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唐甜是个胖傻子 清晨的北洛村,晨光熹微,凉风习习。 “去看美男喽,嘻嘻。” 唐甜傻笑着,一脸痴痴的表情,往小河边跑去。 刚才表姐说这里有个世上最好看的美男子,谁看了他,他就把谁娶回家做娘子。 表姐还说,她若还嫁不出去,就要进庙里做姑子。 姑子都是光头,甜甜不要做姑子。 哗哗流动的小河中央,站着一个男人,唐甜只看到他结实而线条优美的背,清风拂过那男人的发丝,露出他精致的侧颜。 “美男子呦。” 她心下一喜,迈着笨拙而肥胖的身子,更用力向前急跑了几步。 吧唧! 她脚下一个打滑,便一头栽进了河里。 冰凉的河水深处,昏迷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怎么回事?她记得实验失败,爆炸的玻璃碎片扎进了她心口,她怎么会躺在水里? 唐甜浮出水面,气喘吁吁爬上了岸。 也许是脱力的缘故,以往这样的深度,还不至于让她这么累。 她虽是某机构研究院的顶级医学博士,可她更喜欢健身和武术,跆拳道和散打更是拿过多次国内的大奖。 她无力的将手按在草地上,准备起身。 忽然她愣住了,她的手,何时变得这么胖了? 而且皮肤还是浅褐色,上面布满了粗糙的干皮和薄茧。 要知道,她可是最注重防晒和皮肤保养的精致女神啊! 她不可置信的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见鬼了,这真的是自己! 她连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身子,虽然穿着一身湿漉漉的破旧粗布衣,但显而易见,这身材比一般少女至少宽了两个号。 一股不祥的预感充斥她脑门,穿越了? 还不待她思考更多。 “妹妹。”一声凄哀的夸张哭腔向她而来。 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哭着跑了过来,死命拉扯着她的衣服,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被她这么一拉,本就不太整齐的衣领,更加松散。 “那杀千刀的周二郎,竟敢轻薄妹妹,妹妹别怕,我爹娘会替你出头的。” 她什么时候被轻薄了?她怎么不知道! 唐甜审视着眼前女子的脸,脑中一段记忆翻腾而起。 原主也叫唐甜,是唐家三房留下的孤女。 唐家祖上出过一个大官,虽然经过几代不肖子孙,终是没落了,但在村中倒也自恃清贵人家,尤其是唐家老爷子,心性颇有几分孤傲。 唐老爷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唐显贵,与李氏有一儿一女,二儿子唐清贵,与张氏有一子。 到了三儿子唐金贵这里,却怎么都生不出来。 唐金贵与孟氏试遍各种法子都求子不得,日日愁眉不展。 或许是上天垂怜,让他们捡到了唐甜这个女娃,两人便宠得如那心头宝一般,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可偏偏,命运弄人,一次意外,唐金贵和孟氏双双撒手人寰,留下了小小的女娃。 眼前这个拉扯着她,叫着她妹妹的少女,便是大房唐显贵的女儿,唐婉柔。 忽然,吵闹的喝骂之声传来,一众唐家人压着一个男人朝这里走来。 “跑,你还想跑,轻薄了我家甜丫头,你竟还想跑。” 说着,唐显贵一脚将那男人踹到了唐甜身前。 她想起来了,这男人便是记忆中,在河中洗澡的男子,也是原主嚷嚷着要看的美男子。 此刻,他双手被反绑,无力的趴在地上,露出的半边脸上布满脓疮与血痂,看起来阴森可怖。 唐显贵一把将男人拖起来:“今日,你若娶了我家甜丫头,保全了她的名声便罢,若是不娶,立刻将你送官法办,告你个奸淫良家女之罪。” “我没有碰她。”男子咬牙吐出几个字。 “你说没有就没有,那贼谁会自己承认他做了贼。”李氏泼妇一般大声嚷嚷着。 “你光着身子在河里,还将甜丫头也拖进了水里,还说你没有轻薄她,我们都是人证,可都看到了。” “我说了,我没有!”男子暴怒嘶吼,极尽挣扎,奈何双手被绑,身子被钳制着,他丝毫动弹不得。 吵嚷的声音将远处的村民都吸引了过来。 “这怎么回事啊?” “嗨,就那丑八怪轻薄胖傻子呗,还被唐家人抓了个正着。” “真是乌龟王八一家亲,丑八怪配傻子那是刚刚好。” “哈哈哈,这下那胖傻子可不愁没人要了。” “依我看啊,这两人分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开心着呢。” 李氏见人越围越多,她从腰间掏出一方手帕,抹着并不存在的泪水。 “呜呜,我可怜的甜丫头,竟被这畜生玷污了清白,这可叫她以后怎么活呀!” 唐甜冷眼看着众人,搜寻着脑中相关的记忆。 唐家老夫人还活着时,念着小儿子的遗愿,对唐甜那是比亲孙女还要亲,可自从老夫人过世,唐老爷娶回来个半老徐娘后,唐甜的处境是一天不如一天。 她本就是个痴傻儿,没了亲人的照拂,常常被人欺负,有时候甚至连口饭都吃不上。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有谣言传出,说唐甜是个灾星,害死了疼她的爹娘不说,又害死了疼她的祖母。 谁靠近她,谁便会被害死。 一时,两房都人心惶惶,恨不得将她立刻卖掉。 卖掉是没人要的,她这样的灾星,就是白送人,也没人敢要,可唐家人又顾忌着读书人的颜面,怕被人传出苛待三房孤女的闲言碎语,这才想出了今天这恶毒的计谋。 如此一来,唐家人那是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才草草将她送人,不,是嫁人。 也怪不得唐家人,谁让你唐甜自己不知检点,要去河边勾引男人呢。 村民纷纷朝唐甜投来异样的目光,可不是,这胖傻子本就是个笑话,今天多一条不贞不洁的丑闻也见怪不怪了。 有小孩子被自家大人训斥:“以后不许跟那傻子玩,看看,她都疯成什么样子了,你跟她玩,也会被染上疯病的。” 小孩双眼布满恐惧,一下躲进了父母的身后,连看都不敢看唐甜一眼。 唐甜低头思索今天的事,丝毫不被众人的指指点点所影响。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吧。 从唐家人今天算计的这一出,便能看出,这一家子不是好相与的,与其回到唐家遭受虐待,还不如跟那男人合作,以出嫁为名躲得远远的,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望向被压在地上的男人:“周二郎,你娶了我吧,这买卖肯定不让你亏。” 买卖? 周二郎看着唐甜的神情,有些怔愣。 那一双清澈的明眸中,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痴傻,她语声真切,看向他的眼神里别有深意,似乎在向他传达着什么。 他一下便明白了,随即放弃了抵抗,认下了这门亲事。 唐家一众人十分迅速的为唐甜换上一身喜服,还从周二郎家里拿走了他所有的银子,美其名曰,聘礼。 二人拜过天地后,唐家人生怕周二郎会反悔似的,一溜烟的跑了。 喜房里,唐甜一把扯下头上劣质的红布,一抬眼,那周二郎正意味深长望过来。 他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身材高挑挺拔,周身透着一股柔弱的病娇之感,半边脸布满了紫红色的脓疮,另外半边脸却光洁白皙,他鼻梁很高,下颌线优美而流畅。 若不是那半边烂脸,也应该是个英俊的少年吧。 思索间,只觉有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她瞳孔不禁猛然一缩。 对面的男人一脸阴鸷,正手握成爪,朝着她脖颈掐来。 “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唐甜一个侧头,轻松躲过的同时,一把抓住他手腕,一个旋身反剪,便将周二郎压在了床上。 这个男人,空有一副花架子,看着来势凶猛,却一丝内劲也无,实则柔弱的很。 “成亲当晚,便想谋杀娘子吗?” 第2章 臭男人有别的女人 周二郎冷哼:“你们唐家用如此下作手段,骗走了我所有的银子,我杀你又如何?你不该杀吗?” 唐甜撇撇嘴:“说唐家人可别捎带上我,脏!” 周二郎趴在床上,微微一怔,那露出的没有毒疮的半边脸上,带着些微惊讶。 他明亮的眸子流光溢彩:“你……” 单看这半边脸,简直俊逸无双,世间少有,他这样的容貌,比前世里她见过的,娱乐圈里所有的男明星加起来还要俊美。 “以后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唐甜放开了她,重新坐回到床上,周二郎爬起来,坐到了床的另一边,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并肩而坐。 “你真的没有参与这次的算计?”周二郎的声音如冰击玉,十分好听。 那必须的的呀。 “不仅没有,我还会想办法弥补你的损失,我会将你的银子都还给你的。” 周二郎点头,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甜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解释清楚。 “当时那种情况,你若不娶我,唐家人真的会将你告官的,而我,也不想再呆在唐家,咱俩成亲,一举两得,你免去了麻烦,我顺遂了心愿。” “然后呢?”周二郎语声幽幽。 “若以后,你有了心仪之人,咱俩一封和离书,各奔东西,各生欢喜便好。现如今还是先装作夫妻吧,不然免不了又有无数的麻烦。” 交谈完毕,唐甜将周二郎赶出了房间,这间最大的寝房,她要了。 周二郎本也不住这间,他接受了假成亲的事实,便安心去读书了。 她在屋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面镜子,她拿起镜子细细打量这具身体的容貌。 胖是真的胖,整张脸就想是一个刚蒸好的发面馒头一样,圆润而臃肿。 但细瞧这五官眉眼,却处处都精致,大大的眼睛盈着一汪深澈的秋水,挺拔而秀气的鼻梁如玉雕成一般,嘴唇饱满而嫣红,单独看去,颇有几分娇媚。 可惜怎么就长得这样胖,记忆里父母死后,祖母的确更加偏疼她一些,可也不至于养胖成这样啊。 会不会是有什么病? 如果她的医学实验室还在就好了,那样就可以给这具身体来个全面检查了。 想到她的实验室,不知怎的,她忽然头痛如绞,一下便昏了过去。 梦中,她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很安静,可以说是安静的死寂一般,周围笼着浓重的薄雾,只有远处有一座三层现代建筑矗立着。 这楼,怎么那么像她前世的医学实验室小楼? 她心下升腾起隐隐的期待,迈开小胖腿飞奔了过去。 呀,真的是她的实验室小楼呢! 她用专属密码打开了一楼的大门,进入其中。 一楼货架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类药品,二楼是各种医疗器械和手术室,三楼是科研实验室。 她激动得双眼不住闪动着小星星,我最最最爱的医学实验室啊,我来了! 这个私人实验室是她卖了自家别墅,还花光了所有存款才建成的,不为别的,就为了心中的那个梦想。 她想用自己的医术造福更多人,攻克更多的疑难杂症。没想到,自己的实验室建成没多久,她在研究院就出了意外。 好在,她并没有真的死,而是穿越到了这个架空的朝代。她最爱的实验室竟也跟了过来,她可以在这个时空继续完成自己的梦想。 虽然这有些超出认知,但穿越都发生在了她身上,其他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她正准备给自己做个全身检查,却听到有声音传入耳中。 那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娇媚:“周大哥,你在吗?” 唐甜一下回神,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好好的躺在床上,刚才的医学实验室不见了。 她大概明白,实验室不属于这个空间,大概是被放在另一个时空里。 先处理眼前的事情,回头再行研究。 她打开寝房的屋门,见院中站着一个女子。 她身段窈窕,皮肤白嫩,一身明艳的红衣。 看那质量上乘的料子,竟是比自己身上的红嫁衣更加耀眼,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新娘。 她想起来了,这女人名唤陈巧娘,就住在周二郎家隔壁,因她幼年丧父,母亲又常年卧病在床,虽早就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却迟迟无人为她张罗。 她家就住在周二郎家隔壁,往日里闲着没事就往周二郎家跑,村里人都传,她早就看上了周二郎。 如今,这突发的变故,自己嫁入周家占了她的位置,她此次上门怕是来者不善。 陈巧娘向前迈出几步,一双凌厉的双眸将唐甜上下打量了足足三遍,眼眸中带着不屑与鄙夷。 她今天一大早便听说,因为周二郎调戏了这胖子,他们二人就要成亲了。 周二郎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看上她一个又胖又傻的,定然是那胖子使了坏手段。 她今天定要将那胖子收拾一翻,替周大哥出口恶气。 呸! 她撸起了袖子,恶狠狠道:“果然是你这胖傻子!” 唐甜看着她的动作,微挑了下眉:“把你眼屎擦干净了,看清楚再说话。” 她一愣,酝酿了半天的气势不禁便弱了下去。 她迅速看了眼周二郎的屋子,抬起手抹了一把眼角。 忽然察觉她被戏耍了,顿时白皙的脸皮一阵抽搐:“你,你这小傻子竟会骂人了!” 唐甜摇头,一脸认真:“不,我今天只想骂人,不想骂你。”她在骂人,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意味深长。 陈巧娘一时未吃透她话中的关窍,沉思三息后,才反应过来,这傻子竟敢拐着弯说她不是人。 她一跺脚,气势汹汹便冲唐甜而去:“你个胖货,毛都没长齐呢,竟敢算计周大哥,还强迫他娶了你,你要不要脸呐。” 唐甜望着她伸过来要抓自己头发的手,嘴角扬起,一个转身轻松躲过。 那陈巧娘一心想打唐甜,丝毫没留意到她脚下就是高高的门槛。 “哎呦!” 她惨叫一声,一个狗啃泥的姿势,面朝寝房地面摔去。 惨叫连连中,听到身后女子那清淡的声音:“只有本来没脸的,才会问别人要不要脸。” 她震惊当场,从这傻子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起,就字字如针,句句藏刀。 一个傻子又怎么会如此口齿伶俐! 她真的还是那个人们口中的小傻子吗? “你们在干什么!” 周二郎神色冰冷的从屋里出来。 第3章 意犹未尽 陈巧娘一见周二郎,一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扬起甜腻娇媚的嗓音哭诉:“周大哥,这女人她欺负我。” 周二郎询问着看了眼唐甜。 唐甜撇撇嘴:“她先骂我的。” 陈巧娘扯了周二郎的衣袖分辨:“她逼迫你娶她,手段下作,我是看不下去了,才替你出气的。” 周二郎扯开自己衣袖,向旁边站了一步:“陈姑娘今日来我家,不知有何事?” 陈巧娘见他面色冰寒,赶忙热络的将手中布包打开:“听村民说,你所有的银子都当成聘礼给了唐家,我怕你揭不开锅,给你送些大饼。” “不用了,家里还有一些面粉,够吃了,多谢陈姑娘好意。” 陈巧娘低头绞着衣袖:“周大哥……” 唐甜似笑非笑,也学着陈巧娘的嗓音,甜甜的说:“夫君,今日是咱俩的新婚,我们回房吧。” 陈巧娘面色一红,狠狠跺了一下脚,哭着跑了出去。 周二郎那完好的半边脸上也显出一丝尴尬:“我去读书。” 唐甜进入寝房关好门后,便一头扎进了实验室小楼里。 她先给自己抽了血,做了个全面化验,果然发现了问题。 血液中的激素有所升高,这是在古代,一般都用中草药,除了极个别的药物是从矿物质里提炼。 而中草药中所含有的激素一般都具有双向调节作用。 是不会引起如她这般肥胖过度的问题的。 她搜索着记忆,原主的肥胖,是从父母死后,她被祖母接过去养一点点开始的。 祖母对她的慈爱是真情实意的,绝对不会有害她的心思。 那究竟是谁要害原主? 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何要让她变成一个大胖子呢。 她回想了一会儿,原主的记忆中,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线索,便放下不提。 肥胖嘛,最好解决。 只要不再接触导致肥胖的毒物,然后少吃多运动就可以了。 她想起清晨周二郎逃走后,被唐家人抓回来,也是挨了打的,身上有没有伤她不得而知,那脖子上,却有几处擦破了皮。 如今正值盛夏,天气炎热,伤口一不小心便会化脓,他本来已经半边脸毁容了,若脖子上再添一道新伤口,当真是没眼看了。 她在房间里找到一个广口小瓷瓶,将抗菌的药膏挤在里面,便去找周二郎。 当当当! 她叩了三下他的房门。 “何事?”屋子里传出周二郎冷漠的声音。 “我看到你受伤了,来给你送伤药的。” 屋内静默片刻,脚步声传来。 门打开,露出了周二郎微有薄汗的脸。 唐甜心道,这古代夏天没有空凋,要是有冰块就好了,多少能消减几分暑热。 忽然,她想到了实验小楼里面用来装药的大冰箱。 她心下窃喜,终于有冰块可以用了! 她心情很好的,将广口小瓷瓶交给周二郎。 “这是疗伤的圣药,你快在伤口上面涂抹一下,不然伤口感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二郎盯着那盛药的瓷瓶看了半晌,面色狐疑。 “那个,装在这个小瓷瓶里会比较方便,所以没有问你,就直接用来装药了,这瓷瓶……” “无妨,本就是个空瓷瓶。”他清冷的声音不起波澜,说完就要关门。 唐甜连忙将手推在门上:“你饿了吧,我去做午饭。” 周二郎看着她放在门上胖乎乎的手,顿了顿:“不用了,待会饿了我自己做。” 唐甜讪讪收回那双胖乎乎的粗糙小手,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就凭这手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 她来到厨房,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干干净净,包括米缸。 她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点面粉一个鸡蛋和两个红薯。 她又去往院子外面转了一圈,这周家的房子还算可以,三间宽敞的瓦房,高高的木头栅栏将小院围成方方正正的形状。 周边两片小菜地里零星长着几种蔬菜。 她摘了两棵葱,一些香菜和青菜回了厨房。 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她利落系上围裙开始揉面。 在现代,除了医生这个老本行,她尤其喜欢做菜,看着一家人吃着自己亲手做的美食,那一脸满足的幸福模样,她就很有成就感。 想到此处,她的眼眶不禁含了泪水,听到她死亡的消息,她的妈妈,爸爸不知道得有多伤心。 她收起悲伤,用袖子擦了把眼泪,继续十分有章法的揉起了面,日子总要过的,饭也总要吃的。 既然来了这里,便要好好生活下去,也许有一天她能找到回去现代的办法也说不定。 她两只小胖手行云流水的在面盆里来回翻动,不一会儿,那因加了鸡蛋,而呈浅金色的面团,便看起来莹润光滑。 她拿起刀,哒哒哒一阵声响,面团成了面片,接着又成了均匀的面条。 将面条下入锅中,很快,便有诱人的香味飘扬而出。 顺着窗棂飘进了周二郎的屋子。 没来由的,他肚子一阵咕咕乱响,手中的书,便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走到厨房门口,那圆圆的小人,正给碗中的面条浇上热汤,被热汤冲拂之下,葱香味,蛋香味,香油的醇香慢慢升腾而起。 叫嚣着窜入他鼻端,他的肚子不争气的又开始狂叫。 唐甜抬眼,嘴角勾起:“你来的正好,帮我端饭。” 周二郎看着她,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傻子吗? 她这样子,不仅不傻,简直就是心灵手巧的典范。 唐甜催促道:“愣着干嘛?快帮忙啊。” 周二郎连忙进厨房,端起那晚香气四溢的汤面,这寻常的汤面让她做来,怎么就跟别人的不一样。 清亮的汤汁,晶莹的面条,翠绿的青菜,还有那点睛之笔的葱花和香菜,处处都勾引着肚子里的馋虫。 堂屋内,周二郎迅速吃完了一碗汤面,意犹未尽的望着空碗。 唐甜偷笑,圆圆的脸上眉眼弯弯:“知道你没吃饱,厨房里还烤着红薯呢,算着时辰,也快好了。” 周二郎身姿不动,没有开口,眼睛里却闪出晶亮的光。 唐甜因为要减肥,只吃了一小碗汤面,烤好的两个红薯,都进了周二郎的肚子。 本来,是打算留一个红薯给他晚上吃的,没想到,他的饭量竟如此之大。 或许读书人用脑过度,饭量也就大一些吧,她想着,背起背篓便出了门。 临走前,她对周二郎说道:“我去后山看看,摘点野菜回来。” “后山多鼠虫,小心些。”他好听的声音传来。 唐甜不禁扬起了嘴角。 第4章 男子气概 唐甜朝着后山深处走去,这里能吃的野菜被采摘的差不多了,反倒是十分美味的菌子随处可见。 有些被踩得稀烂,有些被扔在草地上,看来,这里的村民并不能分辩各类菌子是否有毒,干脆便不去采摘。 她捡着熟悉的几类菌子一路采摘,向着后山深处越走越远。 只有菌子还不够,她还得摘点野菜才行。 她挖了一些马齿苋,蕨菜还有荠菜,便准备掉头离开。 忽觉一团白光一下扑进了她身体里,她猛然一惊,看看周围,又将自己上下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转身离开时,余光一掠,见到远处一个背篓倒在地上,矮灌木的树叶掩映间,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她走近一看,发现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双眼紧闭,眉头紧皱,虽衣着朴素,却十分考究,在他的脚边,躺着一条死掉的蛇。 唐甜眸光微缩,这是银环蛇,有剧毒。 她连忙蹲下查看那男人的脉搏,还好,还活着。 她检查了那人的四肢,发现他胳膊小臂处有明显肿胀的两处蛇咬的牙印。 她一把扯下男人的裤带,紧紧在他伤口一寸口勒紧,阻断蛇毒的扩散,然后脑袋里想着医学实验室,她便来到了实验室的小楼前。 她上楼拿了抗银环蛇蛇毒血清,又拿了生理盐水和包扎伤口的纱布,便匆匆离开了实验室。 在她关闭实验室大门时,又感受到了先前的那阵白光,一瞬便消失不见了,她虽心下疑惑,但救人要紧,还是匆匆离开这一方空间。 她给中年男人注射了蛇毒血清,又清理和包扎了伤口,在他四周撒上防止毒虫毒蛇的药粉,便接着采摘野菜。 没办法,她还不能离开,过半小时后,还要再给那中年男人注射破伤风针,被野生动物咬了,是一定要接种这个的。 走着走着,她发现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喘着微弱的,并不均匀的呼吸,偶尔还夹杂着一丝低低的哀鸣。 她小心的寻声而去,在一棵参天大树露出的树根旁边,正躺着一头野猪。 这野猪并不壮硕,颈间插着一把匕首,见到有人来,朝唐甜呲着牙,凶恶嚎叫一声,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看着断了气的野猪,又看看那边的中年男人,她心下了然。 她将野猪拖到中年男人的附近,算算时辰,为他注射了一支破伤风针。 见他仍旧未醒,她也不多停留,用树枝和藤条做了个简易的小拖车,将野猪在上面捆好,拉着野猪下了山。 纵然一路下坡,待回到村子,她也累得头晕眼花了。 为了减肥,中午就吃了几口面条,她早已饥肠辘辘。 遥遥望去,村口处正有一人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凭着走路的步态和气质,她依稀看出,那人正是周二郎。 两人走近,他望了眼唐甜身后的野猪,露出惊异之色。 “这野猪你杀的?” 唐甜摇摇头:“捡的。” “捡的!” 周二郎更加惊异了,见过捡小猫小狗的,没见过出去一趟,竟能捡一头野猪回来的。 他上下打量唐甜,这胖丫头究竟走了什么好运。 二人一起将野猪拉到了宋屠户卖肉的摊位前,那宋屠户一见是唐傻子来了,满脸的不以为意,一个傻子竟也来买肉,她有钱吗? 他宋屠户可概不赊账的。 待看清楚她身后拖着的一头肥肥的半大野猪,他一下惊了。 他搓着手,围着野猪连连转,满眼都是看到宝贝了的惊喜。 野猪凶悍异常,村里人很少能抓住,更别说吃这野山猪肉了,他尤记得两年前尝过那一次爆炒野猪肉的感觉,肉质鲜美而有嚼劲,嫩而不烂,香醇盈满口腔,简直是至高无上的美味,天下再没有东西能与之匹敌。 尤其这头野山猪,体型不大不小,那是野山猪中的极品。 “宋大叔,你可收这野山猪?” 宋屠户两眼放光:“收,收,收,当然收。” “您给看看,我这一头值多少钱啊?” 宋屠户瞧瞧唐甜那因为胖而看起来略显憨直的脸,又看看周二郎一副病弱不理事的模样,他眼珠骨碌一转。 “三十文钱我收了,这还是看在唐家人的面子上,多给了你十文呢!” “三十文吗?” 这个时代的物价她还不是很清楚,可在原主那略有些痴傻,而显得模糊不清的记忆里也能推测一二。 越稀有的东西越值钱,这野山猪本就难得,在这闭塞的小山村里,就更为少见了。 宋屠户这绝对是明摆着坑人。 她摆出一副疑惑的神情:“才这么点啊,都不值当卖了,不如拿回家自己吃,我最爱吃肉了,吃不完的就分给相亲们好了。” 说着,她拉了野猪转身便要走。 听到这话,宋屠户慌了,傻子就是傻子,这么好的野山猪你竟要分给别人! “别,别,别,别急着走啊,你把野山猪卖给我,我再卖给乡亲们也是一样的,大家都能尝到这野猪肉的美味,而且以我的技术,绝对把这肉切得漂漂亮亮,不让它有一丝的损耗浪费。” 唐甜双眼蒙上一层雾气,看起来不太灵光的模样:“大叔说的也有道理啊,可是我看上了集市里的一个发钗,那发钗要一百文钱呢,若卖不够一百文钱,还是不要卖了吧!” 宋屠户被气笑了,这可真是个大傻子,钱不够你就干脆不卖了?卖多卖少,好歹是钱啊。 她又望了一眼唐甜,算了,这傻子执拗的很,跟她讲不明白道理,万一惹毛了她,她就真的不卖了。 一百文钱也还有得赚,就是赚得少些,总比没有了强。 “成交!” 他正欣喜的去拖那野猪,忽然听到唐甜又开口了:“哎呀,我最爱吃肉了,你得给我切一块野猪肉!” 宋屠户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一百文我都亏了,再给你肉,我得亏死了。” 唐甜望着周二郎,圆圆的脸上带着坚定:“夫君,走,咱们不卖了,甜甜想吃肉,卖了就吃不成肉了。” 周二郎点头,十分配合:“好。” 宋屠户忙拉住周二郎,急的跳脚:“好什么好,唉,我说周二郎,没有你这么顺着女人的,你得拿出些大丈夫的男子气概来。” 周二郎懵懂:“丈夫的男子气概?” 他微一挺胸,看着宋屠户:“是这样吗?” 第5章 狗子是个小傲娇 宋屠户点头:“对,再凶一点。” 然后想到正说野猪的事呢,怎么就扯远了:“你赶紧管管你家女人,哪有一言不合就非要走的,不就是肉嘛,我给还不行!” 周二郎挺起胸,显出几分教训人的模样:“娘子不能这样,谈生意就是要谈的,你才说两句就要走,实在显得不诚心,以后不可如此了,今日我做主,这野猪卖给宋大叔了!” 唐甜朝周二郎调皮眨眨眼,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宋屠户快速处理着野猪,见二人傻得傻,弱得弱,不禁连连摇头。 这都什么事儿,这两人配到一起过日子,那日子能过的下去才怪。 恐怕用不了多久,这二人不是饿死就是病死,我老头今天就当可怜他们了。 唐甜让周二郎拿了野猪肉先回家,她凭着记忆,背着一背篓的菌子和野菜来到了村东边的小石头家。 整个村子的人都嫌弃唐甜是个傻子,只有小石头家例外。 石头爹在小石头出生那一年,一场意外死在了外面,石头娘产后本就虚弱,又失了家里的顶梁柱,一下操劳过度身体便更差了。 唐甜虽然傻,因和小石头玩耍在一起,便经常帮着石头娘干活,一来二回,石头娘也是真心喜欢上了这个胖女娃。 开门的是石头娘,她看见唐甜,热情的往家里迎:“是甜丫头呀,快进来坐。” “小石头不在家?” “那小子跟个皮猴一样,上蹿下跳,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唐甜将野菜和菌子倒出来一半留给石头娘:“大婶,今天后山刚摘的,留一半你们尝尝鲜。” 石头娘看了眼倒在桌子上的菌子,面色一僵:“丫头,这些蘑菇是有毒的,不敢乱吃的,你快拿去倒了,千万别吃啊。” 她这才想起来,这些村民没吃过菌子,也不敢随意尝试。 想了想,她拉了石头娘的手:“婶子放心,这些没毒的,是我家周二郎告诉我的,你也知道周二郎是读书人,懂得多,他说没毒必定没毒,婶子放心吃。” “真的能吃?” “当然能吃,婶子放心。” 那菌子中有几只是她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松茸,这若放在现代可是极品呢。 见石头娘仍旧不放心的样子,她利落的拿起一些菌子,舀了水缸的水洗干净,到厨房里切成片,用油煎了一些。 石头娘在旁边看着,一脸心疼,她的油啊,甜丫头这不是浪费吗? 这丫头脑瓜子一向转的慢,以前从来不去厨房的,怕烟怕烫。 今天她好不容易下一次厨,石头娘抬了抬手,本想阻止,最终还是任由她折腾。 做好装进瓷盘里,唐甜夹起一片放在鼻端嗅了嗅,嗯,果然鲜美。 她准备放进嘴里,石头娘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丫头,不要吃。” 唐甜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她忙活了一下午,早就饥肠辘辘了,一下就吃了一小半。 她将筷子放下,过瘾,满足。 石头娘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唐甜,这丫头哪里变了?她好像不傻了。 如今看她,眼眸中闪着晶亮的光,做事说话有条不紊,颇有章法,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丫头,你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找郎中?” 石头娘说着便要出门,面容上是浓重的担忧。 唐甜起身笑着拉住她:“你看,我好着呢,这些真的没毒。” 石头娘仔细观察她半晌,还伸出几根手指让她去认,都把唐甜给逗笑了。 她操心着也快到了饭点了,周二郎想必早就饿了,便离开了小石头家,临走前,还特意问石头娘要了一些蔬菜的种子。 院内还有一小片菜地荒芜着,她打算种点蔬菜。 到家后,却不见周二郎的踪影,她见水缸前放着的桶不见了,便知他一定打水去了。 她到厨房,将那片野山猪肉分成一顿量的小份,找干净叶子包了,心思一动,她便拿着肉到了实验室小楼下。 她来到一楼的大冰箱前,将肉放进冰箱里。 一楼摆放着各类药品,为了方便,也放置了很多购物袋。 她到水龙头前装了几袋子的水,扎紧袋口确定不会洒出来后,便将这些袋子放进了冰箱冷冻室。 做好一切,准备离开这个空间,忽然眼前白影一闪。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那白影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便有些怕,但转念一想,这个空间本就是属于她的,只有她自己才能进的来,那东西能进入其中不被排斥出去,想必对自己并无恶意。 但那背影未免也太嚣张了些,在人家的地盘还敢横冲直撞! 她追着那白影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见白影一闪,便钻进了她的休息室内。 她进入屋中,谨慎的查看。 屋内陈设简单,一边电脑桌上放着电脑,另一边是一排小沙发和茶几,沙发的旁边放着一个跑步机,再往里走,窗边放着一台按摩椅。 忽然听到了按摩椅上有轻微的响动,她慢慢走过去,视线落在了按摩椅的座位上。 只见一只白色的小狗正躺在上面,一脸享受的模样。 小狗长长的毛雪白一片,圆圆的脑袋上一对黑眼珠子格外明亮,也正望着她。 “看什么?没见过我这么俊俏的狗?” 这狗竟会说话,她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你,你,你在说话?” “大惊小怪,没得见识,白瞎了你那一身好福气。” 这狗,没问题吧? 她瞧着狗的模样,毛发有些长而凌乱,若好好修剪一翻,定然是一只很漂亮的博美犬。 “你怎么进来我的实验室的?” “切,以本妖王,呃,不,本神的神力,进入你这一方小空间还不是跟玩一样。” 呃,这…… 好像被鄙视了。 唐甜不禁翻了一个白眼,这小奶狗还真够傲娇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我的空间?” “看你顺眼,来沾沾你的福气,不行啊!你就偷着乐吧,有了本王在,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唐甜干笑两声:“那你说说看呗,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还好处呢! 我看你这只狗,分明就是看上了我的按摩椅了。 这可是我的,也只此一台,你休想抢走。 狗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哼,天机不可泄露,今天不能说。” “今天不能,那明天能喽?” “明天嘛,看本王心情。”然后,那狗便像睡着了一般,不再理人。 云千忆无奈,只得提高了音量:“我可要锁门了啊,你再不走被锁在里面可不要怪我哦。” 狗子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她。 她无法只得离开,心念一动,再次出现在厨房里。 她看了眼外面,仍旧不见周二郎的身影。 离家不远处就有一口水井,怎么周二郎今天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第6章 哇塞,彪形大汉威武雄壮啊 夏日里,虽尽黄昏,知了仍叫个不停。 唐甜找到周二郎时,他正坐在井边的老桐树下,面前围了一圈小混混。 他们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每人手里拿着一截木棍,看起来凶神恶煞。 为首一个小混混带着一顶尖头冒,帽檐上还写着大王两个字,肩头披着黑粗布,看起来既威风又滑稽。 她知道这群混混,平日里打架斗殴,没少欺负别人,但更加恶劣的事情却是没做过的。 混混首领将木棍向周二郎一指: “就你这丑八怪,也配来这里打水?” 周二郎清朗的声音毫不示弱:“这是大家的水井。” “那又怎么样,从现在开始,这水井被我们征用了,要想打水,先交保护费!” “我若不呢?” 唐甜看不清周二郎的神情,只注意到,他阴冷的语气响起时,那群小混混明显一愣。 周二郎的水桶被一个小混混抢走,此时,看到周二郎强硬的态度,混混首领拎起水桶便朝他砸去。 唐甜急走几步,挡在了周二郎身前,一掌推出,将水桶给拍回去,那水桶带着半桶水直指砸在混混首领身上。 他向后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湿泥地里。 “谁踏马不要命了,老子灭了他!” 混混首领从地上爬起来,撸起袖子一头便冲了过来,人到跟前,却整个人一惊,猛然刹住了脚。 唐甜不管他惊异的眼神,上前揪住了他耳朵:“下次还敢不敢了?” 混混首领捂住被揪疼的耳朵,大叫:“姐,快松手,疼,疼,我是小石头啊。” 一旁的小混混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个拿了木棍向唐甜围了过来。 混混首领暴戾怒喝:“都踏马给老子滚开,她是我姐。” 众混混面面相觑。 唐甜松开了小石头,仔细打量他,跟记忆力那个见着原主便格外乖巧的小石头简直判若两人。 他一生出来就没了爹,跟原主一样,被人骂寡妇养的,骂没爹的野种,可他跟原主又截然不同。 别人越骂他,他便越凶,越狠厉。他筋骨本就强壮,又刻意练习过,跟同龄孩子比,算是个力气大的。 谁骂他,他就变着法的找谁的麻烦,如此一来二去,大家提起他都不敢吱声,就算要说他家的是非,也得悄悄关起门来说。 他知道,整个村子只有唐甜不骂他,只有唐甜是真心把他当成了好朋友,于是便总喜欢跟在唐甜屁股后面玩。 “姐,姐你不认识我了?” 唐甜一指站在旁边的周二郎:“为什么欺负他?” “哼,他那么丑,怎么配做姐的夫君,我就要打他,打得他离开这个村子,这样,以后你就自有了。” 这孩子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她瞪了小石头一眼:“以后多来跟他读书,少出去混着打架!” 小石头瞪大了眼睛:“跟他读书?就凭他?” 唐甜叹了一口气:“他怎么了?他可是你姐夫。” “姐夫?”小石头不服气瞧了眼周二郎。 小声嘟囔:“你以前不是说要嫁个俊俏郎君吗?就比如城里小孙相公那样的,什么时候竟看上这丑八怪了!” 他声音虽小,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二郎眉毛一挑,望了眼唐甜。 小石头却连忙追问:“姐,你可真是喜新忘旧啊,这才多久,你就把小孙相公给忘了?” 唐甜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小孙相公究竟是谁。 她扶额:“我那时就随便说说,你怎么当真了。” 小石头用余光不停瞄着周二郎,呐呐问:“那现在怎么办?” 唐甜望着掉在地上的水桶:“怎么办?能怎么办?罚你替他打水喽,水缸打不满,不许吃饭。” 小石头嘴巴一瘪,欲哭无泪。 他拎起地上的水桶,往旁边小混混手里一塞:“还不快去。” 那小混混屁颠屁颠去打水了。 其余几个小混混看首领一脸憋闷,都陪着笑:“头儿,那我们呢?” 小石头怒吼:“都滚回去读书!” 众混混嘴角一抽,做鸟兽散。 小石头跟着唐甜一起回了家,十分乖巧的在院子里玩,他是想跟周二郎说话的,但周二郎一直冷着一张脸,他也尴尬的不好意思开口。 刚才他还威风凛凛,现在忽然要让他做低伏小,那怎么行,能让他这么做的只有唐甜,其他人,哼,没门! 唐甜在厨房忙活着,下午到后山摘的荠菜十分新鲜,她便准备包点芥菜混沌。 这时,大门口进来两个人,小石头一抬眼皮,哇塞,彪形大汉啊,威武雄壮啊! 这是他做梦都想变成的人。 他热情迎上去:“两位好汉,有何指教?” “你是这家的人?” 唐甜是他姐,他姐和周二郎成了亲,那这里自然也是他的家。 他小胸脯一挺:“没错,我是这家的。” “你下午时候可去过后山?” 后山,后山他没去过,倒是他姐去过啊,还带回来一头野猪。 “没去过,怎么了?” 两个彪形大汉自动忽略他,便准备去找别人。 这两人看起来十分凶恶,要问的事情显然跟他姐有关,难道是他姐招惹了这两人,不行,姐打不过他们的,不能让姐受欺负。 他已经是小男子汉了,可以保护姐的! “你们等等,想起来了,我去过后山,还遇到了一头野猪。” 汉子转头瞪着他:“除了野猪,可还解了一个人的裤带?” 小石头脸色渐渐绿了,裤带?姐下午到底在后山干什么了? 大喊厉喝:“问你呢!可解过我家主人裤带?” 小石头手一抖:“有,有……” 汉子一脸络腮胡,表情狰狞:“可有摸过我家主人全身?” 小石头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有,有……” 汉子逼近他一步,咬牙:“可用针扎了我家主人屁股?” 妈呀,小石头额头冷汗岑岑,他姐这到底是啥爱好呀? 他磕磕巴巴:“有,有……” 在他膝盖发酸,眼看就要跪的瞬间,眼前的两个汉子,砰砰砰,利落的给他跪下,并向他磕了三个响头。 “小人代替我家主人谢过小公子的救命之恩,公子之恩,我们定然缬草衔环,涌泉相报!” 厨房里,唐甜放下包好的馄饨,正准备吩咐小石头回家,叫石头娘一起来吃馄饨,却冷不防的,被冲进来的小石头撞了个满怀。 他一头的汗,嘴唇还颤抖着:“姐,姐,有人冲我磕头,还说着奇怪的话,我,我好像闯祸了。” 唐甜为他擦了一把汗:“没事,我去看看。” 石头担忧的望向门口,见那两个彪形大汉对唐甜十分客气,便放下了悬着的心。 第7章 姐就是厉害 朝阳红彤彤,照着唐甜的脸也红扑扑的,她趁着凉快背着篓子又去了后山。 上次发现了一些浆果,因为背篓装不下了,便没有摘,还发现了几株野葡萄,可惜果实还是小小的青绿色,没到成熟的季节。 她作为一个吃惯了水果的现代人,实在接受不了古代农村不吃水果的习惯。 原主记忆中,好像一年也吃不了几次水果,夏天的西瓜,秋天的柿子和青枣,在爹娘还在世时倒是吃过。 至于苹果,桃子,葡萄之类的,村里没有这样的果树,原主也就见过一两次,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后山村民常去的那片区域,除了野生菌子无法分辨毒性,成片成片的生长,其他能吃的东西几乎没有。 她捡着好的摘了些,记得上次是在后山深处发现的松茸,她便快速向深处走去。 这次运气不好,再也没发现一颗松茸,倒是发现不少红彤彤粉艳艳的浆果。 眼前粉红一片的是树莓,树莓枝条上有很多刺,不好采摘,她进入医学小楼,拿了手套和剪刀,倒是花费了一翻功夫才全部采摘完。 背篓里铺上一层野菜起到减震的作用,防止这些娇嫩的浆果破裂。 又看见,红红的一大片,像宝石一样,上面还沾着清晨露珠的茅莓。 茅莓果实松散,不需要剪刀,她用手捏住枝条轻轻一摇,颗颗红珠子一般的果实便掉落她掌心。 忽然,眼前白光一闪,昨日见过的那条狗子一下扑在了她掌心,将刚摘下的茅莓吃了个干净。 它伸出舌头舔着嘴唇:“可真甜呀。” 唐甜白眼,人家才刚摘的好吗?您老想吃不会直接趴上面吃吗? 她可还记得这狗子昨天用屁股对着他的傲娇小样儿。 “吃你几颗果子怎么了,小气鬼,略略略……” 狗子一边翻白眼竟还一边吐着浅粉色的小舌头。 唐甜一点也不生气,她简直要被萌化了。 她动作很快又摇下来一捧茅莓,递到了狗子嘴边:“吃吧。” “这还差不多!”狗子冷哼一声,扭着小屁股靠近唐甜手掌心,埋下了头。 软软的舌头舔得掌心痒痒的,唐甜勾起唇角,摸摸它的头:“乖哦,狗狗乖~” 正狼吞虎咽的狗子猛然一顿,它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的胖丫头。 想它堂堂一介妖王,竟被一个胖人类摸了头! 它妖王的威仪何在?它不要面子的吗? 它下意识抬起头,喉咙发出准备呲牙的呜呜声。 小丫头,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吗? 却在呲牙的瞬间,感觉后背一片舒服顺滑,那胖丫头竟然在摸它的背! 它愣在原地,这通身上下无比的舒适惬意是咋回事? 它竟开始祈祷放在背上的手不要停。 不要停,不要停!话说,刚才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些! 它舒服的眯起眼,朝着胖丫头靠近几分,连眼前美味的浆果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喉咙间发出舒服的喘气声,不错,不错,这丫头,胖是胖,按摩的手法还不错。 看在她技术还不错的份上,就不计较她的冒犯之罪了。 一声狼嚎打破了一人一狗的宁静,怪不得后山深处村民不敢来呢,原来除了野猪,更有狼群不时出没。 狗子眯起眼,它向前几步,发出一声低沉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咽,狼嚎戛然而止,树林中响起渐渐远去的簌簌之声。 唐甜看看天色,也该下山了,等太阳完全升起来,会将人晒黑的。 现代的她可是很注重防晒和保养的,这具身体已经够胖了,绝不能再晒黑。 “喝,哈!” 家门口,小石头正和一群少年拿着棍子操练,招式竟颇有几分章法。 唐甜认出,这群少年正是昨天欺负了周二郎那群人。 打头的小石头威风凛凛,一抬手示意众人停下,小脸上带着几分稚嫩的严肃,声音高亢传出。 “侠义之人当行侠义之事,从今往后,咱们便是路见不平,拔刀怒吼的侠客,再不可欺凌弱小,要尊老爱幼,亲和邻里,帮危救难!” 唐甜嘴角勾起,看来昨日跟他讲的侠客行的故事没有白讲。 这么大年纪的男娃娃,真是需要偶像的时候,一个好的偶像是他指路的明灯,未来前行的楷模。 “好,好,老大英明,老大神武!” 众少年一派兴奋的叫嚷。 唐甜从小石头身前经过,朝他竖起一个大拇哥:“你真棒!” 小石头神色顿时飞扬起来,也学着唐甜的样子,朝着众少年比出一个有力的大拇哥:“棒,你们真棒!” 小脑瓜反应挺快啊,活学活用啊,不错。 她进院子将树莓和茅莓洗干净,用两个瓷盆装了,招呼一众少年进院子休息一会儿。 一众少年都乖乖并排坐了,看着眼前红艳艳的果子,流出了口水。 一个年纪稍长的却很是迟疑,他弱弱开口:“听人说,山上的野果子有毒,这能吃吗?” 小石头也听过类似的传闻,但看到唐甜鼓励的眼神,又想起,清晨他娘炒的那盘十分美味的野山菌,不禁吞了吞口水。 他率先抓起一把树莓放进嘴里,乌溜溜的大眼睛顿时放出欣喜的光芒。 “太好吃了,酸酸甜甜!”他口齿不清的说着,一口还没吃完,接着又抓起一把塞进嘴里。 众少年见首领吃得津津有味,嚼得满嘴汁液,果香味阵阵窜出。 几个胆大的也学着他的模样,抓了一把放进嘴里,顿时,他们眼眸里都放出了晶亮的光芒。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这味道酸甜带着果香,比他们父母偶尔奖励给他们的梨膏糖,还要好吃一千倍一万倍。 众少年一哄而过,两盆浆果一眨眼便不见了。 小石头意犹未尽:“姐,还有吗?我还要吃!” 众少年也眼巴巴望着。 唐甜摇摇头,她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 这浆果她还没吃到嘴里呢,只留了一些放在医学小楼冰箱里,是给周二郎的。 “今天就摘了这么多,明天我再去摘。” 小石头一脸好奇:“这么美味的果子,姐你从后山摘的?” 小石头一边问,一边眼珠骨碌碌转,唐甜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刮了下他小鼻子,宠溺道: “是呀,你可莫不要自己去,后山有狼的,而且很多浆果确实有毒,分辨不好会毒死人的。” 她抬眼望望有同样心思的几个少年,他们眸中露出怯意,当即便打消了念头。 同时,少年们看小石头尊敬的眼神中,又多了深深的羡慕。 首领就是首领,有那么厉害的姐姐,看来他们以后要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了。 跟着首领,不仅能学厉害的招式,听有趣的侠客故事,还能跟着他吃好吃的,棒,太棒了! “姐,你可真厉害,连狼你都不怕!” 小石头自豪极了,他姐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不接受反驳! 以前只觉得姐心地善良,没想到,她不仅做得一手好饭,会讲故事,身手了得,连胆子都那么大。 狼哎,那可是成群的狼,还有上次姐带回来的野猪!姐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顿时,他一双眼眸闪耀着小星星,扑进了唐甜的怀中。 “姐啊,你跟周二郎和离好不好?” 第8章 你能奈我何 “为何?” “我喜欢姐啊,想让姐做我的娘子!” 唐甜将他推开,认真的问:“你知道娘子意味着什么吗?” 小石头眨巴两下大眼睛:“就是成亲后,变成一家人,互相疼爱,就像我娘对我一样,小石头已经有娘了,你做我的娘子吧?” “傻瓜,姐姐这样也一样疼爱你啊。” 小石头撅起嘴:“不一样,你都把疼爱分了一半给周二郎!” 唐甜摸摸他的头:“可是你多了一个姐夫啊,他也会疼你的。” 小石头想了想,也是哦,早上,那男人还教给他几个威风的武功招式,让他在众人前狠狠出了一把风头。 提起周二郎,唐甜想起来:“你姐夫呢?” “哦,对了,今天村口来了城里的人,说是什么书院要来招人,我便让他去报名了。” “你让他去报的名?”这么说来,周二郎本身不想去的。 “是呀,听说只要进入书院每月给一两银子呢,姐你每天这么辛苦,他怎么好意思吃白饭!当然得为你分担一下了。” 原来如此,周二郎本就爱读书,能进书院也不算强迫了他。 “他进不了书院了!” 忽然,脑中传出狗子傲娇的声音。 唐甜忙望望四周,幸好并未发现狗子出来,不然被人听到那狗子说话,还不把它当妖怪抓起来。 小石头看了看唐甜的神情:“姐,怎么了?你找啥?” “没什么,我干活去,你们接着玩儿。” 她进入屋中,立刻进入医学实验室所在的空间,果然,通身雪白的狗子正热的伸着舌头。 这片空间的季节应该和现实是同步的,此刻,上午的太阳已经火辣辣有点晒人了。 “你刚那话什么意思?” 狗子甩给她一记眼刀:“你问本王就要说啊。” “那你要怎样才说!” “将本王伺候好了,本王看心情。” 大爷的! 唐甜暗骂一句,抱起狗子进入了实验室,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凿成小块,给它做了冰镇浆果水。 狗子心满意足喝完水,舒适的往按摩椅上一躺,斜着眼睛:“看在你表现不错的份上,告诉你吧。” 怎么那么想将这家伙扔出自己空间呢!如果能的话。 “说呗。” 狗子满脸得意,圆圆的眼睛快要飘到天上,就差说:老子就喜欢你看不顺眼老子,却又干不掉老子的模样。 狗子拽够了,清清嗓子:“你知道本王鼻子一向很灵的。” “所以呢?” “本王有一项了不得的神通,我能闻到人身上的霉运,厉害吧!” “所以,你是闻到了周二郎身上的霉运?” 狗子骚包开口:“是啊,早上就闻到那小子一身的霉运味,差点熏到本王。” “那你怎么不早说!”唐甜心念一动便出了空间。 脑海里狗子的声音响起:“你也没问本王啊,别急!” 然后,她脑海里便浮现一个画面:周二郎被人围殴,将腿给打断了,不仅没有进入书院,还坐在了轮椅上。 唐甜心下了然,操起柴刀别进后腰里,朝村口疾奔而去。 远远的,便见周二郎被几人围着,指指点点,面对众人的鄙夷与耻笑,他满脸清冷之色。 其中一人狠狠推他了一把,他本就体弱,被这一推便踉跄着向后连退,撞在了另一人身上。 那人嚣张上前,抓住周二郎衣领,望着他的脸冷笑:“你这丑八怪还敢撞我?就凭你,也想参加青明书院,还是回家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吧!” 唐甜认出,这人正是唐家的唐二德,是二房的独苗苗。 他一向没有主见,且一点就炸,容易被人挑拨,这次针对周二郎的事,恐怕并不是他的主意。 周二郎声音冷淡:“考试凭的是实力,我怎么就不能报名了?让开!” 这时,一人挤进了人群,朝众人一拱手,脸上带着不赞同:“二德,他毕竟是我们妹夫,不可如此。” 唐二德瞪大了眼睛:“大哥,不是你说他会丢咱们唐家的脸,才让我……” 话未说完,便被唐大德抢白:“二德,我的意思是妹夫身体弱,这到了书院万一累到了,妹妹岂不怪我们,才让你来劝说一二。” 唐二德不可置信张大了嘴:“你分明……” 唐大德再次打断:“你也是要进书院的人,说话做事得顾忌着颜面,书院那样庄重威严的地方,是最重名声的,还不向妹夫陪个不是。” 唐二德听到书院二字,悻悻闭了嘴,朝周二郎不情愿拱手:“对不住!” 唐大德劝周二郎道:“妹夫身体羸弱,还是别来凑这个热闹了,何况……” 他望着周二郎满脸脓包的半张脸,扬起嘲讽嫌弃的笑,虽未说什么,那意思却更为恶毒。 周二郎不说话,一转身,径直朝旁边书案走去。 那里坐着一个看好戏的白净书生,面前摆着笔墨纸,应是此次书院负责报名登记的人。 白净书生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怕看到什么会脏了眼睛一样。 “报名。”周二郎声音不卑不亢。 那人斜斜瞟了一眼周二郎,嘴角不屑的勾起:“那位唐家公子说的对,本书院不收面有残缺的人,会吓到学子的!” 说完,他朝唐大德微微点头,两人会心一笑。 周二郎不再理会众人,转身便走。 经过唐二德身边时,他故意伸出一条腿,去绊周二郎。 却不妨他早有了防备,身子一转轻松躲过。 耳边传来一阵哄笑,嘲笑着唐二德连个病秧子都绊不倒,简直比病秧子还不如。 他恼羞成怒,追上周二郎,挥出一拳朝他完好的那半边脸打去。 唐甜几步上前,一把握住了他伸出的手,她眼神凌厉,瞪着唐二德:“不要欺人太甚!” “你这傻子,少来多管闲事!” 唐甜冷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傻子的厉害。” 她小胖手握住他手腕,向后轻轻一转。 “咔嚓。”一声脆响。 唐二德便如杀猪般惨叫起来:“啊,你个傻子,克星,赔钱货,贱人……” 唐甜握住他另一只胳膊,做出向后反剪的姿势:“再说一个字!” 她眸光幽冷而杀意四射,唐二德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唐甜。 吓得身子一抖,猛然将嘴巴紧紧抿住,连惨叫都忘记了。 他求救的看向唐大德。 “不中用的东西!” 唐大德暗骂,却不得不管,他最看重名声,不想落下个置手足不顾的坏名声。 “妹妹,快放开你二哥,咱们好歹是一家人,你这……” 唐甜冷笑:“一家人?你们欺负我夫君时,可曾想到咱们是一家人?” “妹妹误会了,我们也是好心啊。”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同那负责报名的书生,眉来眼去,合起伙来阻挠我夫君报名,你们好大的胆子!” 唐大德心急了,凶狠指着唐甜:“你个傻子,休要血口喷人!” 唐甜语声嚣张:“我喷你又怎么的!你能奈我何?” 第9章 书院入学邀请 唐大德咬牙:“唐傻子,你想跪祠堂的吧!” 此时,被唐甜扣了一顶与人勾结,阻挠学生报名的大帽子后,那白净书生也坐不住了。 他指着唐甜鼻子:“你这胖子,敢污蔑本秀才,我有功名在身,那是见了县太爷都不用跪的,信不信我到大老爷那儿告你一状。” 唐甜像看笑话一般,嗤笑:“你去啊,尽管去,我朝皇上招贤纳士,特颁布律法,不许阻挠书生进学,你如今刻意阻挠我夫君,就不怕抗旨?” 那白净书生脖子一缩,慢慢往后退,再不敢出声。 有这条律法吗?他怎么没听说过,但那丫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她一个傻子,哪里编的出刚才那一套话,看来是真的了。 “是谁,谁欺负我姐!” 小石头带着一众少年呼啦一下,蜂拥而至。 她见姐去叫周二郎迟迟不回,又听村里人说村口打架了,便二话不说,带着一众人赶了过来。 他冲到唐甜身前,木棒朝前一挥:“除暴安良,我辈之责!” “好,说的好,果然是我辈中人!”一声高亢的叫好声响起。 众人回头,两个彪形大汉正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白净书生脖子缩得更厉害了,恨不得背上有个龟壳,能让他躲进去。 小石头热情迎上去,黑曜石眼睛闪着贼亮的光:“哇,好汉,你们怎么来了?” 一个汉子朝小石头亮出一个大拇哥,一脸欣赏:“好小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侠义之心,我看好你哦。” 小石头被夸得不好意思:“谁让他们欺负我姐的。” “我们今日前来,正为了还令姐的恩情。” 二人走到唐甜身前,恭敬抱拳:“唐姑娘,您的嘱托小的已办好,这是入学邀请书,请您收好。” 众人见,连那秀才都害怕的两个大汉,竟然对唐甜颇为恭敬,便觉得膝盖不禁有些软。 那傻子什么时候攀上了如此大人物,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过了一日,怎么她的变化竟如此之大。 刚才看她护着周二郎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痴傻? 唐甜接过一卷用绸布做成的文书,单看那绸缎的光泽和外面绣纹的精美,便知,这文书十分了不得。 入学邀请? 众人面面相觑,不自觉张大了嘴巴。 她一个女子,就算不傻了,也不能上学的呀! 他们还没猜测明白,便见唐甜将入学通知交给了周二郎,冲他一笑:“我知你文采斐然,也知你进学路上必会遇到阻挠,便替你要来了这个。” 周二郎接过绸布卷,打开一看,果然是邀请他进入青明书院的邀请函。 有了这邀请函,可以不用参加考试直接入学。 他握紧邀请函,眼神带着感激,声音坚定而铿锵:“多谢你的良苦用心,我能凭自己实力考上的,这个,还请你还回去。” 两个大汉对望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皆看到了欣赏。 唐甜将入学邀请还给大汉,他们笑着收下:“我家主人说,若姑娘反悔,这个恩情也还作数,以后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 主人? 众人几乎惊掉了眼珠子,原来这颇有威势的两人竟不是最大的,他们背后竟还有个大人物! 老天啊,那胖傻子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两个大汉一人提溜着那白净书生,一人拿着报名参加考试的名单,骑上高头大马奔驰而去。 众人见热闹没了,也都一哄而散。 唐大德早就溜得没了踪影,唐二德拖着那条不能动的臂膀,偷瞄了眼唐甜:“你,你,你等着跪宗祠受家法吧你。” 见唐甜幽幽的目光转到他身上,他惨叫一声,拔腿就跑。 唐家。 时至中午,唐家人已经摆好了饭,准备用饭。 唐二德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惨叫着跑进屋:“娘,救命啊,那唐胖子要杀我。” 二房媳妇张氏一下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谁,你刚谁说要杀你?” “就是那胖傻子唐甜呀。” 张氏扶着儿子那无力垂着的胳膊:“婊子养的贱货,竟敢将我儿伤成这样,我的儿啊……” 她转身推了一把端坐如常的唐清贵:“你儿子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还坐着不动!你现在去,把那贱人给我揍一顿,替咱们儿子出气。” 唐清贵叹了一口气,他不想去。 当年山上大石滚下来,本该砸到他的,是三弟推了他一把。 三弟的死,他一直很愧疚,他怎么好意思去为难三弟留下的孤女。 他走到唐二德跟前,抬起他的那条胳膊转动一下。 只听咔咔两声,垂着的胳膊恢复了知觉。 “没事,只是脱臼了。” 张氏瞪着唐清贵:“什么没事!治好了,你儿子这顿打就白受了。” “先吃饭吧,别因为这件事,搅得父亲母亲也吃不好饭。” 张氏瞧了眼主座之上的公公唐毅,见他面容陈肃却不发一言,又见继婆婆孟氏垂着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 一跺脚,带着唐二德坐在了桌前,暗骂孟氏,后的果然不亲,眼看孙子都这样了,连个屁也不放。 唐毅苍老的声音显出几分威严:“大德,说说今天发生的事?” 孙儿一辈里,唐甜和唐婉柔是女儿家,自是不提。 两个孙子从小便在他膝下悉心教导,盼望着能再出个如祖上那样的探花郎来。 唐二德的脾性他最是清楚,本事不大,却仗着有二儿媳妇在背后撑腰,养成了眼高手低,身娇体贵的毛病。 倒是唐大德颇有出息,文章做得好,在私塾里回回都被先生夸奖,说他必能考上功名。 人也识大体,遇事有章法有体面,所以家里有个什么事,唐毅都会先问他。 唐大德照着今天在众人面前说过的那一套,又重复了一遍,只说他是好心为了妹妹,不料二弟性子急了些,妹妹又是个莽撞痴傻的,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唐毅听完一拍桌子,瞪着唐二德:“你跟一个傻子叫什么劲儿,这不让人看笑话嘛,污了我们唐家人一世英名,若大德因你声名受累,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氏炸了毛:“公爹,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二德也是要考取功名的,他今天受了伤,万一影响了书院的考试怎么办?” 唐二德委屈的捂着胳膊。 那胖傻子力气好大,眼神好吓人,他好害怕。 张氏指着自家儿子:“看,把我儿吓成什么了!” 唐毅阴沉着脸,有些犹豫。 大儿子唐显贵轻声开口:“爹,我看今日这事,闹大了不好,果真如弟妹说的那样,处置了甜丫头,那村里人该怎么说我们家?” 唐大德也开口:“是啊,爷爷,妹妹有傻病,咱们是读书人家,不该被那些个俗事纠缠的。” 唐毅点头。 张氏差点气厥过去。 感情伤的不是你大房的人! 唐甜并不知唐家人因为她,闹了一场。 回到家,她从后腰抽出柴刀往柴堆上一扔。 周二郎望着柴刀,眼眸深了深。 他并未像往常那样进屋读书,而是跟着她进了厨房。 唐甜疑惑看他:“那里有早上蒸的馒头,饿了就先吃点。” 周二郎摇头:“我帮你洗菜。” 第10章 我会治好你的 唐甜唇角一勾,将早晨小石头带过来的蔬菜交到他手里。 算他有良心,不亏了今天特意赶过去救他一场。 这两日来,唐甜也看出来,周二郎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虽然他表面跟她刻意划清界限,看起来整个人都冷得很,实际偷偷为她做了许多事。 昨日她从后山回来,他特意到村口接她不说,还把家里的柴全部都砍了,房间也打扫的干干净净。 村里嘲笑他的人,哪怕居心再恶毒,他都只是不理他们,从未有任何报复他们的举动。 但那些能以平常之心对待他的人,他都回报给他们善良,也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们。 唐甜仔细望着周二郎那面目全非的半张脸,仔细看去,他这脸上的脓疮有些蹊跷,大部分的脓包呈现紫红色,小部分已然发黑。 不像是某种皮肤病造成的,也不像是外伤,倒像是接触到了毒物。 她又仔细观察,那脓疮占据了他大半个额头以及一侧脸的三分之二,越往额头位置,脓疮越多,越往下巴处,脓疮越少。 这形状看,倒像是有人将毒液之类的东西泼在了他半边脸上。 可具体是不是,得采集一点他的皮肤组织化验一下,还要再给他全面查个血。 这可难办了,总不能直接当着他的面抽血吧! 她身负医术的事不能让人知道,毕竟村里人是看着原主长大的。 她疯病好了尚且说得过去,若还会医术,那是打死都没人信的,定然会把她当成妖怪给抓起来。 唐甜手脚麻利,很快便做好了菌子炒野山猪肉,煎了几张鸡蛋大饼,熬了锅清热解暑的绿豆茶。 二人吃完后,唐甜将早晨摘的树莓和茅莓拿给他。 他看了眼红润剔透的果子,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疑惑开口问:“这浆果怎么如此凉爽?” 能不凉爽嘛,这可是她特意放在空间冰箱里的。 那狡猾的狗子竟然学会了开冰箱,眼看浆果就要被它吃光了,她赶紧拿将这仅剩的一点,拿出来给周二郎尝尝。 “我一直用冰块冰镇着呢。” 唐甜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脑海里想起狗子的声音:“胖丫头,骗人是不对的。” 唐甜不理会它,将盛浆果的小盘子往周二郎那里推了推。 周二郎神情冷淡几分,不再看浆果一眼:“你哪里来的冰块?” 唐甜大眼睛眨巴一下:“拿钱去冰窖买的呀。” 古代普遍有冬天采冰的习惯,人们将干净山泉水结成的冰块采集下来,再切成方块,用干草和树叶包裹,运回冰窖中储存。 冰窖往往处在地底十米以下的背阴处,因密封性很好,即使到了夏天,冰块也不会融化。 北洛村便有一座冰窖,是本村的里正在多年前建造而成,因冬天采冰时,家家户户都要出人手帮忙,所以到了夏天,每家都可以分得一大块冰,需要使用时,到冰窖凿成小块,可多次取用。 但她记得,去年冬天,周家人举家都在外地,不曾回到北洛村,因没有帮忙采冰,夏天便也没有份例的免费冰块使用。 所以她才说是买来的。 周二郎这才拿起浆果,并且分了一多半倒进了唐甜面前的小盘子里。 “你也吃。” “减肥呢,不能吃太多甜的,你全吃了吧。” 唐甜将盘子往周二郎那里推,周二郎又再次推回去。 他眸光清淡,声音柔柔的很有磁性:“减肥?不用减了,你这样很好。” 很好吗?唐甜打量他神色,见他坦荡自然,自豪没有作假的意思。 不假思索道:“不好,不好,这么胖,以后怎么嫁人呐。” “你是我的妻子,竟还想着要嫁给别人吗?” 他面色如常,身形不动,只是那话语中好像带上了一丝落寞的意味。 唐甜连忙摆手:“当然不是现在了,你放心,绝对不会有损你的名声,不会给你戴绿帽子的,我会在咱俩办好和离手续后,再考虑嫁人的事。” 周二郎不再说话,望着盘中的浆果良久,然后起身,朝他的房间走去。 唐甜望着他的背影,男子后背的衣衫空荡荡挂在身上,显得肩膀更窄更薄。 怎么感觉,他那一抹背影中有深深的失落呢?或许还有几分深藏之下,不小心透露而出的自卑。 我会治好你的。 在她初来乍到,被家人嫌弃,设计她清白无路可去的时候,是周二郎收留了她,虽然,他也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但漫漫漆黑长夜中,能有一人和她一起抱团取暖,便是上天给予的恩赐,是周二郎能给她的最大善意。 她感激,也必会回报。 唐甜从空间里拿出冰块,用洗脸盆装了搬进周二郎屋子里。 他正在认真看书,唐甜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因怕打扰他,她动作很轻,除了离开时,关门那轻微的吱呀声,仿若不曾来过一样。 门合上的瞬间,周二郎放下手中的书,望着身旁那一大盆冰块,脸上紧绷的神情缓和。 感觉到,有丝丝凉气将他包围,驱散他周身的闷热,沁凉舒爽的感觉一下钻进了他心底,他唇角勾起一抹笑,眼神闪着点点坚定的光芒。 从侧面看去,那完好的半张俊颜上神光飞舞,剑眉星目如古雕刻画,神君临凡。 可惜唐甜没有看到,她正忙着洗衣服,现在才八月份,树上的皂荚才长出一个小角,还不能当肥皂使用。 没办法,她只好更大力的捶打,然后放在搓衣板上狠命搓洗。 天气本就炎热,颗颗汗珠从她额头滴落,可她并不在意,出汗有利于排毒,对她减肥只有好处。 她抡起洗衣锤,虎虎生风更加卖力了, 忽然,她的手腕被握住。 她抬眼,周二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脸上带着哭笑不得的神情。 “你再锤下去,你的手会不会疼不知道,可衣服却必定要破的。” 唐甜不好意思挠挠头:“那怎么办,没有皂荚,衣服洗不干净啊。” “集市上有卖洗衣皂的,明天我刚好要去城里,顺带买些回来。” 是了,她想起来了,在原主的记忆中,确实见过洗衣皂。 人们把秋天的皂荚采集下来,做成洗衣皂便可以长久储存。 “那我轻点洗,不会洗坏的。” 他细长而好看的手拿过洗衣锤,虽表情很淡,语气却十分坚定:“我来吧,你去休息。” “我不累啊。”她还想多干点活呢,这样才可以快速瘦下来。 周二郎却将洗衣盆整个端走了。 他用白润细长的手一点点搓着衣服,唐甜在旁边看着,不知怎么便有点移不开眼。 他通身上下的气质很好,腰身挺拔,动作轻缓,洗衣的动作行云流水,就像一副古朴的水墨画一般,意境悠远。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 “周大哥?”娇媚甜腻的女子声音传来,美好的画面被人打破。 第11章 小傻子不傻了 陈巧娘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新裙子,浅黄色的布料显得她皮肤更为白嫩,她本就身姿窈窕,又用腰带将细腰扎得不盈一握。 她迈着自以为优雅的小碎步,走到周二郎面前,谁知,他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她一时尴尬无地自容,瞧见旁边闲闲坐着的唐甜,火气便冒了出来。 “喂,胖子,你怎么能让周大哥帮你洗衣服呢!” 唐甜半靠在躺椅上,语气不善:“他是我夫君,不帮我洗衣难道帮你洗衣服?” 周二郎听到夫君这两个字,眼睛里有光闪了闪,很自然接话:“娘子,我只帮你洗。” 唐甜偷笑,没想到周二郎这么会,竟将那陈巧娘噎得一愣,看她以后还来无故献殷勤。 这才成亲几天,这村姑便来找她夫君两次,真的是不将她放在眼里呢。 好在周二郎拎得清,知道他们虽然是假夫妻,可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陈巧娘低垂了头,有些尴尬,双手交握在一起摩挲着,声音里带了些许无辜: “我听说唐家人为难了你,特意过来看看你,没想到,唐姑娘不知为何却如此生气,想来是巧娘的错。”说完,她还不忘委屈吸吸鼻子。 唐甜气笑了,这女人,竟跑到她家里来装无辜了! 呵,她这意思是说她好心来看望周二郎,自己却心胸狭窄,对她恶语相向喽? 唐甜冷哼一声,准备回怼。 却见周二郎终于抬头,轻飘飘看了陈巧娘一眼,眸中满是不以为意。 “既知道错了,那改便是了。” 唐甜嘴角一抽,继而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而陈巧娘却不可置信立在原地,如遭雷击。 周大哥自从成亲后,他竟变了!他以前对自己总是温柔有礼的,从来不曾说过这般犀利的话。 她本来指望着,再像从前那样装装可怜,便能博得他的心软和安慰,却不想,他竟处处维护那个胖子。 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俨然一副新婚小夫妻的热络劲儿。 怎么可能,她长得那么胖,举止又粗鲁,听说,上午还把自家二哥的胳膊给卸掉了,这样一个傻女人,怎么可能入得了周大哥的眼! 她咬咬唇,带着哭腔点头认错:“是,巧娘以后不会了。” 活脱脱一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模样。 周二郎清冷的声音传来:“姑娘还有何事?” 她连忙将提篮里的纸包打开,递到周二郎跟前:“周大哥,我特意去城里给你买了绿豆糕,清热解暑的,你快尝尝。” “不用,我娘子做的更好吃。” 陈巧娘望着他冷淡的神色,只觉头皮一麻,再也绷不住,恨恨一跺脚,逃也似的飞奔了出去。 唐甜含笑看向周二郎:“人家也是一片好心,特意给你买的绿豆糕,你怎么不要?你不喜欢吃,可以给我啊。” “你想吃绿豆糕?” 唐甜砸吧下嘴。 她其实也不是想吃绿豆糕了,只是没吃过古代的糕点,很想尝尝到底什么味道。 …… 自从来了古代以后,她的作息是跟着天色走的,天擦黑就睡觉,天蒙蒙亮就醒了。 一大早,她背着大背篓,又去了后山。 没办法,周二郎家没有地,就算有她也不会种,周二郎是个读书的料,地里的活计自然也是不会的。 这后山的好东西很多,尤其是后山无人敢去的深处,更是遍地宝。 她今天运气不错,刚到后山,便有一只大肚子野兔一下撞到了她脚上,这兔子好像快要生了,身形不能保持平衡的样子,她很轻松就抓住了。 又挖了野菜,竟还挖到好几个山红薯,她摘了点鲜木耳,将所有的东西装了满满一背篓,便一路下山,一路捡地上的树枝。 村民大多都起得很早,这会儿已有不少农妇在这里捡树枝。 夏天的枯树枝,生火是最好用的,一点就着,烟还少。 众人看见她,一脸惊愕。 这不是那唐傻子嘛,上次她在村口折断唐二德手臂的事早就被传的沸沸扬扬。 傻子就是傻子,连自家哥哥都敢害,那唐二德虽说平日读书不用功,可那也是要写字的手。 这唐胖子是不是疯了。 可…… 她一大早便从后山下来,还背了满满一背篓好东西是怎么回事? 小胖子只知道疯玩,然后便是吃了睡,睡了吃。 今日却背着沉甸甸的背篓从山上下来,她背篓里露出了山红薯和大把的野菜。 她怀里还抱着一只肥硕的大野兔! 呀,众人狠狠眨了几下眼,他们没有看花眼吧? 这还是那个又懒又傻的小胖子吗? 小胖子还跟她们打了招呼?脆生生喜气洋洋叫着:“婶子早。” 那模样别提多可爱了,眼睛乌溜溜的,十分机灵聪明的样子,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俨然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众人捡起惊掉的树枝,直念叨:“周二郎那小子走了什么好运,白捡这么好一媳妇。” “好是好,就是太胖了。” “哎呀,你不懂,胖了才有福。” 唐甜到家后,拿出空间冰箱里最后一块野山猪肉,烙了几个金黄焦脆的肉合饼,炒了盘香菇野菜,又做了锅木耳鸡蛋汤。 肉饼的香味四溢而出,隔壁的陈巧娘顺着香味追了过来。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珠。 这么喷香的饭是周二郎做的?她顿时摇头,他以前从来不开火,顿顿集市上买来的大饼馒头解决。 那么是那唐胖子?不能够吧? 她将大门推开一条缝,透过院子看向灶间里,果然见那胖傻子正忙前忙后。 香味冲击着她面门,她不禁又吸了吸鼻子。 “哎呦。” 一不小心没扶住门,摔了个狗啃泥。 厨房里,唐甜听到大门咣当一声被推开,又听到好像有人摔倒的声音。 她连忙去看,门口空空如也。 她关上门,进屋叫周二郎吃饭。 今天是他到城里考试的日子,周二郎早就起了,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服,收拾着今日要用的东西,发现书桌上多了一个钱袋。 他打开一看,里面有五十文钱。 唐甜正进屋,他疑惑看过来。 她翘起嘴角,声音甜甜的笑开:“你也有功劳,分你一半啊。” “你留着家用吧。” “还是你拿着吧,剩下的钱够了。”平日里几乎不花钱,时值盛夏,山里宝贝很多,大部分吃的都可以从后山采集,至于像米面、调料这些采不到的,她可以用山货跟村民换。 这是上次后山捡回来那头野猪卖的钱,他不再推辞,收了起来。 第12章 救人 唐甜带了这几天晒干的菌子,和清晨才摘的鲜蘑菇,同周二郎一起坐着牛车上了城里。 她将周二郎送到青明书院门口,此刻,学子们正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核实身份后,好进入书院的考场。 “二郎,二郎。” 有人朝周二郎挥舞着手中的书,热情高喊着。 唐甜疑惑,周二郎解释道:“这是我表哥,住在咱们隔壁村子,今天他也来考试。” 表哥显然来的早,站在队伍中间靠前的位置。 二人走了过去,他拉了周二郎:“快,站到我身后,这样可以早点进去,也好熟悉考场。” 今日前来考试的人很多,周二郎望了一眼后面,那长到没有边际的队伍,一点头便站进队伍中。 唐甜站在他旁边,准备等他进入书院后再离开。 盘算着,过会儿去集市上卖了菌子后,她打算到裁缝店买块布,订做件新衣裳,近几日她瘦了一点,裤腰都松了。 表哥打量了一眼仍不离开的胖妞儿,这胖子谁啊,一直跟着我们,不会是瞧上我们兄弟俩了吧! 周二郎脸上有损伤,自己倒是仪表堂堂,她该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想到此,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脸上便带着厌烦:“赶紧走,死胖子,别跟着我们。” 周二郎一愣,面容显出不悦:“表哥,她是我的内人。” 表哥拔高音量:“内人?” “你,你什么时候成亲的?” 周二郎声音淡淡:“就七天前。” “啊,你成亲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怎么娶了这样一个……” 二人正谈话,唐甜的脑中响起个傲娇又骚包的声音:“有霉气,有霉气,快离开那里,霉气味要熏死本王了。” 在唐甜的脑海里显示出一副画面:学子们正在排队,忽然从天而降一个大盘子,眼看就要砸到一个学子的头上,他一把扯过身前的周二郎抵挡,盘子落下,周二郎当即被砸晕,只能匆匆送往医馆,错过了考试的机会。 唐甜回神,焦急抓住周二郎的衣袖:“夫君,我想吃绿豆糕,你给我买去。” 表哥怒叱:“你这胖女人忒不懂事,今日可是我表弟考试的大日子,眼看就要进考场了,你竟让他去给你买绿豆糕?” 唐甜不看他,只望着周二郎:“夫君,你快去啊,我饿死了。” 周二郎望着队伍前面,还有五个人便可以轮到他了,一时有些犹豫。 表哥一把拍开她拉着周二郎的小胖手:“我说胖子,你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去买。” 唐甜眨巴着水汪汪有些委屈的大眼睛:“夫君,你也嫌我胖,不想让我吃东西吗?” 周二郎摇头:“怎么会?我这便给你买去!” 他好听的声音柔柔传来,抬步便朝糕点铺的方向走去。 表哥在身后大喊:“表弟你糊涂啊,你快回来。” 唐甜跟在周二郎的身后,望着他坚定向前的步伐,嘴角微微勾起。 两人没有走出多远,便听碰的一声巨响。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想起。 两人连忙转头,只见刚才还好好排队的学子,现在都抱着脑袋,浑身发抖躲在了一边,还有人惊恐的望着天上。 地上躺着一个学子,头顶一片血肉模糊,咕咕朝外冒着鲜红的血,身旁是碎成数块的雪白瓷盘。 表哥在那人身前两步外,抱着头抖如筛糠,他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瞳孔一缩,这人刚才正站在他身后。 周二郎也看见了,那学子站的位置原本是他的,若他没有离开…… 他定定望着唐甜片刻,也有些愣。 唐甜舒出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她刚才一直怕改变不了命运,她怕那从天而降的盘子拐了个方向,仍旧砸在周二郎头上。 还好,还好。 “我不吃绿豆糕了。” 周二郎疑惑:“你不是饿了吗?” “不饿了,出了这样的事,吓都吓饱了。” 也是,此刻还能淡定去吃绿豆糕的,那得心态多强大。 书院很快有人出来维持秩序,将那受伤学子送往医馆,队伍也重新排了起来。 周二郎再次站在了表哥的身后,两人心有余悸,一时都未说话。 唐甜跟周二郎告别,说要去集市卖山货。 表哥望着那胖女人的背影,五味杂陈,他挠挠头,都说胖人有福气,难道是真的? 唐甜离开后,留意到刚被砸伤的学子被送到了最近的华寿堂。 她悄悄跟了过去,那学子头上的伤口挺大的,她有点好奇古人会怎么处理。 从华寿堂内间出来一个面容苍老,胡子灰白的大夫。 他查看了下伤口后摇摇头:“被重物砸在头部,伤口还这么大,恐怕是不太好。” 然后,他将伤口附近的头发剪短,将伤口里面嵌着的一小片碎瓷取出,撒上药粉,便准备包扎。 “等等。” 老者抬头,见是一个背着背篓的乡下胖丫头,当即拉下了脸:“我正忙,看病找别人。” 胖丫头清脆的声音传来:“老爷爷,你不缝一下伤口吗?” 老者抬头打量她,冷哼一声:“哪来的捣乱的,去去去,赶出去。” 她推开前来阻拦的小药童,态度坚定:“伤口那么大,若不缝合,根本无法恢复,他会死的。” 老者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浊气:“死?他这样的外伤,没有当场砸死已经不错了,能不能活,以后就看他的命了。” “不如让我来试试?” 老者瞪大昏黄的眼珠:“就凭你?一个乡下丫头。” 他一边摇头,一边手上包扎不停,都什么人啊?在这儿给我胡乱强出头! 唐甜纯澈的眸光望着他:“老爷爷,我能保他活命!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图,你就让我试试吧。” 这女娃虽然胖,但通身上下透着一股灵气,眼睛里充满自信和智慧,也许…… “行吧,那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唐甜早就从空间里准备好了处理伤口需要的消毒,缝合,包扎用品,装在她后背的背篓里。 众人都目光灼灼等着她,只见她先是用透明的液体给伤口洗了洗,然后拿出一根圆弧形的针,快速穿针引线,然后手法娴熟的缝合了起来。 坐在旁边的老医者都看傻了眼,他只听说过,曾经有一位神医,善缝合之术,能药死人,肉白骨。 不想,他活了大半辈子,竟再次见到传说中的缝合之术。 他一边看,一边嘴里喃喃念叨:“神,神,太神了。” 那女娃手中拿着一个银色怪异的小钳子,钳子紧紧夹着一根呈圆弧形的银针,那针细而均匀,银光锃亮。 小女娃手虽胖乎乎的,但动作既流畅又精准,片刻功夫,那外翻的伤口便缝合到了一起。 包扎了伤口后,又给这学子喂下一颗消炎药,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她活动着有些酸的手腕,这具身体的小胖手还是影响了发挥的,不然她可以把伤口缝合的更漂亮。 第13章 集市 那受伤学子醒来后,唐甜交代他一些注意事项,又留下了药,便准备起身离开。 先前的老者走到唐甜身前,深鞠一躬,表情是无比的恭敬:“先前不知小友高义,多有冒犯,请问小友师承何人啊?” “偶然遇到一位老先生,他随便教了我几招便离去了,我并不知他是何人。” 老者点点头,定然是医毒圣手无疑了,那一手缝合之术,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这丫头能得医毒圣手提点,是个有造化的。 他捋着灰白的胡须:“小友,鄙人姓佟,是这福寿堂的掌柜,你可愿到我们福寿堂来坐诊啊?” 唐甜这才来得及仔细打量这间医馆,规模颇大,四处都是排队等候看病的病人,郎中有五六个的样子,小药童都有十来个。 “冒昧请问,咱们医馆是城里最大的吗?” 老者哈哈大笑:“何止是这小镇上最大的,咱们福寿堂那可是都开到了京都去了呢,在我天晟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那太好了,我正要找你们。” “小友的意思是答应了?” 唐甜点头:“但我很忙,只能十天来坐诊一次。” 很忙? 佟掌柜望着唐甜身后满当当的背篓,忙着卖东西? 但凡天才或能者,都有那么几分怪癖,这小丫头大概也是如此。 不管如何,她能来便是好的。 “佟掌柜,还有一件事要托你帮忙?” 佟掌柜昏老的双眼一下雪亮:“小友尽管说,无有不从的。” 唐甜指了下医馆后堂:“咱们内堂商量。” …… 出了医馆后,她直奔镇上的市场。 将晒干的牛肝菌,竹荪,松乳菇等菌子摆放好。 很快,便有一人上前询问:“姑娘,这些都是野山菌?” 唐甜点头。 “不会有毒吧?” “您放心,绝对没毒的,都是可以食用的菌子。” “怎么卖?” 这问题让唐甜犯了难,市场从未有菌子出售,这该如何定价呢? 唐甜望着来人,他三十多岁的模样,衣着不凡,气质绝佳,手摇一柄山城水景的折扇,看起来价值不菲。 有钱人多出手阔绰,她咬咬牙:“五十文一两?” 要知道,她上次后山捡到那头野山猪也才卖了一百文。 中年男人目露震惊:“一两五十文?” 唐甜心虚,难道要价要的太高了?要不再便宜点。 正想着,那男人已经将一个钱袋子仍到了她面前。 “这些菌子我全要了。” 唐甜捡起钱袋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几块碎银,她用手颠了颠,应有二两银子那么多。 她今天带来的干菌子大约有两斤出头,按照五十文一两算,一斤便是五百文,两斤刚好一两银子。 这人却多给了一两银子。 她正准备将多余的钱还给那人,那人却早已将菌子装进了背篓,见唐甜要说话,他背起背篓就跑。 “喂,你跑什么,我找你银子啊。” 唐甜望着男人跑走的身影,难道是卖便宜了? 下次一斤直接卖一两银子好了! 她收好钱袋往成衣店而去,虽说她这肥胖程度放在现代也就算是个中等,但古代一般劳苦百姓普遍生活资源匮乏,鲜少有肥胖的人,便显得她像个异类。 成衣店里并没有适合她号码的衣裳,只好让店员现做。 做好了衣裳,已近中午,她肚子饿的咕咕叫了。 周二郎要考一天的试,中午考场备有膳食,她便打算自己去吃点。 狗子适时从空间跑出来,窝在她怀里:“本王饿了。” “虚,你小声点,被人听到你说话就糟了。” 狗子斜了唐甜一眼:“他们没有听本王说话的资格。” “啊,只有我一个人能听懂啊。” “废话!” 那别人听到的应该是嗷嗷的狗叫声吧,哈哈,这狗子嗷嗷叫时一定又软又萌。 真该让它自己听听,省的整天一副别人欠它钱的臭屁样。 狗子:“你在腹诽本王什么?” 唐甜干笑:“没有,没有,我在想该去哪里吃饭好?眼前这家就不错吧?” 狗子和唐甜同时抬头,面前一座三层小楼,上面大大的匾额上写着“云客来”三个烫金大字。 就这家吧,看起来还不错。在这小镇上竟有这么宏伟的一座酒楼,还真是稀奇。 入了大堂,伙计见她一身粗布衣,脚上踩着一双黑布鞋,虽都是新做的,仍散发出浓重的穷酸样。 伙计仰着脸漫不经心:“吃什么?” 唐甜想着狗子一起上桌吃饭估计会被人指指点点,便说道:“有包厢吗?” 伙计上下打量她:“有是有,你有银子吗?” 她摸了摸还没捂热的二两银子,便打消了包厢的念头:“堂食吧。” 伙计白了她一眼:早说啊,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点了几个招牌菜式,伙计看着菜单,阴阳怪气道:“你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 唐甜指了指蹲在椅子上的狗子。 “还有它啊。” 伙计冷哼:“一条狗也配上饭桌,乡下人就是乡下人。” 他拿着菜单不情不愿走了,嘴里还嚷嚷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吃白食的。” 忽然,他脚下诡异一滑,吧唧一下,脸冲着地面摔了下去。 他勉强站起身,刚迈出一步,吧唧一声,脸又冲下摔在了地上。 他看看平坦光滑毫无水渍的地面,扶着摔肿的脸再次起身,又是吧唧一声。 “啊!”他趴在地上惨叫连连。 今日是见鬼了吗?还是鬼打墙了,他的脚怎么在地上站不住。 这边唐甜冷哼:“活该!” 狗子:“看在还得让他送菜单的份上,本王暂且饶了他。” 忽然,后桌的人开口笑问:“哇,你的狗真漂亮,叫声也好听,这是什么品种?” 唐甜转头:“博美犬。” 她转身,便见一个男子用扇子遮着脸,桌子旁边也蹲了一条狗,不过是一只全身金黄,威风凛凛的大狼狗。 这人好生奇怪,问了别人话,见别人转身他反倒用扇子遮着脸,这扇子…… 这扇子好生眼熟,山城水景图? 原来是他!市场上买走自己全部干菌子的人。 唐甜大大方方坐着,不再理会他,看他那模样,八成不会再要他多给那一两银子了。 一炷香时间,唐甜这桌子菜全部上齐,她扭头看了眼后桌,两盘热气腾腾的菜刚端上来。 那两个菜全部是用菌子做的,可惜卖相不太好,配菜也不合适。 那男人只看着,一下筷子也不抬,全部给了旁边的大狼狗。 他这是害怕菌子有毒,用大狼狗试毒? 他至少买走了八种菌子,一次用一种菌子做两盘菜让狗吃,得试到什么时候去? “别试了,菌子没毒的,但你这菜做的,实在让人……” 唐甜摇摇头,一脸可惜。 男人凑过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姑娘既然是卖菌子的,定然也很会做菌子,可否指点一二?” “那倒也可以,只是别再让你这狗顿顿吃菌子了,会营养不良的,而且狗也会很烦。” 狗会很烦? 这丫头满脑袋装的什么呀,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14章 护妻狂魔 唐甜望着他桌上的两盘菜,一盘凉拌牛肝菌,一盘牛肝菌炒萝卜。 “此菌名为牛肝菌,味道鲜美,可用来爆炒,也可配以老母鸡炖汤,炒肉也行,但你这凉拌菜香辛料太多,把菌子的鲜味都给遮盖掉了。” 拿折扇的男子双眼放光,刷的一下将扇子收起,热情坐到她桌子前。 眼巴巴望着唐甜:“那另一道菌子炒萝卜呢?” 唐甜摇摇头:“你选用这是白萝卜,本身就有苦味的,做法又一般,不仅遮盖了菌子的鲜美,还将萝卜的苦味也给染了上去。” 狗子白了那男人一眼:“怪不得那条狗一边吃一边呕呢,这男人简直是不想活了,敢折磨我同类,我杀了他!” 唐甜抚摸着狗子的头:“乖,不生气哦,他不是故意的,我们原谅他好吗?” 旁边的男人看得一头雾水:“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是我这狗嫌弃这家店饭菜难吃,我哄哄它!” 男人眨眨眼,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这饭店的菜当真如此难吃?连一只狗都要嫌弃?” 唐甜擦擦嘴,抱着狗起身离开:“是挺一般的。” 留下中年男人如石化一般久久坐着,片刻后,他学着唐甜的样子,出声询问身旁大狼狗:“大黄,咱家饭馆当真那么难吃?” 大狼狗被两盘菌子吃恶心了,嗷呜一声,委屈着连连点头。 他柔柔眉心,京城来的那位大人物可不就是嫌弃饭菜难吃,一生气便将一个盘子给扔了出去嘛。 听说还砸到了青明书院门前报名的学子。 那位可是个活祖宗,得想办法伺候好了才行,去哪儿再请一位大厨来呢? 忽然,他眼眸一下锃亮,刚才那胖丫头…… 他悔恨拍拍脑门,怎么刚才就没想起来!然后他想到了上午买她菌子的那个集市。 守株待兔他还是会的。 唐甜算算时辰,周二郎差不多考完试了,她来到青明书院门口时,他果然已经等在了外面。 “考得怎么样?” 周二郎神情淡淡的,不以为意:“定能考上。” 原主记忆里,他从三个月前来到北洛村,便整日闭门苦读,十分用功。 他说能考上那便一定能考上。 一会儿功夫,表哥也从书院走了出来,他一见到周二郎,便激动跑了过来。 “二郎,今日的考题好难啊,你竟怎么早就出来了。” “我也才出来一会儿。” “听说,此次考题乃是一位途经本镇的高人给出的,这题目真的好刁钻啊,好在你给我的笔记上有相关的经义,正好切题,你是怎么猜中此次题目的?” “碰巧罢了。” 表哥想想,也是,周二郎虽然在读书上面比他聪明用功些,也不至于就能猜中上面的意思呀,定然是碰巧。 “我们这便回村吧。” 周二郎:“我还要逛趟集市。” “你要买什么啊?” 周二郎望了唐甜一眼:“绿豆糕和其他好吃的,还有洗衣皂,洗面皂,花水,花膏。” 表哥张大了嘴,有些反应不过来。 二郎变了,他从前根本不用这些东西的。 等等,绿豆糕?那胖女人上午说要吃绿豆糕来着…… 难道这些东西是给那胖女人买的? 吃的也就算了,洗衣皂也便算了,可洗面皂,花水,花膏都是女子美容之物。 那胖女人用得着这些吗?真是暴殄天物,还不如周二郎自己用呢,说不定用用护肤之物,他那半张脸就能好也不一定。 说起这个,他拉了周二郎胳膊:“反正要逛街,不如到医馆去看一下你脸上的伤吧?” 周二郎面容一下清冷起来,几息过后,他缓缓摇头。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治不好的。” 表哥急了:“二郎啊,你都没看,怎么知道治不好!面容有损,很影响前途的,这以后入朝为官都要因此受限。” 周二郎眼神悠远,望着前方:“我不会入朝为官的。” 表哥摇头叹气:“你学问那么好,秋闱定能考中的,你再好好想想。” 唐甜望着周二郎落寞的背影,她追上几步。 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夫君最厉害,根本就不需要通过入朝为官来证明自己,以我夫君这样的天赋,无论到哪里,都是佼佼者,哪怕待在深山,那也必是山林一霸。” 这胖女人说的什么话,非但不劝着点二郎,还鼓励他的看法。 唉,果然傻子哪怕不傻了,也是个没见识的。 表哥瞪她一眼:“你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 唐甜不看他,拉住周二郎衣袖:“夫君,我说错话了吗?” 周二郎唇角勾起,心情颇好的摸摸她的头:“没有,娘子刚才的话,为夫很喜欢。” 表哥扶额,这胖子难不成会妖术?二郎怎么成了护妻狂魔了! 男子汉大丈夫,当拿出男人的气度和威仪,这样顺着家里的女人,她们迟早要翻天。 他拍拍周二郎肩膀,好心提醒:“二郎,夫为妻纲,你才是一家之主。” 周二郎也拍拍他肩膀:“哄娘子开心没什么不好,表哥,等你以后成亲便知道了。” 成亲? 表哥脸上倏然一红,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今比他小一岁的二郎都成亲了,那他…… 忽然,正说话的三人被一个老者截住,他仔细打量起周二郎的脸,缕着灰白的胡须:“这位小哥,请留步。” 周二郎望了眼老者身后门上的匾额:福寿堂。 “请问有何指教?” 老者瞟了唐甜一眼,脸上带着高深莫测:“小哥脸上的伤很是奇特,可否容老朽一看。” 周二郎当即拒绝:“不必了。”说完当先离去。 老者急走一步,拉住他胳膊:“老朽能治好你脸上的伤,请公子医馆一叙。” 周二郎眼眸在老者脸上停留片刻,见他笃定不似作假,也认真考虑起来。 表哥双眼放光:“二郎,走吧,咱们去看看,福寿堂声名远播,有高人也说不定,你的脸还有救啊。” 唐甜在旁边加了一把火:“如果你治好了脸,变成大美男不要我了可怎么办?” 表哥恶狠狠瞪唐甜,真是个只顾着担心自己的胖女人! 周二郎听到这话,侧头望她:“我不会不要你的。” “好,我记住你的话了,你先把脸治好,然后证明给我看吧。” 周二郎点头,毅然踏入了医馆大门。 老者面诊后,便将周二郎叫进了后堂,说是要做进一步的诊治。 表哥想跟进去,被阻止道:“这位公子,大夫诊治都有独家手法,不宜外传,请谅解。” 表哥认同的点头,哪一行都有不成文的规定嘛。 身旁的胖女人开口:“反正现下无事,我先去外面逛逛,你在这看着夫君便可。” “你这女人,二郎在里面医治,你却还有闲心出去逛街!” “我在这里无聊嘛。” 算了,这胖子待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还是让她走吧,看着就心烦。 第15章 何为地狱 唐甜从正门出去,绕到后门再次回到医馆。 老者已喂周二郎喝下安神汤,他此刻已然睡着。 佟掌柜见唐甜来了:“小友可以诊治了,老朽留在这里打下手?” “不必,我一个人就行,今日只是看诊。” 佟掌柜本想跟着唐甜偷师几招,见她反对,便也不强求了。 他当了一辈子大夫,最知道越是高超的技艺,越怕别人偷学的道理。 便也干脆利落的离开,唐甜将门插好,进入空间拿出了需要的器具。 采集了周二郎脸上破溃处的皮肤,又给他抽了血。 她回到实验室,将需要做的化验分门别类后,依次做好。 现在就等化验结果了,有几项检查一会儿就能出结果,另几项时间却长点。 周二郎大概再过一刻钟便能叫醒,而她也得赶紧回去,以防表哥起疑。 她交代了佟掌柜叫醒周二郎的时间,便顺着来时的路赶回了医馆正门。 表哥白她一眼:“不是逛街了吗?东西呢!” “没看上的就没买。” 周二郎揉着额头从内堂出来,表哥迎了上去:“二郎你诊治的怎么样?” 周二郎晃晃昏沉的头:“只是睡了一觉。” 表哥拔高嗓门:“睡了一觉!” 还有这样看诊的,病人睡一觉,大夫就知道问题出在那儿了? 佟掌柜解释:“是这样,要取病人皮肤破损处,怕病人疼痛难忍便用了些安神汤,可能安神汤用量过了,病人便睡着了,无妨的,这样更好,感觉不到疼痛。” 表哥连连点头,十分赞同,二郎一向体弱,让他少些痛哭是好事。 周二郎却眸中深深,疑问颇重,却也并未再问什么。 “那该怎么医治?”表哥问出了重点。 佟掌柜望了眼唐甜,缕着胡子开始背稿子:“他这病症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老朽还需再研究些时日,等有了结果,便通知几位,如何?” 几人都认同点头。 诊治结束,表哥抢着去付诊金,佟掌柜连连摆手:“只是看诊不收诊金的。” “那后续治疗要怎么收费?” 佟掌柜望望唐甜,这个倒是没商量啊。 他清了下嗓子:“嗯,这个,医治的时候再根据用药的多少具体算。” 怎么连个价格都不清不楚的,这老头不会想宰人吧! 表哥狐疑望着佟掌柜:“还请您说个具体的数,我们也好回家准备。” 佟掌柜又看看唐甜,见她悄悄伸出两根手指。 他也伸出两根手指。 表哥一头雾水:“二两银子!不就是脸上长疮了怎的就这么贵!” 老头手一抖,连忙摇头:“是二百文。” 表哥这才淡定:“二百文?这还差不多。” 老头瞄了一眼唐甜神色,见她赞同的模样,一块儿大石头终于落地。 这小丫头愿意到他们医馆坐诊,那是他烧了高香,才碰到医毒圣手的徒弟,可千万别第一次合作就给搞砸了。 唐甜本来的意思就是二两银子,她今日刚在集市上赚了二两多纹银,算着刚好够,反正也就一转手的功夫,最后还是装进自己口袋。 却不想表哥将价格砍到了二百文,也好,价格低周二郎该不会有负担。 周二郎一直未开口,沉思什么。 三人出了医馆便去逛集市,很快便买到了洗衣皂,花水这些所需的物品,唐甜又买了些调料和小半袋大米。 至于糕点,镇上最出名的糕点铺是在穿过集市再走两条街的聚芳斋。 唐甜想着不吃了,她也怕胖,但周二郎为她买绿豆糕的执念很强,表哥见这是周二郎的主意,便也不说什么。 唐甜就更没意见了,多走路即健身又减肥。 在出了集市,转过一个街口时,有熟悉的粉色大花衣袖迅速一闪。 她眯了眯眼,早上经过陈巧娘家时,她正端了水往外泼,当时穿的就是这颜色衣裙。 刚那衣服的形状,明显是高高飘着一闪,只有一种可能,衣服的主人被人扛在肩头。 她将东西交给周二郎,说要去如厕,便飞一般闪进了那拐弯的小巷里。 正看到陈巧娘被人扛着,往巷子深处而去。 陈巧娘被反绑了手脚,口中塞着一团布,眼泪浸湿了整张脸。 她剧烈挣扎摇晃,忽然,眼角一斜,看到了巷口唐甜的身影。 她心上一喜,继而脸上浮现浓重的懊悔 她几次三番到她家挑衅,还对她夫君抱有非分之想,如果今日换成是她,她也会装作没看见的吧? 她喉头哽咽着不再抱任何希望,却见那胖女人灵活一窜,便到了她面前。 只觉得唐甜的胳膊轻轻一捞,她便在空中飘了起来,然后飘到了她怀里。 她即兴奋又感激,没想到胖丫头真的来救她了,而且她威风凛凛好厉害的样子。 唐甜将陈巧娘嘴中的布团拿掉,解开她被反绑着的手,淡淡望着围过来的两个歹徒。 歹徒上下打量她:“呦,又送上门一个,小胖妞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啊,哈哈哈。” “地狱吗?让你们见识一下,何为地狱!” “这小妞儿够狂啊,兄弟们上。” 此刻从巷子更深处,竟又跑出来两个歹徒。 四人将唐甜团团围住,她捡起地上一块板砖,颠了颠重量,握在了手里。 沉是沉了点,不过还挺顺手。 呼呼风声伴着四人的拳头朝唐甜落下,她却以及其刁钻诡异的姿势身形一扭。 啪啪啪,几板砖拍下,其中三人膝盖断了,惨叫着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另一人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她扬起手,一个板砖朝远处飞跃,板砖以优美的弧度砸下,正中那歹徒脑门。 远处屋顶翘着二郎腿的人咦了一声,这小胖妞是谁? 这扔板砖的姿势怎么这么熟悉? 唐甜拍拍手,转身去看陈巧娘。 陈巧娘飞扑过来,紧紧将她抱住,凄楚的哭喊响在耳畔:“唐胖子,你怎么才来,我都吓死了,我好害怕。” 唐甜蹙眉,以前只当她是个惯会装可怜的绿茶裱,今日才知道,原来她不是装的,她性格原本就是如此,而且男女通吃。 “哭够了吗?” 陈巧娘一噎,立刻止住了抽泣,乖巧望着她:“对不起,害你也遇到了坏人。” 唐甜拍了拍她蹭在自己身前的眼泪,不再理会她,快步离开这个巷子。 陈巧娘刚刚虎口脱险,那是如惊弓之鸟一般,紧紧跟在唐甜身后,生怕从哪里再蹿出来几个坏人。 她恨不得能攥紧唐甜的衣袖,可惜她没那个胆子,生怕惹恼了她,她把自己给丢在这里。 她望着前面胖胖的宽厚背影,眸中有崇拜的光芒徐徐升起。 第16章 收获一枚小迷妹 周二郎见唐甜如厕回来后,身后竟跟了个尾巴,还是他们邻居陈巧娘。 见唐甜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便也没有问。 他们早上过来是做了村头王伯的牛车来的,约定好,晚上还坐他的车回。 到了镇子口,果然王伯已经等在那里了。 老牛晃晃悠悠迈着步子,牛车的速度并不太快,天色渐渐黑透,几人在车上啃着干粮。 周二郎拿出一块绿豆糕递给唐甜:“上次你不是说想吃?” 这话陈巧娘听着耳熟,猛然想到那天给周二郎送绿豆糕,被他弄了个没脸的场景。 要不是人多,她都想扇自己一个耳光,她那时候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竟干出那种缺德事。 人家小夫妻才刚成亲,她就死乞白赖去给男主人送吃的,难道她陈巧娘就找不到男人了,偏要去纠缠一个有妇之夫?哎呀,真是太丢人了。 她握紧拳头,指甲将手心掐的生疼,她发誓,这辈子都再也不要做那么没脸的事。 她望着身侧的唐甜,只觉得她胖胖的身子又安全又温暖,以前怎么就看不上她,觉得她又胖又傻呢。 这胖胖的多么壮实有力量吧,她不禁又往她那边坐了坐。 唐甜只当她是饿了,她今天被歹徒掳走,身上带的包袱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了,当然也没有任何吃的。 唐甜将糕点纸包打开,放到她身前:“给,吃吧。” 陈巧娘吞了吞口水,她真的很饿,拿过一块水晶糕大口嚼了起来。 吃着吃着,眼泪便滑了下来,唐甜看到了,心底愕然,还真是一朵小白花,怎么还为白天的事情伤心。 本不想理,可她抽抽哒哒吸着鼻子,惹得她好不心烦。 她拿出手帕:“以后出门小心些,这世道乱,坏人很多,最好能结伴出行。” 陈巧娘擦干眼泪:“那以后我要进城,可以找你陪我吗?” 唐甜一时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拒绝,便道:“可以。” 陈巧娘破涕为笑,连连夸赞糕点好吃,唐甜人美心善,把她这辈子会用的溢美之词都夸到了唐甜身上。 以前,她缠着周二郎,唐甜只是觉得自己被侵犯了领地,心里不爽,对她也不假辞色。 如今,她这么缠着自己,唐甜才真切感受到,被人缠着果真是又烦躁又自得。 烦躁她跟一只小蜜蜂一样嗡嗡个不停,自得于,她唐甜虽重生到了一手烂牌身上,奈何她本体灵魂的魅力如此强大,这才多久,就收获了一枚小迷妹。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十天后,书院公布成绩的日子。 周二郎果然考上了,表哥兴冲冲带着一只鸡来庆祝,当然他也考上了,排名稍稍比周二郎靠后一点。 这还是周二郎成亲后,他第一次登门,站在门口他确认再三才敢进门。 以前,他家里外都灰秃秃的一片,看起来一丝生机也无,今天一看,院外开拓出一小片菜地,里面被割了一茬的蔬菜重新长出的新叶子上,还躺着清透的水珠。 院内,一个别致的兔窝里,一只母兔子,五六只幼兔正在蹦跶,旁边鸡笼里,几只野鸡正咯咯哒叫着。 另一边,一株新移植过来的植物正攀附在院墙搭建的网上,缠绕的枝条上,一串串绿色尚未成熟的果实垂下。 周二郎听到声音出门迎接,接过他手中的鸡,随手关进了鸡笼。 表哥好奇指着之前没见过的那棵树:“这是什么果树,树杆那么细,却能结这么多果子?” “葡萄树。” 表哥恍然大悟:“这便是书中提到过的葡萄树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只听说京都多有这种果树,没想到竟在你家院子里见到了实物。” 他满脸疑惑:“你从哪里弄来的?” “内子在后山发现的,她很喜欢便将树移植了回来。” 表哥瞪大了眼:“那胖子还挺有两下子的嘛,那这满院子的野鸡野兔?” “也是她后山抓的。” 表哥惊掉了下巴,没想到那胖子看起来不聪明的样子,倒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啊。 他也开始重新审视,之前对唐甜的那些不好印象,是不是自己太过偏激了。 吱呀一声门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唐甜打头,后面跟着陈巧娘,石头娘,还有五六个村妇,一众人眉开眼笑进了门。 “甜丫头,要不是石头娘说,我们竟不知道你长了一双慧眼,竟能分辨山上哪些菌子有毒,哪些菌子没毒。” “是啊,甜丫头真是有本事。” 唐甜进入院子跟表哥简单打过招呼后,将这几日来晒的菌子拿出来,平均分给了她们。 妇人们眉开眼笑,将手中的各类蔬菜,粮食,鸡蛋之类的,拿出来送给唐甜交换。 叫她一定收下,说是他们的一点心意。 唐甜很高兴,能在村里换的,她是不想到集市上买,虽然这样换着,明显她吃亏,但胜在不用从镇上那么远的地方拿回来呀。 众妇人见她家有客人,也不多叨扰,拿了菌子便走了。 只留下双眼闪着小星星的陈巧娘仍不愿离开。 唐甜丢下一句:“留下吃饭吧,我多做点,等会儿回去给大娘也带上。” 陈巧娘点头如捣蒜,她犹记得,那一次唐甜也不知做了什么好吃的,把她馋的给吸引到了她家门口,她一不小心竟还摔了一跤。 唐甜早上便计划好了中午要做什么饭,只是没想到表哥竟来了,还带来了一只鸡。 她将鸡送到表哥手里:“杀了。” 表哥嘴角一抽,刚刚对她生出的好感度一下降为零:“你让客人替你杀鸡?” 唐甜将鸡放到他面前,挑眉看他。 陈巧娘两步蹿过来:“放着我来。” 说罢,她撸起袖子,风风火火烧热水,拔鸡毛,切鸡块忙得热火朝天。 唐胖子那么厉害,外能打跑坏人,内能做一桌美食,她也不能落于人后,不能叫她小瞧了自己。 两个男人目瞪口呆,两个女人气定神闲叮铃桄榔,没用多久一桌子饭菜便好了。 一锅晶莹的白米饭,一锅喷香的小鸡炖蘑菇,另一锅鲜美四溢的菌子汤,还有一盘翠绿点红的凉拌野菜。 表哥怔愣片刻,默默将先前降为零的好感值升到了爆表。 这胖丫头果然有福气,怪不得周二郎拿她当个宝,这换成谁,谁都要当成宝的。 然后,他的择偶观,从人美心善直接变成了心灵手巧。 人美心善固然难能可贵,但心灵手巧直接关系到他婚后生活的幸福度。 诱人的饭菜香味从堂屋飘出了院子,然后又钻出大门,霸道钻入某人的鼻孔。 摇着一柄山城水景折扇的男人猛然吸了吸鼻子:“此香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他将扇子在手心一磕,折扇刷的收回,另一只手推开了眼前的大门。 第17章 治疗脸上的毒疮 “请问,这里可是周二郎家?” 堂屋里,正在用餐的四人,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唐甜一怔,这不是买光了她的野山菌,然后又用大狼狗试毒的那人吗?他怎么找来了这里。 她起身:“你要找我?” 来人点头。 “你找我何事?” 男人敲着手中的折扇,吞了吞口水。 他一会儿望望唐甜,一会儿望望一桌子吃食:“咱们边吃边聊可好?” 唐甜瞪着他,这人什么毛病,太自来熟了吧,这是她家,她家!可不是餐馆。 自来熟的男人非常自觉的自己搬过凳子,拿起桌上多余的筷子夹起了菜。 他咽下一口鸡肉,只觉入口软香且有嚼劲,他砸吧两下嘴,发出长久的满足:“美味……” 又去夹鸡肉中的蘑菇,嚼在口中,只觉醇香的汁液从蘑菇中流出,合着滑嫩的肉感在口腔中翻滚。 他舒服的眯起两只小眼睛:“果然鲜香……” 他急不可耐给自己盛了一碗菌子汤,先是喝下一小口让自然的鲜味在口中流淌,品足了味道后,他贪婪得将一碗菌汤一口气喝完:“爽……” 又夹起一颗碧绿的凉拌野菜,一入口中,便脆,嫩,鲜的滑入肚腹,他小眼睛顿时明亮起来,那光太盛,瞬间便好似眼睛长大了一圈。 他拍拍胸口,平复下无比激动的心情,一把握住唐甜的手腕:“姑娘,跟我走吧,我保准让你这手艺发光发亮,让你成为万人膜拜的大神。” 周二郎眸光冷了冷,拍掉他的手:“先生请自重。” 男人上下打量周二郎:“想必这位便是周公子,在下有个小忙想叨扰一下尊夫人,不知可否?” 周二郎声音冷淡:“否。” 男人一噎,干笑几声:“也怪我没说清楚,鄙人是云客来的东家,尊夫人烹饪技法实在高超,鄙人想邀请尊夫人到我云客来掌勺,只要她肯去,鄙人定然奉上丰厚的酬劳。” 周二郎声音冷淡依旧:“不去。” 东家不解:“为何?” “我娘子会累的。” 东家嘴角抖了抖,连忙解释:“尊夫人去了,那是压轴的大厨,只招待贵客,不用天天做饭,不会很累的。” 周二郎转头询问唐甜:“娘子怎么看?” 唐甜心想,很快周二郎便要到书院读书了,她整天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聊,多赚点银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知东家准备给我多少酬劳?” 东家想也不想:“只要你愿意来,每掌勺一次,我付你十两。” 十两? 表哥张大了嘴…… 周二郎表情淡淡。 东家补充:“若开发出新菜品,每道菜品另付姑娘一两黄金,算是买断您的创意。” 一两,黄金? 表哥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唐甜点头:“可以,但我一个月只掌勺两次。” 两次? 这也太少了。 东家定了定神,先把这丫头哄过来再说,至于次数,以后有得是商量的机会。 “成交,现下我店里便有一位贵客,姑娘不如明日就去一次云客来?” 唐甜想了想,周二郎五日后开学,明日索性无事:“可以。” 这一顿饭吃的那是滋味百出,有人贪婪扒饭,有人惊掉了眼珠子,有人神情淡淡,有人满眼崇拜,有人不以为然。 对唐甜而言,不过做顿饭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东家吃的肚儿圆溜溜,临走前,还不忘顺走了几个唐甜早上刚采的新鲜菌子。 刚将几人送走,便有一小厮模样的人找上门来:“请问是周二郎家吗?” 唐甜一看,这人她见过,是福寿堂里负责称药的药童。 “我们掌柜让我带话,说今天下午便可以为周公子医治,还请两位这便随我来吧。” 唐甜当然知道了,今天这日子是她早先跟福寿堂的佟掌柜约好的。 周二郎从屋里出来:“你先去,我们随后到。” 小药童提醒:“公子还是随我一道吧,我们掌柜特意雇了马车送我来,就是让小的接公子一道去,路上也能快点。” 周二郎眼中虽有疑惑,但马车确实比牛车要快。 马车也是唐甜事先吩咐好了佟掌柜的,她想让周二郎坐的舒服些,也想体会一下古代马车的感觉。 很快到了店里,她再次从前门出去,绕到后门进入后堂一间诊室。 照例的,安神汤起了作用,周二郎已经睡着。 她将佟掌柜请出去后,立刻进入了空间中的实验室小楼。 周二郎的确是中了毒,但他脸上的毒和体内的毒却不是一种。 脸上的毒毕竟只是附着在皮肤表面,虽然毒性异常强烈,对身体影响却并不大。 倒是体内的慢性毒药,虽然看似不很凶猛,但周二郎中毒日久,毒素在他体内积少成多,已然损伤到了他的根本。 所以他才会看起来那么弱不经风,还时常生病。 她不知道,究竟是谁要害他,令一个风光绝代的大好少年就这样日渐枯萎。 她今日先帮他处理脸上的毒疮,至于体内的毒药,她近日来已然想好了解药的配方,只是其中一味最关键的延龄草,她的医学实验室里并没有。 实验室药库里多是西药和包装成盒的中成药,草药房也只有最常见的那些,而要解周二郎体内的毒,这味延龄草必不可少。 她出了实验室小楼,担心安神汤效力不够,给周二郎注射了一剂局部麻醉。 等会儿她要先刮掉他溃烂的毒疮,才能上药,清创时难免会疼痛,她担心他会因疼痛而醒过来。 万一看到是她在为他治疗,那可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得清楚了。 她手法轻而快,一炷香时间,就清创好了,然后给他厚厚涂抹一层去腐生肌的药,再用纱布包扎起来。 治疗完毕,佟掌柜进入房间,被纱布包着,他也看不出什么头绪:“这便治疗完了?” 唐甜摇头:“没有,这三日需要每天换药两次,三日后如果伤口顺利结痂,则要换成另一种药,我们三日后再来。” 唐甜再次出现在福寿堂大厅里,佟掌柜用银针刺激周二郎穴位,将他叫醒。 他将唐甜先前在后堂说的话,给周二郎重复一遍。 周二郎还是惯常的淡淡表情,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佟掌柜又嘱咐,伤口不能碰水,可能会痒但万不能挠等注意事项。 二人离开。 周二郎有伤的那半边脸连同眼睛都被包了起来,他看东西不太方便,连走路都不如之前平稳了,唐甜连忙扶住了周二郎胳膊。 他感受着少女掌心的温度传来,心里莫名就蹦出四个字:相携到老。 “若能一辈子这样就好了。”他好听的声音淡淡传出。 唐甜没听清:“你说什么?” 周二郎摇头:“咱们回家。” 第18章 同床而眠 到家后,已近黄昏。 周二郎今天才刮了毒疮,饮食要清淡,避免发物,她便只给她做了清淡的白米粥和凉拌菜。 饭桌上,周二郎将饭吃完,手中仍握着筷子,他敛下长长的睫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甜咽下最后一口粥,一抬眼便瞧见他望着空空的菜碟子。 眼神里竟还有一丝幽怨之色。 幽怨? 他没吃饱吗? 是按照他往日的饭量盛的呀,那么一大碗粥呢,他还夹着生菜吃了两个鸡蛋灌饼。 只是今天这菜味道确实淡,她顾忌着他脸上的伤口,调味料比往日少放了一半。 “有咸菜吗?”周二郎问。 “没有。”唐甜摇头。 那玩意亚硝酸盐超标,她是从不做的。 周二郎不再说话,将碗筷收到厨房,破天荒出了门。 唐甜疑惑,他干什么去? 平日里他都不会出去,何况今天他脸上还缠着绷带。 刚才他问有没有咸菜,难道是嫌饭菜太淡,去找咸菜了? 这怎么行?他脸上的伤最重要,不管怎么样也得忍过这几天。 她跟随而去,遥遥望见周二郎扣响了小石头家的门。 木门打开,从门里探出一个脑袋:“姐夫,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我姐呢?” “她在家,有咸菜吗?我来借点。” 小石头疑惑,姐做的饭那么好吃,姐夫怎么还来借咸菜? 但姐夫开口了,他哪有不给的道理。 蹬蹬蹬跑进了屋,一会儿又蹬蹬蹬的跑回来。 手里还多了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姐夫要的咸菜 他准备将咸菜递给姐夫,忽然便瞧见站在姐夫身后几步远的姐。 唐甜一边摇头,一边正用威胁的眸光瞪着他,他吓得手一抖,便将咸菜给收到了背后。 “呃,那个,姐夫,我才想起来,这包咸菜是答应了要给王婶的,不能给你。” 周二郎一愣,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来借咸菜。 他还要再说什么,吱呀一声门关上了,小石头飞一般跑进了屋子。 不是说王婶还要来拿咸菜,你闩门干嘛? 周二郎无奈转身,一抬眼,便瞧见了站在几步外的唐甜,一下便明白了。 他幽怨望了唐甜一眼,默默往回走。 唐甜跟在身后解释:“佟大夫不是说了嘛,要饮食清淡的,咱们就忍过这几天好不好?” 周二郎没说话,可速度却慢了下来,与唐甜并排走着。 “咱们坚持坚持,很快你的脸就会好了。” “我的脸很丑吧。”他语气淡淡,眼眸里却带了几分落寞。 唐甜想了想,开口说:“第一次见是有点不习惯,但你另半边脸好看啊,而且你人这么好,大家都很喜欢你的。” 周二郎不为所动:“那你呢?” 唐甜眨眼:“我?我当然也和大家一样喜欢你的。” 周二郎眼底的落寞不见:“那我这几天好好遵医嘱,不去找咸菜了。” 唐甜笑着夸他:“这才乖嘛,若天下的病人都如你这般,那大夫可就太省心了。” 天气渐渐黑下来,但闷热的感觉却丝毫不散,唐甜又从空间的冰箱里搬出了一大盆冰块,放进周二郎屋子。 冰箱容量有限,一次只能造这么多冰块,她热点没关系,但周二郎的伤口是绝对不能热着的。 周二郎正在看书,见唐甜吃力在地上推着一大盆冰,也过来帮忙。 两人合力将盆放到床边,这样睡觉会凉快很多。 周二郎看着那一大盆冰,一点也不惊讶。 唐甜的赚钱能力他是亲眼见到了,上次她去卖山货一下就赚了二两多银子。 这可是普通农家人小半年的花销呢,他娘子果然厉害。 忽然,他觉得脸上有点痒,他隔着纱布摸了摸,没想到越摸越痒。 唐甜一把抓住他手腕:“不能挠,坚持一下,过了今晚便不会再痒了。” 周二郎皱着眉,他知道不能挠,可实在太痒,抓心挠肝的实在折磨人。 唐甜为他把纱布打开,查看了一下,没有异常,重新给他上了药,暂时没有包扎。 她拿起扇子一下一下给他扇着,凉凉的风刮在脸上,周二郎果然不再烦躁。 她扇一会儿,觉得手酸了,便把扇子塞进他手里让他自己扇,等他不耐烦了,她便再次拿起扇子。 最关键的便是今夜,所以她不打算走了,要一直守着他。 周二郎瞅着趴在他书桌旁的唐甜,眼神幽怨极了,早知道治脸这么难受,他就不治了。 反正他也习惯了,反正他也不在意脸上的毒疮,反正他中了毒也活不了多久,反正他也是注定要死的。 唐甜拿起扇子接着给他脸扇风,一边扇一边哄:“夫君最乖了,夫君最听话,大夫说不能挠,我们坚决不挠好不好……” 周二郎幽怨的眼神不见,假装看书的空挡,趁唐甜不注意便会偷瞄她一眼。 唐甜看看天色,很晚了,人总是要睡觉的,总不能一直这么坐着。 她为周二郎重新将纱布绑好,搬过来凉席和褥子,铺在床边地上。 周二郎眨眨眼,唐甜道:“我得看着你呀,万一你趁我不注意又挠伤口了怎么办。” 然后很自然的便躺在了地铺上,她好困。 周二郎再也看不进去书,便也躺在床上,侧身望着地铺上的胖丫头。 “你瞅着我做什么?睡觉!” 周二郎声音淡淡:“地上会有虫子的。” 唐甜一惊,一骨碌爬了起来:“虫子?哪里有虫子?” 周二郎接着说:“虫子都是等你睡着了才会出现的,它们爬呀爬呀就钻进你的衣服里。” 唐甜浑身一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她再也不想睡那个地铺了。 不然还是先看着周二郎,等他睡着了,她再回自己屋子吧。 刚才好几次,周二郎那不安分的手又按在了纱布上,批评他吧,他总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她有一种预感,他对自己的容貌好像并不十分关心,对这次的治疗也根本不抱希望。 可是她关心,她抱希望啊。 这可是她治疗过最棘手的病人,身中两种不知名的毒药,又得治好脸,又得解他的毒,又得调理好他的身子。 他那完好的半张脸明明就那么俊美,说明他本来是个十分俊朗的少年。 若把他治好了,以后看见他不仅有成就感,而且还养眼。 她再次拍掉他不安分的手:“不许挠。” “娘子你好凶。”刚才那个给他扇风,温言软语的娘子哪里去了。 坐在他床边的唐甜盯着周二郎:“你听话,我便不再凶你。” 周二郎点点头。 看他终于乖了,唐甜重新回到椅子上。 屁股还没坐稳,便见周二郎抬起了白皙如玉的手,作势往纱布上放。 “停手。”唐甜奔过去,一下握住他手腕。 周二郎幽怨看着她:“我不挠,不挠了。” 唐甜没好气,并没有看到,那躺在床上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她再也没能离开周二郎的床沿,每当她要离开时,周二郎总会忍不住痒要去挠脸。 干脆唐甜便不走了,坐在他窗沿盯着他。 盯着盯着,被盯的人还精神奕奕呢,她这个盯人的,却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第19章 贵客 公鸡喔喔啼。 唐甜睁开了眼睛,直觉这床哪里不对。 她动了动胳膊,不想竟碰到一个人。 她惊得从床上弹了起来,定睛去看。 周二郎正以肘支头,侧躺在床外边,好整以暇看着她。 她眨眨眼,脸一下羞红了。 她怎么会睡到了周二郎的床上,她记得昨天,她…… 她昨天趴在周二郎床沿来着。 “我怎么跑到了床的里面?” 周二郎满脸无辜:“我睡觉沉,不知道。” 难道是她自己爬上去的?还那么会睡,睡在了周二郎的里面不说,还枕着他的胳膊? 天呐,周二郎该不会以为自己要占他便宜吧? 她干咳一声:“呃,那个我大概是梦游了,才梦游到了你的床上,你别介意啊。” 说完,她飞奔出了周二郎屋子。 她还没忘,今日答应了要去云客来的事,她迅速和好面,将香菇和猪肉调好陷儿,面也醒好了。 她动作麻利,没一会儿就包了满满一案板的饺子,她算了算,这饺子够吃一天的。 她最晚大概晚上就回了,怕周二郎无聊,她将小石头找了来,吩咐他一定要照看好周二郎的伤口,尤其不许周二郎随意解开绷带。 饺子翻滚在锅中,香气四溢而出,隔壁的猫儿都沿着房梁蹿了过来,站在厨房门口喵喵叫个不停。 小石头一边吃着饺子,一边拍着胸脯:“姐你放心去,家里有我呢。” 唐甜刮刮他小鼻子:“真乖。” 小石头十二岁了,整天这么疯跑着玩也不像个样子,该给他找个什么事,是既能学习又有前途的。 她带好需要的东西,跟周二郎又交待一遍脸上伤口的主意事项后,便出了门。 打开大门,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车夫见她出来,跳下马车:“我是云客来的伙计,我们东家让我来接您的。” 唐甜看看,那马车前确实挂了云客来的牌子,也有云客来酒楼的特殊标记,不再多说上了马车。 狗子从空间里出来,蹲在座位上,伸着舌头凉快:“咱们又要去酒楼了?你打算给本王准备什么好吃的?” 唐甜柔柔它的皮毛:“刚才的饺子你还没吃饱啊?” 他仰头,露出得意的小表情:“本王知道你要去酒楼,特意留了肚子的。” “小机灵鬼。” 狗子伸出爪子,呲牙怒吼:“你再说一遍!” 唐甜:“大神您果然料事如神,一切尽在掌握,英明。” 狗子白眼:“这还差不多。” 很快便到了云客来,东家已经等在了外面。 他亲自为唐甜搬来下车凳放到马车旁:“唐姑娘辛苦了,快里面请。” 唐甜点头,这姿态,这架势,求贤若渴啊。 “那位贵客到了吗?” 云东家一边将唐甜往后厨领一边回答:“还没有,唐姑娘可以先将拿手菜准备起来,以防贵客到来后过于久等而心生烦躁。” 唐甜明白,但她没见过那所谓的贵客,一时拿不准他的喜好:“不知这位贵客喜好什么口味?” 云东家一时为难起来:“这,贵客近几日来貌似胃口寡淡,吃什么都说没味儿,厨子放盐多些,贵客却又说难吃,唉……”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摇头不已:“想来贵人在京中吃惯了山珍海味,咱们小镇物资匮乏难登大雅之堂吧。” 吃惯了山珍海味,不是更想尝尝地方特色吗,怎的就胃口寡淡呢? 这酒楼的饭她吃过一次,虽说味道一般,但尝起来没味儿到也不至于的,好歹是镇上最大的一座酒楼。 很快后厨便到了。 云东家介绍:“这里是贵客专用的小厨房,姑娘看看,可还缺什么,我立刻着人去拿。” 说是小厨房,其实空间还是蛮大的,里面一应器具,各色蔬菜配料一应不缺,边上靠墙桌子上摆着各色肉类,都用冰块镇着,以防变质。 唐甜点头,不缺什么了,只是我还需要高汤,后厨大厨房里应该有吧。 “有,有。”云东家吩咐小厮去端过来。 唐甜看了看,成色一般,还需要她加工一下。 便让小厮放在火上继续熬煮着。 云东家安排了两个小厮守在小厨房里,随时给唐甜打下手。 然后便有小二来报,说贵客到了,正准备下马车。 云东家一路飞奔到楼下,热情迎接贵客,唐甜也跟了下去。 便见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停在酒楼门口,小丫鬟素手盈盈掀开车帘,从里面钻出来一个锦衣男子。 男子头戴紫金冠,一身黑色祥云暗纹的锦袍看起来十分华贵。 他虽打眼看去身材纤瘦,但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气势看,绝对是身体非常康健的,而且有武功底子。 唐甜这才看见他的脸,皮肤白润,五官精致,尤其那一对眉眼,英气逼人。 但那双眼看人时,却总透着凉薄。 唐甜站在一侧小厮身后,并不瞩目,那男子却敏锐发现了她,朝她投过来那双带着冷意的凤眸,瞳孔在她面前短暂定住一瞬,意味深长。 华贵男子被簇拥着上了楼,云东家朝唐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去准备贵客的膳食。 回到后厨,唐甜一边熬高汤,一边吩咐小厮准备好了青菜豆腐,莴苣,菠菜,****瓜等新鲜蔬菜。 高汤用纱布过滤几遍后,再将鸡肉茸用葱姜蒜料酒腌拌,用纱布扎起来放进高汤中继续熬,这样几次后,透着浓浓香气的清亮高汤便做好了。 两个小厮一边处理蔬菜一边嘀咕。 “东家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厨子,怎么给贵客吃这种东西?” “就是,先前贵客吃着大鱼大肉都嫌没味,生气的扔了好几个盘子,她这样的菜端上去,贵客还不得把咱们酒楼给拆了。” 唐甜站在二人身后,语声幽幽:“二位要不别说,要说就大点声。” 别弄得她还得跑到他们身后偷听。 小厮两人对视一眼,都闭口不语。 “你们接着说啊。”唐甜她是真的想听,想多听听关于那贵客的事。 其中一个高个子道:“唐师傅,你这菜也太清淡了些,贵客肯定一口都不会吃的。” 另一个矮瘦的撇嘴:“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高个子继续道:“尤其那个高汤,那边厨子将汤熬的浓浓的,里面放了那么多好东西,这都被你给过滤掉了,你看看,都成清水了,还能好喝吗?” 唐甜耸耸肩:“闲操萝卜淡操心,那贵客吃不吃,反正也都怪罪不到你们头上。” 矮瘦子阴阳怪气儿:“可你丢的是我们云客来的脸,乡下丫头没见识的东西。” 唐甜淡淡吐出几个字:“丢脸?且看着吧。” 矮瘦子鼻孔朝天,一声冷哼,一堆蔬菜,看你能做出个什么花来。 第20章 哪里都顺眼 唐甜将高汤,青菜,豆腐另几种野山菌做成了一道翡翠白玉羹。 又做了凉拌莴笋,酱辣白菜,雪菜笋丝,乳黄瓜。 一汤四菜看似平凡,却用心颇精,用料颇丰。 笋子只取嫩尖的一点,白菜,她挑极为嫩爽的娃娃菜,且只取娃娃菜中间那一点精华部分。 乳黄瓜自不必说,用鲜香的凉拌汁腌入味,不仅颜色翠绿清新,淡淡的黄瓜清香传来,直叫人心旷神怡。 最关键的一点,这五道菜皆有一个共同的作用,那便是为贵客去腻解暑,增加食欲。 且云东家说贵客尝不出味道,她特意将凉拌菜做的鲜香爽口,集鲜,香,辣,酸,爽为一体,重新唤醒贵客因久食珍馐肥甘之物而麻木的味觉。 菜摆在托盘里,两个小厮探头探脑进来,他们闻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鲜香之味,还以为唐甜改变了菜单,换做了其他菜式。 待探头一看,竟还是那些普普通通的蔬菜。 但却又不同,摆在盘子里的每一道小菜不仅形状优美,且颜色搭配相得益彰,蔬菜翠绿莹润,汤汁清凉晶透,辣椒红而艳,油色橙红,令人口水横流。 小厮吞了吞口水,又重新打量起唐甜,心道,能被东家看上的人果然不一般,看来有两把刷子。 但他们仍旧不相信,单凭几道素材,就能让那贵客满意。 人家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素材即使做的再精美,跟肉也没法比吧! 云东家亲自将菜奉上,一一放在桌子上,然后又端进来一壶用冰镇着的茶水。 其实他也不知道那壶里装的是不是茶水,只掀开盖子看了一眼,发现色如美酒,香味比酒要甜香的多,却一丝酒味也无。 “公子,请您慢用。” 男子眺望窗外的凤眸回转,在菜上转了一圈,看起来倒是挺清爽的。 尤其那被冰块镇着的小壶,一看就很凉快解渴。 他端起壶倒了一杯,只见杯中颜色深红透亮,盈盈果香扑鼻而入。 他好奇,从未喝过这样的酒。 他抿了一小口,发觉这不是酒,味道像是将好几种水果放在一起嚼,丰富的果香和甘甜充斥在口腔里,冰冰凉凉的,让他情不自禁又倒了满满一杯。 他这才认真观察桌上的四菜一汤,他最近被样子好看却难以下咽的菜给忽悠怕了,这次先挑了一个最丑看似最寡淡无味的,那道翡翠白玉羹。 用勺子舀起一点送入口腔,本来不以为意的脸上表情丰富起来,他眯起了眼,品尝着口腔中的鲜香嫩滑,然后将汤盅放到身前,只眨眼功夫,便吃掉了一大半。 他满足吐出一口气,许久没有这样的满足感了,那种鲜香对味蕾的冲击,仿佛又使他活了过来。 接着尝了辣白菜,红油夹着酥香的芝麻,他吃的额头冒汗却不愿停下来,然后是雪菜笋丝,然后是乳黄瓜…… 等他回过神来,发觉碟子竟然空了。 他愣神片刻,确定这不是一场梦后,激动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来人!” 云东家慌忙推门而入,见到桌面上空空的盘子,还有贵人唇角那来不及擦掉的辣椒油,不禁有些傻眼。 “这饭菜谁做的,我要见她。” 云东家懵懵出了贵宾房,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 全部吃完了!竟全部吃了。 虽说唐姑娘特意用了小盘子盛菜,又摆的极少,可那毕竟是五道菜啊! 这位贵人曾两次到他的云客来,每次最多夹起两筷子完事。 若不是皇帝吩咐,让他好好招待这位贵人,并将他每日膳食以及身体情况及时通报,他都不敢再去邀请贵人到他酒楼了。 这贵人的脾气,发起火来,是要死人的。 那日他扔出的那个盘子,可不就差点将一个学子给砸死,听说也是那学子命大,遇到了一位神医,才得以生还。 现如今,贵人胃口大开,呈给皇帝的通报也终于能写的漂亮些了,叫他如何不激动,如何不兴奋。 他紧紧拉住唐甜胳膊,手指和身躯因激动而微微发抖:“唐姑娘,你可是我云某人的大恩人啊,贵人要见你,快随我来。” 唐甜来到贵宾房时,只见男子正在认真倒茶壶里的最后一滴果汁。 唐甜开口:“别倒了,厨房还有。” 男子一怔,难道吃饱了智商也直线下降的,怎么他就没想到再要一壶呢。 “给我再来一壶。” “一壶是没有那么多,半壶行吗?” 本来还有一壶的,她喝了几杯,狗子现在正一杯接一杯,如果现在去取,半壶应该有的吧? 男子点头,云东家飞奔着找果汁去了。 男子好看的凤眸上下打量唐甜,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了,上次他坐在屋顶上,看她十分霸气将三个歹徒的腿打断,还用石头砸了准备逃跑那人的头。 “你饭做的不错,以后跟着本太,本公子怎么样?” 唐甜想也不想:“不怎么样。” 周二郎的毒还没解呢,她怎么能跟在这人身边。 这男人看起来就不是个好相处的,那双眼睛时刻都闪着如小狐狸一般的贼光,只怕什么时候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还是周二郎人好又心地善良,对她也很包容,那个家也十分温馨,她喜欢那里,虽然是一个闭塞的小山村。 吾心安处是吾乡,哪里让她舒服,她便待在哪里。 男子看着胖丫头坚定的眼神,不再强求。 他看这丫头哪里,便觉得哪里顺眼,哪怕她胖胖圆圆的,他竟也丝毫没有厌烦的感觉。 他很奇怪自己怎么会这样?难道真如母后说的,只要遇到那个对的人,无论她是什么样子,什么脾气性格,你都甘之如饴。 对于他看顺眼的人,他从来很能放的下来姿态。 既然这丫头暂时不愿意离开这里,那他便在这里先住下,再慢慢筹谋,他想做的事,没有办不到的。 告别贵客,领了云东家给的十两掌勺的赏银,另买断四菜一汤以及果汁的六两黄金,她去了集市。 她又瘦了,衣裳宽松了许多,必须得再做一件了,想着周二郎那两身洗的发白的长袍,凭着记忆中周二郎的身段,给他做了两套夏装,两套秋装。 走在集市上,发现多了许多巡查的官兵,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南边的天池城闹了瘟疫,有逃过来的部分难民已然有了发病的迹象。 现在官兵正在严密搜查,凡是从天池而来的灾民,一律抓走,关到了山上圈起来的一片空旷区。 其实就是把这些潜在得瘟疫的人都隔离到一个远离城镇的区域,防止他们将病气传染给别人。 但其实那里即没有大夫,也只有极少的生活物资,被抓过去的人最后都难逃病死的命运。 第21章 换药 到了该去医馆给周二郎换药的日子,唐甜已提前看过,他恢复的还不错,皮肤虽然还有点红肿,但已经不再往外渗毒液了,看来他脸上的毒已经成功解了。 下一步的治疗主要是防止皮肤产生瘢痕增生,虽然周二郎并不是疤痕体质,但毕竟他脸上中毒日久,毒疮侵蚀到了皮肤的真皮层,还是得小心对待。 表哥一大早便赶了过来,上次的治疗他没赶上,这次他十分上心。 拉着周二郎上看下看,问东问西,生怕他有哪里不妥当。 又给周二郎带来一只鸡,一只会下蛋的母鸡,还特意交代唐甜,千万别杀了,留着下蛋给周二郎补身子。 唐甜郁闷,她家像是很缺鸡蛋的样子吗? 三人照例坐了村口王伯的牛车来到了镇上。 天池的瘟疫闹得人心惶惶,街上的人比往日少了一大半,三人很快便到了医馆。 表哥一路走一路催促:“唐胖子你快点,人家福寿堂生意那么好,你再不快点,等轮到我们都要中午了。” 这女人真是! 做菜倒是一把好手,做人却太不懂事,总不把自家夫君的事放在第一位。 他还记得表弟考试那天,眼看就要进考场了,她竟非要表弟去给他买什么绿豆糕,现在想起来,他都还忍不住想生气。 唐甜思考着周二郎的后续治疗,根本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表哥健步如飞,一下冲进福寿堂里,他身手敏捷,追上刚跨进门槛准备去排队的两个人,夹在了他们前面。 紧接着,周二郎和唐甜才慢悠悠进入医馆,一抬眼,便看见表哥站在队伍中,冲他们眉飞色舞:“唐胖子,学着点,你速度太慢了。” 却见周二郎摇摇头,而唐甜竟似没看到他一样,径直朝后堂而去。 什么情况?看病不用排队的?可以加塞儿的? 他一脸懵逼进入后堂的时候,佟掌柜正在查看周二郎的伤口:“伤势恢复的不错,可以进行下一步治疗了。” 表哥一头雾水:“还有下一步治疗啊,这,怎么治?” 他以为今天就只是让大夫看一下伤口恢复的怎么样,最多再上点药啥的,没想到还有后续的治疗。 佟掌柜解释道:“接着会用特制的药膏防止病人产生疤痕,同时使用解毒生肌的药帮助伤痕进一步恢复,直至皮肤恢复如初。” 表哥瞪大了眼,不可置信:“恢复如初?恢复成没受伤时的样子?” 佟掌柜点头:“只要病人严格遵医嘱,好好配合治疗,是可以恢复的。” 表哥惊喜的摇晃着周二郎:“表弟,你的脸可以治好了,太好了,我终于能看看你长大后的样子了。” 表哥竟没见过周二郎的样子? 唐甜疑惑,周二郎解释:“小时候我父母到外乡做生意便从村子迁走了,后来遭逢意外,我回乡投亲才又遇到了表哥。” 后来的事,她大概有点印象,他孤零零一个人来到村子找周家人,说是他的姨母,可周家人却不知去向,周二郎便在那宅子里住了下来。 佟掌柜将周二郎叫进去治疗,唐甜和表哥等候在大堂外面。 唐甜捂住肚子:“哎呦,我肚子痛,我得出去一趟,表哥,你在外面守着。” 表哥蹙眉:“就你事儿多,去吧。” 这女人怎么回事,二郎需要她的时候,她偏要往外跑,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唐甜从后门进入治疗房,周二郎照例用了安神汤睡着了,佟掌柜也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她从空间实验室里拿出了祛疤膏和祛疤敷贴出来,这祛疤膏是研究院新研制的药物,对防止疤痕增生很有效果。 她将祛疤膏挤入提前准备好的广口瓷瓶里,又为周二郎将祛疤贴平整贴在他脸上。 做完一切,她打开门,佟掌柜正在外面等候,她将祛疤膏交给他,交代了后续的事项,便赶紧从后门离开。 绕了一圈,从前门进入医馆,表哥见她回来,狐疑望着她,上个茅房怎么去那么久,这女人到底干什么去了? 此时,佟掌柜和周二郎也一起走出内堂。 表哥望着周二郎去掉纱布的脸,眼睛亮了亮:“真神奇啊,福寿堂的神医可真厉害!” 原来脓疮的地方虽然还是红红一片,但疙瘩完全不见了,皮肤看起来十分平整。 又瞧见他皮肤表面贴了一层薄薄的透明东西,便问佟掌柜:“大夫,我表弟脸上那是什么?” 他哪儿知道是什么!他先前就冲着周二郎的脸研究半天了,怎么也推断不出,那层薄而透的东西究竟是用什么做成的。 他又开始背稿子了:“这是一种特制的药膏,抹在脸上片刻便会凝聚成透明的薄片,有助于伤口恢复。” 他拿出一瓶药膏递给周二郎,又交代了诸多注意事项。 表哥炯炯有神听着,竟是比周二郎还用心,就差拿个小本本记录下来了。 他瞪了唐甜一眼,这女人一副心不在焉不靠谱的模样,表弟的伤还得他多操心。 三人出了医馆,时尽中午,天气炎热,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 唐甜撑开一把油纸伞放到周二郎头顶:“太阳晒着会对伤口不利。” 周二郎在医馆里已经照过镜子了,本来他对这张脸是不报任何希望的,但看到铜镜中那终于没有脓包的脸,他还是异常欣喜。 如果他的脸真的治好了,这小丫头会不会就不舍得走了? 他抱着这样的私心,便也升起无比的期待,希望他的脸能快点恢复。 所以当唐甜说太阳会对伤口不利时,他主动接过了伞,将唐甜拉近一些,也拉到了伞下。 旁边的表哥嘴角抽了抽,没眼看呀,没眼看。 他不是人吗?他不怕晒吗?周二郎怎么不问问他要不要打伞! 此刻,屋顶上正飞檐走壁的男人眼角一撇,便瞧见一个圆圆的可爱小丫头,正是那日给他做菜吃,让他一见到便通身上下皆舒畅的胖丫头。 他正想下去打个招呼,仔细一看,怎么她身边还有个男人?两人竟还挨得那么近! 他站在屋顶上,没来由便觉得胸口发闷,通身都难受。 他不舒服了,而他不舒服的后果很严重。 快被晒成人干的表哥怨气很重,在路过一个茶摊前,他往里一坐,不走了。 气哼哼:“二郎,我渴死了,走不动了。” 周二郎见他脸都被晒红了,便也进入茶摊,坐在了表哥旁边。 唐甜抬脚要进去,脑海里却响起狗子不满的吵嚷:“别理他俩,快走,有霉气,有霉气。” 第22章 抓贼 唐甜脑海中一副画面闪过:他们三人在茶摊里喝酸梅汤,忽然茶摊塌了,周二郎为了保护她,被砸伤了手臂,脸也磕伤了,伤痕十分严重,留下了疤痕,她从空间拿出的祛疤膏也无能为力。 她拉起周二郎:“夫君,这地方太阳直射,对你的伤口不好,咱们还是找个背荫的茶摊吧。” 表哥恼了,这女人跟他作对是吧!没看到他快被晒成人干了吗? “我说你这胖女人故意找茬是吧!哼,我今天就要在这儿喝茶了!” 唐甜睁大了眼睛,委屈巴巴扯了下周二郎衣袖:“夫君,前面那家酸梅汤真的更好喝,我们到前面去喝好不好?” 周二郎点头,去拉表哥的胳膊:“知道表哥最爱喝酸梅汤,走,到前面我请你喝,那边刚好还有你最爱的花生酥。” 表哥神情这才缓和,虽然仍拉着一张脸,却乖乖跟着周二郎走出了茶摊。 在他们离开没多久,那茶摊发出噼里啪啦几声脆响,轰然一声就塌了。 好在,老板见街上行人稀少,便到旁边小店乘凉去了,并未有人受伤。 三人齐齐回头,表哥张着嘴愣在原地,他望望一堆狼藉的茶摊,又望望唐甜,将头扭向了一边。 哼,他才不承认,是那胖女人救了他一命呢。 周二郎望着唐甜若有所思,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吧,真的只是巧合吗? 屋顶上的男人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三人,朝远处飞跃而去。 算那家伙命大! 是他在茶摊上做的手脚,准备等他们坐下后就立刻将胖丫头引走,好给那男人一个教训,却没想到他们运气竟这么好。 三人喝过酸梅汤,去逛了集市,明天就是周二郎开学的日子,周二郎和表哥都需要去购买书袋和文房四宝。 这个小镇分东西两市,西市多住普通贫苦百姓,官府平日懒得费精力管制,治安不好鱼龙混杂,上次陈巧娘便是在西市差点被掳走。 而他们今天要去东市,东市的铺面大多装修豪华,陈设高档,里面卖的物品也更好一些。 三人进入一家叫宝墨斋的店铺,听闻这是镇上最大的一家文房四宝店,店内的货品种类繁多,制作精良,不乏一些名贵上品。 周二郎拿起一方砚台仔细查看,小厮热情迎了上去:“这位公子可真是好眼力,这乃是端砚中的极品,名为端石猫蝶砚,是当年石洲小世子最爱的一种砚台。” 石洲小世子?唐甜搜寻着大脑的记忆。 便听到表哥解释:“石洲小世子,乃是石洲禹王的嫡子,传闻他出生时天降祥瑞,被神算子批为天命之子,三岁成诗,五岁作赋,七岁时舌战群儒,十二岁高中状元,被皇帝亲招入内阁,可惜啊,其父禹王作乱,他也受到了牵连,听说死于一场大火之中,卒年十五岁。” 小厮连连点头:“这位公子说的详细,那必定也知道,小世子曾爱不释手的砚台,那自然是举世无双无可匹敌的,公子来一块儿?” 表哥轻咳几声:“我不喜欢猫儿,我再看看别的。” 说完转身拿起了一方较为普通,看起来比较便宜的砚台。 小厮转身望着周二郎,见他白玉般的手指正摩挲那砚台上的小猫,笑着开口:“公子定时爱猫之人,那这猫蝶砚正配公子啊。” 话音刚落,周二郎就放下了砚台,看也不再看一眼。 唐甜知道他喜欢,也知道他的顾虑,她拿起那方砚台交给小厮:“这砚台我要了,再给我挑一套与砚台相配的纸、墨、笔。” 周二郎吃惊望着她,她朝他眨眨眼,郑重说道:“这是我祝贺你考上书院,送给你的礼物,你一定要收下。” 周二郎望着眼前的小丫头,她瘦了一些,脸仍是圆圆的,扎着一个丸子头,额前几丝刘海调皮的垂下,圆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别提有多可爱了。 想要开口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了,他接过文房四宝,嘴角漾起幸福的笑:“多谢娘子。” 一旁也挑好了东西,正准备付账的表哥眼角抽个不停,他酸溜溜,无限惆怅的低吟几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本公子在后边瞅。” 出了店铺,唐甜和周二郎并肩而行,表哥无限哀怨,蔫不拉几垂着肩跟在后头。 他们要去镇子口,等着坐王伯的牛车,去镇子口,必得经过鱼龙混杂的西市。 忽然,一人飞窜而过,一下将表哥撞翻不说,还顺走了他手里刚买的文房四宝。 后头远远的,一人气喘吁吁一边追一边大喊:“抓贼啊,抓贼啊。” 周二郎扶起表哥,他一脸丧气哀嚎:“今日真是倒霉。” “放心,我去帮你追回来。” 唐甜声音脆生生传过来,表哥眼皮都没抬一下:“算了吧,就你,又岂能追上那飞贼?我还是再去买……” 他话未说完,唐甜已经不见了。 那小偷没头没脑的疯跑,只捡着偏僻的小巷子钻。 唐甜还是轻松追上,她伸出一只脚,朝他小腿飞扫而去,那小偷哎呦一声,扑倒在地上。 他支起身子准备站起来,忽然背上落下一只脚,又狠狠将他踩趴下去。 女子的声音淡而冷:“东西交出来。” 小偷指了指旁边掉落的两个包袱:“女侠饶命,东西在哪儿呢,我全交给你,饶命,饶命。” 她收回脚,小偷爬起来跑没影了。 她捡起地上两个包袱,一个沉甸甸的,正是表哥新买的文房四宝,另一个包袱却轻飘飘的。 唐甜回到原地之时,除了周二郎和表哥,又多出来一个长相白净的书生,他神色焦急,嘴里喃喃自语:“若把那宝贝弄丢了,回去爹会打死我的。” 见唐甜回来,他先是一喜,后事一愣。 这不是北洛村那唐胖子吗?她怎么看起来不傻了? 望着她手中那个属于他的布包,惊讶神情毫不掩饰:“唐甜,你现在好厉害,没想到真的是你。” 唐甜虽一头雾水,可也知道他就是另外一个布包的主人,将布包交给他后,打开另一个包袱查看表哥买的砚台有没有被摔坏。 确认完好无损后,递给了表哥。 表哥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他还说她一定追不上盗贼的,这才一会儿功夫,这胖丫头就将他的东西完好无损的拿了回来,这感觉…… 酸爽,脸被打的酸爽。 他默默在心里警告他那张嘴:以后你要再敢乱说话就把你给封上。 白净书生也打开了包袱,唐甜心想这样也好,当面把东西确认好,别最后丢了什么又怪到她头上。 第23章 开学风波 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个长长的竹筒,白净书生打开竹筒,将里面的纸卷拿出来,打开查看。 唐甜眼角余光撇过,见纸上密密麻麻的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她能看懂的也只有标题的几个繁体字:良宵引,二段,角。 她思忖着,宫商角徵羽,标题有断落,还有一个角字,难道是曲谱? 什么曲谱值得他这么小心的保存? 白净书生将曲谱小心收进竹筒里,爱若珍宝一般抱在了怀里。 唐甜不再看他,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唐姑娘,等等。”白净书生拉住她手臂。 唐甜停住脚步:“何事?” 白净书生指着自己,解释道:“是我呀,孙长治,你总叫我小孙哥哥的。” 那会儿这丫头总是追在他身后,叫他小孙哥哥,还说以后要嫁给他。 怎么今日见着,她不似从前那么痴傻,眼睛亮晶晶透着智慧的光芒,而且她瘦了不少,扎着圆圆的丸子头,白皙的脸庞也圆圆的,看起来真是可爱呀。 可她竟不认识自己了,以前被她追着总觉得烦,此刻却觉得空落落的。 唐甜搜寻着脑中的记忆,终于想起来,他就是那个原主喜欢的小孙相公啊。 “是你啊,你有何事。” “我见姑娘刚才对我手中的琴谱颇为感兴趣,我家店铺里还有很多其他琴谱,不如姑娘跟我一起去挑一副,权当送给姑娘的谢礼。” 周二郎眸光沉了沉,不动声色站到了唐甜旁边。 唐甜眨眼,琴谱什么鬼,她才不稀罕。 “不必了,谢谢。”说完,她抬步离开。 看着她毫不犹豫的离去,孙长治有些失落,她是……真的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了? 表哥语气不满:“人家给你琴谱,你干嘛不要,二郎最爱琴谱了。” 唐甜疑惑望着周二郎:“夫君,你真的喜欢?那我去给你要过来。” 说完,便准备去追孙长治。 周二郎一把握住她的手:“他家店铺的琴谱不好。” 唐甜点点头,周二郎说不好,那肯定不好。 表哥惊疑不定:“怎么会?他刚拿着的琴谱可是石洲小世子的佳作,他连小世子的琴谱都有,你怎知他家没有好琴谱?” 周二郎表情淡淡:“那琴谱是假的。” 表哥疑惑:“不会吧,我明明看到上面有小世子的印章,你哪里看出来是假的?” 周二郎语声幽幽:“看良宵引这个名字便知。” 表哥仍是一头雾水,不太明白,周二郎却不再说话,牵着唐甜的手大步朝前。 唐甜被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一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自他手心传过来凉凉的触感,带给她丝丝的惬意十分舒服。 …… 书院开学的日子,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冰雹。 表哥赶到村口时,油纸伞上都是大洞,他脑袋也被砸出几个包。 他刚出门时下的还是雨,走到一半豆大的冰雹便往下落,他没当回事,谁知冰雹越来越大,这会儿竟是有鸡蛋那么大了。 他捂着头,勉强用断了伞骨的油纸伞支撑,心道,这下得去家里找周二郎了,这么大的冰雹,他肯定不会出门。 一抬眼,却见一辆乌棚大马车停在眼前,有女子声音在车窗里冲他喊叫:“表哥,快上马车。” 表哥一喜,猴子一般灵巧钻进了车里。 马车里,周二郎在唐甜对面坐着。 他脱掉湿透的外衣,坐到周二郎身边:“真倒霉,头一天开学,衣服就湿了,夫子该怪我仪容不整了。” 周二郎递给他一个包袱,他疑惑打开一看,是一件没穿过的新衣服。 他和周二郎身形差不多,这衣服他穿上正合适。 他感激拍怕周二郎肩膀:“表弟,你太有先见之明了,事先顾好了马车不说,竟还替我准备了衣服。” 周二郎嘴角自豪的翘起,看向唐甜:“这些都是娘子准备的。” 表哥眼睛大睁,是这胖女人准备的马车?还有这新衣服也是她备下的? 他狐疑望着她,这胖子是怎么知道今天会下雨的?她什么时候这么聪明细致了? 外面的冰雹渐渐停了,可是雨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唐大德和唐二德此次也考上了书院,二人被唐家人簇拥着,出现在了村口。 本来说好要坐王伯的牛车去书院,可雨下大了,牛车没法子出门。 唐家人愁眉不展之时,有人眼尖,发现前面停着一辆马车,正缓缓起步准备离开。 大房的张氏身子敏捷,飞奔着赶上,拼着被马踩踏的风险,截停了马车。 她祈求车夫:“好心人,载我们一程吧,我儿子入学就要迟到了。” 马车夫指指后面:“这车是别人提前租下的,你想搭车,得问过人家同意才行。” 张氏冒着瓢泼大雨,撩起马车帘,看到里面正坐着唐甜和周二郎,就是一愣。 继而,她心底有一团火苗蹭蹭往上冒,她刚才又是追车,又是拦车,又是低声下气求人,他们在车里还能不知道? 那胖子竟然就那么舒舒服服坐着,一点要请她上车的意思都没有。 哼,都说唐胖子不傻了,看来,不傻是真的,心思歹毒也是真的。 看到自家两个哥哥来了村口,她有马车不下车相请便也罢了,竟看见了他们就要跑,分明是就想让她儿子入不了书院,好看她的笑话。 想着儿子上学要紧,她强自放柔了声音:“呦,唐丫头,你竟租了这么好的马车啊,你哥哥也要上学呢,让他搭一程吧。” 唐甜刚才就瞧见他们一大群人,就是不想跟他们一起才让马车赶紧走的,如今马车已被拦下,若是不让他们坐,只怕闹起事来会影响周二郎入学。 她点了点头。 张氏拉了唐大德,两人迅速上了马车。 李氏和唐二德也紧追其后,却发现马车里只能坐下一个人了,只能先让唐二德上了车。 李氏摆足了长辈的架势:“唐丫头,你下来。” 唐甜看了看李氏,没有动。 坐在马车里的张氏嘴一撇:“我说唐丫头啊,你二伯娘叫你下车去,你没听见啊。” 唐甜笑了笑,嗓音脆生生的:“听见了。” “听见你还杵着,你快下去,让你伯娘和二哥坐上,他们去书院要紧。” 唐甜冷冷的眸光望过去,张氏一惊,这死丫头瞪谁呢,吓死人了。 她准备再骂上一句,便听唐甜开口:“大伯娘,不如你下去,叫我二伯娘坐上来? 张氏一噎,嗫嚅:“我先来的,我凭什么下车。” 唐甜拔高了嗓音:“马车是我租的,我又凭什么下车!” 这时,唐大德推了推张氏:“娘,快让马车走,不然要迟了。” 张氏只得去劝车外的李氏:“你回去吧,我替你把二德送过去,你看,车实在坐不下了。” 李氏气的跳脚:“张氏你这个墙头草,你到底帮谁?” 第24章 云东家相邀 “唉,妹子,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大德若迟了,你们二德就不迟到?因为这点小事,再失了童生的身份,那吃亏的还不是你们二德。” 李氏一惊,还是儿子的前程重要,考上了青明书院便是童生的身份,只有童生才有机会参加接下来的院试。 如果因为没赶上而错失了入学的机会,再考可要等上三年呢。 哼,今天看在儿子的份上不跟你们计较,这笔账迟早要算回来的。 她气哼哼转身离开。 唐甜转而望向张氏,那眼眸中蓄着凛然的寒意,看得她一抖。 “大伯娘,送两位哥哥上学,算是我这妹妹的一点心意,可大伯娘您坐在这儿……倒也不是不行,这马车是我花了不少银子租的,我即已经心疼两位哥哥了,大伯娘也该心疼心疼我,替我分担一点才是,这银子……” 张氏麻溜下了车:“我想起来了,我院子里还有衣服没洗完,我不去镇里了,我回家干活去。” 望着张氏离开的背影,唐大德板起脸:“妹妹,这就是你不对了,马车又不是坐不下,你为何要将我娘赶下车?” 唐甜嘻嘻一笑:“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怎么,哥哥坐着我的车,竟还要教训我不成?” 唐大德怒瞪着她:“你……” 唐甜耸耸肩:“我什么,我就这样,大哥若看不惯,你下车啊。” 唐大德悻悻闭上了嘴巴。 马车到书院门口,雨已经停了,天空放晴,朵朵白云漂浮在蓝天上,令人神清气爽。 看着周二郎进入书院后,唐甜便准备去集市上再买些日用品,家里的调料不多了,也需要再买点小米和油。 正思忖着,有人拍了拍她肩膀,她扭头一看,竟是云客来的东家。 “云东家,你怎么在这里?” 云东家含笑,他之前在集市上守株待兔一直没等到她的影子,特意打听过,知道今天是青明书院开学的日子,这丫头一定会送周二郎上学。 他一大早便等着这里了,果然被他给等到了。 “我特意等姑娘的,还请姑娘随我再去给贵人掌勺一次。” 唐甜摇头:“咱们当初说好的,十天掌勺一次,这还不到十天呢。” 就知道这丫头会拒绝,他早想好了应对之策。 “当初咱们约好的是,每十天为云客来掌勺一次,但咱们这次不去云客来,所以不算违约。姑娘放心,此次佣金翻倍,你看如何?” 佣金翻倍?那就是掌勺一次可以赚二十两,她眨眨眼,爽快的答应了。 马车已在边上候着,唐甜随云东家一起上了马车。 唐甜询问:“我们此次去哪里?” 云东家:“贵人住的府上,就在镇子里,很近的。” 唐甜点头:“贵人近几日食欲如何?” 云东家皱眉:“自那日姑娘走后,贵人又不思饮食,今日,气色看着差了,脾气也越发暴躁。” 想他容易嘛,退居朝堂,躲在这小城镇中,竟然也能被皇帝抓着,安排一个惹不起的贵人在身边。 需得日日小心谨慎的伺候,天天挖空心思变着花样陪着这位小祖宗。 可祖宗的心思太难猜,除了上次这丫头给小祖宗做饭,看见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外,其他,陪着游玩,祖宗跑了,送美食,祖宗扔了,送美人,祖宗将美人也扔了。 他无计可施,寻思着,吃乃天下头等大事,不论是为了祖宗的身体,还是为着祖宗的心情,都得将这丫头再弄过去。 唐甜疑惑:“还像上次一样,尝不出味道?” 云东家点头。 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数,自那日这丫头走后,他送过去的饭菜,太子再没动过。 听说日日喝汤,也不是因为那汤多么美味,只因那汤是皇后娘娘最爱的味道。 皇上知道太子的行踪后,第一时间送过来一个宫廷御厨,掐指一算,那御厨这一两日也该到了。 皇上还说,皇后娘娘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 她虽拖着病体,但太过思念儿子,还是不远千里之遥,要亲自将太子接走。 有小道消息说,皇后娘娘是因为跟皇帝大吵了一架,才负气离宫的。 “吁……”随着马车夫拉长的口令声,马车停下。 云东家也停止了飘远了的思绪。 二人站在一座巨大的府门前,金色的大门顶端,高悬着一块儿金丝楠木牌匾,上书两个大字:“云府。” 唐甜望望云东家:“这是你的府邸?” 云东家笑笑:“贵人远道而来,自然住在鄙人府上。” 唐甜心道,云东家果然有钱啊,竟有这么气派的府邸。 “这府门可真够寒酸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讽刺的男音。 唐甜和云东家齐齐转头,便见一个与云东家长得有些相似的男人当先走着,后面跟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 云东家露出惊异之色:“三弟怎么会来?” “我来看看大哥你生意做的怎么样?刚已经去尝过了,云客来的饭菜当真一般,连咱们京城业绩最差酒楼的一半都比不上,我说大哥,你不是这块儿料,还是趁早将云客来关了吧,勉得辱没了我们云家的一世威名。” 云东家冷哼:“三弟还没当上家主,这便耍起家主威风了?就算你当上了家主,这家酒楼是我个人的私产,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那男人也不恼,大方一笑,举止间竟颇有几分家主之风,他扶住身侧的老头:“家风不严,您见笑,公子正在里面,咱们先见过公子去吧。” 老人点头。 云东家挡在门前:“我府邸庙小,容不下三弟你这尊大佛,还请别处去。” 见他竟敢拦门,那老人面色不善:“大胆,我是俸了上头命令,特意派过来照顾公子的家厨,你竟敢阻拦!” 云东家立刻明白了,原来这老头就是皇帝派过来,专门给太子做饭的御厨。 却没想到,三弟竟也跟着一起来了。 他让开道路,站到一侧,二人趾高气昂跨过门槛。 大殿前,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的人迎了上来:“二位有何贵干?” 老头拿出一方令牌交到管事手里,管事看过,很客气的将人迎进去。 云东家和唐甜跟在后面。 老头边走边询问着,那位贵公子近几日的膳食情况。 问完便请管事带他到厨房,说要立刻给公子做饭。 管事为难望着云东家:“云先生,你不是说要去请上次的大厨来给公子做饭吗?” 云东家向管事介绍唐甜:“这位唐姑娘便是那位大厨,她做的饭,公子定然不会拒绝。” 御厨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云大公子可是病急乱投医了?如此乡野粗鄙丫头也配给公子做饭?你可莫要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喽!” 第25章 厨艺比拼 云东家虽是云家嫡子,但云老夫人不受云老爷待见,瘫痪在床,形容憔悴,云家姨娘便趁机上位,连带着姨娘所出的第三子云定乾也颇为受宠。 云定乾很会哄云老爷开心,虽是庶子,在家中的地位却比云东家这个嫡子更像嫡子。 云东家一气之下,带着瘫痪的云老夫人,远离京城,在朝阳镇开了一家酒楼,过起了隐居的小日子。 在宫里当差的素来惯会看人下菜碟,御厨知道云东家不受家主待见,在京中待不下去,才躲避到这穷乡僻壤来,自然对他也是极为看不上的。 他说起话来刻薄异常,语气带着浓浓的鄙夷:“云大公子,你带着一介粗鄙村姑前来伺候公子,知道的只当你心急讨好公子,不知道的,还当你故意苛待公子呢。” 他斜斜白了唐甜一眼:“既是村里来的,还是回你那村里去吧,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唐甜轻笑:“这位老爷爷,你眼睛莫不是抽风了,怎么翻着白眼呢,若眼睛有疾,还是赶紧去医馆看看的好,万一眼瞎了,心也盲了,那可不就成一个废物了?” “竟敢骂本御厨,你个贱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御厨撸起袖子,扬起手朝唐甜而来。 这老头说他是御厨…… 里面那公子究竟是何人? 唐甜思忖着,云东家一步挡在她之前,握住了御厨高高扬起的手:“您这么大年纪了,又身份尊贵,何必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呢。” 他话虽说的客气,但眼神却透出凛冽的气势。 管家也拉住了御厨:“公子还等着呢,您老还是先伺候公子用膳要紧。” “哼,让那贱丫头立刻给我滚,今日看在公子面子上,我且饶了她。” 唐甜从云东家身后迈出:“我是云东家请来的,他还没让我走,你却着急赶我,难不成是怕我厨艺比你高,抢了你的风头?” 御厨怒瞪唐甜:“不入流的东西,也敢跟我比,今日就叫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厨艺。” 他喘着粗气吩咐管事:“去厨房准备,我要跟那贱丫头比试一番,她若输了,立刻跪下给我磕一百个响头。” “若你输了呢?” 少女悦耳的声音脆生生传过来,带着无限朝气与自信,竟让他一愣。 难不成这贱人真有几分本事? 可就算她是酒楼的大厨,他也不怕,区区一个厨子竟敢同他御厨叫板,简直不知死活。 “我要输了,也一样,豁出去我这张老脸,给你磕一百个头。” 云定乾:…… 云东家:赌的这么大吗? 云府是有两个厨房的,一个大厨房,另一个专门给云老夫人做饭的小厨房。 御厨倚老卖老抢先挑选了那间大厨房,那里菜色丰富,位置大,更有利于他施展拳脚。 唐甜无所谓,反正她做饭凭借的是手艺,又不是厨房的大小。 贵公子听管事禀报了做饭的事,一脸无所谓,待听到唐甜也来了的时候,他唰的从床上坐起来。 “太子,您需要什么,吩咐小人就是。” “叫我唐公子,可别在那小丫头面前露了陷儿,万一把她吓着。” 管事:“……” 唐姑娘方才在外面气势汹汹,连跟御厨比试都敢,她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会被吓到的人。 太子:“我透透气,你们别跟着,烦。” 管事看着太子去了小厨房的方向,有些疑惑,太子难道是饿了? 饿了也该去大厨房才是,那小厨房是平日里熬药的地方。 他架不住好奇心,跟了过去。 远远的,见太子倚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少女不断忙碌。 那神态,那姿势无比乖巧安静。 怎么可能,他们的太子殿下竟然有这样乖巧的一面? 他一定是看错了…… 厨房里。 唐甜问倚在门框的人:“你今天想吃什么?” 太子:“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哎呀,这可难办了,我也不知道给你做什么好,要不,你挑选一下想吃的菜,我再给你做个四菜一汤?” 太子:“不必,一道菜即可。” “一道菜太少了吧。” 太子:“一道菜你就不用累了。” 唐甜这才抬头仔细看着他,门口的男子生的极为俊美,是如莲如花那般的清爽而柔的俊美,一双丹凤眼里波光流转,生着高而秀气的鼻,小巧而弧度优美的唇。 若将他扮成女装,定然是一个大美人。 “你爱吃辣的?” 太子:“你竟知道。” “还爱吃酸的?” 太子:“哇,又答对了。” 唐甜眨眨眼,她不过按照自己的胃口随便一问,没想到竟都猜对了。 “那今日给你做一道香辣的菜如何?” 太子:“好。” 只要这丫头说的,他都觉得好。 这次相见,她又瘦了一点,虽然被宽大的衣服遮掩,但她的脸明显比上次见到时小了一圈。 但仍旧是圆圆的,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仍旧在发顶扎起一个圆圆的丸子头,额前几缕刘海顽皮的垂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便觉得通体舒畅,那种舒畅的感觉就像小时候,他依偎在母后怀里的感觉一样。 此刻,他内心无比宁静,没了先前的烦躁,望着她正忙碌的小身影,他只觉得亲切,熟悉。 不禁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我们以前可是见过?” 唐甜:“见过啊,上次云客楼给你做饭时。” 他摇头:“不对,是更早,或者小时候?” 唐甜搜寻着记忆,毫无印象:“公子见过的人多,定然是搞混了,咱们小时候没见过。” 聊天间,一锅集麻,辣,鲜,香,纯多种口味为一体的麻辣香锅便出炉了。 贵公子扬起鼻子吸了吸,好香,他咽了下口水,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进入了厨房,见一个古朴的砂锅内,放着金黄的藕片,橙红的大虾,晶亮的鹌鹑蛋,香气扑鼻的排骨,红艳艳的胡萝卜,还有各类菌菇和绿色蔬菜。 热气腾腾升起,色彩娇艳欲滴,香味鲜香四溢,他心情很好的扬起了嘴角,这丫头果然是他的天命之人,才两次相见,便将他的口味摸得透透的,这锅里的每一种菜都是他最爱吃的。 他拿了垫布,端了砂锅就走。 “哎,你小心烧。” 唐甜挠挠头,不是说他食欲不佳,食不知味吗?怎么每次都跟饿狼一般。 第26章又晕倒了 管事瞪大了眼珠子,老天爷呀,这小祖宗怎么自己端着一个砂锅。 “公子,还是属下来吧。”管事小心翼翼便要接过那砂锅。 “滚。”太子像小狗护食儿一般将砂锅护住。 管事只得讪讪收了手,伸着脖子去望那砂锅,可惜有锅盖盖着,他只闻得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却看不见里面到底放了什么菜,竟能让太子如此宝贝! 见圆圆脸的小丫头从厨房出来,他笑问:“唐姑娘做了什么好吃的,当真闻起来是又鲜又香啊。” 小丫头将筷子和一碗米饭送到他手里:“麻辣香锅。” 麻辣香锅?那是什么?管事一头雾水,正要再问,却见小丫头端了一个白瓷大茶壶出了厨房。 他看一眼手中的饭,快步小跑着去了太子所在的寝殿,没有饭,太子等急了可是会生气的。 等他走入寝殿,看到桌子旁的太子时,不禁瞪大了眼睛。 他们尊贵无比的堂堂太子殿下,此刻因为没有筷子,正在用他纤细而洁白的手,捏起一片雪藕往嘴巴里放,过程中,嘴角还沾上了一丝橙红的油汁。 “吧唧。”他手中的筷子掉了。 他抓紧手中的米饭碗,这个可不能再掉了! 一边吩咐侍女再去拿双筷子,一边将米饭恭敬送到太子跟前。 因弄掉了太子的筷子,他有些心虚,也不敢说话,弱弱的站到了太子身后,眼瞧着太子用手抓菜。 君辱臣死,虽然太子并不是因为他弄掉了筷子,无筷可用才用手抓饭的,但他作为臣下,心底还是升起无限愧疚。 都是他无能,不能早日将这位小丫头请过来给太子殿下做饭,害堂堂太子日日喝粥,竟被饿成这个样子。 此时,唐甜也慢悠悠走进了大殿,见到正用手抓饭的贵公子,她也一愣。 刚才他便在猜测他的身份,能请得动御厨的,就算不是皇子,也得是个公候世家子吧。 怎的这身份贵重的公子竟如三天没吃饭的饿狼一般? 她将茶壶放在桌子上,斟满一杯,放到贵公子身侧:“辣吗?喝口果汁缓一缓?” 贵公子拿过手帕擦干净沾上油的大拇指和食指,恢复了往日的矜贵自持。 他端起果汁,放在鼻端轻嗅:“果香浓郁,不错。” 很快,筷子送了过来。 御厨精心准备的八荤八素也浩浩荡荡送了过来。 两队小丫鬟一人手捧一个盘子,盘子里摆满了卖相精美的各式菜肴。 叫你这乡下穷丫头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厨。 他趾高气扬跨进门槛,却见太子腰板挺得笔直,皇家仪态做的足足的,正拿着筷子夹菜。 御厨望了一眼砂锅中的菜,看起来倒是很好吃的样子,但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只会做这种大杂烩,一点都上不得台面。 太子殿下怎么会喜欢这样的菜色呢,定然只尝一筷子便再也不会吃了。 一筷子过后,太子在吃,他的八荤八素热闹摆着却无人问津。 两筷子过后,太子仍在吃,他的八荤八素太子连看都没看一眼。 无数筷子过后,太子放下了筷子,砂锅中的菜已经见底,他的八荤八素在风中凌乱。 他擦了擦满头的汗珠:“公子,老奴为您介绍一下这十六道菜……” “撤了。” 御厨风中凌乱,太子爷连尝都没尝一口,竟让撤了。 可他不敢违抗,只得垂肩站在一旁,任丫鬟们将菜全部撤下去。 御厨心灰意冷…… 当有丫鬟去收太子面前的那个砂锅时,太子瞪了那丫鬟一眼,还将砂锅向怀里又护住几分。 丫鬟吓的手一缩,快步离开了大殿。 御厨的心在滴血…… 整个大殿静得可怕。 太子继续拿起了筷子,一炷香后,太子吃好喝好,优雅的擦了擦唇边,放下手帕后,望了御厨一眼。 “老赵啊,我听说你与唐姑娘比试,若输了就给她磕一百个响头?” 御厨膝盖一软,伏在了地上:“太,公子开恩,公子开恩。” 唐甜眨巴了两下眼睛,若有所思,他刚说太…… 太子眼眸眯了眯:“太什么?想说本公子太过分还是唐姑娘太过分?这赌注不是你自己要下的?难不成有人逼你?” 御厨摇头摆手:“不敢,不敢,老奴不敢,求公子饶恕。” 唐甜摇摇头,刚才差点以为这位是太子呢,幸好不是。 太子那么尊贵的身份,她可不敢给他做饭,万一哪里一个不好,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她来到这世界还没多久,小脑袋还不想搬家。 太子声音冷冽:“你跪我干嘛?你该跪的是唐姑娘。愿赌就要服输,去向她把那一百个头磕了吧。” 御厨一边发抖着,一边转身朝唐甜磕起了头。 唐甜皱皱眉,换了个方向站着,受了这老头磕的头,会折寿的吧? 她声音清冷:“不必了,你起来。” 御厨看了看太子的脸色,见他望着那丫头,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爬起来,侍立在了一旁。 太子轻飘飘扫了他一眼:“杵着干嘛?等我请你吃饭啊?” 御厨一抖,迅速转身退出了屋子。 管事望望太子,又悄悄唐甜,也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太子和唐甜。 “若没事,我便不打搅公子休息了?” 太子:“有事。” 唐甜疑惑:“公子请说。” 太子思考了半天:“你想进宫吗?” 只要这丫头待在他身边,他就通身舒畅,吃的香,睡的也香,若这丫头能进宫一直陪伴在他身侧,那她要什么他都可以满足她。 唐甜斩钉截铁:“绝不,小女一点都不想进宫。” 太子眼眸暗淡了一丝,接着劝道:“进宫有琼楼玉宇,有锦衣华服,还有人侍候,有一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唐甜摇头:“那些我都不喜欢。” 太子:“那你喜欢什么?” 唐甜想了想:“自由吧。” 太子喃喃念着:“自由……” 是啊,谁不喜欢自由呢,若他不是太子…… 唐甜朝贵公子告辞:“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下次还想吃什么,再让云东家找我。” 她也看出来了,这贵公子虽然身份尊贵,却是个小可怜,他嘴巴里尝不出味道,除了她做的饭带有现代特色,更香更美味,他还能吃出一点味道,吃其他人的饭便味同嚼蜡。 他似乎心情也不大好,总是不开心,所以不思饮食,整日里都不吃东西,这样下去,身体岂不是要熬坏。 反正也就给他做顿饭的功夫,倒也不难,又有银子可以赚,干嘛不帮帮他呢! 她跟管事打过招呼,跟云东家告辞后,便准备离开。 正要迈出大门时,有小厮飞奔而出,神色慌张。 她一把拦住:“出了什么事?” “你让开,我们公子又晕倒了,我赶着去请大夫。” 又晕倒了?难道这贵公子身体有什么疑难杂症? 她抬脚准备迈出门槛,忽然想起厨房里,他温柔望着她,对她说,做一个菜便够了,做多了怕她累着。 顿时,向外的脚便怎么都迈不动了。 第27章 治疗 唐甜转身回去,院内丫鬟小厮步伐匆匆,走到大殿门口,见到正焦急踱步的云东家。 唐甜问:“那公子怎么了?” 云东家紧皱着眉头:“昏迷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什么时候,多长时间?” 云东家想了想:“没多久,大概也就半柱香的时间,当时大夫看了,没发现什么异常。” “我能进去看看吗?” 云东家很是为难:“唐姑娘,这时候还是耐心等大夫来吧,已经叫人去请了福寿堂的大夫。” “我知道公子身娇体贵,我只看看,不会碰一下的。” 云东家想到太子对这小丫头确实不一般,每次只要她在,太子的脾气就变得很温顺,也许让这丫头进去,在旁边伺候着,唤一唤太子的名字,他能醒过来也不一定。 他点头,带着唐甜向大殿走去。 忽然,身前被一人拦住,正是那个京城云家的庶子,云定乾。 他挡在门口,脸上带着愤怒:“云少贤,你若想死,滚到没人的角落自己死去,现在你带着这贱丫头进入寝殿,若里面的贵人因她有个什么闪失,整个云家都要陪葬的。” 云少贤推开他:“唐姑娘只是进去看看,不会影响到公子的。” 云定坤鄙夷之色尽显:“进去看看?她也配?公子的寝房是一个乡野贱丫头能够进去的?” 他语气刻薄态度嚣张,完全忘了,先前唐甜给贵公子做饭,颇受公子喜欢,公子还拉着唐甜说话,一副不愿意让她离开的神情。 管事的从屋内出来:“你们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就不怕公子醒来治你们的罪?” 这时,小厮带着福寿堂的佟掌柜也小跑着赶了过来。 佟掌柜见到唐甜,眼眸就是一亮:“唐姑娘竟也在此,太好了,快随老夫进去。 管事一惊,福寿堂最富盛名的老大夫,怎么会对一个乡野丫头如此……客气? 甚至那客气中还带着几分尊敬之色…… 想当年这位佟大夫在京都那也是盛名远博的,后来年岁大了,又关节有疾,这才回乡安养天年,他特意叫了唐姑娘,总不会是因为她做饭好吃吧? 他热情相迎:“佟大夫快随我来。” 云定坤眼睛瞪大,竖起眉毛想说什么,见管事的一脸热络,只得悻悻闭上了嘴巴,他恨恨甩了下衣袖:“都什么东西!” 云少贤白他一眼:“是啊,都哪里来的腌臜东西,从京城来的就滚回京城去,这里没你的事儿。” 云定坤双手叉腰,打起了准备干仗的精神,却见云少贤已经转身而去,不搭理他了。 他一口气梗在喉头发泄不出,望着云少贤的背影,差点在他背上剜出两个窟窿来。 大殿内,管事将太子的情况简单介绍后,便一边望望佟掌柜,一边瞧瞧唐甜,想从二人的互动中,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佟掌柜却站起身,拉着管事:“走,咱们到外面去,您再给我讲讲公子的病情。” 管事满脸疑惑:“刚才不是讲过一遍了。” “老夫没听清,再讲一遍。”说着,便把管事拉出了殿外,还不忘将大殿门给关上,直挺挺守在了门口。 “佟老,公子的病要紧,咱们还是赶紧去给公子医治吧。”管事望着紧闭的大门,满脸焦急。 “有唐姑娘守着呢,放心好了。” 管事惊疑不定:“这……” 就因为是她守着,他才不放心啊,太子都昏迷了,她一个厨娘能起什么作用? 佟大夫这次好生奇怪,即不诊脉,也不开方子,还把一个小厨娘留在太子寝殿,怎么看都透着一丝诡异。 “难不成唐姑娘会治病?” 佟大夫缕着胡子,一副气定神闲,唐姑娘不仅会治病,还是个神医,可惜这些他都要保密,绝对不能告诉外人。 “医病也要讲究个阴阳调和,公子属阳,而唐姑娘恰好就是那个与公子匹配的阴,所以唐姑娘在里面于公子的病情大有好处。” 佟大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丝毫也不觉得脸红尴尬…… 管事一副受教的模样,佟老这话很有道理啊,怪不得公子见着那丫头不禁精神好了,能吃饭了,连脾气都温和不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大殿内,唐甜已经确定了床上人的病因。 他先前头部受过外伤,曾短暂昏迷过一次,因皮损不多,大夫只是简单涂了药了事。 她检查了伤口,应是被钝物所击,虽没有外伤,却伤到了颅脑,脑内有少量的出血,压迫到了神经,才引起了第一次的昏迷。 本来也不是大病,只需好好休息,加强营养,颅内淤血便会自行吸收恢复,但他连日来脾气烦躁,不吃东西,晚上又常失眠,脑内出血一直没有恢复,反而出血量又有了增加,进一步压迫了神经,这才导致了第二次的昏迷。 他味觉丧失,脾气烦躁应该也是颅内损伤波及到了神经的原因。 她从空间里拿出相应的药,先给他挂上了止血的经脉点滴,又为他推注了一支改善脑循环保护脑神经的药物。 他的昏迷应该很快便会醒来,不会超过一炷香时间。 到时候看到输液用的东西,可能会接受不了,若他反抗,对他病情极为不利。 她拿出一个绸缎眼罩,为他戴上,果然没过多久,床上的人便醒了过来,他抬手便要将眼罩取掉。 唐甜抓住他的手:“别动,你病了,需要好好休息,这眼罩可以让你好好睡一觉。” 被她肉乎乎软软的小手抓着,耳中传来她清脆如银铃般的嗓音,没来由的,他全身都安定舒服,这感觉像母亲的陪伴,像至亲挚友温柔体贴的关怀。 他乖乖躺着,不再探究左手背上的刺痛感是怎么回事?也不再刻意关注进入经脉中那凉凉的触感,他紧紧反握住她的手,生怕她会离开一样。 “唐姑娘,你多大了?” “十六岁,你呢?” “太巧了,我也十六岁,姑娘几月生?” 唐甜回忆着:“六月初六。” 当初唐金贵夫妇将她捡回来时,脖子上是带着一个护身符的,那护身符里有她的生辰八字。 唐金贵见这小女娃白皙可爱,逢人便甜甜的笑开,便取名唐甜。 床上人兴奋握紧了她的手:“我也六月初六,你我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当真是缘分。” 第28章 他就是不高兴了 给床上的贵公子输完液,唐甜便打开门让佟大夫进入大殿。 躺在床上的贵公子将眼罩扯掉,哼哼着将身子扭向了床里面。 他只想单独和她待着,讨厌其他人来打扰他们,小丫头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将身上的冰丝毯拉到头上,嗡声嗡气道:“本公子要休息了。” 准备给他诊脉的佟大夫抬起手又放下,与唐甜对视一眼,离开了床边。 唐甜简单说明了贵公子的病情,并把后续的药留给了佟大夫,便背上小背篓,准备离开,算算时辰,周二郎也该放学了。 贵公子听到唐甜离开的脚步,一下从床上跃起,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一闪身挡在了唐甜身前。 佟大夫已经将寝殿门打开,管事夸过门槛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他家太子身着里衣,光着脚,双臂张开挡住了小丫头的去路。 他家太子不仅醒了,还活蹦乱跳的,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佟大夫果真高明,他说的果真没错,看来他家太子就是阴阳失衡了,有这小丫头待在太子身边,太子阴阳平衡,果然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模样。 为了太子的身体,必须得把小丫头留下,为奴为婢也好,为宠为妾也好。 认定了这个事实的管事,疾步走到唐甜身侧:“唐姑娘,你可知我们公子是何人?我劝唐姑娘还是留下,不要忤逆了我们公子。” 太子缓缓侧头,凌厉瞪着他:“滚。” 管事的眸光一缩,转身退到了一边,虽挨骂了,他心底却是无限喜悦的,他家太子刚才瞪他那架势,跟在京城时一模一样。 自从太子在皇宫里忤逆了皇上,被皇上用砚台砸中了脑袋以后,他便一直蔫蔫的,失去了从前身为太子该有的威仪与凛然。 刚才,太子又恢复了从前的风采,他求神求佛这么多天都毫无起色的大难题,竟然轻易被那胖丫头给治好。 刚才确实是他太鲁莽了,这样金贵的丫头,自然应当像祖宗一样供着,而不是出言威胁。 他心里祈祷着,这丫头可一定要留下来啊。 却见太子与那丫头对峙片刻,皱眉扶住了头:“头好疼。” 他准备去扶住太子时,太子已经窝在了胖丫头怀里,紧紧揽着丫头的腰不松手。 唐甜被贵公子抱的有些喘不过气起,她将他扶到床上,拉过他手腕为他诊脉。 不应该啊,点滴输下去,血便止住了,不可能会再次晕倒的。 贵公子紧闭着双眼,头软软靠在他肩膀上,唐甜仔细望过去,他长而卷曲的睫毛微微颤了几下。 唐甜挑眉,这家伙,竟然给她装晕。 她将手放在贵公子脸侧,挡住其他人的视线,故作惊讶开口:“呀,怎么起了这么多黑斑,再这么下去可要毁容了,佟大夫,你快看……” 她话未说完,贵公子从她怀里一跃而起:“镜子镜子镜子……” 唐甜望了眼,跳着脚捂着脸四处找镜子的少年,嘴角勾了勾,抬步离开了云府。 青明书院外,周二郎和表哥正等在外面。 表哥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二郎啊,咱们都等了一炷香了,那女人还没来,我看他早就自己走了,咱们别等了呗。” 周二郎摇头:“她不会食言的,她说要来便一定会来。” 表哥撇撇嘴:“你又不是她,你怎的那么笃定?” 周二郎遥望着远方:“我就是知道。” 表哥翻了个白眼,这个唐胖子,究竟给表弟吃了什么迷魂药?等她这么久,害的他腿都站酸了。 街上并没有往日热闹,因为瘟疫的事,人心惶惶,从天池山逃窜过来的流民躲进了小镇上,府衙派了官兵正挨家挨户的搜查。 唐甜望着墙上贴的悬赏画像,画像上,一个老太婆形容枯槁,头发乱蓬蓬,而且歪嘴斜眼。 这样一个病弱的老妇人,就算得了瘟疫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吧,官府为何闹了这么久都没有抓到人,竟还在四处贴了告示,一副缉拿朝廷钦犯的模样。 唐甜思忖着,一抬眼便看见迎面走来的周二郎。 他表情淡淡的:“怎么今天来的这样晚,可是出了什么事?” 表哥没好气:“你总是这么慢吞吞的,害的我和表弟等你那么久……” 唐甜从背篓里拿出一包花生酥,笑盈盈递给周达:“表哥,给你带了花生酥,权当赔罪。” 周达接过花生酥,有些不好意思,语气也软下来:“以后记得要准时,让别人等你,很失礼……” “是是是,表哥说的是。” 唐甜又从背篓里拿出一包坚果,递给了周二郎:“夫君你的。” 周达瞟了一眼周二郎手中的纸包,发现自己的花生酥明显比他的多许多,他嘴角翘起,哼起了欢快的小曲,边走边吃。 望着周达的背影,唐甜与周二郎对视一眼,不禁莞尔。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脾气急,说话直,但心地并不坏。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和周二郎常常待在一处的人,就算有点小毛病,也会越变越好的吧。 三人照例坐了王伯的牛车回村子,周达住在邻村,提前下了车。 牛车上,周二郎瞅了瞅放在唐甜腿边的小背篓,可惜唐甜与王伯说话没看到。 片刻后,他又瞅了瞅那个小背篓,唐甜没在意。 过会儿,他还是盯着小背篓…… 唐甜拿起背篓下牛车,到村子了。 周二郎慢吞吞走在唐甜身后,神情有些落寞。 唐甜疑惑:“你哪里不舒服吗?” 周二郎表情冷淡:“没有。” “那你是不高兴了?” 周二郎:…… 不够明显吗?他就是不高兴了。 他才是她夫君,虽然是名义上的。 不应该给他带更多礼物吗?为何只有那么小小一包坚果。 连表哥都有那么一大包最爱的花生酥! 他以为她只是碍于表哥在场,不好意思拿出来,谁知,竟是根本就没有。 这女人没有良心…… 唐甜忽然想起来,他刚才一直瞅着她的小背篓来着,难道是…… 她看了眼周二郎的书袋,指了指身后的背篓:“放进来吧。” 周二郎望望肩头的书袋,望望唐甜的背篓,一拂袖,大步离开。 “怎么了嘛?到底在气什么?” 回到家,唐甜做好了饭叫周二郎吃饭,他只吃了几口饭便回房间了,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他本就话少,脸上表情又淡淡的,唐甜也没在意,只以为可能头一天上学,太累了的缘故。 第29章 霉味熏死本王了 临睡前,她收拾小背篓,才想起来,今天给周二郎买的琴谱忘了给他,上次表哥说他很爱琴谱的。 等下次,她要给他买架琴,他弹琴一定很好听,弹琴的样子也一定很好看。 她敲了敲周二郎房门,门吱呀开了,竟然没锁。 见他认真看书,怕打扰他,她将琴谱放在他书桌上,又轻手轻脚的离开。 “等等。” 唐甜转身:“嗯?” 周二郎打开琴谱,嘴角高高扬起,心情很好:“这是你送给我的?” “是啊,上次表哥说你最爱琴谱嘛,我今天特意去挑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很喜欢,原来你……” 唐甜疑惑:“原来什么?” 他笑了笑:“没事。” 正说话间,院子的大门被人重重拍了两下。 唐甜走出屋子,看着院中苍黑的天色,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她家? “谁啊?” 却没人回答,她站在门内并未开门,听见外面有粗重的呼吸声,那呼吸很艰难,仿佛喉咙被堵着,透不过气一样。 她连忙打开了门,今夜阴云连连,月色被遮挡,她只隐约看到是个人,却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 周二郎也从屋内出来:“怎么回事?” 唐甜将人拖进院子,锁好了大门。 这人全身滚烫,发着高烧,已经陷入了昏迷,她气息十分不均,呼吸艰难,若任由她躺在自家门口一晚上,只怕明天便没气了。 虽然这人来的蹊跷,又身份不明,但身为医者,看见病人她就手痒,没办法放任不管。 周二郎也想上前帮忙,她道:“你别过来,你快去拿两张旧床单,扔出院子即可,千万不要靠近我。” 周二郎疑惑望她半晌,见她态度坚定,还是照办了。 唐甜将人拖到葡萄架下,将床单挂在了葡萄架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帐篷。 凭这人高烧和呼吸憋闷的症状,极有可能是瘟疫,也就是现代社会的大号流感。 院内空气流通,夏天的夜风凉爽吹过来,更有利于病人退烧,病毒也不容易聚集。 在床单的掩映下,她放心进入了空间,戴上医用口罩后,用袋子装了手电,温度计,听诊器,各种治疗流感的药等出了空间。 一边将温度计放在病人的腋下,一边用听诊器放在她的胸口,果然在她肺部听到了明显的湿性啰音,应该是流感引起的肺炎。 她拿出电子体温计放在病人额头,温度显示39.8度,水银体温计时间也到了,她用手电筒一照,高烧40度。 唐甜赶紧给她注射一支退烧针,若任由温度再发展下去,会对她的身体产生一系列不可逆的危害。 接着又给她挂上了头孢输液,口服的药需要等她醒来才能喂。 此时,唐甜才来得及仔细观察躺着的人,她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眼睛很大,虽脸上脏污一片,也大致能看出精致的五官轮廓,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 她拿来毛巾,为她仔细擦拭面庞。 “她怎么样了?”背后传来周二郎的声音。 “不要靠近这里,你快去休息,明天还要去书院。” “她,得的是瘟疫吗?你……”他一边问还是一边走近了床单帐篷,语气带着不赞同:“你不要靠近她……” 唐甜撩开床单望着他黑沉沉的眼眸:“你放心,我捂住了口鼻,不会传染给我的,我也会尽量小心,你没有防护,快离开这里。” 黑夜的掩映下,看不清楚面容,周二郎只隐约看到少女的脸上包着一块白布。 他眉头皱着,眼眸中尽是担忧,瘟疫他也见过,也知道大夫治疗瘟疫时,的确要捂住口鼻,碰过病人后要立刻洗手。 只是,唐甜从小生活在乡野,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能治好她?”周二郎疑惑。 “不确定,我以前遇到过一个神医,帮那神医跑腿,去抓过治疗瘟疫的药,那方子我还记得,明天去抓了药试试吧。” “那你今夜……” “我得守着她,放心,我等会儿睡在屋檐下,不会靠近她的。” 听到这些,周二郎才放心离开。 两三炷香的功夫,中年妇人醒了过来,她望着陌生的环境,眼睛骨碌碌转着,看看葡萄架,看看破床单,又看看唐甜。 油灯燃着,昏黄的光线下,女子大大的眼珠如棋子一般黑,因生病难受,眼眶里蕴着一汪水气。 唐甜问:“你醒了?你是谁?从哪里来的?” 中年妇人只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不会说话吗?高烧把脑子烧坏了?还是被吓的? 唐甜安慰道:“醒过来便安全了,只要你好好吃药,一定会好的。” 说着,她将与她对症的好几种药丸放到她手心,又给她倒了一碗水递给她。 她虽不说话,却很听话吃了药,然后倒头便睡,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便传了过来。 唐甜给门口和院子好好消了毒,才去睡下。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 收拾出了一间平常不用的杂物房,在房门上挂上床单和凉席用以隔离,然后去瞧院中的妇人,她果然已经醒了,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唐甜。 唐甜将她搀扶进屋里,收拾过院子里的床单帐篷,便去做饭。 周二郎也已经起了,刚才的动静他都听到,知道昨夜的那个病人已被安置好。 他走进厨房,看着少女眼下因熬夜而出现的疲惫之色,他主动拿起了菜,到院子里洗干净后,在案板上切成段。 唐甜正在烙饼,一抬眼,需要的菜不仅洗好了,还切好整整齐齐码在了盘子里。 朝阳丝丝照射进厨房里,照在男子的侧颜上,当真人如美玉,俊逸无双。 他脸上毒疮的地方红肿已经退去,现在看起来跟周围其他地方的皮肤也差不多,只是更白一些。 但祛疤贴还得一只贴着,不然,那片区域便会凹凸不平。 虽然这祛疤贴是透明的,但毕竟是在脸上贴了个东西,也不知在书院里,有没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忽然,脑海中狗子的声音响起:“美好的清晨,香喷喷的烙饼,都让那个霉星给毁了,你快让他走,霉味都熏死本王了!” 又有霉味? 唐甜脑海里显示出一副画面:青明书院内,因周二郎面容上坚持贴着一个异物不肯取下来,除了表哥周达,其他学子都很排斥他,把他当成一个怪胎看。 唐二德在唐大德的怂恿下,偷走了书院李相公的端石猫碟砚,诬陷到了周二郎的头上,夫子搜身,偏偏就在他书桌内找到了端石猫碟砚,尽管有表哥周达证明那砚台确实是周二郎自己的,但却无人相信。 夫子也认为,出身贫苦的周二郎不可能有这么名贵的砚台,一定是他偷的,不仅将他强行绑了,以偷盗罪送到了县衙,还开除了周二郎的学籍。 第30章 凤凰不与麻雀斗 回过神来的唐甜望着周二郎:“我送你的端石猫碟砚你可还喜欢?” 周二郎点头。 “即然是我送你的礼物,把我的名字刻在上面如何?就当留个纪念呗。” 周二郎瞧着少女,眸中晶亮一闪,他暗赞这个主意好,一点头回屋里给砚台刻字去了。 出发前,唐甜还特意检查了那砚台,发现在砚台的背面,并排刻着两个名字:唐甜,顾彦。 她疑惑:“唐甜是我的名字,那另一个名字是谁呀?” 周二郎眨眨眼,长长的睫毛轻颤:“是我恩人的名字。” 唐甜点头,周二郎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 但真的有必要将恩人的名字刻在她名字的旁边吗? 周二郎离开后,唐甜去找了陈巧娘,给了她一锭银子,让她到东市的宝墨斋跑一趟。 陈巧娘正好要进城给她娘买药,便开开心心拿了银子走了。 昨天救回来了的那个中年妇人吃过饭,喝了药便又睡下了,今日她精神明显好了一些。 她的肺炎挺严重的,想要完全治好,也得十天左右,她从医学实验室小楼的中药房里,按照风寒的方子,抓了几幅中药出来,以掩人耳目。 …… 此时,青明书院内。 上完一节课正休息的学子们,三五成群围作一团,有的下棋,有的聊天。 忽然,一个学子高喊了一声:“我的端石猫碟砚怎么不见了,那可是我爹花了十两银子给我买的呀。” 这学子是镇上王员外的儿子,人称小王公子。 听到他的惊呼,几个与他要好的学子围了过去,七嘴八舌询问了起来: “王公子怎么了,砚台丢了?” “再好好找找,许是放在了书桌里?” 王公子眉头紧皱:“没有啊,到处我都找了,就是没找到,昨天上课还用来着,怎么就不见了。” “是不是昨天带回家中,今早忘了带来?” 王公子摇头:“早上我特意装在书袋里,我记得清清楚楚,之前就放在书桌里面,想着等会儿上夫子的课就要用了,谁知一看却怎么都找不见了。” “定然是咱们这课堂上出了贼了,觊觎王公子的砚台名贵,趁无人之时,偷走了砚台。” 王公子站起身,用雄浑的嗓门大喊:“我知道那贼就在这里,如果你现在将砚台还回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望着四周的学子,见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他声音更加严厉几分,语气充满了威胁:“我数到十,若那贼人还不将砚台还回,我可就要报官了,到时候可是要蹲大牢的。” “一,二,三……” “何事喧哗!”夫子走进了课堂。 王公子简单明了将事情禀报了夫子。 夫子望着众学子,高声说道:“本夫子给那贼人最后一次机会,若将砚台还回来,我可以不将他送官法办。” 忽然,有个学子高呼一声:“我看到周二郎的桌子里藏着一个端石猫蝶砚,他买不起这么名贵的砚台,定然是偷的。” 众人望着那学子,正是坐在唐大德旁边的唐二德。 他厉声指着周二郎:“就是他,他就是贼。” 众人又齐齐望向周二郎,脸上怀疑的有,不可置信的有,事不关己的有。 有人开口:“周二郎,快将砚台交出来吧。” 周二郎站起身,朝着夫子行了一礼:“夫子,我的确有一方端石猫碟砚,但那是我自己的砚台,并不是偷的。” 众学子议论纷纷: “不可能吧,昨天我还见他用的是普通砚台,怎么今天便有端石猫碟砚了?” “对呀,你瞧他那一身穷酸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能买得起端石猫碟砚的人。” “哎呀,他就是个怪胎,明明长得那么英俊的一张脸,偏要在脸上贴那么一张透明东西,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上次我好奇想将他脸上那透明东西拿下来看一下,他竟然还同我发火了,真是个穷酸。” 夫子将手压下,示意大家安静。 他望着周二郎,眸中也带着几分怀疑:“周二郎,你说那砚台是你自己的,可有什么证据?” 他忽然想到早晨,唐甜要他在砚台上刻名字的事情,便将书桌内的砚台取出,将背面的名字呈给了夫子。 “夫子请过目,这砚台是内人送给学生的开学礼物,所以学生便在背面刻上了内人的名字。” 夫子接过砚台一看,果然见背面刻着两个名字。 他将砚台递给王公子,王公子翻来覆去看了看,摇了摇头:“学生不能确定,不过学生的砚台背面是没有刻字的。” 唐二德冷笑一声:“说不定是他先偷了砚台,再找个无人地方,偷偷刻下的名字也说不定啊。” 一众学子连连点头,他们还是不能相信,周二郎那样的穷酸怎么可能买得起端石猫碟砚。 他竟还扯谎说是夫人买的,一介乡野农妇,知道砚台是什么东西嘛,可笑! 表哥周达忙向众人解释:“这砚台真的是周二郎自己的,的确是他夫人送给他的,我当时就在场呢。” 可他只有一张嘴,众人议论纷纷吵吵嚷嚷瞬间就把他的声音给淹没了。 夫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周二郎,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这时,小厮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进入了课堂,表哥抬眸,眼中闪出喜色,这人正是宝墨斋的掌柜。 他亲自将一个纸包交给周二郎,语气恭敬:“周公子,这是那日您和尊夫人购物应该附送的赠品,当时太忙忘记给您装进书袋了,今日,我亲自前来送给周公子,实在抱歉,这是我们宝墨斋的失误,还望您能谅解。” 掌柜一番话说完,众人便炸了锅。 望向周二郎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有的艳羡,可惜自己怎么没找一个有钱的夫人。 有的白眼,呸,吃软饭的小白脸,怪不得对他那张脸小心翼翼,原来是靠脸吃饭的。 有的鄙夷,傍上个有钱女人算什么本事,学问好,将来高中状元才是本事! 周达瞪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可惜他只有一双眼睛,有点瞪不过来呀…… 他担忧望向周二郎,见他仍旧一副眉目舒朗的模样,一点都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暗赞他表弟好定力,果然好样的。 夫子拉住掌柜,问明了具体详情。 有了宝墨斋掌柜的作证,周二郎的嫌疑自然洗清了。 夫子将砚台交还到周二郎手上:“刚才差点冤枉了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周二郎接过砚台,回到自己座位上,没有人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冷淡。 凤凰不与麻雀斗,大概就是这种神情吧,是一种深刻在骨子里的漠视。 第31章 院长 周二郎的嫌疑已被解除,众学子们议论纷纷,猜测着究竟是谁偷走了王公子的砚台。 此时,窗外站在一个中年男人,他目不转睛望着周二郎,眸光中尽是欣赏之意。 刚才周二郎被人诟病时,表面看似一副淡然神情,只有他看出了,在他淡然神情中的那一丝倨傲,这是久居上位者对蝼蚁的蔑视。 中年男人摩挲着下巴,神情不解,他想不通怎么会在一个乡下穷书生的身上,看到那份与他身份不符的凌然尊贵气度。 他忽然想到那张令他惊为天人的试卷,他回忆着试卷的名字,周二郎…… 对,就是他。 考试三科,他两科白卷,另一科也只寥寥数语敷衍答完,却字字珠玑,文笔惊艳,论点论据戳中要害,令人叹服,若石洲小世子还活着,也不过如此吧。 他步入学堂。 夫子忙朝他行礼:“院长,您怎么来了?” 学子们还没有见过院长,见夫子行礼,也立刻十分规矩的给来人行了个学子礼。 院长点头,走到周二郎身侧,意味深长望了众学子一圈,语气虽淡却尽是威严:“列位将来都是要入朝为官的,当懂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你们刚才冤枉非议周二郎实属不该啊。” 几个机灵的对视一眼,上前对着周二郎深深一揖:“周同窗,方才是我们无礼了,还请周同窗莫要放在心上,我等以后定然不会了。” 院长赞赏的望着几个道歉的学子:“孺子可教也。” 院长的态度摆在这里了,其他人自然都争先恐后给周二郎致歉。 周二郎都一一受了,脸上仍旧淡淡的,一丝自得之意也无。 院长真是越看越喜欢,他眸光灼灼:“对于今天的失窃案你怎么看?” 周二郎道:“窃贼作案需要时机,而到目前为止,唯一的时机便是,众同窗们到外面晨操的那一炷香时间。” 天晟书院并不要求学子们早起锻炼,这规矩还是院长亲自定下的,说学子们读书自然重要,体魄也同样重要。 院长点头,望向众学子。 有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晨操时,只有唐大德和唐二德不在,说是肚子疼要去茅房。” 众学子唰的一下,都转头看向了二人。 唐大德连连摆手:“我真的去了茅房,盗窃案与我无关啊。” 晨操时,他见唐二德要去茅房,便同他一起,挑拨了几句,说: “周二郎那个丑八怪竟然治好了脸上的伤,整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甚是讨厌,他那样的穷酸竟然拿着名贵的端石猫碟砚,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哪里偷来的。” 唐二德当时便恨恨啐了一口,将唐胖子和周二郎骂了个狗血喷头。 果然,王公子的端石猫碟砚便失窃了,他一派轻松,反正他又没偷东西,倒霉也倒霉不到他的头上。 他朝院长恭敬一礼:“学生行得正坐得端,为自证清白,还请搜身。” 唐二德贼眉鼠眼望了眼唐大德,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学生也一样,请求搜身以证清白。” 院长点头,两名学子便去搜查唐大德和唐二德的随身物品。 “找到了,找到了。” 一个学子在唐大德的书袋中翻出了一个砚台。 唐大德瞪大了眼珠,不可置信望着被翻出来的端石猫碟砚。 怎么可能?这砚台他碰都没碰一下啊。 他转头瞪着唐二德,唐二德将脸扭向了一边,不敢看他。 他愤然从座位上走到院长跟前,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学生晨操时只离开了片刻功夫,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偷东西,反倒是我这表弟,整个晨操期间都不曾出现,而我又与他邻桌,请院长替学生伸冤。” 唐大德为人圆滑,善于跟学子们搞好关系,不一会儿,便有好几个学子证明,他的确离开的时间很短,不具有偷窃时间。 院长轻幽幽的眸光瞟向了唐二德,他只觉双腿发软,手也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 “我,我,我没偷……” 嘴上说着没偷,可表情,神态早已将他出卖。 众人皆鄙夷的望着他,有些还阴阳怪气开口:“你可真够阴毒的,方才就诬陷周二郎,这会儿竟连亲表哥也不放过!” 唐大德恨声道:“偷没偷,到了县衙,青天大老爷一问便知,表弟,你可敢跟我同去县衙。” 县衙?那可是要打板子的。 唐二德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我不去,不要打板子,不要打我……” 事情到此,已经明了,院长将处置权交给了夫子便离开了。 因唐二德不仅偷窃,还诬陷同窗,罪行实在恶劣,夫子准备将他送官法办。 唐大德适时出来求情:“我表弟也是一翻糊涂,回家我一定好好教导他,定然让他痛改前非,还请夫子再给他一次机会。” 唐大德在课堂上的表现一向突出,夫子本就很是欣赏,这次更是以德报怨,不仅没有落井下石,竟还替唐二德求情。 夫子颇为感动,只觉得这真是一个有情有义,宽宏大度的好学生。 看在他的面子上,只是将唐二德从书院除名,赶出了书院。 被书院除名后,童生的资格便没有了,而且以后都不予录用,等于说,唐二德的科举之路被封死。 他垂头丧气回了唐家,二房的唐清贵和张氏怎么问话,他都只低着头不开口。 到了晚上,唐大德回到家中,大家才知道,唐二德混账也就算了,竟然连唐大德都诬陷。 唐大德的学问在村子里那是拔尖的,连从前的私塾先生都说他一定能考中秀才。 唐老爷当即拿出家法,将唐二德打了个皮开肉绽:“不成器的东西,连大德你也敢害,还好大德自证了清白,若你胆敢阻了大德的进学路,我扒了你的皮。” 唐二德杀猪般嚎叫着:“都怪周二郎,都怪他,他若不给院长出主意,院长又怎么能怀疑到我和哥身上。” 唐老爷气的胡子吹起老高:“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脸怪别人,不知悔改是不是,我打不死你。” 张氏在旁边哭成了个泪人,她就这一个儿子,如今不仅断了仕途,更是被打的惨不忍睹。 她不敢阻止唐老爷,只一个劲儿推搡唐清贵:“你再不管管,你儿子的小命儿就没了。” 唐大德冷眼看着,觉得这才出了口恶气。 想到夫子对他满是欣赏的眸光,他心底忍不住雀跃起来,转念又想到,院长看周二郎那明显宠溺的神情,便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丑八怪,即没有他受欢迎,又不如他学问好,凭什么能入得了院长的眼。 唐大德拉住了唐老爷:“别打了,弟也是一时糊涂,他刚才倒也没说错,的确是周二郎给院长提的建议。” 第32章 一模一样的胎记 唐老爷停下了家法,疑惑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唐大德道:“周二郎的砚台下面有刻字,夫子已经知道他不是窃贼了,本来这事儿到这儿也就罢了,就算弟弟偷了砚台诬陷给了我,若没人查,谁能发现?偏周二郎为了出风头,提出晨操时谁不在,谁便是盗贼,这不就查到我和弟头上,害的我也差点被退学。” 唐老爷静默不语,虽然那周二郎不够稳重,但到底是唐二德偷盗再先,怪不到别人的头上。 张氏却不这么认为,她叉了腰,破口大骂:“窑姐儿养的贱人,竟敢害我家二德,我收拾他去。” 唐老爷表情不悦:“你给我站住。” 唐大德也开口:“婶娘别激动,说起来也是弟有错在先,若不是我替夫子求情,弟就被送到官府了,这事闹大,万一那周二郎要告官呢?” 张氏一蹦三尺高:“他敢,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还有那唐贱人,上次不让我坐马车,想害我们二德入不了学,这次她男人果然就把我儿子给整退学了……” 她拿起一把铁锹:“我,我,看我怎么收拾他们两口子……” 唐老爷怒吼:“住口,你不要脸面,我们唐家人还要脸面呢。” 张氏吓得一缩,将铁锹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唐清贵去拉她,她只狠狠瞪着远处。 …… 唐甜这段时日哪里都没去,专心在家里照顾病人。 大概那中年妇人本就底子好,七天过去,她呼吸顺畅了,喉咙一点都不红,咳嗽也好了很多。 唐甜知道,她的流感已没有了传染性,但先前的肺炎比较严重,还需要再好好调养一阵子才能完全好。 中年妇人话很少,唐甜问她什么她都一概不回答,但饿了,渴了倒是很会指使人,一会儿嫌碗太大不够精致,一会儿又嫌茶盏做工太粗糙,好像她家里的东西,没有一样能入得了她的眼一样。 唐甜也不管她的嫌弃,东西放到桌子上,不吃饿着,不喝渴着,先前,中年妇人还将头扭到一边生闷气,饿了几次后,便不再挑剔这些了,只是望着唐甜的眸光充满了幽怨。 她最近几日精神很好,喜欢到院子里去散步,也喜欢喂喂小兔子。 鸡笼她倒是不愿意碰一下,一副嫌弃的模样,整日里喜欢坐在葡萄树下数上面越长越大的葡萄。 唐甜在厨房门口望着,心下疑惑,这哪里像是一个出身贫苦的农妇,她举手投足间透着不常见到的优雅与尊贵,根本就与这村子格格不入。 难不成是天池城里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 她总是不开口说话,这也没办法帮她寻找家里人呀,唐甜可不想养这么一个活祖宗在家里,期盼着她赶紧好起来,好将她送走。 她背起了小背篓准备到后山再采些野果子,出门将门锁好后,却发现门口停着一辆豪华大马车。 她正疑惑,马车里的人听见开门声,探出半个身子出来。 热情跟唐甜打招呼:“唐姑娘,早啊。” 唐甜也打了个招呼:“云东家一大早到我家来,有何事?” 云少贤从马车跳下,摇着他的山城水景折扇,看起来文质彬彬:“我来请姑娘到我府上掌勺啊,唐公子想你的美食了。” 唐甜疑惑:“唐公子?” 云少贤将折扇收回:“这也怪我,之前忘了跟姑娘介绍,那位请你掌勺的贵公子他姓唐,人称唐公子。” 原来是他,上次给他留了足够多的药,只要他按时服用,头中的淤血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 “唐公子的味觉可恢复了?” 云东家点头:“已然恢复了,可公子还是心心念念姑娘你的厨艺,还请姑娘随我去趟镇上为公子做饭。” 说完,云东家神游天外,太子小祖宗的确已经恢复了味觉,可他还是不肯好好吃饭啊,为着求他吃饭,他已经挨了小祖宗两顿骂了。 府中的盘子也被小祖宗砸了个精光,再这么下去,他的府邸便要被小祖宗给拆了。 唐甜想到上次给那贵公子治病还没要诊金,是应该去趟镇上,问福寿堂的掌柜结一下银子,便很爽快答应了。 她去叫了小石头过来照顾中年妇人,只说这是周二郎的远房亲戚,昨天过来投奔周二郎的。 说她先前染上了风寒,需要静养,让小石头在家里看顾一二。 她早上已经做了大饼和包子,本来是准备送给小石头和陈巧娘家,让他们尝尝的,这下刚好够两人一天的两顿饭。 不出意外,她晚上便回来,晚饭等周二郎从书院回来,大家再一起吃。 她坐上云少贤的马车,很快便到了云府。 踏入府门,正听到瓷器碎裂之声。 咣当一声,一个崭新的雪白瓷盘摔碎在唐甜脚下。 她反应敏捷的往旁边一跳,刚站稳,便见一身锦衣的华贵公子奔了出来,一下站到了她跟前。 他眸光晶亮,里面有丝丝歉意:“对不起,本,本公子不知道是你来了,还以为又是那御厨要逼我吃饭呢。” “你怎么又不吃饭?” 贵公子嘴角撇了撇,翻出一个大大的白眼:“我之前尝不出味道,也不觉得那御厨的菜怎样,现在恢复了味觉,真把本殿恶心到了,你说他一个御厨,怎么就能做出那么难吃的菜,也不知道父,呃,皇上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他本就容貌十分俊逸,五官精致,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翻起白眼,一脸嫌弃的模样竟然还有点可爱。 她向来对可爱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当下便撸起了袖子,准备到厨房给他做饭去。 在转身的刹那,贵公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然后将她的衣袖往上折起更多,望着手臂上的那个红色胎记。 云少贤见少女白皙的手臂露了出来,适时的离开,并叫走了周围侍候的一众下人。 他早就察觉到太子对这丫头不一般,看来是真的看上了她,他可是个很知趣的人,太子与那丫头举止亲密,怎么能让太子被人给扫了兴呢。 太子将唐甜的手臂放到眼前,仔细分辨着那个胎记,一朵火红色的如意祥云,宛如活了一般,生动印在少女雪白的肌肤上。 然后,他撩起了自己的衣袖,在他的手臂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唐甜眨眨眼,也对他那胎记仔细看了半天,将手臂凑到他的旁边,仔细对比,真的一模一样,连大小,颜色,形状都一般无二。 她顿觉奇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的巧合。 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且还有一模一样的胎记。 第33章 吵了起来 唐熠看到唐甜胳膊上的胎记,怔愣了一会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却又不很确定的样子。 他一直心不在焉,唐甜把几道调理脾胃的药膳端上桌,他都还在走神,唐甜将筷子递给他,他拿起筷子就吃,虽然口中一直夸赞饭菜美味,唐甜却还是看出来,他是怀着心事的。 “唐公子,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 唐熠摇头:“怎么会,这几道菜都是我最爱吃的,很好吃。” “那你有心事?” 唐熠筷子一顿,淡淡开口:“我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在我们一岁抓周那天,她被人偷走了,后来贼人被抓到,临死前才说出,原来他要偷的是我,发现偷错了孩子后,便把她扔到狼群出没的山林里,爹娘找去后,却只发现了带血的布包。” 唐甜唏嘘,大人之间的恩怨为何要牵连一个无辜弱小的婴孩。 唐熠望着眼前少女的眼睛:“你知道吗?好几次,我都觉得你就是长大的她。” 唐甜也来了精神,不是没可能啊,电视剧里不是常演这样的桥段嘛,说不定她原身还真的是哪位贵族的落魄千金呢。 却听唐熠接着开口:“可惜姐姐她手臂上并无胎记,而且她早已经死了,是替我死的。” 唐甜望着他悠远的眼神,安慰:“逝者已矣,你的孪生姐姐定然早已投胎有了好去处,你又何必一直介怀呢。” 唐熠朝她舒朗一笑,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眯起,薄唇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给他本就俊逸无双的面容蒙上一层暖色,顿时便有了风抚玉树,冰透琉璃的姿容升华。 这少年还真不是一般的俊逸,如果少摔点东西就更好了。 陪贵公子吃完了饭,唐甜又去福寿堂要了上次给唐公子治病的诊金,身兼掌柜一职的佟大夫把全部的诊金都给了她,说上次他也就跑了个腿,没出什么力。 唐甜还是从那一包金子中拿出一锭给了他,捧着足足九两金子,唐甜心情很好。 到青明书院接了周二郎后,二人又去采购了不少东西,准备离开时,唐甜买了一套金漆缠枝纹的茶具和碗碟,装在小背篓里一下便沉甸甸的。 之前倒也不觉得家中的碗碟破,自从那中年妇人处处流露出鄙夷嫌弃之后,她也开始觉得那黑灰色的粗瓷碗看起来十分不顺眼。 想她在现代可是个精致的女王,家里的茶杯用的都是景德镇出的尚好骨瓷,如今虽然条件不允许,可也不能太亏待了自己。 牛车晃晃悠悠,回到村子时,夕阳已经西坠,火红的晚些映着天变的一点,暮色开始露头。 快走到陈巧娘家时,便见远处,自家门口围了一大群人,都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人群的嘈杂声中隐有骂声传出。 陈巧娘正坐在门口纳鞋底,见唐甜立刻迎了上去:“哎呀唐甜,你可回来了,你家出事了。” “这怎么回事啊?”唐甜凝望着自家门口询问。 “唐家二房你那伯娘气势汹汹找上了门,见你不在,便和你姑妈吵了起来!” 姑妈? 唐甜与周二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不解与疑惑。 该不会……是那得病的中年妇人吧? 那妇人不善言谈,看起来一副有钱人家的矜贵模样,高冷的很,怎么吵得过她那泼妇姨妈? 她匆匆与陈巧娘告别,小跑着回了家,周二郎若有所思跟在后面。 唐甜拨开人群,看到了正插着腰的张氏和她身后唯唯诺诺的唐二德,他垂着脑袋,手臂十分无力拿着一把长长的锄头,看起来面色苍白,像是病过一场的模样。 而另一边,中年妇人站在凳子上正居高临下瞪着张氏,那气势威风凛凛的,与先前判若两人。 小石头站在中年妇人旁边,他身旁簇拥着五六个小孩儿,各个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唐甜不可置信眨眨眼,这局面有点出乎意料啊,占了上风的好像并不是唐家二房。 张氏插着腰,仰着头怒瞪中年妇人:“还钱来,若不还钱,我便让你家周二郎蹲大牢去。” 中年妇人云淡风轻将额前一缕碎发整理到耳后,语气轻淡却满是讽刺:“吼什么吼,你当自己是狗啊,若大喊大叫有用,驴都可以去当皇帝了。” “你你你你,你……骂谁呢?” 中年妇人轻飘飘扔给张氏一个白眼:“耳朵不好使,多补点猪耳朵去,可你这脑袋不好使,就只能投胎重造了……” 张氏气急败坏:“你你你,你个老婆子,嘴巴不干不净,你不要脸。” 中年妇人这下不淡定了,她望向众人:“她说我老!大伙评评理,我老吗?我肤白貌美我哪里老了,倒是那老虔婆,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 众人哄堂大笑,捧腹不止。不过别说,这妇人还真的没有夸大其词,她皮肤的确很白,保养的很好,脸上只有一些小细纹,五官也甚为精致,张氏跟她一比,虽然二人年纪相仿,却真的成一个老太婆了。 张氏在村里一向泼辣,虽然脑子经常不够用,可胆子大,人又霸道,胡搅蛮缠惯了,这还是头一次被人弄得这么没脸。 她挺起胸脯,向前迈出一步:“少在那卖弄你那风骚了,赶紧将一两金子还了!” 中年妇人并不生气,挑了挑眉:“呵呵,你倒是想卖弄,你也没有啊,您这幅尊荣,倒贴都没人要!呸,就这样还想来讹我家甜甜,你咋不上天呢。” “你你你,你咒人去死,怎么那么恶毒……” 中年妇人耸耸肩:“一般般,跟您学的呀,您扛着一把锄头气势汹汹来我家,一张嘴就要一两黄金,说是我家甜甜父母欠你的,你可真敢编,把你全家卖了值几个铜板,你头比别人大咋的,那么有本事,还十年前借给我们一两金子,来来来,让乡亲们评评理,你这扯谎扯得牛都要飞上天了呀……” 众人纷纷起哄: “对呀,唐家婶子,你让还钱也得把借据拿出来啊。” “哈哈哈,把你那一两黄金的借据拿出来,也给咱们大伙长长眼。” 张氏气的发抖,从怀里拿出一张发黄的旧纸,摊开来让众人看:“大伙都瞧一瞧,这是不是借据,是不是!” 中年妇人从凳子上下来,灵巧探头到借据前一看,一脸鄙夷:“去!你这也不是一两黄金呀,这是五百钱的借据嘛,哼,就凭这五百钱就想到我家里来耀武扬威,我们还没去找你们,你倒先讹上我们了。” 第34章 少废话快还钱 张氏将借据收起,啐了一口:“呸,少废话,快还钱!” 中年妇人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将不屑鄙夷的气势拿捏得死死的:“当初三房可是给我家甜甜留了房子和田地的,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吞了我家甜甜应得的财产不说,她出嫁连嫁妆都不肯出一个铜板,现在倒好意思舔着脸来要账,来来,咱们好好算算,那房子和田地价值多少?她的嫁妆你这个二伯娘又应该出多少?” 张氏一愣,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当初三房双双过世,不仅给唐甜留了房子和田产,还留下了几两银子做嫁妆。 后来唐大德和唐二德上学,便先将那银子给挪用了,当时说是等唐甜出嫁,每家再讲嫁妆出给她。 后来将唐甜匆匆送到周二郎家,大家都心照不宣谁也没提这茬,她手中的借据也早该撕了,是她多留了个心眼,想着反正唐甜是个傻子,再问她要上一笔她也发现不了。 不成想,什么时候,她家里竟多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姑妈?不是说周二郎家没亲戚了嘛! 这下如何是好? 她一时哑口无言,只掐着腰干瞪着中年妇人,可中年妇人根本就不瞧她一眼,只抚摸小石头的头夸赞:“咱家小石头最威风了。” 小石头愕然,要说威风,好像还是姑妈你比较威风吧…… 唐二德见自己娘败下阵来,扯了陈张氏的衣袖:“娘,咱们回家吧,这银子不要了。” 张氏气恼的甩开:“不要什么不要,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欠了五百文钱,那没有写上去的足足有一两黄金,干嘛不要,你还娶不娶媳妇了?” 最开始,她说唐家三房欠了她一两黄金,这钱得唐甜来还,还是有些乡亲们相信的,如今一场架抄下来,姑妈不仅言语犀利而且条理清晰,讲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还有谁想不明白呢。 张氏手里拿的欠条应是真的,可三房去时留下的田地和房产至少也值几两银子呢,足够还清了。 何况三房两口子生前勤劳能干,手头定然也是留下不少银子的,众人本以为这钱是当成嫁妆给了唐甜的,今天一听,原来唐甜一文钱都没见到,这唐家人忒不地道,怎么能这样欺负唐甜一个孤女。 一时众人纷纷对着张氏指指点点,眼中尽是不屑之色。 张氏被激怒了,插着腰跳脚:“你个老杂毛养出来的小杂种,害的我们唐二德被退学,你们一家子都是腌臜货,白眼狼。” 中年妇人眸色深了深:“呵,我家二郎人俊俏学问又好,又会疼人又孝顺,都被你骂是杂毛,那你儿子偷窃别人财物,被人家青明书院绑着双手赶了出来,你儿子岂不是连我家二郎身上的毛都不如!” 张氏心虚的望望四周,他儿子被退了学,别人问起,她只说是银子不够,明年攒够了银子再上,如今被这女人全部给抖了出来,以后二德的名声算是完了。 “你你你,你,我今天非揍死你这贱人。”说着,她撸起袖子,抢过唐二德手中的锄头,便向中年妇人而去。 中年妇人无比机灵,在她撸袖子的时候,便一溜烟跑进了堂屋,察的一声,将门给闩得严严实实。 众人议论纷纷中,一片笑声四起,想着周二郎这姑妈是个厉害角色,与那张氏肯定要干架的,心下都雀跃着又有好戏可看了,谁知,她脚底抹油,跑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小石头和众少年往门前一档。 张氏一个急刹车,这些孩子都是村子里的孩子,她还不敢跟他们下手,只得将锄头往地上重重一竖:“你们这群小猴崽子,都给老娘让开,我今天砸了这门,看那贱人往哪儿躲。” “砰。”轻微的一声。 一颗小石子飞出,打在张氏发髻上,顿时发髻散开,乱糟糟垂落在了她肩头,风轻轻一刮,活像一个疯子。 她捂住头发:“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刚才她就感觉发髻好像被什么扯了一下,便散开了,正自迷茫间,便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自人群中传来。 “呦,二伯娘披头散发来我家,是来借头油的吗?” 张氏转身,便见唐甜从人群中慢悠悠走了过来。 她圆圆的身体慢悠悠的,看起来很是懒散,圆圆的脸也格外呆萌可爱,一副柔弱纯真的模样,只是那看向她的眸光深而寒凉,透着一股凌冽迫人之气。 她眸光一缩,愣在了原地。 唐二德见唐甜来的正好,语气嚣张:“胖傻子,快让屋里的疯妇开门出来道歉,看她把我娘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呵,谁欺负的谁大伙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娘要拿锄头打我姑妈,她不躲起来,难道还任你们打?” 唐二德眉头皱起:“我娘是你长辈,你见了长辈就是这样的态度?” 唐甜嗤笑:“姑妈也是你长辈,你还不是要进去打她?我却不知,你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 唐二德嗫嚅:“我,我,我,我没有。” 他心下暗惊,唐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张氏捡起地上一截树枝,勉强将蓬乱的头发簪成一团,她挡在自家儿子身前,用手指着唐甜:“你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没娘养的东西,不看看谁才是你的家人!” 唐甜手指微动,又一颗小石子飞出,落在张氏脚下,她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向前滑去。 “哎呦!” 张氏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头发又被摔得散乱开,趴在地上,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唐甜站在堂屋门口,双手抱臂,看好戏看得很有耐心。 周二郎也从人群走了出来。 唐二德此时已将张氏从地上扶了起来,她脸朝下被摔了个狗吃屎,鼻子都磕出了鼻血。 她捂着鼻子质问周二郎:“二郎,瞧瞧你姑妈和媳妇干的好事,有你们这么欺辱长辈的吗?” 周二郎不咸不淡:“我姑妈怎么着你了,是伯娘你要打她,她那么柔弱的一个人,还不被你吓得躲进了屋里?” 众人惊掉了下巴。 柔弱? 他姑妈从哪个角度看都跟柔弱沾不上边吧? 周二郎又接着说:“至于我娘子,她一直尊敬有礼好好站着听您训话,碰都没碰姑妈你一下吧?是你非要给她磕个响头,还能怪的了她吗?” 众人瞪大了眼珠,这还是大家认识的周二郎吗? 还是那个冷清自持,寡言少语,温和病弱的周二郎? 他什么时候这么会怼人了…… 这护短护的,连旁边蹲在地上的大黄狗都没眼看了…… 第35章 便宜姑妈 周二郎走到唐甜身侧:“她摔倒没撞到你吧?” 众人齐齐扶额,就你媳妇那机灵劲儿怎么可能! 唐甜眨眨眼:“我躲得快。” 他扣了扣门扉:“姑妈,是我们。” 堂屋门被打开,二人走了进去,将门再次关闭。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他就这么走了? 那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二伯娘还在外面呢! 张氏瞪着关紧的门扉,怒从胆边生,操起地上的锄头便冲了过去。 锄头朝木门挥下去的瞬间,忽然听里面传出了周二郎一派闲适的声音:“书院后悔没将唐二德送官了,正四处找由头呢,让他们砸门闹去,闹大了正好……” 张氏心头咯噔一声,她猛然恢复了理智,冷汗乎乎往外冒着,锄头桄榔一声掉在了地上,也顾不得去捡,拉了唐二德转头便走。 现下他儿子只是不能进学,若真蹲了大牢,这辈子可就真完蛋了,到时候官府细细查下来,她从唐甜这里再也讹不到银子不说,还得把当初吞进肚子里的给吐出来。 看好戏的村民见张氏拉着唐二德灰溜溜离开,便也都各自回家了。 小石头给原地待命的孩童们一人赏了一个肉包子,夸赞鼓励一翻,便将他们都遣散了。 他将院子大门关好,转过身一看。 堂屋的木门已经打开,中年妇人搬了凳子,老神在在坐下,骂了一句:“一群狗东西,下次再敢来,让他们知道老娘的厉害。” 小石头眨眼,您今日还不够厉害呢,那嘴皮子比镇上的说书先生都顺溜。 唐甜站在周二郎身侧,瞅着中年妇人,一时有些发愁。 原本以为家里只是多了一张挑三拣四的嘴吃饭而已,不成想她这张嘴何止挑三拣四,还能挑事干架,还能招惹是非…… 张氏虽然泼辣不饶人,可只要中年妇人在屋子里闭门不出,她也拿她没办法。 这位倒好,激得张氏大闹了一场,差点将自家的门给砸了,她就不怕自己今天回来晚了,真的叫那张氏砸门进来? 也是,她可是不怕,那不外面还有小石头和一众小将呢嘛! 她本以为中年妇人大概病了一场病糊涂了,现在看来,她是一点不糊涂啊,这心里的小九九精明着呢。 唐甜也搬了个凳子坐在她对面:“您,您想起来自己是谁了吗?” 中年妇人摇头。 “那可能想起来是何方人士,家主哪里?” 中年妇人继续摇头。 唐甜不死心:“知道家中亲人的名字也行啊,比如你儿子或者女儿的名字?” 中年妇人依旧摇头。 她的表现彻底绝了唐甜要将她尽快送走的打算。 “那您说罢,今天这事你是不是故意的?” 中年妇人眼一瞪:“不懂礼的小辈,有你这么跟姑妈说话的,当心我家二郎休了你!” 唐甜一下站了起来:“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她准备舌战中年妇人,好好让她知道知道,她现在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起码得有点寄人篱下的样子。 却被周二郎拉了过去,周二郎柔柔肚子:“娘子,我饿了。” 唐甜瞪了中年妇人一眼,背起小背篓到厨房做饭去了。 做饭的空挡,她向小石头打听今天的情况。 “姑妈她一向少言寡语躲在屋子不出来,今天怎么回事?” 小石头回忆着:“唐家二房来时,我护着姑妈不让她出来,她说我不让她出去她会憋死,还说你伯娘是给人送陀螺,找抽!” 唐甜笑了,这中年妇人有点意思,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她是怎么将我的情况摸得那么清楚,连出嫁没有聘礼她都知道?” 小石头:“姑妈问家里为什么这么穷,我就说了姐夫银子被抢走的事,还有唐家人逼你成亲的事情,她又问怎么没见到姐的父母,我就说了唐家几房的情况。” 唐甜摸摸他的小脑瓜:“以后切不可这样了,不认识的人问话不要回答。” 小石头摸摸脑袋:“可她不是不认识的人啊,她说了是姑妈,我寻思着姐是没有姑妈的,那必定是周二郎的姑妈了。” 唐甜无奈摇头,这中年妇人套话一流,小石头还是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她仅凭姑妈两个字,便套出来她家的身世和周二郎的情况,怪不得吵架时,数落起张氏来没完没了,还一说一个准。 好吧,看在她今天也算是替自己出了口恶气的份上,暂且就认下这个姑妈了。 不认也不行啊,村里人都知道了这个姑妈,总不能真说她是外乡逃难来的病人吧。 今日回村时,还发现村口增设了岗哨,官府查瘟疫病人查的更严了,短时间内,想把她送走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何况,背着一个姑妈的名头,万一她不愿意走,自己总不能把她赶走啊。 唐甜柔柔眉心,忽然想到:“她竟跟你说了这么多话,那她先前为何少言寡语的?” 小石头偷瞄他姐一眼:“姑妈说你不孝顺,不好好伺候她,她生气了。” 唐甜无语。 不孝顺?不就是她嫌瓷杯和瓷碗太粗糙,不肯吃饭喝水,她没去哄她嘛! 真是个爱记仇的妇人。 唐甜将饭摆到了堂屋,中年妇人蔫蔫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不说话,完全没了刚才让周二郎休了唐甜的嚣张气焰。 也不知道周二郎是怎么跟她说的,才一会儿功夫便让她这么乖。 她望着周二郎淡然的神情,这少年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实则手段不一般啊。 想起来在院中,他护着自己的样子,唐甜嘴角翘起,给周二郎腕里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 中年妇人这才拿起了筷子,一抬眼皮瞧见做工精细的缠枝纹细白瓷餐具,眼睛眨了眨,然后看向唐甜的眸光便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她也从盘子里夹起一个鸡腿,放到唐甜碗里:“你最近都瘦了,多吃点,别想着减肥了,赶紧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经。” 哐当! 周二郎夹着的鸡腿掉进了碗里,唐甜脸上也浮起一丝红晕。 她将鸡腿放进中年妇人碗里:“不着急,我年纪还小。” 中年妇人瞧着二人之间的神色,想着自她来以后,便没见过二人同房,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慈和笑着:“是,不急,不急,过了十八再说。” 周二郎的脸上也飞起一抹可疑的红。 忽然重重的拍门声传来:“开门,官府搜查,快开门。” 唐甜和周二郎齐齐望了中年妇人一眼,最近官府搜查的,好像只有那个被全城通缉的瘟疫病人。 中年妇人眼珠骨碌一转,低着头快速扒起了饭。 唐甜回忆着当初在镇上看到的画像,除了年龄对得上,容貌跟眼前的中年妇人一点都不一样。 第36章 官兵搜查 唐甜打开门,一队官兵凶神恶煞冲了进来,他们各个脸上围着白布巾,手里拿着通缉画像和枷锁,冲进堂屋便将中年妇人架了起来。 周二郎眼眸冷了冷,声音平静:“不知我姑妈犯了何事?” 打头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官兵朝他上下打量,见他一副文弱模样,不以为意。 态度十分傲慢:“有人告发,这人是官府抓捕的瘟疫病人,被你们私藏在了这里,哼,敢私藏逃跑的病人,你们也得一起被送往辟邪庄,来啊,都抓起来。” 辟邪庄建在西南边的一座荒山上,是专门用来隔离瘟疫病人的庄子,送进去的病人无药可医,连吃都吃不饱,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唐甜挣脱官兵:“官爷,哪里误会了吧?我姑妈未曾得病,更没有去过那天池山,您好好看看画像,确定要抓的人就是我姑妈?” 今日,官兵们本来都已经回家,不料忽然有人到镇上告发,说是北洛村周二郎家里藏了一个瘟疫病人,害的他们吃了一半的饭也只能搁下。 众官兵都想着,赶紧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几人给抓了,回去交完了差,好接着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去。 那告发的人姓唐,是村里的大户,家里老爷子曾中过秀才,秀才那是见了县官大人都不用下跪的,自有几分尊荣和体面,是以,官兵们便笃定这家人不会谎报假案,便想也没想直接冲到了周二郎家里抓人。 如今他们才想起来,是该核对一下案犯的信息,万一弄错了他们也是要担责任的。 络腮胡官兵瞪着中年妇人:“把头抬起来。” 姑妈轻轻抬起了头,络腮胡官兵瞪大了眼珠,抬头看看中年妇人,又低头看看通缉的告示,不可置信的来回扫视着画像。 他一把捏紧手中的画像,眼前的妇人跟画像上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画像上的妇人精神萎靡,眼睛无神,而眼前的妇人皮肤白皙,精神矍铄,根本就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画像上的妇人嘴歪眼斜,而眼前的妇人五官精致,面容姣好,看起来比那画像上的妇人足足年轻了十岁不止。 他大手一挥:“给我搜,定要将那病犯给我搜出来。” 众官兵领命搜查,不出半柱香功夫就回到堂屋,都对着络腮胡官兵摇头。 他瞪着周二郎:“说,你将人藏到哪里去了。” 周二郎淡淡开口:“瘟疫这病只要碰到必死无疑,我一个青明书院马上要考取秀才的学子,犯得着为一个不认识的人搭上自己的前程吗?” 络腮胡官兵一愣,他竟是青明书院的? 如果真是书院的学生,的确犯不着因为这等事耽误自己前程。 遂态度缓和几分:“你真是青明书院的童生?” 周二郎点头:“若官爷不信,可以到孟院长那里去查实。” 孟院长? 他提起孟院长,神情之间颇有几分熟络,难道二人之间关系匪浅? 络腮胡官兵一惊,重新打量周二郎,见他气度不凡,面容俊秀,不禁便信了七分。 孟院长那可是从京城过来的大人物,曾担任国子监的院长,他弟弟是大学士,哥哥是左相,真真一门的朝堂重臣,又岂是他们这些人敢上前问话的? 唐甜适时开口:“官爷,那举告我家之人也太无法无天,诬陷我们事小,害的各位官爷白跑一趟才真的可恶。” 络腮胡官兵握紧了拳头,今日这事,难道真是唐家人的诬告? 他望望气质卓然的周二郎,想到有孟院长那样的大人物给他做靠山,他又怎么可能冒着被传染的危险收留瘟疫病人! 官兵抱拳致歉:“刚才是我们多有冒犯,还请周学子莫要怪罪。” 周二郎点头。 官兵们鱼贯而出,听到他们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狗杂种的,敢戏弄老子,找他们去。” “头儿,不好吧,那唐家老爷到底是个秀才。” “老子我又不找唐老爷,报假案的是唐家三房,收拾他们,老子还做得了主。” 官兵离开后,唐甜捡起了地上的画像,放到中年妇人面前:“您到底干什么了?竟让官兵满城通缉您!” 中年妇人耸耸肩:“我也很无奈的好不好,他们把我关了起来,我太饿了,就跟官兵说只要他放了我,我便将银子给他,那官兵太好骗,轻易就上了当,他将我送出了辟邪庄便问我要银子,我哪有银子给他,只好将他打晕了。” 果然今日威风凛凛的模样才是她的本色啊,被关了起来,还知道哄骗守卫,哄骗完了便将人打晕逃走,逃吧竟还能避过接连的几重岗哨,知道得躲进这闭塞的小山村里来! 身为一个病弱妇人,这份智计,这份胆量,唐甜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您真好样儿的!” 她将画像凑近中年妇人几分:“那您说说,这画像怎么跟您一点都不像?” 中年妇人嘿嘿笑着,做了个嘴歪眼斜的鬼脸,唐甜低头一看,果然跟那画像有了八九分相似。 唐甜朝她竖起一个大拇哥:“干得漂亮!” “那您到底哪里人啊?” 中年妇人仔细回忆着,一副啥也想不起来的模样,瞧那神情,不像作假。 唐甜这下终于确定了,她看来是真的失忆了,一路从天池山逃难过来,定然受了不少苦,也许头部受过什么伤也说不定,以后再慢慢给她寻找亲人吧。 …… 转眼间便到了月底,书院摸底考试的日子。 因为书院的前三甲可得助学金一两银子,周二郎很争气考了个第三。 孟院长拿着周二郎的试卷陷入了沉思,试卷上一半空白,一半是笔力颇有神韵的俊秀字体。 只作答一半便能取得全书院第三的成绩,若另一半也答上…… 想到此处,孟院长眼里闪烁着晶亮的光。 当当当,门外三声敲门声响起。 “进来。” 周二郎从门外进来,朝着院长行了一个学子礼。 “院长,你找我有事?” 孟院长将试卷放到他眼前:“怎么只答了一半?” 周二郎声音云淡风轻:“那一半想不起来了。” 院长又拿出另一份入学考试的试卷,上面同样大片的空白没有作答:“那这一份呢?也想不起来了?” 周二郎仍旧云淡风轻:“这个是吃坏了肚子,只来得及写这么多。” 院长听着他胡说八道一点也不生气,竟还觉得,他看中的学生果然有个性,他喜欢。 “我很欣赏你,拜我为师吧?” 周二郎摇头。 院长引诱:“拜我为师,在我的教导下,科考你定然能高中,到时入朝为官前途无量啊。” 周二郎眼眸冷了几分,继续摇头。 院长眨眨眼,他竟不想入朝为官,那他想要什么? 思虑片刻:“拜我为师,你定学有所成,到时候定然富贵无双,钱财取之不尽啊。” 周二郎露出几分鄙夷,接着摇头。 院长眉头皱着,钱他也不喜欢?那他喜欢女人? “拜我为师,你定名扬四海,有无数美人朝你投怀送抱,天下美人尽揽入怀中。” 他话音刚落,周二郎一甩衣袖,直接离去,连告辞的话都不曾说上一句。 院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即喜且忧。 第37章 抱起来软和 喜的是,周二郎果然是他看中的人,视金钱如粪土,视美人如无物,如此胸襟,将来必成大器。 可忧的是,怎么引诱他都不为所动,不肯拜自己为师怎么办啊? 难道是自己个人魅力不够? 他拿出一面小镜子仔细端详,自言自语道:“挺帅的一张脸啊,倒回去十年,他也是那翩翩俏郎君啊。” 他到底哪里不满意啊…… 当当当,敲门声再次响起。 哈哈,小样儿,后悔了吧…… 就知道这么好的条件,你一准儿得回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院长眼巴巴望着,进来的却是王夫子。 他呼出一口气,笔挺的身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什么事儿?” 王夫子拿着一份考卷放到院长眼前:“院长,这是此次考试的第一名,我班学生唐大德的试卷,此人才华斐然,是个人才啊。” 院长嫌弃看了一眼:“中规中矩一般般吧。” 王夫子愕然,考了第一名还叫一般般,那得什么样的才能入得了院长的法眼。 忽然看到旁边那张大片空白的试卷,想到,他刚才进来时碰到了周二郎,他那一张脸黑得像锅底一样,也不知道院长跟他说了什么,把他气成那样。 瞧院长现在的神情?一脸求贤若渴,求之不得的焦躁。 总不会是看上了周二郎,想收他为徒弟,又被人家拒绝了吧? 夫子眨眨眼,这不可能吧! 若成为院长的弟子,则可以得到推荐,直接到京城的国子监进学,国子监内名师遍地,又身处京都,与贵人结交的机会繁多,入了国子监,就算最终科考失利,凭着关系也能踏入官场。 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周二郎该不会那么不识趣…… 他又偷瞄了一眼院长,见他将周二郎的试卷翻到了上面,盖住了唐大德的试卷。 他便知道,院长根本就看不上唐大德。 这次他来就是要试探一下院长的心意,万一院长属意唐大德做徒弟,那他也有举荐之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谁知院长的口味有点奇葩啊。 正思忖着等会儿怎么回复唐大德,院长忽然抬头询问:“你们班那个周二郎,你可知道他最在意谁?” 夫子有点搞不懂,现如今收徒弟连这个都要打听的? 他虽一头雾水,还是照实说了:“周二郎无父无母,只有一个远方表哥,嗯,对了,听闻他今年刚成了亲,与他夫人关系亲厚,上次他还将夫人的名字刻在了砚台下面,有此可见……” 院长一拍脑袋,一脸懊恼悔恨,刚才他好端端的提什么金钱啊,美人的,直接说他媳妇儿不就得了。 “对了,他夫人是谁?” 夫子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名字:“同村一个叫唐甜的女子。” “谁?” “唐甜。” 院长眼睛晶亮晶亮的,唐甜啊! 这不是恩人嘛,那次他到后山采药,不小心中了蛇毒,正是唐甜救了他。 熟人好办事,哈哈,是熟人就好,熟人好! 夫子瞪着眼睛,有点不明白院长高兴个什么劲儿,怎么说起周二郎的老婆,院长就像见到了儿媳妇一样开心。 至于嘛…… 想不通啊,想不通。 夫子带着满满的疑问,离开了院长房间,刚出门便见唐大德站在外面,显然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他殷切迎了上来:“夫子,不知院长怎么点评学生的试卷?他可有什么指示……” 夫子叹了口气,摇摇头,将试卷交还给他,一个字也没有说便离开了。 唐大德怔愣在原地,怎么可能?他可是全院第一名啊。 院长早就表达了想要收徒的意愿,他连日来发奋努力等的就是这一天,可如今,不要他这个第一名他还想要谁? 他大步追上夫子,双手一拱,言辞恳切:“老师,可是学生哪里做的不好?学生一定更加努力,一定改正,还请老师指正!” 夫子语重心长:“你学问很好,但师徒毕竟要讲缘分,你也不要气馁,虽然做不成院长的徒弟,但有了问题一样可以去请教院长,他会悉心教导的。”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已经没有希望了,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以前院长对他也是青眼有加多次夸奖鼓励的,怎么忽然就看不上他了? 方才看到周二郎从院长室出来,难道是他跟院长编排了他什么坏话? 两人同住一个村子,往日里他的事情周二郎是一清二楚,不会他看到院长有收自己为徒的意思,他心生嫉妒,便将往日的什么事情告诉了院长,让院长对他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周二郎到底跟院长说了什么? 是书院报名欺负他的事?还是入学后联合其他学子针对他的事?亦或是上次的砚台丢失案? 他越想越觉得周二郎可恶,学问考试比不过他,便使这些阴招来对付他,真是个卑鄙小人! …… 院内的葡萄长大了,红扑扑翠绿翠绿晶莹剔透挂在枝头,姑妈站在葡萄架下急的直留口水。 “我说甜甜啊,你弄好了没有……” 唐甜先前跑遍了整个村子,都没有借来可以不靠墙直接站着的梯子。 她干脆从村民家中买了两个梯子,打算自己改装成一个。 现下,她已将两个梯子各自打好了洞,只需将粗细合适的硬竹竿塞进去,将两个梯子呈三角形连接起来即可。 她忙得一头大汗,狗子也从空间里跑了出来,当然它不是来看唐甜改装梯子的,它也是奔着葡萄去的。 “呀,甜甜,哪里来的一条小白狗,好生稀奇……” 姑妈抚摸着狗子雪白的绒毛,从屋子里拿来一块桂花糕放在手心里。 狗子舔了下舌头,欢快奔向了姑妈。 吃完一块儿桂花糕,狗子冲唐甜抱怨:“有这么好吃的点心,你竟然藏起来不拿给本王,哼,小气。” 唐甜一边将改装好的梯子立起来,试验梯子的平稳度和结实度,一边朝狗子开口:“吃那么多甜的,小心你牙齿坏掉!” 姑妈以为唐甜在说她,她嘴一撅委屈道:“你可冤枉我了,这桂花糕是拿给小狗的,哼,我才不吃呢,吃胖了可就太难看了。” 唐甜幽幽朝她递过去一个眼神:“葡萄也很甜,吃了也会长胖,当心变得像我一样难看。” 姑妈干笑着,跑到唐甜身边:“呵呵,甜甜一点都不难看,你已经瘦了很多了,你看你,要胸有胸,要身材有身材,这样抱起来才软和,周二郎才喜欢啊!” 门口传来周二郎清润的声音:“我喜欢什么?” 第38章 为贵妇人诊治 他疑惑走进院中,见唐甜正在摆弄一个,呃,有点特别的梯子。 他将书袋放在凳子上,很自然的过去帮忙。 唐甜因为刚才姑妈的话,脸有点热热的,不太敢看他。 周二郎望着她:“发烧了吗?怎么脸那么红?” 他伸出手掌放到唐甜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没有发烧啊?” 被他如玉的手掌触碰,他温润的触感传至额头,男子身上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唐甜脸更红了。 丢人,真丢人啊,想她在现代多少美男没看过,怎么到了周二郎这里,就放不开了呢! “我去摘葡萄。” 像中了咒一样,脑海不断回放着姑妈的那句:抱在怀里软和,周二郎会很喜欢! 她十分不好意思,避开了周二郎的目光,将梯子放好爬了上去。 噼啪一声。 伴着竹竿开裂的声音,梯子从中间连接处散开了。 唐甜心里装着心事,来不及反应,仰面便掉了下来。 周二郎一步靠近,张开了双臂,牢牢将她接住,将她软软的小身子抱在了怀里。 姑妈偷笑,小声嘀咕:“怎么样?手感还不错吧?” 唐甜听到了,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根。 手感的确……很好。 周二郎回忆先前听到的那句:抱起来软和,周二郎会很喜欢。 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现在想来…… 他的脸不禁也红了。 怀中的小丫头并不重,她已经比初次见面时瘦了很多,现在看她,脸上有点肉肉的婴儿肥,雪白的肌肤红艳艳的,大大的眼睛害羞低垂着,长而黑的睫毛像小扇一般,实在可爱。 肿么办?有点不想放开她了呢…… 唐甜从周二郎怀里下来,他体内还有毒未解,身子虚弱,可别将他压坏了。 她望着散成两半的梯子叹了口气,看来用竹竿做连接还是不够结实。 她又找到一根十分坚硬的松木,用松木将两个梯子连接起来,又找了麻绳捆好,这下总算是牢固了。 吃过晚饭,她叫来了小石头帮忙,足足摘下来三大竹筐的葡萄,分给了陈巧娘和小石头家各半竹筐,又分给周围乡亲们一竹筐,剩下的留出够两天吃的量,其他葡萄准备全部搬进医学实验室小楼的冰箱中。 姑妈回房睡美容觉了,周二郎还在房间专心读书,唐甜将自己房间门闩好,安心进入了空间。 暮色四合,空间内唯有实验室小楼灯火通明,她挑最红的葡萄给狗子洗了一盘,狗子两只小爪子抱着盘子吭哧吭哧去吃餐后水果了。 她走出实验室小楼的大门,望着格外明亮的月色,天上群星闪耀,显得夜空高而宁静。 很久没有好好看过星星了,自从来了古代后,她一直太忙了,忙得顾不得欣赏这个世界的美景。 她望着望着,忽然发现了一丝异样。 从前的空间浓雾密布,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显露出来的只有实验室小楼。 现在看去,实验室小楼周围的区域竟然清晰了起来,没有先前的白雾蒙蒙,隐约间能看到土地和树木。 但毕竟是夜晚,视物模糊无法看清全貌,她打算等天亮了再来。 她怀揣着强烈的好奇进入了梦乡,一觉睡到了公鸡啼鸣。 她刚想再赖床一会儿,谁知,她家的大门便被人拍的咚咚山响。 “唐姑娘,快开门啊。” 来人声音急躁,带着满满的慌乱。 她打开门,福寿堂的佟掌柜一下冲了进来,他神色慌张,语速很快:“唐姑娘,快随我走,救命啊。” “发生何事?” 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家里有没有其他人会听到他的谈话内容。 “贵人晕倒了,大夫看过,都说是心疾,无人能治啊,姑娘你妙手回春,快随我去看看吧。” 唐甜疑惑,唐公子没有心疾啊,上次为防万一,她给他做了一个全身的详细检查,除了轻微脑震荡和微量的脑出血,并无其他异常。 “你确定唐公子是心疾?” 佟掌柜一愣,怪他没说清楚,这次的贵人并不是唐公子,而是另一位贵人。 “不是唐公子有心疾,是唐公子的母亲得了心疾,姑娘快随我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这位贵人昨日才到镇上,是专程来找儿子的。 她好好的在云府里陪唐公子用晚饭,却不知怎的,忽然就晕倒了。 当时,唐公子就找来了全城的大夫联合会诊,大家说法不一,有说一个时辰便会醒来,有说一炷香便可以醒过来,结果,大夫开下的药一碗碗灌下,那位贵妇人却连一丝苏醒的迹象也无。 唐公子发了好大的脾气,气呼呼揪着一个大夫逼他想办法,那老大夫颤颤巍巍再次给贵妇人一诊脉,发现妇人气息微弱,脉搏紊乱,显然是突发心疾,救不过来了。 心疾之症,一旦患上,就只有等死的份儿,哪怕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众大夫纷纷借故告辞,脸上带着惊恐,生怕这妇人死了再赖到他们头上。 唐公子气的拔剑要杀人,还是云掌柜拦下了他,劝他妇人气若游丝,他若枉造杀孽,与妇人的病大大不利,他才丢了剑,如今仿若失了魂一般,坐在大殿外的台阶上垂头丧气。 佟掌柜从云少贤口中得知,这位贵妇人是一等一尊贵的人物,若出了什么差池,恐怕所有人都得为她陪葬,所以他今日才会如此慌乱。 唐甜问清楚了病人的症状,心里已大概有数,她同周二郎说明情况后,便随佟掌柜坐马车去往云府。 周二郎每日都起的很早,这是他小时候便养成的习惯,所以,佟掌柜跟唐甜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见了。 他回想上次救治姑妈的瘟疫时,她说是得了神医的方子才治好了她,那这一次呢? 佟掌柜刚才说她妙手回春呢!妙手回春用在唐甜的身上,难道她说的神医便是她自己? 云府内。 唐甜来到床边,见床上躺着一个极美的妇人,纵然她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也比姑妈还要美上三分。 唐甜望着妇人憔悴的模样,不知怎的,心口紧紧一抽,顿时心口焦躁不安起来。 她拉过妇人的手,为她细细把脉,又拿出听诊器听她的心音,心脏跳动虽然很无力,但十分规律,不像有大问题的样子。 诊脉发现其肝气郁结,久郁伤神,身体气血格外虚弱,她已然明白了妇人的症结。 是心疾亦不是心疾,眼前想让她苏醒,还得按照心疾的方法治疗。 当即便为她注射一挤抗心衰的药剂,大约两炷香时间,贵妇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39章 谁让你进来的 唐甜打开房门,云少贤正眼巴巴等在外面:“夫人怎么样了?” 唐甜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已经醒过来了。” 话音刚落,垂头坐在台阶上的唐公子一下跳了起来,飞速冲进了屋子里。 他趴在那名贵妇人的床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娘亲,你感觉好点了吗?” 床上的贵妇人嘴角扬起,抬起手温柔摩挲少年发顶:“娘亲让你担心了,娘亲没事。” 她抬眼望着唐甜,眼眸中是温柔慈和:“姑娘,是你将我救活的吗?” 唐甜微笑点头:“您别担心,您这病可以治好的。” 贵妇人朝她伸出手,示意她靠近。 唐甜被她眼中的温柔融化,这感觉好些见到了前世的妈妈一般,即温暖又舒心。 她握住贵妇人的手,轻声安慰:“您这病看起来凶险,实则没大问题,您安心养病,我会治好您的。” “姑娘,今年多大了?”贵妇人关心的点却在别处。 “十六。” 她慈爱望着唐甜,眼中微微湿润:“我那可怜的女儿,若还活着,应和你一般年纪啊。” 她女儿的事,唐公子跟她说过,确实死的可怜。 眼前的妇人是因为思念女儿才忧思成疾,进而影响到了心脏功能吗? 那件事都过去十几年了,恐怕不单单是因为这个,看似富贵的她,生活中大概也有很多伤心和难处吧,不然因何抑郁成疾。 她的病,平时全身无力少言寡语,一旦发病,胸口憋闷喘不上气,从症状和脉象上看,的确像是心疾。 唐甜的听诊器是实验室最新的科研成果,比一般的听诊器更加精准清晰,可以记录心房心室的舒缩以及心瓣膜的启闭规律,血液充盈度等情况,她可以根据经验推断出病人的射血功能。 贵妇人的心脏系统并没有器质性的病变,但她的症状十分严重,按照往日的经验,如此严重的身体症状,心脏没有事,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她得了心理疾病,也就是抑郁症。 只是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抑郁了。 心脏功能是由大脑调节的,而抑郁,焦虑,压力则可以改变大脑到心脏的通路,尽而影响到心血管系统。 目前的治疗只能针对病因治疗她的抑郁,不然这次救回来了,下次可能在抑郁的诱因下再次发作,时间久了,难免累极到心脏,使之产生病理性改变,到时候再想治疗就很麻烦了。 她沉思着,贵妇人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松开,一双眼眸紧紧盯着她的面容。 像,好像,眼前的小丫头多么像她年轻时候啊,那眉眼简直一模一样,小脸肉嘟嘟的,比她小时候胖了一点,少了些灵巧,却多了更讨人喜欢的呆萌可爱。 她眸光火热,里面裹挟着一丝希冀与殷切,如果这是她的女儿就好了…… 唐甜被看得很尴尬,可又不好意思强行挣脱贵妇人。 旁边的唐公子柔声劝慰:“娘亲,再让唐姑娘为你诊一次脉吧,您醒后还未再诊过脉。” 唐甜如蒙大赦,将贵妇人的手腕放平,白皙圆润的手指轻轻搭了上去。 此时,大殿外。 云少贤和管家正守在外面。 云少贤眉头紧紧皱着,拉住佟掌柜的衣袖追问:“唐姑娘治病没问题吧?夫人醒了便没大碍了吧?夫人多久能恢复健康?” 佟掌柜被问的一头雾水,她只知道,如果以唐姑娘这样出神入化的医术都治不好,那么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 忽然,一行人朝大殿而来。 为首的是个一身红衣着装明艳的少女,她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和一个身材略显肥硕的中年男人。 管家忙上前朝明艳少女行礼:“小姐,您回来了。” 明艳少女指了指身旁的中年男人:“这位是我请来的王神医,母亲如何了?” 管家恭敬回答:“上苍保佑,夫人已经醒过来了。” “那好,我带王神医去给母亲瞧瞧。” 管事面色犹豫:“现在恐怕不妥……” 明艳少女神情不悦:“怎么?母亲不是已经醒了嘛。” 王神医白了佟掌柜一眼,语气不阴不阳:“想必里面有位大夫正在医治……” 佟掌柜上前朝明艳少女拱手:“小姐,现下我们福寿堂的大夫正在里面看诊。” 明艳少女疑惑:“又一个福寿堂的?” 王神医嘴角带着讥笑:“他们是镇上的福寿堂,跟我们京都的福寿堂可不在一个水平。” 明艳少女会意,原来是镇上的福寿堂,她特意大老远去请来游历在外的京都福寿堂神医,竟被镇上的庸碌大夫挡在了门外,实在可恶。 她白了佟掌柜一眼:“叫你的人滚蛋,什么庸医都敢往我母亲身边送,要是出了问题,你几个脑袋够砍的。” 佟掌柜猜测唐公子一家人身份不一般,却不想这家的小姐竟如此飞扬跋扈。 看病也要分先来后到,总要等先来的看完,确定技不如人治不好了再赶走不迟,如今不由分说便要赶他们走,他实在心里不服气。 何况,他带来的唐姑娘才是神医好吗?这位自称神医的王大夫算个什么东西! 当年二人同在镇上福寿堂出诊,他兢兢业业研究医理,勤勤恳恳为病人不辞劳苦,可这位王大夫倒好,一套溜须拍马,弄虚作假的本事倒是层出不穷。 后来他凭着关系,被调到了京都的福寿堂,这人医术也是有的,但说神医却是太夸张了,他连唐姑娘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 佟掌柜朝管事一揖:“我们虽是镇上的福寿堂,但也是名声在外的,唐姑娘的医术你我有目共睹,万不可让人进去打扰唐姑娘诊治。” 那位王神医冷笑一声,嘴角撇向一边,十分不屑:“佟大夫啊,哦,听说你升了掌柜,你这样医术不济的手下败将,能请来什么好大夫,快让开,耽误了本神医救人,你头上那颗脑袋可不够砍。” 明艳少女望了眼挡在身前的佟掌柜,厉喝:“侍卫,给我将人拉开,敢阻挠本小姐,给我重打四十大板。” 管事见她气势汹汹,也只好退到一边让开了路,他暗暗阻止欲将佟掌柜拖走的侍卫。 侍卫也明白,现下真正做主的是太子,公主现在气势再足,到了太子那里照样得服服帖帖的。 大殿内,唐甜给贵妇人诊脉完毕,正准备收手,忽然啪的一声,一只手重重将她的手打到旁边。 来人力气很大,将她手背都拍红了。 “哪里来的脏丫头,我母亲的手也是你配碰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嫌弃的用帕子擦手,擦完后,还不忘命丫鬟将手帕扔掉。 唐甜嘴角冷淡勾起,脏?她哪里脏了…… 她的着装是有点朴素,但在村子里也算是有钱人的装束好吗?不带这样以貌取人的。 她抬头看那少女,她一身明艳的红色长裙,皮肤白皙姣好,眼睛略有点小,嘴巴薄了几分,显出些许冷硬。 本就略显凌厉的面容配上她此刻嫌弃鄙夷的表情,还真的让人不忍直视。 这么美丽的贵妇人怎么会生出如此容貌的女儿? 明艳少女扬手就是一巴掌:“腌臜贱人,你敢瞪我……” 她话未说完,扬起的手被唐公子大力握住:“放肆,谁让你进来的?” 第40章 指东打西 少女将手挣脱,声音委屈:“弟弟,你怎么替那脏丫头说话,我可是你姐。” 唐公子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语气冰冷:“我姐早死了。” “你……” 正休息的贵妇人睁开了眼睛:“够了,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吵架,成何体统。” 少女眼眶红红,语声哽咽拉住了贵妇人衣袖:“母亲,弟弟他欺负我,女儿赶了一晚的夜路,才从隔壁县里请来了神医,弟弟不问我辛不辛苦,上来就欺负我,呜呜……” 贵妇人叹了口气:“嫣儿,母亲知道你的苦心,你辛苦了,既然神医都来了,那便看诊吧。” 王神医打开了药箱,十分讲究的拿出一方锦帕放在贵妇人手腕上,然后才开始诊脉。 他神态自若,摆着神医的架子,却忽然眉头紧紧皱起,越把脉越心惊,越把脉越心凉。 床上的贵妇人脉象浮而无力,摇摇晃晃,阳气浮越,乃是病情危重的症候。 他看了眼床上人的面色,见她面色苍白,一副随时都会离去的模样,王神医背上不禁惊出一层冷汗。 她可千万别现在死,要死也等他走了再死,不然他的名声可全毁了。 他忽的起身,将明艳少女吓了一跳。 “怎么了?王神医。” 王神医脸色惨白,声音都有些抖:“夫人这是不治之症,恕在下无法医治。” 然后竟是连药箱都不要了,踉跄着逃出了云府。 明艳少女怔愣一瞬,明白过来她请的神医竟然逃了,没想到他竟如此废物,治都不治便逃走了,亏她刚才还当着众人的面信誓旦旦说请来了神医,如今她的脸都要丢尽了! 她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望向唐甜的眼眸也愈加阴沉。 然而很快她便释然了,他是神医,自然是诊断出了这病的危险,才会如此仓皇。 不像那个贱丫头,什么都诊不出来,自然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她挤出两行清泪,趴在贵妇人身上:“母亲,你不要离开嫣儿,母亲……” 唐公子蹙眉,一把将她拉起来,甩得她身子向后猛然一个踉跄。 “滚开,你压着娘亲了。” 看着唐公子薄怒的神色,她泪如雨下:“弟弟你如此铁石心肠,母亲都这样严重了,你竟一丝悲伤也无,你还是不是母亲的孩子?” 唐公子眸色冷了冷:“我是不是娘的孩子用不着你操心,倒是你,本就不是娘的骨血,哭的这么伤心给谁看?父亲现下可不在这里!” 她哭的更凶了,声音呜咽凄厉:“呜呜,他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母后,你要替儿臣做主啊……” 床上贵妇人揉了揉眉心:“你们都出去。” 唐甜听着明艳少女的哭诉,若有所思。 母后?儿臣? 这两个词是可以用在王侯勋贵之家吗?还是说这个时空的叫法有所不同? 她向门口迈去,准备将后续事项交代给佟掌柜,却听身后传来贵妇人虚弱的声音。 “唐姑娘,你留下。” 明艳少女不可置信望着贵妇人:“母亲,这个贱丫头怎么可以单独留在这里……” 贵妇人的声音疲惫:“出去。” 唐公子强行将明艳少女拉出了房间,并且关闭了房门。 他相信唐姑娘的能力,上次她能治好自己,那么这一次也定然可以治好娘亲。 唐甜坐在贵妇人床前:“夫人,有何事?” 贵妇人眉头微蹙:“我的病……” “夫人是因为忧思过甚才会病倒,以后只要好好将养,会康复的,您的心脏很好,并没有心疾,放心。” 小丫头明亮坚定的大眼睛望着她,莫名的,她无比心安。 她看着唐甜,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和眼缘:“唐姑娘,你这么优秀,你的父母一定很为你自豪吧?” 唐甜想起了前世的父母,不禁眼眶升腾起一丝雾气。 她叹了口气:“可惜他们再也看不到了……” 贵妇人拉过她的手:“都是我不好,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不要难过,你这么好的孩子,他们在天上看着,一定很欣慰很自豪的。” 唐甜点头:“夫人好好养病,有问题再随时命人找我。” 说完,她便要起身离开。 贵妇人抓着她的手却不肯放开,在唐甜的疑惑中,她迅速翻起她的衣袖,露出了手臂上那处红色胎记。 自家儿子果然没有骗她,这丫头手臂上真的有一个红色胎记。 这胎记是一朵祥云的模样,与她儿子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唐甜疑惑:“怎么了,夫人?” 贵妇人摇摇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唐甜走后,她翻卷起自己的衣袖,在右臂上方,赫然也有一个火红色的如意祥云胎记。 她陷入了沉思,当初她生下一对龙凤胎,两个孩子的手臂上都遗传了她独有的胎记,一片火红的祥云。 可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她手臂上那个胎记却越来越暗淡,不知哪一天竟完全消失了。 她当时并未当回事,小儿的胎记很多都会随着长大而退却。 直到此刻,她又见到了那个同样的胎记,竟长在了一个与她女儿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娃身上。 让她不得不怀疑,这就是她当年被人偷走的女儿。 可消失掉的胎记真的可以再次长回来吗? 带着疑问,她打起了精神,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为了探寻那胎记的真相,她也要快点好起来才行。 唐甜给佟大夫留下抗抑郁的药物,并嘱咐唐公子,每日按时让贵妇人参加户外活动,合适的锻炼可以帮助抑郁症恢复,等贵妇人的身体恢复一些,她再给她制定更详尽的锻炼计划。 坐着云府的马车回到村子时,已经是中午了。 陈巧娘,小石头和姑妈一起坐着,正在吃饭。 桌子上摆的倒算丰盛,一盘子野山菌杂蔬,一盘子凉拌山野菜,一盆蛋花汤,三人正吃着米饭。 听见开门声,姑妈蹭得跑出了院子:“听脚步声就知道是甜甜回来了。” 她露出亲切的表情,一边说着:“甜甜,我都想你了。” 一边去翻唐甜还背在背上没来得及取下来的小背篓。 “有没有松子开心果?花生瓜子也行啊。” 您老原来不是迎接我的呀…… 合着您这么积极,是为了迎接松子开心果的? 唐甜嘴角抽了抽,捂紧背上的小背篓:“姑妈,吃饭的时候不可以吃零食。” 姑妈嘴一瘪,闪着一双无辜的凤眼,趴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陈巧娘做饭好难吃,我早上都是忍着塞进嘴里的,中午这顿饭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唐甜眨眼睛:呃…… 人家都在吃饭,你自己躲进屋去吃独食不太好吧? 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人呀…… 姑妈一脸苦大仇深,接着趴在她耳边嘀咕:“甜甜呀,姑妈实在嘴里没味,只要你把零食给我,我保证让周二郎今晚搬到你屋里去睡!” 啥? 她什么时候说要跟他一起睡了? 姑妈,我看起来像是很想找周二郎睡的样子吗? 唐甜愣神的瞬间,一只手已经麻溜从小背篓里掏出了零食包。 “哎,你站住!” 她望着已经奔回自己房间的姑妈,有点懵…… 这都什么事儿啊?姑妈这一手指东打西的本事到底跟谁学的! 第41章 院长来访 陈巧娘和小石头吃完饭便各自回家,姑妈忽然从房间奔了出来,一把拉住了小石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小石头微微点头,一副舍我其谁的气势:“嗯,我来保护姐。” 唐甜望着正嘀咕的二人,一股不好的预感直上心头。 二人小声嘀咕完,小石头便拿起斧子去劈柴了,姑妈笑嘻嘻朝唐甜走来。 “甜甜,你今日累了吧?” 这便宜姑妈,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唐甜警惕看着她:“有事说事。” 姑妈一副乖巧的模样:“这不是小石头今晚想住在咱们家,我想着也不算什么大事,就同意了,只是若不告知石头娘一声,怕她担心,我得出门一趟……” 唐甜狐疑望了眼小石头,刚才他明明都走到门口了,是便宜姑妈将他又叫了回来,这会儿说什么是小石头想住下! 明明就是她的主意好吗! 她这会儿又找借口出门去?还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呢,不能让她出去,还是她自己跑一趟小石头家吧。 “姑妈歇着吧,我去跟婶子说一声。” 姑妈狡黠的眸光闪着一丝委屈:“人家想出去转转都不行啊?甜甜,你就让我出去吧!” 唐甜退后一步,一副装可怜没用的架势。 姑妈撇了撇嘴:“小气,不就是偷你了点零食嘛!” “您那叫偷了一点,那好大的一包好吗?您全给吃了当心牙疼!” 姑妈噘嘴气哼哼进了屋,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韦其志…… 乖乖呀,这是哪里蹦出来的中年妇人,连《礼记》都会背。 她揉揉眉心,怎么偏偏就被她给捡到了! 她很想上前问问,《礼记》里的长辈都如您一般对待小辈的?连哄带骗,不行就明抢,连三十六计都用上了? 唐甜叹了口气,带上一包今天刚买的干果,出门朝小石头家而去。 姑妈探头探脑从堂屋出来,确定唐甜走远,便朝小石头使了个眼色,小石头会意,抡起斧头奔向了周二郎房间。 这边,周二郎坐着牛车回到了村子。 发觉身后有人跟着,他一回头,那人躲了起来,他佯装不知,接着朝前走去,那人继续跟了上来。 他猛然回头,那人来不及躲闪,愣在了原地。 周二郎眯起了眼,竟是书院的院长! 他一路跟着自己要干什么? 为了逼自己拜他为师?他也太过于执着了吧! 他朝院长行了个学生礼:“院长,您为何在此?” 院长提了提手中的礼盒干笑两声:“本院长,本院长来看望一位小友。” 周二郎虽有狐疑,却也并未再问什么:“学生告辞。” 然后他大跨步离开,朝家的方向快速走去。 路过陈巧娘家便到了他家,身后的院长仍旧跟着。 他狐疑的转头,院长朝他点头示意,他也只好再次行了个学生礼。 院长究竟要去谁家啊? 算了,不管去哪儿,总不会跟踪他就是了! 周二郎加快了脚步,见院门紧闭,他拍了拍门。 今日有些奇怪,平时院门都敞开着,今日不仅从里面闩了门,而且他拍门半天都没人来开门。 周二郎看了眼正经过他家门前的院长,以为他定然要离开,一侧头,他却站在自己身侧。 周二郎叹了口气:“院长,您的赏识二郎非常感激,但我真的不想拜师,还请您回去,不要再跟着学生了。” 院长眨眨眼:“呵呵,二郎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的。” 不是来找他的?不找他还能找谁! 周二郎狐疑,他有点不相信:“那院长您找谁?” “这里可是住着一位唐小友?” “唐小友?唐甜?” 院长目露精光:“对,就是这位唐小友。” 周二郎眨眨眼,原来真的不是找他的呀。 说话间,大门开了,开门的是小石头。 他看到周二郎有点心虚,又看看怎么还多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一头雾水。 周二郎和院长刚迈进院子,唐甜也回来了。 她跨进门,看到周二郎身旁站着一个十分儒雅的中年男人,他身姿挺拔,周身隐隐透出一股勋贵之家的华贵气度。 她总觉这人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周二郎介绍:“这是我们书院的院长,来找你的。” 找我?唐甜再次上下打量这位院长。 看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她先前在后山救过一个中了蛇毒的人,后来从他两名侍卫口中得知,他就是青明书院的院长。 那人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说欠她一个恩情,可以为她办一件事。 当时她担心周二郎面容有损,书院不肯收,便为他求了一封入学邀请。 后来周二郎拒绝了,这恩情便一直欠到了现在。 今日他上门来,难道是要报恩的? 院长望着唐甜,心下感慨,当初他中毒后迷迷糊糊没能仔细看到恩人容貌,没想到救他的竟是这么一位可爱的小女娃。 那么凶险的剧毒她都能治,这女娃可不简单啊。 “唐小友,在下有事想与你商量,不知可方便啊?” 唐甜虽然很是疑惑,还是带着院长进入了堂屋。 “院长,您请坐。” 院长很有礼貌的也对唐甜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他去将堂屋的门给关上了。 唐甜一怔,院内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商量事就商量,干啥要关门!什么意思嘛! 周二郎望着紧闭的门,眸光一片幽深。 一盏茶后,二人从屋内出来,面容上洋溢着皆大欢喜。 看样子是相谈甚欢十分投契的样子。 周二郎眸光不禁又深了几分。 院长朝唐甜拱手:“唐小友,那便这么说定了。” 唐甜点头,叫了正劈柴的小石头一声:“小石头,你过来。” 话说,她走时小石头就在劈柴,怎么到现都还没劈完! 她将小石头拉到院长面前:“来,见过院长。” 小石头很听话的朝院长抱拳:“院长好。” 院长望着骨骼清奇的小石头,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好,好,好,果真是个好孩子,是块练武的好料子。” 小石头虽不太明白,但被人夸奖,他还是很高兴的,何况这个人还是周二郎的院长耶。 他得意的小眉毛都飞了起来,看吧,姐夫,你的院长都夸奖我了,他来咱家老半天,我可没见他夸奖你一句啊,嘿嘿…… 唐甜望着他的模样有些好笑:“小石头,从明天开始,你跟姐夫一起到青明书院读书。” 眉飞色舞的小石头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下了头。 乐极生悲啊乐极生悲,早知道他就在心里偷偷笑,不表现的那么明显了。 他拉住唐甜手臂撒娇:“姐,我不要去书院……” 第42章 压力有点大 唐甜摇摇头,十分不赞同。 小石头灵机一动,拉住了周二郎的手臂:“姐,我可以跟姐夫学啊,你不要把我送进书院嘛,而且我家穷,交不起束修银子的。” 周二郎微微挑眉,心情很好的拆台:“我要上学,没时间教你,银子你不要担心,我的奖学金刚好够你交束脩。” 小石头猛然甩开了周二郎,哼,坏姐夫。 他再次挽住了唐甜手臂,摇啊摇。 唐甜摸摸他的头,认真说道:“你喜欢习武对不对?想不想当将军?” “嗯嗯嗯,我要习武,不要读书。”他小脸上是对武学的坚持。 “如今便有一个机会,院长准备向朝廷上书提议开办武举考试,你想不想成为武举的第一人?” 小石头还一头雾水,不是太明白,武举?会武功的举人老爷?第一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耶。 周二郎却猛然眼眸一亮,武举,这个想法竟与他不谋而合。 他难得崇拜的望向院长,院长脸上的笑容却有点僵硬。 惭愧啊,他真是愧对周二郎的崇拜。 武举这主意是眼前这小女娃提出来的。 他实在没想到,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女娃不仅能救死扶伤,还能想出武举这样精妙的提议来。 实在厉害,真是叫他刮目相看。 周二郎这个徒弟他是收定了,这少年不仅自己惊才绝艳,连他身边都人才济济,他这样得天独厚的有才之士,将来想不出名都难。 自石洲小世子之后,有望再出一位德才兼备的栋梁全才,呜呼,这是上天对天晟的眷顾,他又怎么能看着他埋没在穷乡僻壤之间呢! 小石头看看唐甜,又看看周二郎,他渐渐也明白过来。刚才姐说的武举便是另一条科举之路,是以武功,军事谋略来论长短,若考上了武状元,那将来是要当将军的。 他顿时眼眸放着亮光:“姐,我真的可以参加武举。” 唐甜点头:“先把书念好,自古以来,厉害的将军都是文武兼修的,你也想当最厉害的那个对不对?” 小石头握紧拳头,满脸坚定:“好,我听姐的。” 当当当三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大门没有关,来人没有先进入,而是很有教养的敲了三下门。 周二郎一看,这不是早上来请唐甜去治病的老大夫嘛,他怎么又来了? 唐甜迎了上去:“佟掌柜,可是那位夫人有何不好?” 佟掌柜摆手:“不不,夫人病情稳定,并无大碍,是姑娘上次托老夫寻找的一位药材,老夫有着落了,特意来告诉姑娘一声。” 周二郎体内的毒若要解,便需要一位十分稀有的中药,延龄草。 她寻找多日没有结果,便托佟掌柜给留意一下,佟掌柜不愧是从京城过来的老大夫,见识足,人面广,这么快便有了延龄草的消息。 唐甜眼眸闪亮:“太好了,佟掌柜,真是太感谢你了,咱们堂屋具体说。” 二人进入堂屋,又像先前一样将堂屋的门给关上了。 院内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谈事情就谈事情,关什么门啊,到底几个意思。 不满的表情以院长为最甚,完全忘了他先前也把门给关上来着。 周二郎反倒习惯了,她家娘子贵客如云,来得都是一等一的能人,关个门算什么! 院长眨眨眼,拍拍周二郎的肩膀宽慰他:“呵呵,二郎啊,有个能干的媳妇,压力是有点大哈?不要太介意,那些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都是屁话,你只需好好努力,紧追其上做到与之并肩,你二人定能造就一翻佳话!” 压力大? 周二郎眨眨眼,他先前并不觉得有什么压力,如今被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心口发慌的感觉。 他一直以为他娘子不过是个干活特别利索的农家丫头,如今看来,她不仅做的一手令酒楼掌柜都拍案叫绝的好菜,还藏了一手妙手回春的绝活。 她每天大把大把银子往家里赚着,而自己好像只会读书的样子唉…… 为了能配的上她,自己也不能太寂寂无名了…… 要不也考个状元当当? 片刻后,唐甜和佟掌柜便从堂屋出来,互相都是尊敬有礼的模样。 佟掌柜与众人告辞,院长也一同离开。 佟掌柜朝他一拱手,这位院长他也认识,当年在京都时,有幸给他看过一次病,他孟氏一族出了好几个当朝重臣不说,他不仅官拜礼部侍郎,还当过国子监的监正,孟家小辈中,更是出了一位皇子妃,那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天潢贵胄。 他一边走一边咋舌,唐丫头这是走的什么运道,认识云客来的云东家不说,还认识气度不凡的唐贵公子一家,没想到,今天一见,她竟连青明书院的院长也认识,这一个个,非富即贵的,看得真叫人眼热啊。 姑妈一直在灶间嗑瓜子,眼尖的瞧见周二郎拿起书袋要进房间,一个箭步蹿了出来,挡在了他身前:“二郎啊,小石头明天就要去书院上学了,你还是赶紧给他补习一下,不然他大字不识几个会被同学笑话的。” 她一边说还一边朝小石头挤眼睛,小石头不情不愿的拉住周二郎胳膊:“姐夫,你就给我补习一会儿嘛。” 周二郎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想:“好的,我们到房间去补习。” 小石头忙抢过他的书袋,将里面的笔和纸拿出来,铺在了院中石桌上:“就在这儿吧,你看院子里亮堂,屋里太闷了,呵呵。” 周二郎眸光深了深,望了望自己房间紧闭的大门,被姑妈催促着只好坐了下来。 唐甜到灶间烧火做饭,破天荒的,姑妈竟帮她抱了一捆柴火进去。 便宜姑妈今天是转性了?她不是说怕烟把她白嫩的肌肤熏黄嘛! 姑妈往火里扔进一根干柴,说道:“甜甜啊,今天你的零食我可不白吃的,答应你的事情姑妈我可办到了。” 她求姑妈做了什么事?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什么事你办到了?说清楚一点啊。” 姑妈白了她一眼:“那种事情我怎么好说出口,你自己想吧!” 说完,她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说姑妈,你不是帮我烧火吗?你就丢了一根柴火进去,你烧的什么火,简直就烧了个寂寞好吗? 姑妈大步朝前,完全不理唐甜幽怨的眼神,大喇喇回自己房间吃零食去了。 整个做饭期间,唐甜都在疑惑,姑妈到底替她办成了什么事? 第43章 睡觉而已,又不生娃 一桌子丰盛的晚餐吃完,小石头很勤快的帮唐甜洗碗。 洗碗这活原本应该是周二郎的,见小石头抢了先,他便要回自己屋子看书。 姑妈见周二郎要回屋,她抢先一步溜回了自己屋,并且嚓的一声,将门从里面闩得紧紧的。 姑妈今天怎么回事? 总觉得她从上到下都散发着阴谋的味道,刚吃饭的时候,她偷看了好几次周二郎,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周二郎此刻打开了房间门,抬脚准备迈入时,身子却猛然顿住。 唐甜抬眸,见他怔怔站在门口,直直望着房间内,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怎么回事,怎么周二郎也怪怪的。 “你怎么不进屋啊?”唐甜走到周二郎身后,往屋子里看去。 一看之下,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周二郎的房间一团乱七八糟,地上堆放着各种原本应该在杂物间的许多杂物不说,他的床竟然被劈成了两半,四条床脚也被砍了下来,床单被褥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 这怎么了?遭贼了吗? 遭贼也不可能只有周二郎的屋子遭贼啊! 唐甜忽然想到,小石头劈柴那会儿,姑妈鬼鬼祟祟说她要出门去,她当时怕姑妈惹祸,就没让她出去。 现在想来,在她说亲自去小石头家时,姑妈眼里好像闪过一丝得逞之色。 能把周二郎房间搞成这样,她一个中年妇人是做不到的,那么…… 唐甜大步流星走到灶间,揪住了小石头耳朵:“你个皮猴子,说,你姐夫房间怎么回事?” 看着唐甜那么生气的样子,小石头缴械投降,一五一十将所有的事都说了。 今天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姑妈告诉他,最近几天夜里总有贼翻进家里,恐怕是要伤害他姐,为了她姐的安全让他住下,以方便打跑坏人。 还说唐甜一个人住不安全,得让周二郎去她屋里一起睡,虽然以周二郎那虚弱的小身板定然是没有反抗之力的,但可以装装样子吓跑窃贼啊,万一有危险了,他还能替唐甜挡挡刀子,给他跑过去救人争取时间。 唐甜眨眨眼,这都什么啊?周二郎的作用就是挡刀子的? 而且根本就没有贼好吗! 她眯了眯眼,想起今天姑妈偷她零食时候,说要让周二郎搬到她屋去睡。 做饭烧火的时候,她神神叨叨说,答应她的事情办到了。 她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就是这件事。 把周二郎的屋子砸了,让他无处可睡,就只能进自己屋子。 姑妈也太能作了,这事被周二郎知道了,万一误会这些是她指使的怎么办?她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堂屋里,周二郎眸光淡淡,倒没有多少生气之色。 唐甜拉了小石头进去:“去,给你姐夫道歉。” 小石头一扭脸:“才不要,他一个大男人不疼惜你,不去你的房间保护你,反而要让我们费尽心思,他还是不是男人。” 这臭孩子,把人家房间破坏成那样,他还有理了? 唐甜揪住他耳朵:“知道错哪儿了吗?” 小石头嘟着小嘴一副视死如归:“他本来就有错!” “现在说的是你,你怎能随意破坏别人的东西?” 小石头气势弱了几分:“是姑妈让我做的。” “她让你做你就做啊?” “对啊,姑妈是长辈嘛,她说了不听长辈的话就是不孝,小石头一向很孝顺的。” 唐甜扶额,小石头已经被便宜姑妈彻底洗脑了,还好已决定将他送往青明书院,不然还不知道被姑妈教成什么样子。 她拉着小石头来到姑妈屋外,砰砰砰敲了三下门。 里面没有动静。 小石头声音委屈:“姑妈你太不仗义了!你不是说万一姐生气了,你来保护我吗?现在倒好,你自己先躲了起来……” 屋里仍旧没任何动静。 小石头拍门:“姑妈,你出来,你跟姐说,是不是因为半夜有贼,咱们为了防止姐有危险,才这样的……” 里面还是没动静。 唐甜声音阴恻恻的传了进去:“姑妈,装睡没有用哦,您平时这个点都在看话本,根本就不会休息,再装睡,最新一期的话本子可就不给你买了。” 这次,里面终于有声音传来:“我,我睡着了。” “姑妈真厉害,睡着了还能说话呢?” 姑妈:“那还不是被你们这些不肖子孙给吵醒的!” 说他们是不肖子孙?唐甜无语。 这外面的三个人,一个被他派人砸了屋子,一个被她忽悠着干了坏事,她不过是站在门口跟她讲讲道理,他们怎么就成了不肖子孙了? “哎,你出来把话说清楚。” “我不出。”里面传来姑妈悠闲的声音。 唐甜:“你出来。” 姑妈:“我就不出。” 唐甜撸起袖子,抬手锤门,却被周二郎拦下:“算了,姑妈也是为了我们好。” 房间里传来姑妈欣慰的声音:“还是二郎懂我,你们两个可赶紧睡一起吧,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也好叫我带着玩玩儿。” 唐甜无语,这人,顺杆往上爬的本事真是一流。 接着屋里又传出幽怨带着委屈的声音:“老婆子我就是想抱个孙子,怎么就这么难呢,呜呜……” 嘿,她还演上了,且不说您不是真的姑妈,就是亲姑妈也不能这样啊。 周二郎站在门外,语声清冽:“我们敬您无家可归,叫您一声姑妈,可您也该自己争口气,做个好姑妈,给小辈们树立个好榜样,您觉得呢?” 屋内呜呜之声戛然而止,没了动静。 唐甜拍拍小石头的肩膀,语重心长:“听长辈的话没错,但也要分情况的。” 小石头点点头,郑重向周二郎道歉后,也进屋睡觉了。 此时,就剩唐甜和周二郎。 两人一度陷入了沉默。 唐甜先开口:“走吧,先到我屋子将就一晚,明天我再给你买张新床。” 周二郎:“那,就……” 唐甜:“墨迹什么,快走。” 周二郎:“哦。” 只是睡个觉而已,又不是要生娃。 二人进入房间,发现周二郎的枕头被子早已经挪到了唐甜的大床上。 两个枕头并排而放,竟还都盖上了红色的枕巾,这感觉,还真的有点像新婚洞房的样子。 本来觉得没什么的唐甜,此刻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唐甜在现代时也没有跟人同床共枕过,上一次给他治脸那次,她是趴在床边先睡着了,这次两人并肩而卧,总有点无法入睡的感觉。 周二郎晚上睡觉不贴祛疤贴,脸上没有那层异物,更显得他俊逸无双,温润如玉。 有好闻的男子气息迎面扑来,唐甜只觉得她的小心脏跳动得格外卖力,心如擂鼓一般,更加睡不着了。 为了能尽快睡着,她只好又往床外挪了挪,然后再挪了挪。 忽然,一侧身子一空,她便向外翻去。 一只手迅速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里一带,唐甜只觉得她向里打了个滚,鼻尖撞进了满是好闻气息的温暖怀里。 第44章 狗子有点不一般 触感软而坚韧,极盛的男子气息将她围拢,让她顿感安心。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离开他的怀抱,周二郎将她拉到床里面,他自己则睡在了外面。 被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包裹着,唐甜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可周二郎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平日里衣衫宽大,他直到刚才揽住她腰的时候,才真切感觉到,她原来瘦了那么多,她现在的腰身纤细,触感柔软,揽在怀里的感觉很好,他竟有点心猿意马。 少女的睡颜很美,小脸瓷白,皮肤透出丝丝红晕,她睫毛很长,唇色粉嫩,五官十分精致,像个精美的瓷娃娃一样,让人见了便移不开眼。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蜕变得如此美丽,他的心微微颤抖,荡漾起层层涟漪。 这是他的娘子啊,可惜…… 他叹了一口气,落寞之感油然而生。 可惜他命不久矣,不配拥有…… 一夜过去,清晨的暖白光从窗纸透过,照在二人如玉的容颜上,美的不可描摹。 唐甜动了动,旁边的周二郎坐起身,揉揉惺忪的睡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醒了?” “嗯,早啊。”唐甜一边伸懒腰一边回答。 带着仍旧迷糊的小嗓音,听到周二郎耳朵里,却是无比的娇媚可人。 他只觉胸口一下被盈满了什么,像有蚂蚁在爬一样,心痒难挠。 他抓过外袍,竟是连穿好都顾不上,快步逃出了房间。 唐甜有些愣,她耸耸肩,这也太积极了吧。 今天是小石头要去青明书院的日子。 她先去小石头家将这好消息告诉了石头娘,又去找了村头的董木匠,给他付了订金,要他给周二郎做一张新床。 回到家后,小石头和周二郎两人已经将房间收拾了出来。 其实小石头昨天将房间弄乱的很有章法,他知道周二郎最宝贝他的书,所以书桌上的东西他一概没动,除了床以外,也没有其他东西损毁,目的性那是相当的明确。 吃过早饭,送走了小石头和周二郎后,姑妈在屋子里看话本子,唐甜进入了空间。 果然,空间内,以实验室小楼为中心点,大约方圆一千米的范围内,浓雾都退了下去。 现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褐色的土地,唐甜抓起一把黑土,握在手心,感觉触感湿润而饱满,显得十分有营养的样子。 她将黑土洒在地上,不明白这些黑土地有什么作用,忽然,听到小楼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狗子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望着地上油亮润泽的黑土,眼珠瞪大了:“哇,没想到你这空间位置不大,好东西倒不少嘛。” 唐甜蹲下身抚摸它洁白的皮毛:“你知道这黑土是什么?” 狗子挑了挑不存在的小眉毛,有些趾高气扬:“本大王当然知道!” “那你快说说看!” 它傲娇的小耳朵一甩,眼神不屑:“我凭什么告诉你!” 唐甜知道,这狗子又耍它的大王脾气了,她眨眨眼,引诱道:“我今天准备做一道糖醋排骨,还想做一道酸汤肥牛,却不知狗子大人想不想吃。” 狗子侧头斜了唐甜一眼:“说来听听。” 唐甜一副向往的神情:“糖醋排骨啊,它肉质酥烂甜香,每次吃的时候,先吸一口甜香的糖醋汁,嗯~简直美味的让人颤抖呢。” 狗子流出了口水,神情专注望着唐甜,它舌头舔了舔嘴巴,眼睛不禁闪着亮亮的光…… 唐甜接着说:“至于酸汤肥牛就更厉害了,酸辣鲜香的牛肉片薄而韧,清爽的金针菇嫩而弹牙,嚼起来酸辣香的汤汁萦绕在嘴巴里,呜~神仙美味啊!” 狗子眼睛变得贼亮,伸着粉色的小舌头,舌头上还有口水一滴滴落下。 他一边用脑袋蹭着唐甜白皙的手,一边情不自禁摇起了尾巴:“我要吃,我要吃,你快去做!立刻马上现在就去!” 唐甜顺着它的毛:“你还没告诉我这黑土地有什么用呢?” 狗子快速说道:“这个空间可以随着你不断救人积累功德而逐步解锁,这土地也一样,你功德的等级越高,土地的等级也会相应升高,土地等级越高,种在里面的植物也就越厉害。” 唐甜明白了,原来她救人是可以积累功德的,救得人越多,空间的白雾也散开的越多,而这片解锁的土地也可以随着她后续救更多的人而升级。 只是她不明白,土地升级后,植物究竟会有什么变化。 “你说具体点啊,土地升级,植物是会生长得更快还是怎样?” 狗子不耐烦眯起了眼:“不要得寸进尺啊,赶紧给本王做饭去,再墨迹一会儿,本王对你不客气!” 唐甜瘪了瘪嘴:“你好凶哦。” 狗子瞪圆了一双大狗眼,有点不可置信,这女人竟然委屈了,而且她委屈的样子呆萌呆萌的,实在是有点太可爱了。 它晃晃它的小狗头,晃走脑袋中强烈的喜欢与亲近的渴望,它可是大王,怎么能对一个弱小的人类产生想要亲近的感觉! 不可以不可以!它可不是谁的宠物,哼! 狗子强行将忍不住摇摆的尾巴夹进屁股里,傲娇的离开了。 唐甜耸耸肩,这只狗子有点不一般…… …… 几天后,小石头已经完全适应了青明书院的生活,唐甜便准备去寻找延龄草了。 这是给周二郎解毒必不可少的一味中药,那天佟掌柜来告知了延龄草生长的位置后,她本来是打算马上去采摘的。 但小石头初入青明书院,怕他有哪里不适应,便推迟了几天。 她给陈巧娘留了银子,拜托她帮忙照顾姑妈,而石头娘听说唐甜要出趟远门,为了感谢周二郎为小石头交书院的束脩银子,便强烈要求要来给周二郎做饭。 姑妈原本不愿意唐甜离开,其他人做的饭太难吃了,她实在难以下咽,但听说唐甜给陈巧娘留了银子后,便双眼泛着贼光,不再说什么了。 延龄草生长于升州镇西南的一处峡谷中,距离北洛村大概有三百多里地。 顾镇上的马车到达目的地大约得四天的样子,而若用云少贤的马车大概两天便可到达,毕竟长途旅行,她也不太相信陌生人,还是去往云客来找了云少贤。 听说她要前往升州,云少贤眉头微皱:“听说那地方最近乱的很,一方面瘟疫有向那边传播的趋势,另一方面,升州武林势力盘根错结,官府难于管理,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刚刚结束,新上任的武林盟主便被满门诛杀,唐姑娘,那地方你非去不可吗?” 唐甜小脸也严肃起来:“非去不可。” 云少贤唰得将山城水景折扇打开:“好,我把最快的马车借给你,再给你派两个打手随行保护你的安全。” 唐甜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只要车夫和马,你那豪华马车还是算了吧,我另买一辆普通的马车。” 云少贤恍然大悟,越是动乱的地方越是不能过于醒目露富。 这小丫头从未出过远门,思虑竟能如此周全,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哎,你确定不带我给你安排的打手?”云少贤望着准备钻进灰色小马车的少女。 少女摆手。 打手? 她就是打手好吗! 第45章 狗子得了疯病 转眼,两天便过去了,马车按照预定时间到达了升州镇。 一路上,流民和乞丐很多,到了升州镇上,反而不见一个流民,城里的治安比唐甜想象中要好的多,应该是官府将流民都驱赶到了城外。 但这样显然是治标不治本,只要水灾还在,瘟疫便无法遏制,流民也会越聚越多,当乱象积累到一定程度,迟早要出问题的。 唐甜微微皱了眉,思考着如果她是皇帝,该如何处理这次的事件。 马车停在了一间糕点铺外,唐甜抱着狗子下了车,她打算买些干粮后便继续赶路,直奔西南的大峡谷而去。 听车夫说德福庄的糕点天下一绝后,狗子已经嚷嚷了一路,这家的糕点青明镇上没有,唐甜也想尝尝到底有多好吃。 一人一狗在偌大的德福庄里扫荡。 狗子伸出小爪子指着粉红色的桃花酥,本王要这个。 然后又指了金黄的桂花糕,这个本王也要。 接着指着红糖酥,还有这个。 榛子酥,八宝饭,酱板鸭,橘红糕,龙井酥,小麻花,蜜汁熏鱼…… 某铲屎官一手抱着狗子,一手提着大包小包糕点走出门时,门口的车夫几乎惊掉了眼珠子。 我说唐姑娘哎,您不过到峡谷里去采摘草药,最多半天就能回,买这么多,吃得完嘛? 狗子扬着豪横的小脑袋斜斜瞟了车夫一眼,他顿时一呆,刚才他没看错吧,那条小白狗好像在用蔑视的眼光威胁他? 车夫接过唐甜手里的一大堆纸包,向马车一边坐了坐给唐甜让出马车门的位置。 狗子心满意足窝在铲屎官的怀里,盘算着,等会儿先品尝哪一种好吃的。 忽然,伴着后方一阵高亢的马蹄声和嘶鸣声,他们的马车剧烈向前俯冲了一下,伴着剧烈的摇晃,唐甜只觉身子向后一仰,她迅疾抓住马车门,怀里的狗子差点飞出去。 可车夫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正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提着一大堆糕点,身形无法稳定,当即便掉下了马车。 狗子慌忙查看它的宝贝糕点,它凌厉的大眼睛盯着被马蹄踩踏,被车轮碾压后,碎了一地面目全非的糕点时,一双大大的狗眼深深眯起,冰寒的冷光四射而出。 它从唐甜怀里跳下,朝马车后走去,一边走一边发出愤怒的呜咽,本狗子不发威,你们当我是宠物啊! 唐甜也跳下马车去查看到底什么情况。 只见一辆豪华的马车侧翻在路上,车前的马仍疯狂扭动身子,车夫骑在马背上紧勒缰绳。 原来是后方的马不知怎么撞了上来,那马速太快,撞到了唐甜的马车后便受了惊,几番扬蹄扭身,将拉着的马车也带的倾斜翻倒而下。 此时,骑在马背上勉强制住疯马的车夫,一跃而下,他内心慌得一批,都是他的失误,没提早发现马的不对劲,才导致马车的侧翻。 如今微服出巡的皇帝在马车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他颤抖着手正要掀开倾斜的马车帘,只听汪的一声,屁股上便传来锥心般的刺痛。 他颤抖着扭头一看,一只小白狗正死死咬住他一侧的屁股,发出愤怒的呜呜之声,就是不松口。 它的重量挂在屁股上,伤口撕裂般的疼痛。 妈的,今天真倒霉,先是遇上疯马,现在又遇上疯狗。 他抽出腰间匕首便朝小白狗身上刺去。 一枚小石子飞来,打在他手腕上。 哎呦,他惨叫一声。 石头重重打在他手腕经脉上,他整条手臂都酸痛难忍。 屁股和手臂的痛前后夹击,令他这个见惯了血的侍卫竟忍不住惨叫连连。 马车里的人扶着摔得淤青的脑袋爬了出来,望着惨叫侍卫,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是岁月沉淀下来的威严陈肃:“怎么回事?” 发现状况的几个黑衣人急速赶来,他们不过有事耽搁片刻,怎么皇上就出事了? 三个暗卫一拥而上,两人保护在皇帝身旁,另一人朝着唐甜欺身而上,刚才击出小石子的就是这丫头。 他的剑气十分凌厉,招招直指唐甜的心口。 驾车的侍卫欲哭无泪,你倒是先来救我啊,跟那小丫头相比,我屁股上的狗更凶好不好? 他求救的望着保护在皇帝身边的两个黑衣人,两人同时一转头,没人搭理他。 将皇上摔成这样,你还有脸求救?一只狗都对付不了,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内侍卫,回宫后,可别说你认识我们! 唐甜本不想与他们纠缠,谁知他们上来就想杀了她,便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以刁钻的姿势几个旋身躲闪,避开黑衣人剑招的同时,掷出手中的几个小石子,小石子带着猛烈的速度同时击打在黑衣人几个大穴之上。 他只觉全身的血脉一瞬间凝滞停涩,通身上下都酸麻难忍,真气一丝也调动不起来,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竟是不动移动分毫。 身后两个黑衣人如临大敌,升州镇虽然武林高手众多,但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物,她刚才只凭几个小石子便制敌于无形,究竟用的是什么手法? 唐甜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石子,瞪着被两个黑衣人保护的中年男人。 “弄坏了我刚买的糕点赔五两银子,摔到了我的车夫赔四十五两,气到了我的狗赔二百两,总共二百五十两,快赔我!” 二百五十两?皇帝眨眨眼,怎么莫名觉得这厉害丫头在骂他! 他身旁两暗卫欲冲上去,被皇帝制止。 他冷哼一声,望着唐甜声音不悦:“即是想要银子,便该早说,为何放狗咬我的车夫?” 唐甜双臂抱胸,有点悠闲:“是你的马先撞了我的车,我的狗才疯了,它疯了乱咬人我哪里管得着。” 狗子松开了那人的屁股,扭着小屁股冲着唐甜怒吼:“你说谁疯了,谁疯了?谁疯了?你才疯了!疯女人,臭女人。” 看热闹的众人吓得连连后退,不禁点头,这狗果然疯了,看!呲着牙冲它主人狂吠,简直下一刻就要咬她主人了。 唐甜朝中年男人耸耸肩:“你看,给狗治疯病要你二百两都是少的,哎,不一定能治得好呢,若它再咬了谁的屁股,你说不是不是得赔人家医药费,误工费,心理创伤费?” 狗子继续冲她狂吠:“你说谁治不好?你才治不好,你全家都治不好!” 中年男人瞅瞅狂叫不止的狗,瞅瞅一脸无辜的唐甜,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他解下腰间的钱袋子,扔到了唐甜伸出的手里:“多的就当本大爷赏你的。” 呦,瞧把你豪横的!说了二百五十两就二百五十两,多的一分不要。 她将多余的银子向中年男人一扔,堪堪擦着他头上的淤青落进他怀里。 中年男人疼得咬牙,那小丫头却已经抱着狗转身进入了德福庄。 这丫头看起来跟他的嫣儿一般大,却如此凶狠无礼,也不知道他爹妈是怎么养出来这么一个东西。 跟他的宝贝女儿一比,他女儿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天仙。 想到此,他冲唐甜背影不屑冷哼一声,带着暗卫转身离去。 此去青明镇还有些距离,得去买辆新马车,也不知道太子和皇后在那里是否住的惯…… 第46章 傻狗子 唐甜为狗子重新买了糕点和吃食后,车夫便驾着马车将她送到了升州镇西南的峡谷口。 她不喜欢有人跟着,便让车夫等在了峡谷外。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就进入了峡谷的里面,她发现,越往里走,气候越温暖几分。 现下时节,外面已是深秋,在这里却处处繁华盛开,蝴蝶翩然飞舞其间,一片夏日好风光。 唐甜将外裳脱掉一层,塞进小背篓里,一身长毛的狗子却热的吐着舌头。 她拿出一张地图,上面显示,再往北走便会看到一道瀑布,而延龄草就生长在湿润的瀑布水旁。 唐甜将狗子放下,高高的草叶子瞬间将它淹没,它舒爽的在草叶里打滚:“舒服!真凉快!” 忽然,呜呜呜…… 传来一声低而缓的动物叫声,唐甜一抬眸,见前方不远处,那只被茂盛青草遮挡了身子,只露出一双阴寒眼珠和尖利耳朵的动物。 狼! 那头狼弓着身子,缓慢向唐甜靠近,眼眸中带着浓重的警惕。 唐甜看了眼正打滚的狗子,见它欢脱依旧,仿若不觉,便也放下了心。 果然,狼群并没有恶意。 头狼带领着狼群来到狗子身前,朝着它伏低了前爪,微微低头,一副臣服的模样。 狗子一跃而起,跳进唐甜怀里,对她自豪挤眼睛:“托本王的福,你有果子吃了。” 唐甜仔细看过去,果然见头狼身后,每头狼的嘴里都叼着一个野果。 唐甜将小背篓放在草地上,狼群很上道的,一只只排队上前,将野果一一放进背篓里,然后跟紧头狼的脚步,消无声息的离开。 唐甜望着眼前大半篓子,红黄绿橙颜色鲜艳的野果,朝狗子竖起了大拇指。 狗子欢腾着奔向小背篓,从里面叼了一个果子,像小松鼠一样,后脚站立,前爪抱着果子准备啃下第一口。 唐甜的声音闲闲传过来:“吃吧吃吧,这也不知道是哪一只狼用嘴巴叼过的,你吃了它的口水,就当变相接吻了。” 她话音刚落,狗子嘴里的野果吧嗒一声,掉进了草丛里,它用阴寒的眸光瞪着唐甜,两只小前爪还不停擦着嘴。 这女人,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它瞪了一会儿,觉得好像除了瞪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它还要依赖这女人治病救人的功德,来恢复自身的法力。 只有跟着这个女人,它才有希望回到自己那个时空。 “为了功德本大王就不跟你这人类计较了!”它冷哼一声,扭着屁股跃进她怀里,白光一闪,进入了空间。 唐甜摇头,真是一只傻狗子,空间里有自来水,它都不知道将果子拿进空间里洗洗吗? 她拿起小背篓,准备将野果子放进空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踩断树枝的咔嚓声,还有衣服摩擦草叶的细微声音。 空间的秘密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她打消了进入空间的想法。 “谁?出来!” 躲在树后的人一惊,这丫头耳力这么好,看来有两把刷子,怪不得敢只身进入这大峡谷中。 他是从半个时辰前开始跟着她的,那时候他正遇上几头狼的围攻,在他受了伤眼看就要被狼群拖走的时候,狼群忽然停止了攻击,丢下他逃走了。 他劫后余生躺在草地里,从高高的草叶缝隙里,看见这小丫头抱着一只狗从附近经过,直觉告诉他,狼群的离去跟她有关。 狼是一种报复心很强的动物,他杀了好几头狼,已经跟狼群结下仇,除非他现在离开,否则必定还会再次遭到狼群的攻击。 可他还没找齐需要的药材,就这么离去实在心有不甘。 想到狼群仓皇逃离的一幕,他决定跟在这丫头身后,果然,再也没有任何野兽出现过。 本来他一直潜藏的很好,直到刚才,他竟看到狼群排着队来给她送野果子,那画面实在是太过于壮观,他一个激动不小心便踩断了树枝。 她到底是何人?又是用了什么方法让狼群对她臣服? 还有刚才她一只带着一只小狗,怎么片刻功夫那狗就不见了?难道是被狼叼走了? 少女冷冽的声音再次传来:“想活命,就给我滚出来!” 他身子一抖,从大树后面站了出来,脸上带着笑:“丫头,对老人家别这么凶嘛!” 唐甜抬眸去瞧,这人五十出头的模样,头发和胡子花白,皮肤也很白,身上穿着随处可见的粗布衣,胳膊和腿上有包扎过的伤口。 他虽受了伤,却精神矍铄,尤其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点都不像老人的眼睛。 “说!你为什么跟着我?” 老头摆摆手:“不是我要跟着你,是你经过的地方狼群都远远避开了,你瞧老头我都被狼给咬伤了,若不跟着你,他们闻着血腥味一定会将我吃掉的。” 唐甜看他不似说谎的样子,语声淡淡:“那你便跟着吧。” 然后,将背篓里的野果子分了一半给他。 本来这些是打算放进空间冰箱里的,这老头一来,她不方便进入空间,这么背着死沉死沉的,还是让这老头分担一点吧。 老头接过果子,脸上笑开了花,嘴里连连夸赞:“好丫头,好孩子,知道尊老爱幼,真懂事。” 都夸得唐甜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讪讪笑道:“那个,您若是背不动,可以扔掉啊。” 老头捂紧自己的小背篓:“这些野果既是果子也是药材,吃了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作用,扔不得扔不得,都是宝贝。” 啊,原来这野果子这么好啊,有点后悔将果子给老头了呢,肿么办…… 老头瞧着唐甜瞬间改变的神色,将他的背篓捂得更紧了。 唐甜却在盘算着,若是将这些果核种进空间的黑土地里,不知道会怎么样? 二人各怀心事,一前一后走着,瞧见前方一个猎户模样的人正在跟三头狼搏斗。 他身材壮硕,浑身肌肉,可见是打猎的一把好手。 狼见着唐甜,撒腿便跑,猎户紧跟其上,一个俯冲,手中长棍就要击中一头狼时,他忽然身体一僵,直直栽进了草丛里。 那狼回头,长舒一口气,快速溜了个没影。 唐甜一惊,那人恐怕是突发什么急病了。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到猎户身边,将猎户迅速放平,手指摸上那人颈部,糟糕!没有呼吸和心跳了。 第47章 不讲武德 老头被狼咬伤,走不快,还在后面气喘吁吁往这边赶,离他们还有挺远一段距离。 她躺下,借着高高的草丛掩映了身影,快速进入空间。 拿出一支肾上腺素和治疗心疾的各种药物,这人突发心脏骤停,恐怕之前便有心脏病。 她从空间出来依旧是躺在草地上,她一骨碌爬起身,手法娴熟的为猎户消毒,注射肾上腺素。 此时,老头也跑了过来,抓过猎户的手腕开始诊脉。 片刻后,他摇摇头:“不行,人已经死了。” 又疑惑问唐甜:“你刚才没事吧?我见你摔倒在草地里半天都没动静,还以为你也出事了呢!” 唐甜顾不得回答老头的话,她仔细观察着猎户的体征,见他一丝醒来的迹象也没有。 便跪在地上,开始对猎户进行胸外心脏按压。 老头瞪大了眼珠,疑惑大叫:“丫头,你干啥?他都死了,你这是……” 忽然,老头盯着她规律的按压动作,似乎明白这是一种救治的手法,而不是对死者不敬。 他屏住呼吸,盯着唐甜的动作,眼睛一瞬不瞬。 想他赫赫威名的医毒圣手,行医用毒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治疗方式。 终于,那猎户嘴巴张开,有了微弱的呼吸。 唐甜等他呼吸顺畅之后,给他服下一粒营养心脏增强心脏功能的药物。 老头望着张嘴喘气的猎户,颤抖着身子爬到他手边再次扣上了脉门。 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脉搏竟真的恢复了? 真的恢复了!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他一时还有些愣,望着眼前正擦汗的小女娃,嘴巴张了张,又张了张…… 她刚刚让猎户起死回生了? 是的吧?他没有做梦吧! 他脑袋里回忆着她刚才救人的一幕幕,先是在那猎户胳膊上扎了一针,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奇奇怪怪的,后来双手以十分玄妙的姿势压在猎户胸口上,接着以更玄妙的手法按压,然后便起死回生了。 都说他是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这下,他终于见到了真正将死人治活的人,不是神仙,而是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 他兴奋得两眼冒光,这女娃一定是有大机缘…… 唐甜将猎户的病情简单告知后,送给他一瓶速效救心丸,嘱咐他胸口不舒服时立刻吃一丸。 那猎户千恩万谢的离开,老头却千言万语梗在嘴边,最后变成满含期待的一句话:“你做我徒弟吧!” 唐甜摇摇头,继续向前赶路:“我不需要师傅。” 怎么会有人不需要师傅呢? 这哪一行哪一业,想要精通行业技能,不都得先拜个师傅嘛! 她如此年轻,又是个女娃儿,若有个师傅当靠山,那她的行医之路则会顺遂得多啊。 难道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头? 他一向很谦虚低调,不喜欢拿那些虚名来显摆自己,今天却是不得不亮明自己的身份了。 他相信,只要她听了他的名头,那保准乖乖跪下磕头叫师傅。 他急走几步追上唐甜:“你可知我是谁?” “不想知道。” 老头一愣,不按常理出牌啊,没关系,谁让他求贤若渴呢! 他很有耐心接着问:“那你可知我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大?” “不感兴趣。” 老头一噎,指着唐甜背影的手颤抖不已:“你,你,你这女娃……” 你这是把天往死里聊啊。 他内心戏很多的给自己一翻加油鼓气,嗯,古人有三顾茅庐,我这才问了几句话而已,继续! 他清清嗓子,一派自豪的傲然:“老夫我出自鬼医谷,正是鬼医谷的第十八代传人,也是鬼医谷的现任谷主。” 怎么样,厉害吧?吃惊吧?佩服吧?还不快跪下拜师! 身侧的女娃表情淡淡:“哦,鬼医谷啊,没听说过。” 没,没听说过? 鬼医谷这名字你不觉得很牛掰?一听就是个医者人人向往的圣地,大夫心心念念的乐园吗? 您就丢下一句,没听说过,这就完了? 老头无奈仰天长叹,他只觉踢到了这辈子有史以来,最硬的一块儿铁板上。 但他并不气馁:“那医毒圣手顾逢恩你总听说过吧?” 他一步跨到唐甜身前,十分荣幸指着自己,微笑着点头。 对,对对,就是我,我就是大名鼎鼎,天晟国医术第一人的医毒圣手啊。 厉害吧?崇拜吧?威风吧?快跪下磕头拜师啊! 有了我做你的师傅,你以后出门便可以横着走了! 唐甜耸耸肩,有些疑惑:“没听过啊,所以你便是那医毒圣手?哦,好的,我知道了,很高兴认识你。” 啥? 她知道了,很高兴认识他? 这就完了? 拜师呢?磕头呢?感激涕零的叫他师傅呢? 他的徒弟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怎么到她这儿,反倒成了他老头去求她了? 他有些丧气,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本想将胸腔内的郁结之气全部吐出来,谁知,竟是越叹气越委屈。 他瘪了瘪嘴:“老头我说了这么多,说的口干舌燥,你就只有这一句话啊?你,你,你……” 唐甜将水袋递给他:“渴了就喝水。” 他瞪着她:“丫头,你是故意的吧!你就那么不想拜我为师吗?” 唐甜眨眨眼,她真的只是单纯没听说过而已。 而且,她真的不需要师傅了。 前世,她已经有太多的老师,大学的,研究生的,博士的!后来,她参加工作更是遇到了人生最有帮助的两位人生导师,不仅教会了她精湛的医术,更教会了她许多做人的道理。 她真诚道:“老人家,我知道您很厉害,可我真的不需要师傅,而且我平时很忙的,没那么多时间再去孝敬师傅了……” 这话在唐甜看来诚意十足,她真的很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夫君和狗子,她要赚钱,要给云客来做掌勺,要治病,外加一个需要升级的空间,她是真的没有时间。 何况,拜师干嘛?她现在的医术已经够用了。 可老头听来,却完全觉得她是在敷衍他。 很好!小丫头,用忙来敷衍他? 她不是说她没时间孝敬师傅吗?那好! 他斩钉截铁开口:“只要你拜我为师,我不用你孝敬,逢年过节,我去孝敬你总行了吧?” 唐甜眨眨眼,倒也不是不可以…… 唉,不对,问题是她不想拜师傅! 呃,遇到了死缠烂打的了,她扶额,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好烦恼,肿么办? 她灵动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是什么来着? 然后,她再次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冲去,不过几息功夫,就变成了远方的一个小黑点,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老头颤抖着手,指着她离开的方向:“你,你,你,你不讲武德!” 第48章 捡到一只小包子 唐甜速度很快,不出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地图所指的瀑布附近。 远远的,见一条倒挂的银河从高处倾泻而下,十分壮观美丽。 她加快脚步,走到瀑布旁边,伴着哗哗之声,有小雨滴自银河内,飘落到她脸上,带给她丝丝凉爽,狗子也从空间出来,欢脱跳跃着在浅水滩嬉戏打滚。 唐甜简单洗了把脸,便到草丛中采摘延龄草,不一会儿便摘了满满一背篓,她还在周围发现了几株其他药材,就连根一起挖出来,种进了空间的黑土地里。 她采集完草药,便坐在潭水边的大石头上休息,狗子从水里爬上岸,一跃跳上了唐甜膝盖。 “唉,你下去,把我衣服弄湿了。” 她话音刚落,狗子像一台小发电机一般,用数不完的力量疯狂甩动身上湿哒哒的狗毛。 唐甜猝不及防,只能以手掩面,拼命将头扭到一边,勉强阻挡一下兜头扑来的水花,脸是保住了,可衣服是免不了要遭殃的。 狗子发电机终于停了下来,唐甜转过头,它一身雪白的毛干爽自然,而她的衣服却从上到下都湿了个透,就连她脖子上都是湿漉漉一片。 她危险瞪着狗子:“你是故意的!” 狗子歪头,眼睛里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甩毛是本王的天性,本王不过在你面前解放了下天性,你不感恩戴德,还这么大反应,无聊!” 说完,它从唐甜腿上一跃而下,扭着肥嘟嘟的小屁股溜达着看风景去了。 唐甜都傻了,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气人的狗子! 咳咳,有谁想要领养狗子吗?免费白送的那种。 狗子完全不理唐甜的幽怨,它吹着口哨,迈着胖胖的小短腿,在草丛里一蹦一跳。 当它跳起时,如一团雪白的毛球浮在草叶之上,落下时,又一下陷入了青草里面,就这样它欢快蹦跶着,一下浮在草叶上,一下陷进草丛里。 唐甜望着狗子很有韵律蹦跶的小身影,叹了口气:“原谅你了!没办法,谁让她就喜欢这种萌萌哒的小动物呢!” 她注意到,远处的狗子陷入草丛后却没有再次跳起,唐甜也并不担心,它可是兽王,根本没有野兽敢动它分毫,自然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忽然,狗子发出一阵惊呼:“女人,你快过来!” 唐甜疑惑着奔过去,见狗子面前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男人,那男人的身边还有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包子,他警惕望着来人,小嘴儿紧紧抿成一条线,并没有哭。 黑衣男人腹部受了伤,正咕咕往外冒着血,她立刻脱掉外袍按压在伤口上止血,伤口有点大,必须立刻进行手术。 但眼前到处是绿油油的野草地,显然并没有手术的条件。 她一边蹲下按住男人的伤口,一边对狗子道:“那个小包子交给你了。” 然后心念一动,带着男人进入了空间, 她将黑衣男人放在推床上,推进了手术室。 经过检查,男人腹部的刀口虽大,却并不深,里面的脏器并未受伤,只是失血过多,需要立刻输血。 她一边给男人清理伤口,一边喊了一声:“叮当。” 手术室一角一个圆筒形的东西动了,它伸出两只手臂和圆轮形的双脚,胸口的蓝色灯光闪了闪:“我在呢。” “我要给病人紧急输血。” 机器人胸口的灯光再次闪烁:“好的,明白。” 片刻后,叫叮当的机器人带了一堆东西过来,她先是采集了男人一点血液交给叮当拿去化验。 然后,将O型血包给男人挂上,因不清楚他的血型,为了急救,只能先输一部分O型血给他。 清创,消毒后,她娴熟的给男人缝合了伤口。 手术做完,男人也并没有醒,他失血过多,整张脸和嘴唇都是惨白的。 她让叮当守着男人,自己则到楼下去看看那个小包子。 此刻,实验室小楼下,一人一狗都蹲在地上,小男孩儿眼睛水汪汪的,瞳仁乌黑闪亮,脸上带着浓重的生人勿近。 狗子正将糕点纸包送到小包子怀里,他并没有接,而是任由那纸包掉落在地上。 狗子很有耐心的再次叼起来放到他膝盖上:“吃吧,吃吧,很甜很香的。” 可惜小包子听到的只有汪汪的狗叫声。 唐甜蹲在小包子身边,打开纸包递到小包子眼前:“这里有桃花糕,绿豆糕,橘红糕,还有桂花糕,你想吃哪一种?” 小包子被飘扬而出的香甜气味吸引,眼睛盯着那块儿橙色的橘红糕,咕咚一声,咽了一下口水。 她拿了橘红糕放进他掌心:“吃吧。” 小包子看看手心的橘红糕,看看唐甜,并没有动。 “你是在担心那个受伤的人对吗?” 小包子点头。 唐甜朝他伸出一只手:“我带你去看他,你放心,他不会死的。” 小包子将小手藏在背后,怯怯望着她,十分犹豫。 见唐甜的神情温和而亲切,才缓缓开口:“好,那我们走吧。” 却故意落后一步,十分戒备得瞪着唐甜。 二人来到病房里,黑衣男子正躺在床上,仍旧昏迷,机器人叮当站在床边,时刻看护着他。 小包子看到带手脚的铁球竟然动了,哇的一声大哭:“啊,有怪物!” 也顾不得戒备唐甜,唰的一下,躲进了她身后,小手死死揪着她后背衣服。 唐甜柔声将他保护进怀里:“不用害怕,它叫叮当,很好相处的。” “叮当,放首儿歌给他听吧。” “好的。”然后欢快的乐声飘扬而出。 小包子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大铁球竟然会唱歌,而且还唱的这么好听。 他从唐甜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亮亮的大眼睛充满了好奇,看够了那大铁球后,他才想起来,来这儿的真正目的。 他走到床边,拉了拉男人的手,触感温热柔软,跟先前冰冷的感觉相比,显然恢复了好多。 这个漂亮姐姐果然没有骗他,十一真的没有死。 这里没有别人,是这个漂亮姐姐治好了十一吧? 他拉了唐甜的衣袖,声音怯生生的:“十一怎么还不醒?” 十一? 唐甜望向病床上的男人,他身体健壮,体质很好,先前是因为失血过多昏迷,如今两刻钟已过去,按理说是该醒了。 她柔柔小包子的头:“别担心,我再给他看看。” 她先给男人把了脉,确定并无任何问题后,她凑近男人轻拍他的脸:“十一,醒醒,快醒醒……” 男人毫无反应。 她思索着收手,如果睡着了,应该能叫醒才对,如果是昏迷,那必定还有更严重的病症…… 忽然,男人的手握成铁爪迅疾而动,瞬间掐住了唐甜的咽喉,他声音冰冷,瞪着她的眼眸阴寒可怖:“说,你到底是谁?” 第49章 霉味袭来 唐甜的脖子被掐得很疼! 她抓住男人手腕向后一掰,语声不悦:“我好心救了你,你却要杀我?” 男人眸光忽的更加阴冷,他一只手被制住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悄悄摸出一把匕首,挥刀便朝唐甜咽喉划去。 唐甜反应很快,向后急退一步,抓住旁边废弃的输液管后,再次欺身而上。 男人也挥动匕首快速刺来,她嘴角翘起一抹冷笑,灵巧转动手腕,手掌几个翻动变换,以砍刀模样砍打在男人手腕内侧。 啪嗒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唐甜脚一踢,将匕首踢进墙边柜子缝隙里。 男人只觉手臂酸麻控制不住的颤抖,眼前的女子将他两手制住,将输液管在他腕上快速缠绕,他的双手便被绑住了。 他恶狠狠瞪着唐甜,嘴唇紧抿面色阴寒,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小包子被机器人叮当护着躲在了墙角里,此刻他才得以脱身,他一点都不害怕好不好? 倒是这个铁疙瘩,本来还以为它是个厉害的怪物,现在看它,全身颤抖着,两子铁爪抱头,用发颤的声音哭泣:“好可怕,别杀我,别杀我……” 小包子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真是白瞎了你这一身金钟罩铁布衫了! 他小脸紧绷,迈着小短腿来到床前,用软糯的奶音训斥床上的男人:“十一,你太放肆,怎么可以对救你的人恩将仇报?爹爹从前教你的知恩图报,江湖大义,你都忘了吗?” 十一低下了头,语气带着倔强:“可她知道了我们的行踪,若不杀了她,难保不会将我们卖给仇家。” 小包子扬起小脸,一本正经询问唐甜:“姐姐,你会将我们的消息卖给仇家吗?” 唐甜摇头:“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那么做?而且我救了你们,你们仇家知道了岂不是也要连我一起对付?” 小包子转头朝十一板起脸:“听见了吧!” “是,小主人。”十一手被绑了,无法行礼,只能点了两下头,刚才是他太心急了,要杀这女人有的是机会。 唐甜看着从男人腹部汩汩流出的鲜血,将床单洇湿了一大片,她表情淡淡:“你的伤口裂开了,需要重新缝合。” 男人摇头,语气冷淡:“不用。” “你会死的,你若死了,这孩子怎么办?” 可休想将这拖油瓶丢给她! 男人不再说话,她将男人的手绑的更牢固一些,防止他再有不老实的举动,机器人叮当拿来缝合用的工具,唐甜在病床上直接开始缝合。 为了给他一个教训,她这次没给他用麻药。 男人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额头的细汗滴滴滑落到枕头上。 唐甜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作为医者,她还是心软了。 “叮当,拿麻醉药。” “好的。” 男人却开口阻止:“不用,我不用麻沸散,那个会让我对敌反应下降。” 唐甜解释:“我给你用的不是麻沸散,只是局部使用,不会影响到的。” 男人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坚定开口:“我说不用就不用。” 好心当做驴肝肺,不用算了,疼的又不是我! 唐甜将伤口重新缝合完,男人已经疼的脱力,他的脸色再度惨白一片,却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丝痛呼。 唐甜敬她是条汉子,为他解开了双手,递给他一杯水:“渴了吧,要不喝点水?” 男人将头扭向一边,不理人。 唐甜耸耸肩,可真是个倔脾气,这样受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的病人,油盐不进,像一头用冰做的倔驴。 小包子看她终于忙完了,拉了拉她的衣角:“姐姐别生气,十一是因为太疼了,可他是大人又不能哭才态度不好的,姐姐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会教育他!” 唐甜揉揉他的小脑瓜,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大名叫上官睿,我的小名叫阿福,姐姐你呢?” “我叫唐甜,你可以叫我唐姐姐。” 阿福挠着小脑袋:“唐甜?是糖果很甜的糖甜吗?” 对于一个才四岁的萌娃儿,她并没有解释那么多:“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阿福调皮一笑:“哇,那姐姐你一定很爱吃糖吧,等我回家了,命人给你买很多很多的糖糖送给你。” 小包子的话甜甜的,她不禁心头一暖:“好啊,到时候咱俩一起吃。” 阿福拉住唐甜衣袖:“姐姐,阿福想爹娘了。” “阿福爹娘在哪里?姐姐送你去见他们。” 阿福脸上带着自豪的神情:“我父母在家里啊,他们是武林……” “小主子!” 阿福还未说完,被十一强行打断。 阿福蹬蹬蹬跑到他床边:“你还疼了吗?” 十一嘴角勾起,难得带上温柔的笑意:“若小主子给属下讲故事,属下就不疼了。” “好吧!”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摸摸十一的头:“那你要乖乖听哦。” “从前有座山,山的名字叫灵剑山……” 十一心不在焉听着故事,时不时充满戒备的瞪唐甜一会儿。 白眼狼!唐甜暗骂一句,不想再承受他的死亡凝视,抬步离开了病房。 走出房间时,听到了十一的声音:“小主子,不可对陌生人透露自己家里的情况。” 阿福软糯的声音带着疑问:“那若是我很喜欢的人呢?也不能说吗?” …… 唐甜让狗子在空间里陪阿福,而十一本就下不了床,又有叮当看着他,直到唐甜走出大峡谷,二人活动的区域也只限于病房而已,她空间内的秘密算是没有泄露太多。 这两人一个是孩子,另一个受了伤,都不便于走太多的路,她直到峡谷出口,才将他们从空间带出来。 阿福摘下眼罩,满脸兴奋:“姐姐,这个游戏真好玩,我还是第一次蒙着眼睛走路呢?” 小孩子好糊弄,可十一看唐甜的眼神却越发警惕深沉。 他冷哼:“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刚才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一转眼就出了峡谷?” 唐甜望着她,眸光冷淡:“你只需知道,那地方救了你的命便好,我不探究你是谁?为何有武林人士追杀你,你就也不要刨根问底了吧!” 是啊,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这女人的秘密只要与他无害便好,他现在自身难保,顾不了那么多。 几人走了不到一盏茶功夫,便看到了一直等候的马车夫。 车夫望着十一和阿福:“唐姑娘,这两位是?” “峡谷里,被狼咬伤的人,先送他们到四巷坊,我们再回客栈。” 车夫驾车的技术很娴熟,很快便平稳的停在了四巷坊一处小胡同内。 十一行动不便,车夫搀扶他走到一处宅院门口。 阿福紧跟其上,脸上带着不乐意:“十一,这是哪里?我们为何不回家?” 十一哄道:“府里有贵客要招待,属下先带您住在外面,咱们玩儿够了再回府如何?” “那好吧。”听到可以玩儿,阿福瞬间开心了起来。 唐甜却听出一丝不对劲,因为招待贵客便让孩子离开府邸,这不符合常理啊,就算那贵客身份尊贵,孩子交给嬷嬷照看便是,何必要四处躲藏呢? 二人进入宅院,唐甜也转身离开。 忽然狗子一跃而起,跳到她怀里:“快走,快走,霉味熏死本王了。” 又有霉味,这次是谁要倒霉? 第50章 十一拉着阿福的手进入院内,一个青衣女子微笑着迎了出来。 待看到十一步态蹒跚的捂着腹部,她白皙精致的容颜上满是担忧心疼。 她慌忙上前,柔弱无骨的手握紧了他的手:“十一,你受伤了?” 十一面色微红,今日的阿灵格外热情,她热情的时候更好看了。 “不碍事,已经包扎过了。” 尽管如此,阿灵的眼眶还是盈出了泪意:“你怎么那么傻,只身闯入盟主府去救那孩子,万一你有了什么意外,我,我……” 说完,一行清泪滑落。 十一伸手擦干她的泪水,语声极尽温柔:“他毕竟是我们的小主子,主人对我有恩,我不能见死不救。” 阿灵看了眼旁边,手拿提线木偶玩的正不亦乐乎的阿福,眼中的微光被长长睫毛掩盖。 她亲手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杯茶和一盘点心。 她将茶水递到十一手里:“一路奔波,喝点我亲手泡的花茶润润嗓子。” 十一看着茶盏,无端想起先前在那间奇怪房子里,少女莹白的手握着透明的琉璃杯问他:渴了吗?要喝点水吗? 而他却想杀了她。 他摇摇头:“我不渴。” 女子漂亮的杏眼流露出几分嗔怒和委屈:“这可是我亲手泡的,难不成你想让我喂你喝?” 十一脸皮再次红了,看向女子的眼眸深情专注,这是他喜欢了很久的女子,如今感受到女子同样的情谊,他不禁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双向奔赴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怎么能拂了她的好意,他端起茶盏送到唇边,张口欲饮。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女,她一身粗布衣,扎着简单的丸子头,脸上虽未施脂粉,却美的不可方物,正是唐甜。 十一放下茶盏,她不是走了吗? 女子戒备望着唐甜:“姑娘擅闯我家,不知有何指教?” 阿福也看到了唐甜,扑进了她怀里:“甜甜,你来了。” 唐甜面无表情,她是看在阿福的面子上才来的,要不然她才不进来看十一那张臭驴脸。 她冷笑:“这里什么时候成了姑娘的家?” 阿福很认同点头:“这里是我爹爹的别庄,是我家才对,阿福要请甜甜来这里做客。” 十一脸色陈肃如冰块:“纵然阿灵言语有失,你一个外人,不敲门便闯进别人家里,你还觉得有理了?” 唐甜耸耸肩:“总比某人要杀救命恩人来的有理!” 十一一噎,冷冷瞪着她。 阿灵干笑两声:“呵呵,原来姑娘便是为十一治伤的人啊,还没有多谢你呢,既然姑娘来了,快坐,喝口茶吧。” 说着便要倒茶。 唐甜抢过十一手中的茶盏:“不用,我喝这盏。” 女子眼眸深了深,也好,那就将你们一起解决了。 唐甜端过茶盏在嘴边绕了一圈,扬手冲女子兜头泼去,只泼得她一头发的茶叶。 她慌乱用衣袖捂住脸颊,生怕茶水会有损她的容颜。 十一怒不可遏,一把推开唐甜:“恶妇,你干什么!” 唐甜耸耸肩:“白眼狼,驴肝肺,我又救了你一命。” 十一不明白她的话,却也顾不上深想。 他满眼都是阿灵委屈的神情,抬手便去帮她清理头上的茶叶,忽然,他的手一下顿住。 女子头上戴着的银饰竟统统变成了黑色,黑的泛着诡异的幽光。 正擦脸的女子感受到十一的异样,被发现了吗?她嘴角噙起一丝冷笑,袖口内匕首掉落她掌心,抬手便朝十一心口刺去。 十一望着寒光凛凛的匕首,怔愣当场,怎么可能,这是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子啊…… 唐甜一脚抬起,踢在女子手腕上,她手中匕首掉落,身形也向一侧飞去,撞在了茶桌上。 宅院内脚步声四起,片刻涌进来十几个大汉,将唐甜和十一重重围住。 阿灵阴笑着,面目扭曲:“全部杀了。” 十一虽一时被情所迷,但他身为暗卫,一向拿得起放得下,不然也不会在重重追杀之下还能活到现在。 他自知身受重伤,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抱起阿福便逃。 走之前还不忘朝唐甜喊上一句:“快逃。” 唐甜挑眉,总算狗又将你那良心吐出来了一点。 狗子郁闷,并且表示不服,那么恶心的东西,它才不吃好吗? 她将靠近十一的几个大汉踢飞,十一顺利逃出了院子。 他回头深深凝望唐甜一眼,转头便逃,杀手太多,她不是对手,可他无能为力。 太小瞧人了吧!说谁不是对手? 只是她今天懒得跟他们对打而已,她朝众大汉撒出一包药粉,几息功夫,宅院内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她拍拍手上的毒粉,哼,下毒,谁不会啊! 之前那女人朝茶水里下毒简直弱爆了好吗?她这种现代合成的毒素,一倒一大片的才高明。 她摘下护目镜,口罩和防护手套后,又进入空间冲了个澡才放心。 这毒虽高明,但用起来麻烦,有没有那种提前服下解药,便可自由穿梭在毒雾中的毒药啊? 嗯,回头她得研究研究。 这边,宅院墙头上。 一个头发胡须花白的老头蹲在上面,他是听到打斗声来看热闹的,却不成想竟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小丫头,只见她轻轻跃起,便有一团白雾从她手中散开,瞬间众杀手便躺了一地。 他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了:“奶奶呀,这这这,这是什么毒……” 他是毒祖宗,自然,见到新奇的毒药便迈不动步子了。 他不怕死的吸着鼻子嗅了嗅,刚好一阵微风卷过,一丝微弱的白雾钻入他鼻尖,他脸色顿变。 “哎呀,中招了。”他身形一个不稳,从墙头掉进了院中。 他眨眨眼,好家伙,还好他大半辈子尝尽百毒,体内几乎已经是百毒不侵了,这毒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也因为吸入的量极少,只是让他身体僵硬,行动有些不便而已。 他艰难爬起身,迈着僵硬的身躯开门离去。 眼下也顾不得这小丫头了,他得赶紧找个地方提取一点自己体内的毒血研究一下。 唐甜从宅院出来,刚好遇到过来寻她的车夫,先前,他看见唐姑娘救下的那男人和小孩仓皇逃走,他追上去问,那人竟是理都不理他。 他直觉不好,便赶忙过来查看,看到完好无损的少女,他总算松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只是进来讨了杯茶喝。” 车夫狐疑望了眼唐甜身后没关严实的大门,您讨了杯茶喝就喝倒了一院子的杀手。 这些人各个一身黑衣,手握大刀,您究竟是怎么靠着一杯茶将这些人全部撂倒的? 但他很聪明的并没有多问,云东家命他保护好唐姑娘,他叹了一口气,她这么彪悍,根本用不着自己保护好吗?怪不得离开前,坚持不要其他保镖跟随。 “阿福和十一去哪儿了?” 车夫指了个方向。 唐甜上了马车:“走,快跟上去。” 阿福还那么小,有这么多人想杀他,以十一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保护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