姜遇就知道一切:“你也怨恨我,哪怕姜扶光的手受伤和我无关,你仍然会恨我,所以,夫人,你尚且此,怎么敢要求我放下对你们的怨?”姜遇并不想掩饰自己,她眼如泓远秋水,冷冷道:“今后,天南姜家所炼之器,不只不借上陵姜家,也绝不出售上陵姜家。” 姜遇此话没有半点犹豫,她并不心痛舍下的上陵姜家这一块利益。 上陵姜家毫不掩饰地把天南姜家看做仇敌,为何天南姜家不能明晃晃把他们看成仇敌?那些炼制出的法器,果给上陵姜家,只会助长上陵姜家的实力。 姜遇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姜夫人再腆着脸借回春花针,就是二皮脸。 其余人也呆呆地看着姜遇,有少数人觉得姜遇太狠,绝大多数人都赞同而憧憬。 明明姜遇和上陵姜家关系不好,为什么姜夫人还表面维持太平来抢人东西?这样干脆利落的拒绝不拖泥带水,只是大多数人惧怕上陵姜家的报复,不敢这么做罢了。 姜遇其实是故意这么做的。 她不卖法器给上陵姜家,其实本可以不放在明面上说,只要上陵姜家的人去购买法器时让人借故不卖就好。她故意这样说,是想引来凌火道君。 凌火道君怎么能忍受她这么放肆、这么瞧不上上陵姜家呢? 姜夫人不知道姜遇的意思,她只知道自己和扶光恐怕没什么希望,姜夫人还想最后、最后努力一次,她不信姜遇的敢看着她死在她面前。 姜夫人心一横,猛然下跪:“遇,你怨恨颇多,用我的命换扶光的手吧!” 她一下子跪下去,姜夫人其实掌握好了力度,也朝她带来的人使了眼『色』,等到她离地面只有一点距离时,赶紧让人扶她起来。 然而,姜夫人低估了极冰之焰。 当初姜遇用极冰之焰扼制薛红羽脸上的毒,都只敢远远用火光照薛红羽的脸,现在姜夫人离极冰之焰这么近,她马上被火焰的余威给烧灼,两只膝盖之前只是故意发软,现在却真的软了。 姜夫人没有叫出痛,极致的痛起初就会让人痛到麻木。 等她发现她的膝盖处皮肉被铐得像干尸一样干瘪,连小腿上的肉也完全没有之后,姜夫人已经没了控制自己腿脚的力气,只能软软倒下去,眼见着死在极冰之焰上。 宗贤在此时赶来,一掌打飞姜夫人,姜夫人被强劲的掌力打飞老远,幸好,这样阻止了她的死势。 她这时腿上的痛觉回笼,心中猛地生出恐惧。 姜遇……她来真的,她当时真的差点死在那火焰上,她都没有一点收火焰的态势,她真这么冷血疯狂?她是上陵姜家的主母,她死在她的火焰上,她不怕后续的麻烦吗? 姜遇当然不怕。 她说了刚才的话,凌火道君一定来杀她,上陵姜家一点气都受不得杀人,何不多给他们一些气受?她也不怕上陵姜家报复天南姜家,天南姜家镇守黄沙关,上陵姜家敢灭了天南姜家,是想自己去守黄沙关? 她根本不收火焰,任那冰冷的火焰静静流淌在地面,美不胜收。 姜夫人现在才知道刚才她威胁姜遇的举动有多么愚蠢,她错了……姜遇早不是当初那个姜遇了,她变得狠了许多。 她跌飞在地上,就听到宗贤干脆的声音:“姜夫人,你没事吧?你自己撞上我宗弟子的火焰,可不得在之后说是我宗弟子伤你。” 第46章 风水轮流转九凌火道君再临 宗贤端肃着脸,  朝姜夫人带来的人道:“还不去把姜夫人扶起来。” 那些人如梦初醒,看着姜夫人已经完全干瘪下去的腿,眼里都有忌惮,  踌躇着不敢上前。地面上那冰蓝『色』的东西太古怪,  姜夫人明碰都没碰到,  一双腿就成了这模样,们现在上前,若是也被波及…… 可那毕竟是上陵姜家的夫人,  如果在她落难时搭救一把,将来定然有所回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位修士上前扶起姜夫人,万幸,极冰之焰并没波及到他。 在极冰之焰摧毁生机之下,姜夫人都说不出来,之前装出来的五凄惨变成了十,  妆容都压不住她脸上的憔悴,她下意识伸手去碰自己的腿,原来能碰到皮肉的地方现在已经缺下去,  像是平白“瘦”了十斤。 姜夫人往自己腿上一看,极冰之焰摧毁生机,  她没有直接被烧到,  所以裙摆完好无损,  但裙摆下面原本匀称的肌理全然被破坏,  换句话说,姜夫人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她只是假装跪一下,为什么会这样?! 惊恐之下,她马上掀开裙摆,  『露』出火柴棍一样黑漆、干瘪的两条双腿,仿佛只剩下干蜡的一层皮粘连在骨架上,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腿,像是两根棍子。姜夫人全然受不了这个打击,目『露』怨恨看向姜如遇,宗贤察她神『色』,再度提醒她:“姜夫人,这里所有人都看到,并非我宗弟子蓄意伤你,她不要夫人下跪,夫人却偏要……下跪。” 宗贤说着都觉得不好意思,和上陵姜家打的交道不少,但都是几年前同虚夜君和凌火道君二位交道居,不说这二位君各有优缺点,尤其是凌火道君嚣张狂妄,但那好歹也是自持君地位,看得出是一方霸主。 至于这姜夫人……行事实在是太莫测,哪个高阶修士会像姜夫人一样厚着脸皮别人不要她跪,她却偏偏要跪?下跪的滋味就这么美妙?如今因为偏要下跪,受了这样的伤,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宗贤身为玄阳宗宗主,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会帮本宗门的弟子。不说他本就看好姜如遇,就说在众目睽睽之下,姜如遇没有对姜夫人动手,如果姜夫人说此事是姜如遇的错,要怪责她,那岂不是人人都知道玄阳宗的弟子软弱可欺,玄阳宗宗门根本护不住自己的弟子? 宗贤不可能会让这种事发生,面『色』不算咄咄『逼』人,却极为坚。 姜夫人中生凉,没想到宗贤也这样力挺姜如遇。上陵姜家是修真界有名的世家,但玄阳宗同样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大宗门,和玄阳宗讲理,那是真正的讲理,可不像和当初的姜如遇和天南姜家讲理那样。 自己这腿,恐怕是白伤了。姜夫人快痛晕过去,恍惚中她瞧见姜如遇神『色』冰冷,容貌绝俗,姜如遇静静的、居高临下站着,而她反而狼狈地被人搀扶着免得躺倒在地。 姜夫人不由攥紧手,搀扶着她的修士知道姜夫人不能白受伤,代姜夫人说话:“纵然我家夫人有些不当,但我家夫人毕竟没做错什么,上陵姜家和玄阳宗都是正名门,合该修好。如今夫人受了伤,伤她的人至少该拿出灵『药』来给她治伤!” 这人看向姜如遇。 以为姜如遇会顺坡下驴,把治伤的『药』拿出来治疗姜夫人这古怪的伤,然而,姜如遇一副油盐不进之态,她道:“没有『药』。” “得饶人处且饶人,姑娘,你未免太过了些!”这人生怕姜夫人腿伤难愈,回去后他们都落得护卫不利的下场,拼命找补。 姜如遇还没来得及说话,丹流手执红莲火扇,从外面踏步而来:“哪里有这样的理?主人家支了一个带刺的篱笆,警告过往行人不要越界,偏生总有不长眼的人要凑过来。”丹流凤眼带着冷光,斜睨姜夫人,“等到这个不长眼的人被篱笆上的刺所伤,难道主人还应该赔偿此人受伤的『药』钱?” 丹流早和上陵姜家撕破脸,现在根本不用给姜夫人面子,懒得再用比喻,只道:“姜夫人,你哭声连天一要不顾别人的意愿朝别人下跪,如今还想要伤『药』?姜师妹这火,应该也是异火的一种,以我的红莲净火举例,被红莲净火所伤之人,想要治好代价非常昂贵。” 之前姜扶光被红莲净火所伤,还是赤霞峰主拿唯一一张有黄泉无根水的符篆相救。 丹流:“你自己人添麻烦,合该自己回去治伤,为什么还要姜师妹破财?” “丹、丹……”姜夫人气得忍不住气若游丝的说话,却无法连成完整的句子。丹流此人,扶光不过得罪了一次,现在怎么处处针对上陵姜家? 丹流势大,姜夫人知责怪丹流没用,她仍然充满冷意看向姜如遇,只觉她之前被姜如遇欺骗了。 亏她在山下还以为姜如遇生活困苦,想着买她的法器接济她……原来,姜如遇早有藏私,她居然有异火,当初不告诉上陵姜家,恐怕是早想着用异火报复上陵姜家。 姜如遇对上姜夫人不善的视线,她更加了然姜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在场这么人,赤霞峰主了姜夫人一个水龙咒、宗主直言姜夫人一切乃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丹流更是毫不留情讽刺她,但是姜夫人对他们不敢怨,只将一切怪责在自己头上。 许姜夫人这样的人,她记得之前姜如遇在上陵姜家如退缩的。 那时,姜如遇退缩到了极点,姜夫人吃到了甜头,便觉得她是鹌鹑。现在鹌鹑成了会抓人的鹰,她就顾不上恨其他雄鹰,只恨这只鹰。 姜如遇觉得够了,对姜夫人这样的人,她永远都不会改变她自己的狭隘自利。 她通过姜夫人引来凌火道君的事已经做完,只道:“姜夫人,你有时间怪我,不如回去看你的腿。”她陈述事实,“我的火焰造成的伤,无『药』可治。” 极冰之焰并非以火焰的高温烧死人,而是摧毁生机,生机没了,拿什么来治疗?唯一能恢复生机的大地之力在当初姜如遇炼器时试过,她用大地之力和极冰之焰同时锤炼法器,最后,极冰之焰将大地之力的生机都烧得一滴不剩。 姜如遇垂眸看了眼姜夫人的腿:“虽然无『药』可治,但如果你一点措施都不做,这些伤会慢慢蔓延,直到你身死。” 姜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伤无『药』可治?那她的腿怎么恢复? 姜夫人在这一刻真正慌『乱』起来,她之前只以为这是伤……但不知道无『药』可治,难道她的腿要一直都这样干瘪下去?那岂不是残废? 别说姜夫人害怕,就连宗贤等人也中微惧,朝姜如遇看去。 这些人都看清楚了,姜夫人连那火焰的边儿都没挨着,就已经成了这样?这是什么异火?凡身具异火者,大都像丹流这样的『性』格,火焰,威猛霸道,强势无比……基本异火越强的人,『性』格也越贴近火焰。 但姜如遇的『性』格更像冰,不像是火,她的火焰怎么会有这样的特『性』? 赤霞峰主等人再三辨认姜如遇的异火,都认不出来是什么。 众人沉默时,姜如遇:“此火的确没有『药』,我最只能做到提醒你们回去休养。因为它虽然不能被治疗,但如果放任不管,它的伤势会越扩越大,直至死。” 修士的身体是一个循环的系统,现在姜夫人小腿处生机断绝,她体内的生机如果再按之前的轨道循环,极冰之焰有一个特『性』:追逐生机。如果没有这种特『性』,当初极冰之焰也无法封印那条龙。 它会缠磨其余生机,直到姜夫人体内的生机完全断绝。 “你、你什么意思?!”姜夫人声音微弱,恐惧从她的声音中透出来。 “我的意思是,最好的情况是你只废弃双腿,最坏的情况是你会死。”姜如遇没有半点动容,好像说的不是生死,而是别的什么,“如果你不信,你可以感受一下,你刚才伤的是膝盖以下的部位,但现在,你膝盖以上的位置应该已经开始麻木。” ……姜夫人被人搀扶着,没有站着,就忽视自己大腿的感觉,现在她听姜如遇的,一用心体会,发现果真如此! 姜夫人彻底慌了神,她从没想过自己一跪跪成了这样,她没有『逼』迫到姜如遇,却搭进去自己两条腿。 “走……走……”姜夫人声音哆嗦,让人搀扶她回松筵峰。 她一走,这场闹剧也就跟着散开。 宗贤有些头疼地看着姜如遇,看她倒没有半点忐忑,宗贤叹了口气,自己收下的弟子,这祸事自己得担着。更何况,在宗贤看来,这不怪姜如遇。 ……姜夫人愣是要往下跪谁能阻止得了。 宗贤不顾薛归宁、丹流等担忧姜如遇的目光,把姜如遇叫去凤首峰:“你今日太过刚直,姜如遇,我曾年少,从轻狂的年纪走过来,我知道,你、丹流以及归宁你们这样的人,底都有傲气,不愿低头,但你比们都要过。” 姜如遇听许人说过自己刚直,她并不认为是自己的错,只道:“宗主,一步退、步步退。” 她如果把回春花针借上陵姜家,以后她所有法器都逃不脱上陵姜家的魔掌。 “你在和本座揣着明白装糊涂。”宗贤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你应该退让,而是……今日的情形你应该能看透,赤霞峰主、溯源峰主都在帮你,你大可躲在她二人之后,上陵姜家不敢对玄阳宗峰主做什么,你没必要再事事自己扛着。” 宗贤本不解姜如遇的行为,但转念一想,听说过姜如遇的事,姜如遇是在废修为之后,天南姜家的人才赶到。 所以,姜如遇确然经历过独自面对那些人的时候,还受了不小的伤。恐怕那种孤独的感觉,就是在那时种下,让她事事自己上。宗贤叹气:“今时不同往日,你可知道?是你师尊来叫我去找你,至于你师尊,猜上陵姜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觉得凌火道君会来找你麻烦,不知在灯月峰布置什么。” “你的家族也不会放弃你,姜如遇,姜天守我的来信是天南姜家对中陆鞭长莫及,让我照顾你。”宗贤道,“你不再是曾经的一个人,该改变一些行为方式。” 姜如遇不知该怎么说。 她的确感动师尊们为自己所做的,但是,她改变不了。 天南姜家当初为了把她从上陵姜家带回来,耗费整个家族可用十年的灵石在上陵姜家上空开辟空间阵法,更是差点和上陵姜家起兵戈。 这样的牺牲,都是因为她…… 姜如遇做不到因自己之故,再让别人为自己牺牲,就注现在她不可能让别人替自己对付上陵姜家。 她的师尊是归虚期,凌火道君是返真期,恐怕挨不住凌火道君一掌。 “你怎么不说话?”宗贤见姜如遇像一个锯嘴葫芦一样,态度端正无比,垂手站着十恭敬,偏偏一句话不说。 姜如遇诚实:“弟子不赞同宗主所言,不想用言语忤逆宗主,故而沉默。” “…………”宗贤头疼,“你还不赞同我说话?你今天把上陵姜家的夫人成残废,你觉得你的处理方式好?” 见姜如遇油盐不进,挥挥手:“算了,你下去。这件事情归根究底不是你的错,我们玄阳宗不会坐视不管。你伤了她,凌火道君恐怕不会坐视不理,她有理由来玄阳宗找你,这样……你这些日子在灯月峰不要出去,我会派素问峰去看姜夫人,面子上不要闹那么难看,你要收敛。” “是。”姜如遇颔首,行礼退下。 宗主还是不够了解凌火道君,她待在灯月峰也没有用的。 宗贤看她的背影,再度提醒:“姜如遇,你不要做其余事情,任何事都没有『性』命重要。你前途无量,没必要斗这一时之气。我自当为你斡旋上陵姜家之事,姜如遇,你要记得,你一日拜入玄阳宗,就是我玄阳宗弟子,以后无论发生什么,玄阳宗都需要你一臂之力。” 姜如遇是。 宗贤仍然担璇玑门主观星所说的天下大变之事。 姜如遇是他看好的弟子,但是,不知道怎么保护姜如遇,只能尽力。上陵姜家是名门正,玄阳宗不可能和上陵姜家完全闹翻,但是上陵姜家行事太过咄咄『逼』人,顶着正道的名声,比魔还不堪! 宗贤气得捶了下桌子。 日后。 因姜夫人的腿疾,玄阳宗不可能把扼制腿伤的姜夫人马上赶下山,姜夫人一行人逗留下来。 凌火道君果然也来了。 玄阳宗有四位返真期君,但是这四位返真期君不是常年在宗门,修者越修到高处,就越需要机缘。如同凌火道君在外云游多年,才回上陵姜家不久一样,玄阳宗的四位返真期君只有一位在中陆。 宗贤急急调人回来坐镇玄阳宗,天南姜家的人本也要来,不知姜如遇传了什么回去,阻止们过来。 请返真期君归宗,凌火道君才没有立时发作,她也看出玄阳宗对姜如遇的回护之意,阴阳怪气许多句:“本君看,贵派是一代不如一代,怎么一个断了右手的丫头,能被贵派回护成这样,啊?” 宗贤因为管理宗门之事,事务繁忙,所以只是返真假境,和成名已久的凌火道君比不了。 修真界世家大族和宗门的人才为几种,一种是凌火道君这样的,擅长修炼,原有奇遇,地位尊崇,修为高。另一种就是宗贤这样,修为天赋不错,但比起顶尖那一批还是差一点,又因为人事方面的长处,负责统领整个宗门。 所以,凌火道君嚣张跋扈不通杂事,但是宗贤却不是那样。 凌火道君:“贵派如果个个都是姜如遇这样的人,恐怕贵派长久不了。” 宗贤不卑不亢道:“昔日剑君倒夸过她,她倒不算一无是处。” 凌火道君脸『色』一阴,剑君的,她当然没法反驳。她又接着:“可是她这样的人,本君倒看不惯。我们上陵姜家是名门正派,她天南姜家也不是邪道,既然都是世家盟的人,守望相助才应该,她?敝帚自珍!连借法器救人都不肯!” 宗贤道:“她年纪轻,不懂这些事,但君,晚辈有一句话。这法器不管怎样都是她自己炼制而成,借与不借,都是她的权力。君如果因为她不借法器就责备她,恐怕以后不敢有炼器师再敢和君交道。” “你……哼!”凌火道君狠狠瞪一眼宗贤,但因为宗贤的地位不同,她也只能忍了的忤逆。 凌火道君冷笑:“她还伤了我的儿媳,宗主,本君知道你们想维护她,为此把南护道君请了回来。”她慢慢道:“但是,南护道君能在这里留一时,却不能留一世——” 南护道君怎么可能为了姜如遇,在玄阳宗待这么久呢? 凌火道君充满暗示地威胁玄阳宗主,意思明确,她不可能放过姜如遇,时间成熟后,她一会杀了她。 凌火道君当然不能等姜如遇羽翼长成,她现在只余后悔。 当初她以为姜如遇经脉已毁、修为全废,连右手手筋毁了,以为姜如遇无论如爬不起来。那时候她顾念着头顶天南姜家的空间阵法,没杀姜如遇,现在想想,却是放虎归山。 这才少时间?姜如遇就得了剑君的青眼,连玄阳宗的人也回护她,说明她修炼的路还没死,更何况她还有异火! 这么个人,又同她有仇,她不趁着她没长成时杀了她,越拖到后面对她越不利。正好,这次周云娥的伤就是一个切入点。 凌火道君这个主意,在玄阳宗住了下来。 宗贤等人虽不欢迎她,不会赶她走,因为哪怕玄阳宗有南护道君,但是两位珍贵的君一旦动手,无论谁死谁伤,玄阳宗和上陵姜家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姜如遇一个人,量恐怕不值得玄阳宗倾力为她做到那种地步! 凌火道君如凶虎,在玄阳宗盘桓不走。 姜如遇此时在灯月峰,她知道宗主等人是好意,但是,宗主等人好办了坏事。姜如遇吹响凝冰笛,召来一群紫鹦鹉,这紫心鹦鹉是鸟族妖兽,能学舌。 她微敛目,教紫心鹦鹉说了一段话,紫心鹦鹉受她号令,振翅远走。 一夜后,修真界的修士都知道玄阳宗发生了一件好笑的事,这事恰好被一只紫鹦鹉听见,学舌出来。大家都在笑上陵姜家的姜夫人有什么爱好不好,偏偏爱好下跪,别人不要她跪她一要跪,一跪跪残双腿。 上陵姜家的凌火道君则去找那个倒霉的修士撒气,在玄阳宗住着不走,还怪那个修士不借法器给她孙女治手。 修真界少有这样好笑的事发生,上陵姜家多年来横行霸道,不是没有得罪人,如今有了机会,这些人更是推波助澜,将这样的笑越传越远。 这消息怎么可能没传到凌火道君耳朵里?一向说什么是什么的君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她根本按捺不住,在一个深夜放出神识,搜索姜如遇到底在玄阳宗哪个位置。 这样一个返真期君,要想悄悄杀个人,真是防不胜防。等她杀完姜如遇,南护道君发现也迟了。 她赌姜如遇一死,玄阳宗不可能为她和上陵姜家两位君翻脸! 第47章 蚍蜉尤撼树一建议和下章一起看 凌火道君神识强悍,  很快锁定姜如遇在哪里。 夜『色』下,她如同轻飘飘的鬼魅,遁入姜如遇所在山峰。姜如遇此刻并不在灯月峰,  而在另一座山峰。这座山峰无主,  是姜如遇用丹流的灵石租下来的,  短短时间内,这里被种满了灵草。 这种灵草叫“莎行”,生长速度非常快,  如今支着细长的杆儿,杆儿如柳絮一般纤细随风摇摆,上边沾染粉紫『色』的草絮。莎行草已经长得有人小腿般高,姜如遇如今就站在莎草田里,月『色』冷白,凉风微微,吹得她衣衫猎猎,  雪光潋滟的眸里映衬着莎行的一片粉紫。 姜如遇走在莎草田里,如轻烟徐,察觉到凌火道君来临时,  她朝那处望去。 凌火道君重重落在莎草田里,她虽已至返真期,  但是修至返真期时模样已不年轻,  脸上刻满皱纹,  皱纹里都是岁月赋予她的盛气凌人。 她上上下下打量姜如遇,  见姜如遇周身灵光聚拢,虽然看起来是灵心期巅峰,但是以凌火道君的眼力一看就知道,她这灵心巅峰的修为实得不能再实,  而且,马上就要阶。 可真快啊。 一个灵心期巅峰进阶不吓人,可是姜如遇经脉被毁,还能有这样的修炼速度,怎能不让人惊奇、厌恶?凌火道君厌恶姜如遇,不只因为姜如遇几次忤逆她,同时也因为姜如遇的天赋。 凌火道君一路修习而来,她原本天赋平平,若不是因为偶然间得到的大机缘,她根本不会成为今日威风八面的凌火道君。可那些有天赋之人呢?一般人被废筋经脉,绝对此生无缘修真问道之路,可像姜如遇这样的人,废了她的经脉筋她都能爬起来,这天道何其不公? 凌火道君记得她和虚夜道君的师尊说过:“修真一路,路艰漫漫,路上分灵气,九分灵气被少数人采撷,剩下一分才是苍生共享。”他道,“修真问道,长则数千年,短则如浮游,本就只有少数英杰才能成功,这样安排,也好也好。” 凌火道君一想到她未成名前受到的轻视,眼『色』就忍不住更阴冷几分。过往的已经不可追,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姜如遇是实打实的。 天才又怎样?只要她死,她还能爬起来? 凌火道君目光剜姜如遇的左手:“姜如遇,别来无恙啊。你可真令本君惊讶,废了你的右手,你还真有左手,听说,你的左手剑修习得不错,不知有没有用过我上陵姜家的排云剑法,我这心里不安定啊!” “不如,你再把你的左手筋也挑断?”她噙冷笑,“就像当初你挑断你的右手筋一样!” 姜如遇隔莎行灵草看凌火道君,她发现,这时候看凌火道君,她的心里没有一丝畏惧,或许是因为凌火道君修为虽高,但她心窄狭隘,太想杀自己,姜如遇略施小计,就能引来她。 姜如遇平静地注视凌火道君眼里的凶光:“排云剑法算什么?如果我用排云剑法,道君反而应该高兴,因为道君知道排云剑法比我早,道君可以利用对排云剑法的了解,更好的杀我。所以,道君,你不是怕我用排云剑法,你是怕我用其他剑法也一样能找你报仇,你在忌惮着我一个断了经脉的废人,为此,你不惜让中陆的修士都不要收我为徒。” 说到此,她看了眼凌火道君,凌火道君见她知道了那件,脸『色』更阴。她绝不会承认她听说姜如遇是曾经的天骄榜第一后,就忌惮着她,并且无比后悔当初没杀掉她。 姜如遇继续道:“可道君打错了主意。”凌火道君的呼吸忍不住粗重几分,只听姜如遇道:“没有修士收我为徒,可我在上陵的剑术师也没什么可教我的,我一样修至凝丹期,挑断我左右手筋,我也可以继续修无形剑意,再不然,我还有异火。甚至道君你哪怕废了这些我所拥有的一切,我也还会炼器。炼器用不上太多灵力,道君你只要一想到有一个成长中的炼器师是你的仇人,你也会夜不能寐吧。” 她隔莎行草,主动朝凌火道君靠近两步:“道君,只要我不死,我这个‘废人’,会是你永远的心魔。” 凌火道君眼里快喷出火来,什么无形剑意什么异火……她气怒之余,甚至不得不承认姜如遇说的是真的。心魔就心魔,凌火道君已经将姜如遇看做一个死人,也就不在意她发现自己的心思。 凌火道君咬牙切齿道:“……是,本君承认,这么多年来,本君所见到的修士之中,你是独一份儿。但……你没有长成便碰到本君,就是你的命!是龙是凤,也都给本君跪着!” 她手中陡然出现一柄龙头杖,不再废话,一杖朝姜如遇敲去:“只要本君一寸寸折断你的脚,再送你下地狱,看你拿什么和本君斗!”她冷笑,“你不要以为你多说几句话,就能延缓时间引来救兵,当日天南姜家救不了你,今日玄阳宗也救不了你!” 凌火道君势如雷霆的一杖朝姜如遇天灵盖敲去,姜如遇中出现一丝极冰之焰的细丝,朝龙头杖刺去,这丝火焰威力赫赫,凌火道君知道这异火不凡,便没一杖直直下去,被姜如遇逃脱。 姜如遇中绽开这这丝火焰,道:“玄阳宗南护真君也在宗门内,道君可不怕杀我杀到一半功败垂成。” 凌火道君杀她的心都满溢出来:“哼!在你死前,他都不会听到!” 凌火道君在外云游多年,不知道走过多少秘境得了多少法宝,她正面和南护道君对上讨不了好,但是,南护道君毕竟不是姜如遇的长辈,不会真时时在意她,凌火道君只用一样法宝就能暂时阻止这里的灵压泄『露』出去了! 她狠狠盯着姜如遇,分析姜如遇有什么法宝作为底气才能让她敢面对自己,普通法器乃至灵器,都伤不了返真期的凌火道君。她现在唯二忌惮的是姜如遇的不知名异火和剑术,但幸好,异火和剑术再强,也和主人的修为挂钩。 她只用躲开异火就是,至于姜如遇的剑术,以为凌火道君不知道么?剑术,要么一击杀人,以姜如遇的修为和她的修为相比,姜如遇绝对不可能一击击杀她,所以,她的剑术只剩下越战越强这一点……只要凌火道君抓紧时间对姜如遇一招毙命,姜如遇不就没有反抗机会? 凌火道君思及此,周身升起护体灵气,她的归风摧火掌已经被她改进为可以用龙头杖施展出掌力,这么厚的护体灵气,足够保证凌火道君在被极冰之焰碰到之前,杀死姜如遇。 凌火道君灵力刚猛凶悍,铺天盖地的威压使得这座山峰上的天地都有些变『色』,这些威压不断朝姜如遇挤压而去,如果她不作反抗,不用凌火道君出手,这些威压就足以杀死她。 姜如遇的剑意更擅长杀人,所以,此刻她并未再度绽开剑意结界,而是以一层冰蓝『色』的极冰之焰笼在自己身体周围。 有了极冰之焰所作的结界,姜如遇才好受一点。 在此时,凌火道君已手持龙头杖,以一身化作五六个分、身,团团围在姜如遇周围,五六个分、身高举龙头杖,龙头杖与空气相接触,因为其中蕴含的灵力太刚猛,空气都被打得发出扭曲噼啪的声音。 她要让姜如遇无处可逃! 姜如遇现在脱不开凌火道君的包围,但她一挥手,冰蓝『色』的结界中猛然窜出一道蓝『色』的火纱,在月光下轻柔美丽如淡蓝的月桂树,凌火道君却不敢小瞧,原本打下去的力气猛地一收。 姜如遇嗤笑一声,冰冷的眼微挑,流转月光般看凌火道君。 凌火道君这才发现自己被戏弄了!姜如遇是什么修为?她的异火光是抵挡她的威压就已经够辛苦,怎么可能分得出火来攻击她。 “本君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凌火道君怒而长喝,一杖敲在姜如遇的结界上。 结界摇摇欲坠,原本的冰蓝『色』变得有些微透明,显然遭受了不小的冲击,只差一下就能破碎。凌火道君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更为后怕。 因为她的一个分、身也碎了。 以姜如遇的修为,这异火居然能废她一个分、身,实在太恐怖,她必须死! 姜如遇这时候忽然道:“道君,你我皆为修习之人,都知道修习不易,原本,我尊敬过你。”她忽然出声,姜如遇在上陵姜家长大,凌火道君和虚夜道君二位虽然一直在云游,姜如遇没见过他们,但修士哪有不憧憬强者的道理,尤其那强者还是自己的长辈。 “道君,我姜如遇自问并未有负过你,道君何故一而再再而三要毁我修为?”同样是修士,凌火道君不可能不知道毁人修为结的是什么仇。现在凌火道君怕她复仇要杀她她非常能理解,可第一次见面时,她为何那样的咄咄『逼』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凌火道君修为远胜于她,她那时的修为根本不值得凌火道君忌惮。 “哼!”凌火道君想到当初的也有些后悔,不过不是后悔自己那样对待姜如遇,而是恨自己没杀姜如遇,导致今天还来收尾。 她狠狠道:“就为本君兴!姜如遇,实话告诉了你,本君那时先是心疼扶光,可你们天南姜家再弱,本君倒也不能对天南姜家做什么,自然,本君只能折磨你。”到后来,则是真担心以姜如遇的恐怖天赋复仇的了,如果不是天南姜家来人,她一定会当场诛杀她,“姜如遇,本君知道你觉得不公平,可这世上根本没有公平可言,本君比你强,又不喜欢你,你就该死!” 有了凌火道君这句话,姜如遇终于颔首,算是为自己的修为和右手找了一个交代。 原来是这样…… 凌火道君再一杖打姜如遇。 她轻轻放开一直压制着的修为:“道君的确强,可道君有没有听过蚍蜉撼树四字?” 一般蚂蚁见到大象,都会躲避大象,不敢与之争锋,可如果大象不断地踩踏蚂蚁,一直杀蚂蚁,再弱小的蚂蚁也会叮大象一口。 大象只是享受欺负蚂蚁的快感,可蚂蚁却是想活命。 随着姜如遇修为放开,她的修为果然层层攀升,径直跳过明道,往凝丹期攀升。 与此同时,凌火道君忽然感觉四周热了起来,天地仿佛都在嘶吼,空气中充满危险的感觉。这是什么? 火…… 火焰从天而降,直直朝姜如遇奔来,与此同时,莎行草飘飞的草絮轻柔干燥,被涅盘业火猛地全部点燃! 这涅盘业火,目的是烧姜如遇,先从身体内部经脉里边烧起……烧得她沉浸在痛苦和火焰的海洋中,但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含笑看凌火道君,也许是因为火焰来袭,姜如遇眼里没有冰冷,像是悠悠的桃花。 她被涅盘业火烧得真疼,她本可以避免业火……安安稳稳到凝丹期,但是,她不这样的话,凌火道君可怎么办? 就让涅盘业火的余威来对付这位道君,让她知道,她杀的是一条命,一条命想要反击的方式有很多种。 第48章 蚍蜉尤撼树二万剑朝宗 那什么? 整座山峰如同被通天热浪包围,  凌火道君被火焰的灼热骇得心惊胆战,她管不了这什么了,凌火道君经历过晋升返真期的天劫,  哪怕天劫,  都没今日这火给她的感觉惊心。 姜如遇如何引来的这火?凌火道君不知龙凤之,  她知道刚才姜如遇从灵心期越阶晋为凝丹期……难道这样的阵仗姜如遇进阶时的天异象?凌火道君刹那间妒怕,妒忌因修士进阶时引的天异象越,就证明这修士身上的机缘气运越多,  怕则在于……无论什么天劫,都能伤人。 故而,哪怕凌火道君万般妒恨现在越阶进阶的姜如遇,不得不恨恨收了杀招,作势要逃出这里免得被波及。 “呼——”一声,一道锋锐的剑意直欺过来,如卷起千道狂风,  将莎行草卷得漫天飞舞,风助火势,涅盘业火点燃空中翻飞的莎行草,  空气里飘满燃烧的莎行草,这些火焰如同星河,  牢牢拦住凌火道君离开的道路。 凌火道君骇,  生怕这可怕的火焰落到自己身上,  她挥舞龙头杖以灵力『逼』退莎行草上携带的涅盘业火火星,  可,『逼』退了一圈莎行草,还有另一圈莎行草,这里可姜如遇故意选的莎行草田。 “道君,  这些莎行草种子加上这座租来的山峰共值一百六十万上品灵石,做道君陨落之所,道君觉得如何?”在凌火道君听来,姜如遇的声音在此刻如同幽灵一般,她蓦头,姜如遇周身本洁白如玉的皮肤现在正泛着灵光,火焰一般的红金『色』纹路在她的手臂上慢慢浮现,她身上有一层红金『色』半透明的火,整个人在烈焰中燃烧。 这火冲着姜如遇来的,姜如遇所受的苦难显然。她都被火烧成这样了,怎么还能行动? 凌火道君此刻顾不上姜如遇挑衅的话,她绝不能陨落在这里,凌火道君现在只想冲出这个火海,再度挥舞起龙头杖,龙头杖蓦然变,如同有半山高一般,朝那些莎行草压过去。 莎行草被压在龙头杖底下,凌火道君抓住这个时间踏到龙头杖之上,想要快速冲出整间火海。然而,就在这时,她眼前忽然浮现几条冰蓝『色』的丝线,这些毫无温度的丝线错综复杂交错在一起,以刁钻的角度精准堵住凌火道君每一条去路。 凌火道君不敢碰这些火丝,她惊怒万分:“姜如遇,你……” 凌火道君望姜如遇,双目中快喷出火来:“姜如遇,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敢和本君作对?!”她声嘶力竭质姜如遇,姜如遇现在遭遇天劫,她不赶紧想法努力在天劫中活下来,居然还分心分灵力来对付她?! 姜如遇面无表情,纤长白皙的手『操』纵着极冰之焰凝结成的火丝,牢牢封住凌火道君的位。 她没有对凌火道君的话动容,不过,她睫『毛』微敛,她现她耳朵里流出了一点血,应该被涅盘业火灼烧所致,姜如遇抓紧时间,提剑朝凌火道君刺去。 “道君说得对,留给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只有这点时间来杀道君。”姜如遇的剑只具攻势不具守势,这样的打法就像一个只想杀人却不护住自己的疯子一样,让凌火道君骇然。 原本,一个正在进阶的姜如遇,她并不算怕,可姜如遇现在全身都那些火! 凌火道君碰碰她不得,杀没法杀,被姜如遇一剑接一剑留在这里,根本没出去的时间。凌火道君被火焰的余威灼烤着,她一直小心翼翼没碰到火焰,都已经感觉自己被烤成了一个人干,很难想象现在姜如遇怎么被火烧着全身还继续攻击她的。 “姜如遇,你不要命了?!”凌火道君慌张躲避姜如遇,然而,一来,周围飞舞的莎行草带着的火制约了她,二来,姜如遇的剑意携带着无数战意,凌火道君不敢迎战,反而气势越弱。在这两种因素下,凌火道君此刻被姜如遇的气势给压倒。 她心惊胆战,颇觉姜如遇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一个凝丹期,怎么敢这么嚣张和她作对? “姜如遇,再这样下去,哪怕本君讨不了好去,你一定会死!”凌火道君厉声道,她想说服姜如遇收手。 然而,姜如遇只冷冷道:“死不死并不重要,因为道君从未给活路。” 凌火道君瞳孔一缩,心里真正生起怵意。 难道……姜如遇现在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要和她同归于尽? 这时,涅盘业火二波的火势袭来,因为涅盘业火的威力,姜如遇的攻势稍一顿,这给了凌火道君可趁之机。凌火道君现在只觉姜如遇概疯了,这么厉害的天劫,姜如遇如果能捱过去,以后前途无法限量,可她居然为了杀自己,根本不抵抗天劫。 这个疯子。 凌火道君的龙头杖已经因为周围的火实在太猛烈,烧得她根本握不住,所以,凌火道君弃龙头杖改用掌,想要突出火海和姜如遇的包围。 然而,哪怕姜如遇被猛烈的涅盘业火袭击,她仍然不抵抗涅盘业火,执剑朝凌火道君飞去,凌火道君本来差点能飞出这座山,被姜如遇给拉去,她的希望破碎,怒道:“疯子!你个不要命的疯子!” 姜如遇耳朵里流出的血被涅盘业火灼烧干净,这种痛差点灼烧她的神智,让她不得不考一些东西来保持神智。 “疯子要得益于道君。”姜如遇一剑迎着凌火道君的脖子而前。 “道君不想惹别人,便要折磨时,没有怕变成疯子。”姜如遇眼眸越来越冷,周身极热的火焰都没能穿透她的眼睛,“道君让废弃修为不够,还要毁手筋时,不怕变成疯子。” 她的剑越来越快,凌火道君越来越往后退。 姜如遇瞥到在火光的洗礼中仍然熠熠生辉的兰若剑,兰若剑身上还有裂纹,她根本没有来得及给兰若剑重铸剑身就再次卷入生存危机。 “道君囚剑灵时,不怕变成疯子。”随着姜如遇这话落下,兰若剑出一阵清鸣,剑光作,割破凌火道君的手掌。 这可不一个好的信号,凌火道君一滴冷汗滴下,剑修越战越猛,姜如遇此刻不要命……她以返真期修为,哪怕被姜如遇割开一条小小的口子,已经不利。 “道君担忧朝道君复仇,不肯放过,一定要对赶尽杀绝时,根本不怕变成疯子!”姜如遇眼中含着冷焰,“为什么现在道君却怕疯子?道君,你在害怕疯子和你同归于尽。” 凌火道君的手已经有些抖。 没错,她的确怕……她修到返真期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这么多年的修为难道要在今日散尽? 凌火道君着姜如遇,心里怒悔,姜如遇这个疯子……可,哪怕凌火道君不想承认,不得不接受姜如遇哪怕疯子,被她一手『逼』疯……现在,她如火中的恶鬼,缠上了自己。 凌火道君修为比姜如遇高得多,这代表着她比姜如遇加惜命。 凌火道君现在不得不道:“姜如遇……好了,你冷静点!”她怕这火光,怕姜如遇不要命的态度,凌火道君千年打鸟,今日被姜如遇这只小雁啄了眼,她这才承认姜如遇刚才说的那句蚍蜉撼树…… 凌火道君心里已经涌上一点怯意,她惊恐现,她久居高位,忘了当初她还一个小修士时,有无限前进的勇气。 这种勇气,让她在淌过无数凶险秘境时活了下来,让她能面对比自己厉害几倍有余的妖兽能不惧……这种小修士的勇气超绝可怕,在生死关头爆时的决心让人胆寒,她根本不会怕什么返真期的能……如果能要她的命,她会拼尽一切和能斗到底。 现在姜如遇就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而且,她有行动的本。 凌火道君如同被当头敲了一棒,这一棒让她收了素来的自骄矜,道:“姜如遇,你别再做这样的……本君、本君答应你……本君之后不再杀你针对你……你快收手,不要做同归于尽的傻!” “嗤——” 姜如遇冷笑几声,凌火道君道:“你笑什么?” 姜如遇正『色』着她:“难怪道君能修至返真期,道君能随意欺辱的人就可以无限折磨,能伤到道君的人道君马上识时务,道君……” 她冷冷道:“收手后,道君还右手吗?” 她左手执剑,在漫山的风和火中,她的右手静垂在一旁。 凌火道君的心猛然一跳,她知道了,姜如遇今日绝对要和她同归于尽,没有任何一个用右手剑的剑修能够忍下废手之仇。 凌火道君早把自己『逼』到了死路。 她的眼在眼眶里快爆裂出来,四周火海翻腾,凌火道君向自己的身体,她其实被涅盘业火和姜如意的剑意击到了几处,凌火道君不喊疼,其中的疼令她无法忽视。 幸好,涅盘业火不像姜如遇那古怪的异火一样断人生机。 凌火道君知晓今日她不可能全身而退,便狠狠道:“好……姜如遇,你以为本君真的怕你的剑?你以为没有这天劫的火,本君会怕你!你既然找死,本君就让你知道,本君如果死,你不可能好过。” 她这时已经放弃逃出火海,只想击杀姜如遇。 这时,脚下的忽然震颤,无数剑从下冒了出来,被姜如遇差遣。 姜如遇冷然着凌火道君,她不怕她的剑?那万剑朝宗,她怕不怕? 凌火道君此忽然出现这么多剑,深深皱眉,她越来越确信,自己进入了一个陷阱,一个姜如遇击杀她的陷阱。 第49章 蚍蜉尤撼树三她又给上陵姜家惹了一个…… 凌火道君看着地面上雨后春笋般冒出的剑尖,  神『色』晦暗不明,心中升起一阵警惕。 姜遇在上陵姜家学的是排云剑,使的是单剑,  不是剑阵,  其后天南姜家的功当中也没有剑阵。那么,  姜遇一个用单剑的剑修怎么一下子要用到这么多柄剑? 事出反常必有妖,凌火道君提高警惕,狐疑地略过那些剑,  生怕是什么厉害的器,却发现那些剑都只是最普通的铁剑,凌火道君冷笑:“不是些废铁。”她神『色』阴狠,目光剐姜遇,双手运力,摆在身前犹如一个乾坤八卦:“让这些废铁留着给你陪葬!” 她虽能用龙头杖发挥出归风摧火掌的威力,但论得心应手变幻多端,  仍然还是靠她的双掌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归风摧火掌一旦施展开,周遭本就热得几乎要扭曲的空气更升了些温度,凌火道君出掌之时大开大合,  攻势密集,同归风摧火掌的名字一样——其势如同归拢天下狂风火焰,  同爆裂的火山一般让人没有招架之力。 凌火道君到底是返真期力,  她一旦出手,  气势升腾,  和姜遇之间的形势立即调转了个个儿。 姜遇现在只能靠着周身的火焰勉力应付,凌火道君每一掌都冲着姜遇的死『穴』,每一掌都足够把她拍到灰飞烟灭,她的掌刚猛古朴,  姜遇的身法也没有多余的花招,只灵巧地避开每一招杀招,抓到机会后立即刺剑反击。 凌火道君的衣服已经被火焰熏黑熏破,姜遇在涅盘完成之前,衣服都不被火烧烂,但仍然被凌火道君的掌风刮到,衣服下摆和袖口处已经破损不堪。 二人在漫天火焰中交战。 凌火道君的归风摧火掌之所以强,除了掌力刚猛之外,还因为她之前云游时服用过一整条地脉精。她吞服地脉精后,就能调动一些地焰,地焰无形无『色』,但是温度极高,因为无形无『色』不被人看见,也不能被人收服,所以天下异火榜之中都没有地焰的名字。 凌火道君也靠着地焰无数次出其不意击杀比自己强的修士。 这一次,她要把地焰用在姜遇身上,她要悄无声息地将地焰笼于归风摧火掌之中,让地焰和天劫的火一起烧死姜遇。 地焰笼于凌火道君掌力之中,朝姜遇击去—— 正被涅盘业火灼烧的姜遇相当于一只正在涅盘的凤凰,别管她能不能涅盘成功,但在这一刻,受涅盘业火灼烧、体内极冰之焰也不断燃烧的姜遇正是对火正敏锐的时候。 龙掌天下之水,与龙齐名的凤凰如果力足够,同样能够控制天下火焰。 姜遇敏锐地感觉到凌火道君掌力中有另一股不弱的火焰,她『操』纵极冰之焰朝那火焰卷起,只听得一声微弱的响声,原本无形无『色』的地焰被极冰之焰染上冰蓝『色』,火焰的形状清晰显『露』出来。 凌火道君见地焰显『露』身形,她最惊讶,她最清楚地焰不该有颜『色』,不知此时地焰怎么忽然染上冰蓝『色』。她再度催动地焰,想要地焰去杀姜遇。 然而,姜遇现在身上有极冰之焰和涅盘业火,极冰之焰是能封印魔龙的凶焰,涅盘业火更能灼烧凤凰,在天下异火榜中排名第一,两种火焰都不是凡火,越高等级的火焰越具备趋利避害的能力。 现在的地焰就相当于一个刚被召唤出来的小火苗,小火苗一出来,就碰上穷凶极恶的大哥极冰之焰和二哥涅盘业火,还有在千万年的历史中对火焰有着绝对掌控能力的凤凰。 地焰:…… 它“噗嗤”一下,不敢对上火焰和凤凰,一下子消散,任凌火道君怎么召都召唤不出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凌火道君见此变故大惊失『色』,怎么连地焰都不对姜遇出手?她眼里含着对姜遇的忌惮,已经在想姜遇身上究竟有什么能比地焰的宝。 姜遇平静地任她打量,无波的脸『色』下心绪并没那么平静。 地焰的消失只能唬住凌火道君一时,她虽然不怕低于涅盘业火的火,但是凌火道君的修为是她不不防范的。 在引诱凌火道君来诛杀她之前,姜遇想过自己何对付凌火道君:涅盘业火是她最大的威胁,也是她最大的机遇,这种火连凤凰都能烧死,何况一个道君?姜遇的确没有凤凰传承,抵挡不了涅盘业火,但是她在天南姜家圣地里边得到了冰凤才能拥有的极冰之焰,她的凝冰笛笛声能够号令百鸟,哪怕没有凤凰传承,她也不至于像一般人一样这么快在涅盘业火里灰飞烟灭。 所以,姜遇的打算就是当进阶时涅盘业火降临,她绝对能比凌火道君在涅盘业火中活得久,等凌火道君死去之后,她再利用含有阴灵之绝的功,躲过剩下几波涅盘业火。 这个方法十分险,比姜遇能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修炼完成功,这种功又是否真具备那样的作用……这都是姜遇所不能确定的,但无论是修真还是搏命,从来都是风险与机遇并行。 因为只要她还活着,上陵姜家都会来。她炼制出回春花针,上陵姜家就一定来找她。 那些风险姜遇不担心,她记挂的是凌火道君不可能乖乖任涅盘业火烧死自己,她一定在那中途发狠杀姜遇,而姜遇要做到的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活下来。 为此她原本准备的是万剑朝宗。 这峰底下深埋的铁剑就是她为万剑朝宗而准备的,这些铁剑只有一个优点,就是不容易被熔化。普通铁剑在涅盘业火的威力之下,恐怕很快熔化,这些铁剑则能坚持久一点。 姜遇想要万剑朝宗的剑阵携带莎行草上沾染的涅盘业火,以剑和火的威力杀死凌火道君。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她没有用出来万剑朝宗…… 这让姜遇不不换一个法子,她转变策略,用落花剑。 ……只要落花剑能越拖越久,拖到涅盘业火的余威大到能杀死凌火道君,她就能活。 姜遇当机立断,握住已经滚烫的兰若剑,使出落花剑。落花剑前弱后强,现在姜遇完全只凭借着自己的剑术撑下去。 凌火道君此刻也不顾姜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抵挡地焰,她只知道杀了姜遇,她才有可能离开这片火海。 两人斗难解难分。 这样天降异火的动静哪怕有凌火道君之前布下的宝遮掩,也遮掩不了太久,玄阳宗的宗主、峰主、弟子们纷纷赶来,就连姜夫人和姜扶光也赶过来。 星光之下,这座山峰粉紫『色』的草絮飘飞在空中,沾着金红的火焰,黑暗点缀浪漫无比。 但修真界的人看东西不只看浪漫好看与否,宗贤一眼看出那火有问题,同时也没错凌火道君和姜遇斗难分难解。 他怕姜遇出事,立即想进去阻止二人,然而,宗贤刚一动身,匆匆赶来的丹流就道:“宗主且慢。” 丹流手中凝聚一朵火莲,火莲尖端本靠着那座山峰,却马上偏了一个方向,好似在躲避什么。宗贤的神情凝重下来,丹流道:“此峰上不知是什么火,品质尚且在红莲净火之上。” 红莲净火天下第六,连红莲净火都躲避不敢与之争锋的火焰,能是什么? 宗贤心中想了想异火榜上排在红莲净火之前的火焰,唯一还在典籍之中有确切记载的是琉璃心火,琉璃心火是淡青『色』,和红莲净火差不多,都和佛门有关。谁身具红莲净火,按照红莲净火上的佛力,谁就可以不惧心魔。 琉璃心火的威力和红莲净火差不多,它之所以排在第五,是因为琉璃心火还有一个作用:能帮助别人驱散心魔。 目前,修真界最后一缕琉璃心火被供奉在澄心上门。 排在琉璃心火之前的火焰有暗火、通天尸火等,排在第一的则是涅盘业火,可这些火焰太少见,这些火焰根本没有具体记载,这也就导致宗贤等人看见涅盘业火也认不出来。 涅盘业火只在凤凰涅盘时出现,凤凰有多久没出现,涅盘业火就消失了多久。 丹流皱眉,虽然他也担心姜遇的安危,但他最知道异火的威力,他道:“宗主,现在此峰外面好似有一层天然的结界,制住这些火焰扩散到别处,可如果宗主打破此结界进入里面,这些火一旦扩散,无人能够浇灭。” 到时候就是一场灭世浩劫。 宗贤颔首,丹流说得对,他不能让这火焰扩散。 那么现在,难道就光看着姜遇和凌火道君打起来? 除开宗贤外,灯月峰主也着急忙慌想去救姜遇,他听说不能从外面打开结界,他对“意”的修炼出神入化,当即想要模仿那结界的意,融入结界内帮助姜遇,然而,这结界本是天道担忧凤凰涅盘时的火伤害其余人而设下的结界,上面带着一股子天道威压,灯月峰主被威压弄出一口血,颤了颤身。 宗贤看他再下去恐怕命先不保,让丹流看好他。 宗贤看南护道君,白发苍苍的南护道君朝他摇了摇头:“本君也不能进去。”他颇有些自责:“这结界外还有一样法宝,阻隔了最开始的灵力激『荡』,因此,本君没发现此地的异象。” 他沉『吟』:“此法器上有无烬星海的气味,世上能去星海的人只有返真期以上的道君,想必,这器是凌火道君的。” 当然是凌火道君的器! 宗贤哪还有不懂的,必然是凌火道君偷上此峰杀人,为防止玄阳宗的人来阻挠,刻意设下器。 她实在是太猖狂!真当玄阳宗不翻脸? 玄阳宗四位道君,宗贤调回一位,就是为了震慑凌火道君,让她知道再有什么私怨,姜遇也是玄阳宗要保的人。凌火道君几次言语轻侮宗贤都不放在心上,可她居然真敢越雷池。 莫说宗贤脸『色』奇差,就连南护道君面『色』也不好——南护道君回来就是牵掣凌火道君,现在凌火道君做这样的事,岂不是表明她不怕南护道君? 南护道君表面没发作,但这一刻之后,这位玄阳宗仅有的四位道君之一,对上陵姜家的态度已经变成恶感居多。 宗贤面沉水,气沉丹田扬声道:“凌火道君!这里是我玄阳宗,道君同本宗弟子再有交恶,也不在本宗眼皮底下打杀本宗弟子。” 凌火道君听到宗贤的话,气不打一处来,现在是她要杀姜遇吗?是姜遇要把她困在火海之内杀她! 可是凌火道君疲于和姜遇交手,不能作答,她也说不出这样丢脸的话来。 宗贤看她不愿回话,同坐在轮椅上的姜夫人道:“姜夫人,果贵道君一定要此做,众目睽睽之下,玄阳宗毫无颜面,以后我玄阳宗也不给你们任何颜面。” 宗贤没有说假话,姜遇是他看好的弟子,也只是一个看好的弟子,所以在之前,宗贤没有因为维护姜遇一定要和上陵姜家和凌火道君呈水火之势。 但现在可不一样,现在所有人都看到,凌火道君在玄阳宗的地盘上打杀玄阳宗的弟子。 这件事被这么多人看到,果宗贤还要和上陵姜家虚与委蛇,还屈从于利益,那么,之后玄阳宗的弟子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 姜夫人脸『色』仍呈现灰青,显然,她体内被破坏的生机仍然没被修复完全。 姜夫人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腿没救,她心内深恨姜遇,但仍然不肯让自己显得刻薄,毕竟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是自己非要跪下去才坏了双腿。 姜夫人轻言道:“也不想如此,劝劝道君,但不一定能劝动。” 姜夫人作势要扬声说话,却像是呛了风一样咳嗽起来,姜扶光在一旁心领神,道:“母亲,你的伤还没有好,哪里能大声说话?” 姜扶光没有姜夫人的年岁长,现在也就没姜夫人伪装。 现在有凌火道君来给她撑腰,她更少了几分谦虚,暗含快意地看着姜遇被凌火道君『逼』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给宗贤道:“宗主,扶光此刻不是玄阳宗弟子,本不该『插』手此事,但是,现在里边的一个人是我祖母,不不说两句。” 宗贤冷着脸听她说什么。 姜扶光忧愁道:“的母亲被遇所伤,祖母见了一定心痛难忍,她想为母亲报仇再正常不。宗主烦忧的不是祖母不该在玄阳宗范围内杀姜遇,可我母亲也是在玄阳宗范围内被姜遇所伤,祖母此刻所做的不也是重复了姜遇之前所做之事。” 她轻笑一声,道:“现在,宗主不敢进此峰,母亲和人微言轻也不能阻止祖母,玄阳宗呢,也不能失了面子,依扶光看,既然阻止不了此事,不粉饰此事。宗主不此事定为如遇和祖母间的决斗,遇『性』子这么桀骜,冲撞了祖母,二人打起来……这不是场突发的战斗,不是仇杀,生死自负,也就不存在踩了玄阳宗面子。” 宗贤冷笑:“本座之前不知和你交好丹流、『性』子纯善薛家兄妹,为何都对你恨之入骨,听你此话,本座好似都回到了当初你妖魔献媚出卖他人的时候!” 姜扶光脸『色』腾的一变。 宗贤厌恶地看她,这姜扶光所言把姜夫人自作自受的伤归结到姜遇头上,把凌火道君仇杀姜遇变做姜遇冲撞她在前,而她颠倒黑白让宗贤帮她的理由不是为了玄阳宗的面子。 为了区区面子,就能枉顾事的人,难怪能做出当初的恶事。 宗贤在这一刻对姜扶光的厌恶到达顶点,不管姜扶光的话多么在表面为他着想,这种恶心感他也挥之不去。 宗贤很少这样当着所有人口出恶言,姜扶光当初的事又浮现在众人心间,众人都厌恶地看着她。 这时,却是南护道君说了一句话:“你们上陵姜家的意思是,此事纯属情急时出手,生死勿论,谁也不能怪罪谁杀了谁?” 他这话问得蹊跷,姜扶光不知南护道君为什么要这么问。 可是,道君问话她也不能不答,更不能答只能凌火道君杀姜遇,以姜遇的修为,伤了上陵姜家唯二的道君,上陵姜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这话,姜扶光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当着众多玄阳宗弟子的面儿说出,她又看了看山峰,山峰上,姜遇用的落花剑前期很弱,被凌火道君全面压制。她之所以不死,都是仰仗着身上的火。 姜扶光心中定下来道:“是,道君。” “哈哈哈哈哈!”南护道君笑了几声,“好,你们上陵姜家当记得此话。” 南护道君是返真期以上的道君,论眼力超出现场除了灯月峰主外的所有人,灯月峰主伤重,现在只他眼力最佳。 他可看清楚,姜遇此时看似弱极,但这么弱,凌火道君都不能杀死她,而且她的剑可一点没『乱』过,南护道君更是品出一丝更大的危险。 山峰之上。 姜遇心无旁骛使用落花剑,她的剑招云雨,没有丝毫凝滞之感,周围的火焰全被她抛在脑后……越是心无旁骛,也就越容易使出万剑朝宗。 她此时眼里只有剑,不像刚才一样担心涅盘业火,担心各种各样的事情……没了这些事的烦忧,姜遇清风盛开,蝴蝶自来一般,剑意如织,越来越强烈。 落花剑不知何时被打断,山峰地面『插』着的铁剑和外面修士们的剑都颤动起来。 这一刻,万剑朝宗又被用出来了。 外面修士们的剑想要冲破结界进入此山峰,被天道的结界死死拦住,而山峰内的铁剑则游龙一般,自动组成万剑朝宗,莎行草草絮上沾着的涅盘业火也被这些剑尖带着,风风火火地冲向凌火道君。 凌火道君用的是归风摧火掌,可现在要杀她的却是真正的火和剑。 凌火道君纵然有千万分、身,但是分、身越多,接触到的剑和火也就越多。 这些剑蕴含的是万剑朝宗自带的真正剑意,相当于无数个身具剑仙级别剑术的人正在用剑,哪怕灵力弱,但这种剑意下组成的剑阵,也不知疲倦的剑龙,不断朝凌火道君刺去。 什么叫做千刀万剐?现在就叫。 凌火道君再强强不世间最具杀伤力的剑和火,她手臂上、腿上全是被剑割出来的伤口,这伤口再被零星的涅盘业火一烧,皮肉焦黑外卷,涅盘业火的威力和极冰之焰不同,极冰之焰摧毁生机,涅盘业火则是摧毁肉身——因为它本身是想摧毁凤凰的肉身等待凤凰涅盘,重获新生。 凤凰每一次涅盘,肉身会更加完美无瑕,力量也更为强大。 尴尬的是,凌火道君并不是一只凤凰……也就是说她被涅盘业火破坏的身体,永远不能恢复, 凌火道君身上全是被涅盘业火烧没的皮肉,坑坑洼洼,今全部凹陷下去……剑伤伴随着坑洼,哪怕修为高深如凌火道君,都不能免俗,痛苦大叫起来。 她的叫声苍老、布满痛楚,同一只恶鬼,令听到的人心里发寒。 山峰外的人,包括南护道君在内,南护道君本看出姜遇或许会反败为胜,但也没想到她打了一个这么漂亮的翻身仗。 难怪宗贤为了她这么个普通弟子,让自己回宗掣肘凌火道君。 姜扶光和姜夫人则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场景,怎会此?原本一只处于下风的姜遇居然会伤到凌火道君,那可是返真期的凌火道君,整个修真界都只有十五个道君! 姜夫人心底有些发寒,和姜遇对上以来,她的腿成了这样,今就连道君也……姜遇是什么东西? 她真的是人吗? 姜扶光则比姜夫人快一步清醒来,上陵姜家就这么两个道君,祖母一定不能有事。 姜扶光顾不其他的,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姜遇!你若敢伤上陵道君,上陵姜家不放过你!” 不等山峰内激战的姜遇回答,丹流就嘲讽道:“无论她怎样做,你们都不放过,连道君都亲自出马杀她,倒好奇,你们上陵姜家如果现在叫做放过,那你们的不放过是什么样?” 丹流斜睨姜扶光一眼,姜扶光想到丹流的雷霆手段,不由一怵。 南护道君也看着她:“你可说生死勿论,总不能……”他笑眯眯,却无人敢轻视,“总不能你说的生死勿论是指凌火道君杀宗弟子可以,宗弟子伤她就不。” 姜扶光怎么敢和南护道君顶嘴,她冷汗涔涔,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难道自己又给上陵姜家惹了一个祸? 难道,难道因为她一句话,姜遇哪怕伤了杀了祖母,上陵姜家也不能追究? 第50章 蚍蜉尤撼树完从来没人敢动他的尾巴…… 涅盘业火身为天下异火榜第一,  足以烧毁凤凰的躯体,为什么凌火道君能在满是涅盘业火的山中存活这么久? 这是因为涅盘业火只是为了帮助凤凰涅盘的火,不会烧及他人,  哪怕姜如遇特意将涅盘的地方选在种满莎行草的地方,  只有少量的涅盘业火点燃莎行草草絮,  这样的余威原本已经足够杀人,凌火道君是返真期修为,所以,  她才能存活这么久。 凌火道君现在被飞腾在空中的铁剑火焰追逐着,发出痛苦的嘶吼。 这样凄厉的嘶吼让一些胆小心软的弟子都心有余悸,捂住眼睛不敢直视,她们下意识想到如果不是姜如遇有这么古怪的剑招,现在被关在里面杀死的就是姜如遇。 现在凌火道君不是活该吗?这样一想,这些弟子又坦然自若地把手放下来。 凌火道君现在毫无招架之力,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  更遑论她堂堂道君。 凌火道君一咬牙,决心拼了……修为越高的修士越往上晋升,天劫也就越厉害,  所以,大多数修士都会为了抵抗天劫而寻找法宝。凌火道君有整个上陵姜家的全力供养,  更有多年云游的机遇,  她早为自己准备好了足以抵抗天劫的灵器——帝皇钟。 这帝皇钟同东皇没有任何关系,  原本是供奉在人间帝庙里天地沟通的祭祀用具,  因为受帝王香火,上面沾染了人间历代帝王泽被苍生的福泽功德,久而久之,帝皇钟在人间就变成灵器,  被凌火道君所得。 帝皇钟上的福泽深厚,连天劫都能消弭,,这些福泽功德用完就没,所以是一次『性』灵器,凌火道君不肯轻易使用。 凌火道君原舍不得用自己保命的至宝,现在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她的手探进储物空间内,姜如遇如何能让她得逞,她『操』纵着冰冷的长剑,空中长剑登时再换阵势,打得凌火道君措手不及,重重剑光掩映之下,姜如遇如一道孤鸿惊影踏剑而去,兰若剑削向凌火道君的手。 此剑出其不意,剑势猛烈,一剑削下凌火道君一块皮肉,凌火道君忍痛一掌拍开此剑,怒骂:“好一个贱人!” 姜如遇的兰若剑被拍开,她咽下一口血,顺势在空中一『荡』,化解凌火道君的掌力,继而兰若剑朝凌火道君的左眼刺去——这左眼离姜如遇的剑最近,凌火道君现在满腹心神都在拿帝皇钟的手上,对眼睛的防御最小。 兰若剑轻轻地刺进凌火道君的左眼,极冰之焰紧随而去,极冰之焰能断整个眼部的生机,现在凌火道君不只左眼看不到,就连右眼也渐渐模糊。 “啊——”凌火道君撕心裂肺地嘶吼,她的眼睛…… 修士虽能用神识探物,可在战斗时到底没有眼睛来得方便。 凌火道君此刻凄楚大叫,不见昔日道君的风光,倒更像一个普通的衰老老人。姜如遇对她却没有半点同情,一只眼睛凌火道君就知道疼,当初姜如遇废弃自己的手难道不疼? 姜如遇再狠,没有『逼』迫凌火道君自己毁了自己的眼睛。 没有人知道当初姜如遇怀着怎样的心情对自己的右手下手,就连姜如遇差点忘记。 姜如遇手中剑光再动,废了凌火道君的眼睛后,她要趁热打铁杀了凌火道君。 然而,凌火道君已经用尽全力催动帝皇钟,帝皇钟钟声浑厚,里面如同传来山呼万岁的声音,有百姓欢庆丰收的声音……绵延的功德从帝皇钟上倾泻出来,分别化为一只盾和一支矛。 这矛护卫帝王,攻击想要诛杀帝王的人,现在,此矛的矛头对准姜如遇。然而,这矛在刺向姜如遇时,猛然一顿,凤凰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祥瑞神兽,庇佑人间王朝,这帝皇钟生成的矛无论如何不可能诛杀神兽,所以当即消弭。 至于剩下的盾,则慢慢形成坚不可摧的结界,守护凌火道君。 涅盘业火的火势忽然猛烈起来。 姜如遇已经快到了临界值,如果再拖下去,没有完全得到凤凰传承的她会死在涅盘业火之下。姜如遇抓紧时间,想趁此盾还未完全消弭的时候杀死凌火道君。 然而,烈火炎炎…… 涅盘业火的余热没法不只没法突破帝皇钟生成的盾,没法突破帝皇钟本身对凌火道君的保护。现在,涅盘业火进不来,只有姜如遇的剑在帝皇钟闭合时刺入里边。 帝皇钟马上就会完全闭合,意思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姜如遇没有办法杀死凌火道君。她如果此刻不杀死凌火道君,以后,凌火道君的报复将更为猛烈。 姜如遇转瞬想好该如何做,她手腕一抖,兰若剑剑光一斜,如碎光银火般直朝凌火道君的手而去。 看样子,她是想斩断凌火道君的手。 凌火道君在帝皇钟内『露』出一个疲倦而得意的笑,姜如遇千算万算仍然杀不了自己,现在是想削断自己的手臂报当初断她手筋的仇?可惜啊可惜,凌火道君此刻终于在憋屈中有了一丝快意,姜如遇是修右手剑的剑修,所以当初断她右手的手筋能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 可凌火道君用的是归风摧火掌,她双掌都能发出掌力,哪怕是断了任意一只手,她也有足够多的分、身来弥补那只手的不足。 断她的手并不能真让她姜如遇的损失一样大,除非姜如遇现在能够毁了她的双手。 可这么短的时间内,凌火道君又不会束手就擒等姜如遇毁她的双手,所以,姜如遇最多只能毁去她一只手。 她的仇这辈子都报不了! 兰若剑剑影如织,凌火道君运起灵力阻止姜如遇废自己的手,然而,她的腹部却冷不丁一痛,传来一股似冰凉又似火烧的感觉。 ……真正的兰若剑刺入凌火道君下腹。 凌火道君陡然一悚,那里是真海的位置,返真期的道君已经能将丹田修为真海,真海的位置比丹田小,可是作用却比丹田多。凌火道君掌力再刚猛,都要经过真海……可如今真海被废,以后她归风摧火掌的掌力还剩下多少? 哪怕她活下来,以后在众位道君中又如何立足? 姜如遇终究是报仇了……这个人狠毒至此又缜密至此,她修为最多在凝丹期,怎么能精准找到她的真海在哪里? 凌火道君在此刻才真正心如刀绞,此刻,她虽然活着,却不如姜如遇血拼一场死了好。 凌火道君不知道的是,姜如遇以为玄阳宗炼制回春针的条件,遍阅玄阳宗摘星楼内的功法书籍,她知道她的对手是返真期大能,所以看了许多相关的书籍,这才知道真海的存在。 至于她如何找到真海?自然是因为灯月峰主在之前教她的“意” 凌火道君双目泛红,不顾下腹的疼痛,想要杀将出去虐杀姜如遇。然而,外面的涅盘业火越来越多,帝皇钟兢兢业业保护着凌火道君,在她要冲出去前一刻,帝皇钟与功德化作的盾合二为一完全闭合,牢牢护着凌火道君,并冲天飞起,带她逃离这座满是涅盘业火的山峰。 姜如遇此时已经没办法追上去,经过这场恶战涅盘业火的消耗,她连站着都费劲。 她只能在满山峰的风和火、以及侍立在侧的剑光之中看着凌火道君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远去。 人间所有帝皇的伟业救了凌火道君一命。 帝皇钟飞快离开此山峰,到了山峰外侧的结界时,帝皇钟因有大功德和福运可快速穿过天道设下的结界,它一穿过去,天道结界马上闭合,防止涅盘业火逃逸出去危害修真界。 这帝皇钟有这么大的功德福运,如果不是只能用一次,别说只是灵器,就是神器也当得。 可惜,它只能用一次,把凌火道君安全送出去之后,帝皇钟上的功德福运飞速消失,这钟消减在众人面前,把里面的凌火道君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众人经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帝皇钟内的凌火道君形状实在太凄惨,完全没有当初叱咤风云的道君模样。 她的一只左眼已经完全干瘪下去,姜夫人腿上的伤一模一样,显然都是被姜如遇的异火所伤,只是姜夫人修为不如凌火道君,所以没碰到异火就受伤,而凌火道君修为高深……被那火一烧,成了这副模样。 更让人骇然的是她周身消失的肉……以及她一直弯着腰,在众人面前不顾及自身形象,捂住自己的肚子。 能让凌火道君不顾眼上的伤却要捂住自己的肚子的伤能有多严重,众人不由侧目,南护道君皱眉,一看她捂住的地方……可不是真海所在? 难道姜如遇能伤到堂堂返真期道君的真海?真海外面可有重重灵气保护,她那剑意这么厉害? 他道:“凌火道友,你的真海……” “本君、没……”凌火道君嘴硬,不想把自己伤重的消息传扬出去,可是她连一句完整的都说不出来,更坐实了南护道君的猜测。 “来人!”姜夫人头晕目眩,此刻连对姜如遇的惧意都少了些,变成深深的恨意。凌火道君可是上陵姜家唯二的道君……这一战下去,凌火道君被伤成这样,不知多久才能恢复,甚至于不知能否完全恢复。 一个家族的道君实力受损,整个上陵姜家的实力都会下降! 姜夫人坐在轮椅上,一边让人照顾凌火道君,一边语气森森道:“去,等外面的结界散开、火焰散开后,把姜如遇给抓住!” 姜如遇靠的就是古怪的火,等那天劫带来的火散去,她一定要抓住姜如遇将她千刀万剐!这事关上陵姜家的尊严,上陵姜家的道君被姜如遇所伤,如果上陵姜家不追究她,以后别人如何看待上陵姜家?人人都能伤上陵姜家的人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长剑出鞘、法器轻鸣的声音,玄阳宗的弟子们站在姜夫人等人面前,围绕成一圈,以攻击的姿态对准她们。 姜夫人道:“宗主,你们……” 宗贤脸『色』沉沉:“姜夫人,凌火道君以返真修为打杀宗弟子,如今反被我宗弟子所伤,这事不该是我宗弟子之错。上陵姜家想要杀她,先问过玄阳宗。” 姜夫人不禁心颤了颤,玄阳宗真铁了心要帮姜如遇?姜夫人心里的错位感更加明显,当初姜如遇在上陵尚且只有天南姜家的三个人肯为她说,怎么姜如遇来了玄阳宗,反而得到玄阳宗的鼎力支持? 南护道君笑眯眯道:“你们上陵姜家的人刚才说公平比斗,生死勿论,不要玄阳宗追究弟子的死。当时夫人没有对这句话有异议,现在更不该出尔反尔,是吧?” “……”姜夫人无可说,当初她不开口,是因为没想过凌火道君会吃亏。 南护道君笑看姜扶光:“你觉得呢?” 姜扶光脸『色』煞白,如同吞了一把刀子,她不敢否认南护道君的,却也不敢真的应是,怕得罪上陵姜家其他人。姜扶光嗫嚅道:“这……晚辈刚才一人说的,不能代表上陵姜家。” 南护道君道:“你母亲也在,更没反驳你的,你说的本君认为有道理,公平比斗,生死勿论嘛!” 姜扶光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要面临如此两难的局面。 可惜此处没有地缝,姜扶光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尴尬地蹲下身照顾凌火道君。 凌火道君却满耳朵都是姜扶光说的那句“公平比斗、生死勿论”,这,这真是畜生!她是她的祖母!她也能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凌火道君左眼已经完全不能视物,右眼则还蒙蒙的,有一点模糊不清的印象,隐隐约约看得到一些影儿。 姜扶光如今一蹲下来靠近凌火道君,凌火道君便看见姜扶光白净的脸上又浮现的是略带委屈的神『色』,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姜扶光的模样偏向清纯秀丽,一做出委屈害怕的神『色』,更让人觉得楚楚可怜。这张脸和凌火道君年轻时有三思分相似,让凌火道君天然对她除了血缘外更有几分好感,可如今这样的好感几乎消失殆尽。 凌火道君忍不住想,自己如今姜如遇厮杀成这样,为此毁了眼睛、真海……这些仇怨,不都是因为当初想给姜扶光出气才结下?姜扶光的母亲如今双腿不良于行,不是为了给姜扶光要回春花针? 她们为了她,伤的伤残的残,尚且没有一滴眼泪,不作委屈之『色』,一直好端端站着、休息着的姜扶光怎么就能委屈成了这副模样?她都已经伤成这样,姜扶光仍然做出这个样子,是指望自己再去为她出头? 姜扶光之前总作出一副委屈之『色』,凌火道君不觉得什么。如今姜扶光的委屈对上了正倒大霉的她,她便觉得前所未有的膈应。 ……凌火道君气得直哆嗦,之前她喜欢姜扶光时,觉得姜扶光长得像年轻的她是优点。现在,再看着那张脸,只觉反胃。她无论什么时候,没把嘴嘟成这样过? 姜扶光还不知道凌火道君已经在心里厌了她,主动去扶起凌火道君,然而,凌火道君眼前发黑,厌恶地想推开她。 姜扶光被一把推开,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怕失去凌火道君的欢心,又凑上去,眼泪盈盈道:“祖母……” 她又贴了上去。 凌火道君本就是强弩之末,被姜扶光这么没有眼力见儿的一贴,气怒攻心之下血气上涌,对准姜扶光那张还泛着委屈的脸就是一阵吐血。 凌火道君晕死过去。 姜夫人忙让人把二人带下去,她不甘地看了眼山峰:“宗主,无论你说什么,们上陵姜家都不可能不追究一个伤家道君的人,如果们不追究此事,以后人人都可用尽一切办法来暗害我们上陵姜家的道君,这样的风气绝不能开。宗主,还请你三思。” 宗贤不吃这一套:“夫人,们玄阳宗的人也不能任人欺侮。夫人以后要带领上陵姜家做什么,本座管不着,是,夫人如此执意妄为,恐怕本宗不能留想要诛杀宗弟子的夫人在此,来人,送客!” 负责迎来送往一切杂物的白长老登时从后面站出来,朝姜夫人伸手:“夫人,请。” 姜夫人面『色』变了几变,依她和凌火道君的身份,从来没想过会在大半夜被人赶下宗门。可宗贤如同被姜如遇灌了『迷』魂汤『药』一般铁了心,姜夫人纵有再厚的脸皮,不可能留在此地。 她正要离开时,不远处的山峰上陡然发生异变。 大地震颤、树影绿光遮天蔽日,原本好好站在山峰上的姜如遇就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拉扯住,陷入深深的地底。 这变故惊住所有人,在一旁养伤的灯月峰主下意识要上去找姜如遇,被丹流一把拉住:“师叔,上面的火没有消干净之前你进去不了。” 是啊,那个结界还没有被撤开,没人进得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姜如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消失在玄阳宗。 姜夫人脸上有些喜『色』,只要姜如遇离开玄阳宗……她身上还缠绕着天劫的火,死了一劳永逸,如果没死……上陵姜家将用全力追捕她! 山峰下。 涅盘业火完全缠在姜如遇身上,之前几波涅盘业火姜如遇因为有极冰之焰还能抵抗,可到了后面比较烈的涅盘业火来临时,她没有凤凰传承,便无法抵御这样的涅盘业火。 她的皮肤原本只是被烧灼得滚烫,现在,皮肤上已经开始出血,鲜血又再度被火焰烤干。 她不断向山峰底下坠落,在意识没完全消散之前开始修习含有阴灵之绝的功法。 这种功法至阴,同凤凰的至阳背道而驰,没有一只凤凰身上会含有阴灵之绝,姜如遇继续修习这功法,涅盘业火闪烁两下。 涅盘业火只会缠绕在凤凰身上,帮助凤凰涅盘,现在,它无法判断姜如遇是不是一只凤凰,它的力度慢慢弱下来。 姜如遇不断向下陷落,山峰底下已经被陆齐挖通。 黑暗的泥土上慢慢长出一颗人头,不敢靠近姜如遇,他怕姜如遇身上的火,人头冲姜如遇道:“师妹,下面布置好了。” 姜如遇没力气点头,只能眨两下眼。 她雪白的衣服上已经沾满血,水墨『色』的外衫早在战斗中破碎,同漆黑的山壁相比白得发光。 她在之前陆齐说过,眨两下眼睛就代表她没事,只需要更多休息,陆齐离开就好。 陆齐是个缺心眼的,整颗人头当即攀爬上去偷『摸』离开。 姜如遇则继续下沉,在地底深处,能够让她的大地之力发挥更大作用——让陆齐在此山峰最深处挖这么深的一个坑,是姜如遇早想好的。 她知道杀了凌火道君后,上陵姜家不可能善罢甘休,一定会用尽各种办法找自己麻烦。到时候,她涅盘受伤如果在玄阳宗静养,反而会给玄阳宗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姜如遇趁此机会当着姜夫人的面沉入地底,择开玄阳宗的同时让自己能更好恢复。 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天南姜家可以利用回春针扩大影响力……而她之后该怎么正大光明回归修真界,姜如遇只想到了两个方案——第一,修为能不惧上陵姜家虚夜道君可能的报复,这点恐怕太难,姜如遇并非没有自信,只是虚夜道君凌火道君不同,如果说凌火道君只是靠着地焰和归风摧火掌才能进入返真期成为道君,而虚夜道君则从未走过任何一条歪路。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谁知道? 要知道,凌火道君是他相濡以沫的道侣,姜夫人是他唯一爱子的夫人,姜扶光是他唯一的孙女。 姜如遇知道自己捅了土拨鼠的窝,不敢把生存希望寄托在虚夜道君高风亮节上。 第二个她回归修真界的契机……姜如遇不确定,并不想这件事发生。因为那估计只有魔界或者月魔界攻打修真界,她的极冰之焰才能被请出来。 姜如遇并不想此事发生,她要想回修真界,并不一定要用姜如遇的身份。 现在,姜如遇不想想那么多事,她只继续修习功法,同时大地之力默默滋养她的神魂——大地之力不敢恢复姜如遇的躯体,这是凤凰的涅盘,大地之力如果冒然恢复她的躯体,那不是白涅盘了? 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姜如遇的意识会更容易远去,她让自己不要入睡,强迫自己睁眼,看着眼前的黑暗。 一束冷光忽然照耀进来。 一条蛇尾优雅地垂下,如果不是冷光照耀着漆黑的蛇鳞反光,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姜如遇差点没辨认出来这是条尾巴。 哪里来的尾巴?姜如遇无意打扰地下的妖兽们,不想妖兽靠近她,一来会给她带来麻烦,二来,她也不是很想看见这尾巴被她身上的火烧成灰。 姜如遇微动手指,弹出一道剑风,打开那条蛇尾。 这剑风没什么威胁,只做提醒之用,蛇尾也就没躲,偏移一寸。 随着蛇尾落下,姬清昼那张如谪仙般绝『色』生光的脸出现,姜如遇这才发现,那在漆黑环境下被人看不清楚的,根本不是什么蛇尾,只是收了龙足的龙尾。 姬清昼朝他的尾巴看了一眼,又冷冷看向姜如遇。 从来没人敢动他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