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2016年,11月。 “嘿咻……” 五条悟从花坛上轻快跳下,右手懒散地插兜里,停在“秋海墓园”正门前。 紧闭门,斑驳平地,路过野猫藏进灌木丛里细声细气叫了声,钻入另一片丛林。 五条悟双手扶膝,歪着身体左右看了看,手心覆上银白发顶,胡乱抓了几下,自言自语。 “哎呀,这可一点也不好笑啊。” 根据上面给情报,藏在秋海墓园里咒灵前几天闹出动静可是大到甚至惊动了政府。 而此时此刻,秋海墓园门前一片死寂,丝毫没有诅咒痕迹。 郊区空气好极了,清爽干净,甚至能嗅到若有似无青草香。 如果上头情报给错了话,那可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啊。 难得假期,品尝美食路上还要被那群糟老头子催着过来祓除咒灵,到了之后却发现老头子们给错了情报,该祓除咒灵地方不是秋海墓园……这也太扯了吧? 这趟差不知道又该出到什么时候了。 五条悟摸了摸下颌,嘀咕着,回去之后应该和夜蛾校长多要几天假期弥补一下才行。 “嘛,来都来了,那就先去更深地方看看吧。” 万一这次咒灵善于隐藏,他因为表面平静而错过,可就麻烦大了。 他推了推不知何时滑下来太阳镜,眨眼消失在原地。 …… 五条悟在靠近后门地方发现了一些奇怪东西。 没等他上前查看,兜里手机催命似震起来。 大半夜,墓园寂静得仿若一潭无波无澜死水,突如其来铃声划破黑夜,搭配着幽黑阴冷背景,令人毛骨悚然。 五条悟迈着长腿走向前面一棵树,神情自然地接起电话。 “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家入硝子语气平平。 五条悟想也没想:“当然是好消息。” 对他而言,再坏消息能坏到哪里? 家入硝子并不意外:“好消息是,你也许会接到一个很有天赋新学生。” “这可确实是个令人振奋好消息啊,临时加班糟糕心情都被抚慰了许多。” 五条悟嘴上这么说着,面上依旧笑意盈盈,两句话不到时间,人已经瞬移到对面白杨树前。 这颗白杨树看起来和其他几乎没有什么不同,但也仅仅是几乎。 他抬手摸了摸树干凹下一条弧形痕迹,这是特殊咒术留下凹痕,近乎纯物理力量造成,但边缘却残留着快要消散微弱咒力。 熟悉凹痕和熟悉咒力。 嗯?真是吓了一跳呢。 五条悟撤回手,摸了摸下颌,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看来不是情报弄错了,而是已经有人提前解决了啊。 手机里,家入硝子声音没什么情绪地继续传来:“坏消息是,明天,你这位还没来得及入学学生,可能会被上面那些人执行死刑。” 五条悟屈指敲敲太阳穴,颇有些困扰地叹了口气:“上面那些老头子真够烦人啊,我这边可是刚发现了一个大惊喜。” 家入硝子:“只是对你来说是惊喜。” “啊哈哈,倒也不能这么说,可能对你来说也算是个久违惊喜喔?” 不等硝子回复,他划拉着调出相机功能,对着树干上凹痕三百六十度连续咔嚓了十几张,全部发送给家入硝子。 一分钟后。 居然真一张不落看完照片家入硝子:“你在耍我?” “怎么可以说是耍你?”五条悟有条不紊地回,“我只是忘了你没有六眼,看不见现场留下咒力痕迹。” 家入硝子二话没说挂了电话。 五条悟唇角弧度几乎翘成夜幕下倒挂弯月,银色碎发缝隙里露出一只沾着月光苍蓝色眼睛,宛如雪层之下冰。 “嗯嗯,原来九月才过去没有多久啊。” 他嘀咕着,身体向后仰,脊背触到树干瞬间,周身骤然爆发出浓厚咒力,如同爆炸时迸发余波,从里到外,彻底碾碎现场残留属于另一个人所有痕迹。 他用拇指推了推小太阳镜,苍蓝眼睛隐入黑暗,声音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我还以为,已经过去十年了呢。”  w  ,请牢记:,,, 第2章 深冬01 藤田美咲最近遇到一件非常奇怪事情。 一个礼拜前,她亲眼目睹一位女高中生跳楼自杀,之后回到家,每晚入睡时,她总觉得背后有人紧紧贴着她睡觉。 无论她如何翻身,冰冷呼吸总是缠绕着她脖子,激起层层鸡皮疙瘩,她已经连续六天没有睡个好觉了。 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她总能发现眼睑下黑眼圈愈来愈浓。 她恐慌地摸摸后颈,感觉手指也凉凉。 糟糕了。 藤田美咲和好朋友提起过这件事,朋友们却只是笑话她一定是因为考试不及格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可藤田美咲知道,这绝不可能是错觉,她不及格次数多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为什么只有这次才产生错觉呢? 一定是见鬼了。 她偷偷拜过好几个寺庙,也求过各种符咒带在身上,但几乎没有什么用处,她晚上已经不敢闭眼睡觉了,就算困得受不了,也必须开着灯,只是勉强能够闭上眼。 周末夜晚,藤田美咲再次被下巴上刺骨冰冷吓醒,她看不见地方,像是有一张嘴正在啃食着她血肉。 她尖叫着从床上滚下去,抱着双腿瑟缩在墙角,睁大眼睛挨到天明。 她受不了了。 藤田美咲打开日记本,一面擦掉不停流下眼泪,一面在日记本上写: “爸爸妈妈,我可能快要死掉了……” “它总缠着我,我好害怕。” “求求了,谁都好,救救我,救救我,我真不想这么早就死掉。” “我才十二岁,我还没有看完哆啦a梦,还没有收集齐数码暴龙机,呜呜呜我不想死掉……” 写不好字全都用同音词代替,整个日记显得不伦不类——但她也看不出来。 颤着手写完日记,藤田美咲把日记本放到枕头下面,拿上储钱罐里全部零花钱,坐上电车,去了她在电视新闻里看见过一直很想去“簌簌”咖啡店。 就当做是死前最后一次任性吧,她不想要就这样死在爸爸妈妈面前。 今天周一,“簌簌”咖啡店里客人并不多,藤田美咲抽泣着点了一杯成年人才会喝不加糖咖啡,还要了一份甜甜巧克力慕斯蛋糕。 店员看见她哭得如此伤心,温柔地询问她为什么哭泣。 藤田美咲流着眼泪,很认真地说:“因为我快要死了。” 店员:“啊……” 藤田美咲捧着甜品单,哭得脸又花了:“为什么大人总是不相信孩子话?我和妈妈说,有一个坏家伙总是偷偷跟着我,睡觉时也跟着我,我好害怕,可是妈妈说我是最近学习太累产生了错觉,但是我知道这一定不是错觉。” 店员也不相信她,只当她是和妈妈闹性子离家出走小孩,送了她一份水果捞。 藤田美咲吸着鼻涕想,自己就算是真死掉,也一定不会有人知道她死掉真正原因吧。 于是她一边哭,一边往嘴巴里塞慕斯蛋糕,这样哭声就不会打扰到别人了。 然后她被撑得打了个嗝,再睁开眼睛,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店员服装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有着一头银蓝色美丽长发,黑黑眼睛,右眼尾下面贴着一枚小小枫叶贴纸。 白白脸,没有笑,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不,姐姐不是在看她。 藤田美咲发现漂亮姐姐黑色眼睛注视方向,是自己耳朵。 难道她耳朵旁边真有什么可怕东西? 藤田美咲害怕地咽了口口水,吓得不敢动弹,一时之间忘了继续哭。 “是赠品饮料,谢谢惠顾。” 漂亮姐姐放下一杯看起来就酸酸金黄色饮料,而后微微颔首,从她身侧走过。 ——不经意地伸出手,轻飘飘地抓住了什么东西。 “好了,回家吧。”姐姐声音低低。 藤田美咲顿时感觉整个人轻快得仿佛踩上了云朵。 耳边没有冷冷呼吸了。 她呆了很久,直到咖啡店打烊,终于醒过神来,急忙迈着两条胖腿冲向柜台。 “请问,那位姐姐,那位姐姐人在哪里?” “小朋友,你说是哪个姐姐呀?” “就是,蓝蓝头发,黑黑眼睛,比漫画里人物还要好看姐姐!” “蓝发黑眼?哦,你是说十二月呀,她已经下班了哦。” “十二月姐姐?” “是哦,十二月深冬。” “十二月姐姐明天还会来吗?” “会呢,不过,小朋友,你该回家了哟,离家出走了三个小时,你爸爸妈妈一定很担心你。” …… 爸爸妈妈来接藤田美咲时,可爱太阳公公都已经缓缓沉入岛际。 藤田美咲摸着被爸爸打得很可能发肿屁股,哭哭啼啼地求妈妈要在仙台多住一晚,被妈妈严厉拒绝了。 “可是十二月姐姐救了我,老师说滴水之恩要捧着泉水来报答,我还喝了十二月姐姐一杯果汁,呜呜呜爸爸不要再打我屁股了我知道错了……” “什么捧着泉水报答,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爸爸纠正。 藤田美咲才不管什么泉水不泉水,好不容易从爸爸魔爪下掏出来,她试图进行最后一次挣扎。 落地后,趁着爸爸妈妈不注意,藤田美咲拔腿而逃,她要给咖啡店姐姐留一个电话号码,希望她们可以转告十二月姐姐,她想要请十二月姐姐吃好吃慕斯蛋糕。 她没跑掉,因为她一头撞上一个银发哥哥长腿。 银发哥哥好高好高,她必须仰着头才能看见他脸。 哥哥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小黑色太阳镜,笑眯眯样子,最重要是,他嘴里含着棒棒糖,手里也拎着一盒慕斯蛋糕。 爱吃糖哥哥一定是个好人! 她这么想着,整个人就被银发哥哥抱起来,并且交给了从后面追上来爸爸妈妈。 “……” 藤田美咲搂着妈妈脖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要见十二月姐姐,我要见十二月姐姐嘛,我要见十二月深冬姐姐——” …… 深夜,灯火通明。 五条悟迎着晚风,懒洋洋坐在电台楼顶天台扶栏上,两条大长腿垂在外面混不在意地晃荡。 手机里,伊地知告诉他乙骨已获得缓刑。 五条悟敷衍地应了声,结束通话,慢吞吞咬碎嘴里棒棒糖。 指尖轻轻一转,两指之间戏法般多出一张深蓝色纸质名牌。 黑色字体,端正排版。 “十二月深冬” 九月深秋啊。 他看了会儿,哈哈笑出声:“这么多年不见,这小丫头取名本事还是这么拙劣啊。” 真是,拙劣得让人想假装认不出来都不行。  w  ,请牢记:,,, 第3章 深冬02 凌晨6:47。 九月深秋睁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天花板是蓝白拼接色,中央坠着一盏普通磨砂灯,卧室家具透着有些年岁旧,藏蓝色窗帘被风吹开,清晨阳光洒在被子上。 整个房间干净整齐,摆饰尽可能简洁,枕头下放着一封信。 “九月深秋亲启” 米黄色信封上写下这样一行字,字迹娟秀工整。 九月深秋前后翻了下信封,潜意识觉得这封信是自己写给自己。 因为她刚刚发现,她失忆了,除了记得自己叫做九月深秋,多余有关自己一切,竟然一丝也不记得。 包括,这封信上字迹究竟是否出自她手笔,她也不是真确定。 但她并不慌张,盘腿半坐在床上,有条不紊地打开那封神秘信。 “早上好,现在你一定已经睡醒了吧?在继续往下看之前,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名字? “写下这封信人,是你自己,也是我,这是一封你写给你自己信。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请稍微冷静些往下看。 “九月深秋,是你曾经名字,十二月深冬,是你现在名字,如果你今天一定要出门,无论遇见谁,务必称呼自己为十二月深冬,因为九月深秋这个名字对现在你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但是请不要害怕,今天过后,一切就会恢复原样,至于九月深秋这个名字过去,解释起来需要花费时间很长很长,所以请原谅我暂时不在此赘述。 “另外,你失忆并非意外,只是一种副作用,每个月20日,你会失去全部记忆与特殊能力。 “有所获得,同样也会有所失去,很抱歉,让失忆你替我承担下这份罪责。 “今天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你喜欢游乐园,请抓紧时间去玩一天吧,无论喜欢什么,都可以去尽情地玩耍、享受。 “存款在床头第二个抽屉里,密码是987654,我不擅长记忆数字,密码总是如此简单,所以,拜托你千万不要改掉密码,因为我一定会忘记改掉后密码。 “你在簌簌咖啡店有一份工,不过不用担心,我昨天已经请好了假。你性格是内向,不爱和不熟悉人说话,所以认识你人并不多,对于现在你来说,朋友几乎等于零。这也是一件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事情,下次有时间话,我会慢慢说给你听。 “除此以外,无论遇见任何人对你叫出九月深秋这个名字,请不要轻易相信对方,很大可能,对方是想要伤害你。 “当然也有不会伤害你故人,只不过,时隔十年,那些人也许早已忘记了你,请不要感到怅然,这是我错,很抱歉。 “最后,相信我,你是单身,并且只是一个在咖啡店打工普通人。 “祝你今天玩得开心。” “九月深秋,19日留” …… 九月深秋将这封奇怪30340信反复看了三遍,沉思片刻,拿起笔模仿着写下两行字,比对字迹,确是她没错。 这么说来,信上提到这些,绝大可能是真了。 看来过去她,也是个非常有故事人呀。 九月深秋格外想得开,毕竟事已至此,要说不接受也不太可能。 于是她思索过后,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将信撕碎扔进马桶,冲进下水道。 九月深秋是个还算爱惜生命人,信上都那么说了,她也没打算真要冒着风险去游乐园那种人多地方溜达,只在临近晚饭时间出了趟门,买了两盒泡芙。 泡芙店旁边就是一家喜久福,排队人几乎踏破门槛,九月深秋迟疑了一下,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对这种食物产生了兴趣。 只不过,人实在太多了。 她在原地略显困扰地踱了几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要吃喜久福。 过了几分钟,她又觉得喜久福对自己而言并不算必需品,便转身走向便利店,买些日用品。 整个白天过得平淡无常,几乎真让她以为,她确确只是个普通人。 …… 九月深秋吃完泡芙,舔舔手指,将垃圾分类收好,拎下楼。 望着回去路,突然之间,没来由,她又想起那家排队人很多喜久福。 这个时间,人应该会少很多吧? 脚步一转,她像是被什么催促着,踩着拖鞋,披头散发来到喜久福店门前。 老太太正要打烊,东西几乎都收了起来,抬头看见对面站着满脸迷茫女孩,疑惑了两秒钟,随后和蔼一笑。 “今天已经全部卖完了哦,明天才有新呢。” 九月深秋“啊”了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非常抱歉,打扰您关店了。” 老太太哈哈地摆手:“没有没有,老婆子还要等一个人呢,那孩子经常在我们家订喜久福,今天说好了来拿,一直没有来呢,那孩子吃不到喜久福会很任性哦。” 是这样啊,那应该是个很执着专一孩子吧。 九月深秋刚要和对方道别,老太太朝她招招手:“反正都是要继续等,如果你不介意等一会儿,老婆子给你做两份新,好吗?” “可以吗?”九月深秋愣了下,“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不会不会,快进来吧,正好还剩有一些原料。” …… 九月深秋坐进内室,没去算自己等了多久,似乎只是一个恍惚时间,老太太,香砂婆婆,已经做好两份新鲜喜久福,草莓和冰淇淋味。 “喜欢话,随时都可以过来。”香砂婆婆温和地说,“如果有心仪味道,也可以告诉老婆子,会努力做出来。” 九月深秋接过东西,还没来得及道谢,外面忽然响起一道懒洋洋男声。 “晚上好,我来取喜久福啦。” 九月深秋没有在意,搀扶着香砂婆婆手臂,撩起帘子,和她一起走出去。 “那我先回去了,今晚十分感谢您馈赠。”九月深秋背对着门口,向香砂婆婆稍稍弯腰。 香砂婆婆开心地弯起眼睛,摆摆手,让她快些回家,夜晚不安全。 九月深秋拎着两袋喜久福,转身,吓了一跳。 距离她不过半步远地方,站着一位高个子银发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长外套,鼻梁上架着一副快要滑下来黑色小太阳镜,露出两只苍蓝大眼,睫毛很长很长,隔着半步距离,九月深秋都能看清他那两片浓密银色睫毛。 他正看着她,嘴角高高往上翘,由于身高太高,进门时不得不稍稍俯身,但仍给人一种居高临下感觉。 九月深秋定了定神,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听见香砂婆婆在她身后开了口。 “是五条先生呀,你喜久福在这里哦。” 原来他就是她说那位吃不到喜久福就会很任性小孩吗? 九月深秋突然想笑,他这个身高,应该有一米九了吧?一米九小孩子吗? 真有趣。 她抿着唇,向那人疏离地点了下头以示礼貌,便从他身侧绕过,准备出门。 “嗯?深秋小丫头,见到故人,不打声招呼,就要自顾自地走掉嘛?” 银发男人提着散发着喜久福香气纸袋子,大步跨到她身前,倾着上半身,修长左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容灿烂。 “明明以前最喜欢和我玩游戏,现在竟然打算假装不认识我吗?连看都不多看一眼,真把我当做陌生人了嘛?这可真是令人伤心啊。” 他语气有点委屈巴巴,但脸上仍旧笑意盈盈,丝毫看不出一点伤心。 九月深秋停下了脚,心头涌起一阵古怪。 信上怎么说来着,绝对不要相信叫她“九月深秋”人,也绝对不要承认自己叫做九月深秋。 反正现在她只是个普通人,也没有过去记忆,即使被别人试探,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吧? 她想通后,定定凝视着面前这个长得很好看男人:“抱歉,您应该是认错了人,我名字不叫深秋。” 停顿一下,她接着补充,表情异常坦荡:“还有,很抱歉,我记忆里似乎没有您,我应该并不认识您,所以,您一定是认错了人。” 然后,她看见面前这位银发男人嘴角笑意略微收敛,两秒后,他摘下那副松松垮垮挂在鼻梁骨上小太阳镜,眼也不眨地盯了她很久。 “哎呀……”他捏捏鼻翼两侧,若有所思模样,“真是吓了我一跳,竟然真没有一丝咒力,确确是个普通人啊。” 九月深秋没什么表情:“您确实认错人了。” “啊哈哈,也许是吧。”他戴上小太阳镜,重新扬起无害笑。 连六眼都告诉他,面前这个女孩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咒力,她眼睛里,也找不出一分一毫突然见到他诧异。 平静普通得不可思议。 她当真不是九月深秋?  w  ,请牢记:,,, 第4章 深冬03 九月深秋确定,她曾经是认识面前这位银发男人,而且很有可能,这个人是她故友。 她给自己留下那封信里提到,曾经故友也许已经忘记了她。 可这个人,不仅没有忘记她,反而美其名曰“让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可是非常过分”,以此和她并肩走上回去路。 “不记得我话,如果还记得硝子她们话,也是会让我感到受伤哦。”五条悟捏捏喜久福,一口咬下大半,满足地喟叹,“果然还是这里喜久福味道最棒啦。” 九月深秋被他胃口感染,也拆开包装啃了一小口,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味道,就听见他最开始那句话。 她迷茫地抬起脸,没留神,嘴角沾上粉末:“硝子?是玻璃吗?还是水晶?” 说完,她意外发现,自己竟对他没有半点防备心。 是因为他看起来就不具有攻击性,还是,潜意识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五条悟舔舔手指沾上粉末,这下子无论如何也可以确定了,她是真不再记得他们了。 一个没有记忆,也没有咒力九月深秋……秋海墓园里咒力痕迹是如何留下? 五条悟深深看了她一眼。 “是一位脾气非常糟糕女性。”他耸耸肩,“明明读高专时还是个反应迟钝小丫头呢。岁月才是最大杀器,可以让一个人性格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硝子是,深秋也……” 说到这,他有些意外地截住话茬,稍稍俯身,靠近九月深秋,惊奇地凝视着她,喃喃:“为什么,变化会这么大?” 距离太近,九月深秋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他呼吸。 这家伙是没有距离感吗?怎么对待异性如此轻浮? 她皱眉,身体微微后仰,拉开一点距离:“这位先生——说起来,您已经知道了我名字,而我还不知道您姓氏。” 咦?香砂婆婆似乎提到过他姓氏,好像是,五条先生? “五条悟,我名字,五条悟。”他语调上扬,轻快地答。 “五条先生,”果然没记错,九月深秋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两人中间,“可以请您不要突然之间靠得这么近吗?我们只认识不超过半个小时。” “抱歉抱歉,”他表情诚恳,目光落到她嘴角上,用指尖虚虚一点,“只不过,你这里沾上了喜久福粉末哦。” “……” 九月深秋感觉自己刚才好像是自作多情,多少产生些许羞恼,擦蹭嘴角动作用力了些。 五条悟笑得眯眼:“蛮可爱嘛,不擦掉也完全没有关系吧。” “……”这个人怎么回事?夸赞话为什么可以说得如此自然? 内向九月深秋永远无法做到如此坦诚直白。 五条悟眼睛十分好看,苍蓝颜色,像水洗过后天空,长睫毛扑闪扑闪,为他绝佳容貌锦上又添了花。 九月深秋呆了似傻看了好几秒,脸上莫名一热,移开目光,也忘了继续和他计较距离感事情。 “这家喜久福味道是不是超棒?” 话题跳跃好快。 “嗯,很好吃。”九月深秋顺着说,“草莓味和冰淇淋味我都很喜欢。” “毛豆夹心奶油也相当好吃。”五条悟想了想,把手里纸袋子递给她,嘴角上扬,“我喜久福,全部送给你品尝吧。” 九月深秋怔了怔,心里涌起一股很奇怪熟悉感:“都给我吗?” “当然不是无偿。” “那算了。”连后面是什么都不想听,九月深秋立刻无情地打断。 五条悟噎了下,哭笑不得,抬手揉了下自己头发:“我还没有说用什么交换啊。” “不管是什么,我一定都付不起。”她对自己存款还是有点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只需要听我讲一个小故事,五分钟而已,只是这样,也付不起吗?” 九月深秋思考了一下,朝他伸出手,神情严肃:“既然如此,那么,我愿意。” 五条悟低头看了看她雪白掌心,心里突然冒出一缕古怪感觉。 我愿意什么,果然不应该让一个女孩子对自己说这样话啊。 他用拇指推了推小太阳镜,又笑了笑,将袋子放到她手心。 九月深秋仔细折好袋口,头也没抬:“五条先生,你可以讲你故事了,当然,也不是必须五分钟,稍微长一点没有关系哦。” “那我应该向你说谢谢耶。” “不客气。” 五条悟用手背捂了下眼睛,笑得肩膀轻颤:“可是我要讲故事主人公,是九月深秋。” “……” 九月深秋凝视着手里刚折好口袋子,开始犹豫如果现在把东西还给他,会不会太迟。 但五条悟没有给她反悔机会,后退着往前走,月光泼洒而下,正好笼在他身上。 “九月深秋啊,这丫头以前是个特别……” 九月深秋下意识提起耳朵,好奇会从他口中听到怎样评价。 “是个特别没有存在感小孩。”五条悟双手插兜,稍稍回忆了一下,“不爱说话,见到谁都面无表情一张脸,即使是对我这个学长,对着我这张超级迷人脸,她也总是保持着心如止水表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是让人敬佩啊。” 九月深秋面无表情地想,他夸起自己来真是毫不害臊啊。 于是也没有强迫自己认真去听,决定接下来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不过,她游戏玩得很不错,有时候连我也不一定是她对手,为了一份通关奖励,她甚至可以做到连续三天不睡觉。” 原来这才是让你敬佩地方吗? 通宵打游戏,很好,不愧是我。九月深秋没什么情绪地想。 话说回来,原来他们以前是经常一起打游戏关系啊。 “说起来,高专认识她两年,我倒是从未见过她笑起来样子。”五条悟若有所思,“不知道她回家面对杰时候,是不是也一样?” 杰。 九月深秋心里一揪,下意识:“杰是谁?” 五条悟看她,发现她确实不像是装,沉默片刻,食指轻抵额角,目光错开,无所谓地笑笑:“说了你也不认识,你又不是九月深秋。” “……” 好生气啊。 九月深秋抱着两个纸袋子想,如果有下一次,她一定也要让他感受一下“说了你也不认识,你又不是五条悟”这句话威力。 独自生闷气九月深秋加快了步伐,却始终无法摆脱身后游刃有余五条悟。 好像更生气了啊!!  w  ,请牢记:,,, 第5章 深冬04 21日,清晨。 九月深秋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 昨天发生了什么?她遇见五条悟,还接受了他甜品,与他和平共处,甚至一路并肩走回家? ……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难以接受。 话说回来,毛豆夹心奶油喜久福味道确实不错…… 九月深秋舔了舔干燥嘴唇,看了眼时间,社畜是没有自由,强迫自己赶紧起床洗漱。 早上八点整。 九月深秋扎好头发,对着镜子思考要不要尽快搬家,她已经被五条悟发现了,也许上面那些人不久后也会随之而来,后面日子估计不可能再如此平静。 五条悟会不会和上头那些人透露啊……应该不会吧? 九月深秋用力裹了两圈发绳,自暴自弃。 算了算了,暴露就暴露吧,原本就做好了最坏打算,再说了,九月深秋麻烦关她十二月深冬什么事?只要她抵死不认自己是九月深秋不就好了? 反正,九月深秋早就已经死了。 想通之后,九月深秋心情平静地吸着牛奶,出门上班。 …… “要两杯咖啡,一杯多糖,一杯少糖。”坐在角落里银发男人拿开竖在面前早间报纸,露出年轻面容,伸出两根手指,“还有,巧克力慕斯,草莓千层,冰淇淋卷,芒果夹心,全部都要两份,要超——甜。” 九月深秋无语一瞬:“五条先生,你确定要一个人吃这么多?” 她用是“你”,而不是昨晚敬语“您”。 五条悟若有所思,用拇指推了推滑下来方片小太阳镜:“不是还有你嘛?我可不是一个人喔。” 九月深秋在纸上记录下他需求,冷淡道:“我记得,我并没有答应过要陪你吃甜点。” 五条悟“唔”了声,单手支着腮,歪头看她,看似受伤道:“我还以为经过昨晚谈心,我们关系更进一步了呢,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吗?” 隔壁过道经过同事听见这种暧昧话语,脚步不由一顿,露出受到惊吓表情,诧异地看了他们两眼,连忙退出去。 九月深秋望着同事匆忙离开背影,深感不妙,默然两秒,无可奈何地用笔头抵了抵太阳穴:“五条先生,请不要再说这种奇怪话,会让我同事产生不必要误会。” “那就一起吃早餐呀。”他很快接道,像是早就在等她这么说了。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那就一起吃午餐呀。” “我不爱吃甜午餐。”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很简单,不加糖不就好了么?所以,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餐了嘛?” 九月深秋:“……” 她吸了口气,冷静地放下餐点单,双手撑着桌面,倾身,盯住他苍蓝眼睛:“五条先生,您今天是特地过来为难我吗?” 五条悟保持着懒散姿势,一动不动:“为什么要这样说?你误会我了哦,我确实只是喜欢你们家咖啡和蛋糕而已,就像喜欢香砂婆婆家喜久福一样。” “只要喜欢蛋糕和咖啡就好,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和你一起品尝?” 五条悟看起来十分无辜:“因为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孤单地吃着冰冷午餐,是很可怜啊。” 九月深秋:“……” 好吧,论起讲歪理,从以前到现在,她总是讲不过五条悟这个家伙。 …… 九月深秋将五条悟点东西全部放到他面前,客客气气道:“请慢用。” “不坐下一起吃吗?”五条悟支着下颌,少见,手腕上竟戴着一块低调腕表,笑眯眯地望着她,“午休时间到了哦,忙碌了一上午,你也应该饿了吧?” “我有带便当。”她不想再浪费精力继续和他讨论要不要一起吃午餐,无法拒绝,不如直接接受,语速略微加快,“稍等,我去加热一下午餐,一会儿就来。” 按照五条悟性格,不达目决不罢休,虽然不晓得他今天找上门来究竟意欲何为,不过,要是在他将“九月深秋没有死”一事透露出去之前,说服他保密,也不是不可以试一试。 五条悟喝了半杯甜腻到几乎足以齁死人咖啡,好胃口地解决一份超大份巧克力慕斯,九月深秋终于姗姗来迟。 “你真是……”一如既往地敢于吃糖啊。 后半句生硬地压回嗓子,中间打了个顿。 五条悟咬着勺子,撩起眼皮瞅她,声音含糊:“我真是怎样?” “没什么,我随便说。”九月深秋揭开便当盖子。 她午餐十分简单,米饭,青椒土豆,两个炸面团,一个小红肠,几片生胡萝卜。 没了。 五条悟看了眼她便当盒,眉心微蹙:“你午餐,只是这样?” 九月深秋头也不抬,掰开筷子,没什么表情:“如果我说,是因为正在减肥,五条先生会相信吗?” “说真话吗?当然不会相信。” 他松开手,下颌点在桌上,从下往上看着她。 女孩脸颊很小,他一只手就能盖住,肤色白皙到近乎透明,下巴尖尖。 银蓝色长发整齐地扎在脑后,额前光滑,露出两只看不见底黑色眼睛,右边眼尾贴着一枚小小枫叶形状贴纸。 整个人看起来开朗精神了许多,如果不是一贯面无表情,几乎让人无法将她与十年前九月深秋联系到一起。 其实五条悟记不太清十年前九月深秋具体模样了,只隐约记得她有一头银蓝色齐耳短发,漆黑眼睛,平平无奇薄刘海,说话音调毫无起伏,像个没有感情机器人。 除了偶尔打游戏时不经意流露出几分狂躁,其余时候几乎毫无存在感。 如果不是她咒力十分特殊,十年过去,他可能真会逐渐淡忘她。 目光不经意地落到她眼尾,稍顿。 五条悟突然想起来,从很久以前,她眼尾就总贴着枫叶状贴纸。 指尖微微一动。 他有些手痒,想揭开那枚贴纸,这种心理就像是小孩看见密封信封上贴着一枚封纸,总是忍不住想要撕开它。 九月深秋对他突如其来恶作剧心理浑然不觉,自顾自低头吃饭:“好吧,那我只好说实话了,因为很快就要付房租和水电费,存下钱暂时不太够用,只好先在三餐上缩减预算,这样说,五条先生会相信吧?” 感谢昨天自己没有真去游乐园,为今天自己省下一大笔开销。 五条悟正在沉思着什么,她接着说:“一直很想问,五条先生为什么一定要为难我呢?” 五条悟眨眨眼:“我有为难你吗?” “在我看来,您确实有为难到我。”她说,“是因为您仍旧怀疑我是您故人吗?” “不是哦。” “那是为什么?” 五条悟坐起身,松散地伸了个懒腰,双臂搭在椅背上,嘴角弯起:“因为,我不是怀疑,而是确定。” 九月深秋嚼着胡萝卜动作一顿,抬眸,漆黑双眼直直望进他充满笑意眼底。 “虽然不清楚昨天你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可是能清楚地看见,今天你,身上带着九月深秋才有特殊咒力。”他用指尖点了点眼尾,“我有六眼,你忘了吗?” 果然瞒不过去么。 九月深秋深深叹气,眨眼间改变态度,真诚地凝视着他:“好吧,那我只好再次实话实话,其实我是九月深秋双胞胎妹妹,十二月深冬。” 五条悟:“你认为,我会相信这种听起来就明显是狡辩说法吗?” 九月深秋点头:“你可以信。” 五条悟伸手把她便当盖子合上:“我不信。” “你可以选择信,我意思是,不是你主观意识上相信,而是你客观意识上相信。” “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前者会让更多人误会我是九月深秋,后者会让更多人深信我是十二月深冬。”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承认她是九月深秋。 五条悟似乎被她这种诡辩勾起了兴趣,托着下颌,饶有兴味:“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话,你是在暗示我,替你保密吧?” 九月深秋坚持:“我没有秘密。” “假如我保守了这个秘密,我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五条悟反问,“你打算用什么收买我?” 九月深秋卡了一瞬,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上道,或许,更多是惊讶于他这般好说话。 明明咒术师们,都对她存在忌讳得很。 于是她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给予五条悟怎样好处,才能够收买他这个最强战力。 “请你吃甜点,喝咖啡?”她试探性地提议,“以后你来这里点餐,费用全部从我工资里扣?” “可是,”五条悟平淡地回,“我并不缺钱。” 哦,对。 五条家继承人,天下第一咒术师,五条悟,怎么会缺“钱”这种俗气东西呢? 九月深秋算了算自己剩下钱,有些悲伤地站起了身:“好吧,那我只好选择放弃。” 从他身边走过时,忽然被他用两根手指捏住袖口。 “十——二——月小姐,”五条悟仗着身高足够高,后颈搭在宽敞柔软磨砂椅背上,仰面看她,刻意咬着十二重音,“我以为你会再稍微坚持一下下,至少也要拿出打游戏时十分之一精力来试着说服我吧?” 他停了一下,非常不满:“这么简单就放弃,真会让我误会,五条悟在你眼里,居然连一局小小游戏都比不上啊。” 这…… 九月深秋眼神微妙地飘了一瞬。 五条悟:“你不会真是那么想吧?” 九月深秋:“……” 您别问了,实话太伤人。  w  ,请牢记:,,, 第6章 深冬05 手机响了。 五条悟歪头看了眼扔在桌上手机,大概是发现来电显示备注并不让人愉快,拖长声音发出一声长长叹息,同时又用拇指不快地推了推滑下小太阳镜。 “明明是休息日,事情还是多得甩都甩不掉。”他躺回去,蔫不拉几地揉按眼尾,语带抱怨,“上个礼拜晚上才加过班不是吗?总是这样随随便便地剥削劳动人民,就算是我,也是会生气。” 九月深秋看了看自己身上真正劳动人民工作服装,又看了看他从头到脚价值超过一百万日元装扮。 这位劳动人民,浑身上下正嚣张地散发着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光芒呢。 真是让人嫉妒。 九月深秋收起桌上便当盒,对把脸埋进磨砂沙发靠背里滚来滚去五条悟,礼貌地躬了下后颈:“五条先生,我吃饱了,您慢用。” 五条悟立刻抬起头,额前银发乱糟糟:“那么一点就吃饱了?” 他还想骗她一起出去吃饭呢。 九月深秋:“是,真正劳动人民今天赚到薪资,刚好足够维持生活到明天继续被剥削。所以,为了不被扣薪资,劳动人民现在必须尽快走上被剥削正轨。” 五条悟若有所思。 她好像在针对他?每句话都意有所指,这是指桑骂槐吧? 有脾气九月深秋,很少见。 这可比一起吃饭要重要哦。 五条悟饶有兴趣地弯起眼睛,单手插兜跟在她身后,快乐地做起一个观察对方一米九跟屁虫。 跟了几圈之后,店内工作人员几乎记住了他脸,就连店内客人,都跟着打趣问他们什么时候招了个这么俊俏男员工。 五条悟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相当懂得如何利用自己那张脸接过九月深秋工作,速度极快且游刃有余地穿梭在每一桌客人之间。 “嗨,请慢用。” “这是本店特色,夹层奶油班戟,味道超——棒,我每天都要吃至少两个。” “哈哈,当然可以合影,我可不是行程忙碌大明星哦。” “你说明天还来不来?当然——不来!毕竟我也是有属于自己工作嘛。” …… 九月深秋脸上已经彻底没有了表情,在亲眼见到五条悟那家伙比着茄子手势和客人合影时,惊讶、嫌弃、无奈等人类情感,彻底离她远去。 同事们都在议论着他为店里带来多少潜在客人,期间夹杂着对他各种赞美词汇。 确实,他本就值得接受那些赞美。 洗手间里水龙头哗啦哗啦地淌着水。 九月深秋掬了捧水,用力泼到脸上。 重复好几次后,她才缓缓停下,脸上湿漉漉,发梢还在滴着水,她抬起头,漆黑眼睛直勾勾盯着镜子里自己。 眼尾枫叶贴纸不防水,揭开一条翘起缝隙,她随手撕掉,扔进垃圾桶。 眼尾下面干干净净。 垂下眼睫,眸光静静落在被五条悟捏过白色袖口上,她眨了下眼,慢条斯理地折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细易折手腕。 最后还是没忍住,扶着额头,从喉间溢出一声无可奈何笑。 十年过去了,她居然还能清楚地记得,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五条悟之间产生“碰触”。 即使,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捏了下她袖口,像撒娇。 五条悟这家伙,掌握着无下限术式,只要他不想,谁都无法碰到他。 咒术高专那两年,无论是意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从没碰到过她哪怕一次,换句话说,他在她面前,总是无时无刻持续着无下限术式,所以她才永远无法触碰到他。 他根本就是不想和她交朋友。 明明是这种讨厌心态,偏偏还要假装关系好地欺骗昨天自己说“九月深秋最喜欢和五条悟玩游戏”。 也就骗骗没有记忆九月深秋罢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却又疏离而故作亲近地前来试探她。 有什么好探究? 不就是死而复生?多常见少年热血漫套路,他就不能把她当做漫画人物视而不见么? 九月深秋不想再浪费时间精力,拍拍脸,转身推门。 …… 五条悟结束心血来潮“工人阶级”游戏,目光肆意寻找九月深秋,柜台后店员伸出个脑袋:“五条先生,您是在找十二月吗?她已经下班了哦。” 五条悟:“?” 店员捂着嘴,促狭地笑:“因为发现您对陌生女孩子们请求合影要求几乎没有拒绝,所以生着闷气独自离开了呢。” 听起来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五条悟并未在意这种小事,拎起店长为了感谢他今日辛苦而特地赠送两份美味点心,心情极好地拐了个弯,踏上去往九月深秋家路。 夜色翻涌。 五条悟拎着俩纸盒子,懒散倚着九月深秋家门口扶栏上。 很快又从倚着改为软绵绵地趴着。 接着从趴着变成不满地探出整个上半身朝下张望。 最后饿得肚子咕咕叫也没有等到九月深秋归来身影。 伊地知孜孜不倦地请求通话,被他一次又一次无情摁断,他对男人执着可没兴趣。 也是这时,五条悟才想起来,不胜其烦地骚扰了九月深秋一整天,竟然忘了最重要——她联系方式。 “啊,这次又失算了。”他趴在扶栏上,两只手身在外面了无生趣地摇晃,“好饿,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房东觉得楼上那位长得很好看但隐约有点奇怪男人有些可疑,默不作声观察对方许久,吃完晚饭出来再看,那个人居然还在。 想到楼上住着是一位单身柔弱女性,房东谨慎地和对方交谈了一会儿,结果却发现这人连租客联系方式都没有,立刻认定他是个跟踪狂,毫不客气抄起扫帚把人赶了下去。 “你再不离开,我就要报警了!” “不,等等,你先冷静,听我……” “快离开这里!你这个徒有其表涩情狂!跟踪狂!” 五条悟:“……” 说句老实话,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滑铁卢。 他,五条悟,从头到脚散发着“好人”气息,并且还长了一张让无数人艳羡good  lookg脸,有朝一日,竟会被别人当做卑鄙涩情跟踪狂? 他?涩情狂?跟踪狂? 就很离谱。 九月深秋回来时,看见就是蹲在她家大门口角落装干瘪蘑菇可可怜怜五条悟。 “好慢啊……”他仰头看她,银色短发被揉成凌乱鸟窝,“我都等你两个小时了,深秋。” 苍蓝双眼盛满成年人委屈,清透干净,带着点不易察觉亲昵。 是装吧。 九月深秋看着他眼睛想,就算是装,这次装得倒是很有分寸。  w  ,请牢记:,,, 第7章 深冬06 “五条先生,你就在这里,一个人等了我两个小时吗?”她微微弯下腰,银蓝发尾从她肩侧滑下,弯出一个轻微弧形。 角落空间狭仄,五条悟一米九身体霸占大半空间,本就是懒得起身,所以才装腔作势地卖起可怜来。 却没想到她轻易相信,并且主动弯下腰,像注视着家里调皮孩子那样,目光静静地落在他脸上,宛如无声纵容。 纵容他吗?记忆中九月深秋,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五条悟有些意外,眨眨眼,她还在认真地看着他。 “五条先生?” 他“啊”了声,却仍然保持着两手扶膝懒散姿势。 九月深秋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困了吗?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等我,抱歉,让你白白等了这么久。” 五条悟蓝色眼珠子跟着她手指方向左右转了两圈,最后落到她平摊掌心上。 她单手扶着膝盖,眼神闪了一下,才说:“蹲久了话,身体血液流通不畅,腿容易麻。如果你需要话,可以撑着我手起来活动一会儿。” 那倒不用,他没那么脆弱。 不过,她看起来似乎是真心这么想,应该是过去遇到过不少次类似事情,所以才会心有余悸,习以为常地认为他大概也会那样。 很多次么? 五条悟若有所思。 他记性其实很好,只不过大多时候懒得去记那些乱七八糟东西,六眼接收到信息就已经足够让他大脑超负荷运转了,平时还得依靠甜食来补充大脑运转所需要能量。 如果再将其他不重要事情一同塞进去,大脑估计就要不给面子地罢工了。 然而,他现在偏偏想要超负荷使用一次大脑,因为他莫名其妙地想起来咒术高专某一天,他在学校枫树林里偶然碰见屈膝蹲在围墙上往下看九月深秋。 当时他挺好奇她为什么要蹲在墙头上,而不是坐在上面,于是主动靠近,想要搞清楚她究竟在看些什么有趣玩意。 没想到反倒吓了她一跳,她重心不稳而从墙头滑下去。 他也被她过度受惊反应吓到,想伸手去拉她,她反应很快,双手一拍,借用特殊咒术在空中找了个借力点,最后稳稳落回地面。 “五条前辈,你走路是没有声音吗?”她看起来有点恼火,“还有,突然从别人身后冒出来,是会吓死人!” 他也挺委屈,毕竟不是故意嘛。 她说完就要抬脚走人,随后,身体可疑地滞了一瞬,上半身向前扑了个空,腿麻了,那个画面特别滑稽。 五条悟笑得捶墙,还不忘嘲笑她:“笨丫头,前辈给你一个忠告,一动不动地蹲久了,腿可是会麻,要好好记住这次教训啊,万一下次摔了个脸朝地,不是更好笑了吗?” 这种显而易见笨道理谁还不懂了? 当时她气得后脑勺都要冒火了,却还是凭借理智努力克制住了,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裹挟着冰风冷雨转身离开。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再没给他一个好脸色——虽然她脸上表情本来就不多,但似乎就是在那次之后,她在他面前,几乎再未露出过笑容,很多时候都是见到他就转身走开。 直到十年后今天,各方面都挺成熟五条悟,依然无法搞明白那次她为什么会生那么大气。 为什么呢? 直男五条悟陷入了深深不解之中。 九月深秋见他一直没反应,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一边想着又自作多情了,一边收起手,同时为了继续加深在他面前“失忆”印象,勉强露出个不符合她昔日风格温和微笑。 “五条先生等了这么久,是找我有什么重要事吗?” 五条悟可疑地撩了下眼皮。 他这个角度是仰视她,这很难得,因为她在他面前实在太矮了。 五条悟站起身,翘起发梢很快地蹭过九月深秋鼻尖,她鼻翼耸动了一下,没憋住,打了个喷嚏。 “哎呀,你真好骗,我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他居高临下,眼皮习惯地垂下,这个角度注视让他浑身别扭顿时消弭。 九月深秋一副“果然如此”表情:“哦。” 五条悟停了一下,对她波澜不惊表情产生了一点点叛逆心理,遂补充:“确实没有两个小时,一个小时五十三分钟而已。” 九月深秋:“……” 并没有什么区别吧。 他继续:“我在等你吃晚餐,这是你们店长赠送,一人一份,我特地留作饭后甜点哦,要一起品尝吗?” 他甚至露出个惯用卖萌表情。 这家伙,真是懂得如何利用自己外貌优势。 九月深秋推门动作停止:“你等了这么久,是为了和我一起吃晚餐?” “是哦,我快要饿死了。” 他回答得极其顺口,当然不只是为了吃晚餐,不过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还有别什么目了。 随便吧,都不重要,晚餐才是当务之急。 九月深秋:“可是,我已经吃过了。” 五条悟一点也不意外,顺手把她推开门给重新拉上:“那就一起吃夜宵吧。” “可我不是很饿。” “可我饿了。” “我不饿啊。” “但是我饿啊。” 九月深秋和他对视了足足两分钟,在那双bulgbulg苍蓝大眼真诚注视下,终归还是扶着额头,败下阵来。 …… 九月深秋就近选择了附近小吃街。 五条悟想吃什么都会点两份,自己留一份,另一份递给她,即使她早已吃不下,他依然不肯停止这种“浪费”食物行为。 九月深秋本就半饱肚子重新被美食填满,撑得走不动路,五条悟精力满满,还要拉着她去吃炸年糕。 九月深秋抓着离她最近木头栏杆,死活不想再多走一步:“我吃不下了,我真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不要吃啦,我又不会真逼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拽着我一起去?” 五条悟说30340比想还快:“因为我还想吃啊。” 你胃是什么做?一条街都快吃完了为什么还没吃饱? 九月深秋疲惫摆手:“五条先生,你自己去吧,我真走不动了……” 她真累了。 五条悟住了嘴,难得安静,低头看她。 她很瘦,手腕伶仃,靠着栏杆微俯下头时,后颈会屈起一块颈骨,很小,很瘦。 手痒。 五条悟按住想作祟手,离开了一会儿。 九月深秋以为他真打算放弃拉她继续共沉沦,谁知道不过两分钟,就看见“童心未泯”五条先生竟推了个干净小推车回来了。 “……” 五条悟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手指一指,美滋滋地提议:“你坐在这里,我推着你,这样就不会累了吧?” 九月深秋看他:你认真? 他眨眼:嗯? 九月深秋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僵硬地从嘴里蹦出几句话:“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怀疑,五条先生,你是不是每次都在故意惹我生气。” “为什么要这么说?”五条悟个子高,从小推车扶手上面倾身过来也做得轻而易举。 还用问吗?这个小推车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吧! 哪个成年人会坐在这种小推车上逛街啊!哪怕给个购物手推车也比这种好吧! 五条悟却只听进后半句,恍然大悟,拍了下手掌:“原来如此,可以可以,你再稍微等我一下,马上就去换掉。” 九月深秋:“……” 求求你回来吧。 “算了,就这样吧。”她挫败地耷拉着肩膀,破罐子破摔地双腿盘膝坐了上去。 丢人就丢人吧,反正除了五条悟,也没有别什么人认得她了,只要她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 但她没想到,这一无奈妥协,最后竟然会直接妥协到结束。 [术式顺转,苍。] 反应过来时,浑身疲惫她已经被五条悟用瞬移术式送到家门口。 明明一分钟之前还在人声喧嚷美食街,几乎只是一眨眼时间,她就轻轻松松地回到了休息处。 简直像做梦。 恍惚中,她羡慕地想,原来他术式还可以这么用?  w  ,请牢记:,,, 第8章 深冬07 九月深秋久违地做了个梦,梦到高专二年级时,她蹲在墙头上看蚂蚁搬家,被突然出现五条悟吓了一大跳。 那家伙不仅不反思他无礼,反而捶着墙头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笑得她曾为他乱撞过心头小鹿登时死得一干二净。 年少时九月深秋和很多小女孩一样,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暗恋过五条悟。 五条悟是那个年代里,最让人憧憬存在,大家爱慕他,无外乎他“强”,他“好看”,他“有钱有势”。 说是憧憬,倒不如说是觊觎,觊觎他所有。 五条悟哪里都好,就一点不好。 他脑子里没有名叫“恋爱”神经,在他眼里,柔软可爱女孩子们和男孩子们没有一点区别,他只认强者与弱者。 冥冥很强,歌姬很弱,九月深秋很无聊。 而无聊九月深秋在一个无聊下午,无聊地喜欢上了他。 她卡了足足两天游戏boss,五条悟却不讲任何技巧和策略,轻轻松松打爆了boss脑袋,然后拿着游戏机手柄敲她脑瓜子。 “看见了没有?再不回去上课,下次被打爆脑袋就是你这小鬼,到时候,可没有人会再来救你了。” 她怏怏地蜷缩在毛毯里,耷拉着眼皮,心不在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天五条悟,从头到脚每一处细微地方,都在放肆地叫嚣着“快来喜欢老子崇拜老子”。 事到如今,九月深秋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时对他心动那一瞬间是怎样感觉。 是万物无声,也是百花盛开。 只不过,后来万物突然有了声音,百花也逐渐从盛开走向凋零。 墙头一事过后,少女心死掉九月深秋讨厌死了五条悟。 没有谁比五条悟更讨厌了! …… 一场跨越十年大梦后,九月深秋控制不住地精神萎靡,周一上班时一个恍惚,甚至罕见地摔碎了刚洗好瓷杯。 定制那种,很贵。 新一周刚开始就起了个让人开心不起来头,预示接下来一整周都不会太舒坦。 在连续第三次遇上蛮不讲理客人时,九月深秋险些没按耐住暴打对方脑袋冲动。 不行,这里普通人不经打,打坏了也要赔偿。 她及时想起即将空空如也存款,忍耐下来,心中默念佛经,勉强让自己继续保持着佛光普照慈祥气质。 应付完第三波难缠客人,九月深秋已经疲惫得直不起腰了。 太难了,社畜太难了,她难得有些想念曾经坐在办公室里和堆积如山文件奋斗那几年。 不知道那些文件现在是不是已经堆满了整间办公室?大姐应该会把她留下烂摊子解决吧?再不济,也可以甩手交给另一个得力助手。 想到此时或许会有人比她更暴躁,九月深秋甚是欣慰地比了个“阿门”动作。 “十二月,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同事给她做了一杯饮料。 “谢谢。” 九月深秋刚喝下第一口,同事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你那位超帅男朋友五天都没有来了呢,是工作太忙了吗?” “噗……” 九月深秋连忙捂住嘴,没让自己太过丢人,以为自己幻听,呆滞地:“啊?” 同事冲她挤了挤眼睛:“就上次和你一起吃午饭那位先生啊,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他长得真好帅哦,你们是怎么在一起?” 九月深秋:“他不是……” 同事手机忽然响起,打断了她解释。 九月深秋坚持说完:“……我男朋友。” 他不是我男朋友。 同时一脸诧异,晃晃手机:“当然不是你男朋友,是我男朋友啦,可能是今天一直没有下班,让他担心了,我先去接个电话哦。” “啊……好。”九月深秋尴尬地用杯子挡住了脸。 几分钟后,同事满脸甜蜜地走了回来,语气甜丝丝地抱怨男朋友管真宽,真是苦恼。 九月深秋抿着饮料:我觉得你好像挺乐在其中。 可能这就是恋爱中人甜蜜负担吧,单身狗九月深秋无法感同身受,又插不上话,只好被迫当一个只负责接收暴击不负责回击辅助。 等同事抱怨完,也该下班了。 “明天见哦。” “明天见。” 人都走了。 九月深秋最后一个离开,关上灯,拉下电闸,一切归于黑暗。 “三。” “二。” “一。” 话音落地,咖啡厅内陡然降温,外形诡异生物顺着天花板吊灯缓缓向下爬,发出一阵阵古怪恶心黏腻声。 “啪”,轻击手掌声音。 “哐当——”,是什么东西重重撞击地面声音。 九月深秋弯下腰,手心按在咒灵滑不溜丢脑袋上,漆黑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乖,你该回家了。” 尾音轻轻降落,白皙手心霎时炸开一朵血花。 咒灵庞大身躯扭曲着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九月深秋用拇指拭去左脸溅上湿滑液体,又看了看咒灵临死挣扎时刮乱桌椅板凳,一个头两个大。 好累,好困,好想回家睡觉。 ——不要做梦。 可能是这几天被难缠客人频繁骚扰,再加上之前那个影响力极大噩梦,九月深秋耐心告罄,借着暗色中无人看得见,她一时没忍住,抬腿踹了一脚离她最近椅子。 半路还记得克制地收了力。 踹完舒服了不少,九月深秋在原地跺了会儿脚,扭头又乖乖把椅子推回原位,她甚至还打开手机手电筒,蹲下检查椅子有没有被踢坏。 还好,没坏,不用赔钱。 她惆怅地松了口气。 黑暗里,身后响起一道短促笑音。 “哎呀,真可爱。”拖长腔调轻飘飘地传过来。 九月深秋眼皮一跳,如临大敌。 五条悟双手背在身后,从她僵硬身侧慢悠悠倾出上半身,故意放低高度,从下往上注视着她。 “对待任何事都心如止水深秋,居然也会在别人看不见地方乱发脾气,真让人意外。” “……” “但是,果然还是很可爱哦。” 他两指捏着下颌,前前后后围着她转了几圈,新奇像是亲眼看见了小行星爆炸:“如果不是手机已经没电了,我一定要拍下这样可爱深秋留作纪念,深秋手机一定还有电吧?可以借我用一下吗?只用两分钟,马上还给你。” 九月深秋面无表情拒绝:“一分钟也不借。” 五条悟自顾自地试图还价:“五十秒?” 他以为这是在菜市场砍价吗?从两分钟到一分钟,再到五十秒? 就算是买猪肉,也不可能直接对半砍价吧? 九月深秋加重声音:“不要。” “那就四十秒吧?”五条悟退让得十分委屈,“好吧,好吧,四十秒太长话,就再稍微缩减一点——最少也要给我十秒钟吧,真不能再少了!” “……” 十秒钟够你干什么?  w  ,请牢记:,,, 第9章 深冬08 如果是十年前五条悟,她手机可能早被他悄无声息地摸走了,然后他还会装腔作势要马上解锁手机,趁她过去抢时,他再高高举起手机逗弄她。 而十年后五条悟,却是双手环胸,歪着身体左右摇晃,嬉皮笑脸地和她斤斤计较借用一秒两秒或者十秒要求。 总该有变化。 九月深秋在他三百六十度环绕念经似叨叨同时,相当费力才勉强按捺下抄起椅子砸坏他那张脸冲动。 毕竟砸坏了椅子是要赔钱,为了赔偿周一那个限量版杯子,她已经快要负资产了,再多来个别,是真赔不起。 更何况,五条悟身上一件衣服比她全部资产加起来还要贵。 她脑子里满满都是他讨价还价声音,揉着眉心,不想再继续和他纠缠,随手拉开电闸。 室内亮起两盏幽幽小灯,她回头看清五条悟脸,愣了一下。 他眼睛上缠着两圈白色绷带,同色头发高高竖起,是一种非常怪异发型。 但这家伙仗着自己颜值高,愣是能把这种发型搞出一种逼格极高错觉。 九月深秋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前几次见,他发型还是正常人发型,怎么一个礼拜不见,就变成了这样? 她有点纳闷,注意力分散,一时竟忘了最重要事情。 五分钟前,失去记忆、身为普通人她,在不知情情况下,在五条悟面前使用了咒术。 “话说回来,我有点好奇,深秋刚才使用咒术,是不是和以前有些微妙不同?” 上一秒还在为十秒钟时间而像个小孩一样耍赖,下一秒就若无其事地将话题转向最危险角度。 即使眼睛上缠着绷带,五条悟依然能够清晰地捕捉到,在他猝不及防提及她使用咒术时,她脸上迅速闪过迷茫、呆滞、懊悔,以及极力装傻等生动活泼表情。 “五条先生,你又叫错了我名字,我是十二月深冬,和姐姐九月深秋使用咒术源自同宗,所以,有一点相似是非常正常。”九月深秋双手插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丫头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简直要彻底颠覆他印象了。 五条悟双腿岔开,直接坐到她放下椅子上,手掌软趴趴地搭着椅背,顺着她话茬接道:“哇哦,真吗?” “当然是真。” “可是我不相信耶。”他故意提高声音,拖长音调朝她身后喊,“喂,你相信吗?” 九月深秋神经一紧,接着又听他颇有些困扰地叹气:“哎,偷听别人说话真非常不礼貌,该拿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办才好呢?送你们去黄泉怎么样?” 她身后缓缓凝聚起一股冷而尖锐气息。 五条悟按了按眼睛上绷带,趴在椅背上不想动,还在抱怨:“我真超级不想加班,完全想不通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加班这种讨厌事,但有时候却不得不加班。” 他蔫不拉几地歪着头,罗里吧嗦倒了一堆怨言,终于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手。 眼见着他要动手,九月深秋心中一紧,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钱!” 但五条悟没听懂,等他拎着椅子腿怼进那坨咒灵眼睛里时,九月深秋大脑已经宕机了。 好家伙。 五条悟这家伙动起手来为什么不能稍微收敛一些?咖啡店这么点大地方,真能足够纵容他放开手脚收拾那么大一坨咒灵吗? 损坏桌椅板凳谁来赔偿啊这个混蛋! 得知她忧虑后,五条悟非但没有主动提出要赔偿,反而弯唇一笑,用食指指了指上面,事不关己似提醒:“啊,严格来说,你还少算了一样东西喔。” 他用拇指推开左眼绷带,露出一只苍蓝眼瞳,微仰起头,中肯地评估:“这个应该才是最贵——啪!” 随着绘声绘色拟声词响起,天花板上吊着最大那盏水晶灯哐当一下摔了下来,眨眼间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九月深秋整个人都麻了。 五条悟用手指抵着嘴唇,弯腰看了眼这一地碎渣,很不走心地感慨:“哎呀呀,这可真是碎了个彻底,应该很贵吧?看这个材质,应该至少20万日元,加上坏掉桌椅,少说也要30万日元诶。” 财政赤字。 九月深秋腿软地扶着椅子,已经不想说话了。 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打坏,罪魁祸首就站在这里嬉皮笑脸呢。 所以到底关她什么事啊? “可是摄像头最后拍到人是你哦,”五条悟指着早被咒灵弄坏了摄像头,若无其事地微笑,“虽然很不公平,但是如果店长向你索要赔偿话,你是百分百无法拒绝支付吧。” “……” 九月深秋抬起头,面容严肃:“五条先生,你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男人吧?” “啊,这个,需要看具体情况而定喔,”五条悟漫不经心拨弄着地上碎片,举起一片最大挡在露出左眼前面,“比如说现在,我就不想负责任啦,因为突然发现,深秋无可奈何模样非常可爱。” 明明气得要死,却还是按捺着怒气假装好脾气,其实两只漆黑眼睛都被火气烧得奕奕闪光。 意外生动活泼,真实可爱。 真可爱。 前所未有可爱。 可爱得让人什么也不想干,只想坐下来尽情地逗她。 可爱九月深秋发出了并不可爱灵魂质问:“为什么你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毫无责任心——并且轻浮不已话呢?”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常规意义上那种正直男人,而且,我说可是实话,事实上,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当面称赞你可爱了哦。”如果再加上心中所想,可能已经超过二十次了吧? 五条悟露出相当无奈表情,摊手:“深秋究竟对我有什么误解?是我不够真诚吗?” 这不是真诚不真诚30340问题。 九月深秋看着他那只被水晶灯碎片挡住左眼,坚持:“是十二月深冬。” “嗯嗯,十二月深秋。” “是十二月深冬!” “好,九月深秋。” “……” 九月深秋一脚踩上满地碎渣,听见脆弱粉碎声,这是哗啦啦烧钱声,遂闭上嘴巴。 两秒后,重新开口:“好吧,是深秋,我是九月深秋。” 哎呀,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五条悟如愿以偿得到想要答案,当即扔掉水晶碎片,站起身。 她指着一地狼藉,相当冷静:“那么,现在你可以负全责了吧?” 五条悟双手合击,歪头一笑:“当然,毕竟本来就是我搞出来麻烦,我可是个相当具有责任心男人。” 两分钟之前他明明不是这样说。 “既然已经解决了其他不重要事情,那么现在马上说回最重要话题吧。” 五条悟双手插兜,倏然之间倾身靠近,和她鼻尖几乎只隔了三根手指距离,说话间温热吐息似有若无。 “深秋手机可以借给我用十秒钟了吧?不不,看在我如此具有责任心份上,这次额外加一分钟使用时间怎么样?” “……” 话题转换得太过神奇,九月深秋消化了好几秒才彻底听懂他意思。 她回过神,缓缓睁大眼睛,发出一个短促、不可思议单音节:“哈?” 五条悟苦恼地按了按眼角:“还是不可以吗?一分钟果然还是太长了,十……” 未说完话,在看见她将手机递过来时,全部压回喉间。 她闭着眼催促:“59,58,57……” 她在倒数计时。 咖啡店里除了她不紧不慢计时声,没有多余杂音了。 两盏小灯光线刚刚好,为她白皙侧脸描出一层薄薄昏黄阴影。 五条悟眼神微妙地看了眼她微动嘴唇,停顿半拍,唇角轻抿,罕见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3,2,1。” 一分钟结束。 五条悟将手机还给她。 九月深秋低头翻了下手机,没发现什么奇奇怪怪照片,反而在邮件箱里找到一条刚发送成功邮件。 收件人:五条悟。 她极轻地眨了下眼,抬头,五条悟正背对着她在柜台充电柜那边寻找充电线。 她看了会儿,没忍住,攥着手机发出一个笑音。 五条悟搞什么啊?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和她交换联系方式吗? 直说不就好了么…… 咳,直说话,她一定会为了稳住失忆普通人人设,而毫不犹豫地拒绝他这个“陌生人”吧。  w  ,请牢记:,,, 第10章 深冬09 咖啡店一向周末生意兴隆,轮休加班算是家常便饭。 周六一大早,九月深秋领着五条悟向店长表达了深深歉意。 店长望着空空如也天花板,很是懵逼:“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贵东西,但我十分好奇,你们昨晚究竟做了什么,才会打碎天花板上水晶吊灯诶。” 那可是两米高空上水晶灯,究竟做了什么才能打碎它? 这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九月深秋:“……” 这不太好说。 如果说是和鬼打了一架不知道可信度几成。 五条悟今天穿着棒球外套,里面搭了件圆领黑色长袖,露出一截修长颈项,偏头时,喉结弧线随之拉紧。 九月深秋一抬头就看见他微微滚动喉结,愣了一下,立即绷着脸将目光上调。 他鼻梁骨上依然挂着那副黑不溜丢小圆片太阳镜,像蹲在天桥底下算命神棍。 听见店长疑问,他立刻从九月深秋身后探出头:“哈哈,真有那么不可思议吗?只是随便抓了个能够飞檐走壁小偷而已,很平常,很平常啦。” 店长:“?” 不是,会飞檐走壁小偷是什么稀疏平常人设标签吗?这种小偷明明都可以放上新闻了吧! 她没有问出口,虽然不是很懂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隐约能感觉到九月深秋有些神秘。 两个月前,九月深秋刚来应聘时,店长其实已经腰酸背痛了好些天,去医院检查医生也说不出大问题。 面试简单地结束后,九月深秋只是拍了下她后背,腰酸背痛霎时消失,浑身轻快得像飞去了宇宙。 后来一个月里,店长偶尔也能听见店员和客人们疑惑身体突如其来舒服不少,特别是上上个礼拜离家出走来到店里假装大人那个小女孩,藤田美咲,她竟然说十二月姐姐救了她性命。 多神奇啊,很多小巧合凑到一起就很不可思议吧? 不过店长深知有些事不可以随便过线,于是一直假装不知情,毕竟店里有这样一位热爱工作并且让人充满安全感神秘女孩,可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事情。 店长很快想通,遂无所谓地摆摆手,不是很在意:“没有关系啦,反正那盏灯和桌椅我本来就在考虑换套新,原本都已经看好了新款式,只是时间还没定下来。” 九月深秋还是犹疑:“真?店长你不会是为了安慰我吧?” “当然是真啦,正好有机会,这两天就先关店重新装修一下吧,大家也好好休息休息。”店长想了想,又说,“而且,十二月,你忘了吗?上个礼拜,你男朋友可是为我们拉了不少客人哦,那天店里业绩出乎意料好呢,还有好些人成为我们店里固定顾客了呢。如果因为一盏灯而向你索要赔偿,那我岂不是太过分了?” 又来了,男朋友,无论怎么解释她们都认为她是在害羞。 九月深秋深深叹气,随手一拽,把五条悟拽到店长面前,认真请求:“五条先生,这种误会果然还是应该让你解释一遍,无论我如何解释,都会被当做害羞。” 五条悟刚刚因为店长那句“男朋友”而愣了一瞬,不留神时被九月深秋抓了一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意识地解除了术式,任由她抓着自己袖子。 有点奇怪。 不管是“男朋友”这个头衔,还是解除术式下意识反应,都像是在暗示着他,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看不见地方悄悄偏离轨道。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对于九月深秋要求理解得不是很到位,随口接道:“啊,业绩吗?没问题啦,只是为了好玩才随便做出那种事而已,我也没有想到会出乎意料得到个令人惊讶好结果。至于赔偿问题,当然要另算,我可不是那种做了坏事却不负责任男人,你说对吧,深……冬?” 九月深秋这会儿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居然抓到了他袖子,原本只是下意识反应,却没想到,碰到了。 这可是极为罕见事情。 她正处于诧异之中,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松开手同时,顺着他回答接下了话茬:“哦……嗯,他很有责任心,大概。” 店长看着他俩亲昵小动作,意有所指地感慨今天天气真是好啊。 九月深秋脑子迟钝地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发现店长一脸姨母笑,头都大了。 怎么越解释越模糊了? 店长捂嘴笑了一会儿,随即正色,说:“虽然你们说要赔偿,但是出于良心,我确实不能够接受你们赔偿,那会显得我超级不讲道理诶。” “才没有吧。” “有有,”店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十二月,赔偿真不需要啦,如果你一定要赔偿,不如替我跑一趟神山市吧?一直为我们送原料那个人最近突然生病了,我这两天要负责店里装修,走不开耶,你替我跑一趟好吗?当然,绝对不是白跑,等你回来,给你放三天带薪假期!” 九月深秋迟疑:“放假吗?谢谢店长,不过,只要放假就够了,带薪假真不可以。” 她很久以前就习惯了可悲社畜生活,对她而言,带薪假期等于麻烦很多,因为她上一个老板就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压榨她,剥削她,不仅要她热爱工作,还要她身兼数职,美其名曰,能者多劳。 就很过分,偶尔给她放个带薪假,还要她提前出个差收拾一堆麻烦事,所以带薪假在她眼里,几乎等同于麻烦。 但店长坚持要给她带薪假期,她不好再拒绝,只能不太习惯地接受。 五条悟单肘支在柜子上,软趴趴像一团史莱姆,眼皮没精打采地耷拉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深冬,我们可以走了吗?” 店长举手:“可以可以,我批准了!去神山市差旅费由店里出,我先去批张单子哦。” 两分钟后,她拿着两张单子出来,九月深秋纳闷:“为什么是两张?” 店长挤眉弄眼:“特别给你批准公费恋爱,不要告诉其他人哦。” 九月深秋:“……” 解释很多遍了,她和五条悟真不是那种关系啊!! 为什么这个问题到现在都没有彻底解决掉啊!! 明明两位当事人正好都在这里啊!! 五条悟刚才去点了杯甜饮,这会儿补充完能量,咬着吸管回来,一眼看见九月深秋手里两张单子。 他动作自然地将另一杯饮料塞给她之后,顺手抽掉其中一张公费单:“咦,上面也写了我名字诶,我也有吗?哈哈哈,好逗。” 店长比了个“耶”:“祝你们玩得开心哦。” 五条悟笑得眼睛眯起,顺手把单子放进口袋,也比了个“耶”手势:“谢谢,我们一定会尽情玩耍。” 仿佛局外人九月深秋捧着甜饮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他们俩脑电波都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聊到最后,反而殊途同归了? 话说回来,“男朋友”这个误会,为什么越来越像真了啊!  w  ,请牢记:,,, 第11章 公费恋爱01 按照店长给地址,送货人藤本堂住地方离车站还有一段挺长距离。 九月深秋低头研究手机上出行路线,没注意到身后跟了好几个被五条悟那张脸吸引而来女高中生。 五条悟双手插兜,为了配合九月深秋小短腿步伐,特地放慢了速度跟在她身旁,走几步懒洋洋打个呵欠。 他昨晚被斥责一整夜,因为他昨天下午翘班了,还跑来仙台亲自解决掉本该交给京都校那群小崽子练手咒灵。 京都校那边又在骂他任性,他们打不通他手机,就让夜蛾做中间人,借夜蛾手机间接斥责他很久。 夜蛾被迫营业,五条悟被迫挨骂——虽然他本人该打游戏还是打游戏,完全没把那点训斥听进耳朵里。 总之,他们俩人一晚没睡。 通宵对五条悟来说并不算稀罕事,以前从未如此疲惫,他甚至可以连续三天通宵打游戏之后依旧精神奕奕地出差。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大早接到九月深秋电话后,就开始莫名发困,想找个东西趴着睡一会儿,特别想要那种软乎乎,小小,趴着就能把整张脸埋进去抱枕。 他张望了会儿,实在没找到符合心意,最后将目标精准地锁定在九月深秋小小肩窝上。 在阳光底下泛着光银蓝色长发柔软地披散在肩后,宛如晴空下风平浪静海面,将脸埋进去呼吸时一定十分舒畅。 肩头圆圆,脖颈白得甚至能看见两根细细血管,整个人看起来就很软。 想趴。 想抱。 想把脸埋进去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睡觉。 但是不能趴吧?会被她揍。 于是他愈发没精神,就连公费旅游都没有兴趣了。 “五条先生,我们等下从这里坐车,大概需要半个小时……你很困吗?” 刚才坐电车时,她就发现他总是在打瞌睡,而且中途差点倒在她身上。 五条悟推了推小太阳镜,耷拉着漂亮睫毛,语气非常委屈:“昨天被夜蛾校长训斥了一晚上。” “为什么啊?” “因为我把京都校那些小鬼要练手咒灵弄死了。” “……” 那他被骂也不意外了。 外面阳光过分明媚,五条悟不爽地眯眼,推推小太阳镜,屈指揉按太阳穴,心不在焉地说:“如果京都校那些小鬼来了仙台,就会有一定几率碰见你,仙台不就那么大点?被他们碰上,他们必然会和那些老头子们打小报告,后面事情想想就很麻烦。” 九月深秋拨弄导航路线手顿住,心里泛起一丝难以置信。 他是为了不让她被咒术师们发现,才会翘班跑来仙台亲自解决那些脆弱不堪咒灵?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奇奇怪怪话,探头过去,瞅了两眼她手机:“按照导航路线,直走就行了吧,你愣着干嘛?你也很困?需要五条前辈借你一个肩膀睡会儿么?” 九月深秋立刻回神,面无表情:“谢谢,不用,我不困。” “哦。”他凑过去,用一根手指戳着自己30340脸,“可是我好困,深秋,你借我一个肩膀吧,我想睡觉,真,我超困。” 九月深秋一巴掌糊他挨近俊脸上,吧唧一声响:“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五条先生,明明通宵三夜打游戏都不会困你,为什么会因为挨骂了一整晚而困成这样?这借口实在太逊了。” 可这明明不是借口,是真。 一看见她就超困,像是熬了三个通宵之后,终于打通游戏关卡,突如其来困意席卷而来,兜头淹没了他理智。 五条悟扣住她手,她手掌很小,他随手一抓几乎把她整只手攥进了手里,触感很滑,还有点凉凉。 二十多年来,他倒是没怎么和女孩子亲近过,就算偶尔碰到其他女孩,也只是打架过程里必然结果,像这样毫无战意地握住女孩纤瘦手掌,屈指可数。 他没忍住,捏了下她手指,笑出声:“深秋,你手指好细,昨天晚上是怎么弄死那只咒灵?真不会折了手指吗?” “请问五条先生,你会好好说话吗?” “我又说错了什么?”他也很无辜,明明是真心话,夸她连手指都非常可爱呢。 没听懂九月深秋要被他气死。 他到底在干嘛啊?打从咖啡店里她抓了次他袖子之后,他就再也没对她用过无下限,糊他巴掌他都不生气。 这就算了,听听他刚才说是什么话?弄死个咒灵就能把手指弄折?他这是什么直男脑回路? 九月深秋手腕一转,利落地抽出自己手指:“五条先生,实在困得不行话,你先去旅馆休息一会儿,我可以自己过去。” 反正公费足够供他睡三天,随便吧,怎么样都好,就是不要再随便撩拨她了,好吗? 五条悟用手指挠了下鼻尖,还没说话,身后跟着几个女高中生推推搡搡地凑上前,红着脸夸赞他帅气,还问他可不可以合个影。 九月深秋已经麻木了,反正这种事从以前开始就经常遇见,五条悟这家伙,但凡有人夸赞他好看,对方再趁机提出一些不痛不痒条件,他总会痛快地答应。 说起来,十年了,他脸为什么还是这么少年?欺骗性太大了。 九月深秋袖手旁观,深感无趣,索性低头看导航,脸朝向方向就是要走方向,真打算先走一步。 五条悟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一瞬,随即舒展,破天荒地拒绝了小女孩们请求,迈开长腿,两步追上九月深秋。 “深秋你真打算扔下我一个人吗?我可是对神山市人生地不熟啊,万一被人欺骗了怎么办?” “说好像我对神山市就很熟呢。”还有,他是不是对他天下第一称号有什么误解? “可是你有导航。” “你也可以开一个导航。” “我有你啊,为什么还要看导航?” “……” 九月深秋想要甩开他脚步更加急促。 他能不能不要再一脸坦然地说出这种意味不明话了啊!  w  ,请牢记:,,, 第12章 公费恋爱02 “……三十六号,藤本家,应该就是这里了。” 九月深秋对比着店长给地址,确定面前这户人家就是送货人家,屈指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唔……看起来似乎没有人在呢。”五条悟仗着身高足够高,稍稍仰头,目光越过大门,轻轻松松向院子里投去,“窗户和内门都是关上,家里没有人可能性很大诶。” “那就再打一次电话试试吧。” 九月深秋拨出送货人号码,忙音,她思考了一下。 “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重要事情,不得不离开几天?” “那也不会连手机都打不通吧。”五条悟随口说,“人间蒸发吗?这种情况不算陌生。” 因为他们处理过咒灵伤人事件中,许多都是人间蒸发。 九月深秋也觉得不太妙:“希望只是巧合吧,先问问邻居,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她转头去敲隔壁门,一不注意,五条悟就□□进了藤本家院子,动作极轻,他落地时,她甚至都没听见动静。 邻居是位年轻上班族女性,因为是周末,所以今天留在家中休息。 “藤本吗?具体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不过有听说过,前段时间他家里有亲人似乎生了重病,需要很大一笔手术费,也许是在想办法筹钱吧。”邻居想了想,咦了声,“不过,因为他经常外出送货,所以如果他在家时,门口会停着送货车,最近几天我都没有看见他车,也许是出远门了吧?” 货车? 以前藤本去咖啡店时,确实是开着货车。 但是,即使是出远门,也不会连续好几天打不通手机吧? 九月深秋若有所思,整理着目前已有信息,突然听见面前白领邻居惊喜地“哇”了声,两只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她身后,像是见到什么大宝贝。 九月深秋非常有自觉——五条悟又干了什么? 她波澜不惊地回头,正巧撞见五条悟单手撑着墙头,动作轻快敏捷地从藤本家墙内跃出来。 白发蓬蓬松松地起伏,发梢掠过小圆片太阳镜,长长睫毛从镜片上面翘出来。 九月深秋:他什么时候翻进去!! “深秋,我发现了这个。”五条悟毫无自觉,推了推滑下来小太阳镜,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张纸片,“你问到了什么?” 白领邻居还在津津有味地打量着他脸。 九月深秋看了看兴味盎然邻居,淡定地将目前已知信息讲给他听。 纸片在他指间流畅地上下翻飞,晃花了人眼。 “你拿着那个是什么?”她问。 “是一张名片。”他递过去,“刚才注意到藤本家内门前有这么一个东西,就进去看了看。”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抵消你随随便便翻别人家墙头失礼吧!如果藤本在家话,告赢你可能性绝对是百分之百啊! 九月深秋接过名片看了眼:“千反田?是姓氏吗?” 五条悟耸肩,他对神山不熟,当然不认识神山人。 白领邻居反倒发出一个惊讶音节:“千反田?那个千反田吗?” 九月深秋抬头看她:“您知道千反田?” “知道呀,我们这里应该没有不知道,千反田家里超厉害,良田百亩,富农世家诶。”白领邻居说,“而且千反田家有个学习非常好女儿,叫做千反田爱瑠,长得好看,性格也非常讨喜哦。” “那您知道去千反田家路线吗?” 白领邻居给她简单画了个地图,挺清晰,离这里还是有一段距离。 九月深秋没有着急过去,收起地图,朝耷拉着眼皮倚墙晒太阳五条悟开口:“五条先生,我们先去旅馆吧。” 五条悟稍稍站直身体:“嗯?为什么要先去旅馆?” “你不是很困了吗?”她神情淡淡,“即使是你,太过疲惫时也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吧?至于千反田家,晚上或者明天再去拜访也没关系。” 而且,到时候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吧,一张名片,就算说是藤本以前送货对象人家也符合常理。 五条悟意外地看了她两眼,没说话,似乎在想些别什么事。 九月深秋刚准备与白领邻居告辞,邻居反倒先开了口:“那个,怎么说呢,冒昧问一句,请问你们是情侣吗?” 两人皆是一怔。 他们看起来很像情侣关系吗? 五条悟突然不困了,长眉高高扬起,饶有兴趣地瞥向看似淡定九月深秋。 “并不是。”她平静答,“只是普通高中同学而已。” 白领邻居双手合十,灼灼地望向嘴唇轻抿五条悟:“这样,那我可以和你交换联系方式吗?” 九月深秋顺着她视线,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到五条悟身上。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覆上白色发顶,为难地揉了两下。 苍蓝眼睛深深弯起,语气带着疏离笑:“抱歉哦,我不喜欢使用电子产品诶。” …… 藏进枝叶间不知名黑鸟断断续续地鸣叫,与枝丫间野猫你追我赶。 九月深秋避开蹿出来野猫,按着导航寻找就近旅馆,五条悟双手插兜走在她肩侧,一言不发。 气氛有点怪怪。 九月深秋不太习惯这样沉默五条悟,因为这会让她错觉,他在生气。 但五条悟应该不是个随便感情用事男人,也不会为了一件小事就莫名其妙地生气吧。 话说回来,他生气了吗?真有在生气吗?为什么会生气呢? 旅馆近在眼前,九月深秋收起手机,清了清嗓子:“说起来,五条先生刚才拒绝女孩子理由真很糟糕。” 他敷衍地“哦”了声。 九月深秋:“……”我在跟你没话找话呢,能不能稍微给点反应? “如果给了话,会很困扰吧。”五条悟像是反应迟钝,缓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开口。 “什么?” “我对那种事没兴趣啊,”他怏怏地揉了下后颈,“如果真交换了联系方式,反而会给对方造成困扰吧?” “……” 那他昨天还为了和她交换联系方式,拐那么大一个弯? 为什么他不可以想一想,那会不会同样也给她造成困扰呢? 五条悟稍稍低头,后颈躬出一块小小颈骨,理所当然口吻:“当然,我也会非常困扰,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再删除对方,这种举动太麻烦了,并且也不够礼貌。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可你拒绝借口真足够糟糕。” 不使用电子产品?当代青年真存在不会使用电子产品吗? “结果一样就好啦。”他不是很在意,“如果是深秋话,会用什么借口拒绝?” “没有发生事,我并不想浪费脑细胞去思考那种可能性。” “稍微想一下啦。” “没有必要。” “十秒钟思考时间也不行吗?” “为什么又是十秒钟?你对十秒钟抱有某种特别感情吗?” “听起来,你这句话像是在嘲讽我,是嘲讽吧?你愿意花费至少十秒钟时间来思考如何嘲讽我,却不愿意多用十秒钟去思考该如何拒绝向你求爱男人。”五条悟恍然大悟,“是因为我更重要吧?” “……”九月深秋真很想堵上他那张总爱信口拈来嘴,“因为你就在我面前,很吵,而向我求爱男人,目前还没有出现。所以,五条先生,你可以稍微闭上嘴安静一会儿吗?” 这句话刚说完,迎面走来一位清秀年轻男性,红着脸拦住了她:“请问,你们是情侣吗?” 九月深秋张了下嘴,五条悟拖长声音“哇哦”了一声,随即十分愉悦地替她回答:“不是哦,我们只是非常普通高中同学而已。” 九月深秋:这种微妙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年轻男性立即伸出手机,向她请求:“非常抱歉,冒昧打扰了您,请问我可以和您交换联系方式吗?” 九月深秋:“……” 五条悟过来挨打!!你个乌鸦嘴!!  w  ,请牢记:,,, 第13章 公费恋爱03 五条悟捂着肚子,弓腰大笑。 九月深秋扭头,狠狠剜了他一眼。 他居然还好意思笑? 五条悟不痛不痒,两指并拢贴在额角,随性地朝她飞了个手势:“深秋是不是也应该浪费脑细胞,思考一下拒绝理由了?” 九月深秋想捂他嘴。 他都将她打算直白地说了出来,对方难道听不懂吗?还需要她再重复一遍吗? 不要随随便便伤害别人脆弱心灵啊五条悟。 于是九月深秋纠结地回头看那位年轻男性,感到非常抱歉:“您听见了,嗯,实际上,我确实是那个想法。” 她本以为委婉拒绝对方就可以了,谁知道,今天这位居然是个固执性子。 “那么,请问您是单身吗?”男人问。 “什么?”九月深秋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单身吗?”男人双手合十,“如果您还是单身话,就说明我不是没有希望吧?可以给我一个追求您机会吗?拜托了!” 九月深秋:“……” 五条悟不笑了。 他双手扶膝,静默了一息,缓缓直起腰。 小太阳镜悬在鼻尖,几乎要掉下来,他反而不以为意,苍蓝双眼定定锁在那男人脸上。 他本来就高,站直身体后,无论看谁都是垂着眼皮,这种居高临下注视角度,容易产生极致压迫。 男人莫名一哆嗦,错觉有人想要暗杀他,但他依旧坚持:“请问可以吗?” 九月深秋动了动嘴唇。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走在路上被要联系方式这种事,以前她只要说一句话就可以简单地摆脱麻烦,可是今天,使用了十年拒绝借口或许不太行得通。 ——我是黑手党哦。 以前只要这么说,百分之九十男人都会知难而退。 可是“黑手党”在这里,完全没有任何威慑作用吧。 于是她只得蹙起眉,费劲思考该如何拒绝才能让对方彻底死心。 “可以请问一下,您为什么会想要追求我呢?明明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她思考很久后,非常有礼貌地询问对方。 她愿意认真对待每一个人,无论是追求她,还是讨厌她,即使是杀人,她也会在那人死前尽可能地询问对方遗言——着实罪大恶极除外。 实际上,对待咒灵,她态度也是如此。 她想要认真对待任何凭借自身努力而活下去生物,无论对方是否为人类。 因为挣扎过,死过,也努力过,所以才能够深刻理解那种崩溃到想要一了百了情绪。 年轻男人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认真地询问他,呆愣片刻,果真思考起来:“因为……您很美丽。” “可是比我美丽女孩还有很多哦。”她说。 “您不一样,”男人注视着她眼睛,“您每一处地方都非常美丽,蓝色头发像是晴空下平静海面,黑色眼睛比黑宝石还要润泽……您手腕十分纤细,看见它第一眼,我就想要握住它,守护它。” 九月深秋愣住,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确实纤瘦,看起来脆弱不堪。 但这双徒有其表手腕,曾亲手结束过许多生灵生命。 男人望着她眼睛:“您眼睛看起来非常悲伤,您一定经历过许多不开心事情,我想要让您开心,让您眼睛充满闪闪星光,那一定非常美丽。” 九月深秋沉默下来。 两分钟后,礼貌地再次婉拒了对方请求。 “因为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她罕见地笑了下,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过温暖,眼角眉梢都染着不可思议温柔,“等我做完想要做那件事之后,就会立刻回到原来地方,或许,未来几十年都不会再回来了。” “如果我愿意跟随您一起去您要去那个地方呢?” “可是那个地方,真很远哦。您真能够放得下在这里一切吗?”她温和地问,“亲人,朋友,工作,回忆,在这里每一处熟悉地方,甚至只是一些普通花花草草,也许您偶然路过某个角落,还刻着您曾留下痕迹。您真舍得吗?” 男人张了张嘴。 九月深秋嘴角一弯:“作为陌生人我,实际上,并不值得您为我放弃那么多,很抱歉,我不能够答应您请求。”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五条悟都保持着古怪默然,两手插兜,低着头。 长长碎发遮住他眼睛,黑色圆片小眼镜再也没有滑落至鼻尖。 九月深秋也没有再开口,直到停在旅馆房间门口时才清清嗓子:“五条先生……” 话才出口就被他漫不经心地打断:“为什么对着我,总是要用敬语?” 她懵了下:“什么?” “五条先生,五条前辈,五条学长,为什么总是这样称呼我?”他慢条斯理地将她对他用过称呼一一道来。 说起来反而不可思议,明明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注意过这种细节,好像一直以来都不是很在意她对他看法。 只不过,十分钟之前,当她亲口对着向她求爱陌生男人说出那句“因为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他胸口有一块地方猝不及防地被刺了一下。 不疼,就是奇怪,还有点莫名其妙排斥。 然后他脑子里就开始不受控制地一页页浮现有关她回忆,可是不管他如何回忆,画面总是不够清晰,他甚至开始怀疑,除了记得她叫“九月深秋”之外——在重新遇见她之前,他连她脸都快要忘记了,除此之外,他还记得关于她什么? 哦,还有她对他称呼。 一句句令人莫名不快敬语,即使已经向他坦诚她就是九月深秋这件事,依然坚持称呼他“五条先生”。 “同样是前辈,称呼硝子是直呼其名,就连七海,你也一直叫他七海而不是七海君吧?即使是京都校歌姬,你也是叫她歌姬吧?不是同一个学校,你都可以叫她们名字,为什么偏偏轮到我,却一直使用敬语?” 五条悟实在想不明白,他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所以她才会故意用敬语来反击他? 他可是一直以来都是称呼她名字,为什么不能公平一点?叫一声他名字? 九月深秋诧异地看着他,未曾想过他居然会对称呼这种小事表达诸如此类不满。 之前不是还十分随意吗?现在为什么突然开始计较了呢? 就像昨天晚上拐弯抹角地计较那“十秒钟”一样,他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道是因为已经做到了全世界最强,所以每天就很闲,乱七八糟想着些有没吗? 九月深秋搞不懂,但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是你自己要求啊。” 五条悟满心不满瞬间闷住,迟滞:“哈?” 九月深秋非常平静地提醒他:“我在咒术高专一年级时,有一次拜托过你和我组队打游戏过任务,当时你故意逗我,害得我差一点任务失败,我很生气,直呼了你名字,你用游戏威胁我,身为后辈怎么可以直呼前辈名字?应该礼貌地称呼你五条学长,或者五条前辈。” 五条悟:“……” 还、还有这回事? 九月深秋继续往他心口扎刀:“是你自己全部忘记了吧?因为并不重要,所以会忘记才是最正常,我并不意外哦。” 不是。 不……确实是这样。 五条悟张了张嘴,凭借他能把人弄疯良好口才,此时此刻居然无法反驳。 她说没有错,没有一点错,全部都说对了,正因为全是实话,所以才无从反驳。 九月深秋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甚至十分宽容地安慰他:“叫了这么久敬语已经习惯了,所以很难改口,而且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确实只是普通高中同学而已呀,如果直接称呼你名字,反而比较奇怪吧。” 她抬眼,漆黑眼底沉淀着经年累月疏离:“如果五条先生称呼我九月,或者十二月,我也完全不介意,不,与其说并不介意,我反倒更希望你能够如此称呼我。不过,你肯定不会听,所以,称呼这种事情,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吧。”  w  ,请牢记:,,, 第14章 公费恋爱04 伊地知有点慌。 因为五条悟那个瘟神又给他打电话了。 不不,说他瘟神并非骂他,只是单纯地陈述一个像样事实而已,每一次,五条悟主动给他打电话都绝对绝对绝对没有好事,就像个天生带衰瘟神。 事实上,如果可以话,伊地知一点也不想留下五条悟联系方式,可由于各种这样那样任务原因,他只能哑巴吃黄连。 本来,今天休息伊地知可以度过一个非常美好周末,坐在床边看看书,喝喝茶,听听音乐,傍晚下楼到处转转,也许还会碰到认识老人家,陪对方聊会儿天。 这一切都终结于突如其来来电显示中。 五条悟又给他打电话了。 瘟神来电!又要挨骂了! 纠结挣扎了许久,伊地知连连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终于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恭恭敬敬地询问:“五条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头静默了一息:“伊地知,这个礼拜,不,包括下个礼拜,我都不想再听见任何有关敬语称呼。” “什、什么?” 五条悟显然压根没打算听他说话,自顾自地倒豆子:“说实话,我真搞不懂,为什么只有我?好吧,也不能说完全搞不懂,还是有一点点理解,毕竟那种结果都是以前我搞出来,为了好玩,逗她,现在就算后悔也没有用吧。但是明明都是以前事情了,把以前我做过坏事全部算在现在我头上,是不是太不公平……一点点,一点点不公平吧。” 伊地知以为自己幻听,抓住重点:“她、她??” “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没有问题,请您继续吧。” 五条悟躺在床上,仰面望着纯木色天花板,指尖捏着鼻梁骨:“原本我超困,但是一听见那种话,到现在都没有再产生一丝想要休息**,真是神奇,我居然会因为那丫头几句话而辗转反侧。” 伊地知都惊了:“辗转反侧?” 五条悟居然会因为别人几句话而辗转反侧?真假? 如果是真,这是多么恐怖事情! “你是在嘲笑我吗?伊地知?”五条悟声音沉下来。 “不,当然不是。”伊地知压抑着满心震惊,“只是有些诧异。” “有什么好诧异?” 伊地知斟酌着说:“您会因为‘她’而辗转反侧。” “所以,重点是她,还是辗转反侧?” 这是什么死亡提问? 总觉得不好好回答话,下一秒五条悟就要从手机那头杀过来了啊。 伊地知心里苦,但他不敢不说实话:“都、都是吧。” 于是,奇迹般,他竟没有遭到五条悟那个瘟神暴力语言威胁。 因为五条悟沉默了下来。 足足有十几秒时间,手机那头只有平缓呼吸声。 五条悟没有反驳,没有回答,甚至也没有吐出任何一个有关威胁字眼。 “伊地知。”五条悟不紧不慢声音传了过来。 伊地知直觉糟糕,条件反射站直身体鞠躬:“在。” 五条悟磨着牙说:“你死定了,你等着吧。” 说完毫不留情结束通话。 伊地知:“???” 他又做了什么?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被威胁了?之前不是还好好吗?为什么突然就发脾气了? 五条悟果然是个阴晴不定瘟神。 话说回来,那个能把瘟神折磨到辗转反侧“她”究竟是谁啊?! …… 没劲。 更不爽了。 五条悟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了个身,半边身子摇摇欲坠地挂在床边,坚持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要掉下来迹象。 说到底,不来这一趟就完全不会产生这种困扰吧。 他心不在焉地盯着原木地板上接缝,脑子里快速翻动着十年前回忆。 筛选,过滤,最后单独剔出几页单薄与九月深秋有关景象。 十年前九月深秋是个极度没有存在感女孩,个子小小,乍一看像是个营养不良小屁孩,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发育完全。 不迷人,不可爱。 他对她印象最深是她那一身特殊咒力。 咒术师几乎是出生之时就能够确定其本身是否具有咒术师天赋,可九月深秋不太一样。 她空有一身强大特殊咒力,却对咒术一无所知,入学之后她才从头开始学习,进步飞快,夜蛾校长评价她“特级苗子”。 对于能够和自己并肩强者存在,五条悟最初对她蛮感兴趣,可她这个人实在无趣,每次遇见他,要么无视他,要么无视她自己。 和空气交流太没意思,五条悟失去了和她打交道心思,时间久了,也只记得有这么个后辈。 再熟一点,是在夏油杰叛逃之后,她一言不发把自己锁在血淋淋家中,自闭了足足三天。 第四天,他踹开门时,她正裹着隐隐发腥发臭毛毯,脸色苍白,两只手握着游戏手柄,机械地打着最无聊游戏。 他不耐地抢走她游戏手柄,打爆游戏boss脑袋,威胁她再不回去上课,他就打爆她脑袋。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你难过吗?”声音干哑,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她重复了一遍,“五条悟,你难过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弯下腰,用手柄敲她脑袋:“小鬼,直呼前辈名字,胆子不小啊?要叫五条学长,或者五条前辈,记住没有?” 她没有反应,仰着白到透明小脸,静静地望着他,第三次问:“你难过吗?” 她需要不是他答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不难过……不,我还是有一点点难过,我以为我可以幸运一次,我不该抱着侥幸心理去学习咒术。” 她低下了头,把头埋进毯子里,闷声说:“……这个世界真无趣。” 高专时期五条悟不喜欢做一位人生导师,也并不了解假如人生导师遇见这种情况时,会对她进行怎样技巧性开导。 毫无经验并且完全不打算积攒经验他,当即选择最为简单粗暴方式——连续五十局打爆她游戏里人头。 于是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拉到了她ax仇恨值。 她不再无视他,甚至每天都在试图打爆他头——不管是游戏还是现实。 “!” 五条悟刷地拉下被子,从床上坐起,圆领领口松松垮垮地挂在他双肩上,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床尾空白墙皮。 搁在床头柜上腕表秒钟滴滴走了十几格,尽职尽责地提醒他时间正在流逝。 九月深秋下午说什么来着? 他沉思着,屈起右膝,手肘软趴趴地支着膝盖,五指贴着发根,缓慢地插入白色短发中。 她拜托他组队过游戏任务?他卡了她游戏boss? 是这样吗? 骗谁呢?真以为他一点也想不起来吗? 从来只有他骗得别人团团转,想不到今天却被她看似一本正经几句话轻易骗了个辗转反侧。 不就是随便打爆了她几十局人头么?十年了都,还挺记仇。 笑声低低荡开。 五条悟拿起手机,清咳着压下笑音,重新拨出伊地知号码。 “……请问,您这次又有什么疑问呢?”伊地知心累地询问。 “伊地知,你是想挨揍吗?”五条悟扯了扯松开领口,套上黑色外套,“为什么要说又?我很烦人吗?敢说是话,你就死定了。” 伊地知:“……” 五条悟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 但话到了嘴边却是:“抱歉,非常抱歉。” 五条悟倾身勾起桌上圆片太阳镜:“你最好现在就下楼,老实在楼下等着我去揍你。” 伊地知:瘟神又开始蛮不讲理了! 五条悟扣上腕表表带,咔哒一声响,故意提高声音:“三……” 伊地知立刻踩着拖鞋冲出门。 结束通话后,五条悟看了眼时间,七点不到。 差不多,够用了。 他带上门,看了眼隔壁九月深秋紧闭房门,明明只是一扇门,不知道为什么却能感觉到她“拒人千里之外”表情。 他屈起拇指蹭了蹭下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转身下楼。 此时,距离伊地知发现五条悟再次耍了他,还有三个小时。  w  ,请牢记:,,, 第15章 公费恋爱05 九月深秋早上七点准时起床,出门打听神山最近有没有发生一些不同寻常事情。 对于藤本堂失踪,经过一个晚上发酵,她隐隐有种不好预感。 到处转了一圈也没发现特别值得注意,她甚至留意了一下周围有没有残留诅咒,空空如也。 实在不行,就只能去千反田家碰碰运气了。 回旅馆路上正好经过一条美食巷子。 五条悟还在睡觉吧?他那个胃口,估计睡醒之后会很饿,他要是饿了,大概会不管不顾地折腾起她来。 她没有犹豫太久,拿出手机给五条悟打了个电话。 “五条先生,你醒了吗?” “……” 没醒也被她一个电话打醒了,她是故意吧? 五条悟真一点也不想听见那个敬语,翻身把脸埋进枕头,声音含糊:“没有。” 九月深秋看了眼手机:“如果没有话,你是不会开口回答我。”也不会接电话。 不等他反驳,她自顾自继续:“我正在外面买早饭,需要替你打包一份吗?我现在在一家御烧店门口,他们家特色是红豆泥御烧。” 是甜,所以想问问他需不需要点一份。 五条悟立刻坐起身,要不要:“你在哪里?” “在外面小巷里买晚饭啊。” “我是说,你在哪条街道?” 她报上街道名字,他也没再多问,手机那头很快传来走路声音。 “我想吃红豆泥裹年糕。”五条悟声音低沉,难得正经,“你替我看看附近有没有?” “啊,好。” 她没有丝毫怀疑,朝御烧店老板歉意地笑笑,退出店门,认真地开始寻找年糕店。 因为她也想吃年糕了。 …… 五条悟找到她时候,她正驻足于一家咖喱店门前。 “你想吃咖喱饭吗?”他悄无声息走过去,发现她没有被吓到,舌尖微微抵着嘴唇,遗憾地啧了声。 九月深秋偏头看他,摇头:“没有想吃咖喱饭,我只是在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她指着咖喱店玻璃门,眼里不知不觉带了点笑:“那个,贴在门上贴纸,是枫叶形状,这种款式和色彩搭配,我第一次见,很好看。” 有这么好看吗?就是个缺了角枫叶形状渐变色贴纸而已,从主流审美来评价,应该只能算一般吧。 她上个礼拜贴在眼尾上那种都比这种好看。 提到枫叶贴纸,五条悟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滑到她眼尾。 这两天,她没有在眼尾贴枫叶贴纸,他现在才注意到。 “你很喜欢枫叶形状贴纸,深秋。”他困惑,“为什么?” 这是他为数不多,对她喜好了解。 ……好像越来越多把注意力分到她身上了? “嗯?”她反应了一下,“一般喜欢吧,可能是因为名字和秋天有些渊源,所以爱屋及乌地想要收集一些具有代表性30340有关秋天东西。不过,想来想去,好像只钟爱过枫叶形状贴纸。” 她自己都感到诧异:“咦?这是为什么?” “你真逗,连为什么会喜欢一样东西都会忘记。” 他被她迟钝逗笑,昨晚一整夜外出办事淡淡倦怠悉数散去。 九月深秋对他发言也很纳闷:“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 “正常啊。”指尖挠了下眼尾,她朝他伸出手指,“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喜欢吃甜吗?” 五条悟理所当然点头,最开始是为了补充能量,后来养成习惯,慢慢就嗜甜了嘛。 “那为什么喜欢打游戏呢?” 五条悟“唔”了声:“因为惊险刺激?” “喜欢数码宝贝吗?” “啊。” “喜欢哪个角色或者数码兽?” 五条悟思考了一下:“不可以全都喜欢么?我全都喜欢啊,非要挑一个话,对其他角色和数码兽非常不公平吧。” 九月深秋抱着手臂问:“那你能说出对每一个角色,或者数码兽,产生喜欢最初缘由吗?” “……” 这可真是难为他了。 五条悟不爱对无谓事情持续坚持,耸耸肩,相当轻松地选择退步:“好吧好吧,你说得对,不记得喜欢理由才是正常。” 她嘴角弯起一个细微弧度,双手矜持地背在身后往前走,小声嘟囔:“因为本来就是,而且,不是每一种喜欢都必须有理由。” “毫无理由喜欢吗?” “是呀,如果碰巧处于一种特别、微妙契机中,突如其来地喜欢上了一样东西,或者一个人,这种感情也是非常正常吧。” “听起来类似于一见钟情。” “应该比那种要广泛一些。举个例子,比如说你之前收藏了一个老版游戏,最初并没有什么兴趣,忽然有一天打开了它,莫名其妙就对这个游戏产生了微妙‘玩一下吧’心理——这种突如其来感情,其实是没有根据可循吧?” 她像是对这种具有争论性话题非常感兴趣,同他辩论时,肢体动作自然随意,语气也有了起伏调调,甚至就连漆黑如墨眼底,也在不知不觉地发着光。 五条悟思绪停滞一息,陡然之间就理解了,先前向她求爱那个陌生男人说那句话—— “让您眼睛充满闪闪星光,那一定非常美丽。” 他微默地注视着她闪闪发亮眼睛。 确很漂亮。 应该说是超级漂亮。 即使是传说中辉夜姬,也远远不及此时此刻九月深秋吧。 因为此时此刻他就是偏心深秋。 九月深秋略带兴奋地辩论完,蓦地一回头,猝不及防撞进他微微柔软下来苍蓝眼底,呼吸滞了半拍。 五条悟扬起唇角,拇指一推滑下圆片太阳镜,恰好遮掩住苍蓝之下渐渐溢出情愫,屈指打了个清脆响指。 “不如让五条老师举一反三吧,按照你意思,假如我认识一个人很久很久,但以前从未在意过那个人——再回到现在时,有一天,偶然之间发现她格外漂亮,在这种契机之下,对她产生名叫喜欢感情,也是正常咯?” …… …… 九月深秋费力地转开头。 五条悟说那些话,看起来只是随口一提,基于对她论点提出另一个具有说服力论据——但为什么偏偏要举那种古怪例子? 喜欢一个人什么……至少不要对着她说啊。 “那可能只是基于你对她容貌偏爱。” 九月深秋轻微地吸了口气,背在身后手指绞起两根,面上依旧克制地分析。 “或许她确生了一副令人惊讶面容,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欣赏美感情是可以理解,但要说是没有理由喜欢就是错误了,因为你确是被她美丽容貌所吸引,从而产生喜爱之情。” 五条悟不太赞同,双手插兜:“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呢?” “反过来?”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认为她容貌绝世仅有啊,用中国语言来说,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哦。” “西施?” 五条悟摆摆手:“古代中国一位美人,不用在意,只是一个比喻。” 九月深秋心想,她也没有很在意。 “所以,”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嘴角上扬,“其实这是个悖论,就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同样,你无法证明——被容貌所吸引喜爱之情,是否先于因喜爱之情而真心认为对方十分美貌论点。” “……”九月深秋看他一眼,低头,又看他一眼,不太认同地嘀咕,“这种悖论听起来不怎么有趣。” 他两手垫在脑后,慢悠悠地随着她步伐:“那你认为什么样悖论才比较有趣?” “缸中之脑悖论。”她想也不想回答,这是她最喜欢一种悖论,“假如我大脑也被装入另一种能够维持生命活动仪器中,那么我此刻所处这个世界,会不会只是一种被制造出来环境?哪一方才是真实?其实是没有办法论证吧?” 五条悟脚步稍稍一顿,偏头看她,警觉地眯了下眼睛。 她浑然未觉:“事实上,我确实有和一位科学家朋友讨论过这种悖论,但我们谁也不能说服谁。” “然后呢?” “然后他为了证明我是错误,就做了个惊天动地大实验……” 说到这,她像是想起什么,微敛情绪,嘴唇为难地抿了两下,扭头。 罕见地,露出一丝郁闷。 “所以呢?实验结果是什么?”五条悟声音听起来居然少见正经。 她沉默片刻,停在炸年糕店门口。 周围喧嚷,她穿着一件纯白色套头卫衣,瘦伶伶地立在二层台阶上,微垂着睫,侧脸笼着一股忽近忽远朦胧。 被长袖遮住半边手贴在腿侧,指尖无意识地挠了两下白色衣角,她整个人像是从一幅画里被硬抠出来存在,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 可能只是错觉,但不排除这同样可能是一种危险直觉。 五条悟抬脚迈上台阶,伸手去抓她卫衣帽子。 同一时间,她推开年糕店玻璃门,声音低不可闻地飘下来。 “实验还没结束,没有结果。” 五条悟手抓空了。 她毫无预兆转身:“对了,五条先生,你可以吃辣——” 尾音停顿,迟疑:“吗……” 五条悟脸上闪过一丝古怪,和她对视。 九月深秋眼也不眨看了他几秒钟,随即冷静地垂下眼,视线落到他手背上。 手背像是被小针头扎了一下,指尖细微地痉挛了一瞬。 眼下这个情况其实有些糟糕。 五条悟本来只是单纯地想抓她帽子,不曾想她恰在此时转过身,而且就站在高他一层台阶上,以至于两人身高差登时缩小一大截。 一、大、截。 他手来不及收回来,卡了一个相当暧昧角度——虚虚悬在她……胸前。 只差一点点,比头发丝还要细一丁点。 这基本就等于碰到了啊! 五条悟缓慢地眨眨眼,还没来得及收手,身后经过路人正正瞥见这一幕,急忙后退捂嘴。 “呜哇,这里居然有一个人模狗样超级涩情狂!” 五条悟:“……” 短短两个礼拜不到时间,他,堂堂五条家家主,五条悟,居然连续两次被骂“涩情狂”? 上一次还只是“涩情狂”,这一次直接上升成“人模狗样超级涩情狂”。 定语使用也太多了吧! 五条悟极其缓慢地收回手,手肘屈出一个僵硬弯月弧度,他定定地注视着一脸平静九月深秋。 “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你会相信吧?” 九月深秋看了他几秒钟,轻轻点头:“我信。” 五条悟悬起心还没松下来,就听她用一种“你们男生都一个德行”语气,温柔且包容地开口。 “毕竟,你比较好井上和香小姐那一口吧,从各方面来说,我都是远远比不上井上小姐,我懂,你绝对不好我这一口。” 五条悟:“……” 不知为何,听她这么说,他反而哪里哪里都心虚得要死。  w  ,请牢记:,,, 第16章 公费恋爱06 高专一年级九月深秋不爱说话,也不爱亲近陌生人,除了夏油杰。 她和夏油杰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呢? 明明没有一丝血缘,但她心安理得地住在夏油杰家里。 对夏油杰称呼是最亲近“哥哥”。 她在新年雪夜迷了路,是夏油杰撑着伞找到她,一步步将她背回家,她趴在他背上,睡得极香,就算流他一肩口水,他也不会生气。 夏油杰把她当亲妹妹,宠着还来不及,才不会让比自己小两岁妹妹接触到“井上和香”之类信息。 可千防万防,防不住五条悟比翻书还快多变品味。 夏油杰有一次手机丢了,借五条悟用了一下午,回到家之后手机放在桌上,他去厨房做饭。 五条悟就在这个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是九月深秋。 她看见了手机壁纸,并且在结束通话后,神情怪异地询问夏油杰:“哥哥,你喜欢……那么夸张吗?” 夏油杰擦擦手上水,一头雾水地:“什么?” 她皱皱眉,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为难地闭上了嘴。 困扰地重复几次后,她实在没忍住,把手机递给他,凑过去,小声说:“哥哥,你放心,凭你条件,以后一定可以找到理想中妻子,我相信你!” 夏油杰:“???” 他低头看见手机壁纸,头皮都要炸了。 “这不是我手机。”他啪地卡下手机,努力按着青筋直蹦跶额角,皮笑肉不笑,“是悟那家伙。” 九月深秋一脸“我懂”:“哥哥,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看电视里也都说过,十六七岁男孩子,总有自己喜欢类型,不丢人。” 夏油杰看着她真诚漆黑双眸,深呼吸好几次,勉强压下内心恼怒,当着她面按下五条悟刚才拨来号码,打开免提:“悟,我手机下午丢了,所以借你用了一下午吧?” 手机那头是五条悟惯有提音:“啊?你脑子坏了?问这种显而易见问题?该不会是不想还老子手机了吧?” 夏油杰温柔而不失残忍地说:“五、条,等明天去学校,出去打一架吧。” “哈哈哈,你说打,老子就要和你打么?你自己玩去吧。” 夏油杰一脸平静:“我妹妹看见你手机壁纸了。” 五条悟:“……” 五条悟:“让深秋多学习学习也是好事嘛。” 夏油杰:“我开免提。” 五条悟:“……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有点事,先挂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本就和五条悟没有正式见过几次面九月深秋,对五条悟好感瞬间down到了底。 以至于后来即使在学校里偶然面对面碰见他,她不是无视他,就是对他暗暗翻白眼。 …… …… 五条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敢看九月深秋那双温柔包容黑色眼睛。 总之就是……想假装没有听见“井上和香”这个名字。 好在九月深秋是个善解人意女孩,只是随口提了那么一句而已,并未真打算逼他当场承认——虽然承认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年轻人嘛,谁没有过那么点带着颜色历史了? 就嘴硬。 五条悟沉默地落座在她对面,沉默地看着她点餐,沉默地望着她中途起身去要了两杯牛奶。 “这杯是加了糖。”她将其中一杯牛奶推给他,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般自然,“不过只加了三勺糖,店员额外给了我两包糖,如果你觉得不甜,可以再添。” 多么体贴九月深秋。 与十年前面对他时冷漠截然不同。 五条悟心不在焉喝了两口牛奶,端起杯子掩在唇边,视线掠过潮湿杯沿,摹描似落在她清秀脸上。 是,清秀。 不是一眼就让人惊艳容貌,而是越看越忍不住赞叹容貌。 她长发挽在脑后,鬓边落下一缕极细发丝,抬手撩到耳后,从耳垂到侧颈线条流畅而细腻,像是经验丰富画者一气呵成挥就而成。 她稍低头,矜持地咬下一小口红豆泥年糕。 嘴角沾了两粒红豆泥,她停下,舔了舔,然后顿住,抬头,迷惑表情:“五条先生,你不喜欢这个早餐吗?” 甜味年糕和牛奶,一碟夹心大福,虽然简陋,但味道还是不错。 五条悟目光从她舔干净嘴角一掠而过,啃了半个大福:“没有不喜欢,之前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他看见她清丽眉毛轻轻动了下,漆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是在想井上小姐吗?”她轻声问。 “……” 可不可以不要再提井上和香了? 五条悟难得地感到头疼:“可以不提那个了吗?现在我每天忙到连休息时间都快要被榨干了,根本没有私人时间去想那些事情。” “非常抱歉,”九月深秋迅速道歉,“不过,因为你总是出现在我这样闲人面前,所以我下意识地认为你休息时间蛮多。” 五条悟放下牛奶,咬一大口红豆泥年糕,耷拉着眼皮瞥她:“你是在嘲讽我很烦人吧?” “这句话可不是我说。”她端正神色,“是你自己这么认为。” 但不得不说,他还是蛮有自知之明呢。 五条悟舔舔手指沾上红豆泥,目光没有从她脸上移开一秒钟:“这么看来,为了充分达到被你嫌弃‘烦人’,我还需要继续努力呢,起码要让你明着对我说出‘烦人’这种话吧?” 九月深秋沉思:“如果我说了,你会放弃那种打算吗?” 他微微笑,给她夹了个芝士年糕:“不会哦。” 九月深秋不搭理他了。 …… …… 十点整,九月深秋捏着名片敲响千反田家门,开门是一位中年女子。 “您好,打扰您了。” 九月深秋刚要开口说明今天来意,中年女子却望向她旁边五条悟,“咦”了声。 “五条先生,您这么早就来了吗?”中年女子拉开门,让出一条路,“二位请这边来,小姐等你们很久了。” 九月深秋诧异地偏头看他,他之前不是说对神山市不熟吗?千反田家人居然认识他? 五条悟懒洋洋朝她笑:“深秋是在好奇为什么千反田家人会认识我么?” 她“嗯”了声。 他嘴角笑更深:“那我们来玩交换问题游戏吧,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 听起来就不怀好意。 九月深秋想也没想拒绝。 五条悟用食指指尖触摸嘴唇,试图继续劝说她,看起来颇为无害:“别这样,我保证不问你不好问题,如果我问题你不想回答,也可以不用回答哦,怎么样?” 听起来更不怀好意了,九月深秋不为所动:“虽然你嘴上是这么说,但其实五条先生你已经挖好陷阱等着我跳下去了吧?” 到时候她自己把自己卖了,说不定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五条悟对她过分谨慎感到无可奈何:“只是因为太无聊,所以才想要和你玩一个无伤大雅小游戏而已,在你眼里,我到底有多恶劣啊?” 这个她能回答得上来:“比电脑桌面上时不时跳出来浏览器广告还要恶劣。” 五条悟:“……” 这个对比也太恶劣了吧?到底谁才是最恶劣人啊! 九月深秋用手背遮了下嘴角笑,音调欢扬:“我已经回答了你一个问题,五条先生,你现在欠我一个问题。” 五条悟:“你不是不想和我玩你问我答游戏么?” 九月深秋回头看他,轻轻歪了下头,白皙脸上露出一个诡计得逞表情:“不那么说话,怎么会骗到足智多谋五条先生呢?” 说是足智多谋,其实还是在暗示他偶尔狡猾。 她在笑,很细微笑容,两边嘴角淡淡地凹陷,梨涡若隐若现。 五条悟苍蓝色瞳孔几不可察地扩散一瞬。 九月深秋敛起笑意,一本正经地询问:“不过,一时之间我想不出来特别好奇问题,以后再问也可以吧?” 他莫名感觉嗓子发紧,欲盖弥彰地咳了声:“……可以。” “那就好。” 九月深秋很快恢复平时疏离样子,纤瘦身体背对着他,步伐轻慢。 五条悟盯着她背影,半晌。 抬起手,轻轻地,碰了下喉结位置。  w  ,请牢记:,,, 第17章 公费恋爱07 前面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一亮。 倒并非是指有钱人家大庭院多么令人惊讶,九月深秋见过大场面数不胜数,这点空间不至于失态。 她惊讶是,院子里坐着一位纤瘦少女。 黑长柔软头发,媲美紫罗兰水汪双眸,清丽秀气五官,单纯美好笑容,让人第一眼见到她就心情大好。 “您好。”少女开心地伸出手,“我是千反田爱瑠,十二月姐姐,你叫我爱瑠就可以了哦。” 九月深秋愣了下,握手之后才问:“你知道我名字?” 千反田爱瑠双手背在身后,踮脚,长发从后背滑下,她侧身看了眼五条悟,弯眸一笑:“是五条先生告诉我呢,他说你今天会来我家拜访,所以我一早就在等待你们了。” 九月深秋:“???”五条悟背着她到底干了些什么? 五条悟此时正在耿耿于怀之前年糕店门抓空那事儿,跟在她身后不依不饶地扯她卫衣帽子,瞥见她古怪表情,故意扬起嘴角:“好奇话尽管问呀,是深秋话,我一定会一五一十告诉你。” “这算是你问我答游戏继续吗?” “你猜。” “……”那八成是游戏继续了。 九月深秋选择放弃,顺其自然,即使他不说,不是还有千反田爱瑠和其他人吗? “深秋越来越不好骗了呢。”五条悟遗憾勾勾她卫衣帽带。 她低头看了眼他不老实手指:“如果被这种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事情骗到,我就是个超级大笨蛋了吧?” “你是笨蛋吗?” “还用问吗?” 五条悟笑了,给她卫衣帽带打了个超大蝴蝶结:“深秋果然是个笨蛋。” 九月深秋:“……” 他是基于哪种论点得到这种驴头不对马嘴结果? 还有,能不能再折磨她卫衣帽带了? 在前面带路千反田爱瑠眨了眨眼,真诚:“二位感情真好呢。” 九月深秋:“???” 五条悟像是读懂了什么,回以一个神秘笑容,单指竖在唇边:“嘘。” 保密哦。他眨眨左眼。 千反田爱瑠歪头,看看他,又看看不明所以九月深秋,慢慢睁大眼睛,连忙捂嘴,表示一定会保密。 九月深秋面无表情:你们两个仿佛当我不存在。 …… 藤本堂是四天前下午来千反田家送树苗,他经常为千反田家送货,所以许多人都认识他。 负责仓库货物进出叫松下,松下说藤本堂是个力气很大但不爱说话男人,做事非常利落,有时松下会邀请他喝杯茶再走。 九月深秋回忆了一下:“藤本先生确实不太爱说话,应该是,腼腆?” 五条悟看她,问题来突然:“你和他接触过?” 她点头:“藤本先生人很好,每次来店里送货时都会把所有货物搬进仓库才走,店长经常邀请他喝咖啡,我为他做过几次咖啡,所以稍微聊过几句。” 五条悟冒出一句没头没尾30340:“我没有喝过。” “什么?” “我没有喝过,”他凑近她,“你做咖啡。” 九月深秋莫名其妙,注视着他小太阳镜片下苍蓝双眸,格外淡定:“因为我不是专门负责做咖啡吧?” 她伸手,食指指尖推着他小太阳镜,将之缓慢推回原位,完全遮住他眼睛:“如果你想喝话,当然可以,只不过我做咖啡,味道很普通。” 确实非常普通,准确来说,无论是做饭,还是做甜点、咖啡之类,她手艺只能算一般般。 勉强不会饿死程度。 五条悟眨了眨镜片后眼睛,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喔”了声,朝着额前垂落发梢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退回去。 九月深秋没有过多在意这个,将话题拉回来:“藤本先生回去之后就没有再过来了吗?” “是。”松下说,“他基本上一个月才来一次,所以我们都不知道他已经失踪了好几天。” 松下看向一旁背着手观察不知道什么东西五条悟:“昨晚五条先生过来,我才知道藤本失踪。” “昨晚?”九月深秋回头看他。 千反田爱瑠双手拢在身前,颇有些不好意思:“五条先生昨晚刚来时,家里人以为他是个骗子,所以和他起了点冲突,非常抱歉。” “啊,那应该很正常吧。”九月深秋说,“毕竟他确实长了一副骗子嘴脸。” 而且他已经骗了她不知道多少次。 “方便问,他昨晚来做什么吗?”她问。 “最初只是问我们家里有没有发生奇怪事情,后来得知松下莫名生病后,就去松下房间逗留了一会儿,再出来时,松下病突然就好了诶。”千反田爱瑠语气带着浓浓惊叹,眼底充满了好奇,闪闪发光。 那应该是遇到诅咒了。 九月深秋多看了两眼松下,后者清爽精神,看样子已经彻底恢复了。 松下挠挠头:“然后我就想起来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奇怪,我是四天前才生病,就是藤本送完货离开那天。还有就是,那天下午时候,我有邀请藤本进来喝茶,中途我有点事,出了趟门,再回来藤本已经离开了,我收拾茶杯时发现,杯子里茶好像没有少,但我也不太确定。” 千反田爱瑠刚刚去了仓库,一把拉开门,双手撑着门框,微微倾身:“五条先生当时有来仓库看过呢,走时候提起过让我们找个时间清点一下库存,今天大概还会再来。昨晚我们连夜盘点,发现确实少了一样东西,不过不是很重要东西,所以当时都没有太在意。” 仓库里满满地堆放着各种各样东西,农用品之类单独放在左半边,右半边堆放一些桌椅之类木制品,并不凌乱。 千反田爱瑠从那堆木制品里抽出一个灰盒子,递给九月深秋,表情有些紧张:“就是这个,松下说这里面之前装着一个裹着布条东西,大概是十几公分长度。他没有拆开过布条,所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九月深秋捧着盒子,大为震惊。 盒子内部残留这股气息是……特级咒物? 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进来,这会儿过来凑热闹,从她肩侧探出一个脑袋:“哦呀,果然是它。” 他下颌几乎是挨着她肩膀,差一点点就能碰到。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就已经……” 九月深秋心神被特级咒物所吸引,说话间,没留神,一扭头就看见他挨近细腻侧脸,呼吸陡然一窒。 他漫不经心地侧眸,对上她直直眼神,望着她眼底小小自己,嘴角弧线弯得更甚:“我昨晚就发现,千反田家很有可能保存着一个特级咒物,怎么了么?” 她缓了缓,细微地吸了口气,啪嗒合上盖子,将盒子举起,隔到两人中间,避开他若有似无呼吸。 他用食指抵着那个盒子,故意推搡:“毕竟是一个有些年代世家,保存着一些比较特殊古物也很正常吧?只不过我也没想到,这种危险品居然会被当做普通玩意而用来垫桌脚。” 虽然这句话并非针对千反田家,但千反田爱瑠仍旧惭愧地低下了头:“抱歉,真非常抱歉,这件事都是我们失责,非常非常抱歉给你们带来了麻烦。” 松下更加惊惶:“我,我也不知道那个东西这么重要,我以为它只是一个恶作剧一样东西……” 九月深秋把故意捣乱五条悟推到一边,语气温和地安慰他们:“真不需要向我们道歉,你们都不知道这个东西是用来做什么,当然不需要感到抱歉。而且,你们把这个东西完好地保存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其实非常厉害,千万不要因此感到愧疚。” 顿了顿,她握住千反田爱瑠手,微微一笑:“最后,这个东西是你们家呀,你们想要如何处置它,是你们自由,是我们太过随意了,该感到抱歉是我们才对,非常抱歉。” 千反田爱瑠当然不会认为过错在于对方,两方互相安慰,最后这个盒子被郑重地交与九月深秋。 “虽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我能感觉到,一定是一件我们无法解决事情吧?”千反田爱瑠有些担忧,“就这样将盒子交给了十二月姐姐,真不会很危险吗?如果十二月姐姐因为这个盒子而……我一定会愧疚到寝食难安。” “放心,不会。”九月深秋笑了笑,“如果真很危险,我会交给那边那位变态先生,他可是号称天下第一哦。” 单纯千反田爱瑠相当捧场地“哇”了一声。 五条悟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摘下小太阳镜朝她高调地摆了摆:“才不是变态呢。” 九月深秋:“别看他那样,其实他真很厉害,虽然看起来并不怎么让人信服。” 大概相当于核弹级别厉害吧。 …… …… “说起来,刚才在千反田家院子里,深秋是夸了我吗?” 坐电车回去路上,五条悟冷不防问出这么一句。 九月深秋正在研究那个盒子,听到这句话,半点不为所动:“你说是就是吧。” “为什么不当着我面夸赞我?”他又问,“我完全可以承受得住。” “……” 她管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倘若当着他面夸他,他不得立刻把尾巴翘上天? 九月深秋决定不搭理他,自顾自抠着盒子底部残痕。 唔……没有看到实体,暂时无法确定盒子里原本装着东西究竟是什么。 毕竟很多年没有回来了,除了最基本咒术使用知识宛如刻进dna以外,其余几乎全忘了,尤其事关到历史遗留物问题。 特级咒物,十几公分东西……有哪些来着? 她实在想不起来,抬起眼,淡定地看着面前就差把鼻子凑到她鼻子上五条悟,语气格外薄凉:“五条先生,请问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五条悟睫毛下垂,示意她看自己太阳镜:“我眼镜滑下去了。” “所以呢?” “可以帮我把它推上去吗?”他举起双手,让她看清楚两只手里满满千反田家赠礼,“我现在腾不出手喔,拜托你啦。” “把东西放下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来骚扰她? “等下还要重新拎起来,好麻烦。”他拖长音调。 “……”能不能不要这么懒呀? 九月深秋叹气,拿他任性没办法。 拇指扣上咒物盒盖子,用另一只手食指抵着他太阳镜中间镜梁,轻轻向上推。 微微下垂目光和他安静交融,他苍蓝眼底倒映着她不自觉带出细微浅笑面容。 然后一点点地被小小黑色镜片隔断。 圆片太阳镜下,他嘴角笑意愈来愈深。 “深秋。” “什么?” “真可爱。”  w  ,请牢记:,,, 第18章 公费恋爱08 又来了。 这家伙每天都要夸她几遍可爱可爱超可爱。 她可是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哪里称得上“可爱”啊,要说可爱,五条悟本人就比她胜出不知道多少筹——并非物理意义上夸奖他。 “谢啦。”五条悟说。 电车刹车。 他起身动作因惯性而向前倾,猝不及防之下,挺括鼻尖重重磨过她鼻梁骨。 两人都愣住了。 还没到下班时间点,电车里人寥寥无几,对面座位上年轻人戴着耳机沉浸在音乐中,浑然未觉对面发生了什么。 九月深秋迟钝地听见耳边响起一击沉重心脏跳动声,不知道谁。 应该是她吧?否则怎么会陡生如雷震耳般错愕? 余光里捕捉到五条悟弧线清晰嘴角微微掀动,九月深秋猛地向后仰了下上半身,拉开距离,表面仍旧一副波澜不惊模样。 “说起来,一直没有问过,你有没有其他特别想法?” 她声音平淡,仿佛对刚才那种陡然过了线意外没有任何在意。 事实上,他本能利用无下限术式避开那种意外。 但他没有。 五条悟停顿了一下,稍稍退开,坐回原位,黑色镜片遮掩住他此时沾了些热度眸光。 “那个啊,不能说没有。”他怠惰地倚着车壁,怀里一堆东西,没精打采样子,“勉强算是有些线索吧。” “什么线索?” “还记得藤本那位女邻居说话吗?” 九月深秋无意识揉搓着垂在胸前长发,低头思索:“你是指……藤本先生亲人生了重病?” 亲人重病,支付不起医药费,所以才会迫不得已,偷走千反田家仓库里最不起眼小东西用来换钱吗? 不不,不要这样恶意揣测别人。 五条悟说:“藤本货车也不见了吧。” “……或许是去外地做交易了?”她非常不确定。 “但是,四天前才拿到咒物,货车也连续四天没有回到家门口,说明了什么?” “刚拿到东西就去进行交易了,或者是当天就临时出差,不过,出差话,手机一定可以打通吧。”停了一下,九月深秋转头看他,深感不妙,“所以,也很有可能是……” “被诅咒师循着气息找到了吧。”五条悟语气淡淡,头转向窗外。 绿色在窗户上拉出一条条平行纹路。 被诅咒师找到,然后,连人带车一起被处理了个一干二净。 也就是说,藤本堂绝大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种事并不罕见,情绪早就不会因为类似事件而泛起巨大波澜。 更何况,对曾经黑手党而言,各种意外以及人为之下生命流逝,早已司空见惯。 九月深秋想了想,抱着盒子,说:“回旅馆之后,我们去问问看藤本先生亲人在哪个医院吧?” 我们。 五条悟右眼皮细微地跳动了一下。 他按着眼尾,回头:“如果藤本确定已经死亡了,还要继续下去吗?” 他昨晚出去办了一些事,基本已经能够确定下来,藤本堂失踪,原因大概就是他们推测那样。 “继续下去?”她反问,“继续做什么?寻找杀害藤本先生那个诅咒师吗?可是,这应该属于五条先生工作范围吧。” 她露出一个相当微妙自嘲表情:“在咒术师们眼里,我也是诅咒师一员哦,让诅咒师追杀诅咒师,怎么想都不太合适吧,五条先生?” 五条悟不仅没有为她挑衅生气,反而意外地扯起了另一个话题:“深秋,你在生气吗?” “才没有。” “为什么要生气?” “都说了没有。” “你生气样子也很可爱诶。” 五条悟好烦人啊。 九月深秋用手指堵住耳朵:“我才不会因为事实而生气,哪怕事实是,我是个会杀人坏人。” “你是坏人吗?” “我是。”她说很认真,“我杀人不眨眼。”她伸出一只手,掌心白净,掌纹清晰,纤细易折,“这只手,一共杀了十二个人。” 尽管那些人,全部罪有应得。 “那杀掉十二个人坏人深秋,你要杀了我吗?”他随口问。 “……”不要随随便便吐出如此惊悚问题来啊。 他笑笑:“是你自己说诶,你是诅咒师,我是咒术师,杀死五条悟是每一个诅咒师求之不得梦想。” 真够往自己脸上镶金……好吧,他说也确是事实,没有哪个野心勃勃诅咒师不想干掉他。 她默然半晌,侧头,对上他被黑色圆片遮住双眼,轻声。 “那你想杀了我吗?” 看不见他眼神,她伸手,拽下刚由她推上去小太阳镜。 苍蓝双眸与银白睫毛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宽阔眼尾是上挑,他本人在笑。 她勾着太阳镜,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镜脚,用他问题反问他:“作为咒术师,你不想干掉诅咒师吗?” 五条悟耸肩,语气相当肆意:“如果每一个诅咒师都需要我亲自动手,那也太累了吧?” 他撇撇嘴,对于工作上安排相当不满:“偶尔加班就算了,要我每天都加班话,我真会造反。反正对我来说,收拾干净那些烂橘子,完全是轻而易举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语气带了点似真非假意味,叫人一时之间搞不懂他是否当真产生过那种可怕想法。 “所以,深秋确实是在生气吧?”他陡然将话题抛了回来。 前后有什么逻辑关系吗?为什么他思维跳跃幅度如此之大? “没有生气。”生气也没有用,而且也没有生气必要。 她把眼镜重新推回他高挺鼻梁,注意到他鼻尖,想起什么,动作一顿。 “话说回来,作为咒术师你,和身为诅咒师我离这么近,真没有关系吗。”她淡定地收回手,如果被上面那些人发现,他可是会被狠狠训斥一顿。 “有什么关系?”他歪头看她,无辜脸,“他们嘴里那位诅咒师叫九月深秋,和十二月深冬有怎样关系?” 她呆住,完全没料到他一直以来居然抱有这种邪门想法,虽然她自己也是这么想就是了。 “深冬。” “……嗯?” “眼镜又滑下来了。” 九月深秋拽了下发梢,沉默两秒钟:“你是故意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他眼神向上浮了一瞬,若无其事地推卸责任,“是你刚才没戴好啦。” 就硬是胡扯呗。 但她仍旧纵容似按住他镜梁,将圆片小太阳镜重新推了回去。  w  ,请牢记:,,, 第19章 公费恋爱09 藤本堂三十多年来都是和母亲相依为命,前段时间,藤本母亲出了场车祸,尚未醒来,肇事者现场逃逸,至今仍未找到。 为了供医药费,藤本几乎倾家荡产,连房子都打算转卖,正托人问价格。 房子没卖出去,人就没了。 九月深秋从医院出来,阳光大盛,刺得她眯起眼。 “五条先生,我待会儿有点私事想去处理一下。”她揉了揉发干眼角,“你下午有什么打算吗?” 五条悟仰头望了望天,下颌到喉结线条被拉直、拉长:“睡觉,打游戏,之类吧。” 九月深秋表示了解:“那我就先在这里向你告辞了,如果你有急事,随时可以离开,不用管我,回程公费我会打进你手机账户。” 他“唔”了声,双手插兜,倾身凑到她面前,睫毛被阳光染成镀金色:“不会,我一定等到你回来。” 她没有动,唇线分开,意味不明:“真固执。” “咦?有吗?”他思索着,散漫一笑,“准确来说,应该说是烦人吧?” 他真自觉,就是从来不改。 …… …… 和五条悟分开后,九月深秋重新回到藤本家门前。 她抬头看了眼紧闭大门,单手将披散在后肩长发挽成一个低马尾,另一只手触碰向木质门板。 门板像是融化一般,旋出一圈手掌大小透明漩涡,而后涡心越来越宽敞,足以容纳一人通过。 她收回手,拽着低马尾扯到胸前,随手编了个粗糙麻花辫,抬脚迈进透明漩涡。 她身后,门板再次归于平静。 藤本家内部看起来和普通人家没有太大区别,大部分门窗紧闭,厨房那边窗户打开透气,有一只花色小野猫蹲在窗沿打呵欠。 瞧见她过去,小野猫机灵地跳下逃走。 客厅飘着细细灰尘味道,茶几上搁着一杯只剩一点底茶,水果盘里苹果蔫蔫地耷裹着果皮,散发出颓废气息。 有段时间没有人回来过了。 卧室门发出细细、难以察觉咔哒声。 九月深秋回头,看见有人从里面推开门,正眯起眼冲她笑,毫无敌意,温和慈蔼。 “深秋,从什么时候发现是我?” 男人脑后扎着个小小丸子,披着一身不伦不类深色袈裟,双手揣进宽大袖中,乍一看像个上了年纪老大爷。 是夏油杰。 那位出自高专特级咒术师之一,亦是杀害数百普通民众后成功叛逃诅咒师,夏油杰。 “一开始不是很确定,但能利用和掌控特级咒物诅咒师,应该不多吧。”九月深秋耷拉着眼皮,语气怏怏,“昨天在旅馆门口拦住我那个陌生男人,是你让他过来试探么?” “啊,又被你猜到了,不过他后来确实有对你动心了呢。”夏油杰竖起手指,摆了摆,“别误会,我只是想了解了解你和悟现在到了哪个程度而已。” “没有什么程度不程度吧,你试探简直多此一举。”她皱眉。 “不对哦,”夏油杰眯起狐狸眼,靠着门框,“并不是多此一举,至少我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事,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还想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你真无聊。”她停了一秒钟,“哥哥。” 夏油杰嘴角笑滞了一瞬,随即揉着耳垂,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明都已经对我释放出浓烈杀气了,嘴里却还是乖巧地叫我哥哥,你这孩子,真是一如既往固执。” “固执是你才对,不可能完成事情,却毫无意义地坚持这么多年。”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来到哥哥身边吗?” “永远不会哦。” 九月深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以她脚下为中心位置却已经逐渐向四周扩散出一圈圈白色痕迹。 “十年不见,再见面,第一时间就要对哥哥使用那种危险领域吗?”夏油杰揣着手一动不动,幽幽地注视着她,“真是个叛逆孩子。” 九月深秋没有搭理他那句亲昵“叛逆”,眨眼间,领域范围扩至他脚下,将两人彻底包裹进一个密闭纯白空间里。 “夏油,在动手之前,我有一个问题。”她活动了下肩膀,手指随意地搭在后颈上,“爸爸妈妈是你杀死吗?” “是。”他揉搓着额前刘海,想也没想,也无需隐瞒,“即使已经被无数人确认过,你这孩子却固执地想从我嘴里听见真相,不觉得对你来说太残酷了吗?需要我告诉你,他们死前究竟有多么不可置信吗?” 轰—— 领域内氧气顿时被压缩到某个特地位置,以肉眼可见透明度,半流动胶体一般紧紧包裹住夏油杰。 氧气被抽空,他微微皱起眉,胸口起伏幅度变小。 九月深秋一步步朝他走过去,表情是从未有过尖锐和冷漠:“夏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吗?” 他因为缺氧而说不出话,整个人像只无害羔羊,立在原地,紧抿着嘴唇,落在她身上眼神却似从前那般宠溺。 可是温柔刀对她已经没有用了。 “因为我想要亲手杀死你。”她说。 “但是,”她仰起头,探究地打量着他,“你应该了解我领域,在我领域里,你无法使用传统咒术,你这样人,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束手就擒吧?所以,你带来了什么筹码?” 话音刚落,压缩空气团霎时散作流水,重新融入空旷领域中。 夏油杰因短暂窒息而微微红了眼尾,但他不以为意,扶着喉头轻微地咳嗽起来,弓着腰,露出最脆弱颈项。 九月深秋后退,离他远远,一脸不能立刻杀死他遗憾。 “没有死吧。”夏油杰扶着光滑额头,缓缓直起身,“至少在我回去之前,你正在寻找那位藤本堂,还没有死。但如果我没有回去,死可就远远不止一个藤本堂了。” “啊,对,让我想想,”他想起什么似竖起一根食指,笑得十分开怀,“嗯……还有千反田家那些猴子们,你工作那家咖啡店大概也不可能见到明天太阳,除此之外,还有哪些猴子值得我关注呢?” “深秋想看见他们全死掉吗?”他低头看着她,温柔地询问。 …… ……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九月深秋蓦地抬手扣住他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向下掼去,领域内白色空间被砸出一圈蛛网般裂纹。 她单膝抵在他胸前,浑身爆发出浓厚、尖锐杀意。 凝作刀片咒力强迫性灌入夏油杰微微颤动身体里,九月深秋用力掐着他脖子,对他身下流出鲜红血液视而不见。 倒映着猩红眼底闪现出属于咒术师疯狂。 “只是不能杀死你而已。” 她扯开嘴角,从头发丝到手指尖,每一处肌肤都涂抹着名为“疯癫”气息,就连沸腾灼热血液都在嚣张地纵容她继续放肆。 她兴奋到身体剧烈颤抖,甚至无法保证下一秒会不会真掐死他。 “但是把你揍个半死,应该没有问题吧?” …… …… 五条悟软趴趴地蹲在墙角,迎着落日余辉,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九月深秋从藤田家出来时,瞥见就是他这副敷衍路人模样。 “解决了吗?” 他后脑勺抵着冰冷墙壁,歪头,脸上每一个细节都在向她诉说——好困,好困,你好慢哦。 她心情不是很好,背在身后双手仍在细微地颤动,手指紧紧蜷缩,努力遏制从心底深处涌现疯狂。 浓郁黑色眼睛冷冷地扫了眼他掩在高领之下侧颈,她没理他,自顾自从他身前走过,满身拂不去冰雪。 “有时候,憋太久,可不是好事。”他伸手揪住她卫衣帽子,三两下揉皱,“深秋,需要发泄一下吗?” 他扬起嘴角,咬着重音说:“我可以做你发泄对象,一整天也没问题。” 这句话刚说完,迎面招来一个包子大拳头。 他不闪不避,眼看着小小一团拳头慢慢停在他下颌偏下位置,滞空半晌,最后改为用力抓住他衣领。 奶油白指节突出几块纤瘦骨丘。 九月深秋非常恼怒,因为她太矮了,这样抓着他衣领姿势实在难受,迫不得已只好往下挪挪。 “干什么干什么?”五条悟立即装出一副即将被拐卖良家好男人模样,嘴角却含着化不开笑,拖腔拖调,“光天化日,别乱摸啊,我会害羞。” “……” 九月秋深呼吸,一把拽住他外套口袋,拖着他去隔壁小公园打了一场蛮不讲理架。 这场突如其来架终结于五条悟冷不防委屈之中。 “好疼啊,深秋,轻点。”他强调,“超——疼,肋骨都要断了。” 就胡扯。 断了也可以用术式反转自我治愈。 九月深秋懒得揭穿,推开他,仰面躺到草地上,浑身发热,却依然一副没精打采样子:“不是说一整天都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他很快接口,屈膝坐在她手边,一脸坦然,“我只是告诉你真很疼,没有说你不可以继续。” “……” 又被他耍了。 “还要继续吗?”他单手按在干燥枯草地上,俯身挨近她,另一只手悬在她肩膀上方若即若离地比划着,“如果继续话,我会在你起身之前,像这样按住你,不让你动弹哦。” 听起来不像是在说笑。 九月深秋垂眸看了眼近在咫尺他手,匀称修长手骨,薄薄手背浮起浅淡青色脉络。 有种想碰一碰冲动。 “藤本先生还活着。”她移开目光,没头没尾地说。 “哦。”他敷衍地点头。 “所以,可以把手挪开了吗?” 好累,连拨开他手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像这样躺着一觉睡到月明。 九月深秋这么想着,索性闭上了眼装死,随便吧,怎么样都好。 晚风拂过来空气里掺杂着一点点甜味,像是奶油蛋糕味道。 她鼻尖耸耸,克制住亲近甜味源冲动,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把脸埋进屈起臂弯中。 于是整个鼻腔登时充满枯草腥燥味。 更加不爽了。 五条悟盯着她后脑勺松松散散三股麻花辫瞅了会儿,倾身过去,上半身悬在她上方,手痒地揪了下她辫子发梢。 她没反应。 他又揪了一下。 大概是没有经验——毕竟高专时他唯一同班女同学只有硝子,而硝子那时还是短发,从不扎辫子——他没有把握好力道与角度,这一下居然把她发尾绑着发绳给整个拽掉了。 海水蓝长发一点点铺上他手心,柔软,凉丝丝,奇妙触感。 十几秒钟默然,九月深秋幽幽坐了起来,长发顺势离开他掌心。 她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眼神盯着他:“五条先生,你是未成年小男生吗?” 非要那样揪女生小辫子? 五条悟不以为耻,用食指勾起那根掉下来发绳转了两圈。 片刻后,双手抬起,决定投降:“先说好,绝对不可以打脸。” 她发出一声毫无情绪、极为短促笑。 五条悟觉得应该换个方向再来一次,遂讨打地补充:“不过,如果你一定要打话,我可以低下头配合你,毕竟,不停跳起来打脸,应该很累吧?” 九月深秋:“……”他是在嘲笑她矮吗? 下一秒,他脸应声压了过来,唇边笑意深深。 “我准备好了,你动手吧。”  w  ,请牢记:,,, 第20章 公费恋爱10 九月深秋盯着他弧线锋利嘴唇看了两秒钟,垂下眼,一巴掌糊到他眼睛绷带上,向上推。 “打完了。” “真不多来几下吗?”五条悟说,“我这张脸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便打,虽然只打一下就是赚了,真不多来几下?” 九月深秋就纳闷了,这人怎么还催她对他那张美脸动手?他什么毛病? 她扯了下嘴角,没搭理他。 她白色卫衣溅上几滴血,是之前揍夏油杰时沾上,再加上刚才在枯草地上滚了一圈,白色快被染成灰色。 五条悟生拉硬拽把她拎起来,脱下黑色外套兜到她肩上,双手拉着衣领把她整个人裹进衣服里。 “你这样回去,会把旅馆老板娘吓疯吧。” 在到达旅馆之前,估计会有热心市民先报警把她揪进警察局。 外套衣摆拖到她大腿根,衬得她整个人更加娇小,只是这样看,完全无法将她同不久前满身杀意九月深秋联系到一起。 货真价实咒术师,即使平日伪装得像个礼数周全好孩子,临到动手,本性总会暴露个翻天覆地。 可惜没能亲眼见到她真正疯起来样子。 舌尖轻抵嘴唇,五条悟遗憾地发出一个短促单音节,手上却不忘将她卫衣帽子从他披上外套里抽出来。 九月深秋低头看着长出一大截袖子,抬手,袖口软软地折下,耷拉在半空。 五条悟“噗”地笑出声:“你胳膊真短。” 九月深秋想忍一忍,但可能是这段时间情绪波动太大,居然没能忍住,当场蹦起来朝他脸上甩袖子。 五条悟一边躲一边肆意地笑,仗着手长直接按住她肩膀,看着她无能狂怒甩袖子,最后赶在她炸毛前连忙抓住那截空袖子哄她:“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早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从头到尾,没有多问一句她在藤本家做了些什么。 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九月深秋累了,不想问,不想听,任由他牵着那截空荡荡袖子领着她向前走。 像牵着一只迷路小狗。她想。 想着想着嘴角就莫名地上扬。 “说起来,深秋,下个礼拜三是我生日。” “哦。” “快点想想到时候要送我生日礼物啦。” “一定要送你礼物吗?”她反问,“我送你一句生日祝福当做礼物可以吗?” “不可以!”他咬着重音重复,“绝——对——不可以!” 她默然,习惯性地摸摸口袋。 没钱了,连出差都是用提前批下来公费,下礼拜还要送他生日礼物。 啊,好麻烦,各种意义上麻烦。 “五条先生,你出生日期真是太不巧了。”她语气沉郁,充斥着淡淡不满,“如果是上个月,该多好。” 这样就可以省下一大笔支出呢。 “出生又不是我能控制。”他无辜摊手,拽着袖子将她拉近,陡然间想起什么,“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另一件事。” 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 九月深秋直觉无比精准,她现在只想立刻、马上捂住耳朵,可惜她一只手揣在袖子里被他拽着,顶多只能捂住一只耳朵。 五条悟眨眨眼,摇晃着她袖子,像撒娇,又像是耍赖:“过去十年都没有收到你生日礼物,今年可以全部补上吧?” “你在做梦。”一份礼物都够她苦恼了,十年份?怕不是要她去卖肾换钱。 “而且,”她控诉,“过去十年我也没有收到过你生日礼物,所以,我们互相抵消了。” 谁都不要送,多么公平。 五条悟不为所动,食指触摸嘴唇,满脸恶作剧得逞恶劣:“你对我误会可真深,你生日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十年份,一份不少,想不到吧?” 九月深秋:“???” 他保持神秘笑容:“嘛,等回到旅馆之后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千万不要感动到哭泣。” 他昨晚花了一整晚时间去为她挑礼物,处理藤本堂那事儿不过是顺带。 …… …… 如果九月深秋知道五条悟所说“十年份”生日礼物,是指十年间各种新老款联机游戏,她绝对不会对此抱有一丝期待。 半个小时前心怀微妙欣喜她,在看见满柜子游戏后,深觉自己是个世界无敌超级大笨蛋。 笨蛋! 就不该对五条悟那家伙怀有期许! 笨蛋!笨蛋! 五条悟却仍旧为他这一壮举而感到骄傲,拉开透明小柜子门,指着里面游戏碟片:“我可是熬了一个通宵,专门去搜集这些绝版游戏,惊喜吗?” 九月深秋满脸都写着“惊喜死了”。 五条悟:“……” 九月深秋闭了闭眼,从里面随手抽了张碟片,看也不看,冷静道:“来吧,打游戏。” 五条悟对她这副表情感到棘手,伸手抓住碟片一端不放:“等等,如果你不喜欢话……” 她扯出一个温和笑容:“喜欢呀,怎么会不喜欢呢?五条先生送礼物,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呢。” “……”别说了,有点不稳。 五条悟是想哄她开心,自从他想起来十年前他连续打爆她五十局人头,后面就一直在思考该如何改变自己在她心中坚定不移前辈形象。 至少也要先让她改口叫他全名吧,全名不行话,只叫姓氏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想了一晚上结果就是,让她在同一种类型游戏上重新找回场子。 让她打爆自己五十局人头,五十种游戏,打上五十局,打完,她总该出气了吧? 结果还没等游戏开始,她先发一道短促、细微冷笑声。 五条悟被连爆五十局游戏人头。 九月深秋完全不觉得是他在放水,越打越无趣,越打越机械,甚至于到了后面,连连打出好几个呵欠,眼皮沉得都快抬不起来。 五条悟盯着屏幕里再次被爆头角色,陷入了深深反思中。 啊,这情况,该怎么说,虽然他确实有在放水,最后结果也和他预计大差不差,但是为什么总有种挫败脱轨感呢?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人头输了,游戏也快要结束了,为什么她看起来仍旧是那副兴致不高、并且对他一如既往疏离模样呢? 要不然直接问问看吧,虽然她说真话概率不大,但试探几次总能摸着点苗头…… 他脑子里精打细算还没有想完,忽而感到肩头一沉,一股洗发水和沐浴露混合水果香飘到鼻尖。 他眼皮一跳,第一时间用拇指按住跳动眼皮,对于胸腔中两拍失率心跳充耳不闻。 肩头沉重感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他极轻地眨了下眼,缓慢地低下头,看见她困得倒在他肩头毛绒绒脑袋。 海水蓝长发盖住她半边白皙脸颊,刚洗完澡头发柔软顺滑,末端残留些许湿润,微微卷曲地搭着单薄后背。 他安静地看了会儿,屏幕里响起一声稍微高亢自动击打声,似乎是吵着了她,她眉心蹙起,有要醒来迹象。 五条悟面不改色地用咒力击碎屏幕下端开关,心中默念:“抱歉抱歉,明天我会赔偿双倍。” 念完,继续低头去看她,见她眉心重新舒展开,这才微松一口气。 看了会儿,对她这种仅仅靠着他肩膀姿势不太满足,很轻很慢地活动了一下上臂。 她脑袋滑下去,他及时伸手,一手托着她侧颈,巧妙地卸去地心引力造成稍重力道,另一只手很轻很轻地托起她脸颊,迟疑两秒,最终决定让她枕在自己腿上继续睡。 总比骨骼突出肩膀睡起来舒服吧? 他不负责任地为自己不道德行为想好借口,单手托腮,眼里含笑,就这样注视着她睡着面容。 真可爱。 真可爱啊。 超级可爱。 可爱到心脏爆炸。 就这样一直看下去也不会觉得腻。 五条悟用牙齿咬了下食指指节,克制地吞回溢至喉间笑声。 他掌心悬在她脸颊上方,隔空摩了一圈她脸部柔和线条,拿出手机对着她睡颜连续拍了十几张。 他漫无目地想着,如果她醒来之后发现他偷拍,一定会绷着一张脸要求他删掉,他不删,她就会相当苦恼地皱眉,无论如何拿他没办法,就会无奈放弃,然后选择继续纵容他。 是,纵容。 如今深秋时时刻刻在纵容他,纵容他靠近,纵容他试探,纵容他偶尔越线,像个失去脾气陶瓷娃娃,看起来包容体贴,实际上眼睛深处空空如也。 真难办啊,完全搞不懂该从哪里开始改变。 五条悟长叹一口气,手指却早已纠缠起她散落长发。 然后他想起什么,眼皮一撩,在不惊醒九月深秋情况下,兴致勃勃地捧起她长发,调出手机相机,对着手心那捧柔软长发拍了个特写,千挑万选最后挑出七海建人联系方式,果断点击发送。 两分钟后。 [七海建人:这是什么?] [五条悟:头发啊,很漂亮颜色吧。] [七海建人:看起来像是女生头发。] [五条悟:哎呀~被你看出来啦~] [七海建人:你是故意?这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同样是加班社畜,而我,五条悟,全天都有可爱女孩子陪同哦~]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我没有在加班。] [五条悟:这是重点吗?] [七海建人:头发颜色看起来很眼熟。] 五条悟打字动作稍顿,眼熟?他想起深秋了? 下一秒。 [七海建人:原来你已经自恋到连交女朋友,也要选择和你眼睛颜色差不多程度吗?] [五条悟:……] 五条悟被七海建人那句无心之语点醒。 多年来,他居然从未发现,深秋头发颜色和自己眼睛颜色如此之像,多么不可思议巧合啊,这难道就是上天注定—— 他嘴角一弯,长指飞速点击手机键盘。 [五条悟:因为这就是,所谓夫妻相吧?] [七海建人:……………………] 这家伙疯了。  w  ,请牢记:,,, 第21章 公费恋爱11 九月深秋在生物钟催促下睁开眼睛,呆滞地盯着天花板缓了几分钟,勉强想起来昨晚发生事。 是睡着了吧?游戏打着打着就睡着了,直接睡在五条悟房间? 枕头上脑袋向侧歪去,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青色瓷杯,是她前一天晚上喝茶用。 哦,她昨晚是睡在自己房间。 九月深秋心安理得地打了个呵欠,揉揉眼角,习惯性地去摸后颈头发。 她睡觉时喜欢散发,早上醒来后,头发总是会钻进衣领里,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头发从衣领里拨出来。 手摸空了,领口里没有多余头发。 她愣了下,碰到一根束起松散低马尾。 五条悟扎? 说起来,昨晚也是他把她送回来,是抱回来,还是直接拖回来啊……? 她拽着马尾手指抽动了一下。 还是不要好奇了吧,如果去问话,还不知道他又会怎么语出惊人呢。 九月深秋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枕头里缓了会儿才慢吞吞起床洗漱。 …… …… 九月深秋买完早餐回来,五条悟还在房间里补眠。 大概是补眠。 迟疑片刻,她只给他发了条简短邮件,没有打电话吵醒他。 咖啡店店长打电话说藤本先生早上给她回电话了,说过两天就把货送回去,又问她在神山玩得怎么样,有没有和男朋友一起制造一些有趣回忆。 九月深秋思索了一下,诚实答:“有趣地方……打了一晚上游戏吧。” 店长:“……”你们年轻人癖好真奇怪。 结束通话前,店长提起那三天带薪假,让她在外面多玩几天,经费继续从公费里扣,就当是这几天辛苦费。 五条悟睡到八点多才出来,他换了身高专教师制服,胸口别着一颗漩涡纽扣,眼前绑着两圈白色绷带,发型也变成了古怪朝天发。 九月深秋抬头见到他这副造型,缓了两秒钟,才温吞地开口:“五条先生,今天是礼拜一。” “哦。”他从早餐袋子里扒拉出一盒温豆浆,叼着吸管瞥她,“礼拜一怎么了?” “今天工作日,你不要回东京上课?” 他大概才想起来这事儿,薄薄嘴唇张开,吸管掉回去:“我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 “这个礼拜进行户外教学,在神山当地实操。”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腕表看了眼时间,态度相当随意,“这个时间,一年级学生们应该正在过来电车上,快到了吧。” 九月深秋:“……?” 他瞅着她一脸茫然,笑起来,咬着吸管吸了一大口豆浆,自顾自坐下准备解决早餐:“特级咒物现世,这边诅咒应该少不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忧太过来练练手……要不要一起去接他们?” 九月深秋并不打算再和其他高专人牵扯过多,到时候麻烦肯定少不了。 “我和爱瑠约好了,过会儿要去附近甜酒店见个面。” “我也想去。”五条悟立刻举手发言。 九月深秋收拾干净自己早餐,看也没看他:“不要旷工啊五条老师,你学生们正在等你对他们进行爱鞭策。” 五条悟垂手,指尖挠了挠下颌,嘀咕着抱怨:“啊,那只好先把正经事办完再去找你了。” 她没听见。 …… …… 九月深秋到甜酒店时,千反田爱瑠和她同学已经在里面等了几分钟。 据说这次是因为她同学,福部里志,近来十分疲惫,做任何事总是打不起精神,还老是打喷嚏流鼻涕。 在听千反田提到松下生病那件事后,福部同学相当热情地请求她务必邀请到那位美女姐姐为自己看病。 千反田爱瑠十分担忧福部同学身体健康,因此便有了今日这一见。 九月深秋坐在四人桌最外面位置,隔壁是千反田爱瑠,千反田对面坐着另一个陌生安静男生,棕黑色短发,祖母绿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怏怏,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甜饮。 比起福部里志,这位折木奉太郎看起来更像是被诅咒所困扰。 “应该只是普通感冒,去医院那里开点药吃几天就可以了。”九月深秋仔细观察后,得出结论。 千反田爱瑠松了口气。 福部里志很是失望。 折木奉太郎:“早说了只是普通感冒而已,一定要拉着我过来。” 声音慵散,提不起精神怠惰。 九月深秋微微一怔,下意识偏头去看折木奉太郎,他抬了下头,又刻意地避开,继续喝甜酒。 千反田爱瑠注意到她反常,紧张地询问:“十二月姐姐,是折木同学生病了吗?” 九月深秋回过神,低头喝了口水,掩去不自然表情变化:“没事,折木君没问题,你们都没有问题,我只是……稍微有一点惊讶。” 福部里志马上想到另一层:“哈哈哈哈,难道是对他节能感到好奇吗?” “节能?” “能不做事就不做,非做不可事就从简。”福部里志像模像样地模仿,“奉太郎所奉行原则哦。” 折木奉太郎给了他一个嫌弃眼神,很想拿什么东西堵上他嘴。 “因为声音吧。”他喝着饮料,心里想着,口中也小声嘀咕了出来。 九月深秋诧异,他有异能力吗?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千反田爱瑠解释说:“因为折木君很厉害,他能力非常出色,之前在学校里有好多推理过程也很精彩。” 福部里志补充:“奉太郎观察力也超强。” 折木奉太郎想叹气,耷拉着眼皮,两根手指习惯性地揉搓额前短发,看起来很想立刻原地消失。 九月深秋没有过度探究,停在合适距离就好:“是,确实是声音,有些耳熟,和我一位熟人很相似。” 只不过,一个活泼开怀,一个节能怏怏。 说起来……她其实还挺想听听五条悟用这种厌世声线说话呢,反差一定特别有趣。 千反田爱瑠也想起来了:“诶?十二月姐姐说是五条先生吗?折木同学和五条先生声音确实有些相似诶。” 九月深秋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解释,身后忽然传来熟悉招呼声:“咦,我好像听见你们在讨论我,在说些什么?我可以坐下听听吗?” 五条悟双手背在身后,面带笑意,慢悠悠停在九月深秋手边。 她瞅他,他回了一个更深笑。 福部里志看着他眼睛上绷带,脱口而出:“哇塞!好酷!” 五条悟并起双指置于太阳穴,比了个手势,笑眯眯地接受了:“谢谢夸奖~” 千反田爱瑠连忙站起来做介绍,当听见折木奉太郎声音时,五条悟也对此表现出几分讶异。 “哦呀,真是少见,不注意话倒是不太能听出来呢。”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正在喝茶九月深秋,她却没什么反应。 “莫非折木同学,其实也和我家是远房亲戚?”他扭过头,双手托腮,开玩笑似说。 折木奉太郎可有可无地应了声,犹豫着给九月深秋递了个相当微妙sos眼神。 对于热情人,他实在应付不过来,只好拜托能对付人来。 九月深秋没读懂他眼神含义,但她误打误撞一句话拯救了他。 “五条先生,你旷工了吗?”为什么这个时间点没有去接学生们,反而出现在甜酒店? “那个啊,”五条悟歪头,“他们说要去拜拜神山神社,所以下午才正式开始实操,并不算是我旷工。” 所以他就趁机来这边凑热闹了吗? …… …… 千反田爱瑠三人要去寻找撞了藤本先生后逃逸那位司机,坐了没多久就先起身离开了。 分别之前,九月深秋叮嘱她遇到类似事情时务必联系自己,即使只是一点小事也不可以忽略。 千反田爱瑠不太懂她为什么要如此认真,但还是懵懂地点头保证一定会,倒是折木奉太郎,眉心微蹙,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迟疑着要了她联系方式。 原本热闹四人座很快冷清下来,隔壁桌也离开了。 九月深秋重新点了杯甜酒准备打包带回去,因为这里甜酒味道真很不错,等待过程中不紧不慢地同五条悟搭话:“说起来,五条先生,你是怕我一个人时偷偷跑掉,所以才要一刻不停地将我放进你视野范围内吗?” 五条悟并未在意她话语中隐藏敌意,低头慢条斯理地切丸子:“没有那么想,只是单纯地想见你而已。” 骗鬼呢。 五条悟那张嘴,就没有一句实话。 沉默了一下,她抬手揉了下后颈颈骨,组织语言重新开口:“回仙台后,我会辞职。” “哦?”他抬头,兴致勃勃,“需要我为你介绍一份新工作吗?” “不用了。” 他并不在乎她拒绝,热情邀请:“来高专做老师,怎么样?” “不要。”她躲高专人还来不及,去做老师? 怕不是送她去死。 五条悟继续诱惑她:“工资很高哟,五险一金,包吃包住,全年无休——不对,有休,有休,只是偶尔加个班程度,周末双休,还有寒暑假哦。” “……” 听起来有一点心动。 五条悟趁热打铁:“最重要是……可以近水楼台。” 九月深秋蓦地抬眼,迎着他笑脸,深黑眼底闪过一抹讥诮。 “近水楼台?” 她反倒放松下来,服务员将打包好甜酒送过来,她双手捧起打包盒,打了个结,方便提在手中。 “如果我如你所愿去了高专,”她抬起脸,一点点撕开温和伪装,略带尖锐地扬起嘴角,“应该更方便你对我无处不在监视了吧?” “………………” 五条悟被自己吃下去丸子呛住,一边扶着喉结咳嗽,一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居然是无处不在监视?你居然是这样认为?” 她面无表情:“不然呢?疏而不漏监视?倒也合适。” 五条悟用拇指推开绷带,露出一只好似受到巨大伤害苍蓝色眼瞳,控诉般凝视着她,试图辩解。 “明明是爱陪伴,怎么可以用监视那种过分词汇来概括我所作所为?” 九月深秋点了下头:“哦,那就当做是爱监视好了,反正都是监视,差别不大。” 五条悟:“……” 不,“爱监视”这种词听起来反而有种禁忌刺激感诶。  w  ,请牢记:,,, 第22章 公费恋爱12 监视。 是。监视。 至少在仙台那几天,五条悟故意接近九月深秋最初目,就是监视。 监视,并且评估其危险等级。 这是夜蛾校长交给他任务。 九月深秋,如今已成为咒术师中禁词,每一个认识她咒术师都像是约定好一般,拒绝在任何公共场合提起她名字。 她名字甚至比夏油杰更令人反感,也更危险。 至于她当年,临死前所犯下最为致命错误,却只有彼时参与围剿任务那些人晓得。 十年前,九月深秋被咒术师围剿那一天,五条悟和高专其他同学同时被调出国外出差,等他们回来,得知就是“九月深秋已死亡”坏消息。 那会儿脾气相当不错家入硝子甚至一反常态地大闹一场,也没能从夜蛾校长口中得到一星半点解释。 反而是五条悟,冷静得不可思议,大概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不是无法接受。 后来得空新年雪夜里,他偶然想起九月深秋事情,随口问了一句,夜蛾校长虽然没有直接透露,但好歹算是给了他一个答复:生死未卜。 五条悟“哦”了声,知道这点就足够了,心里想着明年不需要再去祭拜那丫头了,太不吉利。 离开前,夜蛾校长想起什么,严肃地嘱咐他:“日后倘若有机会遇见九月,告诉我就行了,不要惊动其他任何人。” 十年后,五条悟发现秋海墓园里九月深秋留下咒力痕迹,除了给硝子发了暗示照片外,同时也联系了夜蛾校长。 夜蛾给他指示,说难听点,确是“监视”不错,至于最后演变成哪种含义监视,谁都不打算深究。 来到神山市后,那种并不算走心监视变质成“近水楼台式爱陪伴”,如果她没有戳破,他可能都忘了原来他挥霍着公费旅游同时,还携带着那样一个不可言说任务。 如果家入硝子晓得,一定会如此评价他:感情用事可不是你风格,但如果对方是深秋话,我并不意外,你在她面前就没有不感情用事时候。 九月深秋看得通透,打从五条悟出现在她身边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她对他们这些正义咒术师而言,危险程度一成不变,依旧是ss级。 以至于,那边甚至不惜调出五条悟这样人来监视她。 真好笑。她想,我暗恋过人,如今成为了我监视者,监视我一言一行,评估我一举一动。 其实,还是有一点点说不出口难过。 …… 九月深秋将打包好甜酒推给五条悟,站起身:“这里甜酒味道不错,你回东京时,帮我把这瓶酒送给硝子吧,她会喜欢这个味道。” “硝子在戒酒。”他用手指勾着打包盒上袋子,伸出五根手指,“已经戒了五年。” 她怔了会儿,低下头,声音很轻:“哦,是我忘了。” 现在早就已经不是十年前了。 …… …… 九月深秋不想见高专人,五条悟也不会逼她见,但缘分这种东西,不太好说。 乙骨忧太只是临时和同学一起去了趟神社,还没出门就碰上几只咒灵。 熊猫、狗卷和真希分头行事,乙骨忧太还不太熟悉业务,一脸迷茫地留在原地发呆,然后发现一只低级咒灵趴在一名小女孩身上,犹豫了一下,追了出去。 咒灵跑了,于是他继续追,这一追就追到了路过九月深秋面前。 他从草丛里钻出来时,正好瞧见那位蓝色头发女生轻轻松松一抬手,当即掐死了那只虽然等级很低但很会逃跑咒灵。 女生脸上没什么表情,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玉块敲在装着布丁玻璃杯上声音:“你是咒术师?” 乙骨忧太后知后觉“啊”了声,连连点头,又急忙摇头:“是、啊,不是,现在还不算……” 九月深秋看了他一会儿,若有所思:“咒术高专学生?” 乙骨忧太睁大眼,惊讶:“对,你……怎么会知道?” 她没有回答,只是皱起眉:“你被诅咒了?” 乙骨忧太张张嘴,脑门上还出话却出乎意料坚定:“不,不能这么说,虽然看起来确实是诅咒,但是里香对我来说不一样,她不是我诅咒。”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她,乙骨忧太看见她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沉郁而复杂,她好似是想起了什么,单手插兜,站在原地出了神。 半晌沉默,乙骨忧太小心翼翼从草丛里钻出来,一边拍打衣服上草屑,一边眨着眼睛悄悄注意着她。 “你和你诅咒关系很好,真少见。” 她面无表情白皙脸上,缓缓浮现几分薄薄笑,黑色眼睫毛被洒落阳光染成镀金色。 是个好温柔人。 乙骨忧太看着这样温和无害她,无措地抓抓头发,不知怎么就问了句不合时宜话:“那个,你也被诅咒了吗?” 她愣了下:“并没有,我只是……”她目光浮向远方,仿佛陷入回忆,“曾经有过一个那样特别朋友。” “曾经?” “是啊,曾经。”她嘴角一弯,“方便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乙骨忧太。”他说。 乙骨忧太想问问该如何称呼她,她却侧过了脸,朝对面看了一眼:“那几位是你同学吗?” 乙骨忧太看过去,三人组正朝这边走来:“啊,是……” 再转过头,她身影却已然消失,突兀得像是从没出现过。 乙骨忧太懵了,四处张望,几圈下来仍是没有发现她身影,困扰地抓了下头发。 熊猫拍着他肩膀问他找什么呢,他把刚才事简单解释了一遍。 狗卷和熊猫都没什么反应,反倒是真希,听说了之后,格外奇怪地皱起眉。 “我刚才过来时候似乎也看见了那样一个人,不过她消失速度实在太快,都没看清楚她脸。”她费力思索着,“蓝头发,黑眼睛,实力不俗30340女生,并且知道我们学校,总觉得应该在哪见过才对……” 四人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过多浪费时间,很快就打道回府。 …… …… 乙骨忧太四人来神山市之前,本以为不会在这边待多久,却没想到,这一待就待了足足三天半。 礼拜三上午,温度陡然间冷了下来,出门哈个气都是雾蒙蒙一片。 五条老师兴致勃勃把四人拎出去给他们来了场爱鞭策,鞭策完才鼓着掌说:“哎呀,不错不错,老师对你们生日礼物感到非常满意。” 四人:“????” 什么生日礼物?谁生日?送什么礼物? 五条悟双手背在身后,微一躬身:“啊嘞,我没告诉你们吗?我,你们敬爱五条老师,今天生日哦。” 四人:“!!!!” 五条悟:“你们这段时间都有很大进步,作为老师我很是欣慰,所以,老师决定请你们去吃海鲜大餐!” 熊猫想起什么,举起手。 五条悟指尖一指:“好,熊猫同学请发言。” 熊猫:“我们可以晚上去吗?我买了中午去动物园票,忧太也要一起去诶……” 五条悟竖起一根食指,如果眼上没有缠绷带,他眼睛这会儿应该会自然弯成月牙状。 “不可以,因为,老师今晚有约会哦。”他拒绝,接着又强调道,“而且是和一位非常可爱女孩约会,所以,今晚是绝对绝对不可以迟到或者爽约。” “咦!” 熊猫大惊,狗卷甚至撩了下眼皮,发出一个惊讶单音节。 真希表示一点也不相信这个笨蛋老师竟然会有女朋友,明明先前从没听说过,突然之间多出一个女朋友,鬼才信哦。 反倒是乙骨忧太,相当单纯地被蒙骗了,毕竟他也是有过女朋友人:“啊,这样,那我们就把票退了吧,老师约会应该更重要……” 真希翻了个白眼:“如果五条老师真有女朋友,禅院家那边肯定早就闹翻了天。” 毕竟五条悟可是五条家唯一家主,家主夫人地位有多么重要,稍微了解点内情人都应该清楚。 五条悟双手插兜,一副“真是拿你们没办法”欠揍模样,然后理直气壮地给予了他们一个不算解释解释。 “我可没有说是女朋友。”他倒是想要她做自己女朋友呢,五条悟摆摆手,“哎呀,这是我们大人事,和你们这群小鬼没有关系,不要用那种八卦眼神瞪着我,就算把眼珠子瞪出来我也不会心软。” 四人:“……” 一开始虽然很好奇,但也没有老师说那么夸张。 不过现在倒是真好奇,能让一向爱好迟到五条老师说出那句“绝对不可以迟到”“女朋友”,究竟是一位怎样迷人女性。 师徒五人就“女朋友”这一话题讨论得热火朝天,这时,忽然有人走过来,将一张精致枫叶形状卡片交给五条悟。 “是十二月小姐昨晚留下,叮嘱我们务必在今天交给您。”来人说,“十二月小姐还说,送给您十年份生日礼物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她那间房间里,您进去就能看见。” 五条悟低头看了眼那张卡片,嘴角笑逐渐变淡。 “生日快乐,五条先生。” 简单粗糙一句祝福语,甚至连她名字也没有留下。 五条悟用食指抚了下卡片边缘,心里陡然涌起一股诡异空旷感,直觉有哪里不太妙,当下连一个字也没交待,捏着卡片,眨眼便消失在原地。 一分钟后。 真希:“感觉,笨蛋老师好像是被甩了。” 熊猫:“所以我们可以去动物园了吗?” 乙骨忧太:“……重点应该是,五条老师失恋了吧?” 真希:“这不是很好嘛,鼓掌。” 熊猫和狗卷相当给面子地鼓起了掌。 乙骨忧太:“……” 有一点心疼五条老师。 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学生们嘲笑并可怜了整整两轮五条悟,已经利用术式来到了九月深秋旅馆房间。 房间干净整洁,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浅香。 床单雪白,对面液晶电视机下面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半米高自动加热玻璃柜,透明玻璃正对着门方向。 果然是一进门就能看见礼物。 五条悟拉开柜子门,热气混杂着浓浓咖啡香扑面而来,熏得他嗓子发干。 [我没有喝过,你做咖啡。] [如果你想喝话,当然可以。] 早在千反田家时,她就如此答应过他。 她说话算数,十一杯咖啡,整整齐齐地码在加热柜里,热香四溢。 加热柜上端反面盖着一张白色卡片,不同于枫叶状贺卡,这张白色卡片,单从外表就充分诉说了准备卡片人有多么冷淡和绝情。 五条悟用拇指和食指捏起那张卡片,停顿了几秒钟,才缓缓翻了个面。 一行端正黑色字体映入眼帘。 “对我监视,请到此结束吧。” …… …… 2016年,12月7日,上午10:38分。 秋天离去,大雪将临。  w  ,请牢记:,,, 第23章 深秋的雪01 岸谷新罗最近有点发愁,因为塞尔提这段时间接了许多任务,有时候甚至忙碌到凌晨三点才回来。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塞尔提加起班来总是如此尽职尽责,这也正是他深爱她无数原因中一个小小原因。 让岸谷新罗最为惆怅其实是,他头发。 昨天晚上,塞尔提好不容易闲下来,穿着他特地挑选睡衣,陪他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原本他是计划好,挑一部气氛非常好恋爱电影,再让客厅灯光尽可能显得温馨暧昧,等电影进入后半部分,他就可以和塞尔提水到渠成——虽然他至今也没有成功过哪怕一次。 计划周密,实施时也没有遇到太大问题,按理说是这样,可是,在他撒着娇蹭到塞尔提身边时,突然被她推开了。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她匆忙起身拿起手机打字,脖子里冒出一团着急黑气。 [新罗!你最近是不是脱发了?!] 岸谷新罗:??? 塞尔提摸了把他发顶,攥着一团碎发,打字:[你看,你头发掉了很多,难道你已经到了脱发年纪?] 她很紧张,十指飞快敲击手机屏幕:[可是你还没有三十岁吧!明明没有三十岁为什么会脱发?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了吗?对不起,我这段是太忙了居然都没有注意到你异常!] 岸谷新罗:…… 只要是人类就没有不怕脱发,岸谷新罗惊悚地盯着塞尔提手里头发看了两分钟,唰地爬起来冲进浴室,对着镜子研究了半天。 好家伙,好家伙,他发旋都快秃掉一块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家里祖宗三代都没有脱发基因吧?难道到了他这一代就基因变异了吗? 晴天霹雳。 非常在意自己在塞尔提心中形象岸谷新罗陷入了深深悲伤之中,然后他开始闭关琢磨脱发原因。 三天后,毫无结果地出了门,顶着一头乌云扑进塞尔提怀里抱怨。 “完全!找不到原因啊!如果我真秃了,赛尔提你会不会嫌弃我?一定不会吧,如果你真嫌弃我,我会伤心死!” 塞尔提当然不会嫌弃他,她自己还是个没有头怪物呢,新罗都不会嫌弃她,她也绝对不会嫌弃新罗。 尽管塞尔提再三保证不会因此嫌弃他,岸谷新罗依旧没能从脱发悲伤中走出来。 隔天晚上,塞尔提接了个委托,岸谷新罗惆怅得不行,索性戴上帽子外出散步转换心情,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露西亚寿司店。 既然来了就不能不进去,他也很久没有来这里吃寿司了。 岸谷新罗和微笑赛门打了个招呼,挑了个偏僻安静角落坐下,正在思考要不要摘下帽子时,忽然看见从厨房走出来一位陌生女性。 蓝发黑眼,身材娇小,容貌属于相当耐看级别。 他不以为意地扫了一眼,却见有位客人不小心冲撞过来,险些打翻她手中端着寿司。 但她巧妙地避开了,甚至腾出手扶了一把那位即将摔倒客人,稳妥得仿佛无事发生。 整个过程绝对不过两秒钟。 岸谷新罗多看了她一眼,同一时间,她抬眼朝他瞥来,目光冷淡,深处藏着入鞘刀。 这是一位身怀秘密危险女生。 而且,她好看是好看,但是果然没有塞尔提好看。 对塞尔提偏心到极致岸谷新罗嘀咕着喝了口水,百无聊赖地敲着桌子等寿司。 倏忽之间,他敲桌子动作一顿,睁开眼,沉思。 话说回来,刚才那个女生投过来目光落点,不是他脸,而是他头发? 岸谷新罗大惊,连忙抓起帽子戴上。 难道隔着那么远,她视力也足以发觉他脑袋上秃了那么小一块吗? 这得是望远镜视力了吧? “您寿司,请慢用。” 正想着,那位蓝发黑眼女生就停在了他桌前,弯腰将寿司放下。 “啊,谢谢。”他习惯性地说,看见她波澜不惊双眼时,实在没忍住,试探地问,“你刚才是在看我头发吧?” 她撒起谎来眼睛都没眨一下:“并没有。” “真没有吗?”岸谷新罗觉得自己一定没有看错,手指指着自己眼睛,“其实,我观察力还不错……” 话没说完,这位蓝发女生就格外自然地抬手朝他眼前摆了两下,随后攥起拳头,抓住一把空气。 然后她将手背到身后,再次弯了下腰,语气淡淡地敷衍:“是,您观察力当属一流,那么,寿司就请您慢用。” 岸谷新罗:“……” 寿司和观察力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还有,她刚才是在抓什么吧?是吧? 岸谷新罗闲着没事去和老板丹尼斯搭话,提到了那位蓝发女生。 “九月深冬,”丹尼斯头也没抬,“上个月来池袋,在店里吃了一顿寿司,因为没有钱结账,所以留下打工抵债。” 九月哪来深冬?明明深秋更合适吧? 岸谷新罗吐槽:“吃一顿寿司抵一个多月债吗原来?” 丹尼斯:“她吃了一个多月寿司,另外,麻烦你让开,挡着其他客人路了。” 岸谷新罗:“……” 这家店老板和员工总是如此真实。 岸谷新罗还没有发现,自从那位蓝发女生朝他头发空气抓了一把后,他头发就没有再继续秃下去了。 …… …… 深夜十一点,九月深秋终于得以休息。 今天是1月11日,她来到池袋一个多月了,刚开始孑然一身,身无分文,如果不是露西亚寿司店赛门和丹尼斯,恐怕她当晚就要露宿街头了。 她之前存款几乎全用来买咖啡原料。 说出来可能不太令人信服,但根据她观察,五条悟那家伙嘴挑不行,如果不嘴挑,也不会在全日本范围里独独钟爱香砂婆婆家喜久福了。 她买了最昂贵咖啡原料,又买了几套茶具,租用做咖啡工具,零零总总加起来,直接掏空她大半存款,剩下只是勉强足够她买下离开神山市车票。 五条悟真是个罪恶男人。 她到现在依旧坚定不移地如此认为。 每晚惯例惆怅一下不该为那家伙掏空自己存款,然后甩开乱七八糟思绪,翻身滚进被子里睡觉。 池袋是一个十分神奇城市,异闻多得甚至让她怀疑这是一个虚构世界——如果她没有亲身体验过话。 或许是睡前稍微想起了几秒钟五条悟,她久违地做了个很久以前梦。 她第一次见到五条悟,是在一家游戏店里,他俩中间隔着一块隔板,面对面坐着。 游戏打完,她摘掉耳机,看见对面突兀地伸出两只修长手臂。 那家伙一头白毛,鼻梁骨上架着一副黑色太阳镜,脖子里挂着同款黑色耳机,靠着椅背慵散地伸了个大大懒腰。 发现她在看他,他推了推太阳镜,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特别恶劣笑容:“小鬼,你这样未成年偷偷进这种地方,回家可是会被爸妈打屁股啊,超狠那种哦。” 九月深秋:“……” 他们俩明明半斤八两好吗?他居然好意思说? 于是她放下耳机,用一种十分天真无邪语气,冷眼嘲讽回去:“大哥哥,因为你被打过很多次屁股,所以才会这么熟悉吗?” “……” “……” 夏油杰过来时,这俩人已经在游戏里打得不可开交了,你一句来我一句,整间游戏厅里弥漫着浓浓□□味。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五条悟这么大一男人,竟然还会跟一小丫头斤斤计较! 夏油杰一手一个,把臭着脸俩人提溜出去,夹在中间他被迫成为接收眼刀子靶,心灵受到了极大伤害。 从那之后,每当她进入游戏厅之类地方,总能发现五条悟诡异地出没在同一个地方。 并且,他还会当着她面拿出手机,拨通夏油杰电话,笑眯眯地告状,叫他过来把她提回家挨训。 彼时,那个戴着太阳镜白毛对她笑得有多灿烂,回到家她就被训得有多么咬牙切齿。 真是想不明白,当初那么讨厌他她,有朝一日,竟然愿意为了他生日生礼物,想也不想就掏空自己全部存款。 好处没得到,反而落得个差点流落街头结果。 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问自己,从梦里问到梦外。 为什么呢? 她抱着双膝倚靠床头,歪头去看窗外敞亮阳光,光影明暗交替,她脑袋深深埋下去,自嘲地笑了起来。 因为重蹈覆辙了。  w  ,请牢记:,,, 第24章 深秋的雪02 1月18日,午餐时间。 熊猫用一种怪异姿势捏住筷子,长吁短叹,多愁善感地凝视着桌上一粒米。 “这粒米,难道就要这样浪费掉吗?” 狗卷和真希都没搭理他,乙骨忧太咬着筷子尖思考了一下,捏起那粒米嗷呜一口。 熊猫更加惆怅了:“这粒米果然不属于我。” 乙骨忧太:“……”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咽下这粒米。 狗卷怜惜地看了眼乙骨忧太,拍拍他肩,示意他想开点。 熊猫张张嘴,还想继续抒发自己多情,真希筷子一指:“闭嘴。” 熊猫安静了半分钟,而后放下筷子,一副食不下咽忧郁模样。 善解人意乙骨忧太琢磨两秒钟,问他为什么如此忧郁。 终于有人问到重点了,熊猫立刻打起精神,两只熊猫爪扒着餐桌,倾身说:“你们有没有发现,五条老师最近变得超级奇怪?” 五条悟吗? 三人顺着他话茬仔细回想。 有吗? 乙骨忧太挠挠下巴:“好像是有一点诶。” 狗卷:“鲑鱼。” 真希一言道破:“失恋而已,问题不大。” “问题很大才对吧!”熊猫情绪激动起来,“五条老师居然不迟到不早退了,昨天上课时候甚至超级突然地跑神,明明只是念了一句九月英文单词而已,为什么一句英文单词会让他跑神?你们难道不好奇吗?” 要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但,好奇五条悟那个情绪多变笨蛋老师?还不如利用这点时间好好训练呢。 熊猫语气坚定:“我认为,真相只有一个,这一切源头就是‘九月’这个词语!” 真希:“你柯南看多了吗?” 熊猫:“不多,只看了一千集整。” 这还不多吗。乙骨忧太擦了把额头冷汗。 “出于我野性直觉,我认为我们有必要搞清楚这件事。”熊猫说。 有那个必要么?真希眼神如是说。 “当然有必要,绝对有必要。”熊猫伸出胖乎乎手指头,“你们有没有发现,五条老师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去仙台买他最爱喜久福了哦,对于不吃甜食会死甜食党来说,联系一个月不吃最爱甜食,绝对、绝对是一种精神折磨!” 其余三人:“???” 自我精神折磨五条老师? 这,问题好像是有点严重。 熊猫揉了揉湿润熊猫鼻:“你们果然没有发现吧……你们真不好奇,究竟是什么样恋爱,才能让五条老师连续失常一个多月?” “……” “……” “……” 三人互相对视。 “咳,九月话,第一时间想到应该是年月日那个九月?”真希放下筷子,说。 “也有可能是指秋天?”乙骨忧太思考后说。 狗卷依旧言简意赅:“金枪鱼。” “但也有可能是姓氏或者名字吧?”熊猫说,“我相信我野性直觉。” 提起姓氏,真希忽然想起什么,眉心一皱,熊猫察觉到了,立刻看向她:“真希,你想到什么了?” 真希没有回答,她屈起手指敲敲桌子,沉思片刻后,才道:“没什么,我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巧……” “你先说说看你想到哪些特别九月嘛。” 真希看了他们一眼,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说到姓氏,我确实听说过一个姓氏是九月女性,并且,还是我们前辈。”她停了一秒钟,“不过,这个名字,我家那老头子都不愿意提就是了,而且,那个九月……她早就死了吧,所以提起来,也没有意义。” …… …… 1月18日,中午,12:56。 五条悟打着呵欠从自动贩卖机里拿起一罐咖啡,喝了一口,皱眉。 “真苦。”他嘴上这么说着,却毫不犹豫又喝了第二口,长叹一声,“苦死了啊。” 也不知道是嘴巴苦,还是其他什么地方苦。 今天天气不太好,阴云密布,空气潮湿得像是一块捂了三天抹布,熏人。 他揉揉鼻子,一股脑灌完整罐咖啡,随手将易拉罐扔进垃圾桶,呼吸间全是咖啡苦味。 他讨厌不加糖咖啡,可是最近却神奇地对这种苦涩饮料上了瘾,一天不喝就浑身难受。 冬天雨淅淅沥沥地抖落下来,他双手插兜,低着头走在雾蒙蒙小雨里,周身浮起一圈凝结水珠。 术式让他不至于被雨淋湿,但却莫名其妙地想要淋一场雨,真是有病。他想。 夜蛾校长正在楼上等他,见他久久未到,早已站到走廊栏杆前等他。 “悟,你又迟到了。” “啊,这不是很正常事情吗,今天已经来很早了吧。” 夜蛾正道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下去,提溜着手中咒骸玩偶,声音混着细雨飘了下来。 “一个月多月了,你想明白了没有?” 五条悟没有说话,脚步却停在了原地。 “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明白?”他仰起头。 这很稀奇,因为他身高一米九,大多时候都是耷拉着眼皮俯视别人,像这样偶尔抬起头仰视,让他产生一瞬恍惚。 什么时候也这样仰视过别人? 是深秋吧。他想,是一个多月前,在仙台,她出租房门口,他百无聊赖蹲在墙角等她回家,也是这样仰头看着她。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突然发现,深秋好看得不像话。 总觉得好像才过去没有多久,其实已经过去四十多天了。 夜蛾正道语气平淡,高大身体缓缓转向屋内:“你还是没有想明白。”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告诉我,究竟要想些什么东西吧。”五条悟按了按眼尾,语气抱怨,迈步上楼,“连一点提示都没有,让我盲猜吗?” 夜蛾正道今天是突然叫他过来,五条悟完全不清楚这一次又有什么样新任务——事实上,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离开东京做任务了。 倒也不是没有任务,只不过他都交给学生去处理了,当然,最主要原因是…… 一个多月前,夜蛾校长给他下过一个不算命令命令。 “在你没有想明白所有事情之前,不可以离开东京,也不可以去找九月。” “我任务不需要做了?” “我会交给其他人。”夜蛾正道说,“我以为你第一反应应该是,为什么我不让你去找九月。” 五条悟眨了眨眼,丝毫不觉得这种命令有多麻烦:“因为我可以偷偷去找她。” 夜蛾正道低头缝制咒骸,抽空瞥他一眼,不是很想提醒他,但他默了片刻,仍旧开了口:“如果你一直抱有这种想法,她大概还是会像上次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 五条悟动了动嘴唇,似乎不太愿意相信这个绝对说法,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同时也在悄悄重复着:是真,是真,听校长话。 听校长话。 听夜蛾校长话。 这一听,就老老实实听了一个多月。 “所以说,我思考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想明白她为什么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啊。”五条悟整个人像死了一样瘫在椅子里,浑身软趴趴,“她可以生我气,我不应该什么都不说就直接去监视她,是我错,监视这种事真很过分诶——话说回来,监视任务明明是校长你分派给我吧?为什么最后承担结果却只有我一个人呢?这一点也不公平。” 夜蛾正道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缝制咒骸。 五条悟一米九修长身体窝在小小一张软椅里,相当委屈他这身材了,但他仍旧坚持在软椅里翻了个高难度身,脑袋从椅背上仰下来,絮絮叨叨。 “我确实有在反思,不应该用监视这种行为伤害她,我承认错误,在秋海墓园发现她留下痕迹时,我确有浪费过一分钟时间去思考她究竟危险不危险,但也仅仅只是一分钟而已。见到她之后,那些顾忌完全抛之脑后了。” “我发誓,到了神山之后,我根本没有想起过一秒钟监视任务,我真只是去和她玩儿,她不喜欢我准备游戏,我甚至还给她准备了新礼物,可是她都没有来得及拆开。” 说到这,他突兀地卡了一秒钟,声音微微低了下去,尾音藏着一丝委屈。 “她也没有听见我许下生日愿望。” 想带她去看她最喜欢、漫山遍野红枫叶。 夜蛾正道对他各种说辞置若罔闻,自顾自缝制咒骸,扔下他一个人在那进行每周一次反思。 每次都是差不多说法,简直没救了。 他究竟知不知道,问题根源压根不在于“监视”,而是…… 他就不能表现得稍微认真一些吗? 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位得意门生,在感情上神经竟然是如此不开窍呢? 现在唯一该庆幸应该是,九月没能听见他这些发自肺腑反思了吧。 明明是反思,偏偏还是一副漫不经心态度,就连夜蛾正道听着都十分想代替九月深秋教训他一顿。 如果九月知道五条悟是这么想,大概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夜蛾正道放下缝了一半咒骸,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再次抬起眼时,目光已凝为凌厉。 “悟,我问你一个问题。” 五条悟趴在椅背上直视着他,早就在等着校长发问:“好,请你提问。” 夜蛾正道:“你有没有想过,哪怕只是一分钟,你对九月究竟抱有怎样感情?” 五条悟愣了下,下意识想要回答。 当然是喜欢感情,这还用想吗? 他喜欢深秋,想揉她头发,捏她脸,想趴进她颈窝里乱蹭,想抱着她撒娇,想听她无可奈何地叫他名字。 这种感情,除了喜欢,还能是别什么吗? 他反问自己,反问了好几次,仍旧无法得到另一种不同答案。 夜蛾正道对他提点到此为止:“我叫你过来,原本是想告诉你,九月明天请假,如果你想明白了,就去见她,除此之外,我也会将十年前那件事告知与你。” 他语气明明只是最为普通陈述,听在五条悟耳朵里,却意外充满嘲讽。 “但你没有,悟。”夜蛾正道说,“明天,如果你还是没有想明白,我会让硝子去见九月,你应该知道,如果硝子知道九月早已回来,我们却没有告诉她,她会做出什么样事情——至少在阻碍你接近九月这件事情上,她绝对不会让步。” “………………” 真是难办。 各种意义上难办啊。 五条悟按着太阳穴,仰面望着黑不溜丢天花板,头疼得快要爆炸。  w  ,请牢记:,,, 第25章 深秋的雪03 1月19日,下午16:38分。 五条悟有点烦躁。 当然,这种烦躁并不太明显,至少在学生们以及其他路人眼里,他依旧是原来那个嘻嘻哈哈“不靠谱”老师。 但乙骨忧太在训练间隙中,偶然发现一件让人后背发毛细节。 五条老师买了一罐超级超级苦咖啡。 他有多嗜甜,众所周知,一天不吃甜食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精神上折磨,几乎没有人想过,不吃甜食五条悟会变成什么样。 今天,乙骨忧太见识到了。 或许是罐装咖啡易拉环不够符合标准,五条老师居然没能拉开,因此,他停顿了一秒钟,缓缓敛起唇边笑,面无表情地捏爆了整罐咖啡。 真是,捏爆。 面、无、表、情地捏爆。 褐色咖啡液体淅淅沥沥从他指尖淌下,他却不以为意,随手将易拉罐扔进垃圾桶,甩甩手指上咖啡,再抬头时,还是那个扬着嘴角嬉皮笑脸五条老师。 乙骨忧太抱着刀匆匆转回头,内心大为震惊,甚至掺杂着些许难以置信。 五条老师刚才是……在生气?不受控制地生气? 那个脾气极好、看起来完全不会生气五条老师,竟然因为拉不开咖啡易拉环而生气? 熊猫说没错,五条老师失恋果然是一件极为严重事情,他们最开始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五条老师性格就是轻浮、不靠谱,真心恋爱这种事,怎么听都不像是他会做事。 可事实是,五条老师确确、千真万确、毋庸置疑——受到了足以改变他性格和爱好极大影响。 而这,只是开始而已。 乙骨忧太被派去祓除低级诅咒,原本只是一件十分简单每日练手任务而已,却没想到,那只低级诅咒身边竟然跟了一只准一级诅咒。 五条悟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瞬移进入诅咒生得领域。 乙骨忧太刀插在地上,抱着刀柄大汗淋漓,在看见五条悟身影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就看见祓除诅咒时一贯态度散漫五条老师,竟一改往日逗猫玩儿作风。 他抬起右手,扣住那只准一级诅咒脑袋,眼也不眨,直接掰断了它脖子,血液溅上他侧脸,被一层看不见结界弹开。 短短几秒钟,诅咒双臂、双腿全被暴力拆断,最后,五条悟面无表情地一脚踩上那只诅咒摔在地上脑袋,极缓地碾磨着,像碾着一支没有熄灭烟头。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果然失恋带来影响已经大到这个程度了吗? 事情不算结束。 那只低级诅咒不知为何,在五条悟即将踩爆准一级诅咒之前飞扑上前抱住他腿,用生命来请求他不要杀死准一级诅咒。 五条悟低头看着这两只不成人形诅咒,不太确定他俩是怎么回事。 也不是不确定,只是感到不可思议而已。 咒灵之间……也会有那种感情? 这也太过分了,是人是鬼都在秀,就他五条悟,被甩了。 五条悟感觉自己被针对了,渐渐敛起多余情绪,极为罕见地沉下脸,发出一个短促地、类似于冷笑气音。 而后脚尖一用力,彻底踩爆这两只吃人咒灵残破脑袋。 …… …… 任务结束后,师生两人并未直接回学校,而是挑了个阳光充足地方懒洋洋地躺着晒太阳。 乙骨忧太舒展着四肢躺在草地上,呼吸着冬日冷冽却干净空气。 “今天天气真好啊。”五条悟说,“适合偷懒。” 乙骨忧太不知道该怎么接,仰望着即将被黄昏笼罩天空,憋了两秒,说:“天空真好看。” “是么。” “颜色很漂亮呢。”乙骨忧太莫名地想起一个多月前在神山遇见那位蓝发女生,她长发颜色和天空颜色,有点相似。 师生两人再次陷入懒惰沉默中。 “五条老师,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很想问您。”乙骨忧太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啊。”隔壁身量颀长男人敷衍地应了声,“说起来,我也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忧太。” 乙骨忧太愣了下,坐起身:“老师,你问。” 五条悟左手搭在双眼上,挡住迎面落下温凉阳光。 “你觉得,刚才那两只咒灵,是什么关系?” “……” 乙骨忧太沉默了一下,诚实回答:“应该是,里香和我这样关系。” 祁本里香是他青梅竹马,是他未婚妻,是他爱人,同时也是他诅咒。 五条悟叹了口气,拿开手,仰面望着碧蓝天空。 这个答案真是让人想换个方向思考也不行啊。 感觉超级嘲讽呢。 “说说看吧,乖学生,忧太同学,你想问五条老师什么问题。” 五条悟捂着脸,在微微湿润草地上连续滚了三圈半,深色制服沾染上草屑与潮湿,他却毫不在意。 乙骨忧太张张嘴,用一种略显谨慎,但又不失直球语气,说:“五条老师,你最近是失恋了吗?” “……” 五条悟停止无意义滚动动作,在学生面前做出这样孩子气行为,实在不妥。 但其实,他不妥时候多了去了,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 “很明显吗?”五条悟叹息着扯了下嘴角,要笑不笑样子。 “确实挺明显。”乙骨忧太细细列举,“五条老师,不迟到不早退了,也不吃甜点,总是无意识地发呆,读到和秋天有关单词时会下意识地停顿,耐心比起之前差了好多,只是拉不开咖啡易拉环就马上捏爆易拉罐,祓除咒灵时也不再逗小猫那样逗它们……这些,明显不像是以前五条老师会做出来事情吧。” 不知道这一大段中哪个特别单词戳中了五条悟笑点,他翻身坐起,手肘支着双膝,单手扶着额头兀自笑了几秒钟。 “连忧太同学都看出来了呢。” “看不出来话,才奇怪哦。”乙骨忧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指尖碰了碰鼻子,“五条老师,你很喜欢那个让你失恋女孩吗?” “没有。”五条悟头也没抬,矢口否认。 乙骨忧太惊讶。 五条悟故意笑起来:“没有失恋,因为我,”他指了指自己,“并没有追到过她。” “竟然!没、没有追到吗?”那么之前对老师说出“失恋”这个词他,实在是太失礼了。 五条悟并不生气,重新躺回去,伸长四肢,浑身放松:“啊,与其说是追,不如说,我连告白这种事都没有做过呢。” “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吗?”乙骨忧太歪着头问。 明明只是一句非常、非常、非常普通疑问句,五条悟却因为这一再寻常不过疑问句而怔了一瞬。 很短很短一瞬,几乎只要眨个眼就会轻而易举地忽略。 可恰好是,乙骨忧太并没有眨眼。 他缓缓抱起双膝,稚嫩脸上浮现淡淡挣扎,随后颇为迟疑地询问:“五条老师,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要向她告白吗?” “……” “……” “……” 好一阵无法否认沉默,一向嬉皮笑脸惯了五条悟,迟滞地扭开了头,侧脸居然流露出一丝丝尴尬,试图转移话题:“啊哈哈,今天天气真不错……” “这也太过分了!” 乙骨忧太因为一时愤懑脱口而出一句指责,随后才意识到对方是他最为尊敬五条老师,但想到老师对待感情事情竟然如此轻浮,他就忍不住心浮气躁。 他不由自主将这种事联想到自己和祁本里香身上,现在他,甚至连对曾经那么温柔里香告白机会都没有了。 而五条老师,明明有着前所未有好机会,却从来没有想过告白。 五条悟还没来得及从乙骨忧太那句突如其来指责中回过神,下一秒,乙骨忧太又给他来了一记心灵暴击。 “五条老师,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多么喜欢她吧?” “不,也不是……”五条悟说不下去了。 乙骨忧太大概是真生气了,他对待感情事情总是如此认真,坐直身体:“五条老师,你表现完全无法让人相信你对那个女孩是真心吧?如果你真喜欢那个女孩,一定会尊重她,会在意她想法,会想要了解她过去和习惯,会担心她是不是不喜欢你,如果她不喜欢你,你会忍不住地思考该如何让她喜欢你,你有想过这些吗?你有为此忐忑不安过吗?” “五条老师,你连向她告白勇气……不,连向她告白基本想法都没有!这未免也太过不以为意了吧?你真喜欢她吗?连只是听你简单讲述后我都不相信,她会相信你喜欢吗?” 他攥起拳头,提高声音,掷地有声:“五条老师,你对待感情态度实在太轻浮了,你根本就不在乎那个女孩,就连你刚刚祓除两只咒灵,都比你更珍视爱情!” “…………” 五条悟被自家学生一针见血指责骂得脑子一懵,短暂空白后,猛然间回忆起十六岁那年被禅院甚尔背刺感觉。 错愕,震惊,难以置信。 不是一样吗? 乙骨忧太一口气说完,接着深呼吸,立刻站起身,深深弯下腰,大声道歉:“抱歉,笨蛋老师,作为学生我竟然对您说了这些很不礼貌话,非常抱歉!但这些确是我真心话,如果您为此生气,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 如果真感到抱歉,就不要说出那句“笨蛋老师”啊。 …… …… 乙骨忧太没有得到任何惩罚,反而在寂静五分钟沉默后,获得了一颗草莓味糖。 五条悟嘴里也咬了一颗同款口味糖,抬手拨了拨眼睛上松松绷带。 “忧太,你知道吗,不加糖咖啡,超——难喝。”他长长叹息着,拇指按住扬起眼尾,轻轻笑了,“不过,我刚刚才想起来,秋天咖啡,虽然味道也很苦涩,却意外,别有一番风味哦。” “……诶?”乙骨忧太一头雾水。 难道咖啡味道还会随着季节而变化吗? 五条悟单手撑着地面站起身,低头,剥开那颗糖塞进嘴里,拇指与中指并拢,打了个清脆响指。 “好,决定了,五条老师从现在开始就要翘班咯。” 乙骨忧太:“?” 即使是五条老师,也不要把翘班这种事说得如此坦然好吗! 并不认为当着学生面坦诚即将翘班有什么问题五条老师,牵起嘴角懒洋洋笑了下,抬手摘下眼睛上绷带。 白色短发顺势滑落,遮住他苍蓝色双眼,他抬头看了眼远处渐渐被火烧云铺满天空,食指敲着下颌,若有所思。 “忧太同学,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火烧云特别奇怪。” “有吗?”乙骨忧太没看出个所以然。 五条悟煞有其事地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圆片小太阳镜架到鼻梁骨上,像九月深秋曾经对他做过那样,用食指按着镜梁,轻轻往上推。 “可能是,今天火烧云,烧得格外炽烈吧。” 炽烈得就像,正在前方等着他跳进去熊熊燃烧巨大火坑。  w  ,请牢记:,,, 第26章 深秋的雪04 五条悟用半个晚上时间,  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复盘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和九月深秋相处过每一天。 从最初秋海墓园发现她留下咒力痕迹,直到最后一次神山旅馆里她留下那十一杯苦到要死咖啡。 那十一杯咖啡,  他能尝出来,  她买下咖啡原料是顶好,  但她却没有放糖。 她存款不多,甚至连坐车钱都舍不得花,  却愿意为了戏弄他而买下那么昂贵咖啡原料吗? 不会,如果只是为了戏弄他,直接买劣质速溶咖啡不是效果更佳?为什么要用完全部存款呢? 她有用心准备他生日礼物,这是个好消息,  至少说明,她并没有彻底讨厌他。但她明知道他喝不下苦涩咖啡,却偏偏故意不加糖。 她在生气,  在无声地报复他。 他之前常常逗她时候,  她也会不着痕迹地生气,  却从未做出任何报复他行为,  即使他问她有没有生气,她也只是重复“没有生气”。 她在甜酒店里向他摊牌,对于他监视完全不意外,而在那之前,她从未表现出对他排斥,  反而一直对此视若无睹。 她愿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浑然未觉似为他买早餐,  为他戴眼镜,  也愿意穿上他外套任由他牵住袖子。 哪怕是电车上那一次意外,  他被迫碰到她鼻翼,  她也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不悦。 她不讨厌他亲近。 但也没有表现出分毫喜欢。 她不在意,不需要,也不想知道他对她抱有怎样感情。 如忧太所言,她确实不相信他。 不仅仅是感情上不相信,就连作为同校前辈,她都不肯信任他,只是将他当做普通高中同学,可以互相打招呼,也可以偶尔聊聊天,但绝不会再前进半步。 难怪她不会对他生气,因为不论是谁,都不会随随便便对不亲近人发脾气吧? 九月深秋,不仅不相信五条悟,甚至一点也不在乎他。 她并非是对他试探与监视感到生气而离开,而是因为,该做事情已经做差不多了,是时候离开这个地方去往下一个新地点。 或许,从头到尾,她所有计划里,都没有、也不需要“五条悟”这个名字。 可她却在离开之前,在明知道五条悟嗜甜前提下,仍旧留下了十一杯苦涩黑咖啡。 说到底,多多少少,这也算是在表达她对他做过某些事不满与怨气吧? 想到这一层五条悟,居然为此稍微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说明,她还没有对他绝情到连气都不想生地步。 …… …… 1月19日,23:32,茶室。 明月当空,茶雾袅袅。 五条悟盘膝坐在茶桌前,看着夜蛾正道自顾自地倒茶、饮茶,鼻梁骨上黑色太阳镜已经滑到鼻尖。 “想明白了?” 在不紧不慢地饮下第二杯茶后,夜蛾正道终于肯分出一丝多余目光给那位得意门生。 茶香伴随热气缓缓弥散。 五条悟拢起一杯茶,杯沿停在距离嘴唇不过几毫米地方。 “是‘想’吧。”他慢吞吞地说。 夜蛾正道没有回答他,重新倒了一杯新茶。 五条悟吹了口气,黑色镜片沾上浓浓白雾,他将一口没喝热茶重新放回桌子,薄薄眼皮微耷着,掩去半片苍蓝色瞳孔。 “校长,其实你一直都有在提醒我,提醒我有没有想明白,有没有想、明、白。” 他止了两秒钟,好笑地继续:“你昨天问我,有没有想过哪怕一分钟,我对深秋抱有怎样感情……” 他并不需要夜蛾正道回答,目光垂直落在绿色茶水表面上,用一种平缓、波澜不惊口吻,给了校长一个迟到回答。 “那句话重点,不是‘感情’,而是‘想’吧?” 要仔细想一想,想一想他感情,也想一想有关九月深秋所有。 夜蛾正道是在提醒他,不要太过想当然。 五条悟打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从惊人容貌到深厚家世,再到深不可测实力,可以说他就是、也是唯一一个踩着世界天花板男人。 站在天花板上睥睨万物,他能够看清万物分分毫毫吗? 不能。 于是为了方便,他会习惯性地选择一视同仁。 因此,九月深秋也被他下意识地规划进了“一视同仁”范围内。 因为一视同仁,所以并不会刻意地去约束自己行为和思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她放在与乙骨忧太等人差不多位置,不曾对她收敛过自己不合时宜任性与胡闹。 五条悟从未考虑过,“喜欢”这种事,从一开始就是独一无二,是不可以和任何事情混为一谈。 嘴上说说喜欢,和实际行动喜欢,是截然不同,他自己都看不透自己喜欢属于哪一种,更别说旁观者。 深秋不信任他不是没有道理,他做法本来就无法给她带去一星半点信任与安全感。 身为最强,却无法让心仪女孩信任自己,不是很可笑吗? 想到这里,五条悟深深呼出一口气,即使已经做了将近五个小时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旧能够感受到心口深处剧烈翻涌浓浓挫败与懊恼。 “忧太说没错,我真是个笨蛋啊。” 他额头重重磕到茶桌上,而后一翻身,整个人仰面躺上地板,死尸一样一动不动。 太阳镜虚虚悬在他鼻尖上,也许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不过,没有人会再为他推眼镜了。 “既然已经想通,为什么还没有去池袋?” “因为校长你还没有告诉我十年前那件事情。”五条悟声音有气无力,“深秋究竟犯了什么错,让你们这群上了年纪老人都对她闭口不谈。” 这句话充满了不满指向性,但夜蛾正道脸上却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笑,很快又掩去。 得意门生稍微有点开窍了,知道将有关九月事情放在自己任性前面了。 勉强算是有进步吧。 “……咳,说起来,悟,有件事我忘了和你说。” “什么?”五条悟警觉地侧过头。 夜蛾正道抬起杯子,遮在唇边,一脸正气地说:“半个小时前,硝子动身去池袋了。” 五条悟:“???” 今天明明还没有完全过去吧! 夜蛾正道:“因为完全没有想到你会在最后半个小时里想通,所以只好交待硝子去办事了。另外,她走之前,有让我给你带两句话,一,你死定了,二,敢去池袋,就把你骨灰扬了。” 五条悟:“………………” …… …… …… 九月深秋被绑架了。 不不,这么说不太准确,毕竟她人身安全得以保障,并且也没有失去人身自由。 但除了“绑架”这个词,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词汇,能够形容她此时此刻所经历情况。 她现在正处在一间十分宽敞公寓中,手脚自由,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 窗明几净,客厅里挂着液晶电视正在播放着早间新闻。 新闻报道,昨夜池袋街道再次出现骑着黑色摩托那位。 黑色摩托? 九月深秋忍不住扭头去看隔壁浑身漆黑、戴着头盔……不知名女性。 她之前就是被这位神秘女性给带走。 [抱歉抱歉,非常抱歉,在你还没有清醒时就自作主张将你带走。] 黑衣女人似乎无法说话,只能用手机打字交流。 九月深秋望着她手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乍一看倒像是被吓到了。 塞尔提愈发愧疚,打字手速飞快,甚至用上了黑影。 [解释起来需要很长时间,我长话短说可以吗?] 这句话可以看得懂,九月深秋懵懂地点点头。 [是这样,我昨天接到一个委托,需要在深夜十二点之前将你带离你家,并且对方有给我发录音证明这件事确实得到了你同意。] [但是我到时候你已经睡着了,怎么叫都无法叫醒你,于是我联系了那个人,但对方一直没有回信,再加上当时我正被白色摩托追赶,情急之下擅自决定将睡着你带回我家,给你造成了麻烦非常抱歉!!!] 塞尔提紧张死了,她现在几乎无法证明自己不是个坏人,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人耍了,这种被耍感觉实在不陌生,她第一时间就能想到究竟是谁搞鬼。 可恶情报贩子折原临也。 那家伙烦死人了!就不能稍微、稍微老实一点吗?! 现在害得她差点成为绑架犯啊! 九月深秋其实没太看得懂,但看见塞尔提焦急惭愧到原地转圈,也没有生气,而是斟酌了两秒钟,双手拘束地置于双膝上。 “没有关系,只要你不是坏人就行了。” 塞尔提当然不是坏人,听她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 [那我现在送你回去可以吗?] 九月深秋茫然了一瞬,而后想起什么似,缓缓蹙起眉。 塞尔提再次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 九月深秋仿佛受到了天大打击,整个人,从头到脚,无一不在散发着“难以置信”气息。 塞尔提哆嗦了一下,非常担心对方发生什么不知名意外。 九月深秋花了几秒钟时间消化掉刚刚发现事实,再次睁开眼时,眼底残留些许茫然与无措,浑身僵硬。 “对不起,我……我好像失忆了。” 塞尔提:?????? 九月深秋比她还要惊惶,双手抓着沙发垫,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刚刚试着想了下我家在哪里,可是,我发现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我甚至都不记得我年纪。” [怎怎怎怎么会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九月深秋难受得快要死掉,她刚才试着去多想一些其他事情,但越想头越疼,她更加无措,“除了名字,其他我似乎全部都不记得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不可能,不可能,人类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失忆,除非遭遇一些意外,而电视剧里出现最多意外就是主角出车祸或者撞到脑袋。 塞尔提无可避免地联想到自己身上,再加上九月深秋这会儿正头疼地揉脑袋动作…… 塞尔提吸了口气——对她来说倒吸冷气情绪,只能通过脖子里窜出黑烟来表现——昨晚,也许,她是说也许,也许她带走这个女孩同时,一不留神害得她脑袋撞到了什么东西。 于是造成了今早“失忆”事件。 塞尔提惊得朝后一仰,头盔掉到地上。 ——也就是说,造成这个女孩失忆罪魁祸首其实是自己?! 九月深秋比她还要震惊,因为她发现面前这位黑衣女性竟然、竟然没有头部! 人类怎么可能会没有头?没有头还能活下去吗?为什么她还可以动?甚至还可以用手机打字?! 两人纷纷用一种难以置信眼神注视着对方。 清晨6:45,这两位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并不普通女性,此时此刻心理活动竟然有着异曲同工普通。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 …… 诚实并且极其负责任塞尔提,坚定不移地认为九月深秋“失忆”是自己造成,在发誓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恢复记忆后,为了保证她这段时间正常活动,决定让她留在自己家中。 至少要让新罗给她脑袋做个检查,确保她身上没有其他伤痕。 而岸谷新罗,比塞尔提还要震惊,他发现赛尔提带回来这位失忆女性,竟然就是他前几天在露西亚寿司店里碰见那个服务员。 “我是说真,她一定不是个普通人,至少也是像赛门那样雇佣兵吧?那种身手,怎么看都不可能和‘普通人’搭边!” 岸谷新罗双手扶着脑袋,开始在客厅转圈圈。 “我明明已经给她做过检查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新伤——至于旧伤我完全不在意,头部也非常正常,没有一点遭受过撞击痕迹,她体检结果甚至比我还要健康!” 塞尔提并没有被医生体检结果说服。 [可是她失忆了。] “也许她是想碰瓷。”岸谷新罗毫不犹豫。 [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她发现自己失忆时表情,太真实了,完全不像是装出来。] [而且,这件事很像是临也手笔,新罗,如果是他搞出来麻烦,我现在就是他帮凶!] [这太可怕了!] [谁都行,唯独临也那家伙不可以!] 岸谷新罗:“……” 被说服了。 他扭头去看正小心翼翼坐在客厅沙发一角蓝发女孩,发现她表情确实不像作假。 前几天寿司店里那个女孩,眼睛里宛如藏了刀,但此时正坐在他家中沙发上这位,眼里除了迷茫,只剩下愧疚。 真是同一个人吗???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 …… 在努力回忆了十轮,却依旧无法从一片空白记忆中捕捉到任何有用信息后,九月深秋终于决定放弃。 塞尔提说,如果整件事确实是某个情报贩子一手促成,那么留她一个人绝对不安全,遂将她留在家中暂住。 但九月深秋有一点煎熬。 岸谷新罗和塞尔提似乎是情侣,九月深秋感觉自己像个硕大电灯泡,能够普照大地那种。 当岸谷新罗说家里酱油用完了时,九月深秋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自告奋勇:“我去买!” 被狗粮塞了满嘴她,急需出去透透气。 塞尔提:[我和你一起去吧。] 九月深秋:“……” 不!你留下继续撒狗粮吧! 岸谷新罗握着大勺子从厨房伸出个脑袋:“塞尔提,你忘了上次去便利店碰见谁了吗?” 塞尔提想了想,大惊,她那次只是去便利店买了两袋面包,结果刚出门就被一群白摩托追着撵了十条街。 “而且,九月只是失忆而已,并没有丧失常识吧!只是去买瓶酱油啦,不会出问题。” 于是在岸谷新罗不知何意鼓吹下,九月深秋攥着钱包,按照塞尔提画地图,摸索着来到便利店。 外面空气真好啊,连多云天气都变得无比美好了呢。 九月深秋双手插兜站在便利店门口,非常开心地深呼吸了两次,迈步进门。 她从货架上找到塞尔提需要酱油,慢吞吞地磨蹭,并不是很想立刻回去吃狗粮,思考了两秒钟,决定继续逛便利店。 从摆满奶糖货架那头出来,她忽然注意到对面饮料柜前立着一个黑色高挑身影。 几乎是在她注意到他同时,那个男人倏地转过了身,手里拿着一罐刚从饮料柜拿出来咖啡。 九月深秋看见了他30340脸,极为细微地吸了口气。 这男人也太好看了,白毛蓝瞳,即使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小太阳镜,也能看得出来,他真超级好看。 ……等等,他是不是在看她? 九月深秋茫然四顾,发现周围除了她,没有其他人了。 他真在看她吗? 九月深秋迟疑地往左走两步,白发男人目光随之而至,往右,他目光也跟着往右。 嗯……好像真在看她诶。 “深秋?” 她听见白发男人叫了声她名字。 九月深秋只记得自己名字,因此对名字异常敏感,他声音刚落,她就习惯性应了:“嗯?” 一脸迷惑与不解,眼神坦荡,漆黑眼睛晃着浅浅灯光,天真到像是再次忘记了他。 五条悟懵了片刻,对她这副一点也不设防模样完全没有抵抗力,才向她迈出两步,陡然之间发现这种场景十分熟悉。 两个月前,他在仙台喜久福店里碰见她时,她也是这副一无所知表情。 如果他没记错,那天是11月20日。 今天是1月20日。 20日?巧合吗? 五条悟眯起眼,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 大概是昨天反思得过于深刻,路上设想过无数种见到她之后第一时间该如何道歉,或是其他什么……但那些设想中,绝对不包括现在这种有点莫名其妙情况。 真,超级莫名其妙啊。 她又不记得他了。 …… 九月深秋觉得这个人不像坏人,因为他望着她眼睛里没有一丝敌意……说起来,蓝色眼睛好好看啊,他眼镜都滑下来了。 手痒。 想帮他把眼镜推上去。 好奇怪想法。 她蜷起手指背到身后,一边唾弃自己“见色起意”,一边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却见他慢慢敛起长睫,宛如蜡像般立在那里不动了。 他知道她名字,他认识她,之所以站着不动,是因为她表现出不认识他模样吗? 虽然现在她确实不认识他……但是,失忆前她是认识吧? 九月深秋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位“陌生人”解释“失忆”事情,踌躇片刻,为了不招惹麻烦,决定暂时装作一无所知,就当他认错人了吧。 如果他追上来话,到了不得不解释时候,她再实话实说也不迟。 可是好奇怪,有一点舍不得诶。 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好几次。 五条悟目光紧随着她背影,他没有直接上前询问她,脑子开始飞速转动。 假如她失忆有固定时间,应该会像上次那样,21日就恢复吧? 而有记忆深秋,现在是不是还在生着他气? 哪种程度生气呢?如果只是十一杯苦咖啡那种程度,他完全可以承受。 可万一不是呢? 五条悟犹豫了,假如他向失忆深秋搭话或者道歉,深秋会不会特别单纯地就原谅了他?那么等她恢复记忆之后,想起他趁人之危,也许会更加生气吧? 只是这么想,他就感到棘手,倘若是三天前他,绝对想也不想就选择第一种道歉方式,趁人之危机会不好好利用话,简直浪费。 可今天他,一点也不想趁人之危。 五条悟屈指揉了揉额角,单手插兜,脚尖点了点地面,最终还是迈开步子跟上了她。 她大概晓得他在跟着她,返程中途回头张望了一下,发现他缀在距离她不到十步远地方,稍微踟蹰,随后停在一架自动贩卖机前,点了几下,再次回头朝他看,指了指自动贩卖机。 五条悟沉默地看着她,歪了下头,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从贩卖机下面拿出一罐刚买咖啡,两只手捧着冲他晃了晃,确定他看清之后,她重新将咖啡放回去,胳膊里夹着一瓶酱油,心情极好地继续向前走。 五条悟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俯身拿起那罐咖啡,是温,足以暖手程度。 他抬头看向她逐渐变小背影,意外地眨眨眼。 她意思是,让他拿着热咖啡暖手? 失忆深秋怎么会这么可爱? 他没忍住,翘起嘴角。 然而他愉悦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当他目送她走进一栋和他早上蹲点地方迥然不同公寓时,神经末梢神奇地冒出一丝丝危机感,像蛛网,一点点攀附上他思维,无形之中覆下一层难以察觉阴霾。 九月深秋敲敲门,开门是岸谷新罗,他围着黑色围裙,个子比她高,看她时需要低着头,从某种角度看过去,竟显出几分居家温柔。 他笑嘻嘻地从她手中接过那瓶酱油,侧身让开,让她进了门。 五条悟脸上笑意一点点淡去,沉默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进门,静寂几秒。 一瞬气息不稳,霎时捏爆手中捧了一路热咖啡。 大概从天堂坠入地狱,也不过如此。  w  ,请牢记:,,, 第27章 深秋的雪05 九月深秋告诉塞尔提,  她没有经过她同意,借用她钱在路上买了一罐热咖啡,为此深感抱歉。 塞尔提说没关系。 九月深秋还是有些拘谨:“等我恢复记忆,  会把买咖啡费用、检查和食宿费用一并结清。” 塞尔提:[真不用!临也那家伙给委托费很多,  他造成麻烦就用他钱弥补好了!] “临也?” [折原临也,  新宿那边情报贩子,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又来池袋捣乱了,  他也是新罗朋友,不过那家伙非常不正常,要是你以后遇见他,千万不要搭理他。] [如果他发现你失忆,  很有可能会对你做出不可挽回事情,他那个人就是那么恶趣味。] 折原临也,记住了,  这个人不可以接近。 九月深秋郑重点头。 塞尔提:[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吧?有没有遇到坏人?] 麻烦没有,  坏人也没有。 “好像遇到一个……认识我男人。” 九月深秋不由自主回忆起那张脸,  当时还没感觉,  此时平静下来,竟然隐隐约约有种特别熟悉感。 [是熟人吗?有对你做什么吗?] 九月深秋摇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只叫了一声我名字,还有就是,跟着我走了一段路,  但是什么都没有对我做过。” 说到这个,  塞尔提想起什么:[你买咖啡呢?] “送、送他了。”九月深秋磕磕绊绊说,  “天气很冷,  我看他手都露在外面,  就想他会不会冻着手,  所以就买了一罐热咖啡……” 塞尔提:[等等!等等!!你猜测他会冷,可是你自己拎着酱油手不冷吗???] 九月深秋表情空白一刹那。 时间像是慢镜头掠过,她眼底逐渐亮起星星光,而后滞住,脸上突兀地露出一点窘迫表情。 她匆匆低下头,穿着毛绒拖鞋脚尖不自在地踢踢地板,白得透明耳垂显出几分红。 这副羞涩模样,这副羞涩模样! 塞尔提没有脑袋脖子倒吸一口黑气,双手举起,很想抱头,可惜她没有头:[莫非你,你……?] 失忆九月深秋难道对一个很可能是熟人男人心动了?只是路上见过一面而已?! 九月深秋仰头看了看天花板,也有些迷茫,她现在心态大概相当于十八岁,十八岁女孩子,对一个好看男孩子心动话,应该属于正常范畴? 最主要是。 “可能是因为,我潜意识里,就很喜欢白发蓝瞳人?”她不确定地说。 她完全把塞尔提当做闺蜜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年纪,只是根据此时心态,勉强评估自己大概十八岁。 或许更小? 如果超过二十岁,自己想法一定会更加成熟吧? [白发蓝瞳?] 塞尔提心想,日本人果然钟爱白发。 岸谷新罗正在厨房忙碌,不晓得碰到什么东西,突然大叫一声,塞尔提只好先打住,急忙进了厨房。 玄关门铃恰好响了起来。 九月深秋跟着进厨房动作微顿,心头莫名地一跳。 岸谷新罗和塞尔提都没有注意到门铃声,九月深秋脚步一转,拐过去开门。 从猫眼里看清外面人时,她吸了口气,急忙后退半步,捂着胸口缓气。 白白白白白白发蓝瞳! 是刚才遇见那个男人! 是他! 她好紧张,他为什么会突然来按门铃?明明之前都有保持距离,为什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她这么想着,手却不由自主拧开了门把,露出门缝里,探出一个毛绒绒脑袋,朝上看。 他很高,目测估计该有一米九,穿着冬天黑色长袄,脖子里围着一条黑白格围巾,遮住半边下颌。 他鼻梁很是挺括,支着一副小小圆片太阳镜,镜片后是一双遮不住苍蓝色双瞳,很漂亮很漂亮,像漫画里涂了好几层亮色眼睛。 接触到他平淡目光,她霎时回过神,提起心脏,小心翼翼地问:“您有事吗?” 五条悟愣了下,垂着眼睫,对上她干净清透眼睛。 这是深秋? 这样无害而单纯深秋? 五条悟明显地感觉到,胸口有一块地方被狠狠地戳了一下,原先看见她走进陌生男人家里时骤然爆发阴翳即刻压回情绪最深处。 “深秋,你又忘了我?” 他比她高,和她说话时总会记得微微弯下腰,这会儿双手扶膝,保持着和她平视视线水平,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弯下高贵头颅向人类示好。 九月深秋再次被他戳中不为人知爱情癖好,甚至很想立刻转身捂着心口尖叫。 可爱!可爱死了! 这样大只白发蓝瞳男孩子特地弯下腰看她,简直可爱到要让她原地爆炸! 而且,他声音还带着笑,是天生笑音吗?听起来超级温柔! 为什么会有这种完全、完全戳中她爱情观男人? 好想扑进他怀里乱蹭,想摸摸他那一头柔软白发,想推推他快要滑下来眼镜,好想好想好想……好想触碰他。 但她或许太过激动,以至于脸上表情变化不甚明显,不仔细看话,只会认为她脸略显僵硬,似乎是不适应。 五条悟明显误会了,刚想张口解释,却忽然发现自己袖子被一只小爪子轻轻抓住。 他目光顺着被抓住袖子朝她方向移动。 白皙手腕往上是一截穿着白色毛衣纤瘦手臂,圆润小巧肩头,半高领微掩住修长颈项。 以及稍下部位,略为高挑线条起伏。 他停顿了一下,蓦地一抬眼,对上她忐忑不安黑色眼睛。 “我不记得你。”她眨眨眼,毫不设防地说,“但是我感觉你很眼熟。” 他霎时静在原地,将那句“我是五条悟,你学长”咽回去,等待她下一秒反应。 “你一定认识我,之前在便利店,你悄悄跟着我走了那么久路,那个时候,你冷不冷呀?” “……”她何曾用过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破天荒头一遭。 围巾下喉结微微一滚,五条悟感觉嗓子发涩:“不,还好。” “真不冷吗?”她又问了一遍,像是坚持要从他口中听见不一样答案。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改口:“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冷。” 他用手比出一点点距离,确认真只有一点点。 “那我买咖啡你看见了吗?”得到想要答案,她抿着嘴唇,矜持地笑起来。 “看见了。” “你拿走了吗?” “嗯。”他沉默了一秒钟,强调,“我拿走了,很暖和。” 她低头看了眼他露在外面手指,骨节分明,指尖稍蜷,冷空里指背皮肤白得不像话。 但她注意到他袖口一点深色痕迹,皱起眉:“这里是湿。” 她松开拉他袖子手,五条悟看着她收回手,心中一空。 紧接着,她伸出两只手,捧起他手,低头注视着袖口深色水渍。 “是因为咖啡泼到袖子上了吗?” “……” 他能告诉她,是因为看见她和陌生男人走太近,一个不高兴就捏爆了咖啡罐吗? 手心里温暖触感真实得让人恍惚,他不自觉地收紧手指,一顿,默不作声地撩起眼皮去瞧她。 她并不反感,反而嘴角上扬,于是他也没忍住,嘴角上扬。 九月深秋只当他是默认,心里不停地重复“可爱”,这么大一只男孩子,喝个咖啡却会不小心弄脏袖子,反差得太可爱了。 嗯……他刚刚是在偷偷握她手吗?是偷偷吧?他好像也有偷偷地看她诶,她都不好意思回视。 她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明明半个小时前在便利店见到他时只是一点点心动而已,可现在,却越来越、越来越、越来越控制不住地在心中大声地叫嚣着“suki”。 她失忆前一定超级超级喜欢他,否则不会在失忆后依旧失控地想要靠近他。 可是他对待她态度,却保持着淡淡、奇怪距离感,是因为她失忆前,他们两吵架了吗? 不行,不可以,不能这样。 至少现在,不可以。 九月深秋暗自做出一个非常重要并且羞耻决定,努力给自己做了半分钟心理准备。 …… 五条悟在等她,垂落目光细密地拢住她脸颊。 失忆她好可爱,可爱到让他快要说不出话。 失忆前她总是顶着一张波澜不惊面孔,看他时,漆黑眼睛里也没有光,称呼用敬称,说话用敬语,疏离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可此时此刻她却直白得不可思议,眼底闪闪发光,总让他错觉,下一秒她就会对他说出“suki”。 九月深秋咬了咬嘴唇,指尖蜷缩又松开,重复两次后,抿着下唇小幅度地抬头看他。 同时,两只手像棉花团一样,一个劲地往他掌心里塞:“那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五条悟简直要为此时此刻她失去理智,勉强咬了下腮边,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要太过分,克制着说:“……你问。” 她手不动了,因为他实在是忍不住,反手抓住她手,整个包裹进宽厚、灼热掌心。 耶,猜中了。 他果然和她一样呢。 九月深秋心中悬着大石咚地落下,开心地用指尖挠他手指,不由地向他迈出半步,用一种期许口吻,小声询问:“你是我男朋友吗?” 五条悟睁大眼睛瞪着她,呆了足足十五秒钟,而后不受控制地吸了一口极长、极长冷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前画面几乎糊成一团彩色油画,脑子里炸开漫天烟花。  w  ,请牢记:,,, 第28章 深秋的雪06 整个世界渐渐安静了下来,  厨房里,岸谷新罗正夸张地向塞尔提撒着娇,背景音混杂着冷漠晨间新闻一并飘进五条悟嗡鸣作响耳中。 好吵。 吵死了。 安静点,  让他冷静下来,  好好地思考。 五条悟正面临着人生中最为艰难选择。 九月深秋问他是不是她男朋友。 是,  或者不是。 如果回答是,也许会获得短暂一整天幸福,  但同时,等到今天结束,明天开始他可能就会被恢复记忆深秋彻底拉入黑名单,堪称雪上加霜,  此后还不清楚何时才能被她原谅。 可如果回答不是,眼前这个单纯无辜深秋一定会不愿意再靠近他,而这样可爱深秋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够再见第二次,  错过今天,  大概只能等下辈子了。 该如何选择? 手心手背都是深秋啊,  哪一个都舍不得放弃。 太棘手了,  太棘手了,各种意义上棘手啊。 五条悟脑仁发涨,他宁愿和一百只特级咒灵战斗,也不愿意面对这般两难选择。 九月深秋久久没能等到他回答,满心欢喜像被扎破气球,  一点点向外漏着气,  直到发瘪,  发干。 “……是我理解错了吗?”她看着被他紧握那只手,  灼烫温度如此真实,  一点也不像错觉啊。 她愈发想不明白,  在没有得到他肯定时,内心浮起一波一波懊悔与羞耻。 原来只是她自作多情吗?是她理解错了吗?感觉也错了吗? 她懊恼地想抽回手,没有抽动,第二次再抽,被他反握得更紧。 “……是。” ——不是。 “……我是你男朋友。” ——我不是你男朋友。 脑子里想答案和嘴里说出来答案截然相反。 事实证明,无论他有没有想通,面对深秋时,他骨子里就是极度卑劣无耻,其他都不重要,只想立刻、马上,抢先占有此时此刻主动且羞怯她。 至于以后? 那就以后再说。 贪一时之欢,总比一时都贪不上好吧? 九月深秋抬头看他,发现他在笑,不由自主跟着笑,笑着笑着就滞住。 “你说,是真吗?”她还记得他刚开始迟疑。 五条悟点头,伸出另一只修长手,示意她将那只手也放进他手心。 “是哦。”他一点点握紧她指尖,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之前我们闹了一点矛盾,你灌了我十一杯超苦黑咖啡之后就离家出走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呢。” “……” 九月深秋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她居然这么过分吗?十一杯苦咖啡!他怎么能喝下! 塞尔提和岸谷新罗终于注意到外面动静,陆续走出来。 “九月,你在和谁说话?”岸谷新罗对着塞尔提打在手机上文字没精打采地问,他一点也不想理会除了赛尔提以外任何事情。 九月深秋这才想起来她还在别人家呢,被人看见这个样子不好,赶紧撒手,残留着微妙热度两手藏到身后,有点不好意思,导致一时磕巴了起来。 “是、是我……啊……我男朋友?应该是,我男朋友……” 塞尔提:“???” 岸谷新罗也不管真假,惊喜地鼓掌:“太棒了,恭喜你可以立刻回家了!” 九月深秋总觉得岸谷新罗是在暗示她早点走。 不过塞尔提可没有那么好糊弄,一定要确认对方身份。 白发蓝瞳,不就是九月深秋刚才说心动对象特征吗? 不管,必须要确认对方是否当真为九月恋爱对象,毕竟九月是被她带走并且害失忆,她要对九月人身安全负责。 …… 五条悟低眼打量着之前在门口碰见那个围着围裙男人,最初沉淀下敌意在发现对方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落在九月深秋身上,反而一直围着另一个没有头部女性打转之后,渐渐压回骨子深处。 说起来,这位女性,竟然没有头部? 哎呀,真让人惊讶。 穿着白大褂奇奇怪怪医生就算了,那个没有头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既不是咒灵,也不是鬼怪,她就是池袋流传已久那个据说十分危险异闻吗? 五条悟绝对不可能让失忆深秋独自留在这里。 作为一名极其负责任无头骑士——同时也是池袋异闻传说中唯一一个性格正常人类,不,应该是类人存在——塞尔提绝不可能在一无所知情况下,任由来头奇怪男人带走她任务对象,更何况这位任务对象很有可能因为自己失误而失去了记忆。 于是心怀各异两人开始了微妙较量。 塞尔提:[你真是九月男朋友吗?] 五条悟:“是哦。” 塞尔提:[你可以证明你是她男朋友吗?如果不是恋人话,她现在失去了记忆,我并不放心就这样将她交给一名陌生男性。] 五条悟:“基于各种缘由情况下,虽然我确应该证明一下我身份,不过,这位无头小姐,你是不是也应该先证明自己对深秋没有恶意呢?毕竟她现在失去了记忆哦。” 塞尔提:[如果我真想对她做什么坏事,昨天晚上就做完了!] 昨晚?做完了? 这是什么奇怪发言? 五条悟笑容淡下,单手搭在九月深秋肩膀上,不容分说将她往自己方向拉了拉:“哦,难怪我昨晚在公寓门口等到早上六点,也没有等到深秋呢。” 塞尔提:[……] 九月深秋唰地抬头,满眼震惊。 最近天气有多冷她可是十分清楚,他昨晚就这样等了她一晚上吗? 五条悟察觉到她怜惜,立刻闭上还想继续暗示嘴,低头把脑袋往她脖子里蹭,大猫似撒娇:“昨天晚上真超冷,我差点都要冻感冒了,深秋,你快摸摸我脸,到现在还是冷诶。” 九月深秋怜惜地用双手捧住他脸,顿了顿,戳破:“明明是热。” 五条悟就笑,两手抓住她微微凉手指,放进手中揉搓,完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因为见到你之后就超害羞,所以脸上温度也忍不住高了起来。” 九月深秋:“……” 他这张嘴怎么这么能说? 但是她心里居然一点也不惊讶。 “深秋,我好饿,今天还没有吃早饭。”五条悟说,“我们早点离开,去吃早饭吧?” 塞尔提拉住九月深秋胳膊,伸出另一只拿着手机手:[话说,你这家伙完全就没有考虑过九月失忆问题吧!!!] [你给我想想她失忆事情啊!为什么现在居然还在担心早饭问题!] “啊,说到这个,”五条悟手掌按在深秋脑袋上,呈现出一副护佑姿态,居高临下,反问道,“你们和深秋并不熟吧?就连称呼也仅限于姓氏,所以,为什么失忆深秋会待在你们家呢?如果不介意话,可以请你们稍微解释一下吗?” “……” “……” 双方齐齐陷入解释不清楚僵持之中,九月深秋感觉自己像夹心饼干夹心,左右插不上话。 “那个……” [在你没有证明你确实是九月男朋友之前,我们没有义务向你解释这个问题吧?] 塞尔提快要被这个突然出现男人气死,她也不是不想让九月深秋走,但是在明知道折原临也正对她不怀好意时,她确实不敢随随便便让她离开。 万一这个男人又是折原临也花钱找来演戏怎么办?折原临也那个恶趣味家伙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五条悟状似沉吟,漫不经心打了个响指:“说也是呢,不过,既然无法解释,那么我就只好默认你们不怀好意了吗?” 九月深秋弱弱举手:“那个,我……” 塞尔提飞快打字:[如果真要说不怀好意,明明你看起来才奇怪吧?] “我哪里奇怪了?”五条悟纳闷,反问,“比起无头骑士小姐,我这个样子,应该勉强算得上正常人哦?” 九月深秋实在无法打断充满□□味对话,默默收回了手,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五条悟发现深秋正一脸苦恼地左看右看,缓慢地闭上了嘴。 算了,不要浪费时间了吧,好不容易做出选择,不可能继续把宝贵一整天时间浪费在无谓口舌之争上。 于是他选择让一步,主动拿出手机,不紧不慢地调出相册,以及和七海建人邮件记录,亮给赛尔提看。 在神山那次偷偷拍下深秋睡颜照片派上用场了,感谢七海为此奉献一点点牺牲吧。 但七海也听不见,所以就只是敷衍地感谢了一秒钟而已。 九月深秋没有看见他证据,只知道塞尔提看完他手机之后有稍微放松下来。 塞尔提思考了一会儿,打字:[九月,我尊重你意见,如果你愿意留下来话,我和新罗会想办法治好你失忆,如果你想走话,我们也不会再拦着你了。] 九月深秋回头去看正在玩弄她头发五条悟,正要开口,感觉到后脑勺一缕长发被轻轻挣了下。 “?”她茫然。 五条悟眨眼,手指缠着她长发,缓缓卷了两圈。 他刚才动作是下意识,经过神山市她毫不犹豫抛下他离开那次,他对她所做出任何选择都产生了无法言喻阴影。 他居然在担心,担心她会再次不回头,再次不愿意选择他。 诡异僵持下,最后是岸谷新罗拿着九月深秋外套走了出来,一脸笑意,冷冰冰不达眼底。 “解释什么只要和九月说清楚就足够了吧?我们可是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全部都讲明白了哦。”他单手插着白大褂口袋,用一种轻快口吻嘲笑说,“不过啊,连女朋友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你,身为男朋友你,真可以好好保护你女朋友吗?” 算计? 有人算计深秋?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微微眯眼,苍蓝眼底流露出几分锐冷。 岸谷新罗不以为意,径自将外套放进九月深秋手中,推了推眼镜,伸手将被气得脖子直冒烟塞尔提揽进怀里,一边柔声细语安抚她,一边微笑地直视着五条悟。 “咦?莫非我说不对吗?啊,对,如果我刚才没有提到话,你这位迟来、完全没有对女朋友尽到属于男朋友职责、陌生男朋友先生,可能连女朋友经历了什么样危险都不知道呢。”他故意叹出一口长气,“唉,真是一个让人无比失望男朋友诶。” “………………” 好生气,但是无法反驳。  w  ,请牢记:,,, 第29章 深秋的雪07 一片令人窒息静默之下,  九月深秋第不知道多少次地举起手,弱弱地插嘴。 “那个……我有一点点,真只有一点点,  饿了。”她用手指比了个“一点点”手势,  眼巴巴地望着两方人,  恳求语气,“我们可以先吃早餐吗?” 她首先望向五条悟,  双手挽着厚厚外套,藏在衣服下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手背,小声说:“你之前不是说你也饿了吗?要不要先吃早餐呢?” 有什么事都可以等到填饱肚子之后再说嘛,就算是吵架,  空着肚子也没有很多精力吧? 五条悟缓缓收回目光,垂眸看她。 这样深秋,竟然正被不知名人算计着。 五条悟有点燥,  但他半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反而露出一脸轻松笑容。 “好啊,  我们要出去吃什么呢?就由深秋你决定好咯。” 重音强调在“出去”两个字上。 九月深秋就这样被他带偏了,  开始思考该吃哪一种早餐。 不过,说到早餐…… 塞尔提猛然惊醒:[新罗!厨房里三明治呢?!] 岸谷新罗默然一秒钟,心虚地干笑:“哈哈哈,大概是,又糊掉了吧。” …… …… 从塞尔提家出来后,  九月深秋就发现她新晋男友有些不开心,  但这种不开心并不是针对她,  也不太明显。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如此敏感地感受到他笑脸下不悦。 该如何安抚他呢? 这只大型白发猫科动物,  看起来好像很好哄样子?要不要说一点哄小孩子话试试看? 外面实在太冷,  九月深秋舍不得把手伸出来,  一直揣兜里取暖,胡思乱想没多久,脖子里就多了一圈毛绒绒。 五条悟取下黑白格围巾套到她脑袋上,围了个严实,只给她露出两只圆溜溜黑色眼睛。 她愣了愣,声音闷闷地传出来:“那个,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像只熊?” “北极熊?”五条悟故意说。 “……” 真是过分,怎么可以说女朋友像熊呢?虽然本来就是她先提出来,但身为男朋友他不仅没有进行反驳,反而还举出了一个形象比喻。 于是她愤愤扒拉掉脑袋上围巾想同他辩论,下一秒却又被他眼疾手快地盖回去,她再扯,他再盖。 仿佛在玩盖盖头幼稚游戏。 九月深秋恼得都忘了要和他辩论事儿,全神贯注于这场幼稚游戏,却无论如何都玩不过他,最后索性两手拽着下巴上柔软围巾料子,气愤地抬头瞪他。 “不要再弄啦,超幼稚。” 这家伙好高啊,仰头时间长了,脖子都超酸。 五条悟翘起嘴角,目光透过圆片太阳镜,好整以暇地落到她脸上。 “那你还要继续拽吗?”他微微弯下腰,用一种“真是拿你没办法”口吻,悠长悠长地说,“乖乖戴着围巾哦,不然,现在你,可是很容易被冻感冒。” 现在深秋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咒力,体质正是最为虚弱时候,如果他不在,又恰好有人在此时趁虚而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说,她究竟为什么会失忆?这件事情务必要提上行程第二位——第一位是该如何取得恢复记忆后深秋原谅。 五条悟轻轻抬了下眼,深感接下来日子可能不太好过。 九月深秋拉扯着围巾:“可是,你确定要我这样戴着围巾吗?为什么你要把我脑袋也给围起来?” 看起来不会特别奇怪吗? 五条悟两指轻掐着下颌,煞有介事地左右打量着小小她:“大概是因为,我围巾对你来说太大了吧?既可以用来做围巾,也可以用来做帽子,一条围巾两种用处,不错不错,是我们赚了诶。” 不需要这种赚吧! 他凑近,温热气息挟裹着冬季冷空气猝不及防地扑向她面颊:“深秋真好小一只诶。” 她清透黑色眼底清晰地映着他笑脸,静默一息。 他伸出一只手虚虚覆在她脸前,笑得毫无遮掩:“哟,深秋脸居然还没有我一只手大,真是神奇。” “……” 这有哪里值得惊讶? 正常来说,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希望自己脸很大吧?好想敲开他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话说回来,他以前也是这样对待有记忆她吗? 九月深秋盯着近在咫尺挺括鼻尖,默默咽了口口水,然后陷入了带颜色沉思之中。 “深秋。”他直起身,忽然开口。 她迷茫抬头。 五条悟笑眯眯地朝她伸出一只手:“来牵手吧。” 九月深秋拽着围巾,想到他刚才说那句“北极熊”,矜持地扭开了头,眼尾余光却禁不住落入他摊开掌心。 下一秒,右手就被他用力攥进手心,直接塞入宽敞口袋里。 “哎呀,不要害羞嘛。” 兜里那只手轻轻捏了捏她手背,他侧身靠着她,故意压过去小半力道,拖长腔调,似真似假地推卸责任。 “明明刚开始还在想尽办法要和我握手呢,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了吗?这可是会让我感到伤心哦。” 他露出有一点苦恼表情:“哎呀,果然得不到才是最好吗?” 这说是个什么话? 九月深秋忍不住深深怀疑起自己眼光,她难道真是见色起意吗?明明这个人性格超奇怪,只是因为这张脸就心动了吗? 是吗?真是这样吗? 不不不,一定不是这样,在塞尔提家门口见到他时那种从心底里泛起欣喜、愉悦之情,完全不像是假……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了好一通,最后突然想到另一个最为关键点。 “说起来,”她能感受到被他放进口袋30340手指逐渐被他体温晕染,晕乎乎地说,“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名字诶……” 大概是触到了某个微妙开关,五条悟霎时闭了嘴。 鼻梁上太阳镜稍稍下滑,露出两片苍蓝色、比雪颜色还要亮眼睛。 他直直地凝着她。 九月深秋想了想,觉得不妥,遂认真解释:“我现在只记得自己名字,其他全部都不记得了,不是故意只忘记你一个人名字。” 五条悟当然不会认为她是故意记不得自己,他在想别事情。 既然已经趁人之危了,为什么不多趁几次?反正等最后算总账时,总能给他抹掉几个不算特别过分零头吧? 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 “五条悟。”五条悟愉悦地翘起嘴角,伸手拨了拨她被风吹到脸颊上头发,四指贴着她凉丝丝耳朵,拇指指腹蹭了下她清瘦脸骨,“姓氏是五条,名字是悟。” 她对他触碰完全不排斥,甚至相反,从被他指腹抚过那一层皮肤开始,陌生热度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想要再贴近他,再近一点。 她不由自主仰起头,接触到他比雪色还要漂亮眼睛,猛地滞住。 九月深秋匆匆低下头,心虚地咳了声,不停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必须借着别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名字…… 她咬了咬嘴唇,把注意力集中起来,暗暗发了几次声,像是在习惯叫他名字,渐渐恢复了理智。 五条悟饶有兴趣地等着她接下来会说出怎样话。 会叫他名字吗?还是姓氏? “悟!”果不其然,终于从她口中听见了他名字。 五条悟眼睛闪了闪。 他本以为自己心情会因此而稍微荡漾起来,只不过奇怪是,那种喜悦之情并没有想象之中浓厚。 可能,他远远无法因此而满足。 太过贪心了吗?既想要得到失忆深秋“悟”,也想要得到恢复记忆深秋“悟”。 “悟。”九月深秋咬着字音缓缓重复,“悟,五条悟……悟,我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称呼你?” ——当然不是。 他没有应声。 叫了这么多遍,她可能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叫起来好像有一点陌生,我觉得我平时应该不是这样叫你……难道有其他特别称呼吗?” 比如说亲爱? 不不不,这也太肉麻了。 直接叫五条?不对不对,过于生疏了吧。 哥哥?五条哥哥?好奇怪哦。 五条……五条……学长? 她心里突地一动。 “五条……先生?”她没有任何缓冲地、下意识地叫出了这个称呼。 几乎是同时,五条悟左眼眼皮痉挛似跳了一下。 话音刚落,她抬起眼,拉着围巾手轻轻捂住嘴唇,惊疑不定地注视着他。 为什么只有这个称呼,最为熟悉? 这种称呼明明是最生疏吧? 五条悟抬手推了下下滑黑色太阳镜,圆圆镜片掩去他眼底深色。 他拉下她手,顺便揉了把她头发,面不改色地扯谎:“因为这是你对我特别昵称。” 真吗?她眼神如此询问。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这条街走到头居然都没有一家早餐店开门。 “深秋,”五条悟喊住她,“很饿吗?” 九月深秋摇头:“没有很饿,之前说饿是你诶,你不饿了吗?要不然我们去另一条街道看看吧?” 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漫无目地找下去很浪费时间,遂改变主意:“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可以回家自己做早餐呀!” “回哪个家?”五条悟突然警惕。 九月深秋:“就是你早上等着我那个家,应该不远吧?只不过我现在没有了记忆,塞尔提带走我时候我还在睡觉,我都不知道回家路是哪一条了。” 果然是那个家。 五条悟绝对不可能让她回去,因为家入硝子此时此刻正在那边守株待兔。 “我有一个非常简单办法,能够最快找到现在开门早餐店。”五条悟哄骗似说,“可能比回家更快,要试试看吗?” 九月深秋:“?” “做好准备,要开始了哦。” 没等她发出疑惑音节,大约只是眨眼时间,她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隔着一层围巾侧脸被他按着稳稳置于他肩头,有一股熟悉、淡淡甜味,从他身体方向拂过来。 耳边陡然响起呜呼风声,裸露在冷空气中长睫毛重重刮过一层冰冷风,失重感从脚底倏忽间蔓延至胸口。 她下意识双手揽住他脖子,手指缠绕着他后脑勺白色短发,凉凉。 “好咯。”五条悟含着笑声音混杂着止息风落向她耳畔,“睁开眼睛,深秋。” 她应声,睫毛颤动着张开。 其实最先看见是他薄削嘴唇,弧线分明得宛如六角雪花轮廓。 怔了片刻,她才勉强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虚幻着向四周散开。 漆黑眼底映入万物缤纷色彩,以雪白色为主基调,千百种色彩悄无声息地融入其中。 刹那屏息。 他居然抱着她,轻而易举摆脱万有引力吸引力,稳稳止于距离地面足有几十米空旷半空。 她震惊到说不出话,死死抱着他脖子,生怕他手滑把她扔下去。 五条悟低头看她,太阳镜下滑到鼻尖,语气轻快:“深秋,你想吃什么?我已经看见好几家早餐店了哦。” 九月深秋:“………………” 他都上天了!上天了啊!他真上天了啊! 他特地搞出这么大动静,居然只是为了方便她登高望远选出一家最寻常不过早餐店吗?!  w  ,请牢记:,,, 第30章 深秋的雪08 眼下情况非常不对劲。 五条悟咬着一块玉子烧,  从垂下长睫毛缝隙里,悄悄注视着正安静喝着味增汤九月深秋。 半个小时前,他用术式抱着她站到半空寻找早餐店——要知道在日本,  早餐店并不常见,  再加上天气也冷了下来,想要找到一家温暖早餐店真很不容易。 他凭借着自己六眼,  轻而易举从睥睨视野里挑选出几家离他们最近早餐店,一低头却发现深秋正满脸惊恐地望着自己。 这种惊恐表情很快就被她收起来了,她在他疑惑眼神下,随便选了一家早餐店,  坐下后就再也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了。 不仅没有说话,  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予他。 五条悟陷入了深深反思之中。 深秋是在生气吗?他哪里又做错了呢? 从头到尾复个盘,完全没有发现他做法有哪里欠妥啊。 眼见着深秋心不在焉到差点把味增汤喝到鼻子里,他终于叹出一口气,  伸手拦住她小碗。 “再这样发呆下去话,  这碗味增汤就要被你眼睛和鼻子喝光了。” 他索性接过那只碗,  递到她唇边,努了努下颌,示意她就这样喝也行。 像在喂一个不听话熊孩子喝汤呢。 九月深秋闭上嘴,轻轻地抿了下嘴角,  固执地不去看他,也不喝他味增汤。 所以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完全想不明白啊。 按照他做了这么多年老师经验来说,有任何问题就应该及时解决,  万一拖着拖着变成超大问题,  可就麻烦了。 不过,  这一次没有等到他先开口,  九月深秋像是忍不了了,两手放到桌子上,倏地抬起头,直接对上他无奈目光。 “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急促地问。 屋子里温度过高,她鼻尖热得出了薄薄一层汗。 五条悟盯着她略微泛红鼻尖看了会儿,点点头,把味增汤放回她手边,语气染上一丝懒散:“你问话,当然可以,不过,一定要在味增汤凉下之前喝完啊。” 这个没问题。 九月深秋端起汤急匆匆喝完,连嘴角汤渍也没擦,就直白地提出了一个对她来说几乎算是颠覆三观问题。 “你……你是妖怪吗?”她谨慎地问。 五条悟抽纸巾动作一顿,侧过头,迟滞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哈?” 九月深秋放低声音,生怕被隔壁桌人听见这件大事:“就是,你之前……” 大概还是觉得声音太大,她双手置于桌上,倾身向他靠近:“抱着我飞到了那么高地方,你……你那个,是人类能够做得到吗?” 五条悟:“。” 原来她纠结了这么久没有和他说话,只是因为在思考他是不是人类? 嗯……还真没有遇到过被人怀疑他不是人情况诶。 有点意思,尤其是当怀疑他人名叫九月深秋时,就更有意思了。 五条悟望着她擅自替他紧张表情,突兀地,起了那么点恶作剧心思。 他学着她,也压低声音,倾身靠近她,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小桌子,但是额头几乎要碰到一起。 她不太习惯,想往后退退,被他按着肩膀拦住。 他垂下银色睫毛,眼底笼着一层朦胧色彩,故意用气音说话:“原来被你看出来了吗?” 尾音夹着丝丝缕缕神秘,像一只小巧鱼钩,在等待他傻鱼上钩。 到了这个时候,九月深秋居然不惊讶了,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又担心接下来话被其他人听见,她犹豫了一下,撤回身。 在他饶有兴趣注视下,她抱着小坐垫挪到他身边,半边身体倾到他怀里,几乎是伏在他肩膀上说话。 “所以,你真是妖怪吗?” 五条悟耳朵发痒,侧低头,和她对视了两秒钟,弯起嘴角,凑到她耳畔,拖长腔调地回答:“嘘,小点声……所以,你猜猜看,我是不是人类。” 气息滚烫,比店里暖气还要烫。 九月深秋捂着那只发热耳朵,如坐针毡,心想这家伙不得了,太会撩她了。 但为了他“身份”着想,她努力按捺着想要跑掉心情,抓着他黑色毛衣袖子,警惕地关注着四周。 “如果是这样话,你下一次就不要再做出之前那件事了。”她认真地说,“如果被其他人看见,或者被拍下来,明天就会上新闻。” 五条悟不以为意:“池袋异闻可不少诶,多一条也无所谓啦。” “但是妖怪话,不是会被抓起来做研究么?”九月深秋还是担心。 五条悟忍耐着喉间笑意:“这样啊,不过没有关系,我很强,他们抓不住我。” 他就胡说,现代军事武备多厉害?他太自信了。 九月深秋明显不相信他话:“每一个说自己很强人,最后都会被干掉。” “包括我?” 九月深秋反悔了:“我收回那句话,那句话不算数了。” “但我真很强哦。”五条悟侧了身,盘膝坐在她对面,即使是坐着也比她高出一大截,“深秋会害怕我吗?毕竟我……不是人类呢。” 说到这,他倒是对她答案产生了浓厚兴趣。 她会怎样回答呢?害怕?不害怕? 面对无头骑士都不会害怕她,应该不会说出“怕”这种词汇吧? 果不其然,九月深秋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会害怕你?你在我面前都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你不是人类一面了,说明没有失忆我一定知道你身份,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和你分手,不是已经足够说明我立场了吗?” 五条悟被她这段话堵一噎,随后禁不住地笑,伸手去揉她脑袋,指缝缠绕着她柔软蓝色长发,心血来潮。 “深秋想看一看我平时都在做些什么工作嘛?” 九月深秋:“?” “想看吗?” 他想着,失去记忆她,甚至都会怀疑他是妖怪,那么,她对于咒术也一定一无所知,之前只是带她站在苍穹之下欣赏了几分钟雪景而已,她就惊喜都不得了——尽管后来又被浓浓忧愁所掩盖。 九月深秋左思右想一番,做了很久思想斗争,最后郑重地点头。 …… …… 五条悟很久没有大规模祓除低级咒灵了,通常这种咒灵都是让学生去练手,即使偶尔碰上,也只是随手祓除。 但他今天心情好,特地带着九月深秋除遍了附近好几条巷子里咒灵。 即便没有,他也要想办法逼它们出来,然后再当着深秋面,挥挥手,轻而易举地祓除掉,因为深秋喜欢。 九月深秋从头到尾反应是这样: “哇!” “好厉害!” “那边还有!” “这里好多!都要祓除掉吗?” “悟!悟!我脚被抓住了!”——这是因为五条悟故意放了只超低级诅咒去吓她。 失忆前九月深秋能力有多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样她怎么会被这种小小咒灵吓到? 可偏偏,失去记忆九月深秋被缠着她脚踝咒灵吓得脸色煞白,只差没有挂到他身上寻求庇佑了。 五条悟笑得捶墙。 “五条悟!”九月深秋僵着身体瞪他,已经被吓得不敢动了,快要被脚上冰冷弄崩溃,“你是故意吧,快把它弄走——啊!他爬到我小腿上了!!!” 五条悟立即敛起笑,只是眨眼时间瞬移到她眼前,也没见他做什么,她小腿上冰冰凉滑腻触感顿时消失。 然后他继续扭过头捶墙笑。 九月深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画面看起来居然十分眼熟,而且莫名气结。 他依然在笑。 隐隐约约,她想起了一点此时本不应该想起画面。 腿麻到险些摔倒她,以及双膝微屈蹲在墙头上他。 画面里,看起来比现在更年轻他不仅没有下来扶她,反而和此时此刻这般,捶着墙,笑得肆无忌惮。 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画面。 九月深秋陷入了古怪狐疑之中。 他真是她男朋友么?  w  ,请牢记:,,, 第31章 深秋的雪09 冬季诅咒大多出现在上班族与学生党之间,  因为,没有人愿意在这么冷天从温暖被窝里爬起来上班和上学。 如果有,那也是假。 九月深秋虽然失去了全部有关咒术记忆,  但对于祓除诅咒这种事,  却是充满了好奇。 五条悟抱着她嚣张地扫荡完整整三条街诅咒,而其余还没来得及祓除诅咒们已经察觉到苗头,  悄悄藏了起来,只等来年春天再冒头。 真无趣。 于是五条悟抱着九月深秋去了最近一所高中继续搞事情。 …… …… 因为天气原因,来良高中今天下午全校集体放假。 灰暗天际压下一层薄薄阴翳,却也挡不住学生们欢呼。 龙之峰帝人原本和纪田正臣以及园原杏里约好,  放学之后一起去新开那家寿司店吃寿司,  结果纪田正臣却因为临时收到了一封情书而无情地放了他鸽子。 于是他不得不和园原杏里两个人一起去。 纪田正臣是故意吧?他一定是故意吧! 龙之峰帝人在心里嘀咕着。 但是可耻是,他有一点雀跃。 “那个,园原同学,  我们等下……” 话没说完,  他忽然感觉天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下意识拉住园原杏里手腕朝自己方向一拽。 “哎呀,五条老师再一次稳稳落地~” 戴着黑色小太阳镜白发男人怀里抱着一个蓝发女生,微微直起身,正站在距离他们不到两米远地方。 蓝发女生指着他鼻子斥责:“都跟你说了不要让别人看见,  你又让人家看见了,如果被抓起来做科学研究怎么办!” 白发男人不以为意,随口敷衍:“深秋,我眼镜掉下来了耶。” 蓝发女生:“……” 龙之峰帝人看见她一脸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抬手把他鼻梁上黑色太阳镜推回去,  然后扭头望向自己所在方向,  挣扎着从白发男人怀里跳下来。 “抱歉,  非常抱歉,刚刚差点伤害到你们了。”九月深秋非常惭愧,对于刚才五条悟故意惹出来意外相当不满。 “才不会啦。”五条悟在她身后反驳,“我可是有注意落下位置,绝对、绝对不会伤害到这两位小朋友。” 两位小朋友:“……” “啊,我没有关系,”龙之峰帝人摆摆手,犹豫地看向园原杏里,“不过,园原同学,应该有被吓到……” 园原杏里朝他身后缩了下,在五条悟若有所思打量下,不自在地推了推圆框大眼镜。 九月深秋再次向她表达了歉意,园原杏里似乎有些内向,摇摇头,低声回了句没有关系。 九月深秋按着五条悟脑袋——他有特地弯下腰让她按着——向那两位高中生道歉。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混,随后将目光持续性凝聚在园原杏里身上,大约是发现了什么,他奇怪地“唔”了声。 没等九月深秋开口问他发现了什么,他已经瞬移到内向园原杏里面前,距离一瞬拉近,尽管两人之间距离不算很近,但也进入了男女之间安全距离。 九月深秋嘴唇一动,想说什么,皱起眉,沉默了一下,重新闭上了嘴。 园原杏里不清楚这个戴着眼镜男人从她身上看出了什么,只是偶然一个对视,猛然发现他眼底居然藏着冷锐光——不像是针对她,反而像是针对她身体里某种东西。 她意识到了,紧张地抓紧胸口衣服,不自在地躲到龙之峰帝人身后。 “园原同学?”龙之峰帝人担忧地叫了声她名字,“你怎么了?” “……没事,”园原杏里停了一下,说,“我没有事,只是,没有反应过来。” 五条悟直起身,两指捏着下颌,歪头打量着她:“真让人意外,一个没有咒力普通人,居然可以和身体里诅咒和平共处。” 园原杏里:“?!” 虽然不明白他说那个诅咒是什么意思,但他难道看见了她身体里“罪歌”? [爱,爱他,想爱他,爱上他吧,爱他……] [要爱要爱要爱,为此而诞生,诞生诞生……我我我……] [要爱他!] 身体里罪歌又开始疯狂地叫嚣。 园原杏里眼底闪过一线红色,压抑地抓紧领口,匆忙低下脑袋,不敢去看他,额头冒起冷汗。 五条悟:“你……” “抱歉,我没事。”园原杏里并不希望龙之峰帝人发现她秘密,急忙打断,“我没有事,并没有被吓到,抱歉。” 五条悟近距离看看她,又看看她旁边龙之峰帝人,有趣地勾起嘴角,单手插兜,拉长声音“哦~”了声。 确定她身体里诅咒已经和她融合得很好之后,五条悟这才转身回到深秋身边,习惯性低头去看她,而后一愣。 九月深秋竟然向外退出半步距离,身体周围隐隐散发着排斥气息。 五条悟:“???” 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和深秋拉近距离,为什么突然回到了原点? 没等他提出疑问,后面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健气男音。 “哇!我刚刚只是十分惋惜地拒绝了一位可爱女孩子,现在又让我见到另一位超级可爱小姐!这难道就是我今天超高校级幸运吗?!” 纪田正臣夸张地捂住嘴,三两步跳上前,围着九月深秋转了好几圈,满脸惊奇:“天,居然是天生蓝色头发!不像我这样是染出来诶,竟然是天生吗?太神奇了!” 九月深秋不认识他,对于陌生人赞扬只能回以万能微笑:“谢谢。” 纪田正臣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问:“小姐姐你好可爱呀,你是我们学校学生吗?莫非是学姐?是哪个年纪呢?几班嘞?以后有时间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这孩子说话都不带喘气,一连串问下来,险些没把她问傻了。 九月深秋懵逼地直摇头:“我不是学生……” 纪田正臣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那就是来神老师了,是吧?真是幸运诶,我们学校居然还有这样可爱老师吗?我竟然从来没有见到过,实在是罪过!” 他笑嘻嘻地摸出手机,嬉皮笑脸地凑到她面前:“老师你好,我是纪田正臣,我们可以交换邮件吗?我有好多学习上疑问需要向老师单独请教呢!” 九月深秋:“……” 五条悟:“……” 园原杏里和龙之峰帝人:“……” 纪田正臣手机还没打开,就被人从高处拎走了,手里顿时落了个空。 他眨眨眼,仰视着突然出现白发男人。 五条悟松松拎着手机,在纪田正臣面前宣示主权般晃了晃:“同学,虽然你正在索要联系方式这位可爱女孩子并非你以为老师,但你很幸运,我刚好是一名教学经验极其丰富老师,如果需要联系方式话,我完全不介意和你交换哦。” 居然敢当着他面撬他深秋,这小孩胆子可真大,现在小孩子都是这样吗?那可真是让人火大啊。 要知道,五条悟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大概。 纪田正臣迟疑地看看他,确定他那张脸绝对属于男人脸之后,撇撇嘴,略带嫌弃地拒绝:“……不,男人话就算了吧,我可是只喜欢和可爱女孩子交往正常男性啊。” 五条悟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把手机还给了他,并且用一种“乖孩子就要好好听话”语气,语重心长地教导说:“所以呢,这位纪田正臣同学,务必牢记,下一次再向女孩子索要联系方式之前,可是要记得先搞清楚那位女孩是否单身,以及,男朋友是否就在她身边。要知道,并非每一位女孩子男朋友都有我这样好脾气呢。” 教育就教育,偏偏还不忘夸夸他自己。 果然不愧是世界无敌第一自恋五条悟。 九月深秋潜意识里开始吐槽,而后僵硬地止了一息。 等等,为什么会没头没尾地对他发出这样没有一丝情感吐槽? 难道失忆前她,经常这样想吗? 九月深秋对于自己和他真正关系怀疑愈发深重。 那边,纪田正臣已经将手机揣回兜里,歪头,一副天真单纯模样:“啊咧?抱歉,我刚刚看见你和杏里离那么近,还以为你和那边蓝色头发小姐姐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所以才会上去搭讪啦。” 五条悟眼神闪了下,忽然想起来两分钟之前,深秋对他排斥。 纪田正臣无辜地捅刀子:“不过,这位帅哥,你也好奇怪哦,明明女朋友就在前面看着呢,结果你却当着她面去观察其他女孩子,而且距离超——近!这样好过分诶!” 话音刚落,龙之峰帝人也弱弱地插了句嘴:“我也这样觉得……” 园原杏里虽然没说话,但用眼神表示了微妙赞同。 莫名其妙被三个小鬼头针对了五条悟:“……” 纪田正臣笑得眼睛眯起,双手插兜,故意挑衅地仰视着五条悟:“帅哥先生,我这个人,可是一点也不介意撬墙角哦。”大概。 周遭有一瞬静寂,冷空气悄无声息地袭来。 龙之峰帝人和园原杏里都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或许是天气太冷了。 他们对视一眼,默默将目光凝聚到正在作死纪田正臣对面那位白发男人脸上。 五条悟仍旧在笑,嘴角弧度弯成普通“u”型,笑容显得十分平易近人,但下滑到鼻尖黑色太阳镜后苍蓝色眼底,却酝酿着肆意翻涌冷意。 “喂,小鬼,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些什么吗?” 他抬手推了下太阳镜,小小镜片虚虚掩住他眼睛,两片长长银色睫毛轻轻掠过。 纪田正臣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下,五条悟那张脸已经超近距离地贴到了他眼前。 他看似温和无害地笑着,语气也轻飘飘,带着一点点安抚笑:“抱歉抱歉,刚才我没有听清楚,所以,可以请你再重复一遍吗?” 低低尾音像冬天里偶然飘落几片雪,落在耳畔,凉凉,待融化后,却冷得沁骨。 纪田正臣不由自主在心中“嘶”了口气,感觉到眼皮刚刚很没出息地颤动了两下,是对紧急状况感知。 眼前这个白发男人个子非常高,看他时都要俯身,居高临下姿态,描出一圈危险到极致压迫感。 明明那个人,他嘴角笑一如既往轻浮。 五条悟小幅度地歪了下头,阖眸微笑着,单手按到纪田正臣单薄肩膀上,宛如一名真正人民教师那般,含笑凝视着他眼睛,语重心长地开口。 “如果不能重复出来话,那就要及时忘记啊,毕竟,有时候说错话后果,可不是你这个年纪小鬼能够承担得起哦。”他倾身过去,凑到纪田正臣耳边,轻轻地提了个音,“你说是吧,纪田正臣同学?”  w  ,请牢记:,,, 第32章 深秋的雪 “九月?”身侧有人迟疑地叫了声。 九月深秋将目光从对面不知道在讲些什么悄悄话两个大男人身上移开,  侧过身,看见一名短发女生。 短发女生笑了起来:“真是你啊,我早上敲门发现你不在房间,  吓了一大跳呢。” 敲门?房间? 原来她们认识吗? 基于五条悟给她带来各种“惊喜”情况下,  九月深秋现在已经能够做到对除他以外所有人都面不改色了。 “早上……不,中午好。”她微笑应着,  看起来仿佛真没有忘记那位短发女生。 短发女生毫无怀疑,手里拎着两个沉重手提袋,朝她走过去:“既然你在这里,那正好,  我们一起回去吧?对了,  说起来,早上有个长头发女孩子说要找你诶,不过发现你不在,  她就离开了。” 一起回去。 敲门,  房间。 九月深秋准确地捕捉到她话中重点——她们极有可能是室友。 九月深秋想到什么,  停顿了半拍,伸手接过她一只手提袋,状似不经意地提到:“那个,我出来时候,  忘了带钥匙。” “哦,没事,我有带啦。”短发女生说着,撞了撞九月深秋肩膀,  “诶诶诶,  那边那个超好看白发帅哥是不是在看你呢?” 听到她这么问,  九月深秋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试探想法。 她皱了下眉,有些挣扎,不太确定该不该这么做。 如果做了,就是明晃晃不信任……可不做话,她心里那股子违和感始终挥之不去。 五条悟抬眼看过来。 九月深秋避开他目光,嘴唇轻抿,转头看了眼短发女生,凑近她,放低声音。 “怎么啦?他不是我男朋友吗?你不认识他吗?” 短发女生露出一副见鬼表情,也压低声音:“什么男朋友?你不是单身吗?” 九月深秋内心比她还要震惊,但她迅速地垂了眼,很好地遮掩住眼底受伤。 短发女生对着她耳朵说:“我们当初合租时候就说好吧,双方必须单身,你有男朋友?他真是你男朋友?” 九月深秋默了几秒钟,心想她也不知道啊,他是谁男朋友呢。 她怎么会问出那种问题? 九月深秋抬起头,眼底渐渐铺上一层疏离笑:“怎么会?我希望他是我男朋友,可惜他不是。” 顿了顿,她强调:“千万不要告诉他我说这些话,他听见话,我会很不好意思。” 短发女生挤了挤眼睛:“我懂,我懂。” 不,你不懂。 …… …… 短发女生叫井田优,是来良高中实习教师,恰好也给龙之峰帝人三人代过一次课。 学生对于老师大概抱有天生敬畏之情,龙之峰帝人和园原杏里磕磕巴巴和井田优打了声招呼,随后拘束地左看右看。 倒是纪田正臣,为了逃离五条悟刻意圈出来危险领域,僵硬地笑着跳出包围圈,一边开朗地叫着“井田老师”,一边悄悄松了口气。 果然,不能够随随便便挑衅陌生人啊,谁能想得到看起来像个高中生白发男人,居然还是个深藏不露危险人物呢? 他笑起来简直太可怕了,明明不带一丝杀意,偏偏更能让人打从心底里产生畏惧。 纪田正臣拧眉,啧啧地嫌弃自己。 “井田老师,天气这么冷,让可爱女孩子双手露在外面挨冻实在太过分了,手提袋就请放心地交给我吧!” 出于对可爱女孩子怜惜,纪田正臣上前接过井田优手提袋——其实他本打算故意气五条悟,最开始想接九月深秋手中手提袋,但蓦然扎在他手上目光实在太危险了,只得拐个弯,接了井田老师手提袋。 这个白发男人恋爱感不足,危机感倒是足得让人头疼啊。 龙之峰帝人和园原杏里对视一眼,总觉得他们此时此刻像是一团空气,当然,他们也更希望做一团毫无存在感空气。 因为男人之间微妙争斗,实在太恐怖了。 龙之峰帝人望着不断作死好友,惆怅地想,为什么只是打算去吃个寿司而已自己,也要跟着故意捣乱正臣一起送老师回家呢? 那边,井田优婉拒了几次也无法打消这位学生热情,只好作罢。 纪田正臣刚接过井田优手提袋,后面五条悟也有样学样地接过九月深秋手中那个手提袋,甚至顺手牵过她一只手放进自己口袋暖着。 她没有拒绝。 纪田正臣瞪着五条悟:你居然在学我? 五条悟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做了个更气人口型:乖孩子,干得漂亮。 纪田正臣:…… 五条悟发现这小鬼虽然十分讨厌,但浑身上下倒是勉强可以找出一点可取之处——他懂女孩子。 深秋这会儿应该正在生闷气,她不理他,也不看他,虽然五条悟几次想要解释近距离观察别女孩子这件事,不过九月深秋一直没给他机会。 事实上,就算给他机会,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能让她立刻消气理由,他真只是习惯性那样做了,对方是男是女在他眼里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深秋真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不正好说明,失忆深秋有一点点吃醋?所以,她确实有一点点也喜欢他咯?失忆喜欢也没有关系啦,只要是“喜欢”就够了啊。 五条悟百愁之中终于挖出一个能让自己稍微高兴理由。 但下不为例。 他在心里摸出个小本本,记上,以后绝对要和其他女性保持安全距离。 资深老师五条悟在短短三分钟时间里活学活用,举一反三,迅速总结出其他类似禁止行为: 禁止在不告知深秋前提下近距离观察其他女性。 禁止在不告知深秋前提下过度观察其他女性。 禁止在不告知深秋前提下对其他女性释放他掩盖不住魅力,等。 这个“等”就很灵性,非常具有可操作性。 总而言之,多学习绝对不会是坏事。 如此一想,他看纪田正臣这个讨厌小鬼竟也愈发顺眼了呢,于是心情极好地用食指和拇指给他比了个小小心。 纪田正臣:??? 他有病吗??? 纪田正臣惊恐思考要不要赶紧跑。 五条老师快乐学习心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这条路似乎是回九月深秋租小公寓路。 如果让她们回去,岂不是正好给家入硝子制造机会?他可还没忘硝子之前让校长带给他那些话啊。 该如何合理地阻止她们呢? 他蹙眉扫了眼四周,盘算着怎样才能利用周围环境制造出一个合适意外,眸光忽地掠过附近白雪皑皑大榕树,顿住。 …… …… 九月深秋说不清楚自己此时心情,喜怒哀乐混杂到一块儿,用力搅拌着她大脑,某个地方神经末梢突突地跳动,她却搞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身旁井田优还在和她闲聊,话题从“今天好冷啊”跳转到“如果有喜欢人,就要尽快去告白呀”。 “这可是过来人经验耶,我以前对一个学长有好感,但是当时太过害羞,一直不敢向他告白,后来毕业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也喜欢着我。”井田,“可惜我们已经离得很远了,互相都不可能为了对方放弃目前生活啦。” 啊,这样啊,正好和自己相反呢。九月深秋想,她早上可是超级不矜持地抓着喜欢人手指,突然地向他告白了呢。 但是现在,她深深怀疑那个人,当时是不是因为顾忌她记忆和身体状况,才勉强顺着她意思应下来。 是她错吗?果然不应该这样勉强一个陌生人吧?甚至还牵了他手,和他拥抱。 九月深秋心里愈发难过。 如果这些都是假话,那她对他产生那些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感情,又是怎么回事呢? 是暗恋吗? 她努力思考着,却被“暗恋”这个词惊到。 万一,失忆前她真真切切地暗恋着五条悟,并且一直没有告知于她,那么,失忆后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五条悟察觉到九月深秋气息一瞬之间变得紊乱,停下脚步,低头看她:“深秋,你……” 她手还在他兜里,被迫跟着一起停下,仰头看他,眼睛里难以掩饰难过暴露在冷空气中。 五条悟愣住,剩下话全部吞回喉间,仓促之下,只问出一句最无用:“……怎么了?” 九月深秋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解释,反而抽出揣他口袋里手,闷闷地说:“我想回去睡觉。” 睡个觉起来,大概就会自欺欺人地忘记今天尴尬,然后再假装无事发生。 井田悄悄话,井田优露出一个欣慰笑容,带着旁边三个小鬼悄悄离开。 五条悟没有真让九月深秋回去睡觉,他只是低头思索了几秒钟,决定故技重施,冷不防地横抱起她,一跃而起。 又来了。 九月深秋被吓得心跳短暂地停了一拍,再回过神时,他已经将她稳稳地放回地面。 空无一人公园,层层白雪全方位覆下来,宛如一片点了墨白纸。 对面是一颗被圈起来榕树,光秃秃树枝上铺满厚厚残雪,如果是晴天,此时此刻,应该会有不少上了年纪老人在树下唠家常。 九月深秋用眼神询问他打算做什么。 五条悟仗着个子高,轻松折断一根树枝握在手里,偏头瞧她,嘴角含笑。 “想让你看一个好东西,不过这种方法,我之前倒是从来没有试过,有可能会失败,到时候千万不要嘲笑我啊。” 九月深秋:“……?” 五条悟弯下腰,拿起树枝围绕那颗榕树在外层画了个圆圈,看起来十分莫名其妙。 “这种事情,大概只有深秋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率了吧?我只能临时抱佛脚学个皮毛啦,深秋——” 他直起身,突兀地叫了声她名字。 九月深秋下意识应了声。 “给我一个cky微笑吧?”他勾起嘴角。 中间隔着两步距离,苍白雪被他们踩在脚下,中间弯起一条被树枝画出来圆形弧,无形风掠过她睫毛,黑色眼底映入他被风扬起、柔软白色短发。 很好看,不仅仅是雪好看,人也好看。 九月深秋不自觉露出一个浅淡笑容。 五条悟满意了,他随手扔开树枝,两手结了个非常奇怪印,或许只是几秒钟时间,他身后刚画出来圆圈边缘泛起一层温柔白光,蔓延着向上,直至彻底覆盖整棵树。 九月深秋眼也不眨地盯着那团被光芒笼罩住树。 “结果会怎么样呢?” 五条悟走到她身边,两指捏着下颌,和她一起抬头凝视着他自己搞出来东西,充满了好奇心。 “哎呀,偶尔做一些从没做过事情,倒是挺让人期待呢。” 他刚说完这句话,眼前光芒霎时消散,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赫然是一颗白色“枫树”。 九月深秋缓缓睁大眼睛,简直无法置信。 屹立风雪中那棵树,粗粗细细枝丫上遍布着闪闪发光白色枫叶,但那并非是真正枫叶,而是由残留在树枝上白雪一点点凝出枫叶。 白色枫叶,满树都是白色枫叶,一片片亮晶晶白雪枫叶摇摇欲坠地挂在枝丫上,像一串串银色铃铛悬在灰色天空中,清清脆脆地发出悦耳声响。 可是,明明是没有声音。 五条悟倾身靠近她,两指捏住她下颌,转向自己面前,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效果尚可”笑意。 因为深秋喜欢枫叶,所以,他送给她一颗白色枫树,她一定没有见过这样枫叶吧? “心情有好点吗?”他眨眨眼,温热气息融入她呼吸,“虽然考虑过失败话,你大概会更加不开心,但是,为了那一分成功可能性,我真有很努力地去做这件事哦。” 要知道,天才五条悟努力,可是非常、非常、非常少见。 九月深秋没有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稍不注意,会以为她是个没有呼吸娃娃。 五条悟不太确定她现在心情如何,略显苦恼地歪了下头,捏着她下颌手指迟疑地蹭了蹭她嘴角,声音像是做了一件好事却没有得到应得夸奖小孩子。 “深秋,快回答我,我现在可是超级期待你回答。”他催促,“快点快点,我超期待诶。” 九月深秋没有回答他,她微仰着头,看见近距离靠近她他——比任何女孩都要近,近到下一秒大概就能够接吻距离。 “要接吻吗?” 她冷不丁地开口,迎着他错愕却极为漂亮苍蓝色双眸,眼也不眨,微启唇,声音轻得几乎融入风中。 “五条先生,我们可以接个吻吗?”  w  ,请牢记:,,, 第33章 白色枫叶01 “接吻?” 九月深秋从书中抬起头,  一脸茫然地望着突然提到这个话题的家入硝子。 “是啊,接吻。”提到这种暧昧的词汇,家入硝子居然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她咬着一根ocky,含含糊糊地问,  “深秋有接吻的经验吗?深秋这么漂亮,一定有过男朋友的哦?” 九月深秋:“……” 不仅没有接过吻,连男朋友都没有呢。 她默了两秒钟,终于缓过来:“我才十五岁,  这么早就接吻,  不是太奇怪了吗?” 家入硝子比她更惊讶:“哪有啊,  十五岁接吻哪里奇怪?十五岁就更进一步的也有不少的,  只是接吻而已,  奇怪吗?” 九月深秋想到新闻里经常报道的“某某高中生结婚”之类的标题,无从反驳,于是沉默以对。 “不过,没有接吻经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啦。” 家入硝子合上书,  上半身越过自习室的桌子,  凑近对面的九月深秋,好奇地问:“诶,比起经验,  其实我更好奇深秋有没有想要接吻的对象。” ——五条悟。 几乎是同一时间,  九月深秋就在心中给出一个答案。 她自己甚至被那个名字给吓到,抿着嘴唇,皱眉不语。 家入硝子以为她是在思考,  也没有催促,  不过等了几分钟,  依然没能等到她的答案,慢吞吞打了个哈欠。 “话说回来,我们学校的男生真是太少了啊,即使想要做个充分的对比也好难。”准确来说,全校的学生就很少,家入硝子摸了摸头发,沉吟,“如果真的要挑选的话,七海?伊地知?” 如果杰没有叛逃的话,杰才是她心目中最适合深秋的男人。家入硝子嘟囔。 九月深秋没有听清她的嘟囔,只是想着,五条悟呢,为什么她没有提到五条悟? 家入硝子很是随意地摆摆那根ocky,语气非常嫌弃:“总之,谁都可以啦,就是悟那家伙不行。” 九月深秋这会儿正心虚着,听她这句话,顿时更加心虚了,连ocky都不敢嚼,假装非常冷静地询问:“为什么五条前辈不可以?” “因为他就是人渣本渣啊。”家入硝子莫名其妙,“看不出来吗?” 九月深秋迟疑:“不太能看得出来。” “哎呀,很明显的嘛,那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感情专一的吧?我前几天还看见他和别校的女孩子一起约会哦。”家入硝子想了想,又说,“应该是约会吧?就当他是约会好了,一定是约会。” 九月深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真的是去约会了吗?” “不确定诶,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他和谁约会都没有违和感吧?就算是当红偶像,或者井上和香,也不是不能接受。”家入硝子说,“应该说,那家伙和谁组c都不违和,和iku也可以的吧,哈哈哈真是太神奇了。” 顿了顿,伸手握住九月深秋的手腕,加重语气强调:“不过,和深秋你绝对不可以。” “为、为什么?”明明她超想的啊。 “因为你还小,不能就这样被那种家伙污染的吧。”家入硝子毫不迟疑地回答。 “不,等等,你之前才问我有没有接过吻,十五岁还小吗?” “接吻,和悟谈恋爱组c,这是两码事。”家入硝子两手交叉于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我可是宁愿你十五岁就接过吻,也不想听见你和悟谈恋爱这种事情啊。” 九月深秋说不出话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为什么?” 家入硝子又撕了一盒ocky,吧唧吧唧咬了几口,实话实说:“因为他亲口保证过绝对不可能喜欢你的啦,如果真的和你谈恋爱了,到时候受伤的可是你诶。” 九月深秋瞳孔一缩,垂下眼,忽然之间,发现嘴里的ocky超级苦,嗓子有一点干,但她很好地掩饰过去了:“哦,他什么时候说的?” 家入硝子努力回想了一会儿:“啊,应该是杰还在的时候,唔……那个,你还好吗?” 杰的事,给深秋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当时她甚至把自己锁在房间三四天,如果不是五条悟过去把她揪出来,她可能会把自己憋死在那间屋子里。 对于杰,他们原本是能不提就不提的。 九月深秋翻了一页书,语气平平:“我还好,没事的,总不能一直都不提夏油,我没那么脆弱的,放心啦。” 于是家入硝子纠结了几秒钟,还是决定说完:“那好吧,就当脱敏治疗。总之,就是去年,有一次杰和悟单独去天台聊天,我去的迟,没听见前面说的什么,只听见最后悟很大声地说‘你在做梦吧,杰,我,绝对不可能喜欢深秋’,就这样,我问他们在聊什么,他们都不愿意说。” 这样啊,难怪去年有一段时间,她都没怎么见到五条悟,原来他在刻意避着她。 九月深秋从怔愣中回过神,轻轻叹了口气,居然也没有那么惊讶。 “算了算了,这个话题不太好,我们不聊了吧。” 家入硝子注意到她的神色,猜测着大概没有人愿意听见悟说的那种话,连忙转移话题。 九月深秋看起来非常平静,决定顺着她:“那,硝子你提出那个问题,一定有思考过接吻对象的吧?” “当然。”家入硝子毫不隐瞒,相当的坦然,“昨天晚上更新的那部电视剧的男主角啦。” “哪部?” “就是女主角失忆的那部,你不是看过十几集的?”家入硝子吐槽,“不过你看到女主角失忆就不看了,说虐死了,只是失忆而已,很虐吗?我觉得正好啊,虐虐男主角那个人渣!” “……”哦,原来是那部狗血到天雷滚滚但意外的人气超高的偶像剧啊。 能坚持追更新追到现在的硝子也是超厉害的呢。 九月深秋:“所以女主恢复记忆了?” “今晚应该就能恢复记忆了吧。”家入硝子不以为意,摊手,“电视剧都这样演的,女主角失去记忆,突然发生了什么什么样的事情,受到刺激,然后就恢复了记忆。” 说的也是。 家入硝子作为未来的医生,对这种话题倒是挺有兴趣的,就着话茬开始延伸话题:“虽然这种情况不常见——大多数应该是长久失忆,或者依靠时间而自然恢复记忆,但因为受到刺激而恢复记忆,听起来不是非常有爱吗?” “对渣男的爱吗?” “……”家入硝子沉默下来,莫名其妙地感慨,“深秋,如果你以后失忆了,请一定将刺激你恢复记忆的机会交给我。” 她握着九月深秋的手,郑重地说:“让人渣刺激你恢复记忆,我只是想一想就难以忍受啊,你怎么可以爱上人渣呢?如果是人渣的话,不如提前考虑考虑我吧?冥冥也可以的哦?” “冥冥姐的话,是会收钱的吧?”那岂不是相当于渣男? 家入硝子想想也是,立刻改口:“歌姬前辈,歌姬前辈非常好的吧?” 九月深秋欲言又止,最后实在没忍住,趴在臂弯里笑得浑身发颤。 “好啊。”她带着笑音保证,“我绝对不会爱上人渣的,如果真的爱上人渣,就惩罚我也失去记忆吧。” 可惜这个保证经过十年的磋磨,终究还是失效了,而她随口敷衍的如果,却偏偏成了真。 …… …… 九月深秋被迫承受着大脑中突然翻涌而来的记忆,指尖深深陷入手心,疼痛勉强压抑下过量信息给她带来的痛苦。 她的睫毛在发颤,没有人知道她不是因为害羞而颤抖,而是因为记忆带来的疼痛。 嘴唇隐隐发白,她轻轻抿着干燥的唇瓣。 “五条先生,我们可以接个吻吗?” 她克制着几乎刻进骨头里的痛意,嘴角扬起笑,即便是疼得要死,依然为他罕见的温柔和浪漫而心动了一瞬间。 这短促的一瞬间,让她的记忆回来了,也让她的贪婪复苏了。 第一时间并非为他的欺瞒和逗弄而生气,而是极为强烈地想要请求一个吻。 然后彻底结束,再也不爱他。 再也不要爱他了。 硝子说的对,喜欢五条悟,受伤的只会是她自己。 白色枫叶因风而动,在她话音落地的刹那,世界陡然寂静下来。 白枫开始碎裂,世界的声音回来了,枫叶霎时碎成白雪,挟裹着冬日的冷风,簌簌坠落,抖落他们一头及一肩。 九月深秋脖子里落了残雪,体温融化了雪,冰冷的水沁入白得堪比雪的皮肤,流进滚烫的血液。 她伸出手,攀着正处于怔忡中的五条悟的肩膀,踮起脚,趁他还没有回过神,去亲吻他被残雪打湿的嘴唇。 离得很近,很近很近,甚至能看见他比雪还要白的眼睫毛在颤动。 毫厘之差。 他的眼镜滑下来,落在鼻尖,无声地隔开她挨近的呼吸,无下限术式造成的疏离同时粉碎她的奢望。 无法再靠近了。 “趁人之危的事情做的多了,就会让我忘记哪些事绝对不可以碰。” 五条悟抬手按住她柔软的后颈,冰冷的指尖穿透那一层微薄的温热,刺入她的血液。 “对失忆的深秋做出这种事,应该是很过分的吧?” 九月深秋耳朵疼得嗡鸣作响,却依然能从纷乱的杂音中分辨出他的声音。 被拒绝了。 明明呼吸都已经融入到一起了啊。 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脑海深处的疼痛竟猝然加重好几倍,没有力气再退回去,眼前急剧发黑,瞳孔里的光开始溃散。 “可是,深秋知道的,我本来也不是通俗意义上那种正直的男人,而且,这种事,应该先让我主动的吧。” 五条悟笑了起来,按着她后颈的手指微微收紧,俯下头,亲自搅碎最后一点距离,声音低到近乎呢喃:“所以,可以让我再趁人之危一次吗?” 可她没有听见,眼前陡然笼下足以令她窒息的黑暗,五感完全消失。 最后只记得,彻彻底底晕过去的前一秒,冰凉的嘴唇落下一点陌生的柔软。 是求而不得的幻觉。 第34章 白色枫叶02 [我可是宁愿你十五岁就接过吻,  也不想听见你和悟谈恋爱这种事情啊。] 家入硝子想起十年前曾经对九月深秋说过的话。 那时候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  这句话会成为无可争辩的事实。 她不仅亲眼见到九月深秋和男人接吻的画面,而且,  那个男人,还是她最不看好的五条悟。 呵。 家入硝子差点当场炸成烟花。 原本那个画面是超级美好的,白色的雪从树上细碎地坠落,洒在树下人的身上,  每一根头发丝都在闪闪发光。 一米九的白发男人托着蓝发女孩的后颈去亲吻她,  侧脸温柔得不可思议,  简直不像是一贯轻浮的那个家伙。 偏偏是他,  是五条悟。 画一般的场景顿时扭曲成地狱的烈火。 家入硝子炸了。 “五!条!悟!你给我放开深秋!”气抖冷。 五条悟微微抬起了头,  却不是在看她,而是因为深秋软软地倒进他怀中,他被迫承接住她的身体,并且单手扣住她的腰,  防止她滑下去。 “硝子?”他微蹙眉,  终于将目光转过去,“你来的正好,深秋晕过去了。” 家入硝子急促的脚步一顿,  几乎是飞奔过去,  开口就是痛骂:“你疯了吗!你居然把她亲晕了?你是有多饥渴?奔三的男人都是你这样的吗?真是无耻!下流!” 五条悟:“………………” 五条悟面无表情:“你怎样骂我都没有关系,但在这之前,你最好快点发挥你医生的本事,  检查检查她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意思?”家入硝子想也没想伸手接过九月深秋的身体,  顺手狠狠拍开五条悟不肯松开的手,  “松手!” 五条悟:“。” 这次松开之后,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像这样碰一碰深秋啊。 但深秋的身体重要。 于是他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家入硝子感受着手底下轻飘飘的重量,心疼得不得了:“怎么会这么轻?她到底吃了多少苦?” 说着说着又冷漠地剜了眼无辜的五条悟:“果然是你这家伙伤害的她,你除了伤害她,你还能干出什么好事?你赶紧走,别留在这里碍眼。” 五条悟莫名其妙,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什么叫又?我伤害深秋?现在被伤害的明明是我。” 顿了顿,语气加重,补充:“还有,现在的我,是深秋的男朋友,拜托妙手回春的硝子医生快点检查她的身体,现在的我可是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男朋友。 男朋友! 家入硝子头皮发麻,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究竟是什么魔幻发展? “我可是一点也没看出来你的着急。” 家入硝子冷嘲热讽,嘴上这么说,手下却早已利用术式开始检查九月深秋单薄的身体,眉心渐渐拧起来。 “你没有看出来,并不代表我不着急。” 五条悟抿起嘴唇,左手朝身侧一抬,以他脚下为起点,直直向前足有十米的距离,整个地面的雪层全部被咒力轰了个干净,连地皮都被掀起大半块。 “我现在很着急。”他一字一顿地强调,随后一顿,竟然罕见地使用了示弱的口吻,“所以,拜托你,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深秋的身体,在这之前,无论要我干什么,都请随便吩咐,可以吗?” 家入硝子:“……” 先暴力,后示弱,不愧是你,五条悟。 不过,真是稀奇,五条悟这家伙,居然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就连学生快要被处以死刑时,他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托她随手帮个忙而已。 对深秋……他来真的了? “行,总之,你先闭上嘴安静地等着,别打扰我。” 五条悟真的闭了嘴,目光却全部笼在紧闭双眼的九月深秋脸上。 她的脸色白得要命,嘴唇却泛着鲜艳的红,在蓝色头发和白色雪的双重衬托下,整个人显得脆弱不堪。 家入硝子试图打横抱起深秋,这对她来说,确实稍微勉强了一点,毕竟她不擅长暴力,她擅长的只是医疗而已。 她只是犹豫了一秒钟要不要让五条悟帮忙抱一下,下一秒,整只手空下来,五条悟几乎没有犹豫就从她手中将深秋抱了过去,动作轻柔。 他横抱起她之前,甚至记得将她脖子里被弄乱的围巾整理好,遮住她的脸,以免被冷风冻着。 家入硝子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努力控制着脸部表情。 五条悟回头看她:“愣着干什么?需要去什么地方进行检查?我马上带你们过去。” 这么凶干什么?有毛病? 家入硝子忍了忍:“……去医院。” 她个人再厉害,也比不上医院的高级设备吧。 话虽这么说,她仍旧忍不住对五条悟投去一个怪异的、不可思议的眼神。 …… …… 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九月深秋的身体并没有大问题,最多只是营养不良,以及过度劳累,至于晕过去的原因,医院归之于“过度劳累”。 “究竟在做什么事情,才会导致她过度劳累晕过去?” 家入硝子坐在床边,握着深秋的手腕,实在想象不出来深秋失踪的这十年经历了怎样的困难。 五条悟被她撵到床尾蹲着,闻言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相当嫉妒她可以握着深秋的手:“这种事情要等到她醒过来,你亲自问她。” “我当然知道。”家入硝子说,“本来就不是在问你,人渣。” 五条悟:“……” 时隔多年,再次从家入硝子口中听见这个暌违许久的称呼,一时竟有些心情复杂。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扶着床尾的扶手,下颌搁在上面,凝视着深秋的睡脸:“所以说,硝子,你究竟是基于哪种理由,多年如一日地认定我是个人渣的啊?” “这还用问吗?”家入硝子比他更想问他,“你左脸写着‘人’,右脸写着‘渣’,这么明显,你看不见吗?” 五条悟:“你确定我这张脸有那么不堪?” 明明他的脸可是公认的绝世罕见的俊脸啊。 家入硝子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确定,尤其是当你说自己是深秋男朋友的时候,人渣得最为明显。” 五条悟觉得自己应该辩解:“喂喂,有一说一,我单身至少27年了吧?除了深秋,连其他女性的手都没有随便碰过,这样的我都算人渣,这世界上还有不人渣的男人吗?” “那你可以把全世界的男人都当做人渣啊。” “这不公平。”五条悟说,“至少要将我排除掉。” 家入硝子没理他,过了会儿,突然转头:“等等,你说什么,你摸过深秋的手?除了手,你还摸过哪里?” 五条悟挑了下眉,故意不告诉她:“你猜啊。” 亲都亲过了,摸个手算什么? 家入硝子深呼吸,扶着额头缓了片刻,转过身,用一种家教老师的口吻,提问:“悟,我在很严肃地和你谈论这件事情。” “我也有很严肃地回答你的问题。” “老实说,你对深秋是真心的?”家入硝子说,“我一点也不想相信。” “可是,这确实就是事实。”五条悟声音稍微沉下来,苍蓝的双眸锁定在深秋脸上,而后,瞳孔微微一转,落到硝子见鬼的脸上,“干什么干什么,用那种恐怖的表情瞪着我?我喜欢深秋这件事,有那么让你不可置信?” 他记得,他也没做过什么让硝子误会他不喜欢深秋的事情吧?唔……如果是高专时期的他,好像也不是没有……不会吧?高专时期的他难道真的有做一些伤害过深秋的事情吗?否则硝子怎么会如此警惕他? 想到这,五条悟稍屏息,佯装镇定地试探:“我确实没做过那种,不太好的事情吧?” 家入硝子盯着他略显心虚的脸,突兀地冷笑一声:“你做没做过,你自己难道记不得了吗?” 五条悟:“……” 糟糕,看硝子这副表情,高专时的他绝对做过对深秋不好的事情——虽然他刚开始确实和深秋有些私人矛盾,但自从杰叛逃之后,他对待深秋完全是把她当亲妹妹的吧。 家入硝子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考:“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轻浮,悟,你自己都记不得了,还敢说是真心?” 她笑了一下,大概是想看他不爽,给了他一个提醒:“当初,发誓说绝对不可能喜欢深秋的,不是你吗?” 五条悟:“???” 他立刻跳起来,捂着胸口吸冷气:“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说过那种混账话?” “哦,”家入硝子冷淡地卷了卷头发,“你看,你连这件事都能忘了,还敢说真心?” 她露出一个带着一丝恶意的笑:“悟,我现在很好奇,你记得多少有关于深秋的事情?高专时候的,比如说,她喜欢去自习室,还是训练场?” “……” 五条悟张了张嘴:“训练场?” “那是你,她喜欢去自习室。”家入硝子说,“她喜欢看什么书?” 五条悟失语。 家入硝子问上瘾,步步紧逼:“她喜欢吃什么?嗜甜还是嗜辣?吃不吃酸?除了打游戏,她还喜欢哪些娱乐项目?喜欢看哪种类型的电视剧?最喜欢的男明星是谁?她有过接吻经验吗?她暗恋过谁?这些你都知道吗?” 五条悟都不知道。 前半段就算了,后半段是什么意思? “好好,那些事,我以后绝对会试着去了解,以前没有认真了解过,是我的问题,我承认错误。但你不能因为高专时候的我不喜欢她,就否定现在的我。不过,在这之前,麻烦你先回答我——” 五条悟语速很快,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瞬移到家入硝子面前,一米九的颀长身形带去浓厚的压迫感,他紧紧盯着硝子的眼睛,语气虽然十分冷静,但任凭谁听着,都会认为他在无能狂怒。 “——深秋以前,究竟暗恋过哪个该死的混蛋?!” 第35章 白色枫叶03 家入硝子心想,  她要是知道深秋的暗恋对象,还会有今天和深秋接吻的五条悟? 那她必须想尽办法撮合深秋和她的暗恋对象啊!五条悟这个人渣滚一边待着好吧? 但她假装什么都知道,双手环胸,慵懒地吐出几个字:“反正不可能是你。” 五条悟更不爽了,  可他实在没有立场去诉说他的不爽。 “男朋友”是他趁人之危搞来的头衔,  仓促的吻也是他趁人之危要来的,  假如深秋真的有暗恋对象,  那……那失忆的她,难道是把他当做暗恋对象的替身? 替身??? 他,五条悟,  居然是其他男人的替身!!! 五条悟满腔的郁闷,郁闷之下夹杂着说不出的自我恼怒,  他单手插兜,一边粗暴地乱揉自己的头发,  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好几圈,  时不时地抬眼去看熟睡的深秋。 每看她一眼,心情就平静一点。 之后他学聪明了,  蹲在她床前,逆光看着她,  眼也不眨。 当满腔的恼怒和郁闷悉数泻去,  只余下闷在罐子里的微妙委屈。 替身啊。 他想,  深秋真的拿他当替身吗? 虽然确实很不满,可是根本没有资格去指责深秋,  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不能勉强的……即使是替身,也是有机会成为正身的吧? 五条悟很快想开了,  单手托着下颌,  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 家入硝子被他这副表情搞得牙酸,  捂着脸缓了好几分钟,才站起身:“我去准备点深秋以前爱吃的东西,你看着她——绝对不许碰她!一根头发都不许碰!” “喂喂,这也太严格了,连头发都不许我碰,你是她女朋友吗?”明明他才是深秋限定一日的男朋友。 话说回来,他最近怎么总是遇到情敌?真情敌,假情敌,连女情敌都要来插一脚? 深秋这么抢手,该怎样做才能彻底霸占她呢? 五条悟陷入了沉思。 …… 家入硝子离开后,五条悟终于得以喘息,他叹着气坐到床边,伸手握住九月深秋纤瘦的手腕。 她的另一只手正在打点滴,手背上贴着白色的医用贴,皮肤下面的血管清晰可见,指尖微微蜷缩着搭在被子上。 五条悟抬眸去看她的脸,尽管脸色依旧不太好看,至少比一个小时前健康了些。 这么脆弱的深秋……硝子说的对,过去十年,她究竟是如何度过的?为什么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失去全部的记忆和咒力? 假如这十年间,她一直都是这种状态,那她每到失忆的这一天,是不是有不少人盯着她?该如何躲避危险呢? 五条悟愈发想不通,隐隐感觉到太阳穴附近发涨,心口也有一点堵。 他敛起多余的表情,难得地安静下来,握着她的手指,放进自己的手心揉了几下。 她的手有点凉,他用自己的手捂了会儿,重新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 突兀地,听见她唇间溢出的一句含糊不清的呢喃。 “我要回去……” 五条悟陡然抬眼,用力攥紧她的手腕。 她想,回去哪里? …… …… 九月深秋陷入了难以辨别的黑暗中,但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又或许是回忆,因为她能听见声音。 “你确定考虑清楚了?一定要回去?” “嗯。”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就帮你回去咯。” “代价呢?” “那你得问神了,不过我会尽可能将代价缩小就是了,话先说在前头,这次的实验我可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而且,回去之后不一定能回来。” “我知道。” “喂,干嘛这副看破红尘的表情,丑死了丑死了,啊啊啊啊,你这家伙,不要用那种感激的眼神看我,我浑身发毛!” “哦,我不看了,那就说声谢谢吧。” “不用谢,反正我也只是拿你当实验对象而已,实验能不能成功我又不确定,死了的话也不关我的事,只要不死在我实验室一切ok。马上就要开始了,不去向其他人告别吗?我就宽容地给你最后五分钟吧。” “工作都交接好了,留下一封信和邮件,和boss请了长假,如果能回来最好,回不来的话,就拜托空助你替我转告他们吧。” “啊呀,为了方便,先留个需要解释的人名单吧……中原中也,尾崎红叶?哈哈哈哈居然只有这两个人吗?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吧?” “嗯。” “哇,你也太可怜了,活了这么多年居然只有这几个朋友,真可怜啊,连我都忍不住要怜惜你了。” “但比空助你好吧?说起朋友,你一个都没有的吧?齐木也只能算是你弟弟哦。” “喂,你这么说话,不要怪我在实验过程里动手脚,而且,我不是没有朋友,只是一般人不够资格做我的朋友,你给我好好说话啊你。” “哦。” “你这敷衍的表情真是气人……要开始了。” “嗯。” “最后再问你一次,确定要冒着未知的风险,也要回去?” “……回。”她终于闭上眼,声音低得近乎呢喃,“我要回去。” …… …… 九月深秋睁开眼,视野里一片花白,像老式电视机里的黑白噪点。 她重新闭上眼,缓了半分钟,才重新睁开眼睛。 这一次,视野里只有一张放大的脸。 垂落的白色发梢碰到她脸颊,有点痒,五条悟的太阳镜摘下来了,两只苍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呼吸咫尺之间。 九月深秋看了他两秒钟,被子里的手指痉挛地抽了一下,缓缓开口:“五条先生,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五条先生? 说起来,她之前询问是否可以亲吻他时,也用的“五条先生”吧? 五条悟眨眨眼,单手撑在她脸颊旁边的枕头上,上半身虚虚悬在她身前,神情古怪,不确定地问:“深秋,你恢复记忆了?” 九月深秋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他,连他的六眼都看不透她此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概过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在他胆战心惊的怀疑下,她才轻轻眨了下眼睛,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面露疑惑:“你不是说,‘五条先生’这个称呼,是我对你的昵称吗?” “……”哎呀,都忘了这回事。 五条悟没有动。 九月深秋嘴角的弧度降下来:“你要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不可以吗?” “……太近了。” “想近点看着你啊。”他说的毫不犹豫,甚至没有露出一点不好意思,五条悟怎么可能不好意思,“可以再近一点吗?” 再近点就要亲到一起了。 九月深秋想起昏迷之前被他拒绝的那个吻,虽然最后有感觉到嘴唇碰到了什么,但她确定,那绝对是自己的幻觉。 明明她已经被他拒绝了,他在她面前,竟然还是这样轻浮,不知收敛。 九月深秋牵了下嘴角,没有让自己泄露半点恼羞成怒,反而愈发理智,仿佛脑子里的一切有关于“感情”的东西,全部被冰冷的试管抽了个一干二净。 “不可以。”她慢慢地说,“我想要呼吸,可以请你稍微移开一点吗?” ——你挡着我呼吸了。 五条悟委屈地撇撇嘴,他现在对于“替身”这件事耿耿于怀,千方百计想要搞清楚深秋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如果真的是替身,至少也要让他晓得替的谁。 但深秋没有记忆,而且也不太乐意和他说话的模样。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五条悟轻吸了口气,稍微移开身体,坐在她床边,仔仔细细地凝视着她。 九月深秋被他那种毫不掩饰的灼热眼神看得心头一跳:“没。” “头疼吗?”他的手指抚上她额角,一冷一热的接触让她张口的动作慢了半拍。 “……”她瞳孔向下偏,“不疼。” “那,饿不饿?”他又问,像是突然之间打开了闭塞多年的恋爱开关,体贴细致地询问,“硝子出去买你爱吃的东西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有其他想吃的吗?我给她打个电话。” 虽然他早就被拉黑了。 “硝子?”九月深秋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想问他,硝子也来了吗? 话到了嘴边,猛然想起来,她此时正在假装失忆,于是连忙闭上嘴,眼神闪了闪。 “硝子……?” 对不起,硝子,明天,明天之后,我一定会向你好好地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五条悟并未怀疑她,准确来说,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深秋不仅已经恢复了记忆,甚至还学会了假装失忆戏弄他。 “硝子……想不起来就算了,不用在意不用在意。”他大概很乐意听见这种好消息,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起身去倒水。 他支着九月深秋上半身,将她扶起来靠着床头,然后坐在凳子上,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她单手捧着杯子,低头小口小口地喝水,安静柔和。 忽然注意到什么,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环绕着一圈特别明显的青色痕迹,像是被人用力掐出来的。 她举起手,示意五条悟解释一下:“五条先生,我的手腕,怎么会变成这样?” 五条悟会老实告诉她,是因为听见她说梦话要离开这里回到另一个地方时,没控制住力道,硬生生捏出来的吗? 当然不。 于是他单手托腮,面不改色地回答:“因为之前你突然晕倒,吓到了我,所以没有控制住,不小心伤到你,很抱歉。” “……哦。”勉强相信吧。 不过她又有点纳闷,那得用多大的劲才能掐出来这种显而易见的痕迹? “深秋。”五条悟咳了声,两手插兜,躬身过去,转移话题,“你喜欢看哪种类型的书?” “唔……”她咽下茶水,“问这个做什么?” “哈哈哈,想给你买两本书打发时间啊。”五条悟想了想,双肘支着膝盖,两只眼睛bulgbulg地闪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光芒,“嗜甜还是嗜辣?有喜欢看的电视剧吗?喜欢哪个男明星?” ——以及,你曾经暗恋过谁? 究竟是哪个混蛋那么没有眼光,居然敢让她的暗恋无疾而终? 虽然现在这个结果他很乐意看见,但想到曾经为失败的暗恋而黯然神伤的深秋,他就超级不爽的啊。 无论哪种结果都让他不高兴,真是让人郁闷。 九月深秋抿了抿潮湿的嘴唇,放下杯子,直视着他,神情平淡地反问:“我失忆了,想不起来诶……不过,五条先生你不知道吗?你是我的男朋友呀,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 五条悟:“……” 九月深秋在心里冷笑,表面上依旧无辜:“五条先生,其实我有一点好奇,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她舒舒服服地靠着床头,静看他等下如何胡扯:“你可以说说看,我们从认识到恋爱的具体过程吗?” 第35章 白色枫叶03 家入硝子心想,  她要是知道深秋的暗恋对象,还会有今天和深秋接吻的五条悟? 那她必须想尽办法撮合深秋和她的暗恋对象啊!五条悟这个人渣滚一边待着好吧? 但她假装什么都知道,双手环胸,慵懒地吐出几个字:“反正不可能是你。” 五条悟更不爽了,  可他实在没有立场去诉说他的不爽。 “男朋友”是他趁人之危搞来的头衔,  仓促的吻也是他趁人之危要来的,  假如深秋真的有暗恋对象,  那……那失忆的她,难道是把他当做暗恋对象的替身? 替身??? 他,五条悟,  居然是其他男人的替身!!! 五条悟满腔的郁闷,郁闷之下夹杂着说不出的自我恼怒,  他单手插兜,一边粗暴地乱揉自己的头发,  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好几圈,  时不时地抬眼去看熟睡的深秋。 每看她一眼,心情就平静一点。 之后他学聪明了,  蹲在她床前,逆光看着她,  眼也不眨。 当满腔的恼怒和郁闷悉数泻去,  只余下闷在罐子里的微妙委屈。 替身啊。 他想,  深秋真的拿他当替身吗? 虽然确实很不满,可是根本没有资格去指责深秋,  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不能勉强的……即使是替身,也是有机会成为正身的吧? 五条悟很快想开了,  单手托着下颌,  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 家入硝子被他这副表情搞得牙酸,  捂着脸缓了好几分钟,才站起身:“我去准备点深秋以前爱吃的东西,你看着她——绝对不许碰她!一根头发都不许碰!” “喂喂,这也太严格了,连头发都不许我碰,你是她女朋友吗?”明明他才是深秋限定一日的男朋友。 话说回来,他最近怎么总是遇到情敌?真情敌,假情敌,连女情敌都要来插一脚? 深秋这么抢手,该怎样做才能彻底霸占她呢? 五条悟陷入了沉思。 …… 家入硝子离开后,五条悟终于得以喘息,他叹着气坐到床边,伸手握住九月深秋纤瘦的手腕。 她的另一只手正在打点滴,手背上贴着白色的医用贴,皮肤下面的血管清晰可见,指尖微微蜷缩着搭在被子上。 五条悟抬眸去看她的脸,尽管脸色依旧不太好看,至少比一个小时前健康了些。 这么脆弱的深秋……硝子说的对,过去十年,她究竟是如何度过的?为什么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失去全部的记忆和咒力? 假如这十年间,她一直都是这种状态,那她每到失忆的这一天,是不是有不少人盯着她?该如何躲避危险呢? 五条悟愈发想不通,隐隐感觉到太阳穴附近发涨,心口也有一点堵。 他敛起多余的表情,难得地安静下来,握着她的手指,放进自己的手心揉了几下。 她的手有点凉,他用自己的手捂了会儿,重新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 突兀地,听见她唇间溢出的一句含糊不清的呢喃。 “我要回去……” 五条悟陡然抬眼,用力攥紧她的手腕。 她想,回去哪里? …… …… 九月深秋陷入了难以辨别的黑暗中,但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又或许是回忆,因为她能听见声音。 “你确定考虑清楚了?一定要回去?” “嗯。”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就帮你回去咯。” “代价呢?” “那你得问神了,不过我会尽可能将代价缩小就是了,话先说在前头,这次的实验我可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而且,回去之后不一定能回来。” “我知道。” “喂,干嘛这副看破红尘的表情,丑死了丑死了,啊啊啊啊,你这家伙,不要用那种感激的眼神看我,我浑身发毛!” “哦,我不看了,那就说声谢谢吧。” “不用谢,反正我也只是拿你当实验对象而已,实验能不能成功我又不确定,死了的话也不关我的事,只要不死在我实验室一切ok。马上就要开始了,不去向其他人告别吗?我就宽容地给你最后五分钟吧。” “工作都交接好了,留下一封信和邮件,和boss请了长假,如果能回来最好,回不来的话,就拜托空助你替我转告他们吧。” “啊呀,为了方便,先留个需要解释的人名单吧……中原中也,尾崎红叶?哈哈哈哈居然只有这两个人吗?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吧?” “嗯。” “哇,你也太可怜了,活了这么多年居然只有这几个朋友,真可怜啊,连我都忍不住要怜惜你了。” “但比空助你好吧?说起朋友,你一个都没有的吧?齐木也只能算是你弟弟哦。” “喂,你这么说话,不要怪我在实验过程里动手脚,而且,我不是没有朋友,只是一般人不够资格做我的朋友,你给我好好说话啊你。” “哦。” “你这敷衍的表情真是气人……要开始了。” “嗯。” “最后再问你一次,确定要冒着未知的风险,也要回去?” “……回。”她终于闭上眼,声音低得近乎呢喃,“我要回去。” …… …… 九月深秋睁开眼,视野里一片花白,像老式电视机里的黑白噪点。 她重新闭上眼,缓了半分钟,才重新睁开眼睛。 这一次,视野里只有一张放大的脸。 垂落的白色发梢碰到她脸颊,有点痒,五条悟的太阳镜摘下来了,两只苍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呼吸咫尺之间。 九月深秋看了他两秒钟,被子里的手指痉挛地抽了一下,缓缓开口:“五条先生,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五条先生? 说起来,她之前询问是否可以亲吻他时,也用的“五条先生”吧? 五条悟眨眨眼,单手撑在她脸颊旁边的枕头上,上半身虚虚悬在她身前,神情古怪,不确定地问:“深秋,你恢复记忆了?” 九月深秋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他,连他的六眼都看不透她此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概过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在他胆战心惊的怀疑下,她才轻轻眨了下眼睛,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面露疑惑:“你不是说,‘五条先生’这个称呼,是我对你的昵称吗?” “……”哎呀,都忘了这回事。 五条悟没有动。 九月深秋嘴角的弧度降下来:“你要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不可以吗?” “……太近了。” “想近点看着你啊。”他说的毫不犹豫,甚至没有露出一点不好意思,五条悟怎么可能不好意思,“可以再近一点吗?” 再近点就要亲到一起了。 九月深秋想起昏迷之前被他拒绝的那个吻,虽然最后有感觉到嘴唇碰到了什么,但她确定,那绝对是自己的幻觉。 明明她已经被他拒绝了,他在她面前,竟然还是这样轻浮,不知收敛。 九月深秋牵了下嘴角,没有让自己泄露半点恼羞成怒,反而愈发理智,仿佛脑子里的一切有关于“感情”的东西,全部被冰冷的试管抽了个一干二净。 “不可以。”她慢慢地说,“我想要呼吸,可以请你稍微移开一点吗?” ——你挡着我呼吸了。 五条悟委屈地撇撇嘴,他现在对于“替身”这件事耿耿于怀,千方百计想要搞清楚深秋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如果真的是替身,至少也要让他晓得替的谁。 但深秋没有记忆,而且也不太乐意和他说话的模样。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五条悟轻吸了口气,稍微移开身体,坐在她床边,仔仔细细地凝视着她。 九月深秋被他那种毫不掩饰的灼热眼神看得心头一跳:“没。” “头疼吗?”他的手指抚上她额角,一冷一热的接触让她张口的动作慢了半拍。 “……”她瞳孔向下偏,“不疼。” “那,饿不饿?”他又问,像是突然之间打开了闭塞多年的恋爱开关,体贴细致地询问,“硝子出去买你爱吃的东西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有其他想吃的吗?我给她打个电话。” 虽然他早就被拉黑了。 “硝子?”九月深秋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想问他,硝子也来了吗? 话到了嘴边,猛然想起来,她此时正在假装失忆,于是连忙闭上嘴,眼神闪了闪。 “硝子……?” 对不起,硝子,明天,明天之后,我一定会向你好好地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五条悟并未怀疑她,准确来说,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深秋不仅已经恢复了记忆,甚至还学会了假装失忆戏弄他。 “硝子……想不起来就算了,不用在意不用在意。”他大概很乐意听见这种好消息,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起身去倒水。 他支着九月深秋上半身,将她扶起来靠着床头,然后坐在凳子上,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她单手捧着杯子,低头小口小口地喝水,安静柔和。 忽然注意到什么,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环绕着一圈特别明显的青色痕迹,像是被人用力掐出来的。 她举起手,示意五条悟解释一下:“五条先生,我的手腕,怎么会变成这样?” 五条悟会老实告诉她,是因为听见她说梦话要离开这里回到另一个地方时,没控制住力道,硬生生捏出来的吗? 当然不。 于是他单手托腮,面不改色地回答:“因为之前你突然晕倒,吓到了我,所以没有控制住,不小心伤到你,很抱歉。” “……哦。”勉强相信吧。 不过她又有点纳闷,那得用多大的劲才能掐出来这种显而易见的痕迹? “深秋。”五条悟咳了声,两手插兜,躬身过去,转移话题,“你喜欢看哪种类型的书?” “唔……”她咽下茶水,“问这个做什么?” “哈哈哈,想给你买两本书打发时间啊。”五条悟想了想,双肘支着膝盖,两只眼睛bulgbulg地闪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光芒,“嗜甜还是嗜辣?有喜欢看的电视剧吗?喜欢哪个男明星?” ——以及,你曾经暗恋过谁? 究竟是哪个混蛋那么没有眼光,居然敢让她的暗恋无疾而终? 虽然现在这个结果他很乐意看见,但想到曾经为失败的暗恋而黯然神伤的深秋,他就超级不爽的啊。 无论哪种结果都让他不高兴,真是让人郁闷。 九月深秋抿了抿潮湿的嘴唇,放下杯子,直视着他,神情平淡地反问:“我失忆了,想不起来诶……不过,五条先生你不知道吗?你是我的男朋友呀,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 五条悟:“……” 九月深秋在心里冷笑,表面上依旧无辜:“五条先生,其实我有一点好奇,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她舒舒服服地靠着床头,静看他等下如何胡扯:“你可以说说看,我们从认识到恋爱的具体过程吗?” 第36章 白色枫叶04 “是一见钟情。” 五条悟好毫不心虚地回答,  食指贴着嘴唇,眯眸笑起来:“我对你,大概是一见钟情哦。” 九月深秋知道的,她不应该再因为他一句话而动摇,  可是,  可耻的是,  他说出那句“一见钟情”时,  她竟产生了一丝恍惚,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地说出的那句话。 但很快就清醒过来。 她单手置于被子上,另一只打着点滴的手搭着腹部,  温和地询问:“是怎样的一见钟情?” 五条悟将椅子朝她床边拉了拉,离她更近:“啊,  准确来说,并不算是普通意义上的一见钟情。毕竟,  在那之前,  我们曾经做过两年的高专同学。” 这句话是真的。九月深秋冷静地在心里点评。 真难得,从他嘴里听见一句实话。 “如果碰巧处于一种特别的、微妙的契机中,  突如其来地喜欢上了一样东西,或者一个人,  这种感情也是非常正常的吧。” 五条悟一字不差地将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重述,  最后一摊手:“这句话是你曾经说过的,  现在我相信了。” 但此时的九月深秋已经不是彼时的九月深秋,她学会了对自己的论点进行反驳:“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并不会长久的吧?” “为什么这样说?” “突然的热情总是比细水长流的感情消退的更快,  或许一开始,两人的感情格外热烈,  经过岁月的碾磨,  热情会渐渐平息,  就像是平原上猎猎燃烧的火,总有一天会烧个一干二净。”尽管她的声音依旧润如春雨,可她的语速却平缓到令人心惊,“如果让我选择,我更偏向细水长流的感情。” 顿了顿,她继续:“五条先生对我,是前者吗?” 五条悟没有回答,他敛起笑,静静地注视着她,终于意识到一直以来的不妥之处。 “深秋还是不相信我吗?” ——应该说,会相信你才有鬼。 九月深秋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失忆了。” 他当然知道她失忆了,如果不是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咒力,此时此刻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深秋,他都要怀疑她是否已经恢复记忆。 “这样啊。”那可难办了。 五条悟单手撑着床沿,倏忽之间挨近她,浅淡的甜味飘到她鼻尖。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呢?”他歪着头问。 “这种问题,应该问你自己的哦。”九月深秋不为所动,她按着他胸口,推开,“该怎么做,才能够让我相信你,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要你自己想的。”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什么,睁大眼睛:“五条先生,我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还没有说这个呢。” 她倒要听听,他还打算如何狡辩。 五条悟顺着她的力道坐回去,翘着腿,单手支在桌子上,手心托腮:“哎呀,我好像也失忆了耶。” “骗人也这么敷衍吗?”九月深秋伸手去拿桌上的橘子,“作为恋人,五条先生一点也不能给人带去安全感。” 五条悟替她拿了个橘子,两下剥开,递给她。 九月深秋接过的动作停滞半拍,掰开一半,自己留下另一半,往嘴里塞了一丫橘子,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既然是这样的恋人,那不如今天就分手吧。” 手里剩下的橘子全被他拿掉,她抬头,发现他不仅没有不开心,反而可爱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突然想要分手?”他嘴里叼着两丫橘子,歪着头,笑眯眯的,“如果是因为发现我和你潜意识里的心动对象的剪影完全不符,只是因为这种见鬼的理由,我可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喔。” 明明是玩笑似的语气,却因为周身不稳定的咒力波动而显得过分较真。 像是在提醒她,如果她说是的,他就会当场暴走。 虽然不是很懂为什么他会问出“心动对象的剪影”这种话,但能让他不爽就好。 九月深秋盯着他沉思两秒钟,果断地点下了头:“是的。” 于是时隔十年的时间,她终于从如今各方面都早已成熟的他身上,隐约看见十年前的他的影子。 ——没有完全拉上的窗帘被无法压抑的咒力波动陡然掀了起来,磨砂窗户无声爬满蛛网般的裂纹,从窗沿下端,慢镜头似的一点点向上攀爬。 灯灭了,犹如时间静止,震裂的碎片静静悬在高空,片刻后,缓缓降落,稀里哗啦掉进垃圾桶。 窗外响起低级咒灵被撕裂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桌上的水果蓦地滚落在地,零零散散滚到五条悟的脚下。 他没有动,直勾勾盯着不为所动的她看了会儿,垂下眼,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果,再抬起头时,嘴角重新扬起熟悉的弧度。 “哎呀,医院的诅咒果然比较多,一时手痒了些,不小心搞出这么大动静,实在太抱歉了。” 五条悟慢条斯理戴上太阳镜,遮住眼底涌现的黑色情绪,单手覆在白发上用力揉了揉,站起身,满脸的漫不经心。 “看来,我需要先去向院长商量一下赔偿的事情,不过,留下深秋一个人,我还是不太放心。” 对于刚才发生的暴力事件,九月深秋无动于衷,她甚至淡定到无所谓地掰开另一丫橘子塞进嘴里,催促:“赔偿才比较重要吧?你快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她咽下橘子,朝一脸莫测的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甜甜地说:“等你回来,我们再继续商量分手的事情吧。” …… …… 五条悟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这种生气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他感觉现在的他,就像是一颗即将和地球相撞的小行星——陨石也差不多,表层全是火,剥开滚烫的表层,内芯的温度甚至更高。 偏偏他无法解决这种不受控制的糟糕情况。 五条悟很少情绪化,哪怕被上面那群老头子指着鼻子斥责,他依然能够做到左耳进右耳出,偶尔不耐烦了就反唇相讥回去。 但他现在就是不开心,比“通宵三天三夜就快要打通游戏时却突然停电”还要不开心。 五条悟不开心,那么他周围的所有人和咒灵都要跟着遭殃。 他绕着医院转了两圈,肉眼可见的各种诅咒全被他毫不留情地摘掉脑袋,摘掉人家脑袋之前,他还要蛮不讲理地提出质疑。 五条悟:“她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咒灵甲无法回答,他就眼也不眨地撕爆它的脑袋。 然后,下一个。 五条悟:“你说,她的暗恋对象是谁?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咒灵乙:“……”你们人类的事情,我他妈怎么可能知道? 啪,脑袋没了。 再下一个。 五条悟:“她真的把我当替身?谁的替身?我什么时候才能踢开替身,自己上位?” 咒灵丙:“……”你他妈给我个痛快吧。 咔嚓,脑袋又没了。 五条悟从墙缝里硬生生拽出来一个差点成功跑掉的可怜咒灵,俯身贴近它的小脸,微笑着说:“我说,你会读心吧?如果会的话,快点帮我个忙啦,结束之后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哦。” 什么都不会只会夹着尾巴逃跑的咒灵:“……” 它连话都听不懂。 很好,又摘掉一个脑袋。 这大概是医院里最后一个诅咒,五条悟上天入地,从天台到墙缝,每一个角落都彻彻底底扫荡了一遍。 完全没有发现任何能够帮得上他忙的诅咒。 诅咒这种东西,明明是从人类负面情感里诞生出来的,却连读心这种事情都做不到,要它们有何用? 为什么没有一个能打的诅咒?至少要让他活动起来啊?诅咒实在太没用了,太没用了! 五条悟发现他的心情根本没有一丝变好的迹象。 他坐在后院的台阶上,分开两条长腿,两手撑着膝盖,仰头望了会儿天。 今天天气真差,他挑剔地嘟囔,拿出手机给伊地知打了个电话。 伊地知战战兢兢:“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蛮不讲理:“伊地知,你会读心术吧。” 伊地知:“不,我不会。” 五条悟:“你会。” 伊地知:“……” 五条悟勉为其难:“好吧,算你不会。” 伊地知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他口吻一转,继续蛮不讲理地认定:“但你一定会读取人类的记忆吧?” 伊地知:“……”他哪个都不会啊! 五条悟幽幽地说:“敢说不会的话,我会毫不犹豫摘掉你的脑袋哦。” 伊地知心想您这是为难我,但他只能凄凉地附和:“是的,我会,一点点。” “那你现在,先读一下我的记忆吧。”五条悟大方地说。 伊地知很想炸掉他的脑袋,五条悟为什么总是给自己出这样那样的难题呢? 可他不敢,他只好老老实实地猜测:“您现在心情不好吧?”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bgo!恭喜你,答对了哦,那你继续读,为什么我的心情不好。” 你可真是故意为难我。伊地知心酸地擦了把汗:“因为,今天天气不好?” 五条悟看了眼天空:“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他哪能猜出来啊!伊地知绝望地捂着脸。 五条悟阴恻恻地催促:“快点,伊地知,否则,你今天晚上就会去天上睡觉了哦。” 伊地知满头大汗,根本没有一点头绪,最后决定破罐子破摔,连敬语都没有用,超大声地说:“你是失恋了吧!!!” 只有失恋的男人才会这样阴晴莫测地为难别人,像个蛮不讲理的疯子。 手机那头一阵诡异的寂静。 伊地知觉得自己死定了,绝望地拿出笔,准备先写下一封遗书,至少要交待清楚他的死因。 这时,手机里传来—— “伊地知,你果然会读心术吧?” 伊地知:“???” 两秒钟后。 伊地知蹦了起来:“您真的失恋了?!” 五条悟:“再敢说那个词,我真的会亲自把你塞进咒灵肚子里。” 伊地知:“……” 很好,五条悟果然失恋了。 伊地知一边干巴巴地向他进行语言上的道歉,一边打开“今天又被五条先生欺负了吗”的群聊,选择匿名。 [诸位,五条先生恋爱了。] 群里一阵翻天覆地的质疑。 [又失恋了。] 群里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第37章 白色枫叶05 某咒术师灌水子论坛。 首页某加精套红标题:【都听说了吗?那位最强谈恋爱了!!!】hot [然后又失恋了。] [有一秒钟吗?] [开玩笑呢吧?那位恋爱,  我们怎么可能都不知道?] [说了一秒失恋呢。] [你们怎么知道一秒失恋?万一人家谈的是地下情呢?] [太好笑了,最强谈个恋爱还要搞地下情?你们以为他那‘天上地下唯他独尊’的性格能憋住不说?] [怕不是要拿着喇叭告知全天下他谈恋爱了。] [so?女朋友是哪位?我只好奇这个,我按照他女朋友,不,  前女友的标准去整个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楼上你慢了,  我已经整完回来了。] [你们都慢了,  我已经和他开始新恋情了。] [你们都在搞笑吧?他现在就躺在我床上呢。] [你们做梦都不看时间的吗?现在还是白天,  不要白日做梦了ok?] [不是,歪楼了吧?] [所以说,最强的女朋友到底是哪位?谁透露的消息?不能去问个清楚嘛!这样吊人胃口会天打雷劈的!] [问爆消息的人,  还不如去问最强,最强虽然性格有毛病,  但是这种事他肯定不会说假话。] [但我还是倾向消息是假的。] [说起来,我昨天在池袋好像有见过那位最强诶。] [他什么时候去的池袋?池袋啊,  那边好多传说,  有时间我也想过去看看。] [不是,上面的继续说啊,  最强在池袋干嘛?祓除咒灵吗?] [我本来以为是眼花,但是看到这个帖子,  我忍不住怀疑我是不是眼花了呢。] [那你倒是说你眼花的理由啊!] [哈哈哈,  最强有和一个蓝头发的女孩牵手哦,  最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一整颗光秃秃的大榕树整成个超大的冰雪枫树诶~超级浪漫哦~] [卧槽?] [这他妈是假的吧?] [举报了,  假消息。] [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后面还有更劲爆的呀~] [那你他妈倒是快点说!!!跟谁学的这么不人道的卡章!!!] [啊呀~我去喝口水,  回来再继续啦~] [卧槽???] [你特么现在去喝水?] [你咒力没了。] [蓝头发?三轮?] [楼上有病啊,  三轮才多大?最强就算性格再差劲,  也不可能对一个未成年女孩下手吧?] [三轮最近一直待在东京,没有去过池袋。] [京都校的人来了,啧。] [图片][图片][图片] [草草草!!!真的是最强?!!] [他们在树底下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呢!!!] [我酸了我酸了我酸了] [请让我魂穿一秒那个蓝发妹子好吗?] [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蓝头发的?] [是普通人吗?还是咒术师?不对吧,如果是咒术师,我们不可能不认识她。] [咒术师就那么点人,高中就互相认识了,如果蓝发妹子真的是咒术师,我们不可能不认识。] [除非她是普通人。] [啊,那也难怪最强不想暴露恋情,这应该算是他唯一的软肋吧?] [醒醒,最强已经失恋了。] [说不定只是迷惑人的呢?] [万一是真的呢?假如有不怀好意的人盯着论坛,发现图里的女孩怎么办?] [我觉得不太对劲,爆料的人呢?话说管理员能不能查查爆料人的i?] …… [管理员:池袋的i,今天新注册的未实名小号,有引战的嫌疑,已封号,照片已删。] …… …… 五条悟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后,径直回了九月深秋的病房。 九月深秋倚着床头,被子上搭着一本翻开的书,微微歪头,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今天的天气真的非常糟糕,阴沉沉的天空,潮湿黏糊的空气,灰蒙蒙的光线,组合起来只会加重人类心中的负面情感。 五条悟撒完疯回来,坏心情完全没有被抚平,可神奇的是,推门看见九月深秋歪头睡着的脸,原本沉沉压下来的郁结竟在一瞬间消散。 他摸了摸嘴唇,突兀地笑了。 他轻轻带上门,走到她床边,低头看着她手里的书。 《在黑暗中等待》,乙一的短篇小说。 这本书五条悟看过,用年轻人的话来说,应该是……治愈向? 原来她喜欢这种类型的书? 很好,更加了解她了呢。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敲敲下颌,小心地将书抽出来放到床头。 转身时,手指忽然被一点带着温度的柔软勾住。 他表情微妙地顿住,偏头去看,发现她无意识地用食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五条悟心口蓦地一跳。 明明只是一个细微的小动作,比起亲吻,这种虚虚牵着手指的动作,顶多只能算做白开水,可他却总觉得像是一口气吃了十颗气泡糖,嘴里甜得直冒泡。 就很爽。 真是神奇。 他好笑地用书封扣了扣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原来我有这么纯情吗?真是不可思议。” 压抑许久的阴霾彻底放晴,他笑着抿唇,仔细看了会儿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拿着手机拍了张照片,极为迅速地设置成待机画面。 很满意。 五条悟不想动弹,这样被她牵着手指的感觉很舒服,有一种被她依赖的错觉。 过了几分钟,她松开手,大约是睡梦中有一点冷,无意识地去抓被子。 五条悟俯身,托起她纤细的后颈,慢慢将她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安静地托腮看了她两分钟。 “深秋,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她没有回答。 五条悟屈起食指,指节轻扣下颌,自顾自回答:“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哦。” …… …… 九月深秋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间病房,依旧是单人高级房,环境好得不得了,比她租的小公寓环境还好。 她一边心算着明天需要还五条悟多少钱,一边为自己如今的窘迫贫穷而悲哀。 家入硝子和五条悟都不在,准确来说,硝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 九月深秋不太放心,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她的点滴都打完了,如果硝子只是出去买午饭,不至于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没有家入硝子的联系方式,无法联系到她。 九月深秋思索片刻,去楼下借用公用电话给五条悟拨了个电话。 信用卡密码都记不住的她,居然记住了五条悟的联系号码,多么让人感动。 九月深秋面无表情地自我嘲讽,电话接通了。 五条悟那边声音有些吵,隐约传来收银机器的叮咚声,他声调欢快:“摩西摩西,这里是人见人爱的五条悟哦~” 九月深秋:“……” 九月深秋棒读:“人见人爱的五条先生,可以请问一下,您知道硝子现在在哪里吗?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您的朋友还没有回来呢。” 电话那头沉寂须臾,五条悟的音调陡然提起:“失忆的深秋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居然是为了暂时还没有想起来的硝子,真是让我嫉妒。” “是是,你嫉妒。”九月深秋左耳进右耳出,搪塞的理由早已想好,“是这样的,我现在已经饿得肚皮瘪瘪,十分想念美味的午餐,您可以稍微体谅一下我这个身虚体弱的病人吗?” “……”五条悟默然,“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回去。” “你可以把硝子的联系方式给我。” “深秋爱吃甜的还是辣的?”他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询问,听起来反而更加兴致高昂了,“我可以给你买!” “……辣点的吧。”前段时间陪他吃甜食,快把她吃伤了,“也不要特别辣……还是随便吧,我应该不挑食,都可以。” “那深秋喜欢看哪种类型的电视剧?” 九月深秋满头问号:“这和吃饭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吃饭的时候可以看电视剧呀。”五条悟给她下套,“如果可以观看你最喜欢的男明星的电视剧,不是更加开心吗?” 九月深秋努力回忆自己的喜好,半天也没想起来能用得上的。 一抬头,发现悬挂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某部动画片的ed,她随口说:“我没有喜欢的男明星,cv可以吗?中村悠一吧,我挺喜欢他的。” 五条悟:“……” 居然真的有。 想立刻赶过去杀人了。 九月深秋催促:“不过,你还是先把硝子的联系——” 话没有说完,身后骤然袭来一股让人心惊的冷意。 九月深秋感知危险的神经绷起,第一时间扯起电话线翻身跃进柜台,眼疾手快抓起里面的人朝侧一滚。 下一秒,柜台霎时裂成两半,余波扑到脸上,发烫。 医院里的人开始尖叫逃跑,场面乱得不行。 有人要袭击她。 九月深秋冷冷地凝起眸,把手里瑟瑟发抖的无辜路人塞进剩下半块柜台的底部,沉声叮嘱:“藏好,不要出来。” 又想起什么,顺手把电话塞那人手里,语速很快:“有什么话和电话里的人说。” 话音刚落,她单手撑着桌面一跃而出,眼尾余光里,诅咒师的下一击已袭至眼前。 扬在半空的蓝色发梢被割裂,坠落在地。 …… …… 家入硝子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人盯上了,不是咒灵,也不是普通人类。 那就应该是咒术师,或者诅咒师。 如果是前者,不至于这样偷偷摸摸,八成是后者。 她麻烦地卷了卷头发,嘀咕:“不知道我又干什么了,居然被那些麻烦的家伙盯上?早知道就应该让悟那家伙出来。” 话虽这么说,脚下的步伐却不紧不慢,避开纷乱的人群,迈入昏暗的小巷。 两名瘦黑伶仃的男人紧随其后。 十分钟后,家入硝子从黑暗中稳妥地走了出来,优雅地理了理微乱的鬓发,不太爽快地抱怨。 “虽然我不擅长打架,但是作为咒术师,最基础的自保手段还是有的吧?” 而且,不会打架的咒术师,太少了。 家入硝子拎着打包好的午饭,正欲离开,转身的瞬间察觉到什么,卷头发的手指定在半空。 空旷冷寂的巷子里陡然爆发出一股堪比爆炸的余波,震起她散落的长发,余波久久不散。 家入硝子神色严肃,缓缓转身。 巷口的黑暗渐渐勾出一圈陌生男人的身体轮廓,啪嗒,皮鞋踩在地面上的细微声音悠悠传出来,越来越近。 阴雨天的灰色光线涌入,陌生男人微微抬起头,迎着光,抬手挡了下眼睛,扯着嘴角,不太适应地轻“啧”了声。 放下手的同时,深黑色的帽檐下,徘徊于眼尾的一缕橘色卷发,轻轻地跳动了一下。 第38章 白色枫叶06 九月深秋抬手攥住飘扬的长发,  两步后轻巧落在人群死角的位置。 拨乱的人群前面站着两个陌生的男性诅咒师,一个秃头,一个刀疤脸。 记住他们的脸之后,九月深秋不耐烦地拧起眉心。 偏偏选择今天,  她空有记忆,  没有咒力,  对付诅咒师,  稍微棘手了些。 为了避免无辜的人更多地被牵扯进来,她想也没想直奔离她最近并且人少的楼梯间而去。 两个诅咒师紧追不舍。 九月深秋利落地从窗户翻出去,引以为豪的体术足以让她躲避诅咒师的攻击,只不过,没有咒力,无法立刻进行反击。 你追我赶了大半圈,  好不容易才把人引到偏僻的后院,九月深秋不跑了,再次躲开诅咒师的攻击后立刻转身。 “你们是谁?追杀我的理由是什么?” 刀疤脸冷笑着攥拳:“等你死了就知道了。” 秃头阻止了他的杀招:“说了要抓活的。” “麻烦!” 九月深秋眯起眼,  脑子飞速运转,冷下脸:“能不能抓到活的我,  取决权在我手里,你们算什么东西?” “好大的口气。”秃头咧嘴,露出一口黄牙,  “看你等会儿还能不能再张嘴!” 话音刚落,数条黑色小蛇齐齐袭向她面颊。 九月深秋浑身发毛,她向来对蛇这种生物敬谢不敏,  下意识后退。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黑色小蛇密密麻麻爬满地面,  嘶嘶地吐着舌头,  一圈圈将她包进小小的包围圈。 蛇鳞摩擦地面的声音窸窸窣窣,落入耳中,激起阵阵鸡皮疙瘩。 九月深秋抬手按了下剧烈跳动的胸口,难以忍受地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已恢复冷静。 “她怕蛇?”刀疤脸兴奋大喊,“她居然怕——” 话没有来得及说完,九月深秋身形诡异地瞬移到那两人对面,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猝不及防地,一手擒住一条腿。 咔吧两声,纤细的手指狠厉地折断他们的腿骨。 与此同时,对方的攻击也毫不客气地击中她的肩膀和侧脸。 她并没有躲开,躲开的话,就无法打断他们的骨头了。 “真是要感谢过去几年里,中也毫不留情的体术训练,虽然疼了点,但好歹能自保。” 面对这般危险,九月深秋依然能够游刃有余地腾得出时间进行吐槽。 她弯腰抓起两人的胳膊,眼前画面却倏地一变,手中的两条胳膊瞬间化作两条黑蛇,挨着她手臂一圈圈攀向她脖颈。 被蛇这种生物近距离缠绕,九月深秋甩着胳膊连连后退,恐惧地倒吸冷气:“幻觉!这他妈是幻觉!” 她吓得连脏话都飚出来了。 天知道,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蛇,当初为了让她克服这种心理障碍,boss曾安排她去满是蛇的雨林出差整整一个月,结果回来之后,她怕蛇的毛病不仅没有好,反而更严重了。 boss说她没救了,大概这辈子都要和蛇过不去,太宰治那个王八蛋发现她怕蛇之后,反而总是揪着蛇朝她眼前凑,幸好有中原中也帮她。 想念中也。 多年养成一看见蛇就想拉中也过来帮忙的坏习惯,九月深秋绝望地伸长了脖子,尽量让蛇离自己远点。 没有咒力,连炸掉蛇的间接法子都没有。 眼见着两条蛇缠上脖子,正对着她的眼睛吐蛇信,九月深秋抖着胳膊想要甩开幻觉蛇,发现无论如何都搞不掉后,她甚至起了打断自己手臂的想法。 发现她的弱点之后,幻觉之外的两个诅咒师登时兴奋起来,正要再来一场更热烈的群蛇盛宴,这时,脑袋上方陡然笼下一阵尖锐的杀意。 轰—— 地面被突如其来的磅礴咒力生生轰出半个深坑! 刀疤脸眼睛还没来得及眨下,视野内已化作一片猩红,睫毛颤巍巍抖落两滴鲜红的液体,砸到地上的幻觉蛇鳞片上。 他的半块头皮被生生撕开,血淋淋一大片,偏偏不会立刻死去,巨大的疼痛后知后觉涌上四肢百骸,疼得满地打滚。 而毫无预兆就动手的那位,此时正袖手站在他几步之外,看都没看他一眼,兀自弯腰抱起被幻觉蛇缠绕的蓝发女人,垂下的白发遮住了他侧脸的神情。 九月深秋要被气死了,气自己的无能和懦弱,都这种时候了还怕蛇,而且还是幻觉制造出来的假蛇,简直丢人丢到第二世界了。 被五条悟抱起来的刹那,她浑身一抖,身上缠绕的黑蛇陡然间烟消云散。 原本该放松的,可是被蛇的鳞片摩擦着皮肤的触感实在太过真实,她的身体至今还在条件反射性地发颤。 “我他妈……” 她吞回恼羞成怒的脏话,这么多年的好涵养居然被区区幻觉给爆破,她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忍不住,根本忍不住,全身被蛇爬满的那种感觉,恐怖到要命,哪怕是去雨林出差,她都随身带着雄黄之类的东西,但是今天,她根本就束手无策。 每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不为人知的弱点,九月深秋死死捂了十多年“怕蛇”的弱点,竟一朝被破,气得眼都红了。 她两手死死搂住五条悟的脖子,指尖深深掐进他后肩,后背直发毛,喉咙不停地吞咽,还没缓过来。 五条悟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眸看着她侧脸上拇指长的细痕,从伤口里溢出来的血已经干涸了。 中午才晴转多云的心情肉眼可见的阴云密布,即便脑内风暴已经快要席卷他的理智,他仍然能够勉强自己用一种轻和的口吻安抚她:“没有蛇了,没有蛇了,深秋乖。” 一边安慰她,一边轻抚她散落于后背的长发,揉捏着她柔软的后颈,削减她的战栗。 察觉到她好些了之后,他才将她的脸缓缓按进自己的肩窝,从她耳边抬起的苍蓝色双眸染上冷冽的透明色。 “我说,对我家深秋做了这种事情之后,你们还想要不负责任地跑去哪?” 悄然后退的秃头男人浑身一颤,竟定在原地无法再动弹。 五条悟没再看他们,大概是觉得污染眼睛,兀自拉起九月深秋外套上的帽子,盖住她的脑袋,重新将人抱紧,一只手轻捏她后颈,低声哄她。 “深秋想怎么处置他们?”他想了想,又说,“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吧。” 九月深秋掐着他肩膀,从帽子里抬起头,怒火烧干她的理智,漆黑的眼底泛起薄红,不知何时,对面两人的脸,在她眼里变成了巨大的蟒蛇头。 九月深秋想也没想,咬牙切齿地开口:“碾碎它们,中也。” 五条悟低头看她,她没有任何反应。 失去咒力的她被幻觉魇住了。 五条悟眉眼沉凝下来。 幻觉这种术式,对一种人影响最大——精神不稳定的人。 因为常年压抑本性,用虚伪的形象示人,久而久之,就忘了真正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旦陷入幻觉,就会不由自主地钻牛角尖。 既然如此—— 他缓缓摘下眼镜,纤长的银色睫毛微微掀动。 [无量空处] …… …… 五条悟将神色恍惚的九月深秋放了下来,防止她站不稳,单手揽进怀里,她的脸被迫倚着他胸口。 五条悟另一只手按住诅咒师的脑袋,俯首凑近他耳边,轻缓地问:“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秃头神情惶恐,身体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蓦然涌入他大脑的信息量过载了:“蛇……” 全部都是蛇,密密麻麻的蛇,浑身上下全都是,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有一个想法:蛇。 在五条悟的领域里,九月深秋很快缓过来,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的侧脸。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笑着说:“bgo,是蛇哦,居然敢用那种玩意吓唬我家深秋,真是年纪大了,不怕死啊。” 九月深秋被那句“我家深秋”给刺激醒了,脑袋一片空白,几秒钟的缓冲后,她才后知后觉地眨了下眼。 幻觉消失了,理智也回来了。 五条悟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低头,下颌挨着她额头亲昵地蹭了蹭,眉眼带笑:“深秋醒啦?那就趁现在想想,想要从哪里开始?” 九月深秋:“……什么?” 从哪开始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用力拍拍秃头的肩膀,笑得平易近人:“从哪里开始碾碎他啊,我们就从肩膀开始,好吧?” 九月深秋根本没来得及说一个“好”字,下一瞬,秃头的肩膀咔嗒几声,被他用四根手指不紧不慢地捏碎了。 惨叫声空荡荡地徘徊于领域之中,传不出去,就像这人此时的处境,任人鱼肉。 从裂开的皮肉里溅出来的血液被无下限术式挡住,慢镜头似的滚落在地。 九月深秋盯着他的手,心想,他根本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但她完全不介意他这次的“独断专行”。 “接下来呢?”五条悟用食指指尖碰了碰她侧脸上的伤痕,明明伤的是她,结果他倒是先委屈上了,不太痛快地问,“这个伤口会不会留疤?” 不等她回答,他扭头盯着肩膀被捏碎的秃头,以及蜷缩身体躺在地上只剩半块头皮的刀疤脸。 “我说你们,动手之前为什么不能好好考虑一下,对方的脸有多么可爱?伤了这张脸——即使只是弄掉她一根头发,也要做好被我撕碎的心理准备啊。” 五条悟抬脚踩上刀疤脸的手腕,脚尖重重碾过,滑下的白色发梢隐去他眼尾不知何时泛起的薄红,自言自语:“我现在可是超生气的,杀了你们也不足以熄灭我的怒气,所以,拜托你们在被我彻底撕碎之前,好好地回答我的问题啊。” 虽然这两句话完全没有因果关系,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如此的理直气壮。 “首先,谁让你们来的?”脚尖如刃,轻抵着对方的脖子,五条悟含笑的平和声音陡然间冷了下来,如暴雨过境前的阴沉压抑,“为什么袭击我家深秋?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好好回答的话,可以勉为其难给你们留下两根完整的骨头哦。” 这个提议根本没有任何诱惑力,完全就是他自己任性的决定。 九月深秋揉了揉脑袋,惆怅地想着,五条悟是不是被刺激疯了? 这个想法只是在脑子里快速闪现了两秒钟的时间,再抬眼,发现五条悟发疯的对象不知何时转移到自己身上。 九月深秋:“???” 五条悟用拇指摸了摸嘴唇,慢吞吞笑起来,苍蓝色眼底禁锢着一头即将苏醒的野兽,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不轻不重,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对了对了,一直忘了问深秋。”他倏忽间挨近她,滚烫的呼吸落在她唇边,一字一顿,“……中也是谁?” 第39章 白色枫叶07 如果问,  提起“安全感”这个词,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谁,九月深秋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中原中也。 尽管中原中也比她小,也比她矮,  但那家伙的能力实在强得不像话,  和他一起出任务,  从头到尾都不需要担心人身安全。 最重要的是,  中原中也的性格也超好。 九月深秋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boss请他们去喝酒,她被混蛋太宰灌醉了,耍酒疯非要去中也家吃冰淇淋,最后差点拆了他家,就连他酒柜里珍藏的红酒都被她暴力开了好几瓶。 即使是这样,  中原中也都没有提着她脖子把她扔出去,反而把太宰痛揍了一顿,由此可以见得,  中也先生是多么的善良可亲。 当然,后来她才从红叶大姐口中得知,  那是因为之前中也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把她辛苦整理了一个多月的文件撕碎了。 就互相扯平了。 总而言之,中原中也,  是一个除了身高之外的完美男友——这句话不是九月深秋说的,是她同办公室暗恋中也的女同事说的。 但九月深秋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比那句话更能准确地形容中原中也那个人了。 因此,  当五条悟问出那句“中也是谁”时,  她满脑子都是同事说的那句话,  遂脱口而出:“——完美男友。” 五条悟:“………………” 直到此时,  他才猛然想起来,九月深秋失踪的十年间,他完全不清楚她的感情经历,以及目前是否单身。 他一无所知。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五条悟仿佛受到巨大打击,捂着胸口倒吸冷气,长久未动,微躬下颈,侧脸竟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脆弱。 九月深秋迟疑地闭了嘴,又张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 于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否认那句“完美男友”的五条悟,终于装不下去正常人了。 整个领域里除了九月深秋不能碰之外,剩下那两个快要疼晕的诅咒师,理所当然成为他的泄愤对象。 九月深秋被他拉扯着看他搞事情,甚至恍恍,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五条悟,这次,难道真的只是单纯地因为她,才这样无休无止发疯的吗? …… …… 诅咒师的问题稍后会交给专业人员过来交接,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九月深秋被困在五条悟的领域里,出不去了。 “因为有种预感,太早放你出去的话,很快就会再也见不到你了。”五条悟理直气壮地给出答案,迟疑了一下,又改了口,“大概。” “……既然只是大概,那就不要擅自把我困在你的领域里啊。” 九月深秋和他手牵着手面对面呆坐了不知道多久,他还总是用那种受了伤的委屈表情望着她,蔫搭搭的,像一只被主人无情丢弃的白毛大猫猫。 可爱到她心疼。 但也气得她胃疼。 想揉揉他脑袋,然后唰地拔光他的头发。 多次交涉无果后,九月深秋终于被气到口不择言,想甩开他的手,但正在他的领域,不能放开他,只好指着他鼻子骂:“你再不放我出去,我就咬死你!” 五条悟眼睛一亮,心想还有这等好事?立刻把脖子伸过去,指着大动脉说:“啊,这完全可以,我早上有洗过澡的呢,全身上下都超——干净,从这里开始咬可以吧?” 顿了顿,扬起宽阔的眼尾,语气不明地补充:“请务必咬死我,不必嘴下留情的哦。” 九月深秋:“……求求你好好说话。” 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应该是他还没疯完。 九月深秋忧心忡忡地抬手搭上他额头:“你这家伙,疯病还没好吗?明明战斗都已经结束了啊。” “短时期内好不了吧。”五条悟听懂了她的意思,怏怏躺回去,“也没有药可以吃,要深秋亲亲抱抱举高高才可以。” 亲亲抱抱就算了,举高高是什么?他想活活压死她? 九月深秋无力地叹了口气,盘膝坐在他对面,垂眸看了眼和他牵在一起的手,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个敲木鱼的和尚,试图让自己进入四大皆空的境界。 “五条先生,请告诉我,怎么样你才愿意放我出去吧。” 如果不是她失去了咒力,非得再和他打一架,让他知道,这种软囚禁的可耻行为是违法的。 “嗯……那就,分手吧?”五条悟头也不抬地说。 九月深秋黑色睫毛颤了颤,她这才想起来,今天的她,和他还是限定期的男女朋友关系。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而且本来她就打算借着失忆的问题和他谈分手,他能同意再好不过。 她嘴角动了动,正要回答“好”,接着就见他把脑袋凑了过来,用那双闪闪发亮的蓝色眼睛望着她,可怜巴巴:“秋秋,和你心目中那位不完美的男友中也,分手吧,精神分手,物理分手,各种意义上的分手。” 九月深秋:“……?” 秋秋是什么玩意?各种意义上的分手又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张开两条手臂,把她整个抱进怀里,像一只失去宠爱的猫咪,到处乱拱:“五条悟还不够完美吗?除了性格稍微差了点,其他任何方面我都是超级完美的哦,任、何、方、面!都超——完美哟。” 九月深秋满脑子都是问号,再加上被他不知分寸的乱拱弄得集中不了精神,他的头发撩拨着她脖子,很痒。 忍无可忍之下,她抬手去扯他后领的衣服,努力拉开一点距离。 “你,完美不完美需要另说,但是,说到分手,也应该是……”她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和我。” 五条悟脸色一沉,阴恻恻的语气:“你竟然没有否认,你和那个可恶的小也果然是恋人关系么?” 九月深秋:“………………” 这个问题,就他妈的解释不清楚。 更何况,这个疯子压根没想听她解释吧,自顾自地脑补,自顾自地发疯,自顾自地——吃醋??? “不是小也,是中也,请你尊重人家的名字。”九月深秋挑了个非重点说,手指揉着眉心,“五条,你究竟在发什么疯啊。” 得亏她脾气好,换做其他人,早忍不住跳起来打爆他脑袋了,当然,打不打得过他需要另说。 无奈之下,甚至直接叫了他的姓氏。 可五条悟现在已经不满足于一个简简单单的姓氏称呼了。 “是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他也挺纳闷,“明明已经明显到,整个领域都在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向你诉说着同一句话。” “有吗?”九月深秋把耳朵伸过去,虚伪地求教,听他如何瞎扯,“哪句话?我并没有听见。” 耳垂小小的,上面还有一个细微的耳洞。 五条悟的呼吸落到她耳洞那里:“我在吃醋。” 在她因为这句话而怔住之际,他的两只手搭到她单薄的双肩上,一本正经地重复。 “五条悟,在吃醋,在吃那个不知道哪来的小也的醋,你听见了吗?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也不是不行哦。” “……” 九月深秋的瞳孔扩张一瞬,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五条悟的六眼。 他眯起眼,紧紧盯着她,等待她的回复。 九月深秋避开他的眼神,默了半晌,没头没尾地说:“是中也,不是小也,你先把人家的名字叫对了再说吧。” “……” 五条悟眼神死,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她身上。 被拒绝了,而且还是因为“前男友”拒绝的他吗? 很不爽。 “大也。” “是中也。” “小也。” “是中也。” “大小也。” “都说了是中也!!” “哦,我知道了。”五条悟突然从她颈窝里抬起头,笑意吟吟地眨眨眼,“是秋秋啊。” 九月深秋吐槽的话霎时堵在喉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 …… 从领域里出来后,九月深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硝子,但对方手机已经关机,无法打通。 五条悟戴上小太阳镜,揉着头发,怏怏不乐:“不用打了,硝子正在警视厅陪警察喝茶。” 九月深秋满脸问号:“她为什么去了警视厅?你怎么知道的?” 五条悟打着哈欠说:“那个啊,以前教过的一位转行做了警察的学生之前联系过我,说硝子不知道从哪雇了个临时保镖,被诅咒师袭击的时候,那位保镖不小心轰掉了半条街……他们现在应该正在谈赔偿的问题吧?” 对此,他表示十分欣慰:“哎呀,这位保镖,真是前途无量啊。” 比起那个,她更在意:“硝子有没有受伤?” “当然没有。”五条悟说,“那种程度的轰炸,该担心的应该是附近的居民吧。” 说的也是。 五条悟不以为意,两手推着她肩膀,催促:“好饿啊好饿啊,都快要到晚饭时间了,午饭到现在还没有吃呢,秋秋,我们直接去吃晚饭吧。” “等等,硝子——” “哎呀,夜蛾校长会让人帮忙解决的,我们吃我们的就好了吧,听说池袋有一家寿司店,味道超好,我们去吃那家的寿司吧。” “寿、寿司?”她都吃一个月了,真的多不想再吃了啊。 “不喜欢寿司吗?那就换一种好了,鳗鱼饭?或者海鲜?拉面也行,对了对了,我知道池袋有家中餐馆,味道也很不错哦。” 九月深秋试图打断他的决定:“可是硝子——” 五条悟低头看她,眼底露出一丝意味深长:“你都没有见到硝子,这么关心她哦?” 九月深秋立刻转身:“我们去吃寿司吧。” 五条悟在她身后,笑得捂住眼。 “秋秋。”他双手插兜,晃着脚步,拖长腔调,不厌其烦地重复,“秋——秋,秋——秋,秋秋啊,去吃饭咯~” 九月深秋头都被叫炸了,两根手指堵住耳朵,加快步伐不想理他。 “秋秋。” 她听不见。 “秋秋啊。” 她还是听不见。 “suki。” 第40章 白色枫叶08 “suki。” 尾音轻快,  似真似假,散落风中,让人以为是幻听。 九月深秋迈步的动作微微一滞,似是不敢相信。 只是那么一瞬间,  五条悟就走到了她身边,  仗着比她高太多的优势,  抬起手,  用力揉了把她蓝色的长发,五指指缝间满满的全是她的味道。 九月深秋感受着脑袋上略沉的重量,心里面纷乱复杂,各种情绪混杂到一起,最后只是抿了下嘴唇,没有问他刚才是不是说了那句“suki”。 秋秋,  akiki,喜欢,suki。 还是有一点点的相似吧。 …… …… 两人虽然嘴上说着要去吃晚饭,  绝对不可能去警视厅,结果到最后还是向着警视厅出发了。 五条悟没有进去:“等会儿见到硝子,  替我向她问好。” “哦。”他不进去?那太好了,姐妹相认的场面绝对不能让他看见。 五条悟比了个“耶”的手势,嚣张地说:“就问她警视厅的茶,  味道怎么样,如果觉得不错的话,不如带两包回去继续泡茶喝。” 九月深秋:“……” 他是故意的吗?这种问好只会引起硝子的怒火吧。 九月深秋当然不会实话实说,  转头就将他这句废话抛之脑后:“你不要一起进去吗?” “我还有点事要办,  机会难得啊。”五条悟朝她展开双臂,  笑眯眯地问,  “秋秋可以给我一个sweet拥抱吗?” 九月深秋毫不犹豫拒绝了。 但他完全没有将她的拒绝听进去,趁着她转身,他直接勾住她帽子把人揪了回来,小小一只抱进怀里,充了好一会儿的电,呼吸里全是她身上特别的、说不出来像什么的香味。 本来就没想过她会同意,但她同意不同意都没有区别,反正他总会这么做的。 尽管早已猜到结果,心里仍旧控制不住地叹气,他正要松开手的同时,忽然发觉后背落下一点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触感。 九月深秋整张脸埋在他胸口,后脑勺被他那只手用力按住,实在难以呼吸,迫不得已之下只好抬手,敷衍地拍了拍他后背,含糊不清地说:“够sweet了吗?快点松开手啊你。” 大概只是静默了几秒钟。 五条悟松开手,少见的没再调侃她,反而一脸严肃地盯了她好一会儿。 他的贪心浓度越来越高了,难以控制。 可她却不知道。 目送九月深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之后,五条悟敛起嘴角残存的笑意,转眸扫视四周暗藏的那些眼睛。 有不少人在盯着深秋。 看来,今晚需要来个久违的大扫除了,只是不晓得,到时候会不会趁机逃走几只漏网之鱼。 他屈指敲敲下颌,久违地该动动脑筋了。 …… …… 九月深秋刚回来那段时间,曾经想过,重新见到五条悟,或者硝子她们时,会是怎样的场面,以及,她该做出何种表情。 空闲的时间里,她设想过多次,也列举了不同的地点,包括敌我相对的场景,她全都想过,但唯独不包括警视厅。 家入硝子坐在单独的一个房间里,抱着双臂独自生闷气,听见推门声,看也没看,没什么情绪地说:“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家伙,那个混蛋矮子,居然是个黑户?我怎么会知道他是黑户?被发现拿不出身份证明,没有任何解释,只说了句抱歉就自己跑掉,起码也要把我带走吧——” 未说完的话,在发现视野里多出一双黑色短靴时,停住了。 家入硝子呼了口气,摸了摸口袋,想敲根烟出来,抱怨:“真是够了,我讨厌池袋。” “好巧,我也不喜欢池袋。”九月深秋笑着说。 家入硝子摸口袋的动作霎时定住,像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十年没有听过这把声音了,青涩的音色褪去,温润平和,和记忆里的完全不同。 偏偏一开口,就让人无端地想到那个名字。 “……深秋?”家入硝子猛地抬起头。 瞳孔里映出那张熟悉的脸,小小一个人,蓝发女孩笑起来:“好久不见,硝子。” …… 家入硝子想不明白,为什么深秋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还活着,却整整十年都没有联系自己。 哪怕只是写封信,或者远远地送一张贺卡,至少让她知晓,她还活着这件事啊。 家入硝子想,她可是一直以为她死掉了,每年都会带上几瓶酒去祭拜她的。 白祭拜了,也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好酒。 可是九月深秋无法向她解释个中一切。 哪怕是到了现在,她也解释不清楚。 事实上,如果可以,她甚至不希望和硝子重逢,因为重逢就意味着再次离别。 她现在连自己还能在这里待多久都不清楚,等到向神明献出的代价到期后,她就该走了,也可能哪里都回不去,最消极的可能是被困在那扇门后,永远出不去。 面对硝子控诉的眼神,千言万语汇到嘴边,只能愧疚地说出一句话:“要一起去喝一杯吗?” 女人之间的感情是很奇怪的,明明上一秒还想立刻掐死对方,下一秒,就恨不能抱着手机挤到对方床上疯狂卖安利。 “……所以啊,你到底有没有看到那部电视剧的大结局啊。”家入硝子喝糊涂了,抱着酒瓶迷迷糊糊地问。 九月深秋比她好不到哪里,但她看起来稍微好些:“我也想看大结局,可是那部电视剧一年一部,女主角失忆、癌症、打小三……每年都上一部新的,我根本就看不到结局吧。” “对哦。”家入硝子也想起来了,“那就,那就……男主角?你还喜欢他吗?” 九月深秋趴在桌子上,很努力地回忆:“谁?” “就是男主角啊!比悟那个人渣还帅的男主角!”家入硝子拍桌子。 九月深秋条件反射反驳:“不可能!” “哪里不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比五条更帅的男人?” 家入硝子:“……”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 她隐约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了某条禁忌线,但是因为酒喝得太多,脑子实在糊涂,完全摸不着线头在哪里,于是只好无意识地应和:“啊,对,悟确实很帅……” 九月深秋把脸埋进臂弯里,醉得眼前都冒星星了,却还不忘咕哝:“我好困啊,硝子,我好困……” “我也好困。” “我们回去吧。” “啊,好,回去……” 两个喝醉的女人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结了账,又跌跌撞撞地出了门,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手挽手蹲在台阶上没头没脑地数石头。 “哈哈哈,你看这块石头,像不像杰那张傻脸?”家入硝子举起一块石头,迷迷瞪瞪地说。 九月深秋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会儿:“胡说,明明更像五条。” “是、是吗?”家入硝子揉揉眼,“哪里像了?” 九月深秋抱着膝盖,明明已经醉得脑子都不清醒了,口齿却伶俐得不行:“哪里都很像,尤其是他说绝对不可能喜欢我的时候,坏得像块石头,最像了。” “可是,他说不喜欢你的时候,你都不在现场,明明是我听见的。” “那我可以想象到啊。” “……是哦。”家入硝子怒气冲冲摔了石头,恶狠狠地踩了好几脚,“太过分了,悟这个人渣怎么可以不喜欢你!他必须喜欢你!” 九月深秋用力点头,也跟着蹦下去恶狠狠踩石头:“让你不喜欢我,让你不喜欢我!” …… …… 五条悟解决完一波人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俩人一蹦一跳地踩石头,一边踩,一边骂不知名的渣男。 渣男本男·五条悟:“?” 他沉思着等下要把硝子揪出来扔去哪里,下一秒,九月深秋就抬头看向了他,两只黑色的眼睛盛着细碎的光,像春天的溪水一点点漫过他心脏。 然后,她委委屈屈地蹲了下去,缩成一个大蘑菇。 五条悟:“??” 他直接忽视蹦累了坐在另一边休息的硝子,屈膝蹲在把脑袋埋进双膝间的九月深秋面前,替她拉上帽子,挡住夜晚的冷风。 “如果我不在附近,你们今天连这扇门都出不去啊。这种时候,还敢和硝子出来喝酒,胆子可真大。”他笑着把她抱进怀里,用自己颈项里的温度捂热她冰冷的脸,“冷不冷呀?可爱到我快要忍不住的秋秋。” 九月深秋把脸埋进他颈项间,抬手搂住他肩膀,含糊不清地咕哝:“热死了……” 因为酒喝得太多,胃里烧得厉害,浑身上下都热乎乎的,只有露在外面的部位被风吹冷了。 她揪了把他的白发,带着酒意,在他耳边委屈地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五条悟愣住,侧过脸,她的嘴唇碰到他脸上的皮肤,很快地滑了过去,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醉得反应不过来。 五条悟摸了摸仿佛残留她嘴唇温度的侧脸,又看了看她目光开始溃散的双眼,伸手兜住她柔软的后颈。 “谁不喜欢你?”他问,是那个中也吗? “你啊。”九月深秋指着他鼻子,难过得眼底都在泛光,抽抽噎噎地重复,“你都不喜欢我,你总是不喜欢我,你还躲着我。” “那,”他停了很久,才问,“我是谁?” “你白痴啊,你就是你啊,这什么傻子才会问的问题?”九月深秋头疼地皱起眉,推开他,踉跄地去找硝子,嘴里嘟囔,“我不要和傻子睡觉,我要和硝子睡觉。” 五条悟:“……” 原来,他刚刚错失了一个和可爱深秋睡觉的机会吗? 不仅没有遗憾,反而禁不住地想笑。 他咬了下手指,双手插兜,起身跟了上去。 两个醉鬼抱在一块儿,脚步摇晃地朝着回家的方向而去。 …… …… 在和九月深秋的室友,井田优,讲清楚情况之后,对方很干脆地放他进了门,硝子拜托井田优帮忙照顾一下,他抱起睡着的九月深秋,将她送进卧室。 简单干净的房间,摆饰都很少,床单被子整整齐齐地折叠好摆放在床头。 整个房间,除了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还剩半杯水的杯子,几乎没有其他能够证明她在这里居住的证据,就好像,她随时随地都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五条悟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他把她放到床上,幼稚地揉皱了她的枕头,至少让她的床看起来带着点人气。 做完这一切,他开始捧着下颌欣赏她醉着的睡颜,喃喃自语。 “谁说,我不喜欢你?” 他将她无意识拉到鼻尖的被子往下扯了扯,故意捏着她鼻子,好笑地说:“明明是你,听见了也要假装没有听见,这种婉拒的方式,对我来说可不起作用,至少也要很严肃地亲口告诉我不喜欢我吧。” 她难受地皱了皱眉,不满地哼了声,睡梦里还记得避开他的手。 五条悟失笑,眼尾余光从另一边的枕下一扫而过,忽然发现一角白色的东西。 是一封写给九月深秋的信。 …… 隔天一早,五条悟出门逮住两条漏网之鱼,顺路带了几份早餐回去。 他推开九月深秋的卧室门。 屋内空空如也,床单被子整整齐齐地折叠在一旁,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换了个位置,半杯水空了。 九月深秋又不见了。 第41章 落跑甜秋01 家入硝子正坐在客厅,  优雅地品尝着五条悟特地带回来的早餐——一碗皮蛋瘦肉粥。 明明是四人份的早餐,而昨天骂了五条悟一整晚渣男的硝子,勉强得到了一碗粥。 五条悟合上九月深秋的卧室门,看似十分冷静,  拉开椅子,  坐在家入硝子对面,  一字一顿地说:“深秋又不见了。” “哦。”家入硝子淡定如斯,  并且试图从一堆的早餐中偷出一根玉米。 五条悟一把拉开那堆早餐:“这是给深秋的,没有你的份。”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难以置信:“你想让深秋一个人吃掉四个人的份?你以为她是你吗?” “才不是全部吃光呢。”五条悟托着下巴,怏怏不乐,“只是让她挑选,喜欢就吃掉,不喜欢就扔掉好啦。” “那我们呢?”家入硝子指了指自己,  又指了指刚从房间里出来的井田优,“我们居然连一根玉米都不配得到吗?” 五条悟:“被你骂了一整晚渣男的我,还记得送你一碗粥,  我已经足够善良了吧?” 家入硝子:“……” 很好,你死定了,  五条悟。 家入硝子想着昨晚九月深秋喝醉之后说的那些奇怪的话,心想,酒后吐真言,  酒后吐真言,她可是全部都记得的。 五条悟,很好,  你干得很漂亮。 原本为了深秋未来的幸福着想,  甚至有考虑过助攻一把的家入硝子,  面对着此时此刻一脸讨打的五条悟,  连连冷笑。 “干得漂亮,悟。”打定了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熄灭深秋对他的念想的主意,家入硝子放下勺子,连连冷笑,“干得太漂亮了,你成功失去了一个拉我上船的机会。” 正埋头于给伊地知和七海发le的五条悟抬起了头:“什么?” 家入硝子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有我在,你这辈子都不要想追到深秋了。” 五条悟一脸纳闷:“硝子,你认为……”他比了个“区区如你”的手势,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出相当狂妄的话语,“你,能拦得住我吗?” 家入硝子站起身,卷了卷头发,蔑视的表情:“那你就试试看,看看闺蜜之间的耳边风,能吹到哪种程度。” 五条悟:“……” …… …… 九月深秋当然没有落跑,她只是,睡醒之后,都没来得及回想起昨天一整天的尴尬,满脑子只剩下“上班要迟到了”的急迫。 社畜是如此的不自由。 在和硝子打过招呼说下午就回来后,她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顶着寒风去继续做她的可怜社畜。 这也是为什么,家入硝子从五条悟口中得知“深秋又不见了”时,仍旧能够波澜不惊地坐下吃早餐。 五条悟从她过于镇定的表现中窥得一斑,开始套话,奈何家入硝子嘴严,并且完全不想搭理他,十几分钟过去,也没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直到井田起来,今天可能会下雨诶,九月的伞还在这里,可以麻烦五条先生稍后给她送一下伞吗?” 五条悟求之不得:“井田小姐知道深秋去了哪里?” 井田优莫名其妙:“这个点,她当然是去上班了啊。” 五条·完全忘记还有上班这种事情·全天下最自由的·悟:“……” 而此时正在寿司店辛辛苦苦打工赚钱的九月深秋,遇到了一次不算特别严重的事业滑铁卢。 有人在她工作的店里打架了。 穿着酒保服的金发男人那位她认识,是店里的熟人,叫平和岛静雄,池袋传说级不能惹的人物之一,力气很大,能徒手举起大卡车的那种。 另一个是穿着黑色毛领外套,身材清瘦的黑发男人。 平和岛静雄抄了店里三张桌子,把黑发男人砸得到处跳——像一只跳蚤。 从平和岛静雄的口中,九月深秋得知,那个黑发男人叫做折原临也,也就是塞尔提说到的那位,绝对不能和他来往的恶劣男人。 俩人从寿司店里打到外面的高楼上,平和岛静雄似乎非常不待见折原临也,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砸出去,不论是自动贩卖机还是路灯杆,能用的全用上了。 这场鸡飞狗跳的架终结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折原临也抬手挡着额头,留下一句“小静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可爱啊”,就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至于不可爱的平和岛静雄此时是个怎样的表情,九月深秋不看也知道,不过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而在……折原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塞给她的一张纸条上。 [夏油杰最近一次出现的地点] 反面还有一行字,是具体的地址。 九月深秋若无其事地把纸条折叠好塞进口袋,顺手扶起一旁的板凳。 原来折原临也就是一直卖给她情报的甘乐?她还以为对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 没能成功碾死跳蚤的平和岛静雄烦躁地揉揉头发,和丹尼斯商量好赔偿问题后,转身瞥见正在收拾店里残状的九月深秋,猛然想起一件事。 “那个,蓝头发的那个谁……”他忘记她叫什么名字了。 整个店里只有她是蓝头发的,九月深秋抬起头:“有什么事吗?平和岛先生。” “啊,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平和岛静雄说,“外面好像有几个人在盯着你,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也许可以找我。” 九月深秋愣了下:“啊,那个,我知道的。” 虽然知道,但对方主动提出愿意帮助她时,确实蛮惊讶的。 “谢谢,”她笑起来,“平和岛先生,真是个好人。” 平和岛静雄总觉得这不算什么好话,不过既然对方不需要帮忙,他也没必要插手。 平和岛静雄离开后没多久,九月深秋在裂开的桌子底下发现一个正在震动的手机,是平和岛静雄用公用电话打过来的。 “啊,既然手机还能找到,那就不用担心了。”平和岛静雄说,“以后有时间再去拿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 九月深秋:对现代人来说,手机是必不可少的娱乐用品吧。 于是她思考了一下,鉴于十分钟之前,受了对方一句善意的提醒,主动提出待会儿出去买东西时顺便把手机送过去。 平和岛静雄“哦”了声,倒也没有推辞,报了个地址,手机那头传来陌生男人被痛揍一拳的惨叫,随后结束通话。 如果不是知道平和岛先生的工作只是普通地讨债,她可能都要以为,他是在跟别人要保护费呢。 手机那头,平和岛静雄顺利打飞一个拖债不还的男人,心情不是很明朗地敲出一根烟,咬着烟屁股点燃。 抬起头,发现对面廊檐下站着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矮个子男人,大冬天的,那个人只穿着单薄的西装和衬衫,看着讲究,却无法御寒。 但这关他什么事呢?或许对方本来就不怕冷吧。池袋奇怪的人那么多,多一个少一个也不是稀罕事。 平和岛静雄咬着烟,找了个比较显眼的地方等待九月深秋。 在他观察对面那人的同时,那人同样也在打量着他。 中原中也耳朵里塞着一个黑色的耳机,没有线,也不是蓝牙的,是他被太宰治坑来这个世界之前,一个叫齐木空助的神经病科学家扔给他的。 此时,耳机里正在不停地传递着太宰治那家伙的烦人声音。 “是在收保护费吧?是在收保护费吧!看见没有中也,你在异世界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中原中也扶着帽子,咬牙切齿地低声威胁:“你最好给我闭嘴,混蛋太宰。” “即使我闭上嘴,也无法改变中也你此时此刻身无一分的窘迫现状呢。”太宰治的声音欢快且幸灾乐祸地从耳机里传递过来,“啊,多么令人惊喜啊,堂堂干部先生,竟然因为没有钱赔偿而被警察追着跑了三条街——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这简直要入选年度最好笑事件,没有之一!” 中原中也深吸了口气。 他现在超级烦躁,半天前,他莫名其妙被太宰治那个混蛋,用“深秋现在就在那里哦”这种明显是骗人的理由骗到一个实验室,然后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金发男人,一通乱七八糟的操作过后,他就出现在这个奇奇怪怪的世界了。 是穿越吧?这就是穿越吧?如果有这种技术,全世界都要乱套了吧! 中原中也忍住内心疯狂翻涌的吐槽,按着帽子,感觉浑身上下都超级冷。 明明过来之前,横滨的温度还在25度上下徘徊呢。该死的青花鱼,回去之后绝对要刮了他的鱼鳞喂猫! 把他骗来之前,至少要记得给他准备一件厚衣服吧! “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代价竟然是无法获得金钱呢。”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善良,“诶诶诶,中也真的不考虑一下收保护费么?你看,刚才不是有一个男人当着你的面向其他人索取保护费了吗?既然在那个世界里收保护费并不违法,那么你也完全可以尝试的吧!既可以解决你的物质需求,也可以贯彻你黑手党的方针,一举两得啊中也。” “神经病啊,”中原中也骂骂咧咧,“港口黑手党干部什么时候会向别人收保护费了?脑子有问题就闭上你那张烂嘴,不要骚扰别人的耳朵。” 没等太宰治继续嘲讽,中原中也干脆摘了耳机,耳不听心不烦。 他的卡和现金在这个世界完全花不出去,□□啊,假卡……查无此人,黑户,黑户中也越想越生气啊。 对面走来几个明显是小混混的男人,大概是觉得中原中也看起来弱小,秉持着欺软怕硬的不良原则,几个小混混默契地围了上去,试图索要保护费。 正在气头上的中原中也冷笑起来:怕不是在找死。 三分钟后,嘴上说着坚决不降低黑手党格调的中原中也,被迫收到了人生第一笔保护费。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啊。中原中也捂着脸,惆怅地想。 幸好把耳机摘了,没有让太宰治听见全过程,否则—— “你是……中也?” 身后猛然传来一道古怪的女声,极为熟悉。 中原中也唰地转身。 九月深秋撑着伞,目光落到他手上那沓钞票上,低头看看地上躺着的几个男人,又看看对面衣着讲究的中原中也,陷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默之中。 半晌,才用一种更加古怪的语气询问:“原来你也沦落到,要收保护费的地步了吗?” 中原中也:“………………” 这样都能遇见,就很离谱。 第42章 落跑甜秋02 中原中也该如何向她解释,  收保护费是被迫的? 而且,她为什么要说,也? 这么想着,中原中也十分搞不清重点地问出了口,  于是得到九月深秋一个“你懂的”眼神。 中原中也:懂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 不过,  在这之前。 “去买件衣服吧。”九月深秋把伞撑到他头上,  因为他比她稍矮,  所以她决定善良地替他撑着伞,“毕竟,这里的温度真的很低,你这样子只要风度不要温度,也许明天就会感冒。” 顿了顿,非常沉重的语气:“我没有医补,  感冒挂号,要花大钱。”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语气艰难:“你这段时间,究竟缺钱缺到了什么地步啊。” 要知道,  九月深秋曾经的购物,可是疯狂到boss都不得不让人冻结了她的两张卡啊。 “大概就是,  连续吃了一个月面条,又连续吃了一个月寿司,那种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地步吧。”九月深秋淡定地说,  “不过你放心,你大概很快就会和我一样,缺钱缺到想哭的,  毕竟,  我现在负债一堆。” 中原中也:“其实你是想找个人替你承担债务吧?” 九月深秋假装惊讶地捂嘴:“哎呀,  被你发现啦。” 穷到不得不收保护费的中原中也:“………………” 现在跑掉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 …… 九月深秋把手机交给平和岛静雄之后,  就带着刚收到一笔保护费的中原中也去了趟商场。 她需要替店里买一些东西,平和岛静雄和折原临也打架时破坏了不少东西,中原中也去三楼买衣服,她在楼下购物。 得先给中也再买个手机,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如果中也可以凭空变出钱该有多好啊。 “猴子们天真的想法,真是让人忍不住每天都要刷新思维下限。” 中原中也去楼上之前,为了摆脱太宰治不厌其烦的骚扰,把耳机扔给了九月深秋,这会儿那头说话的变成了齐木空助:“九疯子,你知道这个实验最有趣的地方在哪里嘛?” “是辩论真理与谬论的关系吧。”九月深秋一边低头挑手机,一边回答,“你想证明你的谬论可以‘战胜’神明的真理,但是想真正战胜神明,并不容易,于是你先将向神明献出的代价缩小到足以由你掌控的地步。” 她挑中一部黑色手机,让工作人员给她打包,按了按耳机,夸张地说:“真是了不起啊,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居然可以自主选择交易时必须付出的代价了,不愧是你,人类最强科学家齐木空助。” “……”齐木空助感觉自己仿佛被噎了,“总、总之,即使你把我夸上天也没有用,你付出的代价可是拿不回来的!” “我知道啊。”九月深秋说。 “那你也应该知道,你最好尽快回来,否则的话,你下次失忆就会变成十六岁,类推下去,不到半年,你的智商大概就会变成婴儿的那种程度,并且失忆的时间也会越来越久,不再是一天两天了。”齐木空助顿了顿,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咿呀,这么说起来,我竟然蛮期待你变成小孩子之后随地大小便呢。” 那您到时候也看不见。 九月深秋按捺住顺着电波爬过去锤爆他脑袋的冲动:“谢谢您老善意的提醒,不过很可惜,您是无缘得见了。” “嘁,猴子的大小便我也没有那么感兴趣啦。”齐木空助说,“啊,说起来,回来的办法,伟大的我当然也已经研究出来了,夸赞我吧,敬仰我吧,你们这群低智商的猴子,真是让人连嘲笑都没有动力呢。” 九月深秋敷衍地鼓掌:“多么厉害啊,人类最强空助弟弟,您伟大的发明养活了数以千万计的猴子,您真是人间行走的奇迹啊。” 齐木空助总是被她不要脸的夸赞噎得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下线之前,恼火地催促:“耳机快要没电了,记得去找楠雄充个电!人类可是无法做到楠雄那种程度的,回去的办法下次告诉你,你再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自由吧,不要忘记,回来之后你可是要给我打十年的工!” “听起来,让人更加不想回去了呢。” “那你就准备好半年之后,在你心上人面前流着口水叫他爸爸吧。” 九月深秋后背发凉,沉默之下,耳机没电了,自动进入待机模式。 好麻烦,各种意义上的麻烦。 说起来,原来齐木楠雄也过来了吗?她还以为,过来的会是中原中也和那位热爱凑热闹的太宰治。 太宰没有过来真是太好了——! …… 中原中也从楼上下来之后,九月深秋顺手把手里一大包东西放他手里:“感谢干部先生,帮我拎一下东西。” 中原中也都习惯了,毕竟以前九月深秋和尾崎红叶出门逛街时经常提溜他一块儿,她们俩在前面疯狂购物,堂堂干部的他就跟在后面像个小弟那样负责拎包。 真是一段漆黑的往事。 九月问他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另一个人,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如果有的话,我也不会被太宰那个混蛋嘲笑一整路。” 原来是分头过来的吗? “那可真是太辛苦了。”九月深秋怜惜地拍拍他肩膀,“晚上请你吃大餐。” “寿司?” “你这家伙是看不起寿司吗?” 中原中也按着帽子,沉默两秒钟,决定破罐子破摔:“……再去收一笔保护费吧。” 一回生,二回熟。 九月深秋思索着这种可能性,叹了口气:“到时候再说,我们先去找齐木吧,要说他来了之后可能会去的地方……” 大概就是甜品店了吧。 …… …… 足以浇灭工作狂上班热情的雨停了。 五条悟在路口发现一个十分奇怪的高中生,大概是高中生。 脑袋上戳着两根棒棒糖似的东西,戴着一副眼镜,面瘫着一张脸,站在一家甜品店门口,专注地盯着玻璃柜里的甜品看,偶尔摸摸口袋。 虽然仍旧面瘫,但是五条悟诡异地看出来了,他没有钱。 同样热爱甜点,并且正准备打包两份送给深秋的五条先生,打着挖墙角的坏主意,多打包了一份布丁,送给那位看起来就很不寻常的少年。 “如果是甜点的话,我比较推荐另一家,不过那里稍远了些。”五条悟将甜点递给对方,笑眯眯地凑近打量着他的眼睛,“哎呀呀,这位同学,你看起来很厉害呢,考虑过转学吗?咒术高专超级适合你哦~” 无时无刻不在挖墙脚的五条老师表示今天也是幸运的一天。 [这个孩子看起来很不错很不错,天赋很强的嘛,嗯嗯,成长之后一定也很厉害的吧?] [如果能把他培养成厉害的咒术师……] [对了,深秋喜不喜欢吃甜食呢,上次她说不挑食,却没有具体说过喜欢哪种口味,真是让人苦恼。] [如果正好挑中她不喜欢的口味,一定会瞬间刷低好感度的吧。] [好想立刻见到深秋啊。] [什么时候才能够光明正大抱着她撒娇呢?] [她身上的味道究竟是哪种品类的香水?是香水么?可以买同款么?还是说,只是独属于女孩子的味道?] [哎呀,果然,深秋的一切我都超喜欢诶。] [为什么身为最强的我却没有读心术?如果有读心术的话,马上就可以找到最适合刷好感的捷径了啊!] [suki,sukisukisukisuki……] [除了喜欢已经想不出其他的词汇了。] …… 齐木楠雄低头看着那袋一看就味道极好的布丁果冻,耳朵里满满的都是眼前这个一米九男人的暗恋发言。 短暂的半分钟之后,同样身无分文、并且完全不想要违背道德凭空变钞的齐木楠雄,决定接受对方的好意,并且给予一定程度的回报。 [如果只是想要刷好感度的话,并不算困难。] 突如其来的心音毫无阻碍地传递到五条悟满是“垃圾”的大脑中,他稍微惊到,抬眸瞧着对面这位看似貌不惊人的少年。 虽然看得出来面前这位少年大概不算普通人,但心灵感应这种事,果然还是会让人惊讶的。 齐木楠雄嘴唇都没动,声音却能够自在地传递给他人:[你也不是普通人吧?那么告诉你大概也没有关系,就当是这份甜点的谢礼。今天之内,你可以看见别人的好感度。顺便,祝福你,可以早日追上你暗恋的女生。] 毕竟,对面这位一米九的高大男人可是深度甜食爱好者。 同样身为资深甜食爱好者的齐木楠雄,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极好。 呀嘞呀嘞,甜食万岁。 …… …… 五条悟发现,他的六眼进化了,不不不,与其说是进化,不如说是刚才那位神秘少年赋予他的一种特殊能力。 他能够看见其他人脑袋上顶着的好感度数值。 比如说,对面那位女高中生,表面看着冷淡,实际上,对她旁边那位男高中生好感到达到了99,而男生,也同样达到99,两人只差最后一步了吧。 再比如说,鲜花店门口一对手牵手的恋人,实际上双方的好感度甚至都没有达到60。 眼前满满的全是数字,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到五条悟的观察视线,不过无妨,毕竟六眼给他带来的麻烦,比这个严重多了。 五条悟摸了下嘴唇,惊喜地“哇哦”了一声,此时竟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九月深秋对他的好感度。 说起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自己对深秋的好感度啊。 五条悟双手插兜,从对面那对高中生身边经过时,故意撞了下男生的后背,两个高中生猝不及防来了个近距离接触,同时闹了个大红脸。 五条悟勾着嘴角,撑开伞,悠闲地迈入来来往往的人群,从鲜花店门前经过时,发现自己头上,没有任何好感度数值。 …… …… 九月深秋带着中原中也回到寿司店后,引来众人的深切围观。 “是九月的男朋友吧?从外貌来说,他们二人十分登对呢。” “那个男人看起来十分讲究耶,应该是一个贵族子弟吧?” “虽然身高稍微矮了一些,但是长相真的很精致,而且气质也超级好。” “很有礼貌呢,刚才还主动和我们打招呼,一点也不拘谨。” “真羡慕九月,有这样的男朋友呜呜呜,我什么时候也能拥有这样完美的男朋友呢?” 五条悟收起伞,美滋滋地撩开寿司店的布帘子,刚进门就听见最后那句艳羡的感慨。 深秋的男朋友? 直觉不妙,五条悟的危机神经霎时绷了起来,苍蓝色的双眸缓缓扫过略显凌乱的店内装饰,终于发现,角落里,靠近窗户的独桌那边,坐着一位戴着黑色帽子的蓝眼男人。 九月深秋坐在他对面,背对门口,正低声和他说着什么。 头上的好感度数值显示:100。 五条悟:“……?!” 第43章 落跑甜秋03 “这、这什么情况?” “九月……这是脚踏两只船吗?” “不不不,  不可能的吧,九月看起来不像那种人。” “修罗场修罗场!打起来打起来!” “你闭嘴,再打起来我们店还要不要了?” “重点难道不应该是,  九月的两个男朋友都超帅的吗?” “戴帽子那个虽然矮了点,  但是长相精致得连我这个男的都忍不住心动啊。” “白头发那个也不差吧,那张脸好看到我腿软了,最重要的是,  他超高,  刚才进门的时候你们看见了吗?他低头的那个动作,脖子实在太好看了。” “呜呜呜好难抉择哦,我喜欢戴帽子的那位的气质,一看他就是专情男人,嫁给他一定超幸福。白头发的,虽然看起来完美的不像话,可是他说话的时候,  总让人感觉他有一点点的轻浮呢。” “我知道了,  一个做老公,  一个做情人不就好了吗?九月可太幸福了。” 九月深秋撩开帘子,刚好听见最后一句话,问:“什么情人?” 里面一群人尴尬地打着哈哈立刻作鸟兽散,陆续走出去,最后一个女孩实在没忍住,折返回来拍拍九月的肩膀,小小声:“九月,可以教教我们怎么样才能找到外面那两个,  那种优秀的男朋友吗?” 九月深秋这才知道他们全都误会了:“不是,  我和他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女孩挤挤眼:“我们都懂的,  两个男朋友偶然撞上了,当然要装作不知道啦。真看不出来,原来九月你这么开放的!同为女生,我理解你的!” 九月深秋:“……” 他们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啊。 …… 而此时,外面面对面坐着的两个男人,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诡异的戒备和敌意。 中原中也:这个男人怎么回事?一副女朋友好像被我抢走的样子,真让人火大啊,和太宰那个混蛋的气质未免也太相似了吧?拳头好痒,想冲着那张脸揍上一拳。 五条悟: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深秋和他说话的语气熟稔到让我嫉妒,明明我们十年前就认识了,她却从来都没有用那种信任的眼神看过我。深秋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会单独坐在这里聊天?而且,他的眼睛也是蓝色的?为什么看起来很有既视感? 最重要的是,深秋对他的好感度竟然达到了100?就连路上遇见的那两个互相暗恋对方的高中生都只是99而已! 这么想着,五条悟忍不住看向中原中也的头上,好感度显示器灰色一片,半个数字也看不见。 是出故障了吗? 五条悟陷入沉思。 顶着“100”好感度的九月深秋端着饮料过来的时候,这两个男人仍旧保持着她离开时面面相觑的姿势,看起来,谁都没有先开口。 隐隐有种,高手过招,以静制动的意思。 她走近,两人的目光唰地黏到她身上,用眼神问——他是谁? 九月深秋看出两人眼底共同的疑问,放下饮料,中原中也的是一杯米酒,店里只有这种酒,她将脸偏向他那边,语气随意地解释:“店里没有红酒,我只找到米酒,你先将就一下吧。” 中原中也倒是不介意,毕竟穷,没得挑,无意间一抬头,猛然发现,对面那个白发男人盯着自己的眼神更加危险。 什么鬼???一脸老婆被我抢了的敌意是什么意思??? 得到九月深秋100好感度的中原中也觉得莫名其妙。 也不知道九月深秋有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阴差阳错的敌视与对立,她极其自然地在中原中也身边坐下,顺手将另一杯饮料推到五条悟面前:“加了糖的热咖啡,六块糖,应该是你的口味。”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这句话透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信息:她竟然对五条悟喝咖啡要放几块糖的私人习惯,都了如指掌。 可五条悟没有发现,他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正在气头上,重点关注的是她对待那个帽子男人的态度。 她没有坐在自己身边,反而想也不想地就坐在对面那家伙的身边,这只能说明,在她心里,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更加亲近。 五条悟感觉自己手背上的血管要炸了。 无缘无故被牵扯进修罗场的中原中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九月刚才那句话他听懂了,而对面那个白发男人对自己的敌视,他也弄懂了。 真是见鬼了。中原中也难以置信地想,他们两个恋人闹别扭,为什么要拉上他凑热闹?他被太宰那个混蛋坑来这种鬼地方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被这里的原住民敌视? 这种委屈他能忍? 堂堂港口黑手党干部,中也先生,绝对不能忍,立刻更凶地瞪回去。 两个大男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蓄势待发,只等最后一根弦拨动。 九月深秋想起来还没有给他们两人做个介绍,虽然她觉得没必要,她先向中原中也介绍五条悟:“对了,那是五条悟,我高中时的学长。” 简简单单几个字,介绍完了。 接着转向五条悟:“这是中……” 她脑中警惕地掠过一片回忆,昨天,她在五条悟的领域里,曾经和他提起过中也,当时五条悟的态度,不太好好。 如果中也知道五条悟叫他“小也”“大也”“大小也”,这两个人会当场打起来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到嘴边的“中原中也”语调一变,只吐出简单的姓氏称呼:“中……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瞥了她一眼,她习惯性地用两根手指牵了牵他袖口,用眼神暗示他配合一下。 中原中也低“啧”了声,勉强配合地点了下头。 这种小细节上的互动,再次戳中五条悟本来就不稳定的神经。 桌子边缘不知何时裂开一条缝,整间寿司店温度陡降两个度。 工作人员瑟瑟发抖:卧槽,那边是不是又要打起来了?要不要赶紧收拾东西跑路? 九月深秋浑然不觉地继续:“中原先生是我以前的同事。”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他不知道关于诅咒的事情,五条先生不用如此警惕。” 言下之意,是在提醒五条悟,不用像当初警惕她那样,对中原中也投以多余的关注和警惕。 可他根本就不是因为那种小事而警惕的。 她最后那句话,听在五条悟的耳朵里,意思瞬间变味。 ——她在维护中原。 于是桌子边缘再次多出两条缝,连窗户都在微微发颤。 气氛紧绷。 九月深秋皱起眉,警告地瞪着他搭在桌子边缘的手。 五条悟和她对视,她完全不觉得自己刚才有做错什么,她也确实没有错,是他自己太敏感。 “咦,原来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吗。”五条悟摘下小太阳镜扔到一边,两指捏了捏鼻梁骨,目光凝在中原中也那张让他产生危机感的脸上,语气带着虚伪的轻快,“哎呀,秋秋的这位神秘同事,看起来,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吧?” 秋秋? 中原中也被恶心得脖子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手揉了揉后颈,忍不住扭头看向九月深秋:“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从你这位学长身上,看见了太宰的影子?” 九月深秋:“……” 五条悟抬手在呆滞的九月深秋眼前挥了挥:“秋秋,太宰又是谁?” 无论是那个什么中也,还是这个什么太宰,每一个陌生的名字,都在提醒他,九月深秋的过去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条极长极深的沟壑,一眼望不见底,也无法跨越。 提到太宰,九月深秋头疼:“啊,那个人,也是我的前同事,请不用在意。” “这绝对不可能不在意的吧。”五条悟用五指笼起那杯热咖啡,盯着她,“中原先生有说哦,那个太宰和我很是相似呢。” 所以说,他究竟是谁的替身?中也?还是太宰? “这个世界上相似的人有很多,都说了不用在意,太宰只是我的前同事而已。比起这个,五条先生,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九月深秋问。 “想见你啊。”他捧着杯子,直白地说,“超级想。” 九月深秋眼皮一跳。 中原中也用米酒杯子挡住脸,被五条悟浑身上下冒出来的粉色泡泡恶心得难以直视,越来越觉得那家伙像太宰了,手痒得不行啊。 九月深秋掐着自己的腿,努力让自己不跳起来打人:“五条先生已经见到我了吧?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秋秋这是在赶我离开吗?”五条悟反问。 “您能听得懂,真是太好了。” “那他呢?”五条悟眼底的颜色缓缓加深一个度,他懒散地抬了抬下颌,点点对面事不关己喝米酒的中原中也,拖着声音,“为什么只赶我一个人?这一点也不公平。” 九月深秋沉默了一下,她总不能告诉他,因为中也和她一样穷得要死,所以暂时无处可去吧。 “总之……怎样都好。”几张嘴都说不清楚的九月深秋放弃了,“随便你。” 她起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男人之间的事情就交给男人处理吧,只要不打起来一切好说。 从五条悟身边经过时,手指突然被他紧紧攥住。 用的力气很大,但他脸上依旧笑意吟吟,他朝座位外面挪了挪,离她更近:“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坐一会儿呢?我也想要和你手拉手坐在一起嘛~” 中原中也被他这种撒娇的口吻刺激得一口米酒卡在喉咙,捂着嘴咳嗽了好几秒钟,一脸见鬼的表情,实在无法相信,九月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 他手撑着桌子,用一种嫌弃到不行的眼神觑着他们两人的手。 五条悟当然察觉到他正在看着他们的手,心中的不爽愈发浓重,仗着深秋从未直白地拒绝过他,得寸进尺。 他微躬下颈,把脑袋抵到九月深秋的手腕上,鼻尖充斥着她身上那股特别的甜香味道,并不满足。 白发垂落下去,包住她半边的手腕,他的五指缓缓张开,修长手指悄悄塞入她的指缝间。 “就坐两分钟,两分钟也不可以吗?”他像猫那样蹭着她手腕,“只要两分钟两分钟两分钟啦……” 九月深秋浑身僵硬,店里的人几乎都在看着她,偏偏身边这个家伙丝毫不知道收敛,宣示主权似的缠着她不放,连一根手指都不放过。 他是疯了吧? 九月深秋看见中原中也正在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们,心中的郁闷简直爆表。 “不是那种关系……” 中原中也靠着椅背,微微一笑:我懂。 九月深秋:“……”你不懂! 五条悟挨着她手腕,侧首看向正在看热闹的中原中也,暗含探究。 下一秒,手中的触感抽空了。 九月深秋费了点力气,才从他紧缠的手中成功挽救自己快要被他攥断的手指,另一只手按着他那头白毛,用力往后推。 “我没有和中原先生手拉手。”她居高临下,垂下的眼皮透出一股淡淡的不近人情,停了很久,才轻声继续,“而且,我也不想和你手拉手,五条先生的手太珍贵了,以前的我碰不到,现在的我和以后的我也不需要碰到,请点到为止吧。” 她拒绝他了。 从来没有狠心拒绝过他亲近的九月深秋,竟然当着那个男人的面,无情地拒绝了她。 这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沉默地看着落空的手心,脑子里紧绷的一根弦无声地颤动。 在一片让人悲伤的寂静中,中原中也突然侧过头,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因为他,从五条悟身上,隐约看见太宰吃瘪的模样,实在太搞笑了,他没忍住。 五条悟抬起眼皮,银色睫毛沾染着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冷淡的目光落到中原中也脸上。 中原中也咳嗽着止住笑,很是敷衍地道歉:“抱歉,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笑出声,不过……” 他那双海水蓝的眼睛望向九月深秋,意味深长道:“做得很好,九月。” ——你足够理智,过分残忍,推开心上人的同时,却也狠狠扎了你自己一刀,港口黑手党需要这样的九月深秋。 读懂他话中深意的九月深秋没有任何回答,只是侧过脸,亲眼看着对面紧闭的玻璃窗,缓缓爬满蛛网般的裂纹。 针落可闻的寂静中。 哗啦—— 窗户终于碎了。 第44章 落跑甜秋04 某咒术师专用灌水子论坛。 热帖:【听说了吗?昨天池袋的露西亚寿司店被最强炸了?】 [什么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标题说了是昨天啦。] [最强发什么疯?居然炸了寿司店?] [难道是因为不喜欢寿司的味道吗?] [楼上对最强有什么误解?虽然他性格差劲,  一言不合就威胁后辈,并且完全不懂得反省,但最强绝对不可能因为不喜欢寿司的味道就炸掉人家的店吧!] [上面那位,  我怀疑你是我群友?] [群友那位加我一个?] [什么群?拉我一个!] [大型认亲现场。] …… [据知情人爆料,  最强是遇到情敌了。] [卧槽?] [卧槽?] [卧槽?] [什么情敌什么情敌?快展开讲讲!] [我的妈耶!立刻搬出我的小板凳掏出我的瓜子蹲前排!] [最强竟然也会有情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搞笑的是,最强如果真的是因为情敌炸掉的寿司店,这不是充分说明,  他失恋那件事是真的了吗?] [不不不,  我更好奇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优质好男人,才能让最强的前女友头也不回地抛弃最强转投向另一个人的怀抱。] [啊,我刚刚听说,情敌是一个实力不错,长得也不错的优质男人耶。] [比最强厉害吗?] [比最强帅吗?] [比最强有钱吗?] [楼上三个问题尚且未知,但可以确定的事,  情敌的性格和脾气绝对比最强好。] [……] [……] [只是这一点,  就足以把最强踢出局了吧。] [希望店没事。] [希望人没事。] [希望情敌和前女友也没事。] [五条悟:希望论坛里的各位也没事哦。] [????????] …… 该论坛已封。 …… 半小时后。 子论坛——闲聊区。 【卧槽,  刚才是最强炸了我们灌水论坛吗?】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瓜都没吃完,论坛就没了。] [最强真是太不讲理了!] [如果他会讲理,那可真是奇迹。] [不瞒你们,我来这里只是想把情敌瓜吃全而已。] [希望知情人有点自知之明,早点爆完料,否则我就跪下来求你。] [情敌瓜是什么玩意?] [最近没人去池袋吗?去那边看看怎么回事吧。] [听说七海昨天去池袋了?] [……那算了吧,七海绝对不会吃这种瓜的。] [不如打电话问问那家寿司店的店长吧?谁能查到电话?] [只有我很好奇,  最强的前女友究竟是谁吗?] [我也好奇。] [我我我我!] …… [打完电话回来了,  不信谣不传谣,  最强根本没炸掉那个寿司店,只是不小心弄碎了一整扇窗户。] [一张桌子。] [半扇墙。] [还有几张凳子。] [一盏灯。] [顺便又掀了半块地板。] [仅此而已。] [………………] [这踏马也能叫而已?这是把人家半家店都给拆了吧?] [最强拆的店,那能叫拆?那只能叫随便玩玩而已!]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最强有这么不讲道理吗?] [爆料的说清楚点ok?不只是最强一个人的责任,当时动手的不止他一个。] [什么?难道最强是和情敌打起来的嘛?] [呵,你们的脑洞太弱了,是前女友和最强打起来了。] [?????卧槽!!!!] [这踏马也太刺激了?] [前女友为了现男友和前男友动手,这是什么魔幻剧情?] [快快快我还要继续吃瓜!] [五条悟:你们可真是闲啊,id我都记下了,一个都不会放过的哦。] …… 闲聊区已被封。 一个小时后。 【最强和他前女友的吃瓜匿名群】 [喂喂喂!你们这群人为了吃口瓜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吗?] [最强今晚就会敲你家窗户。] [稳住,我已经买好机票准备出国了。] [加一。] [我现在就在国外。] [所以,我们现在冒着生命危险吃瓜,为什么这口瓜还没吃全?] [知情人拉进来了没有?] [哦,他为了躲避最强的追杀,这会儿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吧。] [……] [……] [还有知情人吗?] [最强和他前女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好奇死了,今天不吃全这口瓜,我晚上睡觉都不香。] …… [最全吃瓜过程来了] [最强和情敌同桌聊天,前女友选择情敌,最强拉她手,被前女友冷酷拒绝,情敌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刺激到最强,最强炸了半扇窗户,报废一张桌子。] [前女友应该是寿司店的员工,知情人说她穿着工作服,抓着最强的领子就要他赔偿,最强不肯赔偿,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然后这家寿司店报废了。] [危,寿司店危。] [殃及池鱼啊,殃及池鱼。] [心疼老板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我居然不在现场,我超想亲眼见证最强被前女友痛揍的画面啊。] [说起来,最强真的还手了吗?] [都废了半家店,肯定还手了吧。] [何必如此纠结于细节呢?我们只要知道最强不仅失恋了,还被当面绿了,被当面绿了就算了,前女友还为了现男友痛揍了他。] [而他无能狂怒到只能炸掉我们的论坛,却无法对情敌做出任何伤害,也无法报复前女友。] [好他妈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七海建人看着电脑屏幕上一秒几十条刷过去的哈“哈哈哈”,不由地对五条悟这招人嫌弃的人缘感到了两秒钟的无语。 “你真的还手了?”七海建人推推眼镜,难得的竟然对这种事产生一丝丝的好奇。 五条悟蹲在巨大的靠椅里,双腿盘膝坐着,由于腿太长,两只脚露出脚踝,抻到椅子外面,整个人缩在厚厚的皮卡丘的毛绒睡衣里。 电脑屏幕惨白的光线均匀地铺在他那张黑如锅贴的俊脸上,他有气无力地答:“我怎么可能会对她动手?这群人脑子是被脑残咒灵吃了吗?” “所以你是被单方面痛殴了?” “才没有啦。”五条悟愤愤地嚷嚷,“是因为那个矮子笑得太大声,我手痒掀掉了他那碍眼的帽子,他的能力应该和重力有关,灯和地板都是他弄坏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七海建人:“……” 怎么可能和你没有关系?你清醒点吧。 “这群人就这么喜欢看我笑话吗?是觉得生活太过乏味,所以务必要我给他们加点调味料吗?” 这么说着同时,十指飞速敲击着电脑键盘。 [七海建人:匿名群?很不错哦,你们以为匿名了,我就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吗?整个群的人我都记下了,出国的做好一辈子不用回国的心理准备吧,留在国内的,也做好被我扔进海里喂鱼的准备哟,你、们、都、给、我、等、着] [卧槽?七海?你踏马的,叛徒!] [草,谁把七海拉进来的?不要命了吗?] [该群聊已解散。] …… 五条悟啪地扣上电脑,怏怏不乐地坐了会儿,两只脚不停地踢着地板,椅子转啊转,忽地停下。 他上半身用力朝后仰,后颈搭在柔软的椅背上,白色短发顺应地心引力,从额前直直垂向地面。 他就用这样的姿势,眼神溃散地盯着不知道哪个角落。 “我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你有这个自知之明真是太好了。”七海建人处理着手机上的邮件,头也没抬。 “我这么说不是让你嘲笑我的。” “如果你是想从我这里寻求安慰,奉劝你不如去找你情敌打一架。” “……” 五条悟生气地坐了起来,拽着皮卡丘睡衣的帽子盖到脑袋上,闷闷不乐地缩在椅子上充当一只巨型皮卡丘。 七海建人倒是很少见到他这幅样子,准确来说,这应该是第一次。 虽然这样安静的五条悟很让人身心舒畅,不过…… “前女友是九月么?”他发送完最后一封邮件,波澜不惊地问。 五条悟的声音从帽子里面传出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论坛上那张照片,大概已经传到所有认识九月的咒术师手上了,原来她还活着。”虽然他并没有很惊讶。 “难怪最近盯着她的人越来越多了。” “你不用回去帮助她吗?” 五条悟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她又不需要我。” 冷笑过后,是难以掩饰的委屈。 他用了一整晚的时间,替她扫除附近的危险杂鱼,让她喝酒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喝,他替她抹去多少她留下的痕迹,她全都不知道。 她还和那个矮子一起气他。 五条悟生气地把头缩进睡衣领口里,变成了一个圆形大蘑菇,腿下的靠椅一圈一圈地转。 七海建人翻到之前的聊天记录:“九月两个月前就回来了?” “三个月。” “一个月就能追到她,了不起。”听起来根本不像是夸奖,七海建人没什么情绪地说,“不过,以前发誓说绝对不可能喜欢她的,好像也是你。” 又是这句话。 五条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人都记得他说的这句话,唯独只有他自己记不得。 他的脑袋从黄色睡衣领口伸了出来,白毛凌乱地耷拉在他蔫不拉几的眉眼上:“我究竟是什么时候说过的这种话?为什么只有我记不得?” 七海建人比他更奇怪:“你如果能记得才奇怪。” “那你倒是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说过的啊!” 七海建人给了他一个微妙的嫌弃眼神,言简意赅:“高专。” 五条悟:“?” 七海建人翻开一本书,随手记着笔记:“既然你和九月已经在一起了——当然,你们又分手了——有些事也不用继续保密了吧。” “后面那句话可以不用强调。”五条悟不满,“你们之间竟然也有小秘密?我们的关系,你却没有告诉过我,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不是。”七海建人无情地说,“而且,是九月让我保密的,那种事情,确实不应该让那个时候的你知道。” 七海建人发现什么,拿着钢笔在书上画了几条线,淡淡地继续:“还有,你完全想不起来的那句话,是九月亲口告诉我的。” “她为什么会告诉你这种事情?”五条悟警惕地蹬了下腿,趴在椅背上,危险地眯起眼,“你们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而已吧?” “正因为是同班同学,所以才能够发现,她曾经在草稿纸上写下过一整页你的名字。”七海建人把那本书翻过去给他看。 画线的句子映入五条悟苍蓝的眼底。 [一生中总会遇到这样的时候,你的内心已经兵荒马乱天翻地覆了,可是在别人看来你只是比平时沉默了一点,没人会觉得奇怪。这种战争,注定单枪匹马。] 七海建人用笔尖点点那段话,说:“这段话很适合高专的九月。” 什么都不知道的五条悟,心中翻天覆地的九月,沉默的九月,单枪匹马的九月,深深暗恋着他的九月。 但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无理可说,九月从没怨过五条,也没有强求过。 只是谁都想不到,十年后,五条竟然会喜欢上她。 时隔多年,七海建人心中竟为了这点情爱的小事而泛起一丝古怪的波澜:“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五条悟心头狠狠一跳,潜意识里极为排斥七海建人接下来可能要说出的话,可如果不听的话,直觉又告诉他,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九月高专时,暗恋你的那件事。” 七海建人把那本书扔给进五条悟手里,看见他一脸裂开的表情,停顿很久,竟也罕见地感到了不可思议。 “你们交往了两个月,你没有发现吗?我以为你们已经说开了——” 结果他们两个当事人不仅没有说开,他一个外人,却不小心将同班同学深藏多年的小秘密,当面暴露给这个任性的笨蛋前辈? 第45章 落跑甜秋05 九月深秋在公寓附近找了间普通的旅馆,  最近只能委屈中原中也先在这边住几天。 中原中也这会儿也不挑剔,比起旅馆的住宿环境,其实他更在意的是。 “你的存款真的够么?”中原中也有点心累,  想不到他竟然也会有为资产而惆怅的一天,  “你之前不是说,负资产了么?而且刚才在店里……很抱歉。” 没忍住动了手,害得她又多出一笔赔偿费。 “那个啊,  反正都已经是负资产了,  多一笔少一笔也没什么。”九月深秋正在手机上搜索附近甜品店的位置,“况且,我今天有省下一笔不小的情报费。” “情报费?” “原先托人替我打听过一个人的消息,”九月深秋说,“不过,今天才知道,那个家伙昨天趁我失忆时,  故意让人绑架我,  还把我的照片发布到网上,  这会儿,估计诅咒师和咒术师都知道我回来了吧,后续肯定会有不少麻烦。我还没有找折原临也索要赔偿费,情报费绝对一日元也不会付给他的。”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思考了一下,港口黑手党虽然都不是好人,但他们有个特点,护短,超级护短。 “我想,  我找到了短期的生财之道。”中原中也扶着帽子,  严肃地说,  “欺负港口黑手党的候选干部,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我需要他的资料,教训完那家伙之后,或许可以带回来一笔资产。” 九月深秋一时愣住,她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但她只有折原临也的网上联络方式。 “平和岛先生和塞尔提可能知道他住在哪,太棒了,中也你真聪明。”九月深秋兴奋地和中原中也击了下掌,“折原临也那家伙应该有不少存款吧?搞定他,我的负资产肯定很快就能变成正的!” 二人很快就从平和岛静雄和塞尔提那边得到了折原临也的情报,当然,主要是岸谷新罗提供的信息。 于是,兵分两路,一个去找折原临也进行“勒索”——折原临也目前绝对没有关于中原中也的信息,中也的突击,折原临也无法防备。 九月深秋去找齐木楠雄,她和齐木楠雄没有见过面,只有齐木空助和齐木楠雄偶尔视频通话时,她扫过几眼,记得齐木楠雄的样子。 十点多的时候,双方都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中原中也甩出三张卡,二话不说退了普通的小旅馆,敲定五星大酒店。 对于二人合理的敲诈勒索行为,齐木楠雄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下,捧着九月深秋请他的十杯咖啡果冻,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九月深秋要回公寓带些换洗衣物过来,中原中也考虑到外面有人盯着她,打算送她回去。 “正好有时间,路上聊聊你那位心上人的事情吧。”中原中也说。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能够聊聊你是如何被太宰坑过来的事情。” 中原中也黑了脸。 两人兵不血刃互相扎了对方一刀,都静默了下来。 “不过,提到太宰那家伙,”眼见着到楼下,中原中也实在没忍住压了一路的好奇心,迟疑地提问,“你有没有感觉,你那位心上人……” “五条悟。”完全不想听见心上人这三个字的九月深秋强调,“直接叫他名字吧。” “哦,五条悟。”中原中也不以为意,“你有没有发现,五条悟和太宰,挺像的?你喜欢那种类型?那你喜欢的到底是太宰,还是五条悟?” 九月深秋脚步停了下,难以置信地扭头瞪他:“你为什么会产生‘九月深秋可能会喜欢太宰治’这种荒谬的想法?” 当然是因为那俩个家伙,“轻浮”到几乎八分像。 九月深秋倒是没有想到那一点,她抬头,呼了口气,白雾袅袅。 “他们两个,一点也不像。”她说,“这点我当然能分得清。” “分得清?” “分得清。”她语气很淡,“我从来没觉得他们两个相似。” “如果只是‘轻浮’的话,他们俩的区别很大啊,太宰见到美丽的女性,马上就会上前握住对方的手,但五条悟不会,他从来不会轻易触碰异性……他有,最残忍的距离感。” 他只是,看起来轻浮,指不定纯情到连吻都没接过——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中原中也听见她的话也没多想,随口就是一句直击灵魂的反问:“是这样吗?我看那个白发的五条悟,对你就没有距离感。” 否则,他也不会误会五条悟也是个超轻浮的男人了。 九月深秋:“?” 中原中也指指她的手:“你没有发现,他在试图亲近你吗?下午在寿司店的时候,他主动攥住了你的手吧?” 不仅攥住了她的手,他甚至微微低下了头,像一只收起爪子的大猫,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触碰着她的手腕。 九月深秋没有说话,她发现了,当然发现了。 中原中也抱着双臂,感到好笑:“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九月深秋是个这么胆小的家伙?就摆在你眼前的明明白白的事实,也不敢承认吗?” 连他这个刚来一天的陌生人都看出来了,五条悟那个家伙,对九月可是怀抱着肉眼可见的不轨之心啊。 九月深秋扭过头,揣在口袋里双手蜷缩起来,再张口时,雾气氤氲了她的眉眼:“承认也没有用啊。” 她低头踢了下脚底的石头,闷闷的:“你是在劝我想办法留下来,而不是回横滨么?” “我可没有这么说。”中原中也想了想,“话说,黑手党啊,干的可是刀口舔血的活儿,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不觉得和你现在的情况很像么?” “哪里像?” “都是前途未卜啊。”中原中也拍拍她垂下来的脑袋,“在横滨的时候,你不是超级喜欢购物吗?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因为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就会死掉,所以我要在还活着的时候,及时享乐。 “同样的,因为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就会立刻回到横滨,所以,你应该在还没有回去的时候,尽可能地及时享乐吧。”中原中也抬了下头,示意她朝公寓楼的楼梯窗口看,“虽然我不太看好那个家伙,不过既然你喜欢,那我除了祝福,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可不是爱好棒打鸳鸯的人啊。” 但,这只是基于他明白他们两人不会长久的前提下,所提出的意见。港口黑手党需要的是残忍的九月,而不是被私情困扰的九月。 不破,不立。 九月深秋转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五条悟正站在窗口边,低头朝下看,白色的短发铺满从楼上洒下的暖色灯光,黑色太阳镜虚虚挂在他鼻尖,镜片上方折射出一点刺眼的光线。 他嘴唇微微动了下,看口型,应该是在叫她的名字,他没有任何不高兴,而是欢快地笑了下。 下一秒,太阳镜从他鼻尖掉了下来,摔到潮湿的草地上。 九月深秋迟疑了会儿,走向那片草地,弯腰捡起太阳镜,仰起头。 五条悟双手撑在窗沿边,几乎就在她抬起头的刹那,撑着窗框,从六层楼的高度一跃而下,将她整个打横抱进怀里。 “深秋!”他俯首挨着她冰冷的脸颊,音调上扬,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深秋深秋深秋深秋!” 除了不厌其烦地重复她的名字,已经没有任何词语能够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她惶然搂住他脖子,盯着他笑得像是春天到了的那张脸。 头上的好感显示器突然之间碎裂,停止了几秒钟,从底部渐渐显出另一个好感显示器,初始值为“0”。 紧接着,数字从“0”,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至“99”,停了一秒钟,转瞬变成100。 五条悟眼底露出震撼,用力眨了眨眼,再看时,数字“100”宛如失控那般,倏忽之间开始暴涨,只不过眨个眼的时间,已经突破了四位数。 仍旧没有停止。 时间静止了。 2017年,1月21日,23时59分59秒。 九月深秋对五条悟的好感值,恰好突破五位数,停在了令人心惊的“10000”。 她爱他。 第46章 落跑甜秋06 十年前,  咒术高专二年级。 下课铃响。 夏油杰敲敲五条悟桌子,后者低头忙着打游戏。 游戏正好结束,五条悟正在给游戏那头的人发邮件。 [五条悟:你在搞笑吗?都说了走位听我的,  你乱跑什么?] [九月深秋:听你的我早就死了。] [五条悟:所以没有你拖我后腿,  我一个人早就赢了。] [九月深秋:???明明是你拖我后腿,如果不是你抢了我的装备和药,我会死?拜托你好好反省自己的独断专行好吗?] [五条悟:什么叫抢你装备?是我先看见的吧?你自己手短腿短,  没抢到装备也要怪我咯?] [九月深秋:该死的,  我下次要是再和你打游戏,你就是猪!] [五条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才是……] 字没打完,听见夏油杰敲桌子的声音,五条悟直接点了发送,抬头。 “怎么啦?”他转着手机,懒洋洋问。 夏油杰:“在和深秋打游戏?” 五条悟观察着他的脸色,手托腮,  一挑眉:“哦呀?杰,  你是在嫉妒我和深秋的关系比你好么?” 夏油杰没有生气,  眉心反而皱得更紧,瞥了眼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家入硝子,说:“来天台聊聊吧。” 五条悟也没说什么,单手撑着桌子站起身,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地跟上夏油杰。 天台的门啪地关上。 夏油杰转身,盯着五条悟漫不经心的脸,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你喜欢深秋?” 五条悟完全没想到他上来就问这种问题,  吸了口气:“什么?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夏油杰手掌背着按在门板上:“我没和你开玩笑,  悟,  你最近很不对劲。” 五条悟张了张嘴。 夏油杰指着他手机:“你打游戏的时间越来越长,加上和深秋聊天的时间,几乎占据你闲下来的所有时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近?” “……” 五条悟把手机揣进兜里,靠着栏杆:“所以,你真的是在嫉妒啊?” “我嫉妒什么嫉妒?”夏油杰揉了揉眉心,“我只是想提醒你,深秋才十四岁,十四岁,你懂吗?” 五条悟眨眨眼:“啊,我懂啊。” “十四岁你都能对她下手?”你是禽兽吗? “果然是你疯了吧?杰,”五条悟指指自己的鼻子,提高声音,“你从哪看出来我打算对你妹妹下手了?只是闲着没事打个游戏而已,这样就是对她下手了?那给你妹妹送情书的,岂不是禽兽中的禽兽?你妹控的程度比我想象中更严重,建议你让硝子快点给你看看脑袋吧。” “我都不知道有人给她送情书,你却知道!”夏油杰比他声音更大,“悟,你确定要我细数你不对劲的地方?” “那你倒是数数看啊。”五条悟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叛逆心理作祟,继续和九月深秋发邮件。 “看看你的邮件数字,一个礼拜,你和深秋发了几百条邮件?”夏油杰说,“再看看你的联系人,除了深秋,你和哪个女生连续发邮件超过一个月?即使是硝子,你们最近一次发邮件也是上个月吧?” “……”发邮件的手停在半空。 “你以前闲着没事会去逛游戏厅电玩城,但你现在没事就去一年级转悠,你以前最讨厌带后辈做实操,现在呢?每次实操,你都是第一个过去。”夏油杰冷笑,“偏偏每次你带的都是深秋,你是专门为了深秋才溜达去一年级的吧?” 五条悟手心不停翻转的手机啪嗒摔到地上。 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大概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竟然做过这么多反常的事情,突然被夏油杰点出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夏油杰还没数落完他的“罪行”,但他已经懒得再说了:“总而言之,深秋现在还小,你也应该知道你那张脸对女孩子的吸引力有多大……” 五条悟弯腰捡起手机,棒读的语气:“哎呀,谢谢夸奖。” 夏油杰甩了根棒棒糖给他:“我没想夸你。” 五条悟拿下脑袋上那根棒棒糖,撕开包装,低着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我这个人嘛,魅力就是大啦,再说了,喜欢不喜欢,感情这种事,你要看开点,说不定,深秋看惯了我,以后挑人的时候也会更加警惕,对吧?往好处想啦。” “万一深秋喜欢上你,怎么办?”夏油杰倚着门,突如其来地问。 “咳咳……”五条悟一口咬到腮,小太阳镜下的两只蓝色眼睛产生震荡,“什么什么?她真、咳,真喜欢我?” 那个时候,说不上来,他的心情究竟如何,可能喜多于惊,也可能是错把惊当做了喜。 夏油杰警惕地指着他:“把你那一脸荡漾的表情收起来,悟,我只是说如果。深秋这个年纪,正是易感的青春期,你这样的脸天天在她眼前晃悠……我对你们正常的相处完全没有意见,但是如果你没有那种心思,最好和今年才十四岁的深秋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强调:“万一,你也喜欢上了她——” “……哦吼。” 五条悟摸了摸下颌,不知道是打着逆反的心思,还是真有那个想法,含着棒棒糖,双手展开,横搭在栏杆上。 风从他身后吹过来,扬起他白色的短发,他在笑,语气似真似假:“嗯哼,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咯,我刚刚发现,深秋似乎确实蛮可爱的呢。” 夏油杰盯着他看了十几秒钟,在估量他那番话真假程度如何,片刻后,浑身放松下来,微微一笑。 “当然,悟,如果你真的和深秋在一起,我没有意见,只不过,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他捏了捏耳垂,笑容里透出一丝戏谑的恶劣,“我是深秋的哥哥喔。” 五条悟抬了下眼。 夏油杰:“我很期待,你叫我哥哥的那一天,妹、夫?” 五条悟:“……” 五条悟怒摔棒棒糖,声音超大:“你在做梦吧,杰?我绝对不可能喜欢深秋!” ——更不可能叫你哥哥。 ——放弃你那可悲的幻想回归冷酷的现实吧。 因为不甘心而赌气说出的这句话,却被刚好赶到天台的家入硝子听见了。 也是从那天之后,五条悟再也没有主动叫深秋陪他打游戏,并且,再没带过一年级的后辈进行实操。 …… …… 五条悟从久远的记忆里挖出当年嘴嗨乱立的fg,一路都在反省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今时今日的“稳重成熟”。 假如当年的他,干脆地对夏油杰叫出那声心不甘情不愿的“哥哥”,他还会有这孤身一人的十年?还会被深秋连续拒绝多次?还会为了一个不存在的替身而乱七八糟吃了这么久的醋? 他的替身,就是高专时期的自己吧? 知道深秋高专时喜欢自己这个消息时,五条悟不可能不震惊,尽管七海建人多次试图收回那句说漏嘴的话,但五条悟根本不相信其他的可能性了。 九月深秋也喜欢他,并且,高专时就喜欢他。 仔细想想,五条悟。前往深秋公寓的路上,他不停地不停地告诉自己,仔细想想,如今的深秋是不是也喜欢着你。 他喝咖啡时习惯放六块糖,连家入硝子都不知道,她却知道。 他拥抱她,牵她的手,除了今天下午那次,之前的她从来没有抗拒过,甚至偶尔会不自觉地反勾住他的手。 她愿意替他推眼镜,他意外碰到她鼻子,她也不生气,她总在强调“先生”,试图以此拉开距离。 可她失忆时,对他的好感度极高。 明明昨天下午她就恢复了记忆,明明恢复了记忆——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醒来时?住院时?还是晕倒在他怀里时? 亦或是,在她主动亲吻他时,她就恢复了记忆。 双腿像是突然被刀扎了一下,五条悟的脚步霎时停在原地。 假如,深秋是在主动吻他时恢复的记忆,那么,彼时的他,用无下限术式阻止她的那个行为……她该作何感想? 五条悟扶着膝盖,低头缓了好久,扶着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 …… 好感值到达“10000”后骤然消失,五条悟花了五秒钟的时间,确认好感显示器是不是再次出现故障,直到他发现已经凌晨零点。 不是好感显示器出现故障,而是时间到了。 他现在终于确定,九月深秋对他的感情,和他的一样,甚至可能,比他的更深刻。 想到过去一无所知的十年,只是为了一时置气而随口说出的那句气话——他竟然连深秋被围剿、求助无援的那天都没有来得及赶回来。 五条悟心脏抽搐着泛起难以言喻的痛觉,细细密密的,无法缓解,只有贴近她,更深地贴近她,触碰她,脸颊,额头,眉毛,眼尾,鼻子,耳垂,嘴唇。 每个地方都想要触碰。 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脏深处的痛意。 饮鸩止渴,大概不过如此。 “深秋。”他目光灼灼盯着她,手指按在她颈窝的皮肤上,浑身血液都在躁动,偏偏手指冰到她打了个哆嗦。 但他没有下一步,只是重复地叫她的名字。 这是,十年前? 九月深秋战栗着将脑袋往后缩了缩,脑子里开始飞速闪现十年前的画面。 星浆体任务失败那天,她迟了一步接到消息,赶到时,他浑身是血,白发染红小半边,双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从血泊里站起来。 转过身的刹那,他的表情和眼神,让她一瞬间意识到,那个五条悟,不再是一只喜欢晒太阳的懒洋洋大猫猫,而是一头刚刚苏醒的、饿了很久的残忍野兽。 烧热的苍蓝色眼底完全没有她的影子,他看都不看她,从她身边走过,血腥气扑鼻而来,她无助地抓住他染血的制服袖子:“五条?” 没有回应。 他眼底空荡荡,没有她,瞬间消失在原地。 十年后的今天,她却从他眼底看见了自己的脸,只有她,再没有其他。 “……五条?”她谨慎地开了口,手指按在他绷紧的后颈上,经脉在她指腹下剧烈跳动。 他对她产生了极为强烈的情绪波动。 五条悟因为这个称呼而清醒了一瞬,但很快,兜头而来热度淹没了他。 他凭借强大的自控力,勉强将头埋进她颈窝里,紧紧环着她的身体,一丝一毫也不肯松开。 呼吸环绕着她颈项,一声不吭。 半晌后。 “深秋。” “……什么?” “suki。” 她呆住。 他环抱着她,气息向上攀附,落在她通红的耳边,重新将那句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 他喜欢她。 第47章 落跑甜秋07 1月22日,  清晨6点。 九月深秋把头蒙进被子里,翻了个身,打着呵欠从被子里钻出脑袋,  一睁眼,懵在原地。 床边的靠椅,  五条悟正双腿盘膝窝在椅子里,单手托腮,歪着脑袋,  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 她深深吸了口气,  受到惊吓,立刻把脑袋缩回被子里,缓了好久。 等等,一大早上就看见五条悟?他怎么进来的……啊,  好像是昨天晚上他把她抱回来之后,  她梦游似的洗漱完滚上了床,甚至都忘了他有没有离开。 原本是要去酒店住的,  结果不知不觉就睡在公寓里了。 “……” 九月深秋揪着被角一通乱咬,很快,  被子被人从外面扯开。 “早上好,  y  baby  girl~” 五条悟拉扯着她的被角,迫使她不得不正面看她,  他笑着,  快乐地向她打招呼,  眼里闪闪发亮。 九月深秋被闪到,抬手遮了下眼睛,  黑暗里忽然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靠近,  唰地拿开手,  直直对上他压下的脸。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用手指抚开她脸颊两侧凌乱的长发,又轻轻弹了下她脑门。 “秋秋,我可以亲吻你吗?”就在她稍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九月深秋吓得裹着被子朝床边一滚,差点摔下床,瞪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心脏剧烈跳动。 五条悟嘴角上翘,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摆摆手:“哎呀,我开玩笑的啦……” 她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骗你的。”他拖腔拖调地补充完整。 九月深秋抄起枕头就扔到他脑袋上,大清早的,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害得她心情忽上忽下,实在可恶。 看着她无可奈何到想就地成佛的模样,五条悟双手抱住枕头,单膝跪在床上,慢吞吞地朝她靠近,鼓起两颊,歪着脑袋,故意卖萌:“真的不可以吗?真的不可以吗?” “……”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可怜又可爱:“真的真的不可以吗?嗯?” “…………” 卖萌的五条悟,可恶。 眼睛亮亮的,想亲。 脸颊鼓鼓的,想戳。 九月深秋憋了一口气,两只手绞进被子里,半天只委屈地憋出一句口是心非的:“……我还没洗漱。” 五条悟愣了下,猛然笑出声,抱着枕头在她床上打滚,趁她还没来得及恼火,长腿一迈,直接把她抱了起来,亲自送到浴室。 他手撑着门框,脑袋伸进去,嗨到飞起:“快点快点,我等你洗漱完,我不着急,一点也不着急喔。” “……”信你才有鬼。 九月深秋用力关上门,扭头看了眼窗户,开始认真思考等下要不要直接从窗户跳下去。 趁着这段独处的时间,九月深秋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反复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 好像,没有拒绝他。 那就是被当做默认了,也不算是默认,她本来就有些动摇,应该是任由他胡作非为。 但也没有直接承认。 到底是怎样啊。 ——你这个女人,真是婆婆妈妈优柔寡断。 九月深秋头疼地抄起冷水扑在脸上,一瞬间被冰得脑子清醒了。 昨晚怎么样不好说,但按照五条悟的性格,既然坦然地说了想亲吻她,那就是真的想那么做吧。 冷水莫名其妙地灌进鼻子里,九月深秋被呛到,捏着鼻子咳嗽了几声,门把转动,她吓得立刻按住门。 “你别进来!”她声音都变调了,“你给我在外面好好待着!不准进来!” 总觉得一个大男人进女生的浴室,哪里都怪怪的。 过了几秒,门上响起被什么东西抵住的细微声音,他尾音上扬,指节扣了扣门,回答:“好耶,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可是她有问题,她问题可太大了。 一想到等下出去,或许真的会和他接吻,她就腿软,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烫。 倒不是不想,主要是,昨天她才揪着他领子威胁过他,今天就和他那什么,不觉得太荒谬了么? 而且,无论如何,十年的暗恋——就当做是十年,猝不及防地成真了,这种事情,怎么想都需要一定的缓冲时间吧?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九月深秋满脑子的问号,无意间瞥见关上的窗户,灵光一闪。 不如先跑吧?也不是没有跑掉过。 她做好心理准备,拍拍脸,悄悄推开窗户,双手撑着窗框正要翻下去,眼前蓦然暗下。 “第三次了。”五条悟的声音从她脑袋上方飘下来,轻轻的,带着笑,食指指尖轻落在她眉心,“前两次让你成功跑掉了,第三次,我可不会再上当了。” 九月深秋:“……” 这家伙是成精了吗? 她讪讪缩回手,视线平行落在他笑眯眯的脸上,对视良久,面无表情问:“你洗漱了吗?” 五条悟抚摸下颌:“这个嘛,五点钟就洗漱完毕了,用的薄荷味的牙膏,听说情侣都喜欢这种味道的牙膏?虽然我更喜欢水果味的,不过第一次的话,果然还是应该慎重点,选择大众偏爱的口味比较安全吧?” “???” 怎么就,怎么就成情侣了?她还没有答应吧? 还有,什、什么第一次——拜托你不要面不改色地讲出那些奇奇怪怪的带颜色的话。 九月深秋想捂脸。 五条悟手按在窗框上,正好盖住她的指尖,倾身凑上前,故意压低声音:“秋秋,要尝尝味道怎么样吗?我觉得还不错。” 九月深秋无话可说,手指扣着门框,纠结得脸都皱到了一起。 五条悟屈起手指,抵着嘴唇,哈哈笑出声,拍了下她脑门:“干嘛这副表情,你不愿意的话,我怎么会真的强迫你?” 他捏捏她凉凉的脸,故意只眨了下左眼:“我等你。” 那就不要勾引她啊。 九月深秋想把他扔下去。 伸头是一吻,缩头也是一吻,为什么不早点吻完结束呢? 九月深秋抓住他的手,正要咬咬牙同意时,外面的门被敲响。 “深秋,你醒了吗?我听见你房间有声音。”家入硝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五条悟不小心掰断半个窗框:硝子来的可真是时候。 九月深秋反应过来,烫着似的甩开手,也没注意断了一道口子的窗框,匆匆转身出了浴室去开门。 …… …… 家入硝子问她和五条悟怎么回事,昨天晚上看见他抱着她回来,还一脸的荡漾。 九月深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支支吾吾半天,家入硝子干脆提议:“我问,你答,我问你问题,你就回答,是,或者不是,点头摇头也可以。” 于是简单的几个问题过后,家入硝子勉强算是弄明白了。 她家白菜没了。 “也不是同意……就是,当时没反应过来……”九月深秋吞吞吐吐,她自己现在也很懊悔。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想拒绝。”家入硝子双手叉腰,原地转圈,“不行,这太便宜悟了,十年,你可是暗恋了他十年啊。” “……也不算十年。”九月深秋抱起枕头,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去,“中间那十年,其实我都快忘了。” 只不过,恰好的是,回来之后重新遇见五条悟,也重新喜欢上了他。 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甜味,她才想起来,早上五条悟就抱着这个枕头在她床上打滚。 到处都是他的味道,有点难以抗拒。 九月深秋艰难地扔开枕头,趴进被子里。 “不说这个,说说你照片那件事吧。”家入硝子本来就是来和她讨论这件事的,“那个帖子虽然删的快,但是有不少人把你照片保存下来了,池袋已经来了不少诅咒师,但咒术师们应该连夜逃跑了。” 毕竟昨晚,五条悟直接出手炸掉了两个论坛,咒术师们哪敢随便得罪他?连夜收拾包袱跑人。 “不过我昨天观察过,诅咒师们都没动静,很奇怪。”家入硝子坐在床沿,说,“是有人解决掉了诅咒师么?还是说,他们隐藏得更巧妙了?” “是我搞定的哦。”五条悟悄悄推开门,伸进来一个毛绒绒的白色脑袋,眨巴着眼睛看向九月深秋,“你们喝酒那天,我顺手解决了一波人。” 做好事必须留名,不留名的,绝对不叫五条悟。 九月深秋咳了声,移开眼睛,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 家入硝子:“我们女孩子说话,你偷听什么?” “哪有偷听啦。”五条悟揉揉头发,指指自己的耳朵,“是你们声音太大,而巧的是,我的听力也很不错,所以呢,不小心就听见了——不要像看变态那样看着我,我只是来叫深秋吃早餐而已。” 停了一下,他春风得意地扬起眉梢:“今天也没有你的份,硝子。” 谁让她刚才打断了他的好事。 家入硝子:拳头硬了。 …… …… 由于炸掉了工作的寿司店,九月深秋赔偿之后,主动引咎辞职,从今天开始,她也是个无业游民了。 “这么说,我之前的那个提议,真的不要考虑一下吗?”五条悟两手插兜,大猫猫一样黏着九月深秋,她进厨房,他也进厨房。 “哪个提议?”她旋开水龙头,刚出来的是冷水,她还没把手伸过去试试水温,就被他半路截住。 五条悟将手探到水龙头下试了会儿,冷水渐渐变成温水,他这才收了手,一边甩甩手指上的水珠,一边说:“来高专做老师的提议啊,这个提议,终生有效。” 九月深秋低头看了下手指,感觉指腹上面还有他刚才碰过的温度,没吭声,准备洗碗。 五条悟挠了下鼻尖,伸手,从她身后径直抱起了她,在她莫名其妙的眼神下,稳稳地将她放到一边,接过她的工作,慢吞吞地洗起了碗。 “我没有开玩笑,我和你说真的。”他洗碗的动作很熟练,几句话的功夫第一遍就洗完了。 九月深秋看着他沾上水的手,不答反问:“你会洗碗?” 五条悟偏头,波澜不惊地答:“我不仅会洗碗,我还会做饭。” 咒术师经常外出,最基本的生活技能,他们当然都学过。 九月深秋:“……哦。” 五条悟旋上水龙头,单手支在潮湿的水槽边缘,垂着眼皮瞄她,强调:“我不仅会做饭,我还会做家务、祓除咒灵、教育学生、叫板上司,翘班约会也没有任何问题哦。” 最后一个就算了吧。 九月深秋察觉到什么:“所以?” 五条悟擦了擦手,微躬上半身,视线与她平视,表情难得的正经:“五条悟可是全能的,所以,拥有一只家养五条悟,就等于拥有了一个全能的男朋友哦,你有没有一点点的心动?” 他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期待地看着她。 九月深秋并不心动地沉思半晌,抬起手,按住他下颌,无情推开,十分认真地询问:“那么请问,全能的五条悟先生,他可以生孩子吗?” 被故意为难的五条悟陷入了沉默。 九月深秋抿着嘴唇笑,正要绕开他回卧室换件衣服时,手腕忽然被他扣住,整个人被迫顺着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偏过身。 五条悟用拇指指腹推了推鼻梁上的小太阳镜,嘴角上翘,目光掠过镜片,落在她脸上:“深秋刚才是在暗示我,可以更进一步了么?” 九月深秋:“你——” 没说完的话是被冷不防堵过来的手打断的。 “悟,做梦也要选个好时间吧?现在可是大白天。” 家入硝子牢牢捂住九月深秋的嘴,生怕这丫头一句话就把她自己给卖了,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对着五条悟皮笑肉不笑:“想更进一步?我看你是白日做梦。” 五条悟:“硝子。” “能听见。”家入硝子没好气。 “第二次。”五条悟伸出两根手指,磨着虎牙的牙尖,说,“这是你今天第二次打扰我和深秋。”的好事。 家入硝子虚伪地安慰他:“以后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只多不少,你放心。” 五条悟:“……” 得想个办法,马上把硝子送走。  w  ,请牢记:,,, 第48章 落跑甜秋08 阴转多云,  太阳露出半个脸,懒洋洋卧在天边。 九月深秋去了趟露西亚寿司店,一个晚上过去,店里的维修竟然完成了七七八八。 店长丹尼斯瞥了眼她身后的白发男人:“因为昨晚有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哭着请求我们务必让他们帮忙维修。” 九月深秋看他的眼神就猜出来昨晚那群人是谁找来的,  默然。 丹尼斯冲她摆摆手:“既然已经有人帮忙,  你们也赔偿了,  不必再愧疚,  如果有事的话,就去处理你自己的事情吧。” 五条悟拇指指腹托着下颌,  朝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店长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店里的寿司味道也非常棒哦,  以后的生意一定会更加红火。” 然后扭头就推着九月深秋的肩膀,半强迫地把人带走了。 “五条先生,  我待会儿还有事……” “五条先生?”五条悟扬了下眉,  “是不是可以换一个称呼了呢?” “五条。”她改口,  “我待会儿还有事。” 五条悟对她疏离的称呼非常不满:“不可以直接叫名字吗?”伸手指指她,  又指指自己,“我们现在的关系,  只是互相称呼名字,并没有关系的吧?” 九月深秋给中原中也发完邮件,  抬头,没什么表情:“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前辈。” 直接称呼他前辈,距离感出来了,  还不如叫姓氏,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是终于反应过来了吗? 五条悟不仅没有不开心,  反而被她迟钝的神经反应弄得想笑。 “没什么没什么。”他手指抵着嘴唇,垂下的眸光镶着一圈温和色,语出惊人,“深秋,从现在开始,我可以追求你了么?” 他耍宝时爱叫她秋秋,稍微正经点的时候,就会叫她深秋。 九月深秋没吭声,想起出门前硝子交待她的话。 “无论如何,都不要轻易答应悟的任何要求,他太会得寸进尺,一旦你松口,他肯定选择立刻进攻。”家入硝子神色郑重,“深秋,你的内心太过柔软,更何况你本来就对悟有所偏爱,我可以想象得到,面对悟的进攻,你绝对坚持不了三分钟,三分钟都算多的。你给我撑住,无论他今天对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给他任何有机可趁的机会!” 五条悟的进攻。 她暂时还没有见识过,但懒散的像只大猫猫的他,只是偶尔用爪子挠挠她,戳戳她,她险些都没能抵挡得住。 九月深秋捂着怦怦乱跳的胸口,心想硝子过分了解自己,连她独自面对五条悟时的胜算竟也估测得如此精准。 假如硝子没有对她说那番话,现在的她,可能已经坚持不住松口了吧。 九月深秋苦笑了下,情绪显得低落,无法拒绝的她只好选择转移话题:“我先去教堂那边办事,如果你有事的话,就在这里分开吧。” 五条悟察觉到了她的低落,没有立刻答话,镜片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侵略性,但很快就若无其事地用“散漫”掩盖了“侵略”。 “哦。”他应着。 九月深秋转身,迈入来往的人群。 五条悟双手插兜,跟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 “没有其他的事需要去做吗?”她的声音顺着风传过来。 “有啊。”他回答。 “为什么不去做呢?” 五条悟翘起嘴角:“因为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嘛,不负责任的家伙,最喜欢随心所欲。” 他摸了摸口袋,摸出来一根柠檬味的棒棒糖,撕开包装,递给她:“我的随心所欲,就是只想待在你的视线范围内——为什么听见这句话之后,你就把头转过去了?” 他伸长手,在她眼皮子底下挥着棒棒糖:“看看我,看看我,不看我也没关系,看看我的棒棒糖?它说它超级想被你吃掉。” 九月深秋停下来,棒棒糖贴着她下唇,甜香味晕开。 她顺从地张开嘴,咬住那根棒棒糖,仰头看着得逞的他,舌尖上酸酸甜甜,她轻轻吞咽了一下,低下头,拉起围脖遮住下半张脸。 围脖后的嘴角,稍微扬起。 …… …… 折原临也留给她两个地址,一个是地下酒吧,那边中原中也去了。 另一个是郊区的教堂。 原本她以为,工作日,加上郊区这种位置,教堂的人应该不多,不曾想,这座教堂里的教徒,竟然有上百人。 果然和夏油杰有关系么? 九月深秋脸色凝重下来。 “五条,我们分开找人吧,这样应该会快点。” 她有预感,今天可能会遇到一点棘手的事情,摸了摸口袋,想找根发绳扎头发。 摸了个空。 早上出门匆忙,忘记带发绳。 正想着,攥在手心里的头发被五条悟顺势握住,他的指腹擦过她屈起的手指骨节,留下稀疏的热度。 她蜷缩指尖,缩回手。 他从手腕上褪下一根蓝色发绳,绕着她长发一圈圈扎紧。 九月深秋小声问:“你为什么会带着发绳?” 其实不用问也能猜得到,只是想问,就问了出来。 五条悟瞥她,嘴角一扬,在她疑惑的注视下,双手从口袋里抓了两大把彩色发绳出来,全都套在食指上,得意洋洋地左右转圈圈。 这样转圈,发绳都不会掉下来,才是最让人无语的。 “是不是很惊喜?想不到吧想不到吧?” 确实没想到,不过惊喜就算了,两把发绳,即使用一根扔一根,一个月也用不完啊。 九月深秋被他弄得笑出声,抬手碰了碰他不太熟练扎起来的马尾,某个位置被发丝拉扯得有点疼,她牵着发绳,稍微调整位置。 五条悟注意着她调整发绳的动作,嘟囔以后要多试试。 “不如你自己给自己扎个辫子试试手感,习惯就好了啊。”九月深秋随口说。 五条悟摸摸下颌:“咦?好主意。” 说着,真的准备把后脑勺的头发扎起来。 九月深秋:“……” 九月深秋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胳膊,哭笑不得:“我开玩笑的,你快住手。” 接着,转移话题似的瞥了眼他的口袋:“你的口袋是百宝箱吗?棒棒糖和发绳全都有,还有什么?” 五条悟停下手,垂眸瞅了眼她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指,沉吟片刻,拉开口袋边缘,朝她贴近:“想知道的话,不如摸摸看?猜猜里面还有什么,猜对的话,全都是你的。” “猜不对呢?” “还是你的。”他停了一下,笑起来,指指自己,“我也是你的,是不是赚大发了?” 九月深秋立马转头走人。 …… …… 根据这段时间折原临也提供的情报,九月深秋大致弄清楚夏油杰组建了个宗教团体,四处进行“邪教”活动,也收揽了不少同类中人。 厚重的钟鸣声响起,教堂里的教徒们自觉地聚集在圣殿,保持安静。 九月深秋披上顺手买来的黑色披风,兜帽盖到脑袋上,遮住那一头显眼的蓝发。 洗脑会议大概还没有正式开始,九月深秋隔壁站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趁着这段时间和她搭话。 “你为什么要穿这个?”男生拽拽她的披风。 九月深秋打着套话的主意,谨慎回答:“因为我脑袋上面秃了一块,很丑。” 男生:“???” 他实在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大惊之下险些扯掉了她的兜帽,讪讪缩回手,随后想起什么,满怀关切地安慰:“没关系,相信我们的教主大人,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对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一定要说出那种词汇,他有些难以启齿:“你的,秃、秃头……” 九月深秋不动声色:“教主大人?” “你不知道吗?”男生反问,“如果你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九月深秋端着一张不会说谎的脸,信口胡诌:“因为我有个朋友告诉我,今天来这里,可以治好我的病,所以我就来了。” 单纯的小男生被可恶的成年人三言两语“俘获”,几句话的功夫,把他知道的全倒了出来。 教堂每周的这一天都会募集教徒们前来参加教会,有时候教主会来,大多时候来的是教主大人的使者,如果教主亲自前来,那么他会尽可能实现教徒们的心愿。 来参会的大多疾病缠身,苍白的脸上遍布病气,可面前这个男生活泼开朗,健气十足。 “你,为什么会成为教团的一员?”九月深秋注意着的环境,发现整个团体里,只有这个男生看起来最像正常人。 男生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因为我想再见一面我的姐姐,只有教主大人能够实现我的愿望。” 九月深秋没听懂他话里的含义,人群安静下来,齐齐低下头。 今天来的是教主的使者,她不认识那个使者,但能看出来,那个人,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被推出来吸引视线吗?或者,教堂这边的消息是错的,酒吧那边才是? 教堂外面陡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连带着教堂内的玻璃都在震颤。 人群慌乱起来,很快就在使者的指挥下稳定下来。 是五条悟的咒力波动。 九月深秋捏着兜帽的边缘,立刻掉头朝外面走去。 男生看看她,又看看使者,后者给了他一个眼色,他立刻转身跟上那抹纤细的黑色身影。 …… 教堂外部的小树林里,五条悟从尸骸堆里生生扯出来一只冬眠的巨大准一级咒灵。 有人在用人类养着这只咒灵,大概等冬天过去,春天一到,这只咒灵就会进化成特级。 在这期间,不知道会死多少人——而在这之前,养成一只准一级咒灵,已经死了数以百计的人。 五条悟手指一紧,指尖陷入咒灵的头颅。 它疼醒了,只有奶茶吸管大小的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哀嚎,破风声掀翻半边枯树。 “哎呀,小点声啦,吵着那边的人可不太好啊。” 五条悟腔调散漫地抱怨,镜片后的眼睛却毫无笑意,两根手指捏住它的嘴,拎起它硕大的头颅,用力掼进地底的深坑里,引起一阵足以撼动地表的震动。 “毕竟这种场面,普通人可不容易接受,没记错的话,那边少说也有一百人吧?” 他苦恼地扯了下黑色高领的领口,微微凸起的喉结若隐若现,他没再看那只动不了的咒灵,踢开它的残肢,转身,看向被掀翻半边枯树的方向。 “喂,杰,看够了么?” 话音落地,残树断枝的垃圾堆里,缓缓出现一个穿着袈裟的男人。 夏油杰双手揣在袈裟的宽袖中,一副并不意外的表情,慢悠悠挥了挥手:“猴子们尸体的味道啊,臭死了,真是难为你了,悟,还要在坑里近距离接触那些东西呢。” “啊,这个啊,倒是没有什么。”五条悟双手插兜,踩着咒灵光秃秃的脑袋,轻轻松松跳上去,“比起那个,我现在更想拎着你的脑袋把你扔下去,送你个免费一日游呢。” “多谢你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惦记着送我免费的一日游,真是体贴得让那些女孩们都忍不住为你心动啊。”夏油杰眯起那双狐狸眼,“不过,与其惦记送我的‘礼物’,倒不如好好想想,深秋喜欢哪些东西,她可能比我更需要你的关心吧。” 意味深长地顿了两秒钟,他扬起狭长的眼尾,似笑非笑的表情:“悟,你瞧,嘴硬这么多年,现在不还是成了我‘妹夫’?” 五条悟笑了,手指慢吞吞梳了梳遮眼的白发,露出一片光滑的额头。 “话说,杰,你该不会就为了听我叫你一声‘尼桑’,才故意出现在我面前的吧?” 他们两个,已经很多年没有正面碰上了。 他们都知道,一旦碰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夏油杰揉揉耳垂,沉思着,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耶”的手势,颇为认真地说:“如果我说是呢?” “嗯?这还不简单?” 五条悟掀了下嘴角,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区区如此的手势,说:“尼桑,尼酱,欧尼酱,你看你喜欢哪个称呼?善良如我,当然会在你闭眼之前,尽量满足你这个小小的愿望的哦。” 他微笑着,毫无心理负担道:“——欧、尼、酱。” 风停了。 九月深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w  ,请牢记:,,, 第49章 秋色羁绊01 “……真是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夏油杰闭了闭眼,  难以忍受地扭头,捂着嘴,像是真的要当着五条悟的面吐给他看。 五条悟倾着上半身,  捂住胸口,  大为受伤的模样:“哎,  怎么这样,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为了秋秋,应该先抛下个人成见,  这才能够对着你那张讨厌的脸,  叫出你梦寐以求的称呼啊。” 夏油杰:“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五条悟:“是你先提出来的吧?” 夏油杰:“以前没有见你这么听话,我现在说让你放了我,你愿意放了我么?” 五条悟嗤了声,想起硝子骂他的那句话,活学活用:“现在可还是大白天呢,杰,  白日做梦不现实。” 夏油杰理了理领口,  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么说,  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啊……不过,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他话音飘散在风中,  远处教堂尖尖的顶端逐渐显现出一只庞然大物,透明色褪去,  粗壮的身躯呈蛇状盘旋在整个教堂外部。 可怖到更加让人恶心。 “里面那些人,  全部都在我的攻击范围内。”夏油杰竖起一根手指用以提醒五条悟,向后轻轻一跃,  站定,  “悟,  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的话,我也不知道那边的孩子会不会继续听话地保持不动呢,它已经饿了一、二……四天,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他将目光瞥向另一边,嘴角的笑愈发浓郁:“嗨,深秋,好久不见。” 九月深秋来的不是时候,她皱着眉,看看教堂那边的咒灵,又看看夏油杰:“夏油,这次果然又是你搞的鬼。” 夏油杰摸摸鼻子:“如果我说不是,你也不会信的吧。”他耸耸肩,十分看得开,“那就当做是我好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 九月深秋眸光一动。 三人以三角状各自站立在一个区域之间,九月深秋扭头,远远看着那只蛇状的咒灵,浑身寒毛倒立,头皮都在发麻,背在身后的指尖轻轻颤了下。 她和五条悟竟然都没有察觉到那里藏着一只那么大的咒灵,是擅长隐藏气息的咒灵吗?如果擅长隐藏气息,那么,其自身的攻击性应该不会太强。 夏油杰似乎当真只是来溜达一圈,顺便讽刺五条悟的口是心非,如他所言,听他叫一声“哥哥”就打算撤。 但九月深秋并不打算轻易放他离开,只是稍稍迈开半步,那边教堂的尖顶就被咒灵压塌了,动静之大,里面人群的尖叫声隐隐传来。 九月深秋只好停住步子,转头看了眼五条悟。 短暂的时间里,两人仅仅交换了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眼神,转瞬间,五条悟消失在原地,瞬移到教堂那边的咒灵身后。 与此同时,九月深秋已凝风为刃,毫不留情向夏油杰发动进攻。 一个预备救人,一个正要杀人。 深坑底部,追随她而来的男高中生——露崎大向,正紧紧抱着咒灵的残肢,仰头凝视着上方的两人。 女孩头上的兜帽被黑发男人放出来的咒灵掀掉,露出一头蓝色的长发,并没有她所说的秃,反而美丽得让他恍惚,以为姐姐再世。 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是他拼命、拼命想成为的那种人。 他怀抱着咒灵断裂的手臂,手臂边缘已经开始消散,他埋下头,喃喃自语:“姐姐,你又要抛下我了吗?” “你,想要永远和你姐姐在一起吗? 夏油杰脚尖落在巨坑边缘,脖子里缠着一只长长的咒灵,他垂眼俯视着坑里的垃圾们,面带蛊惑的笑容。 声音仿佛近在耳边,露崎大向脑子里浮现出和心爱的姐姐朝夕相处的画面,不由自主地点下了头。 不点头也没关系,反正他的结局早已注定。 夏油杰身形一动,跳进坑底,这只非常具有潜力的咒灵还没有彻底消亡,在这之前,只要吞噬掉它,仍然可以将它的存在价值发挥到最大。 不吞掉,就太可惜了。 他的手停在露崎大向脑袋上方两公分的位置,静寂片刻,掌心倏地出现一条深深的刃痕,滚烫的血液滴落到露崎大向的眉心。 露崎大向猛然回过神,身后的咒灵用尽最后的力气重重将他拉扯到巨坑的最边上,疼痛唤醒他的恐惧之心。 九月深秋站在巨坑上方,甩了甩手上沾染的鲜血,满面煞气,凝成风刃的咒力徘徊在她身体周围。 “夏油,你想做什么?”声音极冷。 被打断了好事的夏油杰也没生气,遗憾地摇摇头:“到嘴的咒灵都要飞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一边用袖子捂住被划伤的手掌,一边含笑仰视九月深秋:“对了,我刚刚想起来一件事,悟解决掉的那个孩子,自身携带一种副作用。” 九月深秋动作一顿,克制住转头的冲动,不善地盯着他。 夏油杰一圈圈用布缠着手心:“放心,死不了人,不过就是,谁杀死了它,它的透明化作用就会自动转移到杀害者的身上,大概持续半小时——悟的话,应该只需要五到十分钟,就能解除透明化作用了吧?” 透明化? 九月深秋想起刚才那只咒灵逐渐显形的过程,是那种透明化? 夏油杰笑得开怀,能让五条悟吃瘪,他很开心,尽管他失去了一只非常具有价值的特级咒灵。 “透明化,我们全都看不见悟,而悟的攻击对我也不起任何作用,如果要类比的话,悟现在大概就像是漫画里的幽灵吧,毫无存在感呢。” 想象着没有存在感的五条悟终于让他忍不住大笑出声,夏油杰掩住嘴唇,喘着笑音说:“哈哈哈,让悟瞬移去解决那孩子,是你们的失策。” 假如当时去的是九月深秋,那么他现在可能已经被五条悟抓住了。 当然,九月深秋并不会瞬移,不可能眨眼间就像悟那样及时赶到教堂那边救人。 因此,无论他们当时谁过去,结局都并不完美,这是他早就算计好的,否则他也不会明知五条悟在这里,也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过来走这一趟。 而目前这个情况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至少确保所有人都活了下来。 “瞧,我早就说过,猴子没有存在的价值,就算是这个家伙,也不过是胆小地冒充别人,借用我的名讳,行之恶事,甚至选择用同类饲养怨灵。” 夏油杰看了眼角落里被奄奄一息的咒灵掩护的露崎大向,眼底露出一丝讥诮,这种人,他懒得搭理,很快跳上坑顶,远眺教堂,脸上的嘲讽愈发深浓。 “如果没有那些毫无用处的家伙,你和悟现在应该已经亲手杀掉我了吧?深秋,猴子存在的价值究竟是什么呢?是束缚你的手脚,让你无法亲手向我复仇?”他手掌托着额头,怜悯地注视着她,“十年了,仍然无法舍弃对无用之人的感情,真可悲啊——美美子,住手。” 九月深秋早就察觉到身后有人,如果夏油杰没有提醒那个人,她可能已经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夏油杰是在救美美子。 …… …… 夏油杰离开之前,从美美子手里接过一袋东西,扔给了九月深秋。 “是你以前喜欢吃的巧克力泡芙,不过你常去的那家店五年前关门了,来的路上正好瞧见有卖这个的,顺手买了一袋。” 说完,也不在乎她接不接受,带着美美子和菜菜子空手离开了。 九月深秋拎着那袋子泡芙,在原地站了很久。 她呼出一口气,松开手,亲眼看着袋子重重坠落到坑底。 黑色的巧克力泡芙稀稀拉拉滚了出来,和泥土的颜色混为一体。 九月深秋转身离开,可走了没有几步,又不争气地折返回去,头也没抬地跳下巨坑,捡起扔掉的巧克力泡芙的袋子。 她攥着纸质的袋口,难过地闭了闭眼。 …… 用露崎大向的手机打了个匿名电话叫咒术相关的人员过来负责善后,九月深秋在附近逗留了一会儿。 咒灵确实被祓除了,人群安全无恙,五条悟不见了。 夏油杰应该没骗她,五条悟这会儿大概还在副作用期,五分钟,等他五分钟吧。 这段时间里,她脑子里过了许多年少时的事情,本来以为十年过去,该忘的差不多都忘了,此时才发现,有些事情根本忘不掉。 “五条,你在吗?” 她双手捂着冰冷的耳朵,屈起单膝,靠在教堂的墙壁上,眼前空无一人。 “为什么他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没有人回答她,她自言自语,“他记得你喜欢吃什么吗?” 大概是不记得的,五条悟又不是夏油杰的妹妹。 五条悟看了看自己透明的双手,揉着头发,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机智如他,竟然被夏油杰那只老谋深算的臭狐狸算计了。 现在的深秋可是正需要一个甜蜜的拥抱呢,而他,却无法触碰她。 她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后背顺着墙壁缓缓滑了下来,两手托腮,盯着地面上的裂痕发呆。 五条悟安静地蹲在她对面,学她,双手托腮,盯着她的脸发呆。 她打了个喷嚏,抬起头,蓝白色的围脖后面露出一截细白的侧颈,她伸手将头发从围脖里弄出来,重新围好,继续蹲在墙角像只蘑菇那样,兀自捧着脸发呆,静默地等待时间过去。 五条悟瞥了眼她被围脖掩住的侧颈,过了几秒钟,忽然发现有点热,用食指轻扯了下黑色高领,线条绷起的下颌稍稍抬起。 “这种时候,想那种事情,不太妙吧。” 他以手扇风,苦恼地伸长右腿,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屈起的左腿上,用一只手掩住半张脸,整个人被怨念的乌云笼住。 下次见到杰,一定要先给他一拳,不,两拳,不不,还是三拳吧。 这边,五条悟正在努力转移注意力,试图让自己不要再做一个趁人之危的混蛋,而那边,九月深秋蹲的时间久了,腿麻,站起身时,身体危险地摇晃了一下。 长期的贫血导致她眼前骤然一黑,加上腿麻,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扶着墙缓一缓,摸了个空。 有人及时环住了她,兜着她后肩将她按进怀里。 围脖松了半圈,鼻尖碰到逐渐显现的黑色外套,熟悉的奶油甜的香味争先抢后霸占嗅觉神经,熏得她脑子发胀。她用力眨眨眼,发黑的视野里悄悄恢复明亮。 五条悟的声音从她脑袋上方飘下来。 “腿麻了吗?” “……嗯。”小腿肚还在抗议地抽抽,一时半会缓不过来,稍微动一动的话,针扎似的疼。 五条悟笑了,抬手轻拍她单薄的脊背,想起什么,揪着她长发的末梢卷了两圈,尾音扬起:“哎,深秋。” “什么?” “这一次,我接住了你。”他说。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