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第一章 夏天的气候不讲道理,一轮烈日犹在半空,顷刻间又乌云蔽日,雷声轰鸣。 这场暴雨一直下到深夜仍未停歇。 时辰一到,礼朝都城看守城门的官兵们把城门关上,三十六道门栓方才落到一半,瞭望台上的官兵远远就看见从城内奔袭而来的队伍所打旗语,明黄五爪龙旗说明了来人身份。 ——陛下出城,速开城门。 袁总兵确认身份后,立刻停止落栓,将已经落下的厚重门栓迅速打开。 终于赶在奔袭而来的雷霆马队抵达之前,将城门重新开启,开城门的守城官兵单膝跪在两侧,右手捏拳叠于左方心室,恭肃行礼,即使被踢踏的马蹄溅了满身泥浆亦不敢动摇半分,因为所有官兵都知道,疾驰而过的乃礼朝皇帝陛下。 说起这位皇帝陛下,姓高名瑨,乃是礼朝开国以来第六位皇帝,在这位皇帝之前,礼朝皇帝对内对外一向以礼、以仁治国,然而如今这位却不是,非但不礼不仁,还十分残暴。 毕竟这位皇帝陛下的皇位来得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高瑨是先帝第四子,十四岁封王后便被先帝撵去了封地,当时的太子是他的亲哥哥,然而高瑨狼子野心,为了吞夺帝位,他在封地养精蓄锐,暗自屯兵,十九岁岁那年借先帝寿辰,藩王得以入京恭贺之机率兵逼宫。 传闻先帝与太子皆死于高瑨之手,而后封锁消息,逼迫太后假传圣旨,登上帝位。 高瑨当了皇帝,并没有施行礼朝惯有的仁政,而是大肆清除异己,将那些不肯归顺于他的朝臣抄家灭族,流放千里。 他性情暴戾,喜怒无常,是个杀人不眨眼,人人惧怕的暴君。 守城方兵总站在城门的瞭望台上,用千里眼遥望奔袭出城的皇帝马队去的方向,暴雨倾盆而下,天地间水汽弥漫激起层层烟雾,暗夜中如一头未知的凶兽,张开难以看清前路的口,将陛下的马队吃了进去。 忽然,在陛下马队消失的上空一道透着妖异的紫色闪电划破夜空,配合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巨雷,轰得人胆战心惊。 守门的官兵爬上城楼问:“兵总,城门就这样开着吗?” 犹豫之际,雨势忽然小了下来,雷鸣闪电说停就停。 袁总兵抬起一手,正要下令将城门关上,毕竟守城是他们的责任,陛下出城并未说归期,城门若是一直开着出了乱子,他们这些人可担不起罪责。 “报——” 瞭望台上传来信号,袁总兵闻声立刻回到城楼上,千里眼中,又是那明黄五爪金龙的旗帜,诉说着让他们打开城门的旗语。 这就回来了?袁总兵心中质疑。 却不敢耽搁,赶忙跑下城楼,与守城官兵一同跪地迎接,幸而先前没立刻关门,要不然现在还得再开一回。 片刻功夫,刚刚出城的皇帝马队再次奔袭归来,只是这一回的领头,却不再是皇帝的御马,而是御林军统领苏别鹤,身后还背着一个黑黢黢的高大身影,看不清脸,十分可疑。 袁总兵心生警惕,尽忠职守派兵上前拦住苏别鹤一行,问道: “苏统领,陛下何在?” 苏别鹤勒紧缰绳,脸上被雨水打湿,他的马站定之后,守城官兵们才看见苏别鹤背上背的高大身影是谁。 “让开!陛下遭遇雷击,危在旦夕!”苏别鹤怒斥守城。 袁总兵哪敢耽搁,立刻叫人放行,看着马队奔腾而去。 守城官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在心里惊愕不已: 皇帝……被雷劈了? 终于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吗? 所以,是不是又要换皇帝了? 皇帝被雷劈的消息不胫而走,昏迷了三天三夜后,朝中俨然有动荡之势。 好在第四天,高瑨从昏迷中醒来。 只见他猛然睁眼,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惊醒似的,醒来之后,双眼就空洞的盯着龙床上的金丝床帐,两侧的紫金宫灯琉璃钩,从四周陈设分辨出这是他的寝宫明泽殿。 昏迷时脑内那些几乎击溃他心神的恐怖杂音消失弥散,但那种被万千恶鬼围攻的感觉余韵仍可叫他心脏狂跳,冷汗直流。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快去禀告贵妃娘娘。” 宫婢们的声音吵得高瑨头疼,脑子里嗡嗡直响,除了昏迷时的脑内杂音之外,那夜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也犹在耳边,被雷电击中后的剧痛仍未消散,四肢百骸仿佛被碾碎后重新拼接一般难以动弹。 不消片刻,高瑨听见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清清脆脆,仿佛有安定高瑨心神之效。 女人如一阵风般扑到他的床前。 她云鬓娇颜,美人如玉,绝美容颜此刻沾染愁云,美眸含泪,如烟如雾,关切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这位是高瑨最宠爱的贵妃谢氏,她性情温顺,人美声甜,最重要的是她心系高瑨,对高瑨情深似海。 谢氏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父亲是镇国大将军谢远臣,手握礼朝大半数兵权,是高瑨称帝路上最需要警惕的人。 当年跟谢氏有婚约的是前朝太子,也就是高瑨的哥哥,高瑨登基之后,下旨延续这段婚约。 可谢家是什么人,谢远臣忠国不忠君,对高瑨这个篡位之人极其不耻,愣是为了天下百姓才没有再次挑起战乱将高瑨拱下台,但让他就这么遵旨他也做不到,于是待字闺中的谢苒三天两头称病,谢家履行婚约之事一拖再拖。 就在高瑨以为谢家要抗旨,要挑战他新皇权威,两边一触即发的时候,谢家把谢氏送进了宫。 高瑨见谢家妥协,便没再追究,表面上高瑨很给谢家面子,谢氏进宫就封为贵妃,然而接下来,高瑨连着宠幸了谢氏七天七夜,又等同暗地里狠狠打了谢家的脸。 谢远臣不是不愿意送女儿进宫吗  ?老子就宠她!宠得她下不来床! 当然了,谢氏身体素质还不错,七天七夜也没见她下不来床,倒是高瑨从第三天开始,顿顿都得喝两口鹿血…… 高瑨对谢氏予取予求,谢氏逆来顺受。 让高瑨对谢氏改观,知道谢氏对他情根深种是因为一次刺杀事件。 民间白莲教横行,高瑨屡次派兵剿杀,白莲教徒竟暗自训练十几岁的孩童,去势入宫为奴,伺机刺杀高瑨。 但刺杀高瑨又岂是那么容易的,高瑨此人文武双全,比起平庸的先太子,不知出色多少,就算几个军中一等一的武将同时动手,也未必能在高瑨手下过得几招,更遑论那些跳梁小丑。 因此在宫内马场之上,那几个小太监忽然动手,高瑨心中冷笑,正要将他们一掌毙命之时,谢氏冲了出来,用她娇弱的血肉之躯为高瑨抵挡了一个小太监射来的袖箭,当时就倒在了高瑨怀中。 那是高瑨人生第一次被感动。 他想不明白,这个脆弱又娇柔的女人怎么会有勇气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抵挡刺杀。 谢氏心口的伤血流不止,脸色苍白得像一朵濒危的菟丝花,高瑨抱着她回宫宣太医,谢氏以为自己时日无多,拉着高瑨的手诉说衷情。 高瑨那时才知道,原来谢远臣并不愿意嫁女入宫,他宁愿跟高瑨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愿让女儿入宫受辱,是谢氏以死相逼,坚持入宫的。 而谢氏之所以这么做,据她说是因为早年就爱慕高瑨,她说在她小时候,高瑨曾经救过她的性命。 通过她的回忆,高瑨隐约是想起一点当年救人的场景,之后谢氏在他怀里虚弱的哭诉来生之约,她当时一定觉得自己铁没命了。 不过后来经过太医的紧急抢救,谢氏保住了一条性命。 从那之后,朝里朝外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谢贵妃爱陛下,就跟中了降头似的至死不渝。 所以,高瑨昏迷这段时间,会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照顾的人,不用怀疑,一定非谢氏莫属。 这结果跟高瑨心里猜测的差不多。 “水。” 高瑨见到谢氏,绷紧的神经便放松下来,嘶哑着喉咙对谢氏说。 谢氏应了声,从转身一旁水壶倒出一杯适宜入口的温水,先用小勺自己喝了一口后,才一点一点的喂入高瑨口中。 高瑨喝了几勺后觉得干涸的五脏六腑润泽了些,身子也稍稍恢复一些元气,嫌这么一勺一勺喝不过瘾,便挣扎着从龙床上坐起身。 从谢氏手里接过杯子,将杯中剩余水一口饮尽,又指了指水壶,谢氏会意将水壶递到他手中,高瑨就着壶嘴喝了起来。 几大口水下肚,高瑨呼出一口气: “再来点儿。” 宫人很快送来水,谢氏递到高瑨面前,高瑨却没伸手,看着谢氏,谢氏反应片刻后才想起来,自己对着壶嘴喝了一小口后,再递给高瑨。 高瑨喝水的时候,谢氏就在一旁紧张的盯着,那双如水的剪瞳中全是高瑨的影子,容不下其他。 这种带着浓烈爱意的目光高瑨早就习以为常,‘被爱慕’也是高瑨宠爱谢氏的最主要原因,哪个男人不喜欢身边有个这样爱慕自己的女人呢? 他不必把这女人放在心上,不必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但这女人却依旧会毫无怨言的为他付出满满的爱意,这种感觉就很不错。 壶中水喝下大半,高瑨将壶交还给仍止不住爱意盯着自己的谢氏。 高瑨心中略有动容,伸手在她柔腻的脸庞上轻抚两下: “朕没事,不必担心。” 被心爱之人的手轻抚脸蛋,谢氏很高兴,如往常那般羞涩低头,高瑨看着她的绝美侧颜,暗自决定,等自己身体恢复一些,定要再连着宠她几日。 谁知刚要躺下,他耳中就听见一声: 【狗皇帝。】 高瑨僵住正要躺下的动作,看向扶着他的谢氏,谢氏愣愣看着他,樱唇紧闭,没有开口。 那刚才……谁在说话?  w  ,请牢记:,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章 高瑨在殿中环顾一圈,他身边就一个谢氏。 她双唇紧闭没有开口,殿里还有几个低着头肃立的宫婢,她们的声音不可能那么清楚传到高瑨耳中。 难道听错了? “陛下,您怎么了?”谢氏扶着高瑨问。 高瑨摇头表示:“朕无妨。” 说完高瑨便要躺下,可他又听见那声音,语带戏谑: 【狗皇帝,命还真大。】 这回总不是高瑨听错了吧!可那声音响起的时候,谢氏依旧闭着嘴,宫女们声音也不对…… “谁在说话?”高瑨惊愕,大喝一声。 扶着高瑨的谢贵妃被吓了一跳,高瑨扭头问她:“你听见没?” 谢氏小鹿般的双眸中透出不解,娇娇柔柔的问:“听见什么?” 高瑨疑惑盯着谢氏,判断她说话的真假,可谢氏面不改色,眸光清澈,绝无欺瞒之色。 她真的没听见。 只有高瑨听见了。 高瑨掀开被子,拖着伤痛不已的身体,赤着脚在明泽殿里寻找起来。 谢氏和一帮宫人跟在他身后,陪他一起找,谢氏问他: “陛下在找什么?” 高瑨没空回答她,兀自将明泽殿的犄角旮旯都亲自查看了一遍,一无所获。 他刚醒来,体力不支,找了一圈后就气喘吁吁坐到最近的椅子上调息,见自己两条手臂上都缠了绷带,看了刺眼,直接将绷带扯断。 谢氏见状慌忙扑过来制止: “陛下这是做什么,还伤着呢。快,快宣太医。” 谢氏拉住高瑨近乎自残扯绷带的手,担心之情溢于言表,高瑨说: “不必宣太医,朕无碍。” 正要再说几句安慰谢氏的话,那声音又来了: 【不是劈中脑子了吧?】 高瑨浑身一震,精神再度紧张,猛然将身边的谢氏猛然推开,对着空荡荡的大殿怒呼: “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朕出来!” 宫婢将谢氏扶起,谢氏看高瑨在那发疯的样儿,疑惑不解的往四周看了一圈,忍不住腹诽: 【中邪了?】 【见鬼了?】 【疯了?】 接连三个问题撞在高瑨的耳膜中,掷地有声! 但同时也让他忽然就冷静下来,这声音……刚才怎么没发觉,这声音太耳熟了。 根本就是,谢氏!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高瑨难以置信的看向谢氏,只见她被宫人们簇拥在中间,跌丽容颜惹人心动。 被高瑨盯上的谢氏毫无所觉,等着高瑨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哇哇哇,他这什么眼神?】 【这狗皇帝想干嘛?】 高瑨一边往谢氏靠近,耳中一边听着这些话,来到谢氏面前,居高临下狐疑不解的盯着她,看得谢氏一头雾水,心中吐槽更甚: 【看什么看!】 【他妈给你脸了是吗?】 【死狗!】 高瑨越听眉头越是紧锁,明明谢氏此刻看着他仍是一脸关切无害的模样,可为什么他听到的声音却与她这副乖巧样貌完全不符呢? “你……在说什么?”高瑨将脸凑到谢氏面前问。 谢氏无辜眨眼,身娇体弱做出被吓到的捧心状,颤巍巍说: “臣妾……没开口啊。” 【啧啧啧,唯一能看的脸算是毁了。】 【也不知道长不长的好。】 【长不好怎么办?】 【老子还得继续陪他耍吗?】 【不爽。】 高瑨:…… 往旁边宫人问道:“她刚在跟人说话,你们都没听到吗?” 扶着谢氏的宫人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陛下,贵妃娘娘没跟人说话呀。” “混账东西!难道是朕耳背听错了吗?”高瑨忽然暴怒。 吓得宫人们跪了一地,谢氏也跟着跪下了,不仅跪下,还吓哭了,眼泪说来就来,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看着高瑨: “陛下何故如此?臣妾做错了什么?” 那模样,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悬而不落,如一株花蕊上的清晨凝露,晶莹剔透。 然而高瑨此刻听到的是—— 【妈的,这死狗又发什么神经?】 【早知道装晕不来了。】 高瑨:…… 谢氏这副无辜的样子,周围宫人们也毫无反应,高瑨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他全身上下的痛感那么清晰,怎么可能是做梦! 梦境与现实的交错让高瑨头疼欲裂。 只听他爆吼一声,从剑架上随手抽了一柄长剑,寒光茫茫,对着谢氏砍去: “妖孽,朕杀了你!” 谢氏没想到高瑨真的挥刀砍,双目圆睁,眼明手快扬起宽大衣袖挡了一下,衣袖立刻被高瑨手中的剑削去一片。 【这死狗来真的!】 谢氏心中怒吼,表面上却跟那些宫人们一同惊叫躲避。 许是高瑨此刻太虚弱了,连着砍了好几剑下去,明明都是冲着谢氏砍的,然而最后要么是砍到别处,要么是砍到其他宫人身上。 苏别鹤守在殿外,听到动静赶忙入殿,见高瑨提剑乱砍,怕他伤着自己,赶忙上前阻拦: “陛下!陛下息怒。” 高瑨被苏别鹤拦着,手里的剑更加砍不出去,动了这么一场,身上的伤都裂开了,只能放弃。 苏别鹤扶着高瑨问道: “陛下因何如此?” 宫人们扶风弱柳的谢氏站好,她发髻有些松动,几缕发丝垂在白玉般的面颊上,由内而发的脆弱美感无论谁看了都会心疼。 “陛下醒来以后非说殿里有人说话,还说是贵妃娘娘说的,可奴婢们什么也没听见,陛下就龙颜大怒,提剑追着奴婢们砍杀。” 一名女官对苏别鹤解说。 苏别鹤扶着有些无力的高瑨,往贵妃谢氏看去一眼,谢氏惊魂未定,双眼通红,显然是被吓着了,苏别鹤问: “贵妃娘娘可有伤着?” 谢氏摇头,佯做坚强: “没有。陛下昏迷初醒,仍未痊愈,难免有些不清明,多谢苏统领。” 【妈的,吓死爹了。】 【那雷怎么不多劈一会儿,劈死得了!】 高瑨原本靠着苏别鹤喘气,忽然又听见这大逆不道话,撑着力气要去抢被苏别鹤抢走的剑,喘着粗气吼道: “妖孽!朕杀了你!” 然而他刚刚醒来,一番折腾后力气早已用尽,又有苏别鹤在场,自然不会再出现刚才的情形。 苏别鹤抱住高瑨,提醒道: “陛下,您冷静点,这是贵妃娘娘!” 高瑨哪里冷静的下来,努力想挣脱苏别鹤的阻拦,可惜四肢无力办不到。 然而这一挣一脱的画面看在谢氏眼中就成了一出冒着粉红泡泡的戏码。 暗自腹诽: 【啧啧啧,还是苏妃厉害!】 【狗皇帝不是真中邪了吧?】 【难道胡美人扎的那个小人儿起效果了?】 高瑨挣扎期间又听到好些乱七八糟的话,信息量如山崩一般砸向他,让他应接不暇,内外夹击之下,头晕脑胀,未免自己被气死,高瑨倚靠着苏别鹤,一边喘气,一边指着谢氏虚弱说: “你,你给朕滚!朕,朕不想看见你!” 谢氏满脸受伤,轻咬唇瓣,泫然欲泣,委曲求全:“是,臣妾遵旨,臣妾……告退。” 转身之余,内心狂喜: 【太好了!可以名正言顺不要过来!】 【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想起我!】 高瑨被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指着谢氏离去的背影咳出了哮喘音,被苏别鹤挂在肩膀上请回了内殿,并召唤来太医。 谢贵妃谢郬回到她的凝辉宫,轿撵刚到宫门口,凝辉殿的管事姜嬷嬷就出门迎接,将谢郬从轿撵之上搀扶下来。 “娘娘,陛下的伤势如何了?”姜嬷嬷问。 谢郬娇柔一叹:“陛下倒是醒了,就是有些糊涂,非说我是妖孽,提着剑要砍我呢。” 姜嬷嬷大惊失色:“娘娘可有受伤?” 谢郬晃了晃脑袋,头上步摇叮当直响:“没有,苏统领在外守着,听见声儿就进来阻止陛下了。” 姜嬷嬷松了口气。 谢郬往她瞥去一眼,眼波流转说: “不过陛下叫我滚来着,还说再也不想见到我。嬷嬷,我这算是失宠了吗?” 姜嬷嬷听了前半句时还眉头紧锁,可听到后半句就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了,说道: “娘娘说笑。凭娘娘的美貌与出身,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失宠的。” 姜嬷嬷像一只笑面猫似的把谢郬扶进寝殿,给她奉了杯热茶,就对殿内伺候的几名宫婢唤道: “娘娘回来了,去准备热汤。” 谢郬看着那几个出去准备的宫婢,咽下茶水,难以置信问: “刚回来就泡汤啊?嬷嬷容我歇歇。” 回了寝殿,谢郬说话的中气忽然变得很足,没了在外的娇柔,多了几分爽利。 姜嬷嬷笑吟吟说: “准备热汤还要一时半会儿,娘娘大可歇歇。这热汤须得日日浸泡才有美肤润肌之效。” 谢郬放下杯子,将自己衣袖上的华服拉开让姜嬷嬷看: “嬷嬷不是我吹,我如今这身皮肉绝对担得上‘吹弹可破’四个字,真不必每日再泡汤了。” 姜嬷嬷的目光在谢郬大方露|出来的白嫩胳膊上瞥了一眼,忽然凑近,拉过谢郬的胳膊说: “哟,这怎么又生出来了?娘娘每日都在吃息囊丸吗?” 谢贵妃一阵心虚,将胳膊从姜嬷嬷手里扯回来,用衣袖藏好。 看她这样,姜嬷嬷就知道她没吃,苦口婆心说: “娘娘!您怎可如此任性?” 谢郬哭笑不得: “嬷嬷,那息囊丸吃了不仅掉身上的汗毛,我怀疑还会掉头发,您不是想让我变个秃子吧?” 姜嬷嬷觉得自己的专业被人质疑,很生气: “娘娘,您掉头发是因为您那阵子入睡前没叫宫婢把头发擦干了再睡,与这息囊丸可无甚干连。”  w  ,请牢记:, 第3章 第 3 章(改错) 第三章 姜嬷嬷又说: “息囊丸是从好几朝后宫流传下来的方子,只对身体肌肤上的汗毛有效,不会损及秀发,娘娘尽管放心服用。” 谢郬扶额无语: “这身体毛发是天生之物,每个人都有,何必褪得这般干净。” 话音刚落,姜嬷嬷扑通一声就跪在谢郬面前,泪眼婆娑道: “娘娘,这后宫美人千千万,年年都有新人进,若是您不将身子保养到最好,如何留得圣心在,您这般任性,可叫奴婢们怎么活呀?” 姜嬷嬷这说哭就哭的本事让谢郬相当钦佩,但泪眼濛濛这一招,谢郬早已学得炉火纯青,青出于蓝,姜嬷嬷此举已经不能让她像刚入宫那会儿手忙脚乱了。 看着姜嬷嬷哭,谢郬无动于衷,甚至还带点疲惫后的冷漠: “嬷嬷刚不还说,凭我的美貌和身份,这辈子都不可能失宠吗?” 姜嬷嬷恨铁不成钢: “娘娘!不失宠和受宠是一回事吗?” 谢郬脑子转不过弯:“不是一回事吗?” “当然不是!”姜嬷嬷长叹一声: “不失宠只是因为陛下顾及您的身份,受宠是陛下真心实意的爱您,两者之差犹如天堑,娘娘您怎么就是不懂呢?” 谢郬确实不懂: “可我从入宫就开始保养,保养了一年多,陛下也没真心实意的爱我,可见保养没什么用。” “怎么没用?这一年多来,娘娘侍寝的次数比宫里其他妃嫔加起来都要多。”姜嬷嬷不哭了,言语还带点小自豪。 谢郬小声嘀咕:“侍寝次数能说明什么……” “说明娘娘受宠!”姜嬷嬷说。 “……”谢郬两手一摊:“陛下今儿还用剑砍我来着,嬷嬷您瞧我这袖子,剑要是砍我身上,这条胳膊都没了,有我这么受宠的吗?” 姜嬷嬷瞧了瞧谢郬裂开的袖子,面色一凛: “哟,这么大口子,可不好缝啊。” 谢郬愤怒:“不是吧?合着我谢郬一条胳膊,在姜嬷嬷眼里还不如一只袖子?” 姜嬷嬷惊愕抬头看向谢郬,猛地扑上前来捂住她的嘴。 “娘娘慎言。”姜嬷嬷象征性往殿外看去一眼,提醒谢郬: “在宫里您不叫谢郬,叫谢苒!可不能说错了,凝辉宫里便罢了,若被外人听去,咱们谢家可是抄家灭族的罪。” 谢郬被姜嬷嬷捂着嘴,只能眨巴两下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姜嬷嬷警告地瞪了她两眼,才放开谢郬,叫她将宫装脱下来给她拿去尚衣局修补。 一炷香后。 谢郬泡在热气腾腾香喷喷的浴池里,鼻子以下都泡在水里,不时吐出个泡泡驱散快要飘到她面前的花瓣。 池子里撒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开始泡的时候,这香气熏得谢郬一度想昏厥,现在泡的次数多了,才稍微习惯了点。 她叫谢郬,十九年前胎穿在镇国将军的营地夫人柳氏肚子里,成了镇国将军府的庶长女。 谢郬跟嫡夫人手边金尊玉贵养大的嫡妹谢苒不同,谢郬是在边关长大的。 她娘柳氏是镇国将军谢远臣的近身女史,自小习武,既是侍女也是护卫,长大后柳氏就当了谢远臣的营地侍妾。 军中日子虽然艰苦,但柳氏跟着谢远臣也算过了几年蜜里调油的日子。 直到几年后,柳氏怀孕了,恰逢战事,谢远臣怕她受累,便遣人将之送回京城将军府里安胎。 将军府里的日子不比营地逍遥,柳氏在将军府是被圈在一处偏院里养胎的,将军夫人不承认柳氏的身份,没有得到嫡妻认可的妾,连外室都不如。 只因腹中怀了孩子,将军夫人才没敢将柳氏直接赶出去。 柳氏在将军府艰难求生,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柳氏从鬼门关走了一通,她乃习武之人,身体原本十分健康,可惜孕中亏损太多,生孩子又耗去了半条命,生了孩子以后就诸病缠身,硬是拼着一颗护女之心,支撑到谢远臣凯旋。 柳氏将女儿亲手托付到谢远臣手中后没多久就去了。 谢远臣看着昔日情投意合之爱妾惨死,出生半年多的女儿竟比人家刚刚满月的还要瘦小。 谢郬还是婴儿,虽然脑中存有成年人的记忆,但却没法以婴儿之身保住妈妈,别说保妈妈了,就连她自己也自身难保。 出于求生意识,谢郬知道谢远臣是自己亲爹,于是有他在的地方,她就拼了命的嚎哭,谁抱都不好使,直到把她送到谢远臣手里,她才停止哭泣。 谢远臣看着这个对自己异常亲近依赖的小生命,心都要碎了。 得知柳氏怀孕期间在将军府过的日子,谢远臣愤怒至极,几近提着剑要杀了将军夫人为柳氏填命。 然则老夫人以死相逼护住将军夫人,谢远臣只能作罢,但柳氏留下的庶长女却再也不敢放在将军府里养,就算老夫人和将军夫人竭力保证一定善待他也不信。 于是一个大老爷们儿,背着个奶娃娃去了边关,想着哪怕边关苦一些,也总比将她留在京城没了性命要强。 谢郬就是在谢远臣身边长大的,是谢家的庶长女,自小长在军营里,十九年来一次都没回过京城,京城中人知道谢家有这么个女儿,却没几个人见过她。 原本谢郬是一辈子都不想回京城的,如果不是一年多前她十六岁的嫡妹谢苒,因不想入宫常伴喜怒无常的暴君身侧而逃婚了,皇帝和谢家的关系一触即发,为了不挑起无端战祸,谢远臣只好让谢郬顶替谢苒入宫。 而将军夫人那里,本就不愿被自己娇宠着长大的女儿,入宫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身边,于是谢远臣提出用谢郬顶替谢苒的时候,将军夫人一口就答应了,将谢苒与人私奔,谢郬顶替入宫之事瞒得滴水不漏。 还在入宫前,将军夫人尽心尽力的请来名师教导谢郬,让她脱去一身野气,摇身一变成了个上京名媛,表面上! 唉,谢郬长叹。 要不是谢苒逃婚,谢郬此时仍在边关撒蹄儿跑马,逍遥快活呢,何至于要来受这些管束! “娘娘,您抬一抬胳膊,腋下也得泡着才行。” 伺候谢郬用汤的两个宫婢——福如、东海游到谢郬身旁,分别为她抬起一条胳膊,寿比、南山则抬起谢郬笔直的双腿,让她生无可恋,像一具死尸般漂浮在撒满鲜花的池水中。 从前在边关,十天半个月不洗一回澡都是常事,谢郬哪里想到入宫以后,每天洗澡竟然成了最大的难题。 姜嬷嬷也不知从哪儿弄来这秘方那秘药,谢郬感觉自己都快被姜嬷嬷捣鼓出来的那些香料腌入味了。 苦不堪言。 高瑨把谢贵妃打发走以后,由苏别鹤扶着躺回龙床之上。 谢氏离开后,果然那声音就再也没出现过。 这么闹了一番,高瑨累极,便睡过去,刚开始还行,可睡了一会儿后,他脑中再次响起嘈嘈杂音: 【拿命来……】 【我咬死你……】 【狗贼,你杀我全家,不得好死……】 声音幽幽,仿佛从阿鼻地狱传出的,环绕在高瑨周身不得安宁,高瑨敛住心神,勒令自己从噩梦中醒来。 睁开双眼,仍是明黄床帐,而高瑨全身上下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冷汗岑岑。 他昏迷这几日,耳中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些阴森恐怖的声音,像是有无数恶鬼缠绕在他周身,伺机将他从阳世间拉下地狱,高瑨觉得自己当时一只脚已经被拉下去了,后来一阵环佩叮当的清脆声音打破了那幽森恐怖,将他拉了回来。 那时,高瑨第一次觉得环佩相击声犹如天籁。 被拉回来之后,高瑨才勉强休养了一段时间,直到先前醒来。 现在他明明疲累至极,可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刚有些睡意,那些地狱里的声音就再次侵袭,让他想睡都睡不着。 好想再听一次那环佩叮当之声。 高瑨从龙床上坐起,唤来伺候的宫人,叫他们拿着金玉在旁边击打轻碰。 听着这声音,高瑨再次躺下。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一旦高瑨有了睡意,哪怕这种金石相击的声音犹在耳旁,他脑海中的恐怖之声依然来袭,宫人们刻意碰撞的金石之声非但不能为高瑨驱散恶声,反而叫他更加烦躁。 “滚!全都滚出去!” 高瑨躺在龙床上对床下奉命金石相击的宫人们下令,宫人们不敢停留,慌忙退下。 宫人退下后,高瑨捧着疼痛不已的脑袋。 “陛下,太师求见。”苏别鹤在殿外说。 高瑨放下双掌,强撑精神:“宣。” 太师沈天峰走入高瑨寝殿,他是高瑨的先生,自高瑨少时便从旁辅佐,出谋划策,高瑨十分信任他,登基之后,授沈天峰太师之职。 沈天峰为太师之前,朝臣们大多以镇国将军谢远臣马首是瞻,沈太师出现之后,分去了谢远臣在朝臣中的一些势力,为高瑨很好的平衡了朝堂臣子间的关系。 沈太师入殿行礼后,见高瑨脸色惨白,关切上前: “陛下脸色怎的如此,太医可说什么了?” 沈太师自小看着高瑨长大,两人虽是师徒关系,但情同父子,高瑨遭雷劈昏迷期间,就是沈太师为高瑨稳住朝局。 “无妨。太师不必为朕担忧。”高瑨说。 又问:“朕昏迷期间,朝堂可有人惹事?” 沈太师回禀:“陛下放心,朝中虽有些猜测,但都被臣压下去了,如今陛下龙体最为关键,还望陛下好生调养。” 高瑨点头:“朕知道,那朝堂便有劳太师。” 沈太师领命,又坚持将太医唤来问清高瑨病情之后,才千叮万嘱着离开。 高瑨问太医自己为何噩梦不断,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是被雷电击中后的反应。 太医退下后,高瑨招来宫人询问他昏迷期间来探望过他的人,宫人告诉高瑨,那几日来他身边侍疾的只有谢贵妃和胡美人。 也就是说,高瑨在睡梦中听见的环佩叮当声很可能就是这两人身上发出的。 高瑨现在不想见谢氏,便将希望寄托在胡美人身上,拖着病体,摆驾胡美人的住所。  w  ,请牢记:, 第4章 第 4 章 第四章 胡美人是高瑨亲征西域某小国时,那兵败国主敬献给他的胡姬美人。 高鼻深眼,绝美艳丽,是沙漠艳阳下的野玫瑰,鲜艳带刺。 但高瑨把人带回来之后,就丢在一旁。 虽说胡姬艳丽,但却不在高瑨的审美,他更喜欢江南的气质美人,好比后宫的丽妃、雲妃、宋婕妤,还有贵妃谢氏。 这些美人中,尤其是谢氏,她整个人就像是从江南烟雨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袅袅婷婷,飘飘渺渺,如烟如雾,温柔得能掐出水,在视觉上最讨高瑨的喜爱。 若非听见谢氏身上传出那些不明缘由,乱七八糟的话,高瑨此时摆驾的应该是谢氏的凝辉宫。 胡美人住在离恨殿。 高瑨几乎从未踏足,突然驾临,将离恨殿上下宫人都吓了一跳。 宫人们甚至都来不及通传胡美人出来接驾,高瑨就径直入殿,直奔胡美人寝房。 推门的瞬间,高瑨看见纱帘后隐隐绰绰的倩影。 高瑨很累,不想再受一回礼,现在他只想找个不让他做噩梦的地方倒头就睡。 长臂掀开纱帘,胡美人从床边转过身来,艳丽绝伦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慌乱,强自镇定下来后,才上前对高瑨行礼: “参见陛下。” 高瑨将她表现看在眼中,问: “你在干什么?” 胡美人愣了愣,丰腴的胸|脯上下起伏,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神中透出些许慌乱: “没,没干什么。” 这神情若高瑨还看不出有问题那他也别当皇帝了,没由来想起谢氏被赶走之前,他听到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难道是胡美人扎的小人起效果了?】 想起推门那一刹那胡美人在纱帘后的影子方位,高瑨拨开挡在身前的胡美人,亲自来到她的软榻旁,锐利的目光在她的床榻上扫了一圈,没看见什么可疑之物。 高瑨将目光移到软榻下的空隙…… 胡美人见高瑨盯上哪里,顿时紧张起来,手里的手帕几乎搅破,高瑨一把掀开胡美人床榻上的金丝绒毯,微微弯腰往床榻下看去,果然在不算里不算外的地方看见个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是情急之下扔进去的。 唤来内官将床下的东西取出来,是一只半臂长短的小人儿,小人儿身上裹着五颜六色的破布,身子是木头做的,头是稻草做的。 这小人儿身上还扎着七八根银针,木头身子上也满是刀刻的痕迹,透着诡异和古怪。 高瑨叫人把这木头稻草人的头剖开,从里面找出一张写了姓名和生辰八字的纸笺,内官心惊胆战的把纸笺送到高瑨手中,高瑨不用看也知道这上面写的是谁的生辰八字,黑眸中酝酿着骇人之色。 他对胡美人扬了扬手中纸笺,问: “这是什么?” 胡美人看着那被剖开的巫蛊小人儿,再看高瑨手里的纸笺,绝望倔强的低下了头,什么话都不肯再说。 高瑨觉得就很离谱,要不是疲累至极,现在就想过去掐着她脖子问她为什么。 高瑨捏着眉心问: “后宫出现巫蛊,这事儿寻常怎么处置?” 总管内官万德贵赶忙上前回道: “回陛下,宫规有严令禁止巫蛊之术,一般都是交由中宫娘娘判决。陛下未曾立后,这后宫事宜皆由谢贵妃主理……” 谢贵妃! 又是她! 高瑨真的很累了,不想再费神管这些,遂言: “把她叫来!后宫出了此等恶事,她既主理后宫,自然也罪责难逃!” 万德贵不敢耽搁,立刻派人前去通知谢贵妃来离恨殿中处理胡美人做巫蛊娃娃诅咒陛下之事。 而高瑨不高兴移步,叫人把胡美人押到外殿等候谢贵妃来审,自己则干脆躺在胡美人的软榻上试着睡去。 谢郬刚从浴池里出来,乖乖站在镜子前给涂了一身的润肤香膏。 好不容易换上舒适的衣袍,决定开始名正言顺的享受她的‘假期’。 高瑨那货说‘不想见她’,这就是圣旨,谢郬身为一个忠君爱国的好青年,怎么能不尊圣旨呢? 所以直到高瑨再次宣召她之前的时间,都是谢郬的假期。 可她刚端着一盘葡萄一盘瓜子走进内殿,准备待会儿一边吃葡萄瓜子,一边跟两本从民间淘回宫始终没时间看的猎奇话本子决战到天明。 然而她淳朴的愿望并没有得到满足,刚歪下身子,翻了一张书皮封面,看见一幅‘郎君公子西窗幽会’的插图,姜嬷嬷就进来一把将书给夺走了。 谢郬生气:“嬷嬷干什么呀?澡不是都洗好了,让我看看书怎么了嘛!” 姜嬷嬷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两眼一闭,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眼睛:“娘娘看的闲书简直不堪入目!” “没叫你看,我就是了解一下。还给我。”谢郬对姜嬷嬷伸手。 姜嬷嬷却将两本书卷巴卷巴塞进了自己的宽大宫装衣袖,沉声说: “娘娘别看书了,离恨殿出事了。” 谢郬漫不经心的剥了颗葡萄:“什么事啊?” “陛下不知怎的突然驾临离恨殿,没事先告知胡美人,陛下闯入的时候,胡美人正在用银针扎写着陛下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 姜嬷嬷眉心紧蹙,神情本朝禁巫蛊,胡美人不仅自掘坟墓,还会连累整个后宫,尤其是自家娘娘。 “娘娘快别耽搁了,陛下宣您去处理这事儿呢。”姜嬷嬷拉起谢郬,推着她去换衣裳。 从明泽宫刚回来,洗了个澡还没休息多会儿又给喊出去,谢郬的心情委实好不了。 来到离恨殿外,远远看见明泽宫的内官们守候在外,也就是说高瑨还在,谢郬心里冷哼一声,但面上已经调回温柔贤良的谢贵妃模式。 高瑨在离恨殿里试着睡觉,刚有点睡意,脑中那乱七八糟的杂音就再次响起,各种索命的幽冥之声在他耳旁回旋不止,高瑨感觉像被困囿在一处暗无天日的黑色牢笼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周围的场景,但耳中却充斥着无处不在的各种妖魔鬼怪声音。 他捂着耳朵,竭力阻挡那些无孔不入的声音钻入他的脑海和记忆,但收效甚微,一如被困在鼓皮和鼓箱里的虫儿,不管逃到哪个角落,都脱离不了轰轰鼓声,炸得他摧心断肠头疼欲裂。 忽然几道清脆的环佩叮当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像一道光,将困住他的无边黑暗撕开了一条细微的口子,随着那环佩叮当的声音越来越近,困住高瑨那黑暗牢笼上方的光越来越亮,如暖阳般照射进来,为高瑨驱散了黑暗与严寒。 被噩梦侵袭的高瑨渐渐静心,耳旁乱七八糟的声音瞬间消失,高瑨连焦躁的心跳都舒缓下来。 是这种感觉! 是谁? 高瑨一边闭目养神,一边侧耳倾听,半梦半醒间想要把那天籁般的环佩叮当声牢牢的记入脑海。 天籁之音越来越近,近到在他身前停下,高瑨刚刚有点睡意,不想睁眼,便干脆一动不动躺着,没人敢吵醒他。 谢郬来了离恨殿,皇帝不在她做主,皇帝在的话,按照礼数得先来见过皇帝才能去处理事情,看着皇帝紧闭的双眼,谢郬忍不住腹诽两句: 【啧啧啧,这狗皇帝心比装鱼盘还大,小老婆都扎小人了,他居然还能睡得着。】 【他睡着了,我是不是就不用请安?】 【肯定不用吧,他又看不见,我请给鬼看吗?】 闭目养神的高瑨:…… 谢氏一出现,妖魔鬼怪的声音是没有了,却多了她一个人的声音,想不听都不成! 谢郬暗自做好决定便想转身,却见床上之人懒懒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 高瑨睁开锐利双眸,精准的对上谢郬的眼神。 谢郬微愣,立刻反应过来,唯唯诺诺上前请安: “皇上醒了,是不是臣妾声音太大吵醒你了?” 【丫的,这货不会装睡吧?】 【八成是了!】 【狗还是他狗!】 【真他娘的奸诈!】 一连串的大逆不道之言打在高瑨脸上,他努力调整心态,正要弯腰穿鞋,忽然改变主意,对谢氏转了转脚腕,让她过来帮他穿鞋。 谢氏愣着不动,装没看懂,心里却炸开了。 【死狗什么意思?】 【让我帮穿鞋吗?】 【他敢开口,老子就敢废了他的脚!】 高瑨深吸一口气,倒要看看她怎么‘废了’他的脚,再次转动脚踝,并踢了一下近在脚边的靴子。 谢郬看着那只被高瑨踢动的鞋,一如自己此刻的心情。 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就穿鞋嘛。 谢郬暗自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来到高瑨身旁捡起了他的鞋,然后去拉高瑨的脚。 就在谢郬的手快碰上高瑨的脚时,高瑨忽然把脚挪开,让谢郬抓了个空。 【这死狗真是个破火炉子,欠扇啊!】 【谢远臣你个老王八蛋,老子为你牺牲太大了!】 心中发泄一通后,谢郬柔声相问: “陛下怎么了?是臣妾哪里伺候的不对吗?” 高瑨冷漠盯着她看了会儿:“朕怎么觉着你不情愿给朕穿鞋?” 【感觉还挺准!】 【谁愿意给你穿鞋?你是金脚还是银脚?】 心里不屑,嘴上却说:“陛下说的哪里话,能为陛下穿鞋是臣妾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表里不一的态度把高瑨都给气笑了。 又闪了两回脚不让她碰,谢氏干脆一个小猫扑蝶,扑上来按住高瑨的两只脚,将之抱在怀里乖乖巧巧的替他把鞋穿好。 这能屈能伸的模样看得高瑨三观稀碎。  w  ,请牢记:, 第5章 第 5 章 第五章 被谢郬抱在怀里穿完了鞋,高瑨依旧坐在床沿不起身,对谢郬抬起一条胳膊。 潜台词:过来扶朕。 谢郬:【呵,想弑君!】 高瑨眉峰微蹙,谢郬立刻狗腿的上前扶住高瑨,温柔叮嘱: “臣妾扶着陛下,陛下慢些。呀,小心脚踏。” 【啊啊啊,那雷怎么不直接劈死他!】 【我对雷电很失望!】 【以后再有人发誓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我都不信了!】 高·气得头顶冒烟·瑨:“……” 谢郬扶着高瑨走出,周围宫人皆跪地行礼。 高瑨出来了,谢郬就不能坐在主位上,只能坐在将就坐在一旁。 胡美人被两名嬷嬷押上前来,褐发自然松动,垂下来几缕,更添风情,比中原人稍浅的眼珠中盛满了绝望。 【长得真好看,可惜这张脸是脑子换来的。】 高瑨正喝茶,听到谢郬对胡美人的评价,眉峰一挑,算是赞同谢氏的话。 胡美人敢高瑨的后宫中行巫蛊之事,可不就是没脑子嘛,然而高瑨接下来听到的是: 【她居然真的相信扎小人能害人。】 【也不想想,要扎小人真有用,就凭狗皇帝的人品,早就给人在背地里扎穿了吧。】 【到时候别说扎小人了,直接给他扎纸人都可以!】 “噗——” 高瑨以茶代血喷出老远。 谢郬疑惑不解的看向他,眨巴着她那扑灵扑灵,天真无辜的大眼睛问高瑨: “陛下,茶太烫吗?” 高瑨用后槽牙发出警告:“闭嘴!” 谢郬果断不再做声,心里却毫无收敛: 【狗皇帝恼羞成怒了!】 【不是茶烫就是他嘴漏了!】 【被雷劈看来还是有点效果的!】 “……” 又憋了一口老血的高瑨体内那嗜杀之魂简直要按捺不住,瞪着谢氏正要砸掉手里茶杯,谢氏却忽然开口: “胡美人,后宫禁止巫蛊之术,你可知罪?” 谢郬感觉高瑨情绪不对,想速战速决。 垂头丧气的胡美人先看了一眼宫人托盘上放的巫蛊小人,再用眼角瞥了一眼谢氏,像是在看一个不知道反抗命运的可怜虫,气若游丝且带着一股骄傲: “那又怎样?不就是死吗?在他把我从古纳沙河畔抢走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谢郬不知道胡美人和高瑨之间的感情纠纷,只知道几个月前高瑨亲征西域,回来时就带了个番邦女子,连这女子名字都不提,因为是从西域来的胡姬,所以就随便封了个胡美人。 【原来胡美人真的是被抢回来的!】 【啧,这个渣男!】 高瑨深锁眉头,原本不想解释的他在听见谢氏的话后,鬼使神差回了句: “她是沿路官员敬献的。” 胡美人根本就不是高瑨的菜,倒贴给他,他都要再三考虑后才勉强带回来。 胡美人忽然激动: “若非你经过我的家乡,我又怎会因为美貌而被那些狗官拿来敬献给你!你使我和心爱的人分离,我以桑神之名诅咒你,让你一辈子都得不到心爱女子的爱。” 谢郬一脸平静的吃瓜: 【姐妹你能不能务实一点!】 【光诅咒有什么用?你得实际行动才行啊!】 【勾|引、色|诱、行刺,干他丫的!】 【人家是皇帝,要什么心爱的女子?】 【三宫六院美女如云他不香吗?】 高瑨冷冷瞥过谢郬,目光沉沉:“朕不想再听废话!拖下去砍了。” 谢郬发觉高瑨‘拖下去砍了’这句话是冲着自己说的,虽然理智告诉自己,高瑨不可能砍她,毕竟她背后是整个谢家,但心里还是稍微咯噔了一下。 【看着我说干嘛?】 【吓死爹了。】 高瑨忍无可忍,爆吼一声: “来人——拖下去砍了——!!!” 君王的怒火没人能够承受,殿里殿外的宫人们皆吓得就地跪下。 谢郬也愣住了,直到几个带刀侍卫进殿要押胡美人去砍头,看着胡美人那视死如归的神情,谢郬慌忙阻拦: “慢着慢着。” 高瑨满脸阴翳,眼里的冷意简直能沁出水来: “朕还没治你的罪,你倒想替她求情?” 谢郬眸光一动,奉上假笑: “陛下,臣妾受命主理后宫事宜,胡美人之事还没查清楚,怎好就这样砍杀了。” 高瑨冷声指向托盘上头身分家的巫蛊娃娃: “朕亲眼所见,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谢郬温柔一笑,对举着巫蛊娃娃托盘的宫人招了招手,宫人上前,谢郬指了指上面的纸条对宫人问: “这纸笺是从娃娃身体里找到的?” 宫人回:“是的,娘娘。” 谢郬点头:“再拿去给陛下看看。” 宫人将之送到高瑨面前,高瑨蹙眉,懒得看这糟心的东西。 谢郬又说: “陛下,先前臣妾扫了一眼,这纸笺上的名字和生辰都不对,似乎并不是诅咒陛下之物。” 高瑨将目光落在那纸笺上,已经摊平在托盘上的纸笺写着: 高晋,辛酉年九月十八寅时一刻。 而高瑨的生辰是辛未年九月二十八寅时三刻。 诅咒最重要的就是生辰八字,这要是都写错了,就很难证明诅咒的是谁。 高瑨看着那纸笺上的字愣住了,先前他倒是没细看,狐疑的看向谢氏,见她正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 【傻了吧!哈哈哈哈!】 高瑨将手中纸笺团巴团巴,扔回托盘。 谢氏先前在心里提过胡美人扎小人之事,说明她早就知道胡美人在扎高瑨的小人,行巫蛊之事。 后宫的阴私高瑨自小见识的多了,妃嫔和妃嫔之间为了争宠,只要拿到对方一点错处,就不惜置对方于死地。 所以直到刚才为止,高瑨都觉得胡美人的巫蛊之事其实是谢氏主导的戏码,胡美人定是受了她的挑唆。 可看到纸笺上写的错误生辰八字,高瑨才明白这也许是谢氏想保胡美人不死的手段。 “这生辰八字和名字都不是陛下,胡美人这巫蛊娃娃诅咒的另有其人,就……罪不至死吧。”谢郬说。 高瑨瞪向谢郬,沉声问道: “谢贵妃不会早就知道此事了吧?” 谢郬无辜摇头:“臣妾不知道啊。” 【当然知道!早两个月就发现了!】 【胡美人郁郁寡欢要自杀,总得给她找点寄托。】 【要不然你以为那纸笺怎么会换掉?】 【也是美人命不好啊。】 得知前因后果的高瑨觉得自己的命也不太好,要不然怎么会听她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还拿她没办法呢? “纵然八字不是朕的,她在宫中行巫蛊,也是罪不可赦。”高瑨说。 谢郬恭顺点头:“陛下说的是,罪肯定有的,却不致死。” 高瑨沉声:“她可以不死,那你呢?你既受命管理后宫,后宫出了这等事,你这个主理人也难辞其咎吧?” 不是要救人吗? 朕让你脱一层皮! 谢郬黑亮的眼珠眨巴两下,果断应声: “是,臣妾有罪,请陛下责罚。” “你倒是痛快。朕要罚你什么呢?”高瑨略感快慰的问。 谢郬想了想,说道: “掌嘴、仗责、夹手指,随便陛下想怎么罚都可以!” 这么爽快的答案使高瑨不得不警惕起来,果然听见: 【要打赶紧打!】 【打得越狠越好!】 【下个月将军夫人大寿,谢远臣肯定得从边关回来,正好让他看看老子在宫里受的是什么罪!】 这么一提醒,高瑨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回事,礼部早几日就来请示过一品镇国将军夫人的寿宴宫里出什么礼制…… 从前真是没看出来,这女人竟还是个混不吝! “贵妃对自己未免太狠了些。”高瑨冷笑。 谢郬心虚一笑:“臣妾做错了事本就该罚!” 【赶紧罚呀!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高瑨忍了又忍,终于说出一句: “谢氏监管不力,罚禁足三日。胡美人……逐出宫去!” 谢郬憋着的一口气忽然泄了: 【就这?】 【狗皇帝能不能行?】 【禁足三日,过家家吗?】 “陛下,臣妾有罪,理当受罚,您这罚得未免太轻了,传出去有损陛下英明。”谢郬含蓄拱火。 【大哥你可是能止婴儿夜啼的暴君啊。】 【下手这么轻,你会被暴君圈子除名的!】 【求打呀!】 高瑨捏着额头起身,谢郬追上去继续请罪: “陛下,禁足三日太少了。要不禁足三年吧。一年……半年……三个月也成啊!” 【禁足时间越长,老子就可以越长时间不看见你呀喂!】 高瑨咻的停下脚步,谢郬抬眼意识到了,却没有立刻刹住脚步,用她钢一般的额头生生撞在高瑨铁一样的后背上。 撞得正虚弱的高瑨一个踉跄,背后伤口撕裂般疼痛。 他怒极转身,看到的却是谢氏捂着她挺翘的鼻子,委委屈屈的嘟着嘴,我见犹怜: “陛下怎么突然停下了?好疼。” 要是高瑨没听见她心里话: 【撞到伤口了吧?】 【该!】 还真要被她这副可可爱爱、纯情无害的小白兔模样给骗了。 【疼吗?】 【疼就赶我走呀!】 【快点,我还有好几册话本子没看呢。】 高瑨深吸一口气,濒临崩溃边缘,转身想走,可他现在若是回去,睡觉时定然又会听见那些扰乱他心神的诡异之声。 两个选择,要么睡觉的时候听那些诡异之声,要么醒着的时候听谢氏大逆不道的心声。 一番权衡之后,高瑨选择了后者。 完全不理谢氏内心的呼喊与期盼,高瑨调转方向,在谢郬傻眼的目光中说出: “摆驾凝辉宫。” 谢郬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不是说禁足三天吗? 她不嫌弃了,三天就三天! 至少还有三天啊! 看着高瑨越走越远,谢郬内心狂嚎: 【狗皇帝,你是不是玩不起!】  w  ,请牢记:, 第6章 第 6 章(还是改错) 第六章 皇帝摆驾凝辉宫,可把姜嬷嬷给乐坏了。 收到宫人传递回来的消息,立马就在殿里熏香洒扫,迎接圣驾。 在高瑨把谢郬直接拖进寝殿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姜嬷嬷还很没有同情心的对谢郬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谢郬在姜嬷嬷一脸‘娘娘干的漂亮’的神情中,绝望的看着寝殿大门被从外面体贴的关上。 “过来,陪朕睡觉。” 谢郬发愣的时候,高瑨已经去到她的床边。 【□□,朗朗乾坤,这狗子居然发情了。】 【身上脸上全是伤,他竟然还有这心思!】 【可我刚洗过澡,完事儿后是不是还得洗一遍?】 【啊啊啊啊,好麻烦啊啊!】 在谢郬腹诽期间,高瑨已经脱了外衫,自己爬上床躺下,鼻尖萦绕着一股很好闻的香气,正是谢氏素日的味道,没由来的高瑨感觉到一股子安心,双目发沉。 谢郬看着那已经躺下的皇帝,心中十分不耻: 【切,狗男人,白日宣淫就算了,居然还不想主动!】 【他先躺下什么意思?】 【女人,坐上来自己动吗?】 不情不愿的爬上床,谢郬看着闭上眼睛等待猎物自己上门的高瑨,深呼吸一口气,便往他内衫的绳结拉去。 可她的手刚碰到他的内衫绳结就被他一把拂开,谢郬意外看着自己的手。 只听高瑨闭着眼睛说: “朕睡觉,你在旁边看着,不许离开床十步以外。” 谢郬满头问号,狗子睡觉让她看着?还不许离开床十步以外? 【这是什么变态玩儿法?】 【欲擒故纵?】 【欲拒还迎?】 【欲,欲,欲求……】 “不许发出声音!”高瑨厉声斥道,而后果断转身向内,抱着谢郬的被子睡去。 谢郬挠挠头,顺便调整了个姿势。 【狗皇帝耍什么花样?】 【他睡了吗?单纯的睡了吗?】 【要不要凑过去看看?】 “闭嘴!躺下!不许动……”高瑨闭着眼睛吩咐,声音渐趋迷离,片刻后,睡着了。 谢郬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后,才敢猫着腰凑过去看他,确定他真的睡着以后,谢郬松了口气。 蹑手蹑脚的移到床下,刚要离开,就听见高瑨口中幽幽传来: “十步。” 谢郬被他吓了一跳,身子一僵,暗骂他居然装睡,懊恼的回到床上。 双手抱胸躺在枕头上,扭头就看见在里侧沉睡的高瑨,怒从心生,存心不想让他好睡。 【大白天的把我带进房里,喊上床,他还想睡觉?】 【门儿都没有!】 【老子今儿不闹得你睡意全无,情难自禁,老子就跟你姓!】 这么想,谢郬就这么做了。 先将身子紧紧贴在高瑨身后,一只作恶的手从他的腰部向下摸去,她屏住呼吸,眼看就要正中目标,忽然原本沉睡在里侧的高瑨忽然转过身来。 动作敏捷的迅速扣住谢郬的两只手,一个旋转把谢郬整个人调了个方向,让谢郬背靠着他的胸膛,把她双手交叉胸前扣住,犹嫌不够,他还弓起双腿,直接把谢郬夹进他的腿间,紧紧锁住。 片刻的功夫,瞬息万变,谢郬被限制了自由身,给人当抱枕似的抱在怀里难以动弹。 谢郬的身高在女子中绝对不算矮,但在身材高大的高瑨怀里十分契合,生生被他衬得娇小起来。 给人手脚并用钳制在怀里,谢郬双目空洞,生无可恋的看着她的寝殿陈设。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她,早知道就不动他了,现在好了,把自己给困住了! 高瑨自小习武,不仅在他老高家是武力值巅峰,就算是满朝武将中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被他手脚并用控制住的人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谢郬就这样被人夹在怀抱里,被迫睡了一觉,从中午睡到了晚上,腰酸背疼。 反观高瑨倒是一脸神清气爽,兀自穿好衣裳后,回头看了一眼满面怨念,正在床上舒展筋骨的谢郬。 耳中听着她骂骂咧咧,憋憋屈屈的心声,高瑨薄唇轻扬,径直而去。 他离开之后,姜嬷嬷火速入殿探查情况,见谢郬一脸晦气的从床上坐起身,姜嬷嬷笑得像是刚送走巨款包下她楼里花魁一夜的大爷般,暧昧不明的扶着谢郬下床,嘘寒问暖: ‘娘娘累不累?’ ‘娘娘要不要洗澡?’ ‘娘娘小心些’。 谢郬无语,又在心里问候了一番高瑨的祖宗。 胡美人行巫蛊之事,高瑨下令将她逐出宫廷。 她一身素衣,发髻披散,按照规矩她身上所有东西全都不能带出宫去。 胡美人不是中原人,就算出宫也是举目无亲,她一个身无分文的女子出宫以后别说回到她的家乡了,连生存都生存不下去。 但只要能脱离这个牢笼,哪怕是死她也要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而死。 看守的宫人们把她送到宫门口,胡美人又经过一轮搜身后方才被允许踏出皇宫。 她站在宫门外,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周身被强烈的不安包围。 “胡美人,请留步。” 忽然宫门内传来一道声音喊住她,胡美人回过头去,见两名宫婢从宫门内追出来,胡美人隐约认得她们是谢贵妃身边的女官。 两人跑到胡美人面前,将一只包袱递给她,说道: “这是我们娘娘让给您的。里面有些盘缠,还有一封谢家的路引,你沿着官道向西而行,只要在关内,每个驿站都认谢家的家徽,足以保你出关。” 胡美人愣在当场: “娘娘为何帮我?” 两名女官对视一笑:“我家娘娘就这性子,胡美人不必挂怀。” 说完,两人便很快跑回宫中,宫门在胡美人面前关闭。 胡美人抱着这救命的包袱,反应过来巫蛊娃娃中的生辰八字是谁给她替换掉,若非如此,她此时早被那暴君推出午门斩首了,哪里还有命活着出宫。 怀着感激,胡美人抱紧包袱,重新鼓起勇气向西而归。 高瑨下午在谢氏那儿补了一场觉,终于养回一些精神,他闲不住,没在床上躺着养伤,而是叫人把这些天积攒的奏折全都搬到了明泽宫批阅。 胡美人出宫后,就有宫人来回禀此事。 原本这种事情高瑨听过就算,直到那宫人说起看见凝辉宫的两名女官追出宫外,给了胡美人一个包袱,高瑨才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来。 “什么包袱?”高瑨问回禀的宫人。 “一些盘缠和谢家路引。”宫人说。 高瑨疑惑:“你怎知道?” 宫人说:“那两个女官并未隐瞒,直言是贵妃娘娘赏赐给胡美人的。” 高瑨将手里奏折合上摔在地上,吓得回禀宫人和明泽宫伺候的宫人们纷纷跪地山呼:陛下息怒。 高瑨把人赶出宫去,她倒光明正大去做好人。 还有那作假的生辰八字,他没追究而已,难道以为他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捣的鬼吗? “把谢氏给朕叫来!她要做好人,朕让她做个够!” 高瑨一声令下,宫人忙不迭遵旨。 两刻钟后,谢郬就被召唤到了明泽宫,正值晚膳时分,御膳房将饭摆在明泽宫里,高瑨坐在摆着几十道菜肴的饭桌后,看了一眼从殿外走进来的谢郬。 谢郬在凝辉宫也正准备吃饭,临时给喊过来,肚子正饿着。 经过饭桌的时候,谢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狗皇帝转性了,居然喊我来吃饭。】 【那是糟鹅掌鸭信吗?】 【还有瑶柱羹、蟹酿橙、三响鹿肉、辣子兔丁……】 高瑨听着她如数家珍般的报菜名和从进来开始就没离开过御膳桌的目光,冷笑一声。 “参见陛下。”谢郬看在一桌好吃的份上,暂时忘记给人当了半天抱枕的仇怨。 高瑨看了她一眼,冷声问: “听说你给胡美人送包袱了?” 谢郬收回流连在御膳上的目光,回道: “臣妾是送了。不过,臣妾都是为了陛下好。” 高瑨拧眉:“为了朕?” 谢郬煞有其事的点头,乖巧得像只小兔子,她说: “胡美人毕竟是陛下的女人,若是她身无分文被赶出宫去,一个弱女子除了卖身哪里还有活路,可她若是去卖身,岂非叫陛下难堪,天下都是姘头兄弟,那多难看,您说是不是?” 【哈哈哈,膈应不死你!】 【胡美人那么漂亮,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高瑨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这么说,朕还得多谢你了。” 谢郬摆摆手: “陛下言重!” 【你倒是请我吃饭呀!饿死了!】 【菜都要凉了。】 高瑨深吸一口气,拿起一双银筷子,对谢郬指了指桌上一角,报出个菜名: “瑶柱羹。” 谢郬站在原地不动,万公公赶忙对布菜宫人打手势上前,谁知布菜宫人还没靠近御膳,高瑨就‘啪’的一声将手中筷子重重放在桌面上,目光如电扫向谢郬。 【看我干什么?】 【要我给你布菜吗?】 【汝何不上天?】 谢郬心态炸了。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倒是一旁万公公看得心惊胆战,悄无声息的来到谢郬身后,轻柔着声音提醒: “娘娘,陛下请您过去呢。” 谢郬暗自哼哼,努力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掌心,默念两句: 【头顶天、脚踏地,人生就像一场戏。】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谁如意。】 【他如意他如意,便宜那个狗皇帝。】 高瑨皱着眉头听她在那喋喋不休了老半天,还编出个打油诗来。 看着她挂着笑容从布菜宫人手里接过碗和勺,按照高瑨的指示往瑶柱羹处去,表面上装得乖巧懂事,若非亲耳听见她的心声,高瑨还真叫她骗了。  w  ,请牢记:, 第7章 第 7 章 第七章 谢郬舀了一碗看着就很好吃的瑶柱羹,端到高瑨面前时接过宫人手里的银签试了一下毒,然后从汤碗里舀出一小勺尝了一口。 这样经过两道试毒工序,确定呈上御膳无毒后才能摆放到皇帝面前。 高瑨看着谢氏优雅的为他试毒,这并不是第一次,事实上从前他对谢氏宠爱的多些,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她的‘懂事’和‘识趣’。 知道他多疑,对入口的东西会格外谨慎,所以每回谢氏送来汤水给他,都会很懂事的自己先尝一口,他原本以为谢氏是心甘情愿,然而—— 【悲了个大催!】 【这要有人下毒,我还得死在他前头!】 【破银针也就能试试砒|霜鹤顶红之类的毒,慢性毒根本试不出来好不好?】 “……” 高瑨一边喝汤一边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心里话,实在好奇她哪儿来这么多的废话! 聒噪的要死。 适逢苏别鹤进殿来回禀这些天宫中布防,简略说了几句后,高瑨问他: “嗯,用饭了吗?” 苏别鹤自小与高瑨一同长大,情同兄弟,在高瑨面前从不客气,闻言摇头: “没呢。” 高瑨对万公公比了个手势,万公公赶忙会意命宫人给苏别鹤搬来赐膳专用的桌椅,摆放在一侧。 “随便吃点儿吧。”高瑨说。 “是,谢陛下。”苏别鹤也不客气,卸了刀就坐下。 原本给高瑨布菜的小公公这下终于有事干了,来来回回的给苏别鹤取菜送菜。 看着坐在一旁吃饭的苏别鹤,再看看站在高瑨旁边忙前忙后的自己,谢郬不禁感慨: 【唉,到底还是苏妃更受宠啊。】 “咳咳——” 高瑨吃着吃着忽然被呛了几声,谢郬赶忙放下手里的布菜筷子,上前给高瑨拍背顺气,柔声细语的表示关心。 苏别鹤正大口吃着御膳,听见高瑨咳嗽,赶忙起身来问: “陛下没事吧?” 高瑨摆摆手,让他继续吃,愤然接过谢氏递来的帕子,一边擦还一边嫌弃的打量她。 谢郬被看得莫名其妙: 【看我干什么?】 【知道你宠苏妃,我又没意见。】 高瑨放下帕子想摔桌子。 【狗皇帝怪怪的。】 【以前表面上还会对我客气客气,现在连客气都没有了。】 【也不知发什么神经。】 高瑨深吸一口气,对谢郬指指旁边的座位: “你也坐吧。” 在弄清楚他为何忽然能听见谢氏的心声之前,高瑨不想让人察觉出异样。 谢郬惊喜,暗自欢呼,表面上还要稍微推辞推辞: “臣妾伺候陛下用膳,还不太饿。” 高瑨道:“既然不饿那就……” ‘别吃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谢郬果断坐下,巧笑倩兮: “虽然不饿,但臣妾还是愿意陪陛下用膳的。” 高瑨:…… 谢家是怎么养出这么能屈能伸的小姐的?最关键他以前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谢郬坐下吃饭就稍微老实了点,至少不骂高瑨了,全心全意扑在食物上面,当然表面上还是表现得很端庄就是了。 假意巡梭一圈后,对布菜小太监指了指她进殿后第一眼就看中的糟鹅掌。 优雅的咬下一口,谢郬心里就乐开了花: 【这鹅掌也太软糯了吧!】 【酒糟也好香好香。】 【太好吃了!】 【不愧是御膳!】 高瑨见她表情平静,但心声却十分夸张,不禁往糟鹅掌看去一眼,疑惑真有那么好吃吗? 吃完糟鹅掌,谢郬又把目标放在三响鹿肉和辣子兔丁上,这两道菜,她每尝一口就几乎要在心里放一会烟花似的,让高瑨实实在在见识了一回什么叫‘心花怒放’。 就那么好吃吗? 高瑨鬼使神差的从谢郬面前的菜盘中夹过一块三响鹿肉放入口中,刚入口的时候感觉还成,咸香鲜嫩,但嚼着嚼着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辛辣的后劲让他面色微变,怎么会这么辣! 匆匆将食物咽下,但口腔里的辣感却丝毫没有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连着喝了两杯茶水才稍微好些。 缓了口气后,发现谢氏正盯着自己。 【鹿肉是辣的,狗皇帝不是不吃辣吗?】 【被雷劈一下,口味都改了?】 谢郬内心疑惑,面上却一脸好奇: “陛下,好吃吗?” 高瑨吸了一口凉风故意云淡风轻:“还可以。” 谢郬见状,立刻推荐自己盘中的另一道菜:“这个辣子兔丁更好吃!陛下尝尝?” 说着就要为高瑨布菜,高瑨光速阻止: “呃不用!” 说完觉得语气太过生硬,高瑨舌头打了个转:“朕饱了,你吃吧。” 苏别鹤这时也吃完,起身对高瑨和谢郬行礼告退: “多谢陛下娘娘款待,臣用完了,二位慢用。” 苏别鹤走了,高瑨也放下了筷子,一边饮茶一边看着谢郬用膳,高瑨从前没怎么关注过,这时才发现谢郬喜食辣菜,一整个鸽子蛋大小的黄椒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不仅如此,谢氏的胃口还很好。 虽然吃得慢条斯理,却一点没少吃,一点不客气,就像好不容易捞着一顿要吃够本的感觉,种种细节都是高瑨从前没有注意过的。 两人用完了饭,谢郬悄悄打了个饱嗝。 【舒坦。】 【一会儿回去可不能让姜嬷嬷知道她吃了这么多。】 她暗自心想。 高瑨疑惑看她,不懂她为什么不敢让一个嬷嬷知道她吃的多。 猛然惊觉,他是叫谢氏过来问罪的,怎么最后却变成招待她吃了一顿饭呢?高瑨不禁懊恼。 宫人进殿禀告: “陛下,潘小姐听说陛下醒了,特意熬了些滋补的汤想要敬献。” 高瑨闻言,下意识往谢郬看去,谢郬适时避过目光,心中疑惑: 【潘小姐?】 【潘馨月?】 【她怎么又住宫里来了?】 【真把宫里当她们家后花园啦?】 潘馨月是太后的亲侄女,信国公府嫡长女,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太后疼爱侄女,不时要她入宫作陪。 当今太后潘氏是先帝的皇后,先帝去世后太子未及登基就被高瑨撬了皇位。 而高瑨之所以能顺利登基,正是因为这位娘娘传达的口头诏书,才免于宫禁血流成河,也给高瑨篡|位登基盖上了最后一层遮羞布,而条件就是高瑨登基后依旧尊这位为太后。 “宣。” 高瑨一声令下,宫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位端庄典雅的美人走入。 这世间有些女子美艳入骨,令男人沉迷美色难以自拔;而有些女子分外端正,令男子见之尊重,不敢亵渎。 潘馨月就属于后者。 据说她出生时还有一游方老道为她断过命格,说是极贵,有凤翔之相,就是皇后命。 因此潘家对她格外宠爱与看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才情文采样样不输男子。 潘馨月入殿后,恭谨有序的对高瑨和谢郬行礼问安: “陛下安好,娘娘安好。” 高瑨对她抬了抬手,语气温和问: “免礼。馨月此时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潘馨月往谢郬看来一眼,一副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 谢郬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 【这俩人,真他妈能装!】 【手里捧着个汤盅,当我眼瞎看不见吗?】 【啧,矫情的要死!】 高瑨:…… 果然饭吃饱了,嘴又闲下来了。 “贵妃若是无事便回宫去吧。”高瑨懒得听她胡言乱语,干脆下逐客令。 【哈,嫌我碍着你们了是吧?】 【树不要皮,人不要脸,请我留下我都不留!】 【啊呸,恶心!】 谢郬在心里骂了一通后,贤良大度的对高瑨行礼: “臣妾告退。” 刚转身要走,就被潘馨月喊住了: “贵妃娘娘恕罪,臣女只是太忧心陛下的伤势,今日亲自看着火,熬了四个时辰的补汤,寸步都不敢离开,臣女将汤放下便离开,请贵妃娘娘不要多想。” 谢郬看着潘馨月: 【姑娘,你要不喊住我,我还真没多想!】 【合着就你担心,亲自熬了四个时辰寸步不离,你这不吃不喝的憋屎憋尿的本事还挺牛!】 高瑨为谢郬的粗俗皱起了眉头。 谢郬没高兴跟潘馨月来往过招,未曾作答就头也不回的离开明泽宫大殿。 她离开之后,潘馨月十分自责的转过身对高瑨问: “陛下,贵妃娘娘是不是生气了?臣女……不该来。” 高瑨让她把汤放在龙案上,说: “馨月不必自责,平日谁来朕的宫里她都不高兴,不单对你。” 潘馨月苦涩一笑: “贵妃娘娘定然爱惨了陛下。” 高瑨但笑不语,潘馨月又说:“不过像陛下这样英明伟岸的英雄男子,天下又有几个女子不爱呢?” 高瑨也调羹搅弄着碗里的汤水,忽然问潘馨月道: “你也是吗?” 潘馨月羞怯低头:“陛下明知故问。若非如此,臣女又怎会这般不知廉耻……” 后面的话,潘馨月没有说完,便眼波流转不再继续。 高瑨不说话,一边搅弄碗里的汤水,一边坐在龙案后头翻开奏折,潘馨月见他不理,想起太后的嘱咐,大着胆子上前道: “臣女近来学了梅枝的技法,陛下喜梅,可否允臣女演画给陛下观赏?” 高瑨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问: “什么样的技法?” 潘馨月见他有兴趣,欢喜上前解说: “是江南红梅派的画法,一共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每一种变化都不一样,若是陛下感兴趣,臣女可以一一画来。” 高瑨点点头,指了指西南角的珠帘小书房,说: “嗯,朕很感兴趣,去画吧。” “是。” 潘馨月备受鼓舞,只是往西南角的小书房看去一眼就娇羞不已,七七四十九种画法全画下来夜就深了,陛下将她留到深夜,想来是有别的打算了。 然而等潘馨月画完两种抬头再看龙案后的时候,发现先前还在案前批阅奏章的高瑨不见了。 她放下笔,正要走出书案就被一旁盯着她的两名小太监拦住: “潘小姐,陛下交代让您今晚务必要画完七七四四九种,否则不许离开。” 潘馨月惊讶:“陛下去哪儿了?” 小太监回道: “时辰不早了,陛下该是去后宫安寝了吧。潘小姐还是快些画,天亮之前若画不完,明日也不知陛下会不会怪罪。” 潘馨月面如菜色,羞愤甩袖。  w  ,请牢记:, 第8章 第 8 章 第八章 谢郬走出明泽宫就忘了那对狗男女,脚步轻快的踏月而归。 凝辉宫外,姜嬷嬷焦急的等待着,陛下忽然宣召贵妃娘娘前往明泽宫,不知是不是因为胡美人之事。 种种担心在看见谢郬的那一刻化为行动,抢在所有宫婢前头迎上去,将谢郬扶下轿撵,确认她没事才放心。 进殿后,姜嬷嬷对宫婢说: “去将金瓜粥取来,娘娘还未用晚膳呢。” 谢郬很想说自己吃过了,又怕姜嬷嬷问她吃了什么,吃了多少,以她今晚在明泽宫吃的量,姜嬷嬷不让她睡前练几套柔体术绝对不会罢休。 为了让谢郬保持纤瘦的体态,姜嬷嬷无所不用其极。 反正在凝辉宫的晚饭横竖只有一碗粥或是几片肉,就算谢郬吃过晚饭,依旧有实力将这些东西吃进肚子里。 善意的谎言能让姜嬷嬷放心,让自己日子好过,何乐不为。 宫婢去准备谢郬晚膳的时候,姜嬷嬷伺候谢郬更衣。 “咦?”姜嬷嬷发出疑惑。 谢郬看她:“怎么?” 姜嬷嬷伸手在谢郬那盈盈一握的腰上比划了两下:“怎么好像……粗了一些?” 谢郬心上一紧,努力收腹:“哪儿粗了?我这腰都没碗口大。” 姜嬷嬷在谢郬收紧的腹部轻弹一下,谢郬怕痒,立刻破功,趁此机会姜嬷嬷一把掐住谢郬的腰,用手指丈量了一下,得出结论: “就是粗了些的。可不应该啊……东海,快将我的皮尺取来。” “是,嬷嬷。” 纱帐外的宫婢应声而去,谢郬想把人召回都晚了。 尺子拿过来,姜嬷嬷将之绕在了谢郬的腰上:“不许憋气。” 谢郬:…… 姜嬷嬷用尺子精准的测量了一下谢郬的腰围,看着那多出来的一指甲的距离发愁: “怎么会多了呢。” 顿时反应过来,对谢郬问:“娘娘是不是又偷吃了?” 谢郬果断摇头,姜嬷嬷狐疑不信,谢郬主动承认: “可能是因为我刚才喝了好几杯水成撑着胃了。” 姜嬷嬷问:“娘娘在陛下那儿喝水了?” 谢郬老老实实的点头:“可不得喝水吗?陛下在里面用膳,我在外头干站着,没得吃,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只能多喝点水咯。” 说谎的精要就在于真假搀着说。 反正明泽宫被狗皇帝把控得像铁桶一般,若不费心去探查,明泽宫的情报很难得到。 就算姜嬷嬷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为了谢郬晚上吃了多少饭而大费周章去打听吧。 姜嬷嬷盯着谢郬看了一会儿,基于谢郬平日里的表现,她似乎对谢郬的话不太相信。 谢郬见状,又说: “嬷嬷您想想,陛下因为我帮助胡美人之事在气头上,把我唤去不晾着,难不成还请我大吃大喝吗?他又不是什么十世大善人,我……” 谢郬话没说完就被姜嬷嬷手动捂嘴,警告道: “娘娘慎言。” 谢郬闭嘴后,姜嬷嬷才放开她,这时宫婢端来了谢郬今晚的晚饭,一小碗金瓜粥,叫得好听,其实就是南瓜熬成的糊糊,加了一点点米,另两碟清淡小菜。 就这么点东西,谢郬哪怕肚子一点不饿,也能全部吃完。 谢郬正要去吃,姜嬷嬷拦着说了句:“金瓜粥减半。” “嬷嬷,本来就没多少,您怎么还减半呢?”谢郬立刻抗议。 不是为了她今天的晚饭,而是为了她以后的晚饭。 姜嬷嬷语重心长:“娘娘腰都粗了,可不能由着性子纵。” 谢郬指着被挖走一半的金瓜粥:“这,这还叫由着性子?那嬷嬷干脆别让我吃饭了。” 姜嬷嬷亲自拿着金瓜粥碗递给谢郬: “娘娘岂是那种能亏待自己的人?您艺高人胆大,再大的笼子都关不住您!嬷嬷年纪大了,有些事管不了,娘娘也得心里有数才行。” 姜嬷嬷一番连消带打,似是而非的话将谢郬的嘴给堵了,心虚一咳,接过金瓜粥碗,两口就把半碗粥给喝下了肚,想下意识抬胳膊擦嘴,被姜嬷嬷怒瞪一眼,改为由着宫婢用帕子给她擦。 换好衣裳,谢郬对姜嬷嬷伸手: “嬷嬷把之前收走的话本还给我。” ‘啪’一声,姜嬷嬷在谢郬手心打了一下:“那等不堪入目的闲书,娘娘今后还是别看了。奴婢给您在床头放了一本诗经,一本岁华,您若是睡不着,就翻翻那些。” 谢郬满脸写着拒绝:“那些,我看不懂。” 姜嬷嬷:“看不懂才更要看!娘娘入宫前,在京中可是数一数二的才女。” 谢郬是边关混子,谢苒是京城才女,也就是当贵妃不用考学问,不然分分钟暴|露。 最终,谢郬的愿望没有被满足,失望叹息。 姜嬷嬷问谢郬陛下今晚会不会宿过来,谢郬果断摇头,并告诉姜嬷嬷潘馨月入宫之事。 那俩狗男女 洗漱过后,终于能舒舒服服的躺到床上歇息。 她在寝殿里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宫婢们把她送进殿就按习惯离开了。 偌大寝殿只剩谢郬一人。 谢郬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提着裙摆,三两步就掠到床边,果然看见她的枕头边平平整整的放了两本书,拿起来翻看两页,谢郬直接将书抛到里床。 绕到床帐侧面,将头上一根软簪子拔下来,在侧面床板下摸了摸方位,用软簪子一挑,侧面床板下就落下一只盒子,被谢郬托在手上取下。 盒子里放了十几本备选的话本和一盒糖饴,她之前在老字号七宝斋买的糖球,每一颗都挺大,五颜六色圆滚滚的,既好看又好吃。 谢郬挑了一本《南风意》,嘴里塞进一颗糖慢慢含着,关好她的秘密小仓库,身手敏捷的跳上了床,一边吃糖一边看书,快活似神仙。 糖还没吃完的时候,谢郬就有点昏昏欲睡了,等她听见响动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的寝殿大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人。 谢郬猛地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第一反应就是把嘴里的糖和手里的书藏起来。 在姜嬷嬷那里,糖饴是严令禁止的,被发现的话,接下来一个月谢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可那人已经进来了,谢郬现在下床吐也吐不掉,只能抓在手心,闲书只能就近藏到枕头底下,还顺手把一直被她冷落的那本诗经拿在手里,装作先前正在看的样子。 高瑨走近看见的就是谢氏端坐床铺之上看书,沉静温婉的模样。 谢郬此时也发现来的是高瑨,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姜嬷嬷。】 【他怎么来了?】 【潘馨月呢?】 高瑨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谢郬抓在手里的糖开始融化,粘腻的手感有点糟糕。 【糖化了,怎么办,哎呀,早知道直接嚼嚼咽下去了。】 高瑨不解,糖? “你在干什么?”高瑨问她。 谢郬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动,将手中的书递到高瑨面前: “臣妾正看书呢。陛下来怎么不叫人通传,臣妾也好起身接驾。” 【啊啊啊,糖浆要从手心流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狗皇帝怎么这时候来啊!】 【算了,下床请安吧,请安以后找机会出去洗洗。】 高瑨接过她递来的书看了一眼,耳中听着谢氏心里的惊呼。 谢氏掀开薄被要从床上下来,高瑨忽然抬手阻拦: “爱妃不必起身,朕不用伺候。” 谢氏下床的动作受阻,高瑨往她两只手瞥去一眼,她一只手掀被,一只手藏在身后,不动声色的在床沿坐下,拦住了谢郬下床的路。 谢郬有苦说不出,手心的糖感觉越来越粘,可下床的路被封死,再这么下去,糖的事就瞒不住了。 就在此时,姜嬷嬷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陛下,太医来换药了。” 【太医?太好了!】 谢郬心中呐喊欢呼,抢在高瑨前头对外回道: “请太医入殿。” 高瑨合上书看了一眼谢郬,谢郬立刻堆起柔美笑颜: “陛下身上有伤,须得勤换药才行。” 说着,谢郬果断从床沿一角挤下床,在高瑨的注视下走出屏风,来到一处放着水壶的茶几前,趁着姜嬷嬷请太医进来之前,在茶盘上用茶水冲了一下黏腻的手掌心。 高瑨掀开珠帘从内间走出,盯着谢氏慌乱的背影陷入疑惑。 姜嬷嬷领着两名太医进殿,谢氏恰巧擦完手回过身,面带微笑。 两名太医行过礼后,便为高瑨查看伤口。 到上药时,高瑨说:“行了,把药给贵妃,她替朕换。” 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谢郬忽然愣住了。 【狗皇帝,你是见不得我闲着吗?】 【太医都来了,你要要我换?】 谢郬在心里念叨着,太医们却不疑有他,只当陛下与贵妃恩爱,将药膏留下,又对谢郬说了一番上药时的注意事项。 【注意个毛啊!】 【大男人上个药哪儿这么多讲究?】 【这么点皮外伤,在战场上也就是抹点唾沫的事儿。】 送走太医之后,谢郬仍不死心,想把药交给姜嬷嬷或者其他宫婢来做,谁知姜嬷嬷并不接手,反而还对谢郬递来个‘娘娘一定要好好把握’的眼神,欣喜异常的领着宫婢们离开谢郬寝殿。 偌大寝殿中,又只剩下谢郬与高瑨两人,大眼瞪小眼。  w  ,请牢记:, 第9章 第 9 章 第九章 “愣着干什么?”高瑨打破沉默。 谢郬认命拿着药膏过来,短短几步路,心情九曲十八弯,总的汇集成一句话: 【狗皇帝忒矫情!】 高瑨忍着不悦,背过身子让她擦药。 谢郬不爽归不爽,但药还是要上的,用平滑的竹篾挑起药罐中的膏体,将之擦在高瑨背后的伤口上,边擦边感叹: 【近看伤得还是挺重的。】 【被雷劈的伤果然不一样,边边都焦了。】 【会不会有烤肉味?】 【加点孜然,加点胡椒,加点蒜……】 【就是这身上精瘦精瘦的,没什么肉,不过烤排骨应该也挺好吃。】 谢郬想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高瑨听她说了一大堆烤肉,越听越觉得谢氏不是东西,后悔让她擦药了。 “快着些。”高瑨冷道。 谢郬回过神,应了声:“哦。”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谢郬觉得这样有点尴尬,于是问高瑨: “陛下,先前潘小姐送的汤好喝吗?” 高瑨鼻子嗯了下算回应。 谢郬却在心中嗤之以鼻: 【嗯你妹嗯!】 【就你这多疑的性子,会喝她送的汤?】 谢郬慢悠悠的,一边涂抹一边说: “潘小姐人美心甜,亲手为陛下熬的汤肯定很好喝。” 高瑨耐着性子不去管她心里一套,嘴上一套,问: “你很在意她?” 谢郬在高瑨背后翻了个白眼: 【我在意个屁!】 【也就太后觉得你会让潘家女入宫。】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谢郬回想姜嬷嬷的教科书,作为皇帝的宠妃这个时候应该什么反应来着? “臣妾当然在意。”谢郬停止擦药,佯做失落: “只是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不是臣妾一个人的。臣妾不敢奢求独占陛下,只求陛下有了新人也不要忘了还有臣妾这么个满心满眼都是陛下的旧人在。” 以前谢氏在自己面前就是这么说话的,谦卑且深情,情根深种的样子,高瑨一直没什么问题,谁让她对自己爱得不能自拔呢? 然而现在…… 【啊啊啊,好肉麻啊!】 【我有罪请老天爷惩罚我,为什么要让我说这么肉麻的话啊啊啊!】 高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柔似水,贤良淑德,对他情根深种的谢氏去哪儿了! 谢郬说完肉麻话以后,等着高瑨像往常那样一脸受用把她拥入怀中,然后两人就该你来我往的你侬我侬一番,大家各怀心思,虚情假意的走个肾,度过一个看起来美好的夜晚。 但是没有。 今晚的高瑨似乎对她的肉麻话并不感冒,谢郬说完之后,他只是冷冷的看着,看得谢郬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话的时候,他忽然淡淡说了句: “药膏擦好了就缠绷带吧。” 谢郬满头问号: 【就这?】 【我声情并茂,表白了个寂寞?】 【难道痴情人设卖不动了?】 【我该转型了?除了痴情人设,还有什么人设来着?】 【傻白甜?黑莲花?御姐?要不干脆一步到位,直接上女王!!!??】 高瑨被迫接受精神污染,听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废话,在暴怒边缘反复横跳。 幸好谢郬看出了今晚高瑨兴致不高,没再继续强撩,给他上好了药,包好了扎,伺候他换上睡袍,两人才回到内殿休息。 高瑨脱了鞋后直接爬入里侧,一声不吭,气压很低。 谢郬坐在床沿一边脱鞋一边腹诽: 【这晚娘脸摆给谁看?】 【早几年敢在老子面前摆这脸色的都不知给干趴下多少回了!】 高瑨躺在枕头上,听见心声后,往她后背瞥去一眼,感觉枕头下面有什么东西,便伸手摸了一把,从枕头下抽出一本书来。 跟先前谢氏递给他那本崭新的书不同,这本藏在枕头底下的书明显是被人翻看过的,扉页和里面的纸张都有折痕,可见这本应该才是他进殿前谢氏正在看的书。 扉页上的书名栏空着,高瑨翻开第一页,看见一个令他大开眼界的标题《俏书生荒野大战男狐妖王(三)》。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又是俏书生又是男狐妖王? 高瑨出于好奇,想翻开看看,谁知刚翻开第一页看了一句‘上回说到华山以北东陵县内有一书生名为王生他途经狐仙岭’。 书就被谢氏用迅疾如电的手势给夺走了,谢氏此番动作之快,连高瑨这样的都没拦住。 谢郬脱了鞋,放下两边琉璃钩,整理好床帐回身准备躺下的时候,忽然发现高瑨在看她的书,没来得及多想,她以青春期少男少女们情窦初开时在父母面前掩藏日记本的速度把她的书从高瑨手中夺回。 快到超自然。 高瑨看着自己瞬间空无一物的双手,惊讶谢氏速度的同时,疑惑问她: “你做什么?” 谢郬被问得两颊发烫,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没,没什么。陛下背上有伤,今儿要不要趴着睡?” 高瑨狐疑看她,忽而伸手:“拿来。” 谢郬果断摇头:“别看了,这书是女子书,不适合陛下看。” 高瑨冷笑: “除了女则、女戒、女德之外,这天下还有什么女子书不适合朕看?” 【你个白痴,当然有啊!】 【腐书!】 【不是不给你看,是怕把你给看弯了!】 高瑨满脑子疑惑,腐书是什么书?弯又是什么?为何他越发听不懂? 他这个人素来好学,越是不懂的事情他就越是想搞懂,对谢氏厉声一喝: “拿来!” 谢郬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刚才只顾着吐糖,忘了枕头下还有本书了。 【太羞耻了!】 【这书给狗皇帝看了,我以后也别做人了。】 高瑨顿时懂了,原来谢氏看的是那方面的书,哈,很好,又是一个表里不一的行径! 从前真是没看出来,谢氏的内在竟是这个样子的。 不想给他看,他还非看不可了。 高瑨猛地起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从几乎把头低到胸口的谢氏手中抢回了刚才他只看了一行的书,在谢氏羞耻的目光中翻开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高瑨就慢慢咂摸出不对劲来了。 这书生和那狐妖王……怎么……好像……都是男的? 谢郬一脸愧疚跪坐在床铺外侧,两手不安的搅弄在一起,脸颊由内而外透着胭脂色,两只看着挺有福气的耳朵尖尖也红透了,眼波流转,顾盼生春,潋滟的樱唇轻咬,一副既羞耻又期待的模样。 高瑨在看到‘狐妖王把xxxx的大xx放进俏书生xxxx的小xx里’那行字的时候,差点被一股能让人产生极其不美好联想的文字力量戳瞎双眼,极其艰难把目光的从那辣眼的文字上挪开,深吸一口气后,才干咳一声,对谢郬说: “这书……” 话没说完,就被谢郬截过话头: “这书是姜嬷嬷的。臣妾偶然瞧见姜嬷嬷在看,觉得猎奇,便向嬷嬷借来拜读一番。臣妾自知不该,下回臣妾不看就是了。” 高瑨闻言,在脑中想象了好一会儿,高瑨也没有想象出来姜嬷嬷看这种书的场景是什么样。 疑惑不已:“这是,姜嬷嬷的书?” 谢郬瞪着她那两只小鹿般清澈纯真的双眼认真的点了点头,一切看起来都像是真的,如果高瑨没听见她心里的话…… 【姜嬷嬷风评被害!抱歉抱歉!】 【关键时刻,死道友不死贫道!就让姜嬷嬷做一回工具人好了。】 高瑨恍然大悟,他就觉得不可能是姜嬷嬷的,谢氏还真是绝了,好一句死道友不死贫道!高瑨的三观再次被颠覆。 “姜嬷嬷借给你的?”高瑨不动声色问。 谢郬无辜的点头:“嗯,是。” 【姜嬷嬷都收了我至少二三套闲书了。】 【可那又怎么样,我这还藏着三四套呢!】 高瑨欲言又止,手指对谢氏指了又放下,放下又不甘心,不甘心就再指,周而复始好几下,好像有满腔的话想骂,可话到喉咙口却又什么都骂不出来。 想下床走人,却又不想听见那些鬼鬼怪怪的声音,高瑨只能强忍着怒火,气闷闷的抱胸睡去。 谢郬见他转身,不禁向前探头,心里嘀咕: 【这就睡了?】 【好歹把书还给我啊喂!】 【明天要是给姜嬷嬷发现了,又得被收走,我还没看完呢。】 【正看到狐妖王背着小书生找别的狐狸,天道正要降下雷劈那只渣狐呀!】 耳朵里喋喋不休的声音不得安宁,高瑨受不了,直接把书甩到身后。 谢郬看见书甩过来,赶忙过去拿,爱惜的抹平书页,满意的掀开帐子熄灭烛火,抱着她的宝贝精神世界陷入梦中。 高瑨这一夜没梦到那些令他胆寒的鬼怪场景,倒是感觉在梦里跑了一夜,好像追着个什么人,追了一夜后,临近晨曦时分,他终于把人追到,看背影是个书生,可头一转过来却是谢氏。 看来昨晚那本书带给他的冲击委实不小。 扭头看来一眼睡在旁边的身影,杏眼桃腮,粉雕玉琢,睡着的时候尤其可爱,呼吸时挺翘光洁的鼻翼微动,像只小兔子似的。 高瑨下意识想伸手为她拂开脸颊上的碎发,然而目光接触到她怀里紧紧抱着的那本书时,高瑨脸色一变,瞬间收回了打算轻抚她的手,粗鲁下床。 谢郬抬起藕段般的手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 殿内有动静传出,就有宫婢在外轻声询问主子是否起,高瑨‘嗯’了一声后,姜嬷嬷便领着两排宫婢便推开殿门,鱼贯而入,伺候高瑨洗漱更衣。 谢郬特意等高瑨下床更衣后,把书暂且先藏到脚踏板和床的缝缝中间,等高瑨穿好衣裳走了,她再找机会放进她的秘密小仓库中。 心里的算盘小九九打得噼啪作响,高瑨全都听在耳中,暗自冷笑,将姜嬷嬷召唤到跟前,小声说了一句话,姜嬷嬷便大惊失色。 高瑨换好衣裳径直离开,谢郬毫无所觉领着凝辉宫的宫婢们恭送他,回到殿内,就看见姜嬷嬷大力无穷,单手将脚踏搬开,找到了谢郬悄悄藏起的闲书。 “娘娘,这、是、什、么?” 姜嬷嬷语气危险的问谢郬,谢郬支支吾吾,又是打哈哈又是赔笑,最终面对步步紧逼的姜嬷嬷时果断选择转身逃离。 【高瑨你个乌龟王八蛋,居然敢告我的黑状!】 【跟你没完!】 谢郬的内心咆哮声,已经走出凝辉宫的高瑨自然是听不到的,最多觉得耳朵根子有点痒,顺便打了个喷嚏。 神清气爽。 宫人回禀,潘馨月一直在明泽宫小书房内画梅花画到了五更天,才勉强把七七四十九种画法画完。 人已经送回太后宫中。 高瑨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太后找麻烦的准备,于是,下午太后派人来请他前往慈仁宫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只是没想到他去的时候谢氏也在,看见高瑨,原本低头挨太后训的谢氏赶忙转过身来向他行礼: “臣妾见过陛下。” “爱妃免礼。” 高瑨经过她身边将她扶起,在太后面前,他素来是很宠谢氏的,这也就是为何太后不喜欢谢氏的原因。 太后坐在凤座之上,潘馨月立在凤座一旁,低着头,满面委屈。 高瑨不动声色牵着谢氏的手,把她拉到身边护着。 【又来了又来了!】 【狗皇帝又拿我当挡箭牌!】 【老子这牌子虽然硬,但也不能这么用吧。】 高瑨听到谢氏的心声,讶然她竟然知道自己‘挡箭牌’的身份。 自我认知没问题,她确实就是高瑨手中最好用的一块挡箭牌。 谢家嫡女,身后是几十万谢家军,放眼整个后宫,乃至整个天下都没有比她更适合拿来做挡箭牌的妃子了。 “母后急召朕过来,是否贵妃哪里得罪了您?”高瑨对太后恭谨问道。 虽说皇帝和太后是半路母子,但身在其位,有些礼数一定要守,有些亏是一定要吃的。 太后冷哼一声:“皇帝何必明知故问。” “母后此言何意,您不明说,朕又怎会明白呢。”高瑨打起了太极。 谢郬乖乖躲在高瑨身边演好她柔弱堪怜的戏码,心里却早已把这对母子吐槽上了天。 【奥斯卡都欠你们一个小金人!】 【这么能演呢!】 【狗皇帝装模作样,老妪婆恨不得把脸上的野心拓印下来,装裱成册,全国发行。】 【可怜我这么个根红苗正的十佳好青年,要陪着这俩没有底线的大妖怪演戏,真是苦了我啊!】 高大妖怪冷冷瞥过十佳好青年,相当无语。  w  ,请牢记:, 第10章 第 10 章(改错) 第十章 对于高瑨的敷衍,太后表示很生气。 高瑨是因为她当年传的口谕才得以名正言顺登上帝位的,条件就是尊她为太后。 只要她是太后,信国公府并不在乎谁当皇帝,反正先太子也不是太后所出,是先帝喜爱的一个宫女所生。 那宫女身份地位太低,到死也没能母凭子贵,先帝便将先太子寄到太后的名下,以嫡子的名义养大,立为太子。 所以当高瑨率兵逼宫,将先帝和太子逼死在宫中,当时还是皇后的她见势不妙,主动找到帝师沈天峰,与他做了一笔交易,以一封宣之于她口的口谕换来一个太后的尊位。 是她的口谕洗白了高瑨,让他有了块遮羞布,不至于被天下文人口诛笔伐,被百姓义士起事谩骂,得以天下太平,稳坐皇位。 既然她有这么大的功劳,那再为潘家女谋一个皇后之位不过分吧! 谁知高瑨登基以后,竟然强势要求谢家把曾经与先太子定过亲的嫡女嫁入宫中,这旨意刚下去那会儿,太后是不信谢家能咽下这口气的。 果然,谢家对圣旨一拖再拖,足足拖了有大半年的时间,就在太后以为谢家铁定要悔婚,谢家嫡女却被送进了宫。 不仅送来了谢家嫡女,就连高瑨只封谢家嫡女为贵妃谢家都没意见,太后瞧不起谢家,什么一品上将军,手握兵权,在嫁女儿这件事上的态度一点都不坚定。 “按理说,陛下的后宫之事哀家不该置喙,但陛下应该懂得雨露均沾的道理。”太后说。 高瑨见招拆招,握住谢郬的手,深情款款说: “朕昏迷数日,皆是贵妃侍奉在侧,贵妃爱朕之心令朕动容,只怕有好一阵,朕都离不开贵妃了。” 说完,高瑨还将谢郬的手腕拖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谢郬表面笑嘻嘻,内心骂叽叽! 【又拿我当肉盾!】 【狗皇帝存心不要老子好过啊啊啊啊。】 高瑨神情自若的拉着谢郬的手听她的心声,突然发现看她表面淡定内心抓狂还挺有意思的。 【敢说离不开我?】 【哈,有本事你这辈子就只和我睡!】 【跟别的女人睡一回叽叽短一寸!】 高瑨笑意凝结,收回上一秒才说觉得她有意思的话。 “皇帝!祖宗有祖宗的规矩,难道皇帝真的要为了谢贵妃而坏了祖宗规矩吗?” 太后搬出祖宗规矩来压高瑨,听得谢郬心里直拍大腿: 【这老妪婆脑子里装的稻草吧?】 【高家的祖宗还不想让高瑨当皇帝呢,他不照样当了?】 【也没见那些祖宗从棺材里跳出来打他呀!】 高瑨听着听着,忍不住往谢郬看去一眼,谢郬见他转过来,脸上立刻堆起温婉柔顺的笑,情意绵绵的一级挡箭牌模样别提多乖巧。 拿起她的手再亲吻一次,高瑨与谢郬对视: “可朕就是喜欢贵妃,情之所钟,一刻也放不下她。” 谢郬眼角抽搐,遍体恶寒,成功被狗皇帝恶心到了。 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这一句‘情之所钟’,就差亲手把谢郬绑到靶子上去了。 【舌有龙泉剑,杀人不见血。】 【狗子你可真行!】 高瑨得意起身,故意拉着谢郬的手对太后说: “太后若是没有其他事,朕就带贵妃先告退了。” 说完,不等太后反应过来,高瑨果真拉着谢郬就走,走到殿门的时候,谢郬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太后那个脸黑得哟。 估计好长一段时间没好日子过,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狗皇帝所赐。 【阴我是吗?】 【那我就只能祝你不孕不育,子孙满堂了!】 高瑨猛然停下脚步,骤然转身,愤然怒视,差点撞到他身上的谢郬,四目相对,谢郬绽放无邪微笑: “陛下怎么了?” 高瑨咬着后槽牙:“朕想提醒爱妃,小心脚下。” 谢郬一脸感激:“谢陛下,臣妾一定会小心的。” 高瑨被气得够呛,愤然转身,加快脚步,谢郬被他拉着手,几乎是一路小跑跟随,心里又把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高瑨直接把谢郬拉到了自己的明泽宫。 谢郬明白他的意思,毕竟秀恩爱嘛,要是从太后宫里出来就各回各宫,又怎么能叫人信服呢? 这就是所谓做戏做全套。 “朕看奏折,你去小书房随便找点书看吧。” 高瑨进了明泽宫就把谢郬的手放开,兀自往他的龙案走去。 “是,陛下。” 谢郬本来也不愿意跟他多待,径直往角落里的小书房去,据说昨天晚上潘馨月就是在这里画了七七四十九幅梅花,直到天明才被放回去。 【狗皇帝也是够绝的。】 【懂不懂怜香惜玉?】 【人家摆明了是来跟你共度良宵的。】 【送上门的你不要也就算了,还作弄人家。】 【啧啧啧!】 谢郬进了小书房后,在书架前一边闲逛一边腹诽。 虽然有点距离,但两人也算在同一空间下,高瑨依旧能听见谢郬的心声,翻开一封奏折,高瑨对外喊了声: “来人。” 听见他的声音,谢郬好奇将脑袋探出珠帘,很快就看见总管太监万德贵甩着拂尘进殿。 “陛下。”万公公行礼等命令。 高瑨头也不抬,一边用朱砂御笔在奏折上写字,一边说: “贵妃在小书房中,叫御膳房做些糕点送来。” 为了能获得片刻的安宁,高瑨愿用吃的堵住某人的嘴,因为他发现某人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才会稍微安静些。 果然,听见要给她送吃的,谢郬的不满就消除了,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乖乖坐到椅子上等。 那翻一页书,往殿门口探两次头的模样,就跟小孩子期待上菜似的。 果然是个好吃的。 高瑨暗自扬了扬眉,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御膳房的糕点很快送来,谢郬看着面前丰富的八大样,心花怒放。 这些糕点平日里姜嬷嬷最多只让她挑一种吃小半块,但今天这些全都是她的了! 先拿起一块心仪已久的桃花酥,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口,酥得掉渣的口感,让谢郬快乐得摇头晃脑,一门心思扑在美食上,偶尔腹诽也都是一两句‘好好吃啊’‘怎么会这么好吃’的感叹,全然没了心情差时满心不满满口脏话的样子。 高瑨批奏折的空当会抬头看她一眼,午后的阳光从雕花南窗照射进来,折射着珠帘上的珍珠光彩,那小小的书房竟像一只透着光的宝匣。 谢氏坐在宝匣里熠熠生辉,吃一口晃三晃的样子让高瑨暗自轻笑。 谢郬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甜腻腻的糕点刚吃了两三块就不怎么想吃了,喉咙里干干的,想喝水。 她正考虑着要不要开口要水的时候,高瑨就说了一声: “茶。” 万公公闻言领命:“是。” 过了一会儿,几名专事奉茶的宫婢便鱼贯而入,将高瑨手边已然凉掉的茶水替换掉。 谢郬正想喝茶,便从小书房中出去,奉茶宫婢们对她行礼,谢郬抬手将人唤起,来到高瑨龙案旁说: “陛下,臣妾也想喝茶。” 高瑨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比了比手边刚换的茶杯,让她自取。 谢郬没跟他客气,捧起茶杯就坐到龙案下手的椅子上去,连一丝目光都没有往高瑨手上的奏折瞥。 茶被谢郬拿走了,奉茶宫婢只好重新为高瑨沏茶,谢郬就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赏心悦目极了。 能送到皇帝面前倒茶的妹子那都是百里挑一的漂亮,无论身段还是容貌。 而这些好看的妹子中又有一个最显眼的,盘靓条顺,素手芊芊用来沏茶最合适不过了。 谢郬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高瑨放奏折的时候看了看她,顺着她的目光往身边那正在奉茶的宫婢看去。 高瑨问:“贵妃在看什么?” 谢郬从美人身上回过神,莞尔一笑: “臣妾在看陛下呀。” 高瑨眉峰微挑,听见谢郬的心声: 【当然是看你身边的奉茶美人啊!】 高瑨闻言,也往那美人身上看了看,美人察觉到高瑨的目光,含羞带怯的对他行了个礼。 美人有什么好看的?高瑨暗想,难不成吃醋了? 也是,就算这女人表里不一,心里简直住了个抠脚大汉,但本质上谢氏还是那个要在宫中依附他生存的妃子,看见有美貌女子在皇帝身边出没,谢氏多少还是会担心的吧。 有心看她究竟会担心到何种地步,高瑨放下奏折,对那奉茶宫婢伸了伸手,意思叫她直接把茶奉到手上。 奉茶宫婢俏脸一红,羞答答的将茶杯递给高瑨,高瑨一边接茶杯,一边看向谢氏。 果然,谢氏的眼睛始终盯着,炯炯有神的模样让高瑨暗自发笑。 她果然是在意的。 好像又发现了一个某人的弱点,高瑨心情甚好,揭开茶盖,茶香扑鼻,用盖子将浮于表面的茶叶拨开,喝了一口,直觉滋味甚美。 【她这胸至少得是d吧,没准儿是e,都不是木瓜了,得是哈密瓜。】 【随便动动就波|涛|起|伏的。】 【还有那腰,有没有一尺五?】 【嚯,奉茶时那屁|股翘得!那腿!】 【真是人间尤|物啊!】 高瑨嘴里的茶一喷而出,喷在那尤|物的脚面上。  w  ,请牢记:, 第11章 第 11 章(改错) 第十一章 高瑨这边一点动静,整个明泽宫都震动了。 奉茶宫婢们吓得尽数跪下,瑟瑟发抖,万公公赶忙过来请罪,谢郬也不得不放下手里的茶杯,来到高瑨身旁关心他。 “陛下没事吧?”谢郬温柔询问。 【又整什么幺蛾子!】 【不会真嘴漏了吧?】 高瑨怒目瞥了她一眼,用帕子掖了掖嘴角,淡淡说了句: “茶太烫了。” 淡淡一句,却让万公公吓得跪地请罪: “陛下恕罪。奴才这便将这毛手毛脚的东西打发了。” 宫里所谓的打发一般就是直接送掖庭,去了哪里可有的罪受。 奉茶宫婢闻言脸色当场就吓白了,慌忙磕头求饶: “陛下息怒,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求陛下开恩。” 她是太后那边费了很大的心思送进明泽宫的。 因姿容出色,才被到皇帝面前奉茶,太后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她用自身美色吸引陛下,即便做不了妃嫔,当个婕妤美人也比她在宫里伺候人强。 可她到明泽宫伺候大半年了,每天都能见到陛下两三回,陛下别说被她美色所惑了,连正眼都没看她几眼,回回都是让人把茶放龙案上。 也就今天陛下与往常略微不同,叫她把茶递到手上,她还以为机会终于要来了,谁知竟是这结果,因为一杯茶被打发去掖庭,还不如当初老老实实当个宫女呢。 高瑨见人跪了一地,正要让他们起来,谢郬就一副怕他真的要发落人的样子赶忙阻止: “陛下,茶水本就是要趁热喝的,她斟的茶臣妾喝着挺不错的。” 【狗皇帝作什么妖!】 【明明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漂亮小姐姐做错什么了?】 谢郬的维护让高瑨很不爽,眉峰微蹙,质问谢郬: “贵妃是觉得朕冤枉她了?” 【冤没冤枉,你心里没数吗?】 这么想,表面却不能这么说,谢郬耐着性子微笑以对: “陛下,一杯茶而已。” 【为了一杯茶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有意思吗?】 【这么漂亮的小姐姐每天提心吊胆在你身边伺候,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有包容心的刻薄鬼。】 谢郬的双标把高瑨的怒火拔高了一个层面,现在已经不是一杯茶的问题了,现在是尊不尊重的问题。 “朕若偏要罚她呢?”高瑨赌气问。 【呸!禽兽!】 谢郬在心里狠狠骂了他一句后,忽的跪地: “若陛下非要罚,那就把她罚到臣妾的凝辉宫去吧。” 【漂亮小姐姐放在眼前不香吗?】 【每天看看她,眼睛都能洗干净点。】 【你不要,我要!】 高瑨盯着谢郬看了好一会儿,想起先前她对这宫婢的评价,关注的都是胸腰臀这些敏感部位,又想起昨夜那本差点让他自戳双目的书,狐妖王xxxx的大xx…… 这女人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若真把人给她送去,她弄出点什么动静,高瑨是嫌自己头上不够绿吗? 这个想法让高瑨醍醐灌顶,一拍龙案: “做你的春秋大梦!这辈子都别想!” 抗拒的声音之大,差点掀了明泽宫的屋顶。 后来,谢郬没能把漂亮小姐姐要到手,不过到底还是让高瑨歇了把人打发去掖庭的心思,只是小惩大诫,打了十个手板子后,安排到尚衣局下面的针线局做针线去了。 这件事被人告诉太后的时候,太后正在喝潘馨月亲手熬的莲子燕窝羹。 前两天被皇帝给气到了,愣是调养了两日太后才觉得气顺了一点。 看着自家侄女这端庄贤惠的模样,想起她前两日在明泽宫受的苦,太后心疼的拉住潘馨月的手说: “沉住气,有哀家和潘家在,那中宫之位定是你的。” 潘馨月依偎在太后肩上,幽幽一叹: “有谢贵妃在,只怕陛下都不愿多看月儿一眼。” 太后冷哼: “哼,谢苒除了有谢家撑腰,论人品相貌才情哪点比得上你?放心吧,陛下是男人,男人天生就会偷腥,我已在他身边安排了人,只等他上钩。” 潘馨月不解:“太后安排了女人给陛下?” 太后点头:“绝色美人。” 潘馨月大惊:“可是,太后不是说要为我……” 太后摇头,见她这都不懂,解说道:“只有分了谢苒的宠,你才有机会。” “你总不会要求皇帝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吧?将来多个绝色美人帮你固宠,旁人求都求不来。” 潘馨月还在努力说服自己的时候,禀报的宫人来了。 绝色美人……栽了。 太后震怒:“你说什么?打发去了针线局?” 针线局是尚衣司下面的,尚衣局的宫婢还有可能为陛下裁衣送衣,针线局的宫婢这辈子可就是埋头做针线的命了,别说见皇帝,二十五岁宫女统一出宫之前,可能连尚衣司都走不出去。 这步棋就这么废了! 太后当初为了能把那绝色美人送到明泽宫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掩藏,务必让那绝色美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清清白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正因为废了老鼻子劲,所以太后都没敢让她正式做什么,只是要她仔细做事,在皇帝面前混个信任,眼看大半年过去了,她却折在一杯茶上。 “当真是因为一杯茶?”太后觉得难以置信。 皇帝的情绪虽说越来越不稳定,可也不至于为了一杯茶大动肝火吧,一定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起因就是一杯茶,听闻当时陛下十分震怒,要将人打发去掖庭,是贵妃娘娘百般维护,主动提出陛下若是要罚就把人罚到她宫中去呢。” 太后听到这里,面上露出浓浓疑惑,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下去吧,哀家知道了。” 把打探消息的人打发走以后,太后一脸凝重的坐回凤椅之上。 潘馨月见状,不禁问: “太后怎么了?” 太后冷哼:“哼,当真小瞧了她。” “谢苒只怕看出那美人是哀家安排在明泽宫的,怕皇帝被美色迷惑,故意把事情闹大,想先发制人将绝色美人讨去她自己宫里。” 潘馨月说: “可最终陛下也没许她呀。” “这正是谢苒高明之处,她故意在皇帝面前百般维护一个陌生宫女来激发皇帝的疑心,让皇帝怀疑那宫女与她有所关联,这么一来,皇帝就知道那宫女身份不纯粹,也就断然不会留在自己身边了。” 潘馨月恍然大悟:“好一招借力打力,谢贵妃这心思也太深了。” 太后长叹一声:“从前哀家小瞧她了。” “阿嚏!” 谢郬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打了个喷嚏,姜嬷嬷听了赶忙过来,看看日头对谢郬说: “娘娘,晒得差不多了,可不能多晒。” 谢郬闭着眼睛讨价还价: “再晒会儿,春天的太阳没事。” 姜嬷嬷直接唤来福如和东海,让她们在谢郬头顶撑起了两把伞。 感受不到阳光的谢郬终于舍得睁开眼睛,绝望的看着被遮起来的天。 “嬷嬷,您成天饭也不让我吃饱,还不让我餐风饮露晒晒太阳啊?”谢郬无奈说。 姜嬷嬷见她蔫蔫的,不禁打趣: “娘娘要餐风饮露得夜里出来,白日里露水都给蒸发了,哪够娘娘吃的?” 谢郬把手中那本认识自己,自己却不认识的书放到一边,对这个谢家两代家仆出身的厉害嬷嬷没有办法。 由着姜嬷嬷把自己搀扶进殿,谢郬百无聊赖的沿路掐掐花草。 “娘娘,这些天陛下都睡在凝辉宫,可奴婢怎么都没听见什么动静呀?”姜嬷嬷委婉询问。 谢郬想了想才懂她的意思,回道: “这你得问陛下,我哪知道?” 狗皇帝这几天确实都宿在凝辉宫,可他真就是来睡觉的。 姜嬷嬷说:“侍寝的机会多难得,其他娘娘羡慕得眼梢都吊房梁上去了,娘娘可以主动一些。” “主动?” 谢郬回想这几夜,别说主动了,就连她夜里不小心碰了碰狗皇帝的手他都觉得是冒犯,抱紧了被子,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谢郬看了都想给他竖个牌坊,哪里能有别的心思? 不仅如此,谢郬还发现,这几天狗皇帝好像还在观察她,每当有宫婢进来为她梳妆洗漱换装的时候,他都一眼不错的盯着,就跟看色|狼似的,怕谢郬一个狼性大发,把身边的宫婢酱紫酿紫! 就好比今天早上没有朝会,狗皇帝还没起来的时候,谢郬就起了,叫了寿比和南山进来给她梳洗。 谢郬坐在梳妆台前上妆,南山那小丫头给她描眉不小心描歪了,谢郬就惩罚般掐了南山的小脸一下,南山怕痒就嬉笑着躲她,几人闹作一团,这一幕恰巧被刚起床的狗皇帝看见了。 他愤然甩袖留下一句‘不知廉耻’就走了,连脸都没洗……谢郬都没来得及腹诽他有病! 把近来狗皇帝的奇怪之处选择性说与姜嬷嬷听了,原本是希望姜嬷嬷知道不是她的错,谁知姜嬷嬷听完之后来了一句: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陛下显然是对娘娘有什么误会。娘娘还是要主动一些的。”姜嬷嬷边说边替谢郬整理了一下并不乱的衣领: “奴婢打听到陛下近日新得了几匹汗血马,此刻正在马场上,娘娘可以换一身骑装去马场转转。” 谢郬:…… 她真的很想知道姜嬷嬷在入宫前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w  ,请牢记:, 第12章 第 12 章(改错) 第十二章 谢郬换上了姜嬷嬷亲手为她定制的‘心机’骑装,束腰处比一般骑装的腰带要宽,将她腰部的线条完美呈现,裤装和马靴的选择也是怎么好看怎么来。 反正这打扮无论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谢郬是单纯骑马来的,就很明明白白、明目张胆。 尤其是此刻坐在高瑨身旁的雲妃夏氏,自从看见谢郬顾盼生辉的进入马场的那一刻起,一双美目就未从谢郬身上挪开,目光比看她身边的皇帝都要热烈几分。 谢郬从马场边边经过,目光所及皆是一望无际的草地和驰骋的骏马,马儿在蓝天白云绿草地上自有奔跑,马蹄踢踏,呼啸而过,看得谢郬神往不已。 自从入宫,她就再没骑过马,这对一个在马背上长大的人来说简直是折磨。 不知不觉就站在马场围栏外看呆了,还是身后的东海提醒她: “娘娘,陛下在看您呢。” 谢郬收回向往的目光,往看台走去。 雲妃夏氏起身迎她,谢郬向高瑨行礼过后便亲自上前将雲妃扶起。 高瑨盯着谢郬的手,只见她温柔的托起雲妃柔弱无骨的手腕,手指还在她手腕上若有似无的摩挲了两下…… 高瑨顿觉刺眼,果断用手中折扇敲响座椅扶手,打断谢氏和夏氏的‘深情对望’。 “你来干什么?”高瑨问谢郬。 谢郬笑吟吟的放开夏氏的手,转过身来,矫揉做作的回了一句: “臣妾想陛下了。” 【狗屁!】 【姜嬷嬷用‘午饭可以多吃五片肉’诱|惑我。】 【我抵抗不了她的诱|惑!】 高瑨:…… “你身边的人倒会刺探朕的行踪。”高瑨不动声色说。 谢郬往隐隐偷笑的夏氏看去一眼,回道: “陛下只是说后宫不可干政,又没说后宫不可来马场,除非陛下要在马场上处理朝政,不然臣妾的人也没什么错啊。” 高瑨被她这一通强词夺理说得语塞:“你!” 谢郬再接再厉,指着夏氏说: “再说了,也不是臣妾一个人,雲妃妹妹不也来了。” 夏氏忽然被点名,心上一紧,倒是高瑨替她解围: “雲妃是朕在御花园遇见的,与你这找上门的可不同。” 谢郬位分毕竟高一些,没有皇后,她就是后宫的老大,所以尽管高瑨没开口,她也敢自行坐到他身边去,并且还十分刻意的紧贴着高瑨,顺便亲亲热热的抱住了他的胳膊,旁若无人,将脑袋枕在高瑨肩上,语带撒娇: “陛下若是喜欢御花园偶遇,那下回臣妾试试好了。” 【这傻狗不会以为那些在御花园跟你偶遇的都是巧合吧?】 【天真。】 【女人越漂亮越会骗人的道理你懂不懂?】 【瞧瞧雲妃这长相,这身段,皮肤白得发光,摸起来手感一定很好!】 【啊,好想摸一摸,要不下回约她去华清池洗澡?】 高瑨越听越觉得头顶发绿,这女人…… 愤然看她,就见她虽然靠在自己肩膀上,可目光果然往雲妃那边瞟,从上往下,从头到脚的瞟,完全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忍不了! “咳咳。” 高瑨蓦地干咳两声,即刻伸手把谢氏的脸给掰过来,粗声警告: “别给朕瞎看。” 说完,高瑨还不放心,干脆让谢氏坐到另一边,用他自己的身体阻挡住谢氏看美人的视线。 谢郬被他这操作弄得暗自腹诽: 【看到你宝贝了是吗?】 【小气劲儿!】 高瑨才不管她怎么想,心安理得的拦住她到处瞎看。 而两人的频繁互动看在夏氏眼中,那叫一个愤恨。 为了今天在御花园中偶遇陛下,她准备了好长时间,原本一切很顺利,她成功让陛下带她一起到马场来,只要她陪伴的好,今夜不愁陛下不去她的宫里过夜。 可她的如意算盘因为谢氏的出现而被全然打破。 谢氏果然是全后宫的公敌,但凡她出现的场合,陛下眼里就再没旁人。 每每看着陛下与她恩爱,夏氏不敢说,也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 她必须笑,哪怕笑得脸僵了也得继续笑下去,她不能让陛下看出她善妒的性子,她必须伪装得毫不在意,等待机会伺机而动。 谢郬看不着美人,注意力又被手边的一盘桂圆吸引了,放开高瑨的手臂,谢郬拿起两颗桂圆,相对一捻,两颗饱满的桂圆就开了壳,露|出里面厚实琥珀蜜色的桂圆肉。 她满足的含进一颗,发现高瑨在看她,琉璃般的眼珠微动,将另外一颗桂圆肉也剥出来,递到高瑨嘴边: “桂圆好甜,陛下也吃。” 这动作流畅得就像在替高瑨试毒一般天衣无缝。 高瑨看了一眼递到嘴边的桂圆,又看看她因为含了一颗桂圆而鼓起的脸颊,大概是天气太好了,让他这个从不吃桂圆的人居然鬼使神差的张开了嘴,由着谢氏把桂圆塞进他嘴里。 确实很甜。 【喂他吃一颗,我就可以吃五颗。】谢郬心里打着小算盘。 “……” 高瑨忽然觉得嘴里的桂圆不甜了。 马场上忽然响起角声,到了他新得的那几匹汗血宝马上场。 这是回纥使臣敬献来的,两匹纯血汗血宝马,毛色黝黑,体魄雄壮,比一般中原的马要高大许多,也很难驯。 驯马师们驯了差不多一个多月才敢请高瑨来看驯马成果。 两名驯马师分别骑在两匹汗血马上,他们都是随马而来的回纥驯马人,衣着与中原不太相同,短发额间绑着五彩编绳,穿着一条手臂及肩膀裸|露在外的民族服饰。 一声令下后,两人开始骑着汗血宝马为看台上的帝妃们表演。 高瑨觉得还不错,两匹马无论从身形还是脚力上来看都是上佳,尤其是跑在前面那匹通体黝黑,额前一撮白毛,跑起来真叫一个马蹄生风,颇有逸尘千里之感。 两名驯马师跑得热了,将腰间缠着的衣袖一松,直接将另一条胳膊也露了出来,拉紧缰绳,挥动马鞭,将马跑得更快。 看马跑了几圈,高瑨耳中忽然听见一阵又一阵吸溜口水的声音。 转头往谢氏看去,只见她盯着马场两眼发直,一副陷入恋爱的样子,那吸溜口水的声音就是从她心里发出来的。 正疑惑她看到什么的时候,就听她说: 【啊,那魁梧的身姿,喷张的肌肉,完美的线条,威武不凡。】 【到底是异域来的,跟中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啊啊啊,那肌肉还像石头一样一鼓一鼓的,太有力量了。】 【太诱人了!】 【太帅了!】 【好想摸!】 高瑨越听越不对味。 喷张的肌肉,完美的线条,力量,帅,想摸? 高瑨将目光放回马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两个回纥驯马师大汗淋漓,肌肉喷张的上半身,肌肉、线条、力量,好像每一样都对的上。 她说人还是说马? 可她一个大家闺秀懂马吗? 不是马,那难道说的是……人?!!! 高瑨脑中灵光一闪,浑身一震。 所以,这个女人当着他的面,对着别的男人的裸|体犯花痴??!!! 所以,这个女人不仅喜欢看美女,还喜欢看肌肉喷张的男人! 高瑨暗自扶额调整呼吸。 耳旁那吸溜口水的声音越来越盛,高瑨忍无可忍,轻喝一声: “你看够了没有?” 谢郬不解看向他,高瑨气的从袖袋中掏出一方帕子砸到她脸上,阴恻恻的说了句: “把口水擦擦!丢人现眼。” 谢郬愣愣,下意识用衣袖揩了一下,没感觉有口水流出,但瞥见高瑨愤怒的目光,赶忙把他给的帕子捡起来象征性在嘴边擦了擦,发出几声不怎么聪明的傻笑。 高瑨阴云罩顶。 正想怒斥,便听见马场上哨声不断,围在马场边上的驯马师们纷纷策马上前,马场中央一片混乱。 一堆人围在一处,还有一堆人拿上了套马索开始去追把回纥驯马师摔下后发蹄狂奔的汗血马。 逃跑的那匹汗血马正是高瑨先前看重的那匹,额前有撮圆乎乎白毛的那匹。 马场的出口被封住了,马跑不出去,只能围着场子绕圈,在十几根套马索的围剿之下,它被套住了头,十几匹马同时与它拖拽,可它烈的很,四蹄纷踏,尘土飞扬,倔强的衔着套麻绳拉扯脱困。 然而它四蹄敌不过四十蹄,最终还是被拉扯得调转了方向,被驯马师们套了回去,但看它那不安分的蹄子就知道这种程度还不足以驯服它,一旦有机会,它依旧还是会掀人下背,会逃跑! 马场上安定下来,那被摔下马背的回纥驯马师已经被抬走了,另一个回纥驯马师垂头丧气。 中原的宫廷驯马师们却有些跃跃欲试。 驯马总师葛冲上前对高瑨请命:“陛下,此马性烈,臣等愿为君驯马。” 之前那两个回纥的驯马师自诩驯马技术高超,这两匹汗血宝马敬献而来近一个月,他们都没什么机会碰一碰,如今回纥驯马师翻了车,他们才来了机会。 高瑨原想亲身上阵,但苏别鹤从旁阻止,低声提醒高瑨身上有伤,保重龙体云云。 长臂一挥,高瑨对葛冲说了句: “准。” 葛冲领命而去,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是能将回纥驯马师掀下背的烈马,定不同凡,葛冲与几个宫廷驯马师商议了个策略,采取一人驯马,四人护航的模式。 这边开始驯马事宜,看台上谢郬的一颗心却是实打实的揪着。 【他有没有受伤?】 【那么漂亮的身体上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啧,我也好想去看看他。】 高瑨头顶冒出无形之火: 他还在这儿,这个女人居然还想着看别的男人!  w  ,请牢记:, 第13章 第 13 章(改错) 第十三章 宫廷驯马师们用‘一人驯马,四人护航’的策略上场,葛冲一个飞跃跳上马背,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降服这匹异域而来的骏马。 但那马实在强壮,马蹄颠簸间,驯马师别说降服它,就连坐都难坐稳,为了不被摔下去,驯马师只能紧紧抓住马鬃,另一只手则猛烈的挥鞭打在骏马背上。 谢郬看得着实心疼,一颗心都揪着,不禁嘀咕道: “驯马又不是虐马,他鞭子挥那么勤干什么。” 高瑨仍沉浸在她对着男人身体犯花痴的愤怒中,闻言没理她,倒是一旁的雲妃娘娘听见了,微笑问道: “贵妃姐姐是将门虎女,对驯马之事想必也是在行。” 谢郬心思都在马场上,随口回了句: “在行不敢讲,但肯定比那莽货强些,他马上就要摔下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葛冲一个颠簸没抓牢,整个人被甩了出去,为他护航的四个人怕骏马再跑,赶忙拉紧套马索,四人四马被那匹黢黑的汗血马猛烈拉扯得嘶鸣与惊叫连连,马场上灰尘不断。 葛冲被摔得不轻,胳膊和腿像是都断了,站不起来。 他是中原宫廷驯马师中的好手,回纥驯马师更是强中手,这两人都被那烈马摔下来,其他人更不敢上了。 此时雲妃忽然开口: “陛下,先前贵妃姐姐说,她的驯马术比葛大人强,不若请贵妃姐姐显一显身手如何?” 谢郬愣住了,回想刚才,她看驯马看得正入神的时候随口那么一答,也是没想到雲妃会趁势说这么一嘴。 【我说什么来着?】 【越漂亮的女人心越狠。】 【你就不怕把我给摔死!】 谢郬暗自腹诽。 【不过老子确实会驯马。】 【怕显了身手吓死你们!】 高瑨早就看出了雲妃的意图,原本是要替谢氏拒绝了的,可忽然听见谢氏说自己会驯马,这倒让他很好奇,想看看谢氏怎么用身手吓死他。 “贵妃既然这么说了,那不如上场一试。”高瑨顺着雲妃的话说道。 他的话和雲妃的话,分量是完全不同的。 苏别鹤不禁在高瑨耳旁提醒:“陛下,贵妃娘娘身份金贵,不宜冒险的。” 这话让谢郬听见,忍不住在心中称赞: 【还是苏妃得体,这才是贤妃本妃啊。】 【我虽然还挺想上场的,就怕你们不敢让我上!】 高瑨眉峰一挑,不敢? “贵妃自己都说了,她驯马技术超群,是真是假,总得让她试试。”高瑨边说边看向谢郬,像是在等她一个反应。 【哇,狗皇帝来真的?】 【上不上是个问题。】 【上了怕姜嬷嬷哭死我。】 【不上吧……好像又咽不下这口气。】 见她犹豫的时候,苏别鹤毛遂自荐: “陛下,还是让臣去吧。” 苏别鹤也不是多担心谢贵妃,而是怕谢贵妃乱来后受伤,引起陛下和谢家之间不必要的麻烦。 高瑨既不回绝苏别鹤,也不应声,就那么盯着谢郬,一副‘上不上你自己看着办’的样子。 他都这样了,要是再不上,谢郬这一身的虎胆龙威可就无用武之地了。 上! 说什么都得上! 苏别鹤忧心忡忡看着柔弱的谢郬,谢郬对他无奈一叹,赌气一般从位置上站起,居然真的开始活动筋骨。 动了几下正要下台阶,高瑨出声: “此时后悔还来得及。” 谢郬满脸写着温柔的倔强,轻咬唇瓣,我见犹怜道: “既然陛下与雲妃妹妹开了口,臣妾说什么也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语气阴郁,处处透着一股‘我其实不愿意去都是你们逼我我不得已’的意思。 实则内心: 【哇哈哈哈,终于可以骑马啦!】 【小马儿,我来啦!】 【老子今天就要让你们好好的体验一把什么叫做风驰电掣!】 【在我胯|下尽情奔跑吧!】 高瑨听得满头黑线,不禁大喝: “要去赶紧去!废什么话!” 谢郬头也不回的去了。 看台之上,雲妃两手不停搅弄着手帕,不是担忧不安,而是在竭力隐藏着兴奋,那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看谢氏笑话的机会。 而苏别鹤则是真心担忧着谢贵妃可能会出事,他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做才能让后续麻烦降到最低。 唯有高瑨,阴沉着脸,大马金刀的坐在看台王座上,眉峰紧蹙盯着那个走入马场的高挑女子。 希望她的本事比她的腹诽厉害,若是真从马上摔下…… 高瑨在脑中想象着那个画面,撑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掌不禁微微缩起捏成拳。  w  ,请牢记:, 第14章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谢郬进了马场,在被四根套马索套住,激烈踢踏挣扎的马儿身后转悠了两圈,寻找一个靠近它的便捷路线。 宫廷驯马师们知道谢郬的身份,不敢有丝毫怠慢,除了那四个套住马脖子的驯马师之外,其他凡是在场上的驯马师们纷纷上马游走在马场周围,伺机待命救人。 虽然贵妃娘娘是心血来潮要来驯马,可若她真的在马场上出了什么事,整个驯马司都难辞其咎,所以他们心里虽然都在埋怨不知人间疾苦的娘娘把驯马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当儿戏,但也不希望她出事,能知难而退就最好了。 然而,‘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妃娘娘非但没有知难而退,还迎难向前,说时迟那时快,抓住那马挣扎转身的机会,几个箭步上前,拉住马尾借了一点力,精准无比的飞身落在马背上。 这马已经被回纥驯马师驯了一个月,身上有马鞍脚蹬,谢郬上马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马腹下的马鞍扣解开,在无比艰难的环境下把马鞍和脚蹬解开抛掉。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有马鞍和脚蹬在身,回纥驯马师和葛冲还被从马上甩了下来,如今没了这些,就只能完全靠腿上的肌肉夹紧马腹。 看台上,高瑨看见谢氏在马场上的举动后猛然起身。 苏别鹤也同样震惊,不禁问了声: “贵妃娘娘此举过于冒进了。” 苏别鹤曾经驯过马,知道没有马鞍和马镫的协助,人很难在颠簸不停的马背上坐稳,那需要非常强大的腿部肌肉,贵妃娘娘是将门女子,就算有些武功底子,但终归只是花拳绣腿,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刚开始她露了一手飞身上马的技巧,苏别鹤还在心中小小惊叹一番,以为贵妃果然是懂点驯马之术的,可她这解马鞍马镫的做法实在让人捏一把冷汗。 苏别鹤担忧之余看向陛下,只见陛下一改先前从容,面色凝重盯着马场,双手捏拳,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陛下,臣是否要去护娘娘驾?”苏别鹤问。 高瑨紧咬下颚,片刻犹豫后便颔首应声:“去护着。” “是。”苏别鹤立即领命而去。 此刻的高瑨再也坐不下来,踱步到看台最前方,两手撑在栏杆上极目远眺,看着那在马背上十分艰难的女人。 上场前那女人把头上的金银尽数褪下,此刻发髻松动,如云黑发铺散在她身后,随着她在马上起转颠伏,连发尾都透着凶险。 马场上。 谢郬的情况确实不太好,这马实在太烈了,此刻又正处于被惹怒的激愤状态,她将马鞍和马镫卸了是为了让它好受些,但这么做对谢郬而言无疑会面临更大的挑战。 她动用全部腿部力量才勉强夹住马腹。 不行,一定要跑起来。 把它困在原地只会让它挣扎的更厉害。 谢郬看着马脖子上的四根套马索,在它剧烈挣扎的时候,粗粝的麻绳已经在它脖子上留下一片狼藉的血痕,再这么对峙下去,别说驯服它了,这小家伙的命都要没了。 来不及犹豫,谢郬将身子挪向前,眼明手快的把套在马脖子上个的套马索取下抛到一边。 周围的驯马师都觉得贵妃疯了,这么多人拉着它,尚且降服不了,脱离了套马索的牵制,要驯服不是难上加难,危险程度又增加了好几成。 谢郬心意已决,将四根套马索全部除下,果然身下黑马感觉到没了牵制,先是奋力颠伏几下,谢郬放低身子趴在它的马背上,像一只没什么重量的昆虫,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和马背有太多间隙,哪怕肋骨被顶得生疼也绝不起身。 黑马猛烈颠伏了几下后感觉身上的人还没摔下去,便本能的发蹄狂奔。 谢郬趴在它的背上,感觉着它的激烈,它的狂暴,以及它的害怕。 谢郬趴在它身上,放弃了所有驯服的手段,因为这样只会让它更加激动,更加害怕,狂烈的反抗直到生命尽头。 她不想马死,所以能不能驯服它已经不重要了。 跑了好几圈后,谢郬感觉四肢渐渐无力,尽管她能感觉得出这匹烈马没有刚开始那么抗拒她了,只要她再坚持那么一刻钟,这匹马绝对能驯服。 如果是以前的她一定可以做到。 但谢郬顶替谢苒入宫以后,为了保持所谓的身材,在姜嬷嬷的改造下,体力流失了不少,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是她高估了自己现在的体力,低估了这匹马的烈性。 体力耗尽后的谢郬在黑马一次颠伏跳跃时未能及时跟上浮动,黑马四蹄落地,最多再跑半圈,她整个人就要被甩下去了,谢郬观察周围路线,寻到不远的前方有一处土坑,从马上摔下来,滚到那土坑里,就算受伤应该也只会是轻伤。 但没等到谢郬走上她给自己找的退路,只见一道疾掠而来的身影,飞快甩出一根绳索,将马颈套住,谢郬再撑不住,松开了手,身体随风而去。 苏别鹤一手拉着绳索,一手在谢郬背后一推,为谢郬缓冲了不少撞击力度,谢郬借着苏别鹤的力气,将自己身体飞起的方向调整了一下,只在地上滚了两圈。 此时苏别鹤手中的套马索正要发力,但先前还在疾驰奔跑的黑马却忽然放缓了奔跑的速度,几乎没要他怎么拉就停下了脚步。 谢郬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匹黑马终于不抵抗了,调转马头吵着谢郬的方向跑来,围着谢郬转了好几圈,两声嘶鸣后,被谢郬一个响哨召唤到跟前。 试着伸手在它的马头上触碰,黑马不仅不反抗了,还用脑袋蹭了蹭谢郬的手,谢郬想抱它,可它脖子上的伤挺严重,没处下手。 “娘娘,它伤得不轻,交给驯马司护养吧。”苏别鹤看这马与贵妃的相处样子就知道它已经被驯服了,惊讶不已。 这谢家果真是礼朝第一武将世家,连嫡小姐的驯马术都如此超群,怪道陛下最忌惮谢家的势力。 “务必好生护养,不可再伤它分毫。” 谢郬对驯马司众下令,怕他们带马回去后为了出气故意欺负。 “娘娘放心,定好生相待。” 驯马司的人不傻,知道贵妃看中了这匹马,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慢待。 谢郬和黑马依依相别后,才捂着腰倒吸一口凉气。 苏别鹤见状赶忙询问:“娘娘可是伤着了?” 谢郬摆摆手:“无妨无妨,擦破了点皮,我回去让嬷嬷擦点药就好。” “是。娘娘保重。”苏别鹤说。 谢郬谢他:“今日多谢苏统领,若非你相护,本宫身上的伤只怕不止这么点。” 苏别鹤拱手:“娘娘不必客气,都是臣应当做的。” 谢郬往看台望去,看台之上空无一人,先前还站在栏杆旁的高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切,狗皇帝果然铁石心肠。 是夜。 高瑨处理完政事,在明泽宫的寝殿中假寐片刻。 心神稍定之后,那仿佛从地底爬出来的惨烈怪声便呼啸而来,肆无忌惮攻击着他的每一处神经,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叫高瑨浑身被冷汗浸透,从猛烈惊惧中醒来。 感觉这一次的声音比前几次更贴近,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翻身而起,那些声音仿佛犹在耳畔,高瑨抓着床框的手猛一用力,寝殿中的紫檀龙床便尽数散架,发出巨响。 殿内殿外伺候的宫人们听见声响纷纷跪地颤抖不已。 万公公和苏别鹤闻声而入,看见的便是断裂的龙床架子,明黄丝绸铺散一地。 高瑨阴沉着脸离开,苏别鹤紧随而上,万公公恭送他们离开后,赶忙唤人进殿修整。 在御花园走了一会儿,高瑨发现自己除了凝辉宫之外竟无处可去。 他不知道脑中那些声音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谢氏身边他就能安枕入眠,一切问题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 而他也没法向旁人诉说,思来想去,似乎与他脑内异状唯一有点联系的就是谢氏了。 高瑨转身,沉声说道:“去凝辉宫。” “是。”苏别鹤回:“娘娘今日驯马似乎受了伤,陛下正好可以去看看。” 高瑨想起马场上谢氏的大胆,脸色越发阴沉: “看个屁!管她去死。” 苏别鹤不敢再说。 很快高瑨便来到了他并不想来的凝辉宫,宫人们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高瑨毫无预警的驾到。 高瑨不理会跪地的宫人们,径直往谢氏寝殿走去。 还没走近就听见一声凄惨惨的叫声从谢氏的寝殿传来: “啊!疼~疼啊,嬷嬷。” “啊……!!” “嬷嬷,我疼……呜呜呜,疼。” 接连几声惨叫让高瑨慌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苏别鹤看着某人离弦之箭般的身影,疑惑先前斩钉截铁和他说‘看个屁,管她去死’的人是谁。 高瑨不等宫人开门就兀自推开谢郬寝殿大门,快步走向幔帐垂地的内殿。 透过层层幔帐,高瑨看到谢氏在床上转过身去,裹紧了身上的衣裳。 高瑨进去时看见的是姜嬷嬷和几个宫婢哭红了的眼睛,她们对高瑨行礼: “参见陛下。” 高瑨的注意力都放在谢氏放下的床帐上,对眼睛红得厉害的姜嬷嬷问: “贵妃如何了?” 说起这个,姜嬷嬷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高瑨的心往下猛地一沉,谢氏……不行了? 等不及姜嬷嬷回答,高瑨一把掀开床帐,便看到背着他坐在床中央的谢氏,因为回头看他,右边香肩上的衣裳滑落了半边。 她魅惑般对高瑨眨巴两下大大的眼睛,竭力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然而心里却在嘀咕: 【哎呀,又来一个,烦死了!】 【姜嬷嬷那儿差不多要混过去了,这人一来,我还得再演一遍戏。】 【老子的眼泪可是限量的!】 【一会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哭出来。】  w  ,请牢记:, 第15章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陛下,娘娘身上还有些伤处没擦药。”姜嬷嬷跪在床边说。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疼谢氏,可惜她听不见谢氏心里的声音,不知道谢氏的真实想法。 这表里不一的女人! 高瑨既然来了,自然不会再走,对姜嬷嬷等说: “把药留下,朕替贵妃擦。” 姜嬷嬷愣着还没说话,谢郬心里就哀嚎声响: 【啥?我可不要狗皇帝帮我擦药!】 “陛下日理万机已经够累了,哪敢劳烦陛下。还是姜嬷嬷来吧。”谢郬可怜巴巴的拉住姜嬷嬷的袖子。 【开玩笑,姜嬷嬷好糊弄,狗皇帝就未必好糊弄了。】 高瑨心中冷笑,直接在床沿坐下: “还不走?” 此言一出,姜嬷嬷及伺候的宫婢们哪里还敢留下,应了一声后,姜嬷嬷将自己的袖子从百般不愿的谢郬手里抽出: “是,奴婢告退。” 姜嬷嬷领着殿里伺候的宫婢们鱼贯而出,谢郬想留都留不住,很快就听见殿门关闭的声音,偌大的寝殿内就剩下谢郬和高瑨大眼瞪小眼。 高瑨转身拿起药膏:“伤哪儿了?” 谢郬到处乱看,就是不看高瑨,低头支吾一句: “没,没怎么伤到。” 高瑨调着药膏:“朕在外头听你叫得挺惨,假的吗?” 谢郬讪讪一笑。 【那不是要骗姜嬷嬷嘛。】 【姜嬷嬷心软,多惨叫两声她就不舍得说我了。】 高瑨冷哼,不由分说扯开了谢郬用手拎着的衣襟,看见卷起一半的肚兜和白嫩嫩肚皮上深浅不一的红斑。 高瑨面色再度阴沉,盯着那伤处一动不动。 他不动,谢郬也不敢动,只好在心里暗暗吐槽: 【看够了没有?】 【要擦就擦,不擦就别看了。】 【肚子上这算啥呀,老子大腿磨成那样都没吭一声。】 高瑨将目光从她胸腹挪开,转到她脸上,冷酷无情的说: “裤子脱了。” 谢郬目瞪口呆,被高瑨这毫无示警,突如其来的要求惊呆了。 她当然想不到高瑨是听到她心声才有这要求的,只会认为…… 【不是吧,我都这样了,你还能发的出情?】 【早几天干嘛去了?】 【我前几天撩你的时候你跟个贞洁烈妇似的,现在想要了?】 【森气!】 心里骂了一通,谢郬才软声拒绝: “陛下,臣妾今日这身体,不便侍寝。” 高瑨耐着性子重申:“朕让你把裤子脱了。” 【我去!】 【还劝不听了是不?】 【宫里的女人就没人权了吗?】 【怡红院的头牌还做一休三呢……】 高瑨忍无可忍,一掌推在谢郬肩头,把她整个人往后推倒,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把谢郬的亵裤扯掉,强势推开膝盖,果然看见大腿上大片皮肤被摩擦脱了皮,比她腹部的伤严重多了。 这么重的伤要是不上药,明天有她受的。 谢郬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扯她的裤子,又羞又气,下意识抬脚往他踢去,被高瑨直接握住脚踝: “你可够能忍的。” 高瑨放开她的腿,拿起药膏罐子调了两下,听着谢氏在心里骂骂咧咧,看着她面红耳赤夹着腿去捡被高瑨抛在床沿边的亵裤。 谢郬的手刚刚够到自己的裤子,正要拿起,高瑨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裤子啊!】 【狗皇帝太讨厌了!】 高瑨充耳不闻,对她勾了勾手指:“过来擦药。” 【擦你妹!】 【腿岔开给你上药也太羞耻了吧!】 【狗皇帝是不是故意的!】 谢郬心里骂得狠,表面上却还得装得诚惶诚恐: “怎敢劳烦陛下,臣妾自己来就好。” 说完,谢郬便伸手去拿高瑨手中的药膏,谁知高瑨手腕一转,让谢郬拿了个空,药膏也顺势被他换到了另一只手上。 谢郬夹着腿,用上衣衣摆勉强盖着,没抢到药膏让她的处境更尴尬。 【绝对是故意的!】 【这货绝对,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你身上哪处朕没看过?”高瑨受不了她磨磨唧唧。 这话彻底把谢郬的心理防线打破,尽管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把心一横,腿一岔,谢郬如咸鱼般视死如归。 她这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高瑨要怎么她呢。 将她脚踝拖拽过来,高瑨拿着药膏俯下身去给她上药,谢郬伸头看了一眼,生无可恋,干脆拉过被子盖在脸上,眼不见为净。 然而有些人却不打算放过她,凉凉开口: “你怎么不叫了?” 【叫你妹!】 【老子顶天立地,才不会因为小小的伤痛就……】 “嘶——啊!!” 谢郬还没在心里过完顶天立地的瘾,就被某人粗手粗脚的上药给刺激到了。 完了,始作俑者还在那无辜的问: “很疼吗?” 谢郬忍着眼泪花花,故作平淡回了句:“不疼。请陛下继续。” 心里却暴躁哀嚎: 【王八蛋!你会不会上药?】 【老子这是人皮,不是羊皮、猪皮、狗皮!】 【妈的,给狗这么擦药,狗都得跳起来咬你!】 高瑨淡定自若再次将药膏抹在那最严重的伤处。 “哇啊——” 惨叫声传出寝殿,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倒是姜嬷嬷擦干了眼泪,满怀期待的看着寝殿内的灯火,暗自称赞: 娘娘终于开窍了。 对,就是这么叫! 别光叫给我听让我心疼,也要叫给陛下听,让陛下好好心疼心疼!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后,惨叫声终于停下,谢郬的两条大腿缠上绷带后终于能够合上了。 惨兮兮的自闭转身,一条亵裤从天而降,飘落在她的脑袋上,谢郬把裤子从头上扯下,愤然转身,却在对上高瑨一记冷眼后又灰溜溜的躺下。 高瑨爬上床,抬脚踩在谢郬的胯部,轻轻推了两下,谢郬忍无可忍: “陛下,您还要干什么呀!” 高瑨居高临下看着眼睛红得像兔子,仿佛被人糟蹋过的谢氏,心情大好,冷酷无情的指了指外床: “出来,朕睡里面。” 谢郬:…… 【啊啊啊啊啊啊,这人好讨厌呀!!!】 【我他妈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来体验这种人间疾苦!】 虽然心中愤慨,不想给他挪地方,但迫于现实压力,谢郬还是滚了两圈,滚到顶顶外侧,用行动叛逆的表示离他越远越好。 高瑨不理她,兀自躺下,盖好被子,深吸一口气,舒舒服服的闭上双眼,准备睡觉。 而睡在床边边的谢郬在叛逆过后终究没有抵挡住寒意,骨碌碌又往回滚了一圈半,然后掀开被子一角,把剩下半圈滚完。 甚至因为感受到了热源,还特地往里贴了贴。 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为了化解自己的尴尬,谢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伸出手臂抱住高瑨的胸膛,拿出姜嬷嬷教她的男人最爱的服软语录中的一条: “陛下好坏~” 【发个嗲撒个娇也不会少块肉。】 【不战而屈人之兵嘛!】 【这是兵法,才不是因为我弱!!】 高瑨:……  w  ,请牢记:, 第16章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在姜嬷嬷照三餐抹药的精心护养之下,三四天后,谢郬腹部的伤基本看不出来了;七八天后,两腿内侧的伤也开始褪痂。 直到谢郬身体恢复了些,姜嬷嬷才勉强同意她出去走走。 谢郬在养伤期间,心里头最挂念的就是那匹小黑马,不知道驯马司有没有好好的给它看病疗伤。 所以谢郬获批出门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驯马司看它。 贵妃驾到,整个驯马司都要严正以待。 葛冲作为驯马司的一把手,就算身受重伤,也必须要亲自出面迎接贵妃的。 谢郬急着看马,没跟他多废话,直接让他带自己去马厩。 物以稀为贵,两匹汗血马没有跟中原的马养在一处,有专门的马厩,两匹马都有单间,待遇挺高。 葛冲带着谢郬到养汗血马的马厩时,那个被它从背上摔下去的回纥驯马师也在,那驯马师鼻青脸肿,头上缠着绷带,胳膊吊在胸前,马厩旁还架着一根拐杖,一只完好的手上拿着些饲料干草。 谢郬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心中感叹:都这样了还来看马,真是个爱马士。 谢郬对爱马的人都比较有好感,于是对他微微一笑,那个驯马师不知道谢郬是谁,葛冲就在旁边跟他比划: “这是我朝贵妃娘娘,还不跪下。” 爱马士一脸懵看着葛冲,他来中原才一个多月,最多能听明白‘吃了吗’这种十分简单的词汇,平时出门会带个舌人(翻译)在身边,但今天没带,所以根本不懂葛青在那比划什么。 “哎哟,跪下!跪!这是娘娘——” 葛冲本着‘只要我声音大你就肯定能听懂’的想法,对爱马士说话几乎用吼的,听得谢郬耳膜和头皮同时发麻。 然而爱马士还是不太懂,但抓住了精髓: “娘……不不不,¥¥¥。” 葛冲也听不懂他的话,濒临崩溃:“娘什么娘!娘娘!你个番邦人到底懂不懂!” 谢郬见两人鸡同鸭讲,葛冲喊得青筋暴|露,脸红脖子粗,一副要缺氧厥过去的模样,果断做出了拯救自己耳朵的决定: “行了行了。不用他跪了。” 葛冲如释大负,悄悄擦了满脑门的汗。 说完之后,谢郬便将注意力放到马厩里的马身上。 这马好像认出了谢郬,自从谢郬出现以后它在马厩里就显得格外兴奋,不听的转圈嘶鸣,谢郬一伸手它就主动把脑袋凑到她手边。 谢郬将它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只见它脖子处的伤已经结痂,四蹄也挺利索,毛色油光发亮,精神十足。 “娘娘放心,马医天天来看它,说脖子上的伤再过几天就能好。”葛冲见谢郬在检视马身,赶忙回禀道。 谢郬很满意:“恢复的不错。” 用手指轻柔的为它梳理马鬃,它柔顺的弯下头,不时打个响鼻,把谢郬逗笑,这充满灵性的柔顺让葛冲他们都感到十分惊奇。 爱马士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葛冲也听不懂,就随便打起了哈哈。 谢郬打开马厩进去和小黑马玩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他俩还在比手比脚的聊,看样子尽管语言不通,但聊得还挺不错的样子。 “照顾好它,本宫过两日再来看它。”谢郬说。 葛冲立刻上前应声:“是,娘娘放心,保管喂得它膘肥体壮。” 爱马士跟着上前:“¥……” 谢郬疑惑片刻,看向葛冲,葛冲也迷茫的理解了一会儿,对谢郬回道: “他说他想送送娘娘吧。” “是吗?”刚还跟人家鸡同鸭讲,这就懂意思了? 谢郬虽然觉得疑惑但还是选择相信葛冲的翻译,没说什么,转身就走,爱马士赶忙跟上,还很自来熟的跟谢郬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谢郬也是没想到这回纥驯马师还是个话痨,热情的一笔。 可她听不懂呀,没法跟他准确对话,又不想输了面子,就学着葛冲的样子,爱马士每说一句,谢郬就打哈哈敷衍一句,然后不明所以的葛冲也跟着附和陪笑。 一时间,三人其乐融融,相谈甚欢的样子让谢郬身后的宫人们都感到奇怪。 高瑨在尚书房与朝臣们议事,直到中午。 朝臣们离去之后,高瑨唤苏别鹤进来整理先前议事时留下的沙盘。 万公公进来通传,说是桩子有事禀报。 所谓桩子,其实就是皇城司的人,皇帝要坐稳皇位,各个层面各个地方的眼线都必不可少,后宫自然也不例外。 高瑨唤人进来。 那桩子对高瑨说了今早谢贵妃去驯马司之事,高瑨开始还不以为意,兀自立在窗边修剪盆栽,直到听到桩子说: “娘娘跟那回纥驯马师相谈甚欢。奴才还听见那驯马师当面夸贵妃娘娘厉害有勇气,说娘娘像他们草原上的格桑花,像天上的月亮,像闪烁的星星,还说恨自己与娘娘相见恨晚,若是再早一些,他一定追求娘娘这位美丽的姑娘……” 源源不断的溢美之词从桩子口中说出,高瑨一个手抖,剪掉了盆栽上长得最好的一枝绿叶,惊愕回头,而正在整理沙盘的苏别鹤也惊讶得拿掉了两面小旗子,顺便倒吸一口凉气。 那驯马师疯了吗?敢当面撩我朝贵妃娘娘! 高瑨想起那日谢氏对那驯马师的评价,盯着人家的肌肉流口水。 咬着后槽牙问:“贵妃怎么说?” 桩子回道:“贵妃娘娘笑靥如花,与之相谈甚欢。那人还约娘娘骑马来着,娘娘也点头答应了。” 高瑨自己都听得见自己后槽牙咬得嘎嘎作响,见苏别鹤一脸震惊,高瑨沉声怒斥: “看什么?” 吓得苏别鹤果断低头,继续忙碌的整理他面前的沙盘。 桩子禀报完事情就退下了,高瑨看着被他剪秃了的盆栽,火冒三丈,五味陈杂。 此时万公公又进来通传:“陛下,贵妃娘娘求见,说是亲手熬了些补汤。” 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这就来了。 苏别鹤暗暗吃瓜,高瑨咬牙切齿: “她、还、敢、来!让她进来!” 万公公察觉到陛下神情和语气都不对,也不敢多问,躬身退下。 不一会儿,谢郬便亲自端着汤走了进来。 进来第一眼就看见狗皇帝在修剪盆栽,苏别鹤在一旁安静整理沙盘,这一幕莫名的温馨和谐,不禁心中感叹: 【啊,狗皇帝和苏妃真是如胶似漆,琴瑟和鸣呢。】 【妈妈我磕到真的了!】  w  ,请牢记:, 第17章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臣妾见陛下近日辛劳,特意熬了些汤来。” 谢郬将汤放在一旁,想给高瑨盛,高瑨站在盆栽前头也不回,冷冷回了句: “不必,朕不饿。” 谢郬盛汤的动作顿了顿,心中忍不住真情流露: 【送汤就是个流程,懂不懂?】 【哪个妃子给你送汤是真觉得你吃不饱?】 【做人不能太直男!】 嘴上却说:“那等陛下饿的时候喝。” “嗯。”高瑨高冷应了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喂大哥,你很难聊哦!】 【一个‘嗯’,让我怎么开展后面的话?】 谢郬幽怨的盯着高瑨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他都没转身,谢郬只得找其他话题才能继续留下来,见苏别鹤在收拾沙盘,已经收拾得差不多,谢郬过去问: “苏统领需要帮忙吗?” 苏别鹤飞快瞥了一眼背脊明显一动的高瑨,对谢郬无奈一笑:“不敢劳烦娘娘。” 【哇,苏妃看狗皇帝干嘛?】 【难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打扰你们在二人世界恩爱了?】 【不会吧,朗朗乾坤你俩能怎么恩爱?】 “无妨的。” 谢郬说完正要上手,就听高瑨在一旁大声斥道: “沙盘重地,闲杂人等勿近。” 谢郬吓了一跳,刚刚伸出去的手赶紧缩了回来,苏别鹤见她尴尬,追加一句: “多谢娘娘,臣差不多收拾好了。” 谢郬对他报以微笑,算是听明白了高瑨逐客令的意思,转过身去对高瑨福了福身: “臣妾来的不是时候,臣妾告退。” 【狗皇帝你是欲|求|不|满吗?】 【吃炸|药了!】 【就算我打扰了你和苏妃两人亲热的甜蜜时光,你就不能好好说!】 【麻蛋,早知道不来了。】 【白瞎我一锅汤!】 谢郬气呼呼往尚书房的门走去,高瑨捏着眉心快崩溃的样子。 谢郬正要跨出门槛,高瑨喊住她: “你是否有事?” 谢郬停下脚步,掩下暗喜,佯做无辜:“臣妾……没事啊。” 【有事有事。】 【你快赶紧再问一句,给我个台阶我就告诉你。】 “没事你走吧。”高·从不知体贴时候什么·瑨无情摆手。 谢郬见状,赶忙上前陪笑:“其实还是有一点的。” 高瑨眉峰紧蹙,一副随时要再撵谢郬走的样子,谢郬赶紧抢在他发话之前说: “臣妾想要那匹受了伤的汗血马。” 高瑨挑眉:“汗血马?” 谢郬连连点头,眉飞色舞的样子看得高瑨心里犯火,沉声问: “你要马做什么?” 【狗皇帝没事儿吧?】 【我要马除了骑它,还能干什么?】 高瑨:…… “臣妾喜欢它。”谢郬说:“陛下就把它给我吧。” 【到底给不给?给不给?给不给?】 【再不给我可要……撒娇了!】 高瑨深吸一口气,抬头往房梁上看去,这动作让谢郬感到莫名其妙,顺着高瑨的目光也往房梁上看去,以为能得到什么神的指示。 “既然贵妃喜欢,那便给你好了。” 高瑨维持着仰头的姿势如是说。 谢郬喜出望外,嘴甜道谢: “多谢陛下!那臣妾告退,不打扰你和苏统领……商议国事了。” 谢恩之后,谢郬健步如飞,如一只快乐的小燕子般飞离尚书房。 苏别鹤将沙盘复位,旗子放回原处后,来到高瑨身旁,由衷说道: “娘娘性子活泼,心思单纯,没想到谢将军能生出这般女儿。” 高瑨瞥向苏别鹤: “你觉得她心思单纯?” 苏别鹤郑重想了想高瑨的这个问题后点头:“是挺单纯的。” “哼。” 你要知道她在脑中把你我的关系想得有多龌龊,就说不出这话了。 苏妃,哈! 苏别鹤看着一脸冷笑的高瑨疑惑不解。 他说错了? “虽说娘娘的活泼心性不似谢将军老沉,但骑术却相当了得,不愧是将门虎女。” 苏别鹤在马场上见过谢郬的驯马术,由衷感到敬佩。 高瑨一边翻看奏折一边问: “谢苒长在京城,将军夫人当她眼珠子似的爱着,素日连面都不怎么露,怎么会让她学驯马?” 苏别鹤说: “臣听闻谢将军对子女教导很严格,谢家子孙每年都会轮流去军营住一段时间,想必娘娘便是在谢家军营里学的驯马术吧。” “女子也去?”高瑨问。 “女子也去!陛下您忘了,谢家不还有一个常住边关军营的庶长女吗?可见谢将军对子女一视同仁。” 高瑨想起来谢家的确有个庶长女在边关,他小时候好像还见过两面,第一次见的时候那女子蓬头垢面,泥巴满身,苍蝇环绕,脏得不忍直视,也就一双眼睛和一口牙还算干净。 点头道:“原来如此。谢家果然厉害。” 苏别鹤理解高瑨的意思,谢家手握重兵,武臣之最,若是谢远臣让子女平庸一些倒也算韬光养晦,可谢远臣对子女的培养之心写在脸上,如此位高权重,后继有人的家族很难不让皇帝忌惮。 谢家若能多一点退让或不完美,陛下也许就不会这样担心了吧。 谢郬从高瑨那里要到了小黑马,回宫后立刻让人给它做了个超级舒服好看的马垫,高高兴兴拿去驯马司。 小黑马恢复得差不多了,谢郬把它牵出来玩了一会儿,给它套上了马鞍。 之前小黑马并未被真正驯服,马鞍会激怒它,所以谢郬驯马的时候才将马鞍什么的全部卸掉,现在小黑马被谢郬驯服,认了谢郬做主人,对套马鞍也就不抗拒了。 谢郬正要骑在它背上舒舒服服的跑几圈,一匹骏马自马场入口跑来。 回纥驯马师辛力策马而来,在谢郬面前停下,翻身下马对谢郬行了个他们回纥那边的礼,然后指着他自己的马和谢郬牵着的小黑马,一番叽里咕噜的比划之后,谢郬明白,他想跟自己赛马。 谢郬往马场周围看了一眼,她的四个丫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还在,但除了她们,马场周围居然一个驯马司的人都没有。 没人领,这货怎么能大摇大摆骑着马来找她? 奇怪! 辛力见谢郬没有回答他的邀请,以为谢郬没听懂,于是又叽里咕噜重复一遍,还试图将谢郬推上马背。 谢郬一个旋身迅速躲开他的手,觉得这番邦人太嚣张了,不教训他一顿,他还真以为他们回纥人的骑术天下无敌呢。 片刻后,谢郬与辛力骑着马来到起始线上,在福如的一声号令下,两匹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w  ,请牢记:, 第18章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谢郬一年多没骑马,骑术多少有那么点生疏,若是以前的她,绝对能把这回纥驯马师远远甩在后头,而不是只赢这么一小段距离。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赢了。 谢郬翻身而下,撸着小黑马的马鬃夸道:“跑得漂亮。” 小黑马呼哧呼哧对谢郬打了个响鼻,似乎对成绩并不怎么满意,灵性十足的模样让谢郬爱不释手。 忽然一只手从谢郬身后伸出,谢郬下意识格挡开,回头去看敢在她背后伸手的人。 只见那回纥驯马师满脸笑容看着自己,谢郬蹙眉斥道: “别碰我马。” “¥……” 那人指着小黑马叽里咕噜说了两句,谢郬满头问号,一边敷衍着点点头,一边回头想找个能听懂他说话的,可马场周围除了她身边的几个宫婢之外什么人都没。 那人又开始说话,谢郬转头,一束五颜六色的鲜花突然出现,那回纥驯马师脸上挂着灿烂笑容把花往谢郬面前怼了怼,谢郬看着面前的花,纳闷的伸手接过。 马场沙地居多,就算有植物也都是绿油油的草,这么大束花他从哪里掏出来的?谢郬疑惑。 那人见谢郬收下了他的花束,便立刻欣喜的张开双臂,向谢郬抱来。 谢郬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想熊抱自己,动作比大脑快,下意识就抬腿一踹,没掌握好力度,直接把人踹出去十几步远,那人立刻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四个宫婢赶忙跑过来,远远看着好像已经昏过去不动弹的回纥驯马师,东海问: “娘娘,您把他打死了?” 谢郬回想了一下她踢腿的力道:“应该没死吧。” 福如四周张望一圈,说:“幸好今天马场没人,要给人看见了不定惹出什么麻烦。” 谢郬猛然惊觉,是了是了,她现在是谢苒,撑死了算会点拳脚功夫,要给人看见她能一脚把人踢飞出去,说不定要怀疑她的。 马场西南角有两间放饲料的屋子,谢郬当机立断,指着那屋子说: “把人藏饲料房去,咱们只当没这事儿,回去你们也不许告诉姜嬷嬷,不然以后不带你们吃好东西,听到没有?” “是。”四宫婢面面相觑齐声应答。 主仆五人互相配合,又是拖又是抬,好不容易把被踢晕的回纥驯马师给挪到了西南角的饲料房中。 福如力气最大,她把人直接拖起来摔在饲料包上,正要走的时候,脚踝被人抓住了。 她压低了声音唤道:“啊啊,娘娘他抓住奴婢了。” “赶紧扒开。” 谢郬一声令下,三个宫婢赶紧上前帮忙。 就在她们努力掰手的时候,晕过去的人醒了,他只觉胸口剧痛无比,睁开眼就有四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围着自己,吓得本能惊呼。 “啊——唔唔唔!” 南山最机灵,在他叫出一声后,就扑上去把人的嘴给捂住了。 “娘娘,他醒了,怎么办?”寿比帮着南山,焦急的问谢郬。 谢郬看着那被捂住嘴情绪十分激动的驯马师,要是现在她们就这么走了,这人肯定会叫得天崩地裂,把所有人都引过来。 为了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谢郬把心一横: “为今之计……给我打!” 四个宫婢立刻会意自家娘娘的意思,几番眼神交流之后就有了明确分工: 南山负责捂嘴,福如、东海、寿比三人负责打,谢郬负责站在门边默默祈祷和忏悔,然后回头指挥: “重重的打!” 谁让他醒来的不是时候,谁让他敢对自己动心思,谁让他倒霉呢! 雲妃夏氏在离马场很近的御花园凉亭中等候消息。 老天有眼,不亏她隐忍这么长时间,终于让她等到了谢氏犯错的时候。 而且这个错误,如果操作顺利的话,足以让谢氏滚出后宫! “还没有消息吗?” 一想到谢氏滚出后宫时的画面,夏氏就按捺不住。 “回娘娘,先前探子来报,说贵妃正与那番邦的驯马师骑马,约摸还要等一会儿。” 夏氏点点头:“嗯,确定把口信带给那驯马师了?” “舌头收了银子,将谢贵妃的‘心意’表达得很清楚,番邦人只当谢贵妃真的看上他了。” “这人本就不老实,才来了咱们这一个月,就骗了两个没出息的宫女与他厮混,怕是觉得咱们礼朝的女人都是这般放浪,说贵妃看上他,他竟没有丝毫怀疑。” 夏氏冷哼:“真恶心!这般轻浪,本宫叫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到可以用这种渣滓拖谢氏下水,夏氏心里才好受些,又道:“传话的舌头处理干净些。” “娘娘放心,那舌头已经安排出宫了,保管死无对证。” 夏氏觉得很满意,今天实在太顺了,原本还头疼怎么把马场的人全撤了,谁能想到驯马司突然被派到东大营去交换马匹,这才让夏氏的人钻了个空子,把整个马场都控制下来,为谢氏和那驯马师制造出了很好的机会。 这时,夏氏派出去盯着马场的人回来了,给夏氏带回一个好消息: “娘娘,贵妃和那番邦人去了饲料房。” “好!” 夏氏惊喜起身,急急走下凉亭,准备来个‘捉|奸|在|床’。 谁知走得有些急,转角的时候没注意,撞上一行人,夏氏定睛一看,吓得赶忙跪下请安: “参见陛下。” 高瑨像是经过,看了一眼夏氏便微微抬手说了句:“平身吧。” 说完便从夏氏身旁经过。 夏氏脑中灵光一闪,真天助我也!看来老天爷也想一巴掌拍死了谢氏,这才在这个节骨眼上把陛下送到她眼前。 谢氏在马场的饲料房与驯马师偷|情,若是能让陛下亲眼看见的话,岂非事半功倍。 “陛下慢行,臣妾有极其要紧的事禀报。” 夏氏喊住了走出去好几步的高瑨…… 而另一边马场饲料房中,在谢郬的指挥和四宫婢不遗余力的努力之下,那驯马师终于二次昏迷过去。 谢郬大大呼出一口气,神清气爽,撩着袖子大手一挥:“走。” 四宫婢满头大汗跟着谢郬走出饲料房,谁知迎面而来的一行人让谢郬彻底愣住了。 只见雲妃夏氏领着高瑨及一帮宫人径直往饲料房走来,神色不善。 谢郬下意识就在背后使手势让四宫婢把饲料房的门赶紧关上,然后一边把撩起的衣袖放下,一边惊慌失措的上前给高瑨行礼请安,声音虚弱: “参见陛下,陛下今儿怎么有空来马场?” 【卧槽!卧槽!卧槽!】 【狗皇帝怎么会这时候来!】 【完蛋了,完蛋了!里面的人要藏不住了!】 高瑨听到这些早已眉头紧锁。  w  ,请牢记:, 第19章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你在这里干什么?” 高瑨脸色黑如锅底,声寒如冰。 随着他开口,苏别鹤已经叫人将整个饲料房围得水泄不通,保证前后左右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谢郬没想到出来是这阵仗,眼神有点飘忽,语调十分心虚:“臣妾,没,没干什么呀!” 【啊啊啊啊,怎么办!要被发现了!】 【真够寸的,狗皇帝要晚来一稍稍我就走掉了呀!】 “贵妃姐姐在饲料房里藏了什么?” 夏氏佯做好奇的问,谢郬往她扫去一眼,忍不住叹息: 【这女人要不要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啊?】 【嘴角都要咧上天了!】 【想笑就笑好了,非得弄得像面瘫晚期似的。】 “不会……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吧?”夏氏得寸进尺,就差指着谢郬的鼻子说她有问题了。 高瑨不等她开口,对身后苏别鹤使了个眼神,苏别鹤便领命上前,对拦在门边的谢郬拱手作礼: “娘娘,得罪了。” 说完之后将谢郬从饲料房门前拨开,再用一记饱含侍卫统领威严的目光将谢郬身后的四宫婢给瞪走。 饲料房的门被他一脚踢开,几个宫廷侍卫接连入内搜查。片刻就有侍卫出来禀告: “里面有个男人。” 谢郬捂脸。 夏氏狂喜。 高瑨愤怒:“拖、出、来。” “哎,别了吧。”谢郬试图阻止。 侍卫却不听她的,谢郬只能无奈焦急的在一旁咬指甲。 夏氏看她这样,心中暗爽不已。 亲手把讨厌的人拉下马实在是太痛快了。谢苒可千万别怪她心狠,要怪就怪她自己水性杨花,什么人的表白都敢听,什么人的花都敢收! 苏别鹤从饲料房走出,满脸写着尴尬,来到高瑨面前:“陛下,人……带出来了。” 高瑨见苏别鹤这一言难尽的样子,心中又凉了几分,谢氏竟真的和男人在此幽会!他怒不可遏的将苏别鹤从面前拨开,看见了被两个侍卫半架半拖出来的……男人。 一个发如鸟巢,脸肿如猪,青青紫紫,全身上下没几处完好地方,像个被人残忍凌|虐后的破布娃娃般的男人。 这是谢氏的幽会对象?高瑨满心质疑。 这人未免也……太惨了!! 见者伤心,看者流泪,连素日自觉铁石心肠的高瑨都不免倒吸一口凉气,往谢氏看去,无力问: “你干的?” 谢郬愣了愣果断摇头,指向缩在她身旁的四宫婢,实话实说: “她们干的。” 四宫婢也是没先到谢郬会这么没有主仆爱,全都委屈巴巴的看向谢郬,而谢郬则选择抬头看天无视她们。 【虽然是我指使的,可人确实是你们打的呀!】 【我就刚开始‘轻轻’踢了他一脚而已。】 【老子立的是温柔贤良的人设,不能崩的呀!】 【我是仙女,仙女从不打人!】 【切记切记!】 高瑨从先前一直憋到此刻的一口气终于可以呼出来,莫名其妙悬了好几天的石头居然在看见那惨不忍睹的男人之后落下了,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夏氏看到那鼻青脸肿的男人时也愣住了,怎么好像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贵妃娘娘与此人在饲料房中……他……” 夏氏看着那奄奄一息,如破布一般的男人,‘和他偷|情’四个字愣是说不出口。 在对上皇帝投来的质问目光时,夏氏脸色煞白。 半个时辰后,明泽宫。 谢郬和夏氏并肩立于殿上,谢郬为自己打人的行为忧心忡忡,夏氏则一脸惊恐,瑟瑟发抖。 高瑨坐在龙椅上,淡定自若喝茶的同时顺便扫了一眼谢郬和夏氏。 谢郬倒还好,反正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只要她咬死自己没动手,狗皇帝就怀疑不到她身上。 与谢郬相比,夏氏就不太好了,以至于高瑨放下茶杯轻咳一声,她就吓得跪地请罪: “陛下,臣妾,臣妾也是听信了谣言,才,才会误会贵妃姐姐的。” 夏氏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她哪儿知道谢苒打个人神神秘秘搞得跟偷|情似的,看来谢苒早就识破这件事,不过将计就计,引君入瓮。 心机太深了! 现在好了,皇帝一定觉得她在蓄意诬告谢苒。 谢郬猜不到夏氏的心理活动,追问: “雲妃,你听信了什么谣言?误会本宫什么了?” 夏氏不断搅弄帕子,暗骂谢郬心理阴暗明知故问,面上却只能唯唯诺诺磕头请罪: “都是臣妾不好,请娘娘恕罪。” 谢郬仍一头雾水,追根究底:“你得说清楚,让人恕你什么罪啊?” 夏氏几乎把下唇咬出血来,抬头看向‘咄咄逼人’的谢苒,知道若是自己今天不有所‘表示’,谢苒一定不会放过她。 猛地抬手抽了自己两个巴掌:“臣妾有罪,求娘娘原谅臣妾!” 谢郬看着突然打自己巴掌的夏氏,委实有点懵: 【她搞什么啊?】 高瑨看不下去,主动为谢氏解惑: “她在半路拦着朕,说撞见你与人有私情,请朕一同去见证。” 谢郬很意外: 【私情?】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会武功的事儿被发现了呢。】 高瑨:…… 他还真有点搞不懂这女人的脑回路了。 难道她觉得自己会武功的事儿曝光比被人误会与男人有私情更严重吗? 什么脑子! “啊,私情……你为什么会觉得本宫与人有私情?”谢郬寻常问夏氏。 【私情我是真没有,误会也不怕。】 【武功我可是真会,不能被发现!】 高瑨对谢郬投去疑惑的目光,谢氏出身将门,会点武功其实并不奇怪,可为何她这么怕被人知晓? 夏氏脸上火辣辣的,皇帝丝毫不为她隐瞒把事情说了出来,夏氏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只得酌情交代,幸好她早就做好了计划失败的打算。 “妾身也是听信了谣言,近来宫中风言风语,说那驯马师当众对娘娘表白示爱,今日还约娘娘在马场赛马,妾身一时糊涂以为是真的,才有所误会,请陛下和娘娘看在妾身是初犯,饶了妾身这回。” 夏氏说得涕泪纵横,好不可怜。 谢郬却越听越纳闷: 【造谣一张嘴,特么有没有天理了?】 【那王八蛋什么时候跟我表白过?】 高瑨想起那日桩子回禀之事,那番邦人当众夸她像月亮,像星星,像草原格桑花……如果这都不算表白…… 咦,等等。 高瑨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对谢郬问: “你听得懂回纥话吗?” 谢郬摇头。 果然如此! 高瑨愣了一会儿后忽然就看着谢郬笑了起来。 弄了半天,是他高估谢氏了! 什么月亮,什么星星,什么格桑花,她根本一个字都没听懂! 所以高瑨这些天到底在气什么?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 谢郬看着高瑨盯着自己发笑,学渣的自尊心被激发出来: 【狗皇帝吃饱了撑的吧?】 【听不懂外语怎么了?】 【把你给能的!】  w  ,请牢记:, 第20章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右腿骨折,左手折断都算小伤,最严重的是当胸肋骨断了八根,所幸未伤及肺腑,好生养养不会致命。” 禀报完这些,苏别鹤都忍不住暗暗摇头:太惨了。 高瑨对那驯马师的死活没什么兴趣,反正是罪有应得,不过他的伤情倒是有点意思: “当胸肋骨断八根……”高瑨疑惑:“那四个宫婢有这身手吗?” “她们都是谢家安排来保护娘娘的,身手肯定不错。”苏别鹤说。 当初高瑨的成婚旨意颁布下去之后,谢家前后拖了有大半年的时间,就在高瑨耐心快要耗尽时,谢家把人送来完婚,唯一的要求就是谢氏宫里伺候的人都必须是谢家安排的人。 谢家没要求高瑨一定要立谢氏为后,也没提出别的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多几个伺候的人,在宫里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所以高瑨允了。 “那谢氏呢?身手如何?”高瑨问。 苏别鹤愣了愣: “娘娘的身手没听说过多厉害,最多会点拳脚吧。不过倒是听说娘娘待字闺中时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十四岁写的一幅‘万寿图’赠与荣国公老夫人过寿颇得赞赏,引为流传。” 高瑨对于外界评价谢氏是‘才女’一事嗤之以鼻,尤其当他能听见谢氏心声后,更觉得谢氏和‘才’这个字没有丝毫关联,说她身体里住这了个粗犷老爷们儿还靠谱点。 “行了,朕知道了。”高瑨点头。 苏别鹤拱手告退。 看了一会儿奏折后,高瑨喊了万公公进殿,吩咐道: “今晚在凝辉宫用膳。” 万公公领命:“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谢郬坐在秋千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听姜嬷嬷念叨。 马场打人事件最终还是被姜嬷嬷知道了,她了解完前因后果后委实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除了谢郬差点暴|露身份之外,还有就是雲妃摆明了设计陷害。 “都说宫中险恶,娘娘素日待雲妃不薄,倒养出她的野心来,竟算计到娘娘头上。”姜嬷嬷义愤填膺:“依老奴看,娘娘今后也不必对人多客气了。” 谢郬闭着眼睛靠在秋千上,闻言说道: “雲妃如今降为美人,禁足半年,也算得了报应。更何况她是误会我与人有私情,才想顺水推舟的对我下手,今后只要我行的直坐得正,没谁能冤枉到我的。” 姜嬷嬷恨铁不成钢: “娘娘,知人知面不知心,您以为咱们不犯事人家就冤枉不到咱们头上吗?” “雲妃是降级禁足了,可这就能掩盖她做的那些事吗?” “她买通了整个马场啊,还算准了时机将陛下请到当场,这份运筹帷幄的手段绝不可小觑。”姜嬷嬷越想越怕,一拍大腿: “不行,不能就这样放任她不管了,从前没梁子她都能做到这地步,如今有了梁子,还不知道她要怎么报复娘娘呢,咱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姜嬷嬷如打了鸡血般的样子让谢郬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嬷嬷想做什么?” 姜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无声的对谢郬比了个‘封喉’的手势,吓得谢郬瞌睡都没了,拉着秋千边上的绳索坐起身子: “嬷嬷别乱来。” 姜嬷嬷以为谢郬怕了,于是低声说道:“娘娘放心,咱们谢家处理个把人还是十拿九稳的。制造意外,绝不会叫人怀疑到咱们头上。” 谢郬:…… 有点无语姜嬷嬷的画风突变,谢郬把想说干就干的姜嬷嬷拉住: “回来!您别冲动!” 姜嬷嬷给按在椅子上,谢郬语重心长道: “夏氏有本事做到‘清马场、请陛下’之事吗?” 姜嬷嬷说:“有没有那本事的,人家都做出来了,娘娘您还稀里糊涂的。” 谢郬叹息:“您仔细想想,夏氏娘家不过是个四品敛事,这妃位还是靠我提携才爬上来的。” “我让福如去查过了,当天驯马司是临时受命去东大营换马,因为马匹数量多,驯马司的人差不多都去了,马场就剩小猫两三只,才被夏氏的人给骗走了。” “再说请陛下,陛下是她特意请的吗?那是路上偶遇的,陛下在她要来找我麻烦的时候,‘凑巧’出现在她面前,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脑子一热就把陛下一起请过去了。” 这些细节说出,姜嬷嬷果然愣住了神: “娘娘的意思,这件事其实背后还有人在推波助澜?” 谢郬点头。 姜嬷嬷自言自语:“会是谁呢?” 谢郬勾唇一笑:“您再捋捋。” 姜嬷嬷冷静下来,想到了答案,驯马司全员是被下旨去的东大营,雲妃是在半路遇见的陛下,能轻而易举做到这些的除了陛下不做他人想。 夏氏算计谢郬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皇帝的手笔。 “陛下为何要借雲妃之手……”姜嬷嬷喃喃自语。 此时,万公公来传陛下口谕,告诉凝辉宫上下皇帝今晚要在此用膳之事,让凝辉宫上下准备接驾。 姜嬷嬷还在想为什么皇帝要借雲妃之手算计自家娘娘,因此兴致不是很高,但谢郬却很惊喜和意外。 姜嬷嬷为了让她维持身材,每天搭配各种菜色,确实科学营养,味淡量少,谢郬从小到大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到了宫里屡屡有吃不痛快的感觉。 这半个月以来,狗皇帝虽然夜夜宿在凝辉宫,却从未在此用过膳,他过来用膳也就意味着谢郬能借故吃点好的。 冲着这一点,谢郬就暂时把狗皇帝背后阴她的事情放到一边,反正说来说去,左不过就是谢家和皇权的政治较量,谢郬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没什么生气不生气的。 高瑨心中略有愧疚,觉得在驯马师这件事上误会了谢郬,才决定今晚来凝辉宫用膳。 他到场的时候,御膳房已经将膳食装在食盒中送到凝辉宫,只等高瑨驾到后摆膳。 “摆在寝殿里吧。”高瑨随口吩咐,又对出门迎接的谢郬说道:“朕要更衣。” 谢郬睁着两只大眼睛看向脚步轻快进殿的高瑨,满是疑惑: 【狗皇帝心情好像不错嘛。】 “愣着干嘛?进来!” 高瑨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打断了谢郬的腹诽,赶忙随之入内。 谢郬从伺候宫婢手中接过高瑨要换的常服,进入更衣内殿,只听高瑨又道: “都出去吧,贵妃替朕换。” 宫婢门领命后鱼贯而出,不一会儿更衣间中就剩下高瑨和谢郬两人。 【来吃饭就吃饭,还换什么衣服。】 【真够麻烦的。】 高瑨站在全身镜前,从镜子里看着谢郬,喊道:“等什么呢?过来!” 谢郬认命的暗暗叹了口气,看在好吃的份上,勉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用温柔甜腻的声音回了句: “陛下急什么,臣妾这不就来了。” 高瑨的目光始终盯着镜子里的谢氏,将她脸上那细小的表情变化都看在严重,从前他并不怎么关注,所以不知道谢氏有这么多微小表情。  w  ,请牢记:, 第21章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谢郬来到高瑨身后,为他解开腰带,整齐放在一旁,再绕到他身前去解他颈间的斜襟扣子,谢郬对这种精细动作始终不太熟练。 她贴近高瑨,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高瑨站在原地,看着镜中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她微微垫着脚,两条手臂举着,盈盈一握的细腰勾勒出绝美线条。 高瑨将目光从镜中收回,看向近在咫尺的谢氏脸上,两人离得很近,她身上馨香将高瑨包围着,手掌扶住谢氏的腰,感觉她微微一颤,高瑨干脆将她圈在手臂。 谢郬正解扣子,感觉自己腰给抱住了,那双温热的手在她腰部上下游移,从腰线到臀线……谢郬先是一愣,而后才微微抬头靠后与高瑨对视。 高瑨最喜欢的就是谢氏的眼睛。 这女人的眼睛清清亮亮,眼里无论何时仿佛都有一抹不熄灭的光,眼珠子像黑葡萄般诱人,像林间小鹿,清纯又美丽。 如果高瑨没听见她的心里话,一定立刻就亲吻她,然而—— 【狗皇帝今天来吃饭是假,打|炮是真吧。】 【前些天跟贞洁烈妇似的,终于熬不住了?】 【可饭还没吃呢。】 【不吃饭没体力,没体力就没动力啊。】 直白的心思让高瑨歇了想俯身亲吻她的冲动,手掌流连忘返般重重在她腰上掐了两下才收回手,问道: “好了吗?” 谢郬以为还要腻歪会儿的,没想到这就歇手了,微微一怔: “呃,还没。马上好。” 【你又是摸腰又是摸|屁|股的,就这?】 【不想就别撩。】 【撩了就别放弃。】 【耍人玩儿呢!】 高瑨干咳两声:“咳咳。快着些,菜要凉了。” ‘菜要凉了’四个字对谢郬来说简直醍醐灌顶,不由自主的摒弃所有杂念,加快手中动作,在美食的诱|惑之下顺利完成了换装任务。 高瑨让把晚膳摆在寝殿中,他们换好衣裳出来,姜嬷嬷就已经将菜肴摆好,领着宫婢们在旁等候。 “都出去吧,朕与贵妃自己来。” 高瑨再度行使他自力更生的权利,把等着伺候的姜嬷嬷她们推了出去。 姜嬷嬷领命退下时,还不忘警告般看了谢郬一眼,那目光显然在说:娘娘可悠着点。 谢郬表面连连点头,实则暗地里乐开了花。 姜嬷嬷等出去以后,谢郬和高瑨入座,谢郬主动为高瑨布菜倒酒。 “贵妃饮酒吗?” 高瑨饮下半杯后,对正在炙猪肉和卤羊肉之间犹豫的谢氏问道。 谢郬将目光从两道看着就很好吃的菜肴上挪开视线,往高瑨手边的酒壶看去一眼,高瑨像是邀请般对她指了指酒壶。 “酒啊?”谢郬委婉一笑:“臣妾……不胜酒力。” 高瑨回想,谢氏好像确实没怎么喝过酒,便没勉强,兀自喝了起来。 被高瑨这么一大段,谢郬终于做出选择,决定把筷子伸向炙猪肉,将肉夹到自己碗里后边吃边看自斟自饮的高瑨。 【这么点酒,老子一口就能干掉。】 【喝着到嘴不到肚实在没劲!】 【不如不喝!】 高瑨停下喝酒的动作,抬眼看向低头吃肉的谢氏,心下纳闷,谢氏会喝酒? 不动声色的从酒具上拿了个新杯子,高瑨亲自给谢氏倒了杯酒递过去。 谢郬正吃着,一杯酒送到面前,不明所以抬头看向高瑨,高瑨说: “陪朕喝两杯。” 谢郬愣愣接过酒杯,高瑨举杯过来与她碰了碰,然后他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好整以暇盯着谢郬。 谢郬心中十分疑惑: 【狗皇帝搞什么?】 【突然让我喝什么酒?】 【难道是想……助兴?】 “……”高瑨沉声催促打断谢郬的胡思乱想:“喝呀。” 谢郬放下筷子,左右两指捏住杯子,优优雅雅的将一杯酒饮尽咽下,矫揉做作的轻咳两声,表达自己‘不胜酒力’。 【好无聊啊。】 【这酒真淡出个鸟!】 【娘们儿唧唧的。】 高瑨不服,在谢氏半推半就之下,连着灌了她五六杯,除了每喝一杯就装模作样咳两声之外,谢氏还真就没别的反应,连脸都没红一下。 在高瑨还想给她倒第七杯的时候,谢氏拦住了他: “陛下,臣妾真不能喝了,再喝就该醉了。” 【跟水似的,喝再多也没意思。】 【不如多吃点菜。】 【狗皇帝你自己喝行不行?】 【别打扰我吃饭呀!】 高瑨有点被打击到,倒是真没再灌她,而是选择自己继续喝,边喝边观察小口小口吃着东西的谢氏。 以前他从来没有这般细致的看过她,谢氏模样轮廓生得很漂亮,妆容精致,眉峰被描绘成柳叶,鼻梁比一般女子要挺些,不过为她化妆之人,似乎并不想太突出她高挺的鼻梁,可能是为了修饰掉她面上自带的英气吧,这妆容确实能让她看起来更加温婉柔顺。 高瑨撑着下巴默默注视着,鬼使神差的问出一句: “雲美人之事,你可还生她气?” 谢郬讶然抬头看向高瑨,愣了片刻后,拿起手边的帕子掖了掖嘴角,谢郬笑问: “陛下说什么呢?您已经为臣妾处罚了雲妃妹妹,臣妾感激还来不及,怎的还会生她气?” 【生你妹的气!】 【你丫干的好事,让人给你背锅,还腆着脸问我生不生她的气?】 高瑨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谢氏猜不到这些的,没想到还挺聪明。 既然她猜到了,那高瑨也没什么好隐瞒,直言道: “你确实没必要生她的气,是朕借她的手试探你来着。” 高瑨完全没有被人识破的尴尬,反而大方承认,这让谢郬也很意外。 疑惑问道:“陛下……试探我?” 高瑨点头,实话实说: “那番邦人在驯马司当众表白于你,夏氏尚且有眼线得知,难道就没人告诉朕吗?” 谢郬了然,高瑨接着说: “朕得知那番邦人表白朕的爱妃,心中不悦,虽说朕对爱妃百般信任,却也想看看爱妃是否真的对朕忠贞不二。” 谢郬之前只猜到雲妃背后的推手是狗皇帝,但确实没想到促使狗皇帝这么做的原因是这个。 【狗,还是你狗!】 【真的,狗见了你都要说,都是同类,凭什么你可以直立行走。】 谢郬吐槽了一句,表面佯做大吃一惊:“陛下是想用那个番邦人测试臣妾对您是否忠贞?” 高瑨颔首。 谢郬忽然红了眼眶,眼泪在眼底打转: “臣妾对陛下的情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就差将一颗火热热的真心挖出来捧到您面前了。您怎能用这样不堪的方式怀疑臣妾呢?” 谢氏的眼泪说流就流,眼睛鼻头立刻便红了起来,看着果真像是一副‘被心爱之人伤害怀疑后的伤心难过’。 见她这样,高瑨居然真的闪过一瞬的后悔,因为一瞬之后,他听见一大波汹涌而来的腹诽之声—— 【有没有搞错?】 【狗皇帝就算要试探我,也得找个像样的人吧?】 【那番邦人五大三粗跟熊似的,一点美感都没有,用那种货色勾|引我,简直辣眼睛。】 【怕不是在侮辱我的审美。】 【真要派人来勾|引我,怎么着也得是苏妃那种品貌的吧。】 【啧啧啧,苏妃那盘靓条顺的小模样,光看着就很可人儿。】 【要是他来勾|引,我说不定还能勉为其难沦陷沦陷。】 高瑨手里的酒杯忽然裂开了一条缝,被某人生生捏裂了可还行。  w  ,请牢记:, 第22章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谢郬装模作样掉了几滴眼泪,以为狗皇帝多少会象征性来安慰她一下,然而她等了又等,狗皇帝稳如泰山,冷冷相待,别说安慰了,连屁股印儿都没打算挪一下。 【呸,铁石心肠!】 【我都哭了也不来安慰一下。】 【怎么不按套路走呢。】 他不来安慰,谢郬总不能一直哭下去,于是识时务的吸了吸鼻子,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是臣妾逾矩了。陛下怀疑臣妾,定是臣妾有哪里没有做好,臣妾今后定会更加谨慎。” 【啊啊啊,这就是后宫女人的生存之道吗?】 【太艰辛了!】 【明明是你自己多疑小心眼,搞出这么多幺蛾子。】 【凭什么最后我还得哄你!】 【请你立刻、马上识抬举跟我对话,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不然我可要行使宠妃的权利,跟你闹上十天半个月,到时候你后宫不得安宁可别怪我。】 【十、九、八、七……我要闹啦!三……二……】 “爱妃知错就好,今后务必谨、言、慎、行。”高瑨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几个字的。 撇开这句话欠不欠揍的问题,总算是有了回应,谢郬心里的警戒线松懈下来。 见高瑨脸色依旧阴沉,谢郬认命的走到他身旁,在他愕然的目光中,谢郬拉开高瑨一条手臂,旋身坐到他的大腿上,胳膊环过他的颈项,依偎入怀,娇娇柔柔的说了句: “臣妾今后定谨遵圣旨,陛下别生气了。” 说完之后,谢郬不等高瑨做出反应,飞快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娇软得令人心动。 高瑨长吁一声,猛地起身,把怀中人粗鲁的扛到肩上,径直往寝殿内室带去。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在床上是不是表里不一! 床铺上,两人纠缠在一处,战况开始激烈。 谢郬自高瑨身下探出一条手臂,拦住了蓄势待发的高瑨,轻咬唇瓣,含羞带怯的说了句: “陛下,臣妾还是想在上面。” 谢氏自入宫,与高瑨交锋也算频繁,而在这不是战场胜似战场的战场上,谢氏与其他后妃不同,她热烈、大胆且主动,有股令人难以抗拒的风情。 没有男人不喜欢在床上主动的女子,高瑨自然也不例外。 因此他与谢氏的床笫之事大多数时候都是谢氏主导,一开始虽然有点别扭,但尝过甜头后便乐得配合。 自遭受雷击受伤以来,高瑨素了很长时间,此刻一经撩拨,早已难耐,闻言乖乖躺到一旁,由着谢氏翻身坐在他身上。 刚开始的时候,高瑨还挺享受,但做着做着就感觉到不对了。 【狗皇帝人虽然讨厌,但脸和身材还是很好的。】 【精瘦柔韧,肌肉匀称,腿又长又直,啧啧啧。】 【嘿嘿,屁屁也好有弹性。】 【各方面尺寸都挺让人满意。】 【可惜呀,这么个日天日地大总攻的条件在床上却不怎么努力,还是得靠我呀!】 【不过没关系!美人儿我来啦!让爷好好疼你!】 高瑨越听越不对劲,谢氏这话里话外,怎么感觉他是被调|戏的良家少女,而谢氏则像个调|戏良家少女的恶少? “喂,等一……唔。” 高瑨的话没说完,就被谢氏扑上来捂住,大胆之言在高瑨耳旁响起: “陛下别说话,交给臣妾!” 谢郬攻气十足说完后,在高瑨耳廓上暧|昧的亲了亲,舔了舔,表示安抚。 妈的,更像了! 这女人哪里是在承恩雨露,她分明是在嫖朕吧! 意识到每回谢氏主动的真相后,高瑨忍无可忍! 他瞪大双眼,准备反扑,让谢氏好好见识见识‘努力’的他。 然而在谢氏熟门熟路的攻城略地之下,高瑨全身愤怒的神经被刺破头皮的舒爽顶替,在生理诚实反应之下很快沦陷…… 算了,下次! 下次一定! 第二天,谢郬浑身舒坦,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福如东海她们端着热水进来为谢郬洗漱。 洗漱过后正要用早膳,姜嬷嬷面含冷意,领着御膳房的房公公进殿,房公公手中亲自拎着一只食盒。 给谢郬请过安后,房公公将食盒中的桃胶养颜汤端出来,摆到谢郬面前: “娘娘,御膳房新来了一位做药膳的厨子,这养颜汤是他的绝学,滋补效果极好,娘娘天生丽质,喝了这汤定能青春永固,容光焕发。” 这宫里的人,个个精明似猴儿,谁受宠便巴结谁,自从谢郬入宫以来,御膳房的补品便从未间断过。 “御膳房有了好东西就想到本宫,还时常劳烦房公公亲自送来,辛苦你了。” 谢郬颔首谢过后,对姜嬷嬷看去一眼,姜嬷嬷立刻会意,将随身备着的赏钱取出,递到房公公手中: “公公有心,亏得你们时常孝敬。” 房公公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奴才们也是想请娘娘尝个鲜儿。” 姜嬷嬷嘴角噙着微笑,将赏银送到房公公手中:“娘娘赏赐,回去请大伙儿喝杯酒。” 房公公再三谢过后退下,姜嬷嬷来到谢郬身旁,按着谢郬喝汤的动作,说: “娘娘若不想喝,奴婢直接倒了便是。” 谢郬赶忙摇头:“不,我要喝的。” 姜嬷嬷只好放手,看着谢郬将汤喝下,哀叹一声:“娘娘明知这是什么,何苦来栽?” 谢郬将碗放下,掖了掖嘴角:“这有什么苦的?我又不会在宫里待一辈子,这个得喝。” 姜嬷嬷屏退宫婢,在谢郬身旁坐下,为她请脉,确定无事后才放开,见谢郬自己若无其事,姜嬷嬷低声问谢郬: “娘娘就不想留在宫里?若是有了,将来也好傍身。” 谢郬笑了:“谢家只有一个谢苒,我若留下做了谢苒,她做什么?” “可是……”姜嬷嬷欲言又止。 谢郬截住她的话头:“嬷嬷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您也看到如今这形势,陛下怎么可能让我这个谢家嫡女生出皇子呢。” 狗皇帝不想让谢郬生孩子,谢郬还不想给他生呢! 所以每回御膳房用各种由头送来的避子汤,谢郬都照单全收。 姜嬷嬷说:“若是娘娘想怀,区区避子汤,奴婢有法子解。只要您怀上了,便是谢家子孙,有谢家护着,陛下也奈何不得。” 谢郬倒忘了姜嬷嬷是个全才来着,闻言连连摇头: “谢您好意,我可不要!” 见姜嬷嬷似乎还想劝她,谢郬赶紧转过话题: “近来可有她消息?”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正牌谢苒。 她这个妹妹自小被将军夫人和她外家郡王府,两家一同如珠如宝的养在空中阁楼,未曾经受过困苦风霜,更没尝过爱情这杯苦酒,被个同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一糊弄就脑子发热跟人私奔了。 如今过去一年多,也该有下落了吧。 姜嬷嬷一直跟宫外有联系,知道的消息自然比谢郬多。 “三个月前说是在江南出现过一回,可惜将军夫人吩咐不可伤了她,找她的人一个不小心又被她给溜了。”姜嬷嬷说。 谢郬愤慨:“找到了还给溜了?将军夫人心疼姑娘也不是这么个心疼法吧。” “娘娘有所不知,将军夫人生苒小姐的时候吃了大苦,那可是将军府和郡王府两家的宝贝,郡王府的老王妃最疼苒小姐,磕破半点皮都不行。下边的人哪敢下重手。” 谢郬感慨同人不同命,谢苒闯了弥天大祸,自有人给她撑腰,谢郬活该被她们推出来当炮灰呗。 怪只怪谢郬和谢苒虽然同父异母,可俩人长得跟双生姐妹似的,只要把谢郬的英气和野气藏起来,再养白白,养瘦瘦,活脱就是谢苒的模样,她不来宫里当炮灰又有谁来呢。 可她们也不能因为有谢郬这个炮灰在,就由着谢苒去闹吧。 “老谢下个月回来吗?”谢郬问。 下个月是将军夫人的生辰,老谢说是要回来的,不过边关战事瞬息万变,临时有变数也说不定。 姜嬷嬷说:“将军回京的折子是上了,可到底回不回来谁也说不准。若是将军确定回来,奴婢第一时间告诉娘娘知晓。” “嗯。多谢嬷嬷。”谢郬撑着下巴呢喃:“我都好久没看到他了。” 姜嬷嬷想着,娘娘自幼被将军带去边关,父女俩相依为命,定然感情深厚,如今分别多时,娘娘心中定然想念将军,正要出言安慰两句,却听娘娘愤然拍桌骂了一句: “妈的!临出发前他跟我推牌九输了,钱一直赖着没给我,等他回来,我让他连本带利,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姜嬷嬷:…… 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和几个内阁大臣全都被骂出了明泽宫,个个冷汗津津,灰头土脸。 近来兵部确实没什么脸,西大营闹出了丑事。 一帮少爷兵偷溜出营喝酒便罢了,还胆大包天掳了个卖花的良家女子回营房寻欢作乐,那女子不堪受辱,衣衫不整冲出营帐,抽出把军刀就割喉自刎,血溅西大营。 出事以后,那帮人不仅不收拾残局,还把那卖花女的尸体直接扔下了山,情节之恶劣,令人发指。 那卖花女的父亲一路搜寻,在山下找了七天七夜,终于找到尸体,他将女儿的尸体背上来,在人头攒动的街上骂了一圈后,才背到了应天府门外,由热心的老百姓护着,敲响登闻鼓鸣冤告状。 这么一来二去,事情就传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勒令兵部、刑部和吏部一同彻查此案,可案子好差,定罪就难了,只因犯事的那帮人都是有背景有人脉的世家子弟,这个是侯爵公子,那个是公爵少爷,家中有耆老撑腰,打不得骂不得,俨然成了军营里的毒瘤。 这些人兵部、刑部都惹不起,可陛下那里又要交代,一行人头疼欲裂。 偶遇入宫请安的沈太师,兵部尚书田有为将事情与他说了一遍,沈太师给他们支招: “陛下那边交代是一定要给的。但定谁的罪和定什么罪,这些还不都是诸位大人说了算?” 兵部尚书一行面面相觑,吏部尚书立刻附和沈太师: “太师言之有理。陛下只说要交代,又没有指名道姓,田大人你说是不是?太师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随后,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和几个内阁大人纷纷对沈太师表示感谢,兵部尚书田有为却有点懵,他们是让他随便找几个替罪羊糊弄陛下吗? 这能行吗?  w  ,请牢记:, 第23章 第 23 章(修改了,求重看) 第二十三章 高瑨一早心情挺好,不管谢氏心里的想法,就两人在那方面的舒适匹配度而言,谢氏非常好。 然而好心情只抵到上朝之前,朝中听了御史台的奏本后,高瑨的心情就不好了。 如今的兵部尚书田有为是谢远臣举荐之人,此人在战场上打仗还行,然做官方面委实欠缺。 “京畿东、西两大营成什么了?那些公侯伯爵们送子孙去镀金混功劳之所,只要在军营混几年,身上就算有军功了!将来再用这种混来的军功要求朕给他们加官进爵!” 高瑨在尚书房中摔了一只茶碗,犹嫌不够,一脚踹翻旁边的茶几,整套茶具碎裂,发出巨响。 宫人们被这动静吓得跪地不起,谁也不敢上前。 高瑨气急攻心,忽然眩晕,跌坐龙椅之上,眼前闪过血腥画面,有火光冲天,有血花四溅,有颈首分离,有惨叫哀嚎,高瑨仿佛身临其境,亲眼看着无数的生命在那火海炼狱中丧失。 高瑨头疼欲裂,呼吸困难,所幸还知道自己陷入幻境之中,奋力将龙案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发出巨响。 守在殿外的苏别鹤听见声响后慌忙进殿,便见高瑨神色痛苦,慌忙上前: “陛下怎么了?” 高瑨抓住苏别鹤竭力镇定下心神,说道: “去把谢氏唤来。” 苏别鹤问:“要不要先传太医?” 高瑨摆手:“不必。去唤谢氏。” 苏别鹤迟疑片刻,见高瑨脸色确实好了些才领命而去,在宫门口遇见太师沈天峰。 苏别鹤拱手对沈太师行了一礼,沈太师问他去何处,苏别鹤回道: “陛下着我去请贵妃娘娘前来伴驾,太师请。” 说完,苏别鹤辞了沈太师火速赶去凝辉宫。 沈太师则在明泽宫门前盯着苏别鹤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转身进殿。 沈太师进殿后看见的是撑着额头正在伤神的高瑨,关切问道: “陛下是否抱恙,要不要宣太医?” 高瑨摆手,强自压下仍未完全消失的异状,打起精神,对沈太师指了指茶室:“已然无妨,先生请。” “谢陛下。”沈太师谢过后,随高瑨一同前往茶室对面而坐,茶室中有红泥小炉,点上金丝炭就能直接烧水泡茶。 沈太师是高瑨的师父兼军师,自少时开始,为高瑨筹谋划策,除了苏别鹤之外,高瑨最信任的便是此人。 “先生今日特地入宫,是有什么想与朕说的吗?” 趁着烧水的时候,高瑨将茶叶取出,边准备边问。 君臣上朝都能见面,有军国大事,沈太师会在上朝时直言,如今下朝过来,定是有什么不方便在朝上说的事情。 沈太师捻须一笑: “确实有事。陛下可知,前几日太后宣臣觐见说了什么吗?” 高瑨冷笑一声:“朕可猜不到她的心思,请先生明说。” “太后与臣说起明年为陛下选秀之事。听太后的话音,她似乎还是想让潘家小姐入宫为妃,只是陛下总不松口,她便想另辟蹊径。”沈太师对高瑨也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隐瞒。 高瑨对此并无意外,水烧开后兀自点兵泡茶,沈太师见他不说话,便知意思,笑道: “信国公府虽说这一辈没什么出色的子弟显出,但这种百年世家胜在有底蕴,背后的人情关系网盘根错节,若陛下将潘小姐收入宫中,也算得一助力。” “潘家要的可不是一个妃位。”高瑨亲自沏了一杯茶送到沈太师手中,若有所指的说。 沈太师谢过,端起茶杯连续品了三口,才说: “若他们能完全顺服,臣倒觉得,后位……也无不可。” 高瑨看向沈太师,挑了挑眉:“先生真觉得朕立潘家女为后‘也无不可’?” 沈太师能在高瑨身边这么些年,对高瑨情绪变化很是敏感,见他不悦赶忙补救: “臣僭越,陛下恕罪!立后兹事体大,全凭陛下定夺。” 高瑨将锐利的目光从沈太师身上挪开,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太师大可不必试探朕,朕属意的后位人选并未改变。” 沈太师愣住,而后恭谦一笑:“陛下抬爱。可惜纤云家门浅薄,才疏学浅,怕没这福分。” 高瑨曾两次向沈太师求娶其独女沈纤云,欲立她为后,但都被沈太师拒绝。 “在并州时,先生便以此理由拒绝朕,如今先生贵为太师,一品人臣,这般家世太师仍觉浅薄的话,那太师想要怎样的高贵门庭?”高瑨为沈太师添茶,似笑非笑: “太师怕不是在敷衍朕吧?” 沈太师赔笑:“臣惶恐,臣不敢。” 高瑨老神在在含笑听着,脑子里那股子乱象再次来袭,怕被沈太师看出端倪,高瑨强行将注意力放在茶壶口上,正要拿布擦拭,沈太师却洞悉一切,先一步将干净的茶布送到高瑨面前。 高瑨神色如常接过茶布,边擦拭茶壶边说: “朕与纤云青梅竹马,自小一同长大,纤云性子虽冷,但对朕并非无情,先生爱女之心朕理解,但还请再考虑考虑。” 沈太师点头听着,见高瑨擦完了茶壶,又立刻接过擦拭过的茶布,整齐的叠放到一旁。 此时苏别鹤回来复命,带来了贵妃谢氏。 沈太师见了谢郬,自茶座起身,与她拱手问安: “贵妃娘娘安好。” 谢郬温婉一笑:“本宫很好,太师不必多礼。”说完,她又对高瑨行礼,后说:“陛下与太师有要事商量,妾身在外间等候便是。” 沈太师哪能叫谢郬等,赶忙说道: “不敢不敢。臣要说的事已经说完了,正要告退。” 与高瑨行告退礼后,沈太师与谢郬点头致礼,从她身边经过,谢郬的目光追随着他一阵,忍不住心中腹诽: 【这两面三刀的老狐狸不知又给狗皇帝上了谢家多少眼药。】 【希望他最近别搞老谢。】 【我还指望老谢回来还我钱呢。】 高瑨听着谢氏心中对沈太师的评价,感觉先前还萎靡混乱的精神,在看到谢氏的那一刻竟真的变清明起来。 眼中的幻想和耳中的幻听也因为谢氏的到来而统统消失不见。  w  ,请牢记:, 第24章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谢郬暗暗把沈天峰骂了一顿,回过头才发现狗皇帝一直盯着自己,莫名心虚: 【狗皇帝盯着我干嘛?】 【他突然喊我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成天板着张晚娘脸给谁看。】 【啧,好想翻白眼啊!】 【不行,我要忍住!】 这么想着,谢郬脸上立刻戴上人畜无害小白兔的清纯面具,来到高瑨身旁,用甜腻腻的声音天真无邪的问道: “陛下急召臣妾过来,可是想臣妾了?” 高瑨呼出一口舒缓的气息,心中清明,耳中清净的感觉,让他哪怕听到谢氏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也没有生气。 “过来。”高瑨对谢郬招手。 谢郬乖巧过去之后,高瑨一把将她楼主,两条手臂紧紧的箍在谢郬的腰上,就跟溺水之人抱住最后一根浮木。 【狗皇帝怎么了?】 【不会被老狐狸骂了吧?】 【不应该啊,那老狐狸恨不得在狗皇帝面前装成天下一等一的圣人,怎么可能当面骂他!】 【背后插刀还差不多。】 【可这抱得也太紧了,老子的腰都要给勒断了。】 高瑨在谢郬身上汲取了心安,由着她身上的馨香沁入他的肌理,闭上眼睛除了能听见她那些不着调的心声之外,还能切实听见她腹中那咕噜咕噜的水声。 这么个真实的人站在他面前,从里到外仿佛都是透明的,让高瑨一眼能看到底,不管她心里在想什么他都能听到,哪怕那些话有点粗,很不好听,但总是真实可信的。 高瑨自小便活在一个充满谎言与算计的地方,宫里人人都有几副面孔,根本瞧不真切,父亲不像父亲,母亲不像母亲,兄弟不像兄弟,朋友不像朋友。 这使得高瑨在听见别人说话时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这世上真正让他放下戒心信任的人几乎没有。 所以,哪怕谢氏心里的声音再怎么难听,为了这份真实,高瑨也愿意多忍耐一些。 想到这里,高瑨莫名笑了起来。 谢郬低头看他,皱眉不解: 【狗皇帝笑什么呢?】 【我肚子里有什么让他发笑的声音吗?】 【怀了?】 【怎么可能,御膳房送的避子汤我喝得可干净了。】 高瑨听到这里,睁开眼睛,维持抱着谢郬的姿势,抬头向她看去,虽然他并不意外谢氏知道御膳房送的那些补品是避子汤,但真正听她当面说起,高瑨还是有那么点心虚的。 将谢氏放开,高瑨从茶座上下来,轻抚谢郬脸颊,高瑨说: “朕确实想爱妃了,爱妃留下陪朕好不好?” 驱散了心中阴霾,高瑨整个人平和下来,说话语气都温柔不少。 然而他的温柔谢郬不信,当即在心里反驳: 【想个屁!】 【你丫肯定憋着什么坏。】 【又想忽悠我给你挡枪吧?】 【我可精着呢,不能够!】 高瑨面带微笑:“朕昨日吃到一种很好吃的糕点,叫什么佛手云糕,入口即化……朕叫他们送一份来给贵妃尝尝可好?” 谢郬眼前一亮: 【佛手云糕?】 【什么做的?像佛手,还是像云?】 【入口即化……】 “臣妾也想陪在陛下身边。” 谢郬装出一副‘我不是为了吃的,我是为了陪你’的样子。 高瑨看在眼中,并不揭穿她。 两人腹中各怀千秋,难得表面却又很和谐,也是神奇。 片刻后,谢郬果然吃到了高瑨所说的佛手云糕,佛手香味云般口感,清清爽爽,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好吃! 高瑨坐在龙案后头批阅奏折,听着谢郬因为吃到好吃的而心花怒放的声音,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下来。 谢郬吃完了糕点,随手翻看着高瑨命人给她拿来的书,倒也没有多少晦涩难懂的,相反有地理、有风光、有养花技巧等民俗闲书,看得出来,高瑨为了不让谢郬无聊,还是稍微动了点心思的。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谢郬爱学习的兴趣,挑了一本看起来最有趣的民俗书籍看,依旧没逃过‘正经看书超不过五分钟’的魔咒。 翻着翻着,上下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撑着眼皮子往坐在龙案后的高瑨看去一眼,见他正用心批阅奏折,没空注意到谢郬这里,谢郬想着自己只是小睡一会儿,他肯定发现不了。 精神一松懈,意志力如山崩般坍塌,谢郬撑着下巴就睡了过去。 高瑨高估了她学习的兴趣,谢郬也高估了自己的自制能力。 脑子里想着小睡一会儿就起,实际却是从白天睡到了傍晚,睁眼的时候尚书房里都已经点灯了。 谢郬也从原来的撑着睡,到趴着睡,再到被高瑨放平在软榻上,盖上轻裘睡着。 刚睡醒不想动,谢郬一边打哈欠一边透过屏风看向龙案后的高瑨,和她睡觉前看到的姿势基本没变,依旧在奋笔疾书。 【当皇帝还挺辛苦,一坐就是一整天。】 【东西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批不完的奏折,看不完的卷宗。】 【风调雨顺,百姓说老天有眼;遇到天灾,百姓说昏君无道。】 【这么一份苦差事,古往今来的凤子龙孙们争的是头破血流,真不知道图个啥。】 “醒了?” 龙案后的高瑨忽然开口,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过,毫无征兆的声音听得人莫名其妙。 谢郬听见他的声音,纳闷自己明明没动,也没发出声音,他怎么知道自己醒了? 不敢再躺着,赶忙下榻,整理好衣裙后从屏风走出。 睡了这么长时间,多少有点惭愧和难为情,原本试图说几句‘臣妾昨晚太累’‘陛下龙精虎猛’之类的话来挽尊,然而谢郬嘴比脑子快,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 “陛下用晚膳了吗?” 这话一出,不仅高瑨愣住了,连谢郬自己都愣住了: 【我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 【哎呀,装也得装一下的嘛!】 【刚睡醒就要吃,我是猪吗?】 谢郬对自己很失望,暗骂了自己一通。 高瑨不露痕迹的勾了勾嘴角,对外喊了声: “传膳。” 万公公领命去安排,高瑨从龙案后起身,转动了几圈略感僵硬的颈子,看向眼睛不住往殿外瞥,期盼着御膳到来的谢氏。 在吃的方面,她倒是表里如一,贯彻始终。 很快御膳房的晚膳便送过来,谢郬和高瑨刚刚落座,苏别鹤殿外求见,说是兵部在审的军营卖花女一案有新的进展。 高瑨让他直接进来回禀,谢郬识趣问高瑨: “陛下,可需臣妾回避?” “不用了,军营里的琐事,你听听无妨。”高瑨说。  w  ,请牢记:, 第25章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苏别鹤被宣召进殿,向两人行礼后,高瑨让他也先坐下一同用膳。 谢郬正在为高瑨布菜,顺手也就帮苏别鹤摆了碗筷。 【苏妃好像喜欢喝汤的吧。】 【上回看见他把一碗汤全喝了,菜剩了不少。】 高瑨正吃着谢氏布的菜,全都是按照布菜官的规矩来的,并未多考虑高瑨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高瑨原本没觉得如何,先吃什么后吃什么对他来说并没差别,但谢氏却记得苏别鹤的喜好…… 高瑨的目光盯着谢郬主动为苏别鹤舀的那碗汤,顿觉自己盘中物少了点滋味。 “兵部的事情怎么说?” 谢郬为高瑨布好菜,正准备自己也坐下吃饭,可高瑨忽然又冲她指了指汤,谢郬只好起身去给他盛。 【不是说先吃饭嘛。】 【人家汤都没喝到一口!】 【既然要问话,就别让人家坐下吃饭呀!】 【存心吗?】 谢郬一边盛汤一边腹诽高瑨,高瑨听着苏别鹤的回禀,目光却盯着谢郬,看着她盛完汤以后秒变温柔的笑脸,高瑨又一次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苏别鹤将事情简单回禀,见高瑨没有反应,兀自低头喝着谢贵妃给他盛的汤,不觉小声提醒: “陛下,需要臣再说一遍吗?” 高瑨回过神:“不必,朕听见了。”将汤碗放下后又说:“田有为这回手脚倒快,那些涉案人府里就没人阻挠什么的?” 军营卖花女案的涉案人员都是名门勋贵之后,田有为要办他们,那些人家里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苏别鹤犹豫片刻,还往正吃饭的谢郬看去一眼,对高瑨回道: “田大人审讯的罪犯名单中,似乎并不包含那些世家公子,他审的都是那案件中的从犯一行。” 高瑨觉察不对:“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兵部已经在拟罪了,那些人审都没审怎么拟罪?” 苏别鹤沉默,高瑨冷哼:“他们想把这件事推到从犯身上,那些主犯一个都不处置?” “应该会降级调职吧。”苏别鹤说。 ‘砰’一声,高瑨怒拍案桌,吓了专心吃喝的谢郬一大跳,果断把面前的碗端在自己手上,生怕高瑨把桌子拍翻连饭都没得吃。 “哼,朕从前只觉得田有为是个庸才,不适合当官,如今看来,他不仅不适合当官,连人都不配当!” 高瑨这般骂完之后,愤然将目光瞪向试图夹菜的谢郬,谢郬刚看准了一块肉,拿起公筷要去夹,忽然感觉侧面传来一记火辣辣的目光。 她呐呐扭头看了一眼,正对上高瑨那冰冷中透着些许恨意的目光,谢郬只能默默放下筷子,低头吃自己碗里的。 “谢贵妃可知这田有为是何许人也?”高瑨神色不善的问。 谢郬把这个名字放脑中回想了一遍,说道: “陛下说的可是曾武威军第十三营赤峰校尉,在项坪关一役中以三百轻骑怒歼敌军一千人大获全胜那个田有为田校尉吗?” 谢郬脱口而出的那一连串功绩让高瑨有点懵,回想了一下,发现谢氏居然说得一点没错。 “你记得倒清楚。”高瑨若有所指的说。 谢郬见他这样,赶忙闭嘴: 【卧槽!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是不是不该认识田有为?】 【狗皇帝疑心病那么重,万一怀疑我怎么办啊?】 高瑨听着她焦躁的心声,觉得有点烦,忍不住打断: “就是他!他是你父亲引荐入朝的,朕一直相信谢将军的眼光,却不想此人优柔寡断,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畏惧强权,真真叫朕失望。” 谢郬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 【狗皇帝泄私愤呢?】 【当我听不懂你借田有为指桑骂槐吗?】 【老谢推荐的人是将才,哪懂官场上弯弯绕绕?】 【人上有老下有小,进京当官就等于把全家的性命拴在裤腰带上,能不谨小慎微吗?】 “陛下,臣妾不懂这些,您要觉得我父亲用人不对,您大可下旨骂他,打他,罢他的官,收他的权,臣妾绝对站在陛下这边,绝对不会为他求情的。” 谢郬用最天真的表情说着最惊掉眼球的话,入宫为妃的女人哪个不是希望娘家越来越好,权利越来越大?这位倒与常人不同,不仅不为自家父亲辩解,还鼓动皇帝对付自己亲爹。 高瑨隐忍着长叹一声: “你是在挑衅朕,以为朕不敢吗?” 谢郬惶恐摆手:“臣妾句句出自肺腑,不敢挑衅陛下的。” 【呸,别说老子瞧不起你!】 【你还真就不敢!】 【有本事你把老谢手里兵权卸了,把他下大狱,顺便把我也休了,我们谢家从此解甲归田,不问朝事。】 【可你敢吗?你能吗?】 【不敢也不能的事儿,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 高瑨怒极起身,指着谢郬神色严峻。 谢郬瞪着眼睛,做出一副受惊的模样,颤巍巍的问:“陛下怎么了?臣妾说错话了吗?” 【发什么神经?】 【不会是给我戳到痛处了吧?】 【阿弥陀佛,老子更难听的话还没说呢!】 “谢苒!你再说一句试试!”高瑨的声音透出危险。 苏别鹤非常了解陛下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定是动了真怒,虽然他不是不懂陛下为什么生气,但为了避免陛下真的伤害到贵妃,苏别鹤还是要拦着点的。 谢郬则觉得莫名其妙: 【试什么试?】 【疯了吧!】 【我也没说什么呀,看你气得那样!】 【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老谢下个月说不定要回来,闹太僵的话,不好求你让我出宫见老谢。】 “陛下别生气,臣妾知错了。” 谢郬从座椅上直接跪下,使出她的爆哭绝学——用指甲掐大腿,很快可可怜怜的大眼眶里盛满了令人心碎的眼泪,她就那么噙着泪,又是惊恐又是害怕的样子我见犹怜,得像一片冬日里的雪花,晶莹脆弱。 高瑨看见她演技超凡的变脸,只觉心中怒意更甚,全部怒火汇聚成一个字: “滚——” 谢郬惊慌失措的起身,一步三回头,做足了无辜被赶走可怜样。 高瑨指着殿门冷声发笑,对一旁苏别鹤说: “看见没有?她做出那副样子给谁看?活像朕委屈了她似的。“ 苏别鹤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实事求是道: “陛下对娘娘发怒确实没什么道理。” 高瑨分辨:“她说朕不敢对付谢远臣,说朕是大尾巴狼,这些话还不值得朕动怒吗?” 苏别鹤仔细回想,如实回答: “臣并未听见娘娘说那些话。” 高瑨语塞,强自镇定:“她,她心里说的。” 苏别鹤:…… 高瑨见苏别鹤一脸无语的表情,哑口无言。 别人听不见谢氏的心里话,他确实没法证明谢氏说了那些,不仅仅是那些,谢氏连表面的可怜都是装的!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她装可怜都是为了下个月高瑨能同意她出宫去见她亲爹…… 高瑨忽然愣住,从前他听说过谢家夫妻感情不睦,谢远臣年年在边关待着,甚少回家,照理说谢苒和谢远臣的父女关系应该不怎么亲近吧? 那谢苒……为什么会那样期盼谢远臣回京相见? 这不太合理吧。  w  ,请牢记:, 第26章 第 26 章(贵妃不是文盲) 第二十六章 谢郬欢天喜地回到凝辉宫,  觉得今晚乃至之后好几晚都会很清净。 因为狗皇帝赶人的时候看起来是真生气了,尽管谢郬并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 但他生气自然就不会来找谢郬,不来找谢郬,  谢郬就可以自由自在的飞翔,等他气个三四五六七八天,  姜嬷嬷那边收到老谢确切回京的消息,那时候谢郬再随便做点什么去哄哄狗皇帝。 反正他俩属于政治联姻,走肾不走心,  谁也不能真的凭一冲之兴就真的怎么着,和睦不和睦其实看的就是态度问题,只要态度到位,  权衡利弊之后,  表面的和谐还是可以维持的。 谢郬有这个自信! 在尚书房睡了一天,谢郬现在龙精虎猛,主动要求腌了个花瓣澡,舒舒服服躺到床上看书。 当天夜里,  狗皇帝果然没来找她,  谢郬独占一床至天明,计划通。 神清气爽吃过早饭,  谢郬让福如东海取来鱼竿,  准备一会儿去池塘边钓鱼晒太阳。 姜嬷嬷在一旁记录这段时间各宫之间的礼数往来,  虽然凝辉宫不与其他宫娘娘走动,但该回该送的礼不能少。 因为是冒牌的,  所以谢郬入宫以后走的是‘独来独往’的路线,  除非偶遇和年节祭礼这种大事件非要见面,  平时后妃们的邀约邀请,  姜嬷嬷一律替谢郬推掉,  后妃们为此颇有微词,但没办法,谁让自己家世没人家好,位份没人家高呢。 背地里说谢郬不合群,难伺候,高高在上什么的,说就说吧,谢郬又不在乎。 从福如手中接过鱼竿,谢郬没有先去池塘,而是来到花园里,用小铲子挖了几下泥土,看见泥土里有两条正在蠕动的红线蚯蚓,谢郬用镊子把它们捏出来,放在东海托着的小碗里。 福如东海一脸嫌弃与害怕,谢郬笑道: “钓鱼一定得用这个。我小时候也怕,老谢可比我混账多了,直接把这玩意儿塞我手里,恶心的我两天没吃下饭。” 福如东海想象着用手抓蚯蚓的触感,也纷纷露出反胃的神情,三人正头碰头在花园里挖蚯蚓,姜嬷嬷过来,不忍直视,叫人打水来给谢郬洗手。 “洗什么呀,我还没挖好呢。”谢郬正兴头上,一点都不想歇手。 姜嬷嬷不由分说把谢郬的手揣水盆里: “娘娘别玩了,明泽宫来人传您去伴驾。” 谢郬愣愣问:“怎么又来了?” 狗皇帝不是生气了吗?谢郬都还没去哄他,自愈了? 尽管心里觉得奇怪,但皇帝宣召,谢郬不想去也得去,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洗了手,换了衣裳,谢郬认命前往明泽宫。 一踏进中正殿,谢郬就莫名觉得气压很低。谢郬往周围宫人们看去,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到心口,呼吸都不敢大声的样子,噤若寒蝉,比平时还要拘谨惧怕。 万公公自中正殿走出:“贵妃娘娘万安,陛下请娘娘进殿。” 谢郬应声后,小声问万公公: “公公,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万公公平日没少受姜嬷嬷打点,对谢郬很客气,闻言虽然不敢说太多,但点点头、摇摇头还是能做到的。 只见万公公眉头皱起,连着摇了好几下头。 谢郬了然: 【狗皇帝心情不好,肯定要借题发挥!】 【我要先下手为强!】 谢郬转过身去,悄悄从袖袋里迅速掏出一只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点白色辣椒粉。 鼓起勇气把粉末抹在眼皮上,用手掌搓着粉末,对眼睛揉了又揉,务必揉出脆弱,揉出憔悴,揉出小寡妇哭坟的悲痛。 一通操作,看呆了一旁的万公公。 谢郬顶着红彤彤,湿润润,惨兮兮的双眼进殿,弱风扶柳的盈盈跪在高瑨龙案前,用低若蚊蝇,佯装哭嘶哑了喉咙的嗓音说了声: “参见陛下。” 高瑨整夜无眠,眼底青黑,面容冷峻,知道谢郬进来了,却也不让她平身。 谢郬跪在地上,眼眶盛满了眼泪,她竭力控制着,想在狗皇帝喊她起身的时候落下来,这样卖惨效果会比较好。 可是她等了半天,狗皇帝也不唤她起身。 【快喊我起来啊。】 【眼泪就要回流干掉了!】 【快呀!美人落泪的场面可不是常常能看见的。】 高瑨不着痕迹冷哼一声,就是不喊她,但还是忍不住抬头往她看去。 只见那女人跪在地上,娇娇弱弱,可怜巴巴,怎么看都和别人口中的谢苒无甚差别,前提是高瑨没有听见她心声的话。 刚开始听见她心声时,高瑨还觉得这女人就是表里不一的性子,可她对谢远臣的思念让高瑨彻底起了疑心,于是昨晚让苏别鹤去调查了一些事情,现在他正式怀疑这女人不是谢苒。 如果不是,那谢家费尽心机送个假的进宫究竟意欲何为? 谢远臣终究还是心存反心吗?所谓的归顺不过是权宜之计,他谢家究竟在图谋些什么? 谢郬感觉到高瑨在看自己,赶忙将脸抬起,让他清楚的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 眼泪高瑨是没看到,不过她那肿如核桃的双眼却很醒目,高瑨没由来的蹙眉,这女人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就是为了让他心疼吗? 蠢货! “起来吧。”高瑨终于松口。 谢郬心上一喜: 【嘿嘿,果然还是苦肉计好使。】 【辣椒粉的效用过了,眼泪也差不多干了,等会再掐掐大腿,看能不能弄点眼泪出来。】 【我是趴他背上哭呢?还是钻他怀里哭呢?】 【钻怀里吧,好歹能坐着。】 高瑨耳中听着她的心声,顿时有种无语的感觉。 这女人如果不是谢苒,那也就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发现真实身份,在这种可能随时丧命的环境下,她还能这么轻松,每天心里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层出不穷,也是厉害。 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认她到底是不是谢苒。 高瑨将她召唤到身边,走近看她那双眼睛,更加惨不忍睹。 谢郬心里打着小算盘,偷偷往桌上的茶盅看去: 【敬个茶吧,一失手摔了杯子,就能名正言顺倒进他怀里。】 【会不会太刻意?】 【哎呀,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是要刻意才有故事!】 【缘分两个字靠不住,男女间不刻意的感情就是流水,不截住的话,啪,啥都没了!】 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谢郬立刻就决定行动,连端着杯子打滑的路线都想好了,谁知刚要行动就被高瑨打断: “过来。” 高瑨将身子往后退了退,挪开手臂,把怀里的位置留给了谢郬。 【哟,还挺自觉。】 【也好,省得待会儿泼一身水。】 谢郬挪步上前,在高瑨腿上坐下,然后柔弱无骨的将整个人都靠到他身上,两手环过他的腰,开始左手掐右手,掐疼之后直接红了眼眶,嗲声嗲气的说: “臣妾以为陛下再也不理臣妾了,昨天一夜都没睡,眼睛好疼好疼,却也比不过陛下不理人家的心疼。” 谢郬将脸颊从高瑨肩膀上抬起,矫揉做作的仰头展现自己四十五度角的倔强悲伤。 【肉麻死了!】 【昨晚睡前成功偷吃了糖,偷看了书,睡得不要太好。】 高瑨暗自冷哼,低头看了谢郬一眼: “朕昨晚又如何能入眠?” 两人离得近,谢郬自然也看到了高瑨那青黑的眼底,莫名心虚,干咳一声,重新枕到高瑨肩上: “臣妾好心疼。要不然,臣妾现在陪陛下去睡会儿,臣妾给陛下按一按穴位可好?” 【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老子给你按爽了再睡!】 【够意思吧。】 高瑨挑眉,目光扫向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疏,说道: “朕也想睡,可奏折还没批完。” 谢郬也扫了一眼,说:“奏折永远都批不完,陛下还是要先保重龙体才是。” 高瑨伸手捏了捏眉心:“不行,有些折子今日必须批完。” 【还说不听了!】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敬业,那就不睡了,反正我也不困!】 “要不然,爱妃帮朕批吧?”高瑨话音一转,直接把谢郬给说愣了。 “啥?”谢郬下意识问了句。 “朕说,朕累的实在没什么精神,不如由贵妃替朕批奏折吧。”高瑨重复了一遍。 谢郬僵住,满脑子都是‘批奏折’三个字,确定不是自己幻听后,谢郬立刻开始绞尽脑汁的拒绝: “哈哈,陛下说笑了。后宫……不得干政。臣妾怎么好替君批阅奏折呢?这要传出去,御史台非得攻讦我是别有用心、试图把持朝政的奸妃不可!” 【批奏折?开什么玩笑!】 【我疯了,还是狗皇帝疯了?】 高瑨却坚持:“不是叫你真的批,是你念给朕听,朕口述,你誊写批阅。” 【不仅要写,还要念?】 谢郬傻了,彻底傻了。 双脚点地要跑,被高瑨按腰坐下,一本奏折拍到她面前,一支御笔塞进她手里,高瑨一手环住谢郬的细腰,一手撑着脑袋,侧过身挡住谢郬逃跑的路线,然后阖上双眼,温柔一刀: “念啊。” 【念什么念啊?】 【我念……念……念个屁!】 谢郬被高瑨赶鸭子上架,忽然捂着肚子:“哎呀,臣妾肚子疼;哎呀,头,头也疼。陛下,臣妾真的帮不了您,要不您还是另寻……” 高瑨恍若未闻,闭目养神道: “贵妃先前还说心疼朕,莫不是骗朕的?” 谢郬讪讪一笑:“怎,怎么会!” 【让我念奏折,我他妈也要念得出来才行呀!】 【封面上的六个字,我只认识‘皇上’两个字。】 【封面尚且如此,里面的内容还不跟天书似的?】 高瑨睁开双眼,往奏折封面那行‘皇上睿鑒瑾奏’的篆字看去,默默将目光落到眉头紧锁的俏脸之上……  w  ,请牢记:, 第27章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谢郬满脸写着为难,  眼角余光中感觉狗皇帝正看着自己,要是连奏折翻都不翻的话,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我有问题。 硬着头皮,  谢郬翻开了封面写着六个蚯蚓般的篆字,她只认识两个字的奏折。 翻开看了一眼,  里面写的虽然不是篆字,但密密麻麻的墨水点,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古文字还是戳到谢郬眼睛了。 她盯着那些字看了一会儿,  勉强认出了一些,可放眼望去还有那么多认不出来的,古人写折子没有标点,  谢郬连断句也做不到,  别说表达奏折含义了。 谢郬虽然是胎穿,普通的白话文阅读还可以,但涉及这种八股文言文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穿过来之后,谢郬在军营长大。 谢远臣觉得读书没有强身健体重要,  谢郬三岁就开始学棍,  武功是一日千里,可读书方面,  从来没有强求过她,  只要能认识普通字,  能和人交流就成。 毕竟,谢远臣也想不到有一天,  谢郬这个武科生会代替谢苒那个文科生入宫为妃呀。 “西陵壽宮後行宮僅百萬巡視科道以為言會同禮部諸臣議震事……” 谢郬艰难的读着奏折里那些似是而非的字,  没有断句,  读一遍根本理解不了,  快要崩溃的时候,  高瑨按住了她手中的奏折,说道: “行了,别读了。” 谢郬身上一僵: 【狗皇帝看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 【老谢啊,不是我不想读好,实在是你没教我呀!】 【要被发现了,皇帝要杀我的话,我能不能跑?】 【这皇宫守备森严,但拼一拼我还是能跑掉的吧!】 【哎呀不行,要我跑了,姜嬷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她们怎么办?凝辉宫那么多人怎么办?】 【可我就算留下,也没法带她们一起跑出去啊。最后大家还是会一起被抓!】 【要不然,我闯后宫抓了太后那老太婆……】 【唉,不行不行,那样就真成造反了。】 高瑨听着她这些心声,头简直要被她吵炸了,深吸几口气后,高瑨故作平静的说道: “你这么个读法,朕更想睡了。” 谢郬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了未来曙光。 【狗皇帝好像没发现!】 【看来我读得还成。】 【那破奏折估计谁读都不通顺。】 【阿弥陀佛,不用去劫持太后了。】 高瑨:…… “扶朕去睡会儿吧。朕头疼。”高瑨如是说。 “是!陛下您这边请,陛下您慢着些。” 谢郬几乎是从他身上蹦起来,打了鸡血似的一把扶住高瑨的手,这狗腿劲儿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不耐烦。 现在只要不让她读奏折,高瑨哪怕说让谢郬公主抱他绕皇城一圈,谢郬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谢郬扶着高瑨到寝殿,周到殷勤的伺候他躺下,还主动自荐枕席: “陛下,臣妾陪您一起睡吧?” 高瑨躺着摇头:“不用了,你待着就行。” “好!臣妾就待在陛下身边,陛下放心睡吧。”谢郬说。 高瑨看着乖巧的她缓缓闭上双眼,在脑中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镇国上将军府嫡小姐谢苒,年芳十六,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曾有两首诗作流传,颇具嘉赞,虽不常露面,却才名远播。 就算这才名有些许水分,但绝不会浅薄至此。 可以肯定——此女绝非谢苒。 至于她是谁,高瑨心中也有了答案。 能生得与谢苒如此相像,谢家又放心让她假扮的,除了谢远臣那个远在边关的庶长女谢郬不做他人想。 提到谢郬,高瑨曾见过两回,都是不怎么好的回忆。 高瑨十岁那年随父兄视察边关,她像个野人般冒然闯入正在议事的主营帐中,吓了所有人一跳。 那时她身上沾满了泥浆,周身蝇虫围绕,臭不可闻,耳朵上不伦不类的挂着一只彩色石头做的耳珰。 她给谢远臣当面臭骂,那粗言粗语,哪像个父亲对女儿的,在京中就是主子骂奴才也没有那么凶的,让第一次进军营的高瑨吓得如坐针毡直瞪眼。 而更让高瑨没想到的是,谢郬居然敢跟谢远臣还嘴,对自己亲爹一口一个‘老头’的叫。 果然把谢远臣惹怒了,谢远臣直接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根军棍抽她,不是假打,是实打实的打在她背上。 那棍子有小孩手腕粗,打在身上的声音听得人发憷,可泥猴般的谢郬还跟没事人一样,一边挨打一边手舞足蹈跑出营帐,还敢回头对谢远臣做鬼脸挑衅,说是不是年纪大了,不行了,打人都不疼,略略略……云云。 这么野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别说高瑨从来没见过,就是他父皇也没见过。 谢远臣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场撅断了手里的棍子,在营帐前爆吼着让人把她抓回来,吊起来打! 还是高瑨的父皇出言相劝,谢远臣才歇了气。 不过就算谢远臣不歇气,估计也抓不着她,因为那之后好几天,高瑨在军营都没见过她,营里的人说她为了躲祸,不知藏到哪个深山旮旯里去了,总之就是不见人! 而军营里的人也见怪不怪,似乎没人担心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面会不会出事,毕竟营地外就是山溪沼泽,离军营最近的镇子据说也在十里地外,夜里肯定有鸟兽出没。 高瑨听父皇问军营里的人,军营里的人听完就笑了,拍着胸脯保证说,小青鱼轻功好,水性好,在外面铁定没事,有事的是那些鸟兽鱼虫。 高瑨那时就知道,谢郬在军营里的诨名是小青鱼。 听军营里那些人的话音,谢郬离营在外应该是常事。 第二次见面,是高瑨最狼狈的时候。 他父皇身边出了内应和叛徒,那人趁着夜色从军营中把年纪最小的高瑨掳走,藏在了军营五里之外的沼泽林中,待他脱身后带去敌国威胁高瑨的父皇。 那人把高瑨带入一处密林,用长绳子把高瑨系在一棵树干上,然后踢下一潭深不着底的泥沼中央,高瑨脚踩不到硬处,越挣扎身子就越往下沉,泥沼很快没过他的肩颈。 “哼,可别再动了,要再歪些,四殿下的命就要交代了。” 高瑨下巴已经快要接触泥沼,哪里还敢多动,但嘴上却没饶人,骂道: “你个吃里扒外的狗贼,父皇待你不薄,你敢杀我,父皇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那人冷笑:“四殿下尽管骂,骂累了就在这里睡一觉,只要你睡得着。” 说完那人就转身走了,高瑨这才觉得害怕,竭力大吼: “你回来!回来——”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虫鸣鸟叫和一些嘶嘶的不明声音。 自小在皇城中金尊玉贵的长大,高瑨的母亲是贵妃顾氏,武定侯顾长风的嫡长女,谢远臣年轻时也当过武定侯麾下大将,因为母族强大,高瑨这个四皇子自小比太子哥哥都要风光,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被沉在泥沼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救命……救命啊……” 尽管心里清楚,那人既然选择这个地方藏他,必然确定周围罕有人迹,不会有人路过救他,但高瑨还是想喊,喊得声嘶力竭,精疲力尽。 他眼看着太阳渐西,沼泽林中也暗了下来,他又渴又饿,喉咙里跟冒火似的,看着周围的草木,想象着那些草木底下隐藏的恐怖,高瑨绝望极了。 我会死在这里吧。高瑨心想,脑子里也在做着估算,就这种环境下自己还能再撑多久。 忽然,他的额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把快要晕死过去的高瑨砸醒,只见他脑袋微抬,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砸自己,就听头顶的树枝上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哟,活的。” 听见人声,高瑨恍惚着燃起新的希望,他顺着声音的方向仰首望去,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蹲在他头顶的树枝上,微弱的天光在她背后,看不清脸,但依稀能看出是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 之所以能分辨是女孩儿,因为她耳朵上挂着耳珰。 高瑨咽了下干渴不已的喉咙,沙哑着喊: “救,救我。” 那女孩儿一个旋身,像会飞的鹞子般十分轻巧的从树枝上掠过,翻身落在沼泽边上。 高瑨从她的身形和耳朵上那奇怪的耳珰认出她,正是谢远臣的大女儿,好像叫什么谢郬。 正是谢郬。 她从沼泽林经过时,看见最大的沼泽里好像有人,就过来看看死活。 这小孩儿被拴在树上,沉下沼泽,肯定不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等着。” 谢郬走到树干后头开始解绳子,谁知绳子稍微松了一点,沼泽里的高瑨就忍不住大叫: “别松,我,我要沉了。” 他被栓了一天,绳子已经被他拖到极限,稍微松一点他就觉得身子在往一边迅速歪斜,赶忙出声制止。 谢郬也发现问题,沼泽里没有着力点,绳子一解,人很可能就栽里面了。 她把刚松了点的绳子又给系上,走回沼泽边想了一会儿,就开始解她的腰带。 腰带解下来,她抓住一端,往沼泽里抛了抛,试试长度,很明显,腰带不够长,捆不住人。 于是她又把自己的九节鞭掏出来,用死扣接在腰带上。 “喂,我的九节鞭一会儿缠你脖子,你可别乱动啊,鞭子挺锋利的。” 别回头人拉上来了,脖子给她的九节鞭抹了,那这条命算谁的? 高瑨只想赶紧出沼泽,谢郬说什么他都点头,嘶哑着喉咙回出一句: “知道了,快拉我上去。”  w  ,请牢记:, 第28章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高瑨话音刚落,  就见一道银光闪过眼前,他颈子和衣领上就被一条冰冷的东西缠住,勒紧。 他不敢动弹,  一是因为被困沼泽,二是因为脖子上缠的东西……太紧了!并且还很锋利。 现在高瑨终于明白谢郬让他别乱动是什么意思,  这么锋利的东西抵在衣领脖子上的危险程度,一点都不比被困在沼泽里少,甚至更凶险。 毕竟他困在沼泽之中还有可能获救,  而如果被这锋利的九节鞭割破喉咙,他就是当场死亡了。 这个疯子!她就不能找点藤蔓什么的来救人吗? 要死在她九节鞭下,高瑨就太冤了! 利器缠颈,  高瑨竭力绷直了身体,  用意念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刀枪不入的小铜人。 而另一端,谢郬脚踩树干借力,一手拉着缠住高瑨脖子的腰带,一手拉住绑在高瑨身上的麻绳,  双手并用将高瑨从沼泽中拖出。 把人拖上岸后,  谢郬第一件事就是把缠在他脖子上的九节鞭给卸下,饶是如此,  这人颈子表面还是被割了好几道口子,  所幸都不深。 高瑨感觉脖子上的九节鞭被卸掉之后,  才敢大口喘气,坐在地上由着谢郬绕到他身手解绳索。 手臂被绑在身后一整天已然麻木,  没什么知觉了,  谢郬给他松了绑,  也不扶他起来,  而是直接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喂,  起得来吗?” 高瑨哪见过这么野的女子,金尊玉贵的他被困沼泽一整天,好不容易遇到个救命的人,自己还差点被她的九节鞭给绞杀了,皇子脾气顿时上来,对谢郬斥道: “你个疯婆子知道本王是谁吗?敢踢我!你不想活了?” 谢郬在边关长大,君臣尊卑什么的完全不懂,更何况她就是头疯牛,从八岁开始就没被人能欺负她,边关出了名的混不吝,正值生理性不可避免的叛逆期,好言好语她都未必能好答,更别说这种当面斥责,还是在她刚刚费尽力气把人救上来之后,谢郬的暴脾气可容不得他。 一个飞扑,掐着高瑨的脖子就把他骑在身下,不等他喘息过来,二话不说就抽了他两个大嘴巴,直接把高瑨给抽懵了,脑袋别过去好长时间都没缓过神。 “小子,你他妈骂谁呢?信不信姑奶奶再把你丢下去!” 威胁的话语配合她不像开玩笑的语气,让刚刚脱险的高瑨打了个寒颤,他冻得发白发紫的嘴唇一开一合,满腹的委屈与愤怒,却在对上她那堪比豺狼虎豹的凶狠目光时彻底咽了回去。 谢郬见他老实了,终究还算记得这人是什么皇子,算是他爹效忠的小老板,用被麻绳磨破带血的手掌在高瑨被打的脸颊上抹了两下,把他脸上沾到的泥浆擦干净,却因为她自己手上有血,把他脸上越抹越脏。 “啧,你脸怎么这么软?娘儿们唧唧的。” 谢郬随手把扎进手掌的草木屑屑拔掉,吐了口唾沫在伤处,两手搓了几下,往本来就不太干净的衣襟上擦去,擦出几道血痕她也不在乎。 而高瑨被她骑在身下,被她两个嘴巴子打懵了,又给她粗鲁的摸了几下脸,早就惊得目瞪口呆。 怎会有如此粗暴疯癫的女子? 谢郬把人打服后,也不会欺人太甚,从他身上下去,还对他伸出一只手想拉他起来。 高瑨躺在地上,看向逆着月光的她和她向自己伸过来的手…… 高瑨避过她的手,默默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他身上满是泥浆,裤腿沉重得几乎迈不开步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谢郬看他一言不发往前走,看着像在闹脾气,气不打一处来,不想管他,转身往反方向走,可走了两步,她停下脚步,忍不住对高瑨背影喊道: “你再往前十步,还是个沼泽!” 高瑨脚步骤停,前路黑黢黢一片,他哪里分辨的出有没有沼泽,倔强的不肯回头,自己转了个方向往旁边走…… “那边也有。你想死就继续走!” 谢郬不耐烦的说,高瑨站在原地迷茫了,一阵风吹来,冻得他直打哆嗦,可常年被捧在高处的自尊不容许他回头求人。 忽然,手腕给人迅速扣住,高瑨直接给一道大如牛的力气拖向了反方向。 “真是麻烦!” 谢郬骂咧咧的说着,手上却丝毫没有想放开的意思。 高瑨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居然挣不开她。 自小他也有习武,是教头的得意弟子,十岁就能在猎场上独自猎下一头小虎,近龄人间他天资最高,武功最好,可这疯婆子只比他大一岁,他怎么就挣脱不开呢! 高瑨哪里知道谢郬从小生活的环境是什么样的。 小时候因为年纪小,在军营的野孩子堆里总被欺负,而谢远臣的意思就是只要没受重伤,没死就不是大事不值得管。 谢郬又是穿来的,从小就有自保意识,人家三岁启蒙学字,她三岁启蒙学棍,以成年人的思维和小孩子的学习天分勤学苦练,到了七八岁的时候,已经能打遍孩子堆无敌手了。 经常把以前欺负过她的孩子打得头破血流,人家回去找爹娘哭诉,找爹娘打她,谢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被人教训了,晚上放火、放蛇、放老鼠也一定要把挨的打讨回来。 等谢远臣发现军营里找他告状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的时候,谢郬已经野得管不住了! 他是军营主帅,成天操心战事,根本不会管孩子,只会动手,不服就打,打到服为止,谢郬在谢远臣手上吃多了亏,轻功练出来了,挨打的本事更是一骑绝尘。 在这种高压环境中训练出来的谢郬,高瑨这种锦绣丛中长大的皇子又怎么可能压制的住。 谢郬拖着放弃挣扎的高瑨来到沼泽林中一处空地,然后就放开了他,坐到一株大树底下休息。 高瑨环顾四周,在黑暗中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出口,见她不走了,忍不住问: “这是哪里?怎么不走了?” 跟她穿过大片沼泽林后,高瑨才知道这林子有多危险,若是不熟悉路的,很容易就掉下沼泽,所以现在他也不敢再胡乱置气往前走了。 谢郬把鞋脱下来拧了拧水,说:“太晚了,前面坑多,明儿再走。” “这怎么行!我失踪一天,父皇定然急死了,我现在就要回去。”高瑨急切的说。 那个掳走他的人是什么来路,父皇会不会有危险,他要回去告诉父皇自己的遭遇。 谢郬拧完一只鞋,看他一眼,脱下另一只的时候对他比了比黑漆麻乌的前路,无所谓道: “那你走啊。我又没拦你。” 高瑨哑口无言:“我……” 对黑暗的恐惧和急于回去的心在激烈交战,谢郬见他站着不动,从腰间取下个水囊,丢到他脚边。 高瑨知道那是水,他也确实特别渴,可这水却是那讨厌的疯婆子抛来的,又是一阵天人交战,高瑨愤然捡起水囊,拔下盖头仰头痛饮。 脏兮兮的水囊中的水倒是甘冽可口,隐隐带着丝丝甜味,高瑨从不知道,没有煮过的清水也能这般好喝。 “喂,差不多得了,给我留点儿。” 谢郬见他喝不停,出声阻止。 高瑨喝下一多半,咂摸了两下嘴,恋恋不舍的把水囊盖子盖上抛回谢郬手中。 谢郬接过水囊,先晃荡两下,感觉水不多了,怕他一会儿还要,赶紧喝掉些。 高瑨身上难受死了,别别扭扭的坐下,慢慢拍打身上干掉的泥浆,有些地方的泥浆干得像墙皮一样,可以直接动手剥下来。 一抬头,发现谢郬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高瑨一下就慌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原地转了几圈,凄声冲着黑乎乎的沼泽林喊道: “谢,谢郬……谢郬……” 她不会把自己丢下了吧?高瑨脑中立刻就闪过这个念头,越想越觉得对,无尽的慌乱和害怕席卷而来,他想离开,却又不明方向,不敢踏足周围的黑暗之地。 他蹲在地上,把自己抱成团,希望用这种姿势温暖冰寒彻体的自己。 忽然一道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你种蘑菇呢?” 高瑨猛然抬头,看见了不知何时返回的她。这一瞬间,百感交集。 慌忙站起,压下心中迫切,问她: “你去哪儿了?” 谢郬没想过他会害怕,对他灿然一笑,昏暗的月光下,高瑨看不太清她的脸,只知道她的牙特别白,特别特别特别白。 “看我找到了什么?”谢郬说着,神秘兮兮把托着的衣摆拉开给高瑨看。 高瑨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一窝鸟蛋,连鸟巢带鸟蛋直接搬了回来。 “你离开就是去找这个?”高瑨问。 “这可不好找,翠鸟蛋,烤一烤可好吃了。” 谢郬说完就跪到一边,把衣摆里的鸟窝拿出来,鸟蛋平稳放在地上,然后开始徒手将周围的落叶聚拢到鸟窝里,从衣袋里取出火折子,点燃鸟窝。 火腾腾而起,照亮四周,却因为落叶和鸟窝都是湿的,起了好些黑烟,高瑨不小心吸入一口,呛得直咳嗽。 谢郬却习以为常,用手把面前黑烟挥掉一些,然后把鸟蛋投入火里,忙完这些,她整个人也像是从黑灰地里爬出来似的,一张脸没几处干净的,就一双眼睛在火光照耀下,显得特别闪亮。 鸟蛋在火里烤了一会儿后,谢郬就用树枝把火堆挑散开,把黑成煤炭的鸟蛋拨弄出来,也不急着吃,首先就是把散开的火堆用土扑灭。 忙完之后才对高瑨招手: “你饿不饿?过来,姐姐请你吃鸟蛋啊!”  w  ,请牢记:, 第29章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高瑨往那被火熏得黑漆麻乌的鸟蛋看去,  他这是亲眼看见谢郬把这些蛋扔火里的,要是没看见,定会以为那一粒粒的东西是煤球丸子。 如果昨天有人告诉他,  他今天会把这种东西送进嘴里,他一定会叫人掌说这话人的嘴。 可他从凌晨被人抓到这片沼泽林,  粒米未进,满打满算就是刚才灌了谢郬半袋清水,早已饥肠辘辘,  所以尽管内心十分抗拒,但他身体却相当诚实的往吃的东西走过去,坐到谢郬身旁,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谢郬手中正在帮他剥的鸟蛋上。 尽管外表黑乎乎的,  但把壳敲碎,里面的蛋却是纯白的,谢郬把剥好的蛋递到灰头土脸的高瑨面前,高瑨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把蛋塞进了嘴里。 第一次吃这种东西,  原以为会很腥气,  想着随便嚼嚼就咽下去,好歹能充饥,  没想到嚼着嚼着,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鲜香自舌尖传来。 这种鸟蛋跟高瑨平时吃的完全不同,  蛋质更鲜,更香,  更美味。 咽下去之后,  高瑨往谢郬看去,  正好看见她剥好一颗后抛向半空,  然后张嘴去接,  居然给她接住了。 谢郬见高瑨看着她,问他: “还吃吗?” 高瑨不自然的点了一下头。 谢郬抓起一把黑蛋滚向高瑨:“自己剥。” 高瑨一番心理斗争,学着谢郬的动作,慢慢的剥起了蛋壳,他动作笨拙,却剥的很仔细,他刚剥完一颗,谢郬那边都吃完三颗了。 看他那斯文的样子,谢郬觉得很有趣,迅速吃完最后一颗蛋,谢郬将插在靴子里的一把银质匕首抽出来擦拭,匕首上像是有血迹。 高瑨借着月光看得模糊,问道: “你受伤了?” 谢郬摇头:“没有!不是我的血。这种翠鸟蛋不好找。” 高瑨听到不是她的血厚就没多问,兀自咕哝:“不好找还被你找到了。” “我眼睛好呀!看见一条花蛇在树上,追着它去找的,花蛇最喜欢吃翠鸟蛋,跟着找十有五六能找到。”谢郬用衣摆擦拭匕首,把匕首擦得亮晶晶才重新插回靴子,很珍惜的样子。 高瑨却听见‘蛇’这个字时,身子明显一僵,原本背靠着树干,闻言后赶忙直起身子,故作镇定: “这里,有蛇啊?” “沼泽林里有蛇很奇怪吗?”谢郬说,见高瑨神色僵硬,她又问:“你怕蛇啊?” 高瑨强自挺胸:“不,不怕啊。我,我还吃过呢。” 御膳房中有个厨子擅长做野味,有一回做了蛇,高瑨以为是鳝鱼就吃了,后来才知道是蛇,差点没呕死。 谢郬忽然语重心长的说: “少年,那种野生的动物不能吃,有很多寄生虫,就是有毒的。” 高瑨本来就被呕死了,肯定不会再吃,但输人不输阵,他不能在这疯婆子面前失了面子: “你管我!” 谢郬见他说不听,也懒得跟他解释,双手抱胸,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高瑨见她不理自己了,反省是不是说得重了,有心缓和关系,毕竟明天还要靠她出沼泽林。 “喂,你怎么会去救我?”高瑨问。 谢郬闭着眼睛对高瑨比了比自己耳朵上的耳珰,前几天看见她的时候,耳珰只有一只,今天她耳朵上挂着两只。 “去镇上配耳珰,凑巧经过而已,谁特意去救你!” 高瑨觉得很没面子,不高兴跟她说话了,加快动作把翠鸟蛋剥壳吃掉,原地盘腿,学着灵威观道长们的样子打坐。 大概是这一天太累了,高瑨居然真的坐着睡过去,但感觉睡了没多久就被人给推醒的。 “喂,醒醒,走啦。”谢郬把人摇醒过来说。 高瑨揉揉眼睛,感觉头昏脑涨,身体发热,硬撑着看向只是微微亮的天光,虚弱问: “现在就走啊?看得见吗?” 谢郬说:“你不是急着回去?还待上瘾了?赶紧起来。” 片刻后,两个半大的孩子迎着微弱天光,踏上了走出沼泽林的道路。 高瑨觉得自己在发热,看什么都有点模糊,但依旧坚持跟在谢郬身后。 看着他们走得艰难路况才知道昨晚谢郬留在林子里过夜是对的,因为出沼泽的路实在太复杂了,三两步就是一个不知道深浅的坑,随便一个脚步踏错就可能掉下去。 谢郬对这片林子很熟悉,哪里有坑都知道,她带着高瑨一路走出沼泽林,往营地去。 现在高瑨算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谢郬时她满身泥浆了,高瑨现在比那天看到的谢郬还要脏。 走了半天,终于看见军营,高瑨已经累得说不出话,口干舌燥,头昏眼花,又冷又热,四肢发软。 临近军营,谢郬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高瑨,高瑨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谢郬忽的凑近高瑨,压低了声音,用威胁的口吻警告他: “回去以后,就说你脖子的伤是自己弄的,要敢把我供出来,我拼了命总能找着你,半夜带几十条花蛇放你被窝去!” 高瑨:…… “听到没有!”谢郬推了一把高瑨。 高瑨本来就撑着身体,走了一路已经是极限,被谢郬这么一推,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向后倒去。 谢郬看着倒地不起的他,再看看自己的手,纳闷想我也没用力吧。 高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军营的,是醒过来以后听人说起,谢将军的女儿把他背回来的,他问谢将军的女儿怎么样了,伺候的宫人说,她一回来就被谢将军绑走了。 他虽然讨厌那疯婆子,但也不能否认自己这条小命是她救回来的,因为武威军把大营和周边镇上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高瑨,谁也想不到刺客会把他绑到沼泽林去,要不是谢郬抄近路,赶着从沼泽林回军营,也不会恰巧遇见高瑨,继而救他。 高瑨是个赏罚分明的,与父皇陈述缘由后,父皇颁下赏赐,可惜领赏那日谢郬没出现,说是被谢将军打了,躺着养伤呢。 谢将军来替她领了赏,接受了高瑨和他父皇的道谢,高瑨在谢将军离开时追了出去,给了谢将军一只精巧的小盒子,让他带给谢郬。 里面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红宝石耳珰,比谢郬耳朵上戴的那对破石头磨成的好看多了。 高瑨一夜没睡,也许是突然发现的真相让他太震惊了,白天补觉时做的梦竟然都和谢郬有关。 这个梦让他想起小时候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那时的他真是讨厌死谢郬,以至于返回京城之后,还想着今后她若是回京城,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只可惜,后来他都没这机会。 因为他外祖武定侯府出事了。 武定侯顾长风被佟妃的亲弟弟状告叛国,还罗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父皇信了佟妃弟弟的诬告,将武定侯府一夜抄完,他的母妃因此被官入冷宫,外祖一家嫡亲被斩首于午门,而他这个昔日的天之骄子也被踢下神坛,父皇把他发配到荒原并州,下旨使他今生今世都不许再踏入京城一步…… 这些事情压得高瑨喘不过气,自然也就忘了当初和谢郬那些微不足道的恩怨。 可谁能想到,谢郬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不得不说,在没听到她心声之前,高瑨并没怎么关注这个顶着谢苒名字的女人,再加上谢郬被包装得太像,表面上完全就是一个京中贵女的模样,谁承想…… 高瑨想到这里就睡不着了。 他翻过身靠在枕头上,往趴在他床沿睡着的谢郬看去,她嘴巴微张,满脸透着憨气,妆容精致,五官秀丽,怎么看都是一个斯斯文文的美人。 这张美轮美奂的脸,真的很难跟高瑨记忆中的她重叠起来。 那个满身泥浆,上树杀蛇偷鸟蛋,抽他巴掌嘲笑他的疯婆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正疑惑着,谢郬忽然动了动嘴角,迷迷糊糊抬头,像是确认自己有没有流口水,看见高瑨睁着的眼睛,谢郬吓了一跳: 【妈呀!吓死爹了!】 【狗皇帝梦游呢?睁着眼睛不说话!】 高瑨深吸一口气,呵,满口粗鄙,是她没错了! “陛下怎么醒了?”谢郬心里骂完,表面堆起甜甜的笑。 高瑨冷冷盯着她,忽然指了指她嘴角:“口水。” 谢郬笑容僵了僵,慌忙低头擦拭: 【妈呀!丢死人了!】 【狗皇帝盯着我看多久了?】 【特地等我醒了才告诉我,阴险!】 高瑨见她一边骂一边擦,还要一边抽空对自己笑一个,这种高难度的表演真是为难她了。 忽然掀开被子一角,高瑨拍了拍身旁空处。 谢郬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愣,直到高瑨又催促般拍了一下她才猛然回神,没怎么犹豫就脱了鞋爬上床,乖乖巧巧窝到他怀里躺好。 【啧,还给惯出来了。】 【咋的,怀里非得抱个东西才睡得着啊?】 【真是麻烦!】 【我刚挖了几条蚯蚓,再不回去钓鱼,蚯蚓都要干掉了。】 【赶紧睡呀,盯着我干嘛?】 【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还看!】 【我……嗯?】 谢郬的心理活动被高瑨突如其来的亲吻给阻断了,她瞪着双眼,看着明黄色承尘,呆愣愣的被撬开了牙关—— 【搞什么搞什么!】 【狗皇帝不是要睡觉吗?怎么还突然发起情来了?】 【他一晚没睡啊!】 【身体吃得消吗?】 【会不会做一半就晕过去啊?】 【我是贵妃,不是妖妃。】 【正经妃子是不是要对白日宣淫的事情,适当的拒绝一下?】 【嗯,还是拒绝一下吧!】 【意思意思也行。】 谢郬脑中胡思乱想,刚抬起手准备‘意思意思’拒绝一下的时候,两只手腕被高瑨重重的按过头顶……  w  ,请牢记:, 第30章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谢郬的手腕被强势霸道的按过头顶,  感觉有点不对,狗皇帝根本没给她‘意思意思拒绝’的机会,迅速扯开了谢郬的宫装腰带。 【来真格的?】 【用这么大力气干嘛?】 【你丫是用了千斤坠在我身上吗?居然推不动!】 高瑨从谢郬湿濡的心口抬起头警告:“专心点。” 谢郬有点无语: 【专什么心?】 【你技术也没好到让人不分心吧。】 【哇,  还敢咬我!】 【疼啊!】 【还咬!属狗的啊!】 【行吧,既然挑衅我!今儿不把你榨得干干的,  老子跟你姓!】 谢郬用力将身子一扭,抽出单手,勉强把高瑨稍稍推离,  说道: “陛下,臣妾还是想在上面。” 高瑨低头看着她的潋滟双唇,眼眸冒火,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在上面?” 谢郬含羞带怯的点头:“嗯。” 高瑨无声低笑,  缓缓凑近谢郬的耳旁,低声说了一句让谢郬笑容僵住的话—— “想、都、别、想!” 高瑨一字一字的说完,不等谢郬反应过来,就将两人身上的被子盖过头顶,  隔绝了外界,  专心办事。 谢郬就这样莫名其妙白天侍了回寝,事后高瑨安排轿子把她送回凝辉宫。 她坐在轿子里,  一改上轿前的娇软无力,  生龙活虎坐直了身体,  双手抱胸气呼呼的。 狗皇帝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怎么都不肯让谢郬到上面去了,  虽然在下面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但莫名就是有种……输了的感觉。 嗯,  输了。 可恶! 苏别鹤从军机处接了不少折子,  入殿摆放时见高瑨神色轻快,  批阅奏折的速度明显变快,跟早上那苦大仇深,眉头紧锁的模样完全不同。 “陛下,军机处的折子。”苏别鹤说了句。 高瑨点头,比了比案桌:“放下吧。” “是。” 苏别鹤应声后,将一大叠折子放在未批阅处,然后将高瑨已经批好的折子稍事整理。 “有没有镇国将军的折子送来?”高瑨批完一封奏折,将之递给苏别鹤整理,随口问道。 苏别鹤送折子之前都会先将名录总览一遍,回想过后说: “有两封。陛下现在要看吗?” 高瑨:“拿来。” 苏别鹤走到他捧来的那堆奏折旁,翻找出镇国上将军谢远臣的两封折子,恭敬递到高瑨手边。 高瑨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苏别鹤见他再无事吩咐,收拾好便退下了。 等苏别鹤出去以后,高瑨打开谢远臣两封折子中的其中一封,这封是谢远臣以武威军的名义上的折子,依旧是说边关将士因年前战事消耗太大军备吃紧,请户部尽早拨款拨粮拨兵器; 另一封则是谢远臣的日常回事折,这封内容就简单很多。 谢远臣说军中有事耽搁,要比原定计划推迟一些回京,约莫下个月十七才能抵达京城。 将两封折子看完,高瑨将递送户部的请款折放到已阅那堆,这要等内阁六部商议个章程方可定夺。 日常回事折则单独放到一旁。 之前他不懂谢苒为什么对谢远臣那么亲近,现在却一清二楚。 谢郬是在谢远臣身边长大,她跟谢远臣的关系自然比谢苒亲近得多,所以,谢远臣什么时候回京对谢苒来说也许只是平常,但对于谢郬来说,便是满心期盼之事。 谢郬回到凝辉宫,告诉姜嬷嬷自己在明泽宫侍了一回寝,姜嬷嬷立刻叫人准备热汤给谢郬沐浴。 泡在满是花瓣的浴池中,谢郬用手捧起来些花瓣,一边弹着玩儿,一边对在一旁伺候的姜嬷嬷问: “嬷嬷,宫外有没有消息,老谢什么时候回来?” 姜嬷嬷坐在浴池边上撒花瓣,闻言说道: “奴婢还没收到消息呢。” 谢郬遗憾一叹,姜嬷嬷见她这般,说道: “娘娘跟将军关系真好,到底是将军一手带大的。” “什么呀。”谢郬靠回浴池边跟姜嬷嬷闲聊:“我要全靠他的话就长不大了。” 姜嬷嬷不解,谢郬继续说: “我爹那个人打仗可以,治军也可以,带孩子真不行!” 姜嬷嬷笑吟吟说: “这话奴婢是信的。初见娘娘时,您这一身污垢,毫不夸张的说,至少得有这么厚。奴婢一辈子都没见过谁家把姑娘养成那样的。” 姜嬷嬷将花瓣撒进浴池中,用手指对谢郬比了比厚度,说得谢郬又羞又笑,调皮的手指沾了水弹到嬷嬷脸上: “胡说,我在边关可是远近驰名的美人儿,哪像嬷嬷说得那样。最多就是黑一点,皮肤粗一点嘛。” 姜嬷嬷把篮子里剩下的花瓣全倒进池水中: “您可不是黑一、点和粗一、点,奴婢一辈子的招牌当初差点就砸在娘娘您身上。” 谢郬也不介意姜嬷嬷打趣她,继续玩水里的花瓣。 姜嬷嬷怕谢郬着凉,用水舀给谢郬淋热水在白里透红的肩膀上: “娘娘心里是喜欢将军的吧?” 谢郬没有否认: “亲爹嘛。况且……边关真的苦,他也不是只亏待我一个人,他自己过得更糙,我时不时还有肉吃,他是有水就喝,有馒头就啃,没有就饿着,整个军营的生活都差不多。” 姜嬷嬷没去过边关,是跟谢郬接触以后才偶尔听到那么几句,边关将士不畏艰辛保家卫国,打起仗来将军也得餐风露宿,都是令人敬佩的。 “娘娘放心吧,将军那边一有回来的消息,奴婢立刻通知您知晓。”姜嬷嬷说。 谢郬点头谢过。 是要知道老谢什么时候回来,那样谢郬才好提前去跟高瑨请假出宫。 他那个人脾气喜怒无常,谢郬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得罪他,不提前准备的话,届时被他发神经的卡住,谢郬就出宫无望了。 沐浴之后,谢郬准备把姜嬷嬷准备的小猫分量的晚膳吃完后就上床休息,白日里侍过寝,夜里狗皇帝应该不会来了。 谢郬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她还想延续昨晚的快乐——看闲书,偷吃糖,快活似神仙。 然而她淳朴且美好的愿望在听见‘皇上驾到’四个字时被彻底打破。 【狗皇帝有完没完!】 【白天不睡过了嘛。】 【怎么又来?】 高瑨一进凝辉宫的院子就听到谢郬的这些心里话,冷笑着向前,得知谢郬的身份以后,高瑨疑惑尽数解开,现在已经一点都不会觉得谢郬心里那些话听着别扭了,因为她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谢郬刚换上睡觉的衣袍,高瑨来了姜嬷嬷才给她套上一身外袍接驾。 “陛下要来怎的不派人通传一声?”谢郬温柔行礼。 【就不该来!】 【你要力气多,就去别的宫里也转转。】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我要是能替你宠幸那些美人妃子就好了。】 高瑨无语瞥向她,冷笑一声:呵。 姜嬷嬷问高瑨:“陛下,需要奴婢们去准备晚膳吗?” 闻言,谢郬眼前一亮: 【咦,狗皇帝没吃的话,我是不是还能跟着蹭点。】 【快说要呀!】 【我今晚就喝了半碗粟米粥。】 高瑨一抬手,态度坚决的回了句:“不必。” 谢郬晶亮的眼神立刻黯淡,高瑨瞧在眼里,在姜嬷嬷走到门边的时候又改变了主意: “送一碗莲子羹来吧。” 姜嬷嬷赶忙应声而去。 【一碗?】 【是给我吃,还是他自己要吃?】 谢郬的心神全都被那碗莲子羹给吸引过去,高瑨都进内殿了她还在外面磨蹭。 “进来。”高瑨在里面喊了声。 谢郬回神入殿,以为高瑨在床边,看了一圈才发现高瑨坐到书案后去了。 “陛下,还有公务吗?”谢郬问他。 高瑨说:“没有。朕写会儿字,看会儿书,不是要了莲子羹嘛。” 【他果然想吃独食。】 【我也是瞎了心才会觉得他会给我吃。】 高瑨从书案后抬眼看了看她,指向砚台:“磨墨。” 谢郬认命的滴了两滴清水在砚台中,取出一管上好的松烟墨,按照入宫前特意学过的标准姿势缓慢研磨。 高瑨看着她的手,灯光下,莹润洁白,怎么看都不像当初给他剥鸟蛋那黑黢黢,脏兮兮的手。 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谢家为什么要让她假扮谢苒入宫?是舍不得谢苒吗?可是谢郬呢?谢郬的话谢家就舍得了?他们担心谢苒在宫里出事,所以就把谢郬给推出来了? 高瑨心不在焉的看着谢郬磨墨,没想到在得知了一个问题的答案之后,竟然会带出更多的问题。 “磨好了。” 谢郬闷闷不乐的说。 高瑨正要拿笔写字,外面传来姜嬷嬷的声音: “陛下,莲子羹送来了。” “进来。” 姜嬷嬷端着莲子羹送到门口,谢郬主动去接,姜嬷嬷关门告退。 谢郬眼馋的盯着手里这碗莲子羹,羹赤稠浓,香气四溢,碗底的莲子颗颗饱满,羹上还撒了花生芝麻碎,这口感一定很好! 然而,这不是她的! 谢郬暗叹惆怅。 将莲子羹送到高瑨手边,谢郬的目光都没从那莲子羹上挪开,用心的看着,以至于她完全没发现她在盯着莲子羹的时候高瑨也在盯着她。 “陛下,羹要凉了。”谢郬等了等也没见高瑨伸手,不禁出声提醒道。 【唉,一碗对的汤送到了错的人手中。】 【他根本不知道珍惜。】 【可惜,你我终究有缘无分啊。】 【再过一会儿,你就要凉飕飕的进入别人的肚子。】 高瑨听不下去了。 他本来就没想喝,要一碗进来纯粹是逗谢郬来着。 可她这心里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一碗汤还扯上了有缘无分……  w  ,请牢记:, 第31章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贵妃试喝一口吗?”高瑨说。    21 谢郬愣了愣,  立刻反应过来: 【忘了。】 【狗皇帝多疑】 【要试毒来着。】 谢郬端起莲子羹碗,转过身去迅速地、狠狠地用勺子挖了满满一勺送入口中,莲子的清香,  羹汤的浓稠,入口酥脆的花生芝麻碎……每一样配合得都刚刚好! 还想再偷吃一口的时候,  高瑨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屁股:“尝好了吗?” 谢郬咽下口中羹汤,恢复斯文,  将羹汤放下,优雅的抽出帕子为自己掖了掖嘴角,高瑨端起少了小半碗的莲子羹,  从碗底舀了一颗圆滚滚的莲子送入口中,  直点头: “嗯,不错,莲子软糯,挺香的。” 谢郬直勾勾的看着,  嘴里咂摸着味儿: 【刚就顾着吃,  也没好好嚼莲子就咽了下去。】 【真的很软糯,很香吗?】 “越吃越香。”高瑨故意说:“御膳房手艺见长,  不错。” 【明儿跟姜嬷嬷商量商量,  把晚上的粥换成莲子羹。】 【可莲子羹容易胖,  嬷嬷不会肯的吧。】 高瑨看了眼站在一旁无聊玩手帕的谢郬,忽的开口: “贵妃想吃吗?” 谢郬扭头看了他和羹汤一眼,  不知道狗皇帝打的什么主意,  干脆摇了摇头: “臣妾用过晚膳了,  不,  不吃。” “真不吃?”高瑨舀了三颗莲子召唤谢郬。 谢郬纠结良久,  终究没能抵御美食的诱惑,还真缓缓弯下腰去,谁知刚一张口,眼看就要吃到的时候,高瑨手腕一转,把勺子送到自己口中,让谢郬吃了个寂寞。 【这人故意耍我!】 【我也是犯贱,怎么就信了他!】 谢郬两手交叠,互相捏着,表面上还得以微笑掩饰自己想要打爆高瑨头的冲动。 高瑨似乎玩上瘾了,又舀了一勺送到谢郬面前。 谢郬心里就呵呵了。 【老子是馋,但老子不傻好不好?】 【同一个坑,我会掉下去两次?】 “真给你吃。”高瑨诚意满满的说。 谢郬忽然又觉得狗皇帝好歹是个皇帝,不至于用同一种方法连着耍她两回吧。 于是,天真的她再次受到了某人的智商侮辱。 高瑨不仅耍了谢郬,还把剩下的莲子羹一股脑儿吃下了肚,留下一只空碗跟谢郬两两相对。 【狗皇帝丧尽天良!】 【谢远臣,我想弑君!】 【啊啊啊——】 “贵妃记性不太好,你昨日才与朕争吵过,朕与贵妃还没和好吧。”高瑨为自己的耍人找了个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理由听得谢郬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没和好?】 【喂大哥,咱俩白天刚睡过啊!】 【你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吗?】 【丫的禽兽!】 谢郬这脾气也给逼上来了: “那陛下去别处好了,来臣妾宫里做什么?” 【滚滚滚!】 【有多远滚多远!】 【我还不伺候了!】 越想越气,谢郬忽的把高瑨刚铺好的纸扯过来放手里团成团,扔到桌上,在高瑨没反应过来之前,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从座位上拉起往寝殿外推。 “开门!” 快要到门边的时候,谢郬喊了一嗓子。 寝殿里灯火未熄灭,姜嬷嬷等都要在门外候着听吩咐,听见谢郬的声音,姜嬷嬷立刻命两名宫婢推开寝殿的门,以为谢郬有什么吩咐,谁也没想到谢郬是要她们开门好方便她把皇帝赶出去。 宫人们纷纷疑惑,贵妃娘娘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民间有悍妇赶丈夫出房门,却没听说过哪个妃子敢把皇帝赶出房门的,这可真是天下奇闻。 连姜嬷嬷这种□□湖都不免愣住了。 而就在姜嬷嬷等愣住的空挡中,谢郬成功把高瑨推了出去。 高瑨甚至连手里的笔都没来得及放下。 “哎哟,娘娘这是做什么呀!”姜嬷嬷急得不行。 谢郬没吃到羹,又给狗皇帝耍了,想着反正好久没正儿八经发脾气,不如今天把今年的发脾气份额占掉,刚要开口,就听高瑨说: “贵妃要吃朕的莲子羹,朕没让,她便这般了。简直不可理喻。” 谢郬愤慨: 【这是一碗莲子羹的事儿吗?】 【狗皇帝颠倒黑白挺溜啊!】 【是看准了姜嬷嬷管着我吃食才这么说的吗?】 【阴险狡诈!】 被他这么恶人先告状,谢郬反倒像是没理了,可事已至此,她也不打算服软,干脆迅速回寝殿,‘砰’的关上殿门。 看着紧闭的殿门,姜嬷嬷和一干宫婢吓得冷汗直流,几乎都不敢去看高瑨的脸色。 高瑨将笔递到姜嬷嬷面前,姜嬷嬷胆战心惊的收下,大着胆子说道: “娘娘年纪小不懂事,请陛下别和她一般见识。” 高瑨冷哼,她小?她还比我大一岁! “将贵妃寝殿的隔壁收拾一下,朕今晚睡那里。”高瑨对姜嬷嬷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去说话。 姜嬷嬷听完之后微微一愣,也是没想到皇帝被娘娘赶出寝殿,居然还愿意留宿在凝辉宫。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要不然明天整个皇宫都要传遍娘娘把皇上赶出房门的事情,她们凝辉宫不知又要打多少唾沫战了。 不敢有丝毫懈怠,姜嬷嬷亲自带着人去收拾隔壁寝殿,高瑨也不着急,还饶有兴致的亲自跑去隔壁监工。 在隔壁殿中环顾一圈后,命人将床铺搬到他指定的方位,好一番折腾才得以歇下。 谢郬当着狗皇帝的面关上房门之后,其实一直没回内房歇息,她将耳朵贴在窗框上,想听听狗皇帝还对姜嬷嬷告她什么状了。 谁知狗皇帝告状她没听见,倒听见外面人来人往嘈杂一片,还有好些搬东西的声音。 她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或者喊两个宫婢进来问问,可是她刚刚发过脾气呀! 发脾气之后立刻就出去或喊人岂不是要破功? 于是她忍啊忍,终于忍到四周安静下来,听脚步和人声,院子里应该没什么人了,谢郬这才纳闷的回到里间,脱鞋上床。 舒舒服服躺在枕头上,谢郬还忍不住去想: 【外面搞什么?】 【话说狗皇帝走了吧。】 【被人这么甩脸子还不走的话我佩服他。】 【当着皇帝的面摔门,我太帅了!】 【嘿嘿,在老谢回来之前,都可以不用看狗皇帝那张晚娘脸了。】 【爽!】 躺在隔壁寝殿里的高瑨也躺在床上,他叫人把原来的床换了个方位,跟谢郬的床只有一墙之隔。 若是夜深人静,说不定谢郬翻个身,高瑨这里都能听见,更别说她心里的那些嘀咕声了。 高瑨双手抱胸,往墙壁看了看,想象着她骂人时的小表情,听着她的念念叨叨睡去。 这一夜睡得相当安然。 第二天一早,谢郬起床,福如东海她们端着水盆进来伺候她梳洗,谢郬坐在梳妆台前等梳头,一边把玩凤头钗一边随口问: “陛下昨晚何时离开的?” 福如在帮谢郬梳头,闻言回道: “陛下昨晚没离开啊。” 谢郬手里金钗掉在梳妆台上,声音提高了好几度: “没离开?” 东海正给谢郬画眉,她一动,眉都画歪了,说道: “娘娘别动。陛下昨晚就睡您隔壁寝殿了。” 谢郬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上满是震惊,狗皇帝居然没回去? “陛下待娘娘果然不同,若是别的妃子敢这般与陛下使小性儿,陛下定早就怪罪了,可对娘娘却这般容忍,真好!”福如笑道。 “就是,昨天夜里我以为陛下肯定要生气了呢。”东海附和。 谢郬却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狗皇帝转性了? 正纳闷之际,姜嬷嬷从外面急急走入,谢郬见她面带焦急,以为她要开始说教,赶紧先发制人说: “嬷嬷早啊。您教我的欲擒故纵之法果然好用!昨晚我略微施展……” 姜嬷嬷打断谢郬的话: “娘娘,您就别提昨晚了。您看看这个……” 说完,姜嬷嬷把一封明黄色的折子递给了谢郬,谢郬惊讶: “奏折?您哪儿来的?” 姜嬷嬷说:“隔壁寝殿中看见的,陛下留下来的。” 谢郬说:“那赶紧让人给他送过去啊,给我干什么?事先声明,我可不会送去的。” 谢郬以为姜嬷嬷想让她借着给高瑨送折子的由头去找高瑨赔礼道歉,没等姜嬷嬷开口她就率先拒绝。 刚吵了架,还没清净两天,她可不愿去道歉,要去也得等知道老谢什么时候回来再去。 “没交您送去。您翻开看看折子里写了什么。”姜嬷嬷说,怕谢郬再磨叽,她又提一句: “是将军的折子。” 老谢的折子?谢郬这下可耐不住了,翻开折子看了两眼。 相比那些什么工部、户部大人写的八股文折子,老谢写的折子就通俗易懂多了。 折子里,是老谢向高瑨回禀他的归期——下个月十七。 “太好了,老谢下个月十七就回来!” 谢郬看完折子高兴的说。 原本还要等姜嬷嬷收到宫外的消息,现在不用等了,直接知道确切的时间。 姜嬷嬷见谢郬还没想通症结处,说道: “娘娘现在还不愿意给陛下把折子送去吗?” 谢郬一听,立刻合上折子,将之塞回姜嬷嬷手中,说: “不去。” 老谢下个月十七才回来呢,现在去讨好巴结太早了。 再说了,哪有人昨天刚吵架,今天就上赶着贴人家冷屁股的?我不要面子啊! 姜嬷嬷知道怎么拿捏谢郬的命门七寸,说道: “娘娘有没有想过,陛下昨晚应该就是来给您送这封奏折的,您却不识好人心因为一点小事就跟陛下使小性儿,陛下该多伤心啊?” 谢郬听到这里,醍醐灌顶。 狗皇帝是故意把奏折留下,就是要她主动上门道歉吧?  w  ,请牢记:, 第32章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谢郬在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  无奈选择了面对现实。 皇帝太狗了。 先故意挑起谢郬怒火,过了一夜后他才把奏折拿出来,  这样既突出了谢郬无理取闹,又表现了他宽容大度。 他这么‘宽容’,谢郬昨晚那通脾气发得就很尴尬了。 而这些套路谢郬都看穿了,却为什么还要如他所愿去道歉? 说起来,这可能才是狗皇帝套路最高级地方。 他知道谢远臣回京,谢苒作为女儿肯定会想见一见他,  而能不能见成功主要原因就是高瑨是否准许,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后妃回家难,能不能回去,  让不让回去,全都在他这个皇帝一念之间。 高瑨也算歪打正着。 要知道,  如果是真谢苒,她才不会想要特意出宫见谢远臣呢。 谢苒生在京城,千娇万贵长大,  谢远臣一年也不见得能回来一次,  谢苒对他感情未必深厚。 反而是谢郬,  在谢远臣手边长大,  小时候挨最狠打,挨最多骂,  却依旧是谢远臣最亲近人。 各种打骂磨炼都是谢远臣逼着她坚强手段,  要想在边关那种艰苦环境中平安长大,  光会哭着找爹可不行。 有苦自然也有甜。 谢郬发烧生病时谢远臣再忙也会日夜守着她;军营里条件艰苦,  寒冬腊月,  军粮调运不及时,  将士们只有糊糊粥果腹,但谢远臣总会抽空去打一些猎物回来,让伙头兵做成肉干,叫谢郬藏着慢慢吃,猎物皮毛给她铺在小床上,下再大雪,起再大风都不怕。 父女俩互相嫌弃,却又谁也离不开谁。 谢苒逃婚,嫡夫人想出让谢郬入宫顶替法子,谢远臣一开始就拒绝了。 是谢郬听说如果谢苒逃婚之事被皇帝知晓,那谢家就是欺君之罪,谢远臣作为家主首当其冲要承担罪责。 与其说谢郬是为了谢家入宫,不如说是为了谢远臣。 所以,谢苒未必要见谢远臣,但谢郬却一定要见。 而她要见谢远臣就要出宫,要出宫就必须经过高瑨许可。 擦! 谢郬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既然要道歉,那就要有个道歉样子。 空手上门肯定不行。 送汤?送过了,效果不好! 送温暖?狗皇帝不稀罕! 送炮……刚做过,不太想。 那送什么呢? 要既能展现她心灵手巧,又能表现她对狗皇帝关爱东西。 想了一圈,谢郬把目标瞄准了寿比小天使做手工上。 谢郬身边四个宫婢——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都是姜嬷嬷得意门生,个个会些武功且各有绝技。 福如会梳头化妆,东海会品鉴绘画,寿比会绣花裁衣,南山会诗词歌赋。 总之就是把谢郬缺失那些女儿风貌补全,让她能更像一个京中贵女。 谢郬从寿比手工制品中挑了一只没有收口荷包,荷包上绣是一株苍松,尽管只是手掌大小荷包,但苍松绿意盎然,枝繁叶茂,每一根松针看着都很分明,绣工近乎完美。 就这个了! 谢郬拿了荷包,又在绣品堆里看见一副刀鞘套子,拿在手里掂量一番,对寿比说: “这套先给我吧。你再按这种样式绣个十副八副出来,我有用。” 寿比平日里做就是这个活儿,闻言应声:“是,娘娘。” 高瑨从军机处议政回到明泽宫,还未进殿,老远就看见托着下巴,直接坐在明泽宫外台阶上等候谢郬。 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却在谢郬回头瞬间收回了目光。 高瑨目不斜视从台阶旁经过,只当没看见谢郬。 【狗皇帝装瞎呢!】 【当我是空气不成?】 谢郬心中暗骂了一通,骂完之后爽是爽了,却还是得堆起笑脸凑上去: “陛下~” 谢郬拿出了姜嬷嬷教她十二分柔情喊了这么一声,把高瑨眉头直接给喊皱起来了。 他停下脚步,嫌弃往谢郬看去,只见她身姿袅袅,笑靥如花向自己走来。 “陛下,臣妾等了好久,您怎么刚回来呀?”谢郬用恶心到自己声音说。 说完还用小手指勾起高瑨衣袖,娇柔小女儿姿态别提多惹人心疼。 然而只有高瑨才听得到此刻谢郬心里在想什么: 【为什么男人都喜欢这种调调。】 【是有什么特殊感觉吗?】 【不觉得很假很腻歪吗?】 高瑨冷哼,是觉得很假很腻歪,所以他伸手按在谢郬手背,在谢郬以为高瑨要牵她手,酝酿害羞表情时候,高瑨面无表情将她拉着自己衣袖手给撸了下去,抱起他自己两边衣袖头也不回走入中正殿。 谢郬看着自己被撸下来手,气得咬牙切齿: 【给脸不要脸!】 【我都亲自上门了,你还想怎么样?】 【当着这么多人面撸我手!】 【我不要面子啊?】 【好!你敢把我拒之门外,我就敢在你门外等!】 【有本事你就别出来,看谁熬得过谁!】 谢郬气鼓鼓想继续坐回明泽宫外台阶上去,她向来豁得出去,没什么不敢和不好意思。 高瑨声音从中正殿内传来: “别在外面丢人现眼,进来!” 他这话没有主语,但明泽宫里里外外人都听得出来是对谁说。 谢郬自然也听见了。 【嫌我丢脸?】 【我丢什么脸?】 【哈,丢也是你和谢远臣脸好不好!】 这么想着,不过谢郬也不是肯吃亏性子,比起在外头吹冷风,当然还是殿内比较暖和,何必为了置气让自己受罪呢。 谢郬很快就说服了倔强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拍拍在台阶上沾到灰尘,谢郬在万公公迎接下走入中正殿。 高瑨没有批奏折,而是在南书房里,他挺拔如松站在书架前翻看着什么。 自从上次高瑨让她读奏折之后,谢郬对书就产生了一点生理厌恶,生怕高瑨随手抽一本古籍来跟她谈论。 万公公以为谢郬不知道高瑨在哪里,特地上前提醒: “娘娘,陛下在南书房呢。” 没办法,谢郬只得硬着头皮过去。 掀开珠帘发出响动,高瑨听见响动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回过身继续翻他手里书。 【狗皇帝!小肚鸡肠!】 【呸!】 谢郬心中怒骂,高瑨听得忍无可忍,合上书想转身斥责两句,谁知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两条藕臂环过他腰,在腹前交叠,软乎乎声音自后方传来: “陛下,臣妾知道错了。” 简短一句话,高瑨将要暴起脾气居然就给顺了下去。 明知这女人表里不一,可他偏偏还就吃这套。 在她光滑细嫩手臂上摸了两下,高瑨将她两只手再次撸下,自己拿着书坐到书房看书软榻上,一边翻书一边状似无意说: “贵妃自重。” 谢郬内心狂暴,如果意念可以打人,狗皇帝现在怕不是狗头都要被她打爆了。 “臣妾与陛下还谈什么自重,陛下,臣妾喂您吃果子。” 谢郬调整心态,来到高瑨身旁,紧紧靠着他身边坐下,从他手边果盘中取了一颗葡萄送到他嘴边。 葡萄在高瑨嘴边等了一会儿,高瑨才勉强张口咬入,目光却丝毫不往谢郬身上瞥,兀自吃着葡萄。 葡萄有皮有籽,他刚要吐,纤纤素手便主动等到他唇边,让高瑨把葡萄皮和籽吐在她手上。 高瑨没跟她客气,直接吐了皮和籽。 谢郬卖了一回乖,见他没拒绝,便将脑袋枕在高瑨肩上,柔柔说: “陛下还生臣妾气吗?” 高瑨看完一页书,翻到下一页,凉凉回了句: “朕怎么敢生贵妃气。贵妃多厉害啊。” 【狗皇帝阴阳怪气说谁呢。】 【有完没完?】 “陛下别这么说,臣妾昨天晚上就后悔了,懊悔了一整夜,都没敢合眼。”谢郬说。 高瑨却冷哼一声:“是吗?朕昨夜睡你隔壁,可是听了你一夜鼾声,怎么也不像懊悔没合眼样子啊。” 【哎呀,狗皇帝计较那么多。】 【我也就这么一说嘛。】 【你听听就得了,当什么真呀!】 【难不成我来道歉,要跟你说昨天晚上把你赶出去以后,我睡得可香可香了。】 “陛下骗人,臣妾从来不打鼾。”谢郬说。 她不确定自己睡觉打不打鼾,但知道这种时候就是要打死不承认。 “若您真听见了什么声音,那也是臣妾在摧心断肠哭。” 高瑨:…… 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最高境界了。 “你来干什么?”高瑨忽然问谢郬。 谢郬一愣,回道:“臣妾……来向陛下道歉呀。” 【明知故问,要不是你留了封奏折在房里,老子至于这么伏低做小过来找你吗?】 “来道歉?” 高瑨点头,将自己手臂从谢郬手臂中抽了出来,用书指了指中正殿大门方向:“那朕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谢郬被将了一军,立刻反应迅速打了个哈哈。 “臣妾还没得到陛下原谅,不能就这么回去。”谢郬狗腿兮兮说,指着茶杯说: “臣妾给陛下斟茶。” 高瑨低头看书:“不喝。” 谢郬遗憾,只得转换注意力到其他地方:“那吃点心,臣妾为您吃。” “不吃。” 高瑨扭头避过送到嘴边点心,起身到书架前踱步去了。 谢郬看着油盐不进高瑨,再看看手中糕饼,愤然将整块糕饼都塞进了自己口中。 还没嚼两下,高瑨忽然回头看她,见她嘴巴里鼓|囊囊,像只偷吃小松鼠,四目相对,谢郬尴尬避过。 将糕点吃下去以后,谢郬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杀手锏。 从袖袋中取出荷包,来到高瑨身旁,将荷包递给他: “陛下,这荷包是臣妾花了好长时间才绣成,您看看喜不喜欢。” 高瑨接过荷包,疑惑看着。 谢郬又说: “为了绣这个,臣妾费了好多心思呢。绣时候还扎破了手指,不信您看。” 她把手送到高瑨面前,在高瑨准备握住仔细看之前赶忙把手收回,捂着说道: “时间长了,针眼都长好了。” 高瑨怎么看都不敢相信,狐疑问:“你绣?” “当然!” 谢郬理直气也壮,指着荷包口上两颗珠子,模棱两可说:“臣妾精心设计,您瞧这荷包边上两颗珍珠,是不是很有特色?” 【我怎么可能绣花!】 【这辈子都不可能绣花!】 【让我拿大刀砍人还差不多!】 【让你看珍珠,是因为整个荷包就那两颗珍珠是我亲手穿在绣线上。】 “荷包上雄伟苍松是陛下,臣妾就像是这两颗小小珍珠,无怨无悔陪伴着陛下。只盼换我心,为君心,始知相忆深。” 谢郬对着高瑨表白,那情真意切、情意绵绵模样,高瑨差点就要信了她。 【姜嬷嬷这词写好,就是太肉麻了。】 【我这一路能全背下来也不容易。】 【狗皇帝要是还不感动就是铁石心肠!】 姜嬷嬷…… 高瑨看了一眼诉完衷肠就依偎到自己怀中谢郬,冷笑一声,环上她肩头: “爱妃对朕之情,令朕感动。” 谢郬心上窃喜: 【狗皇帝上钩!】 【看来时机成熟,可以说老谢回京让我出宫事情了。】 正要开口,高瑨又说: “只是朕近来心神不宁,夜里总有噩梦困扰。听闻抄颂无上心经九九八八十一遍便可安人心神。” 谢郬靠在高瑨怀中,越听越不对味,微微退后,仰头看向高瑨。 【狗皇帝什么意思?】 【不会要我替他抄经吧?】 还不算笨!高瑨心道。 “朕政事繁忙,实在无暇抄八十一遍无上心经,不知贵妃可愿替朕抄?”高瑨对谢郬提出要求。 谢郬傻眼。 【你是怎么有脸提出这种过分要求?】 【替你抄经?】 【你丫怎么不让我替你吃饭,替你拉|屎、替你上床睡觉啊?】 高瑨目光一冷: “贵妃不愿?先前说什么将我心换君心,始知相忆深,难道都是骗朕?” “这……哈哈。” 谢郬干巴巴笑了两声。 【当然是骗你,你不会当真了吧?】 “朕相信爱妃对朕说话皆出自真心。朕有爱妃这样可人儿在身边,乃朕之荣幸。”高瑨将谢郬一把搂入怀中,温声细语说。 谢郬欲哭无泪: 【别相信我!我是坏女人!】 【我骗了你!】 【我对你说话,连标点符号都是假。】 【请你立刻、马上怀疑我!驱赶我!】 【我不想抄经啊!】 “所以,为朕安神八十一遍无上心经就拜托给爱妃了。”高瑨做最后陈词。 谢郬听到这里,猛然推开高瑨,义正言辞说道: “陛下,臣妾忽然想起来姜嬷嬷那儿有一味安神药,凝神效果特别好。抄经什么是迷信活动,最多图个心安,治标不治本,我们还是要相信科学相信医学!您稍等,臣妾这就回去让姜嬷嬷把方子写去太医院,然后臣妾亲自去太医院替陛下抓药,煎药,再为陛下送来。臣妾告退!” 一口气把想说全都说完,谢郬不等高瑨反应过来,福了福身就匆匆往殿外走去,高瑨也不拦她,只是在她快要踏出中正殿门槛时候,凉凉说了句: “谢将军好像是下个月十七回京,不巧朕那几日想去行宫住住,正好贵妃可以伴驾。” 谢郬已经跨出去一条腿又给收了回来。 期期艾艾回到高瑨面前,谢郬豁出去问: “八十一遍够用吗?要不要臣妾再多抄点,让陛下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安心安神。” 高瑨勾唇一笑: “抄经这种事情,自然是多多益善。爱妃愿意多抄几遍全看爱妃对朕心意。”说完这些,高瑨顿了顿,而后又追加一句: “对了,爱妃博览群书,应该知道无上心经通篇三千五百六十八个字。” 谢郬如遭雷击! 【一遍三千五百六十八个子,十遍就是三万五千六百八十个字,一百遍就是……】 谢郬艰难掰着手指算字,高瑨听得会心一笑。 “陛下,字有点多,臣妾……拿会凝辉宫抄。”谢郬说。 【管她多少字,让凝辉宫识字都来抄,就不信抄不好!】 高瑨微微一笑,打断了谢郬妄想: “朕想亲眼看着爱妃抄。”指了指南书房书桌:“从今天开始,这个地方就借给爱妃抄经了。每日辰时到戌时,爱妃随朕一同作息。” 【狗皇帝绝我生路!】 “可臣妾字……不好看。” “爱妃不是京中出名才女吗?字怎会不好看?” “……臣妾……实话说了吧。其实臣妾才疏学浅,所谓才女名声,不过是家里花钱买来、沽名钓誉假象。” 【就说这种才女人设不能凹。】 【非常容易翻车!】 高瑨眯眼看着谢郬,为了不抄经,连这种事都不瞒了。 “原来如此。是朕误会了。”高瑨说。 谢郬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您误会了。所以这经……” 【就别抄了!】 “没关系,最重要是心意,爱妃字美字丑无关紧要,朕不介意。” 【我介意啊——】 【做什么孽!】 尽管谢郬内心极其抗拒,但抄经行动已经是板上钉钉,势在必行事情了。 狗皇帝规定从明天开始,每天从辰时两刻到戌时两刻,也就是早八点到晚八点,谢郬必须去他中正殿报道,在他眼皮子底下抄经。 直到抄完九九八十一遍无上心经为止。 谢郬心如止水,生无可恋走在回凝辉宫路上。 心情极度不爽。 而让她更不爽是,在回凝辉宫半路上,遇见了太后身边管事姑姑红英。 红英姑姑迎上谢郬,行礼问安:“参见贵妃娘娘。” 无事不登三宝殿,谢郬静静看着她,等她说出来意,果然,红英姑姑行过礼后对谢郬诉明来意: “今日后宫诸位娘娘齐聚太后宫中赏花,独缺贵妃娘娘。太后命奴婢前去凝辉宫邀请,却得知娘娘来了明泽宫面圣,奴婢们等便在此处等候。” 谢郬眉峰一蹙:“后宫娘娘齐聚太后宫中赏花?” 赏花是假,怕不是聚在一起讨伐她吧。谢郬心想。 “是,太后近来得了几株恒王敬献文心兰花,别提多风雅,娘娘们都争着观赏呢,就差贵妃娘娘您了。”红英姑姑说。 若是今天之前,红英姑姑来让她去太后宫里赏花,谢郬肯定装个病就混过去了,不过今天嘛…… 狗皇帝耍着她玩儿好痛快啊,要不给他找点事儿,他还真当谢郬是个逆来顺受小羔羊了。 “本宫也极爱兰花,姑姑请。”谢郬说。 红英姑姑有点意外,因为她并不是第一次奉太后之命来请贵妃谢氏,大多数时候都是请不去。 为此红英姑姑没少被太后训斥,可她也没办法,谁让贵妃娘家背景厉害,便是太后也拿她无可奈何。 所以今天贵妃能应了红英姑姑邀请真叫人意外。 谢郬来到太后仁寿宫,果然后妃们齐聚一堂,殿中央果然用紫檀架子放着几盆花开正艳兰草。 见了她,纷纷福身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后宫无皇后,谢郬这贵妃一支独大:“诸位不必多礼,请起。” 说完之后,谢郬来到太后面前行礼。 一番礼数往来之后,谢郬终于坐下。 太后一反常态,笑吟吟看着谢郬,问道: “贵妃这是从明泽宫来?” 谢郬打起十二分精神回应:“回太后,是。” 太后说:“整个后宫里,哀家最喜欢就是贵妃,知道为什么吗?” 众妃交换了眼色后,齐齐回道:“臣妾不知。” 太后笑道:“因为贵妃最懂事,最懂得为妃道理,将日理万机陛下夜夜圈在她宫中,这就叫本事,你们都不如她。” 哦豁,这就开始了。 也不知谢郬没来之前,她们在这里对了几遍词,后妃们神情竟十分统一透着不屑。 太后把谢郬推到了风口浪尖,谢郬自然也不能怂,优雅调整了个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慵懒,更舒服,更有一种承恩雨露后30340娇羞。 对后宫女人来说,受宠后滋润餍足姿态就是最有说服力武器。 “太后谬赞。臣妾只是尽本分而已。” 既然太后当众夸她这方面,那谢郬就顺势承认也无妨,对付阴阳怪气人,最重要一点就是不能怂。 她敢阴阳怪气夸,谢郬就敢正大光明承认。 果然,听到谢郬恬不知耻回答,太后面色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给谢郬来了一招祸水东引: “哼,听听贵妃话,尽本分!你们若是能有贵妃一半邀宠之心,何至于到今日陛下仍膝下空虚呢,皇嗣凋零,实乃我朝不幸。”  w  ,请牢记:, 第33章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太后此言一出,  果然就有人应声附和。 “太后娘娘说得极是,可陛下根本不来臣妾们的宫中,臣妾们就是想为陛下绵延子嗣也没有机会不是?” 丽妃也是个江南水乡长大的温婉女子,  在当地也是小有才名,  跟谢苒风格差不多,两人有点撞型号,  因此素来就把谢郬扮演的谢苒当做假想敌。 “说起来,  贵妃娘娘承宠最多,  不是也没能为陛下生下一儿半女吗?”宋婕妤操的是天真耿直的人设,  就是不知道她是真耿直还是假耿直了。 太后殿中拢共也就那么五六个妃嫔,  全都进宫比谢郬早,对谢郬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个个碍于谢郬的背景身份,  敢怒不敢言。 如今由太后带头对付谢郬,她们自然乐见其成。 “宋婕妤这么一说,  倒是提醒了哀家,如今陛下夜夜宿在贵妃宫中,  使得贵妃专宠后宫,  贵妃怎的至今仍无动静?”太后直指谢郬的肚子。 谢郬不紧不慢从容应对:“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 太后又说:“承恩雨露之事确实说不准,但若分散开来,  几率总是大些的。贵妃如今为六宫表率,  劝说陛下雨露均沾应当为分内之事吧?”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在了谢郬头上,谢郬还真有点不适应。 “劝说陛下雨露均沾是皇后的分内,  臣妾是贵妃,  如何能越俎代庖?”谢郬把球又给太后甩了过去。 太后被说得哑口无言,  只因谢郬说得没错,  皇后母仪天下,  有道德要求她去劝说陛下雨露均沾,但妃子却没有。 都快谢郬平日里太过嚣张,以至于后宫之人都忘了她不是皇后。 “可陛下后宫如今没有皇后,六宫以你为首,你就该做出表率!” 太后的语气虽然听起来有点急,不过心里却盼着谢郬多拒绝几句,她拒绝的越多,跟后妃们结的怨就越大,这也是太后今日召集所有后妃到此的目的,就是要挑起谢苒跟这些人的争斗,等这些后妃跟谢苒斗起来,太后就只需坐山观虎斗。 谢郬盯着他后看了一会儿,就在太后以为她要再度拒绝的时候,谢郬忽然话锋一转妥协道: “太后言之有理。臣妾与众姐妹同在后宫为妃,的确不该由着陛下的性子来,只是陛下的脾气诸姐妹应当知晓,并不是我说什么陛下就会做什么的。” 五六个妃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丽妃说道: “贵妃娘娘说得冠冕堂皇,最后不还是不愿嘛。” 陛下的脾气谁都知道,贵妃如今恃宠而骄,仗着陛下宠她就将此事推到陛下头上,表面上说得好听,到时候只要一句:‘陛下不愿我也没办法’就能把她们糊弄过去,既做了好人,又不必分宠。 “丽妃妹妹误会了不是?”谢郬说:“我是真心想教诸位如何与陛下相处的。” 众妃面面相觑,半信半疑,宋婕妤说: “请娘娘不吝赐教?” “好!”谢郬应声后起身,与齐聚太后宫中的五六个妃嫔说:“那就请诸位妹妹随我去御花园走走,咱们边走边聊。” 太后原本还在观看谢郬打什么主意,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直接挖墙脚,让后妃们随她去御花园,当即不悦道: “怎么,哀家宫里容不下贵妃,还是贵妃要说的话哀家听不得?” 谢郬回头看向太后,眨巴两下眼睛,天真无辜的问: “臣妾想教诸位妹妹如何伺候陛下,太后……也想学吗?” 仁寿宫中一阵死寂。 太后当场语塞,面沉如水。 宋婕妤表情管理不行,当场就‘噗嗤’笑了出来,其他妃嫔的表情也是满脸一言难尽,纷纷低下头去,要么整理衣袖,要么整理衣摆,就是不敢去看太后此刻的脸色。 “臣妾说话直,太后别介意。臣妾这就告退。” 谢郬道歉行礼告退一条龙,诚意几多看不出来,但嚣张却是写在脸上,太后几近咬碎银牙,偏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看着她把后宫一应妃嫔全部带走,太后想把人留下都找不到理由。 待谢郬领着所有妃嫔离开之后,太后气得砸了两套汝窑的瓷器。 谢郬领着六个娇滴滴的美人走在御花园中,一边赏花一边与她们说话: “陛下这人吃软不吃硬。别看他有时候凶巴巴的,但实际上他也只会对那些真正做错事的凶。” 谢郬说完,跟在她身后的妃嫔们想了想,好像……是那么回事。 外面传陛下弑父杀兄,残暴不仁,她们进宫以后也确实见到过陛下杀人,可杀的都是犯错之人,从未听说过有无缘无故被杀的。 “好像是这样。”一个大眼睛的妃子如是说。 “对呀对呀,上回胡美人巫蛊案,陛下也只是把胡美人逐出宫去,我听说前朝也发生过巫蛊案,那一次先帝下令抄了好几家呢。这么一比,咱们陛下可谓仁慈。” “还有雲妃,哦,如今是云美人,云美人蓄意陷害贵妃,陛下只是降了她的级,禁足半年而已。” 妃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顿时就推翻了高瑨是暴君的这个传闻。 “这男人和女人之间,并不是只有男人可以主动,女人也可以啊。”谢郬继续说: “你们想要得到陛下的宠爱,完全可以各凭本事去争取。今天送个汤,明天送个糕点,后天给陛下做一身衣裳,大后天在御花园偶遇一番,是不是?” “就算一开始陛下没注意你们,也不要灰心气馁,日久生情最重要的不是日和情,而是一个‘久’字,贵在坚持啊,妹妹们。” 谢郬一番慷慨陈词说得众妃们茅塞顿开,贵妃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她们之所以不如贵妃受宠,可能关键就在于她们没有主动争取过。 “民间有句话,叫做‘烈女怕缠郎’。”谢郬继续激|情演讲:“这个道理转个性同样适用,你们想想是不是这样?人心都是肉长的,陛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你们对他的好他肯定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后妃们越听越觉得贵妃说得很有道理,一个个醍醐灌顶,跃跃欲试。 丽妃还留有些理智,对谢郬质疑道: “贵妃娘娘为何与我们说这些,就不怕我们分了陛下的宠吗?” 宫里的女人把受宠看得比命还重要,多少有点不敢相信有人会愿意主动分宠。 谢郬伸手按在丽妃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 “大家同为深宫沦落人,不是我受宠,就是你们受宠,我一个人,总不可能受宠一辈子的,既如此,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现在拉你们一把,等到将来我不受宠的时候,你们也能拉我一把,好姐妹,互帮互助嘛。” 谢郬的这个理由简直说到了后妃们的心坎里。 因为她们平时自己脑子里就是这么想的。 她谢苒如今再受宠,可宫里年年有新人进来,她还能受宠几年?与其今后孤军作战,不如现在与她们打好关系,将来大家联合起来对付新人,岂不更好! 于是所有人有志一同向谢郬行礼道谢: “多谢贵妃娘娘指点,臣妾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道谢过后,谢郬便让她们各自回去,众妃来时还拧成一股绳,众志成城的对付谢郬一人,没想到离开的时候,却是各走各路,连方向都不同。 谢郬又在御花园中赏了会儿花,最后才在宫婢们的簇拥之下回凝辉宫去。 两颗脑袋远远的从御花园那头的灌木丛上探出头,见所有妃嫔都走了,她们才敢回去回禀太后。 “奴婢们瞧见贵妃娘娘与其他娘娘们说了几句话,娘娘们就各自回去了。”其中一个探子说。 太后问:“听见她们说什么了?” 两个探子摇头:“贵妃娘娘挑的是一处周围无遮掩的地方,奴婢们靠不向前,没听见娘娘们说什么,只知道没有任何争吵,还其乐融融的。” 太后愤然拍桌,红英姑姑等赶忙上前劝着。 “这个谢苒真是难缠,哀家倒要看看她打的什么算盘!” 谢郬想到明天就要去抄经,心情很不好,早早就歇下了。 她躺在床上看书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响动,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谢郬三步两步就跑到门边,贴着门缝听。 只听见外面传来姜嬷嬷的声音: “陛下,娘娘刚歇,此时应该没睡,奴婢传一声。” 高瑨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和门扉后隐隐透出来的半蹲身影,不动声色扯了扯嘴角,回道: “不用了。贵妃今日想来心情不好,朕仍睡她隔壁。” 谢郬躲在门后做了个鬼脸: 【算你识相。】 【狗皇帝!你要今晚敢躺我旁边,我可不能保证晚上不会一个冲动宰了你!】 高瑨不来找谢郬睡觉,谢郬乐得轻松,继续回床看书,一不小心看得入迷,忘记了时辰,直到后半夜才迷糊入睡。 第二天顶着一张明显没睡够的脸,打着哈欠来到明泽宫外。 “陛下着本宫来抄经,劳烦公公通传一声。”谢郬对守在门边的万公公说。 万公公笑着请她进去:“陛下吩咐过了,娘娘来不必通传,直接进去便是。娘娘请。” 【狗皇帝果然来真的。】 【以后每天我都要保持这个作息来抄经。】 【再也没有懒觉睡,再也不能晒太阳钓鱼,再也不能……总之,啥也不能干了!】 谢郬还没走到跟前,高瑨就先听到她心里的声音了。 语调蔫蔫儿的,听得高瑨满心舒爽。 谢郬进来后,首先要到高瑨面前请安,一改内心的阴郁,打起精神堆起笑: “陛下,臣妾来抄经了。” 情绪转换之快让高瑨刮目相看,随口应声:“嗯。” 【嗯个屁!】 【我把经给你倒着抄,我让你安不到神,定不下心!】 【闹死你!】 谢郬正要转身,就听高瑨头也不抬的叮嘱一句: “好好抄,朕会逐字检查的。抄不好,或抄不对,撕了重来。” 谢郬:…… 【狗皇帝在我肚子里养蛔虫了?】 【溜了溜了。】 谢郬气呼呼的来到南书房坐下准备开抄。 无上心经昨天晚上谢郬让姜嬷嬷给她找了一本来看,厚厚的一本。 但放在谢郬面前的无上心经却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卷纸,一卷手写的无上心经,字迹工整堪比印刷。 纸张比书要大了十几倍,长长的像卷轴一样,在样本下面铺着同样大小的纸,还特别体贴的画好了格子。 整的花里胡哨,不还是要抄! 谢郬长叹一声,弯下腰开起她悲催的抄经之路。 一边抄,谢郬的眼睛还一边往中正殿大门看去,心里犯着嘀咕: 【怎么还不来?】 【不会放我鸽子吧?】 高瑨听到这些,往珠帘后□□似的半趴在桌上抄经的谢郬看去,疑惑不解,她在等谁? 正纳闷着,就听万公公从外面走入,回禀道: “陛下,宋婕妤求见。” 高瑨随口问道:“何事?” 万公公说:“宋婕妤说近来天气干燥,怕陛下咽喉不舒服,她特地为陛下做了些秋海棠薄荷膏送来。” 高瑨回想了一下宋婕妤的样貌,勉强想了个大概轮廓,却不知她怎会突然前来,说道: “东西收下,让她回去吧。” 万公公领命下去,不一会儿便端进来两盒包装精美的海棠薄荷膏。 高瑨对入口的食物很谨慎,就算收了也大概率是不会吃的,便叫万公公把东西存放到一边去。 宋婕妤走了没多久,万公公又来求见: “陛下,丽妃娘娘求见。娘娘说近日与尚衣局的人学了一套刺绣针法,她亲自为陛下做了一身春日衫,想请陛下试试尺寸大小,看是否合身,若不合身,丽妃娘娘好拿回去改。” 高瑨将一封奏折批好,放置的时候,往等着回话的万公公看去: “春日衫?” 今天是怎么了?这些平日里安静得毫无存在感的后妃怎么突然全都来了。 高瑨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珠帘后面的人看去,如果她那两只莹润洁白的耳朵没有动来动去的话,看起来还真挺用心的。 高瑨压下心中猜测,对万公公回道: “她刚学就敢给朕做?合不合身的,朕还得给她量来量去不成?让她回去把手艺练好再说吧。” 万公公领了话出去回,谢郬听得直摇头: 【不解风情的死直男!】 【人家给你做衣服为的是跟你有点肢体接触,你丫真以为人家要给你做衣服啊。】 【啧,得亏你做了皇帝,生在帝王家,不愁没老婆,就你这情商搁在普通老百姓身上,能不能娶到老婆还两说呢。】 高瑨漫不经心的听着谢郬数落他,心中冷笑不已。 又过了一会儿,万公公再次进殿通禀: “陛下,安美人来给陛下送……” 不等万公公说完,高瑨就忍无可忍道: “送什么送?朕这里是缺衣少食还是怎么的?一个个的有完没完?让她滚——” 高瑨的声音很大,大到都不用万公公出去通传门外就能听得一清二楚,安美人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亲自熬了两个时辰的汤盅。 【哎呀,这些美人怎么回事?】 【来之前都不商量一下的吗?】 【今天你来,明天她来,后天再换个人来,这种事情要循序渐进的呀。】 【要么一个都不来,要么集中在半个时辰之内来。】 【这么着急,你们是等着回去上菜吗?】 【不行不行,看来还是要想个办法提醒提醒她们,给她们制定个‘邀宠计划书’,让她们按计划来才行。】 高瑨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今儿这些事情原来都是她搞出来的。 哈,邀宠计划书?真亏她想得出来! 罚她抄经看来还是罚轻了!  w  ,请牢记:, 第34章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安美人红着眼眶回自己宫殿,  往宫婢手中的汤盅看去,气不打一处来,决定过会儿回去就倒掉,  省得看了生气。 谁知走出明泽宫没多久,  就听见后面有人喊她: “安美人留步。” 安美人回头一看,竟然是中正殿的大内总管万公公,  刚想把眼泪擦掉,  可转念一想又把手放下了,  就那么盯着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孔给万公公瞧瞧。 “哎哟,  可算追上了。” 万公公有些分量,  跑了一阵就气喘吁吁的。 安美人问他:“公公何事?” 万公公喘过气来,一甩拂尘,  指着安美人宫婢手上的汤盅说道: “陛下改变主意了,  想尝尝安美人的手艺。” 安美人心上一喜,连哭都忘了:“当真?那,  那我现在就给陛下送去。” 万公公赶忙拦住她:“安美人且慢,汤交给老奴就好,  陛下只说了想尝尝安美人手艺,  并未召安美人觐见。” 安美人惊喜过后就是失望,万公公见她还想说什么,  赶忙叫身后的小太监接过宫婢手中的托盘,  对安美人拱了拱手,带着她的汤就离开了。 安美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气得跺了跺脚,  不过转念一想,  肯定是陛下知道先前对她说话的语气太过,  又不好意思跟她道歉,  所以才叫万公公把她炖的汤要回去。 不管怎么样,陛下愿意喝她炖的汤就是个很好的开始。 贵妃娘娘说得对,再厉害的男人,人心也是肉长的,只要她坚持不懈,总有一天陛下会看到她的好。 自我鼓励一番,安美人一改先前愁容,踌躇满志的回宫去了。 在安美人被高瑨骂走之后,又陆续来了两个后妃,两人不约而同送的都是羹汤。 谢郬在小书房里听得那叫一个着急: 【这些后妃怎么回事,送来送去就是送汤,能不能送点有新意的?】 【不过狗皇帝居然收了!】 【行吧,好歹收下了,就算放着不喝,也能给她们一点鼓舞。】 【改明儿她们铁定还会继续送的。】 【狗皇帝这下可有的忙了。】 正偷笑着,谢郬忽然觉得前面光线一暗,她猛然抬头就看见狗皇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书桌前。 谢郬的心思全都放在外面那些络绎不绝送汤的后妃身上,竟然没发觉狗皇帝什么时候站到她桌子前,甚至都没来得及收起脸上偷笑的神情。 四目相对,好一番尴尬。 谢郬果断抿嘴收起笑容,直起腰对高瑨道: “哈哈,陛下好忙啊。” 高瑨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她抄的经文,半天都过去一半了,她竟然连一张纸都还没抄完,而且这个字歪歪扭扭,横不平竖不齐,出笔毫无笔锋可言,高瑨这时才意识到,昨天她那句‘我字不好’有多诚实。 “写得怎么样了?”高瑨问她,踱步来到她身旁,正面看她的字更让高瑨抓狂。 他真的、真的、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字。 高瑨将谢郬写了半张的纸拿起来,两手发痒,有一种想把纸撕掉的冲动。 谢郬心中狂吼一声: 【狗皇帝你要敢撕我的纸,我把你皇宫都掀了你信不信?】 两手果断握住高瑨的手,软软哀求:“陛下别撕。” 【给我放手啊!】 【老子半年都写不到这么多字的!】 【我咬你啦。】 高瑨听到了谢郬内心的呼喊,深吸一口气缓解眼睛疲劳,将纸放下,问: “朕让你用心写,你用心了吗?” 【狗皇帝站着说话不腰疼。】 【写字这么难的事情,我不用心写的出这么多吗?】 高瑨:…… “臣妾用心了的。可字就是这样,您撕了我再写还是这样的,陛下要觉得臣妾的字不好看,那就叫别人来写嘛。” 【赶紧换人!】 【老子写了这么一点字,比耍一套狼牙棒还累。】 然而高瑨让谢郬再一次见识到什么叫恬不知耻,只听他说: “这经必须要全心全意的写才灵。放眼整个皇宫,也就只有贵妃一人对朕是全心全意的,朕不相信别人,只信贵妃。” 谢郬欲哭无泪: 【狗皇帝你认真的吗?】 【能不能多怀疑我一点?】 【放眼整个皇宫,就属我骗你最多呀。】 【我特么连人都是假的,你怎么还能相信我说的话?】 “朕信任贵妃。所以这经必须你抄。但这个字嘛……”高瑨又回到了主题。 谢郬怕他再提出更过分的要求,赶忙抢先一步说明: “陛下,臣妾就这个字,虽然不太好看,但我写的时候会把我的全全真心化进字里行间,凡人看不出差别,但菩萨神通广大,一定会感受到我对陛下比山高,比海深,比天还辽阔的爱意,祂一定会保佑您的。” 高瑨面无表情的听着谢郬那毫不走心,且不负责任的情话,日常想开她的瓢,看看她的脑瓜是不是跟常人不一样。 冲着她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高瑨也就不追究她字写得好不好看的问题了,转而进入他过来找她的正题。 “爱妃对朕的情意感天动地,朕有爱妃,夫复何求。” 谢郬恶心完人,就轮到高瑨来恶心人了。 【你他娘的也是人才。】 【睁眼说瞎话我认老大,你就是老二。】 “写了这么久,爱妃要不要休息会儿?”高瑨忽然问。 谢郬眼前一亮: 【狗皇帝良心发现了?】 果断放下手中的笔,谢郬甜美一笑:“多谢陛下体谅,那臣妾就……” 话未说完,谢郬就看见万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走入南书房,他让那些小太监一字排开,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汤盅、瓦罐、瓷碗和调羹。 谢郬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爱妃替朕抄经辛苦了,来喝点汤吧。”高瑨说。 谢郬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半晌才说出一句: “这…都是妹妹们特意送给陛下喝得,臣妾喝……不大好吧。” 【狗皇帝突然转性收汤,不会是在这里等着我吧?】 【这要是让后妃们知道她们辛辛苦苦熬的汤最终进了我的肚子,还不得恨死我?】 【狗皇帝这仇恨拉得够缺德啊。】 “她们送来给朕,朕不想喝,拿给心爱的贵妃喝,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好吗?】 “臣妾可以不喝吗?”谢郬问。 高瑨微微一笑:“不可以。爱妃不喝就是不给朕面子。” 【谁要给你面子啊啊啊——】 谢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费劲说服那么多后妃来闹高瑨,最终受害的却会是自己。 而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高瑨让谢郬真真切切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帝王级的待遇。 后妃们在高瑨的恶意引导下,每天绞尽脑汁给高瑨做好喝的补汤送来,然后全都被高瑨喂进了谢郬的肚子里。 谢郬虽然曾经十分期望能在宫里吃到饱,吃到撑,但她的意思绝对不是每天喝汤喝到饱,喝到撑啊。 这些后妃们就不能去进修一下厨艺,今天送个肘子,明天送个烤鸭,后天送个溜肥肠溜肉段,哪怕做点炊饼送来就汤也好啊。 然而,每天除了汤就是汤,喝得谢郬肚子里都能养鱼了。 要说在这件事上唯一高兴的,大概就是姜嬷嬷。 曾经她绞尽脑汁想让谢郬吃饭前先喝一碗汤垫腹,都被谢郬拒绝,现在好了,姜嬷嬷都不用逼,不用劝,谢郬每天自己就能带一肚子汤水回去,连饭都不高兴吃了,这皮肤肉眼可见变得水润起来。 别的女人是水做的。 谢郬是汤做的。 什么汤? 呵呵。 鸡汤、鱼汤、人参汤; 肉汤、骨汤、鸽子汤; 鸭汤、鳖汤、海鲜汤; 汤汤不绝! 而这期间要说还有什么高兴的事,就是在谢郬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忍辱负重、百忍成钢之下,高瑨那个狗皇帝终于松口,同意谢郬在下月十八,将军夫人生辰那日回家省亲。  w  ,请牢记:, 第35章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将军夫人蔡氏出身荣兴郡王府,  蔡家老郡王曾是先先朝长公主之子,被先先帝,也就是高瑨的爷爷封为郡王,  历经三朝,算是京城少数几户由先先朝流传下来的老牌世家。 当然了,  蔡氏能够历经三朝而不败,  不仅仅是因为世家的缘故,这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有资历的世家,  每朝每代都有英杰辈出,但能延续几代人荣光的家族却不多见,除了当家人要有足够洞察时政的眼力之外,  家族中的后继有人也很关键。 好比蔡氏,就做得挺好。 蔡郡王能力不俗,以郡王之爵管着礼朝的钱袋子,  主管户部,  虽偶有赤字,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能很好的平衡发展经济的。 而最为人乐道的不是蔡郡王个人能力,而是他的不俗眼力。 在谢远臣还在武定侯麾下为将时就看中他这支潜力股,某次大捷后,蔡郡王在陛下为谢远臣专门举办的庆功宫宴上,主动提出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谢远臣当场愣住,  不知如何作答,所幸当时武定侯出面为谢远臣应下这桩婚事,那时武定侯府还没出事,  谢远臣又是武定侯亲自提拔上来的,  对谢远臣有知遇之恩,  侯爷既然应允下婚事,  那谢远臣岂有不从之理。 谢蔡两家大办婚宴之后,谢远臣就远赴战场,不负老丈人对他的期望,在边关捷报连连,七年之间连胜大小三百七十二战,将屡屡扰我礼朝边境的周边小国收拾得服服帖帖,还把曾被北辽占据的三座边城收复。 武威军威名远播,用强健的兵力为礼朝边境筑起一道坚实强悍的防护墙,而谢远臣也凭着这些赫赫军功为自己挣到了一品镇国将军的位置。 将军府和郡王府门当户对,势均力敌。 如果不是因为将军夫人早年间对谢远臣送回京养胎的战地妾室冷漠苛待,导致那妾室早亡的话,这一对也算是本朝联姻比较成功的案例了。 怪只怪当时将军和将军夫人刚成亲就上战场,一去就是好几年,将军在战场上把他的贴身女卫收了房,并使女卫怀有身孕,怕战地艰辛送回京安胎的时候,没有过多考虑将军夫人的感受。 将军夫人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几年不归家,突然就送回来一个怀孕的女人让她照顾,这种事情别家不是没有,位高权重的男□□妾成群是惯例。 可将军夫人出身高贵,本就觉得自己是下嫁的,怎么可能甘心被一个没名没分的妾室打脸?于是她让人把那妾室以名不正言不顺为由送去了庄子关着,让她自生自灭。 妾室产后出血伤了根本,又没得到及时调养救治,产后不到半年就去世了,将军一战告捷,原本是高高兴兴凯旋,没想到一回来听到的就是妾室亡故的消息,而她刚生下半年的女儿也被下人怠慢,瘦得皮包骨似的。 将军从下人口中得知将军夫人如何冷漠苛待,自责的同时也怒从心生,拔剑要杀将军夫人,被老夫人拦住,以死相逼。 将军夫人原本以为死个妾室,将军回来最多发顿脾气,没想到将军会对她动真格的,拔剑要杀人,当即吓得跑回郡王府求救。 郡王得知前因后果,责备将军夫人没有容人之量,莫说谢远臣军功卓著,便是普通男人三妻四妾都属平常,不说别的,郡王自己也有好几房小妾,郡王妃也没管他,怎么他的女儿就容不了人? 说到底还是将军夫人太过任性,觉得自己这般显贵的家世,既下嫁了谢远臣,那谢家就该把她供得高高,她做什么都该被原谅。 对于女儿的这种想法,郡王当即、立刻就纠正了。 与她细说要害,也与她说了谢远臣这些年的不易功绩,虽说现在只是个普通将军,但以他的发展势头看来,将来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封侯拜将都有可能。 为了一个妾和妾生子闹得夫妻离心委实不值。 而将军夫人躲回娘家避难这段时间,谢家老夫人也在做儿子的思想工作,说蔡氏除了在这妾室的事上做得欠妥,其他方面都算是个合格的儿媳,把谢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谢远臣弟弟妹妹们也都认可蔡氏这个嫂子。 在谢老夫人的劝导之下,谢远臣无奈歇了杀心,看着襁褓里的女儿,一个铁一般的大男人泪流满面。 郡王亲自来找谢远臣给女儿说情,他和谢老夫人一同向谢远臣保证会善待他妾室留下的孩子,谁知话音刚落,襁褓里的孩子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得肝肠寸断,除了谢远臣,谁抱都没用。 女儿这么一哭,谢远臣的心就被紧紧揪住,哪里还舍得将她丢在这在这虎狼群中,他带着女儿睡了两夜过后,做出决定,他可以不追究蔡氏,但女儿他必须带走。 蔡家也好,谢家也罢,没有谁会把一个没娘的孩子真正放在心上。边关条件纵然恶劣,也比留在京中苟延残喘,被人养废了要强。 自己的亲妈间接被将军夫人害死的,谢郬对将军夫人自然没什么好感,但也谈不上恨。 怎么说呢。 要怪就怪这个操蛋的时代,允许男人三妻四妾。 如果换成现代,自己在外工作的老公突然把一个女人当土特产送回家里,让她照看,别说当老婆的没有照看义务,就算把人扭送到派出所,人民群众还要为她鼓掌呢。 然而在古代,正妻有照顾妾室的义务,男人可以把妾室托付给正妻照料,这是信任的表现。 所以将军夫人的这种做法在古代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谢郬是现代人的思想,能理解将军夫人的心情,但理解和原谅是两回事。 毕竟在这个时代,将军夫人是有义务照顾谢郬亲妈的,但她没有尽自己的义务,还行使主母的权利,把人关在偏僻的庄子里苛待于她,这跟间接杀人没什么两样。 谢郬可以不报复、不恨她,却也做不到原谅。 而谢郬顶替谢苒入宫,自然也不是为了将军夫人。 谢郬从小在谢远臣身边长大,亲眼看到他有多不容易,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时常被压得喘不过气,他是谢家的顶梁柱,所有人都当他是铁打的。 谢家的人全都安安心心的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受他的恩泽庇佑,却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与他分担。 谢苒的事情东窗事发,首当其冲承担罪责的就是谢远臣,因为谢苒是他的女儿,他难辞其咎。 自从知道谢远臣会回来,谢郬就一直期盼着,终于盼到了出宫探亲的这一日。 只是…… 谢郬往旁边侧目,为什么狗皇帝也要去? 【什么毛病?】 【咱俩也不是那种妇唱夫随的关系吧?】 【狗皇帝这么殷勤,怕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陛下,臣妾只是回去住两日,等母亲生辰宴过后就回来。您日理万机……” 谢郬委婉的诉说不希望狗皇帝一起回谢家的要求,希望有些人能自觉一点。 高瑨却泰然自若:“朕知道,朕两日后也回来。” 谢郬忽然察觉不对:“陛下晚上也不回宫?” 【这就很离谱啦!】 【我以为你就是去露个面,怎么你还想睡在谢家?】 高瑨微微一笑:“没有爱妃的宫廷对朕来说就是一座毫无意义的空壳,毫无人气。” 谢郬被他这话肉麻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毫无人气……那宫里这些人是什么?鬼吗?】 【敢情你除了把我当挡箭牌,还把我当钟馗了不成?】 高瑨暗自挑眉,为她的准确自我定位鼓掌。 离她太远,高瑨就会精神衰弱,邪气入体,看见血腥恐怖的画面,听见撕裂诡异的叫声,她在身边的时候,这些症状都会神奇的消失。 高瑨暂时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那之前,谢郬对他来说,还真有点镇宅驱邪的功效。 更何况,谢郬是回去见谢远臣的。 高瑨对谢远臣既倚仗又忌惮,倚仗他在军中稳定军心,稳固朝局,又忌惮他功高震主,位高权重。 尤其,在太师口中,谢远臣此人工于心计,野心勃勃。 他用短短七年的时间,打造出了一支比高瑨的外祖武定侯所领长风军更所向披靡的军队,横扫边关。 这么庞大的军队掌握在一个人手中,但凡他有一丝一毫的野心,对朝野百姓来说都是覆灭性的。 高瑨登基的时候,沈太师曾建议他卸去一些谢远臣手中的兵权,毕竟对于一个外界看来名不正言不顺的新帝来说,谢远臣那样手握重器之人太可怕,因为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由边关反扑回朝。 太师的话对高瑨多少产生了些影响,甚至有那么一瞬他真的想过那么干。 但在最后关头,高瑨放弃了卸他兵权的决定。 只因想起少时他的外祖武定侯对谢远臣的评价,武定侯说,谢远臣此人深谋远虑,赤胆忠心,是个不可多得的忠义良将,他忠君护主,世世代代都会效忠于高家。 凭着已故外祖的这几句话,高瑨未曾采纳太师意见,由着谢远臣统领边关数十万武威军,唯一的要求就是让谢家履行当年和前太子的婚约。 谢家虽然拖了一阵,但最终还是做了。在高瑨听见谢郬心声之前,其实高瑨对谢家的表现还算是满意的。 却不成想,谢家送进宫的并不是谢家嫡女谢苒,而是长在边关的庶长女谢郬。 高瑨不知道谢远臣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怀疑他别有有心,所以趁着这次机会,他随谢郬一同前往将军府。 从前他看不透谢远臣,但如今有了谢郬,通过谢郬的心声,他就能准确的推断出谢远臣究竟是怎样的人,也想弄清楚谢家把谢郬替换谢苒的真实目的。  w  ,请牢记:, 第36章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一品镇国将军夫人蔡氏生辰宴半个京城勋贵府邸都来恭贺,  毕竟放眼整个礼朝,除了皇家的女人,蔡氏也算是做到诰命夫人天花板的人物。 毕竟没几个女人有她这般的造化,  父亲是郡王爵位,领着重中之重的户部尚书之责,  兄长也在朝为官,  早年嫁的丈夫更是用那赫赫军功把她送上了青云之路,使得她以不足四十的年纪位列本朝十大一品诰命夫人之中,  儿女双全,娇宠着长大的女儿还入宫做了贵妃,真真是个令人羡慕的全福之人。 宫里早就传来消息,  说将军夫人生辰宴当日,贵妃娘娘会亲临,因此谢家仆从早两日便做好了迎接贵妃娘娘的准备。 谢郬以怕将军夫人生辰正日宾客太多,  造成混乱为由,  向高瑨申请早一日回将军府。 但她事先不知道高瑨会跟她一起回去,坐上宫车的时候,对姜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姜嬷嬷出宫以后就派个人快马加鞭先回将军府报信。 贵妃规格的豪华马车里,高瑨自然坐在主位之上,谢郬只能坐在一侧。 饶是被夺了主位,  谢郬此刻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被关在宫里一年多,难得有出宫的机会,  自然雀跃不已。 出宫没多久,  谢郬就忍不住将马车帘子掀开一角,  透过边缝往街上看去。 【姜嬷嬷说,  从皇宫正南门出来就是长安街。】 【这里就是吗?】 【果然比边关小镇富庶繁华多了。】 【不过怎么街上好像都没什么人?】 谢郬在看车外,高瑨在看谢郬,听到这里,不禁说道: “今日贵妃省亲,京兆府早两日便清理过了,长安街没什么人,有什么好看的。” 谢郬扭头看向高瑨,不解问: “为何要清理人?” 高瑨说:“围观百姓太多的话鱼龙混杂,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混进几个刺客?” 谢郬了然般点了点头: 【原来是为了防刺客。】 【就凭我这身手,刺客遇到我才是倒霉的那个吧。】 高瑨冷笑,干脆掀开车帘,贴到谢郬身后往车窗外看了两眼,用下巴随便指了个屋道: “你小时候去过旌旗坊吗?” 高瑨在谢郬耳边说完,谢郬只觉肩上一沉,高瑨干脆把下巴搁在谢郬肩膀上了。 【旌旗坊这地方我好像背过,是什么来着?】 【谢苒和狗皇帝都是京城长大的,我要说错什么,会惹狗皇帝怀疑的吧。】 【保险起见,还是别看了。】 谢郬迅速把车帘子拉上,将高瑨推着坐回主位,娇嗔一扭: “光天化日,陛下自重些。” 高瑨心知肚明,也不揭穿她,说道: “你肯定没去过吧?那里可是全京城最好玩儿的地方,什么都有。就是鱼龙混杂,不是正经小姐能去。” 谢郬一听,来了兴致: “那里有什么好玩儿的?” “嗯,五湖四海的新鲜玩意儿那儿都有,还有番邦异族的人在那里做生意,波斯卖地毯的商人在摊位前会放个这么大的瓦罐,你知道瓦罐里放的是什么吗?”高瑨卖起了关子。 谢郬摇头,高瑨凑近她耳旁,神秘兮兮的样子勾起了谢郬的好奇,等吊足了她胃口后,高瑨才缓缓说了一个字: “蛇。” 谢郬好奇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 【擦,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 【一条破蛇,有什么稀罕的。】 【不对,我不稀罕,谢苒肯定觉得稀罕呀!】 想到这里,谢郬忽然慢半拍的倒吸一口凉气,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并配合动作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副被蛇吓到的样子,夸张的说道: “竟然是蛇?好可怕!” 高瑨:…… 你反应还可以更假一点。 “陛下,然后呢?那些商人为什么要放条蛇在瓦罐里呢?”谢郬瞪着两只充满求知欲的眼睛问高瑨。 【哈,不就是舞蛇嘛。】 【边关这种把戏多的是,舞的还是眼镜王蛇。】 【我小时候都看腻了。】 高瑨忽然就不想讲下去了。 双手抱胸,郁闷的靠到车壁上,谢郬见他这般,不禁追问: “陛下,您怎么不说了?” 高瑨斜斜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好说的了,瓦罐里炖着蛇汤,买他地毯他就给人送一碗蛇汤喝。” 这回轮到谢郬无语。 【你认真的吗?】 【买地毯送蛇汤……你怎么不说他在熬蛇草水?】 【狗皇帝不会自己也没去过,在这里跟我瞎编吧。】 高瑨深吸一口气,越发自闭,他怎么好承认,还真给谢郬猜中了一些。 他小时候曾偷偷溜去旌旗坊玩儿过,只不过刚走到门口就被暗卫抓了回去,波斯地毯商人在摊位前舞蛇的把戏也是后来他从宫人口中听说的,确实没亲眼见过。 想到这里,高瑨就忍不住想起两人相遇的那一夜,谢郬从蛇口夺蛋的事情,也顺便想起了自己那晚的狼狈。 谢郬见他不说话了,自己也不敢乱说乱问,怕问出什么不该说的,于是豪华马车中安静一片,很快就到了将军府。 长安街是京城的中轴线,将军府位于离皇城三四里的安国巷中,这附近住的基本上都是朝中武将。 谢郬离宫前让姜嬷嬷派人快马加鞭回将军府报信,告诉谢家的人皇帝随她一同回来,让提前做好接驾的准备。 马车在将军府门前缓缓停下,将军府门外已经站满了人。 上至老夫人,下至看门人,皇帝驾临将军府,连将军府后院养的狗都要捆起来,生怕狂吠惊扰圣驾。 将军夫人蔡氏和老夫人站在最前方,等候着宫人将马车里的人搀扶下来,而后领着一大家子行礼: “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高瑨扶着谢郬的手,从马车梯台走下,对着谢家众人一抬手: “老夫人、将军夫人快快请起,都平身吧。” 皇帝发话,所有人又按照规矩磕了三个头,而后才敢站起身,看着管家手势,往两边退让,不能站在将军府的中门前,免得挡了陛下和娘娘进门的路。 谢家老夫人王氏是个看起来有些严厉的老夫人,梳着紧绷绷的发髻,头油打得苍蝇都不敢落脚,就跟现代某位影视化妆师的风格差不多,发际线完全靠后。 将军夫人蔡氏看起来没有老夫人紧绷,不到四十的年纪,保养得还算可以,但容貌却算不得出色,也亏得谢苒长得像谢远臣,要是像蔡氏的话,约莫就是谢铎那样,不太好看。 谢铎是蔡氏和谢远臣的小儿子,他父亲军功赫赫,世人都说他将来要继承父业,所以私下里都称呼谢铎为谢小将军,此刻他正站在蔡氏身旁,静静看着谢郬。 见谢郬也在看他,谢铎很识时务的喊了她一声:“姐姐。” 这应该是谢铎第一次喊谢郬姐姐。 谢郬应了一声,对他问道:“可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谢铎微微一愣,像是没料到谢郬会第一个跟他说话般,紧张得往蔡氏看去,蔡氏怕儿子露馅儿,接过谢郬的话回道: “说是昨儿夜里已经到了丰州,今晚之前就能回来。”蔡氏说完之后,亲热的拉住谢郬的手,说道: “娘娘快带陛下进府,咱们事先不知陛下驾到,若有招呼不周之处,还请陛下见谅。” 蔡氏的表面文章做的还挺好,要不是高瑨能听见谢郬的心声,就冲蔡氏对谢郬的亲热劲儿,定然不会怀疑她们的母女关系。 一行人正要进府,就听见安国巷口传来一阵马蹄踢踏声,谢郬耳目灵敏,立刻就分辨出方向,往那处看去。 【是老谢的马蹄声。】 【老谢回来了。】 谢郬从蔡氏手中脱开,站到台阶上远眺,果然马蹄声自巷子口转入,谢远臣带着一队风尘仆仆的亲兵策马归来。 “吁……” 一声接一声的勒马声,老谢的马在最前面,他身着布衣,头戴巾帽,口鼻蒙着布,一副长途跋涉的装扮。 他从马背上翻身而下,首先看到的便是一身华服,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谢郬,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后,才来到高瑨面前,单膝跪地行礼: “臣参见陛下。” 谢远臣一跪,他身后那些亲兵也整齐划一的跪地行礼,军人中气足,哪怕连续赶了好些天的路,疲惫不堪,但声音喊出来依旧震耳欲聋: “参见陛下。” 高瑨倾身上前搀扶谢远臣: “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众将士平身。” 又是一阵山乎万岁:“谢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这么一场大阵仗下来,估计方圆三四里的人家都知道皇帝在谢家了。 “娘娘刚还在问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呢。” 蔡氏笑容满面接过谢远臣手里的马鞭和缠头面巾,贤惠的替他在背后掸了掸土。 “大家都别在门外站着了,陛下,娘娘,快请入府。” 在蔡氏的号召下,高瑨走在最前面,老夫人王氏紧随其后,然后便是谢铎,谢郬故意走得落后了一点,等蔡氏和谢远臣在门口掸灰。 谢远臣今年四十二,五官容貌算是俊美的,只是常年在边关暴晒吃风沙,黑不溜秋,他本身又不修边幅,胡子拉碴也不知道刮刮,凭的比他看起来显老些。 谢远臣见谢郬停下来等他,往已经走入主院大门的高瑨一行看去,蔡氏知道他们有话说,小声叮嘱一句‘仔细着些’,便拿着谢远臣脱下来的脏外衫往府里走去。 蔡氏离开之后,谢远臣的目光又落在变得完全不认识的女儿身上: “小日子过得挺好啊。” 谢郬干咳一声,压低了声音对谢远臣问了句: “小谢啊!你刚才……是不是没跟我行礼?啧,懂不懂规矩?” 这欠揍的语气,让谢远臣下意识就想抽鞭子打人……  w  ,请牢记:, 第37章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谢郬过完了嘴瘾,  跟谢远臣保持战术距离,一前一后走入厅堂。 厅里,老夫人王氏请高瑨高坐主位,  她的大儿子谢远臣是谢家家主,但常年在外征战,家里的事情也顾不上,因此很多事都由二儿子,谢远臣的胞弟谢远修在管。 谢家的人口很简单,毕竟是这一代家里出了个谢远臣,  才一跃成为礼朝令人仰望的高门大户。 谢家祖上只是个普通的军官之家,老夫人生了三个儿子,  四个女儿,  而谢远臣有三个子女,庶长女谢郬,  嫡女谢苒和嫡子谢铎,谢远修也有几个子女。 正因为家族没什么底蕴,因此京中的关系也不像那些百年世家般盘根错节,  唯一一次结交世家就是武定侯替谢远臣应下的蔡家婚约,当年所有人都觉得,  谢远臣娶了蔡氏女后,就会开始浸入权贵的圈子,  但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是,  谢远臣没有,  他不仅自己不结交权贵,  还禁止谢家人与权贵私下勾连,  那些想通过谢家人攀上谢远臣关系想徇私的统统被他拒之门外。 久而久之,  谢家人知道了谢远臣的脾气,  也就不敢在外应承什么事情了,自然而然,跟别家的交往就少了。 蔡氏年轻时虽有些任性,瞧不上谢远臣出身卑微,但随着后来谢远臣步步高升,短短七八年间从一个普通将军坐到了一品镇国将军的位置,蔡氏就再也不敢小瞧,开始认真为谢家操持家事。 见谢郬和谢远臣进门,蔡氏笑吟吟来到谢郬面前,再次握住谢郬的手,对高瑨问道: “陛下,臣妇能否请娘娘去内间说会子话?” 谢郬脸上挂着满怀期待的笑容,心里却吐槽上了天: 【臭婆娘这演技可以。】 【做戏做全套。】 【可我能跟你说哪门子话?】 【怕不是要进去大眼瞪小眼吧。】 高瑨正在喝茶,听到谢郬腹诽的那句‘臭婆娘’,差点没喷出来,淡定放下茶杯对蔡氏回道: “将军夫人长久不见贵妃,定然十分想念。请便。” 高瑨说完之后,蔡氏就领着谢郬往里间走去,谢郬实在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高瑨下首处的谢远臣,在他警告的目光中回过头去。 谢远臣瞪完谢郬,回过神发现高瑨正盯着自己,难得紧张了一把,君臣初初见面,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寒暄的话,谢远臣干脆拿起手边茶杯对高瑨一举: “陛下,臣敬您一杯。” “……”高瑨算是知道,谢郬那不着调的性子像谁了。 举起茶杯跟谢远臣碰了碰:“将军请。” 而高瑨喝着茶,耳中听着谢郬的声音。 谢郬跟着蔡氏进入内间说娘儿话,开始还笑吟吟的蔡氏一进门就直接把谢郬的手甩下了。 【臭婆娘敢甩我!】 【搞搞清楚,是你主动让我进来的!】 蔡氏甩了谢郬的手,谢郬也没跟她客气,直接翻了她一个白眼,径直坐到一张太师椅上,还顺便把一只脚踩上椅子。 她这豪爽做派看得蔡氏气恼不已,愤然指着踩在椅子上的脚,警告意味甚浓。 见谢郬放下腿,好好坐着,蔡氏才没好气的走开,到里间书桌捣鼓什么去了。 谢郬一会儿看看盆栽,一会儿看看椅子扶手,脚趾在鞋子里尴尬得直抠地。 【唉,好特么尴尬。】 【臭婆娘喊我进来就这么干晾着可还行。】 【这脸臭得跟狗皇帝有一拼!】 蔡氏准备好了笔墨,对谢郬招手,让她过去。 【哇,不说话直接改写字,也太谨慎了吧?】 蔡氏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苒还未寻到,你在宫中切不可乱来。’ 谢郬看着那字,对蔡氏点了点头,心里暴躁不已: 【擦!真是废物,找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找着。】 【谢苒她是能上天还是能入地?】 ‘你的人到那琴师老家去找了吗?别死心眼儿总盯着谢苒,那琴师可能去什么地方也找找啊。’ 谢郬在纸条上如是写下。 【真是脑子有问题!】 【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宫里的娘娘不做,跟个什么破琴师私奔!】 【你们要再不找快点,人孩子都生出来了!】 蔡氏自己的女儿做了混事,她比任何人都要着急,被谢郬说也只能忍着。 ‘管好你自己,别给我在宫里露馅儿,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蔡氏写下最后一句警告的话,让谢郬看过,她便打开书桌上的小香炉盖子,在小香炉里点燃纸条,亲眼看着烧成灰烬后,才从书架上取出一截檀香,点在小香炉中,掩盖烧纸的味道。 高瑨端着茶杯的动作微微僵住,谢郬在里间的所思所想他都听在耳中。 他之前疑心谢家把谢郬替换谢苒送进宫是别有用心,或者说是想用庶女代替嫡女,将来若有变化,庶女可以随时牺牲什么的,却怎么也没想到,谢郬入宫的真正原因是谢苒跟一个琴师私奔了。 原来是这样。 高瑨忽然哼笑了一声,为自己先前的猜想被全盘推翻而感到无语。 谢远臣在一边尴尬的喝茶,忽然听高瑨笑了一声,不禁奇怪的看他,问道: “陛下怎么了?” 高瑨收敛心神,对谢远臣摇头回道: “没什么。朕想到一些事情。” 将手中茶杯放在一旁,高瑨主动问起谢远臣边关之事: “将军回京,边关事宜可安排好了?北辽对边关三城仍虎视眈眈,可不能在此时出乱子。” 谢远臣回:“陛下放心。前几个月,北辽安格部落确实有反攻之心,臣亲自领兵镇压,抓了安格部落的几个首领,北辽皇庭那边想用牛马把他们换回去,现在依旧在谈判中。” 北辽政权是有三十六个游牧部落组成的,每个部落都有各自的用处,虽然抓的是一个部落中的几个首领,但为了整个北辽的平衡制约,北辽皇庭会尽力保下这些人。 毕竟外忧固然可怕,但内患也同样不能掉以轻心。 “臣擅长打仗,不擅长谈判。这些事宜已交托副帅和军师及鸿胪寺的诸位少卿大人督导进行,不日应该会有结果呈上。”谢远臣回禀。 高瑨颔首表示了解,又说: “拓跋氏正发生政权更迭,老拓跋王年迈多病,他膝下的几个儿子都在虎视眈眈,三皇子拓跋延能力出众,暂时监国,三天前以北辽监国皇子的名义给朕送来折子,说有意出使我礼朝以建邦交,将军觉得如何?” 谢远臣说:“拓跋延臣见过,他虽暂为监国,但若拉不到其他外援的话,只怕与他那些势力庞大的哥哥们角逐王位还是吃力。这大概就是他想来礼朝出使的真实原因吧。” 高瑨和谢远臣的想法不谋而合,又问: “将军觉得此人如何?” 谢远臣想了想,实话实说: “有点能力,锋芒毕露,拓跋王虽看重他,却未给他全力扶持,因此拓跋延的真实势力比不上他几个哥哥。” “但有一点,他比他几个哥哥都正直些,虽有野心但不狂妄自大,有自知之明,若是他能拿出诚意,陛下便是帮一把也无妨。” 高瑨其实心中早有答案,也与太师等商议过,但太师等一些朝中文臣却都不赞成高瑨‘以谈止战’的想法,觉得与北辽相交是与狼共舞,与虎谋皮,不可取。 本以为谢远臣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谢远臣擅长的就是打仗,从来都是主战派。 但事实上谢远臣非常尊重文臣,他素来信奉,能用嘴皮子解决的事情,最好不要动刀动枪,因此,不管是什么地方主张和谈,都可以先谈一谈,谈不拢再动刀动枪也不迟。 “将军之言,深得朕心。”高瑨说着,话锋一转:“如今北辽政权更迭,一如两年前的我国,朕最终坐上了本不属于朕的位置,将军觉得拓跋延会和朕一般结果吗?” 谢远臣没想到这种敏感话题,高瑨会堂而皇之的在他面前提起,思虑一番后,回道: “陛下当年的境遇与拓跋延不同。拓跋延是自己想争那个位置,陛下却是为了武定侯府,野心勃勃的主动和无可奈何的被动如何能做对比?” 既然高瑨把事情摊开来说,那谢远臣也摊开来回应,与其君臣互相猜忌,不如这样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但他这么说了,皇帝信不信谢远臣就不敢保证了。 高瑨盯着谢远臣看了一会儿,这时蔡氏和谢郬从里间‘说完娘儿话’出来,两人脸上又不约而同的漾出母慈女孝的笑容。 【啊,演戏好累啊。】 【所以说狗皇帝跟我回来干嘛。】 【他要不在,就省好些事了。】 高瑨听了谢远臣的话,不由得恍惚陷入某些黑暗的情绪中,直到听见谢郬的声音才好受一些,他长叹一声,对谢郬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谢郬走过去,见高瑨和谢远臣面色都有些凝重,跟谢远臣用眼神‘交流’: 【你俩说什么了?】 【狗皇帝脸色都白了。】 谢远臣瞪她一眼,让她少把注意力放他身上,见高瑨目光转来,谢远臣忽道: “小女自小娇惯,入宫后没给陛下添麻烦吧?” 高瑨还没回答,谢郬就一脸不屑: 【切,老谢这话说得有水平。】 【我何止想给他添麻烦,一天照三顿想弑君好不好!】 高瑨点头认真道: “添麻烦是肯定的。朕有时候都觉得贵妃不像个京中贵女,举止粗鲁,言谈浅薄,对了,她还会打人,上回有个回纥的驯马师,她把人家手脚和肋骨都打断了,那驯马师是来我朝赠马的,贵妃这一出手,朕还得让鸿胪寺给她绞尽脑汁想理由圆场。” 【卧槽!狗皇帝阴我!】 【回纥驯马师什么毛病你丫不知道吗?】 【在老谢面前数落我的不是,你是瞎了心还是瞎了眼?】 “不是的,不是我打……” 谢郬想插个嘴,给自己的形象找补找补,然而高瑨却不给她机会,继续源源不断的数落: “还有啊,贵妃这手字,丑得也是罄竹难书,朕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丑的字。” 谢郬眼睛瞪得老大,简直一副要把高瑨当场生吃入腹,以制止他继续胡说八道的举动,而一旁的蔡氏已经面露焦色,谢远臣也没好到哪儿去,紧张的往谢郬频频望去。 “不是不是,我……”谢郬一时没想到怎么给自己辩解,支支吾吾了几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不过心里却炸了: 【狗皇帝有没有素质?】 【老丈人只是跟你客套两句,又不是真想听你数落他女儿!你丫还蹬鼻子上脸了?】 【你让我怎么跟他们解释?】 “不过嘛。”高瑨忽然话锋又是一转:“虽然贵妃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胜在心地善良,诚实可信,对朕表里如一,朕还是很满意的贵妃的。” 【呵,满意你个棒槌!】  w  ,请牢记:, 第38章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谢远臣也是没想到,  自己随口一问,竟然像是打开了皇帝的话匣子,倒起谢郬的缺点来一箩筐一箩筐的。 这就让他有点尴尬了。 因为没法反驳。 如果进宫的是真的谢苒,  或者真的谢郬的话,皇帝当着他的面这么嫌弃,谢远臣作为老丈人,不管怎么样也要为自己的女儿辩驳那么一两句。 可关键是,皇帝说的这个是冒牌货呀。 谢苒不是谢苒,谢郬不是谢郬,  让谢远臣想说点什么维护女儿都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想了半天,谢远臣只能把高瑨说的这些缺点都认下,  还顺便装修了几句: “苒儿刚出生的时候只有猫儿那么大,  小脸儿上皮耷拉着,皱皱的,  哭起来跟蚊子叫似的。这么个小家伙抱在手里比羽毛还轻,我和她娘就心疼她,也就比别的孩子娇惯些,  一不小心就将她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这打人肯定是不对的,  那驯马师伤哪儿了,严不严重?看了多少医药费,  我们将军府出。” 谢郬暗自眯着眼看谢远臣在那煞有其事的表演,  他两条胳膊像模像样的托起来,  好似他怀里真有个孩子似的,  脸上悲伤的表情也很精彩。 【我去!】 【老谢你戏过了啊!】 【猫儿大小的孩子,  蚊子样的哭声,  有你这么说闺女的吗?】 【还小脸儿皱皱的,  皮耷拉着,我就问你哪个孩子刚出生不是这样?】 【赶紧回头瞧瞧你老婆那脸色,她手里有锤子,估计都想抡起来锤你了!】 高瑨认真的听着谢远臣说话,瞥了一眼谢远臣身后的蔡氏,果然在她强颜欢笑的目光中透着股子杀气。 然而,谢远臣还毫无所觉。 “至于她的字嘛……”谢远臣绞尽脑汁后,给出了个看似完美的回答:“随我。” “我是个大老粗,没有给孩子起到表率作用,我的错。”谢远臣把所有错揽到自己身上。 高瑨看起来像是也接受了谢远臣的解释,谢郬暗自松了口气。 【狗皇帝看来是信了。】 【还挺好骗。】 原想就此算了的高瑨忽的眉峰一挑,继续追问:“可朕怎么听闻贵妃曾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该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谢郬迷惑: 【狗皇帝咋还带战术回旋镖呢?】 【我不都解释过了。】 【完了完了,老谢要现在解释的跟我不对板,那不歇菜了。】 还好老谢跟谢郬还算有点默契,果断把身后的蔡氏卖了: “这都要怪夫人。夫人她羡慕别家孩子知书达理,可自家孩子又不是读书的料,她好面子……这不就动了点心思。” 老谢都这么说了,蔡氏还能怎么着,只能面带苦笑着承认: “是,是。都怪臣妇好面子。” 谢郬怕高瑨继续纠缠,于是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眼眶里酝酿出眼泪,故意吸了吸鼻子,把高瑨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高瑨看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的谢郬,愣住了:“爱妃怎么哭了?” “陛下今日不说,臣妾都不知道在陛下心中这般嫌弃臣妾。” 谢郬说完,翘着兰花指,用一方雅致的帕子掖了掖眼角,矫揉做作的将身子转了半圈,娇软的气质如那风中铃兰般惹人怜爱。 谢郬柔柔美美这一侧身的脆弱敏感,看呆了谢远臣和蔡氏。 谢远臣看得眉毛都皱成一条线,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浑身难受的画面,手指不自然的在背后扣着掌心。 蔡氏也被谢郬跟入宫前的反差给弄懵了。 她只知道谢郬在宫里有柔情圣手姜嬷嬷调|教着,却没想到姜嬷嬷能把那样的谢郬调|教成这样的谢郬。 无疑,谢郬这样是漂亮的,只是—— 【姜嬷嬷说这个角度可以把我的下颌线完美呈现。】 【这样看起来最漂亮。】 【卧槽,老谢那什么表情,是被老子美到了吗?】 高瑨暗暗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无奈伸手将谢郬的身子转过来,无比深情的替她整理两侧并不乱的鬓发,温柔说道: “傻贵妃,你的缺点在朕眼里都是优点。” 谢郬娇羞一垂首,老谢打起了冷嗝儿,一声接一声,止都止不住。 老谢用冷嗝儿成功制止了高瑨和谢郬的互演,蔡氏赶忙唤丫鬟来给他换热茶。 接连打了好几个嗝儿,喝了热茶也止不住,老谢自己都觉得尴尬了,无奈给自己找补: “那什么……路,路上喝风……嗝儿……喝饱了。陛下见谅。” 不知为何,高瑨竟然有点理解谢远臣被吓到打嗝儿的心理,看来被吓得不轻,体贴的说道: “将军要保重身体啊。” 谢远臣连连点头,高瑨起身牵起谢郬的手,对蔡氏问道: “将军夫人,不知朕与贵妃歇息的院落可收拾好了?” 蔡氏愣愣点头:“好,好了。臣,臣妇这就带陛下和娘娘前往。” “多谢夫人。”高瑨道谢。 说完,高瑨便牵着谢郬离开,谢郬经过谢远臣身边,忽然回头对谢远臣迅速做了几个一般人看不懂的手势,然后才乖顺着随高瑨而去。 “因着臣妇不知陛下驾到,所以就只收拾了娘娘从前住的院子,请陛下不要嫌弃,不要见怪。” 蔡氏亲自领着谢郬和高瑨来到一座带水榭的院子,对高瑨解释道。 “怎会见怪,本就是朕舍不得贵妃,才巴巴跟来的。” 高瑨回应的同时,又顺便膈应了一下蔡氏。 蔡氏将他们带到以后,水榭的伺候事宜就都由宫婢们接手,谢家的人全被撤了出去。 这里是谢苒曾经的居所,她与琴师私奔后,谢郬答应入宫假扮她,谢家拖着高瑨的圣旨半年的时间,其实就是让谢郬适应谢苒这个角色,而那半年的时间,谢郬就扮成谢苒的样子,抓在这座水榭中。 姜嬷嬷的化妆手艺出神入化,加上谢郬原本就和谢苒长得比较相像,谢郬住进水榭后,对外宣称谢苒得了沙疹,不能见风,在水榭待了四五个月,谢郬再从谢苒的院子里走出,从神态到动作,活脱就是谢苒的模样,除了几个知情人之外,府里一般人基本分辨不了。 高瑨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对这里的环境还算满意: “这便是贵妃小时候的居所吗?” 【屁!】 【我小时候住的是营帐,风大一点都能吹走那种。】 “嗯,这便是臣妾小时候住的地方。”谢郬说。 高瑨环顾一圈,看见水榭二楼垂下纱帘下放置的一台古琴,饶有兴致的问: “爱妃可会弹琴?” 高瑨问完,不等谢郬回答,就兀自往那琴台走去,很快便爬上二楼水榭,来到那放置古琴的亭台上。 他在亭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谢郬,对她招手: “上来呀。” 谢郬不情不愿的走上水榭外侧的亭台,高瑨指着古琴说: “爱妃故居中摆放着古琴,说起来,朕还没听过爱妃弹琴呢。” 【啧,狗皇帝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臭婆娘也是,谢苒都不住这儿了,还放什么琴台。】 “陛下,弹琴什么时候不好弹,难得来臣妾的故居,臣妾带您里里外外转一圈,我那后院种了一株杏花树,花开得可好了。”谢郬说。 高瑨却不上当: “树在那儿又不会跑,贵妃先来奏一曲,朕洗耳恭听。” 【真麻烦!】 【不过读书写字我不行,琴我倒是会弹些的。】 【弹就弹!】 谢郬来到琴台后坐下,高瑨便在她的对面寻了一处空地,就那么席地而坐,对谢郬比了个‘请’的手势。 深吸一口气,谢郬手指来到琴弦上试了几个音,然后一首柔肠的曲调便在她的素手拨弄下传出,这曲子听来非常温柔,如江南的雨,细细绵绵,打在人身上没什么感觉,但走着走着整个人就湿透了。 谢郬弹琴的时候挺投入,看指法、技法,不像是新学的,高瑨不禁疑惑,她在边关长大,谢远臣肯定不会弹琴,那是谁教她的? 一曲奏完,高瑨意犹未尽的鼓掌,由衷赞道:“好听。可有曲名?” 谢郬点头:“有啊,《离人怨》,讲的是江南一对爱恋的男女不能在一起厮守的遗憾,却又为曾经拥有过彼此而感到幸福幸运。” “这曲子,跟爱妃不搭。”高瑨从地上站起身:“而且,朕也不喜欢这首曲子背后的故事。曾经彼此拥有过却不能在一起厮守怎么可能感到幸福,不是更应该不甘愤怒吗?” 谢郬难得赞成高瑨的话:“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惜我俩都不是作曲人。” 高瑨在琴弦上弹了两下,漫不经心问: “这作曲人是哪位大师?朕认识吗?” 谢郬愣了愣:“呃……不知道是谁,就一本残谱……” 【苏临期作的曲,他就这调调。】 【喜欢无病呻吟。】 苏临期…… 高瑨在脑中记下这个名字。 弹奏完一曲后,谢郬怕高瑨再让她弹,便主动拉着高瑨去后院看杏花树去了。 晚上蔡氏为他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家宴,高瑨和谢郬共同出席,见过谢家的一应晚辈。 高瑨喝了一些酒,席上谢远臣总是敬他,两人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喝到后来见高瑨有了些醉态,谢远臣才歇手。 谢郬扶着脚步有些虚浮,将半个身子都挂在她身上的高瑨回水榭休息。 高瑨坐在床沿上,谢郬给他拧了一块凉帕子擦脸,好不容易把高瑨伺候上了软榻。 过了没多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是福如的声音: “娘娘,夫人身边的丫鬟来请娘娘。” 谢郬心上一喜: 【终于来了。】 她对软榻上的高瑨说道:“陛下,我出去看看。” 高瑨点了点头,谢郬便去开门,门外果然是一个陌生丫鬟,说话声音还挺大: “娘娘,夫人说好久没见娘娘了,想请娘娘去主院小坐坐,母女俩借此机会说说话。” 谢郬应了一声,回身进屋,正要开口请假,就见高瑨摆摆手: “既是夫人相邀,爱妃去吧。早些回来。” 【成了!】 谢郬心中雀跃不已,表面上还要装出很镇定的样子: “是,陛下。臣妾与母亲说一会儿话就回来,您先睡会儿,福如东海她们就在门外,您有什么需要的,喊她们就成。” 高瑨没精打采的点点头,翻了个身睡去。 谢郬压下狂喜,迅速打开房门出去。 她中午离开的时候跟老谢打了个只有他们明白的手语,说的是——‘晚饭后见,饭桌灌他’。 老谢完全领悟谢郬的指示,在饭桌上左一杯右一杯的灌高瑨酒,这才给谢郬制造出了跟老谢私下见面的机会。 【哈哈哈,老谢,我来啦!】  w  ,请牢记:, 第39章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谢郬从水榭出来,  想着跟老谢好久都没见面,于是去老谢那之前她去了一趟厨房。 从厨房悄悄拿了两坛煮菜用的烧刀子和两大块没切的卤肉,避着人,  从犄角旮旯绕到老谢的书房。 虽然叫书房,  但这里却没摆多少书,放的都是老谢喜欢的,不能带去边关的兵器,老谢大多数时候回府都住这里。 谢郬从后墙翻入,避过院子里的守卫,连房门都不走,直接从侧面的窗户翻进老谢房间。 “老谢,  我来了!你在哪儿!” 谢郬跳下窗台,在里间扫了一眼,没看到老谢,  顺着灯光往外间找去: “老谢!我来哇啊——唔。” 谢郬的笑容在看到外间坐着下棋的那人时变成了惊吓,  忍不住大叫,  却又在大叫的那一瞬间慌张捂住自己的嘴。 坐在高瑨对面,背对着谢郬的老谢此时也无奈回头,  一脸晦气,对谢郬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爱妃?” 高瑨一改醉态,  对突然出现的谢郬递来三分惊讶,  三分疑惑,  四分难以置信的目光。 【狗皇帝……怎么在这儿!】 【卧槽卧槽卧槽!】 【死了死了死了!】 高瑨将手中棋子丢入棋盒: “爱妃怎么来了?” 谢郬哑口无言,  支支吾吾:“呃,  我,  那个,  嗯……” “还从那里进来,  门不是在这边吗?”高瑨指了指紧闭的房门。 谢郬无力一笑: 【呵呵,别问了狗皇帝!】 【我特么不是怕院子里有你的探子嘛。】 谢郬因为怕院子里有高瑨布下的探子,才特地从窗子翻进来的,本来目的是小心谨慎,可现在就很尴尬了。 谢郬咽了下喉咙,想出一个理由: “因为,近。” 老谢以掌扶额,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这种尴尬了。 “原来如此。”高瑨点头,算是接受了谢郬的解释。 谢家父女不约而同暗自松了口气,以为终于蒙混过关的时候,高瑨又指着谢郬手里提的酒肉问: “爱妃手里拿的什么?” 谢郬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提着东西,想扔也晚了。 深吸一口气,谢郬干脆破罐子破摔,提着酒肉上前,大大方方的放在高瑨和谢远臣之间的棋盘上,说道: “臣妾见父亲晚上光顾着喝酒,都没怎么吃饭,臣妾想着给他送点肉来,可父亲说过,有肉无酒最为无趣,于是我又带了点酒。” 高瑨的目光在棋盘上的酒肉和谢郬循环,书房里空气忽然安静,针落可闻。 “爱妃……”高瑨忽然语带失望的开口:“朕晚上也没吃几口饭,爱妃怎么不想着给朕拿点吃的?” 谢郬被他问得一愣:“呃……”谢郬忽然目光一动,想起一件事: “陛下不是醉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高瑨两手一摊: “爱妃离开后,朕就醒了,闲来无事,便来找将军下棋,有问题吗?” 谢郬慌忙摇头:“没问题没问题。” 高瑨问她: “倒是爱妃,朕记得你不是被唤去与将军夫人说话了吗?这么快就说完了?” 谢郬看着高瑨那明知故问的表情,目光游移,心虚一笑,暗自咬牙: 【上当了!】 【狗皇帝特么从头到尾就是装醉的吧!】 【麻蛋!我和老谢居然都被演了!】 【好气哦,还要保持微笑。】 “陛下,其实是臣派人去请的贵妃娘娘,臣也好长时间没见贵妃了。”谢远臣见形势不妙,干脆主动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老谢机智!】 【狗皇帝再问我可要咬人了!】 高瑨从善如流,十分大度的给了两父女一个台阶下: “原来是这样,将军该早些与朕说,难道将军以为,朕会迂腐到不让你和贵妃见面吗?” 谢远臣赶忙拱手:“不敢不敢,陛下心胸宽广自不会如此。” “行吧,贵妃既然来了,那便坐吧,正好朕与将军的棋还没分出胜负,贵妃可以来作观棋客。” 高瑨说完,将谢郬拎过来的酒肉提了起来放到一旁,将被东西拨乱的棋子重新归位,谢远臣往棋盘上看去,惊奇的发现棋盘上的棋子居然没有一处放错,能随手将打乱的棋盘复位,可见这位年轻的陛下记忆力有多惊人。 将棋盘复位后,高瑨见谢郬仍站在原地没动,不禁催促道: “爱妃还愣着干嘛,坐啊。” 谢郬站得离谢远臣比较近,就想坐到谢远臣身边去,可她刚要靠过去坐下,就听高瑨头也不抬的干咳两声。 这蕴含着警告意味的干咳声让谢郬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可高瑨依旧看都没看她一眼,好像注意力完全放在棋盘上。 这表情和行为,哪有一点警告谢郬的意思,偏偏谢郬就是感觉出了警告,不情不愿的从谢远臣身边离开,在高瑨身旁坐下。 高瑨这才暗自挑了挑眉,从容不迫将一子落在棋盘上。 谢远臣愣愣看着好像有点默契的两人,忘了下棋,高瑨还催促了一声: “将军,该你了。” “哦哦。” 谢远臣应声后收回目光看向棋盘,趁他思考下一步的时候,高瑨对谢郬说: “吃桂圆。” 谢郬疑惑看他: 【狗皇帝突然这么客气干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断摇头:“不,臣妾不吃。” 高瑨抓了一把放她手里:“朕想吃。” 谢郬弯起了自作多情的嘴角,心里又把高瑨臭骂了一通。 高瑨却不以为意,心绪平稳继续下棋,顺便跟谢远臣聊聊往事。 “关于朕的传闻,谢将军应该都听过吧?”高瑨忽然开口。 谢远臣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嗯……”忽然意识到不对,谢远臣抬头看高瑨:“嗯?陛下说什么?” 高瑨微微一笑:“朕登基伊始,民间流言四起,传闻朕弑父杀兄,残暴不仁,将军可有听过?” 谢远臣瞪着双眼,跟高瑨身旁坐着的谢郬交换了个眼神,两父女同样震惊,显然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高瑨会当面跟他们聊这个敏感话题。 【狗皇帝发什么神经?】 【不是要给老谢挖坑吧?】 【这让老谢怎么回答?】 【说听到,说没听到,都不对啊。】 “陛下……怎么突然说这个?”谢郬为老谢打起了圆场,将剥好的桂圆送到高瑨嘴边。 高瑨张口衔住桂圆:“随便聊聊嘛。” 说完,并不让这个话题被岔过去,继续追问谢远臣: “将军还没回答朕呢。” 谢远臣指尖棋子转动两下,爽直回道: “臣听过。” 说完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高瑨纵观棋局,又问:“将军信吗?” 谢远臣如实摇头:“臣不信。” “当真?”高瑨疑问。 谢郬在旁边听不下去了: 【屁话!老谢要是信,你现在还能安稳坐在这儿?】 【狗皇帝太多疑。】 【逮着机会就试探人,你丫上辈子是测谎仪吧?】 高瑨眉峰一挑,将谢郬的话收入耳中,然后静静等待谢远臣的回答。 “陛下不用再试探臣,臣也没有办法将心肝剖出来向陛下证明。但只要陛下姓高,勤政爱民,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那陛下就是臣和全体武威军毕生效忠之人。若此言有虚,我,乃至整个谢家都将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谢远臣正色发誓,听得旁边谢郬崩溃不已: 【你自己发誓就发誓,带上整个谢家是什么鬼?】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你对狗皇帝而言就是把悬梁刀。】 【一天十二个时辰他估计有十个时辰都在盘算怎么把你从梁上卸下来。】 【关键是,你把底牌亮给人家看,人家还未必相信,何必呢。】 【老谢这肠子太直了,直得邦邦硬!】 高瑨略有动容,仿佛重新认识了面前这位手握重兵的镇国将军,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指了指棋盘,催促谢远臣落子。 【得!老谢估计又被怀疑上了。】 【狗皇帝的表情越平静,心里就越翻江倒海。】 【说不定现在心里就开始算计怎么给老谢小鞋穿了。】 谢郬腹诽不已,无意识的把剥好的桂圆送入了自己口中,甜滋滋的吃着。 高瑨忽然开口:“桂圆好吃吗?” “还行,呃。”谢郬回答完才反应过来,火速又剥了一颗送入高瑨口中。 一盘棋下完后,谢远臣以领先三子的微弱优势赢了棋局。 高瑨心服口服:“将军能征善战,棋艺也如此了得,朕输了。” 谢远臣也说: “臣是侥幸,陛下未尽全力罢了。” 高瑨一边收棋子一边不以为然的摇头:“非也,朕已尽全力,将军厉害而已。” 谢远臣不再多谦虚,跟着收棋子的时候说: “臣的棋艺是跟我军中一军师学的,他的棋艺才叫出神入化。” 高瑨饶有兴趣:“哦?军中还有比将军棋艺超群之人?” “有!他叫苏临期,年轻有为,智谋一绝。这回俘获安格部落几个首领,他居功至伟。”谢远臣说。 “如此,朕倒是要见一见了。”高瑨问:“此人多大年纪,可有婚配?” “他二十有五,未曾婚配。臣前两年倒是给他找了几个年龄合适的姑娘相看,可他非说要先立业后成家,怎么都不肯,就这么拖着,那日子过得跟清心寡欲的和尚没什么两样,也是个怪人。” 高瑨听着谢远臣的话,想象这年轻有为的军师是什么模样,忽然耳旁听见谢郬的声音: 【狗屁!】 【什么和尚?】 【那小子逛花楼的次数还少?】 【他贴身穿的亵裤就没自己买过,全是花娘送的。】 高瑨听得不禁暗笑,对这位军师更好奇了,不过好奇过后,他就有点笑不出来—— 军师的贴身亵裤都是谁送的,谢郬怎么知道?  w  ,请牢记:, 第40章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谢郬感觉狗皇帝在看自己,  不明所以对他甜美一笑,完全不像脑子里刚想过别的男人亵裤是谁送的样子。 “不说他了。”谢远臣摆手:“陛下还想下棋吗?” 高瑨将棋盘收拾干净:“不下了。” 嘴上说着‘不下了’,却又不走,  谢远臣思虑片刻后说: “要不臣与陛下过两招,  松松筋骨?” 这个提议高瑨倒是很乐意,自从登基之后,愿意真正陪他过招的人除了苏别鹤几乎就没有了,他确实很久没有跟人酣畅淋漓的打一场,而谢远臣绝对有这个能力。 谢郬疑惑: 【下棋下好好的,怎么约架去了?】 【听说狗皇帝文武双全,可也只是听说,  谁知道真假。】 【万一老谢下手太重把他给打伤了怎么办?】 【嗯,还是提醒一下老谢吧。】 “爹,陛下前阵子受过伤。”谢郬趁着给谢远臣拿解开的腰带时轻声对他说道。 谢远臣意外看向高瑨,  还没说话,  就听一旁换衫的高瑨回道: “将军别听她的,  朕早就无碍了,将军不必顾忌。” 谢郬却不放心: 【啧,  现在说别顾忌,万一你输了恼羞成怒呢?】 【老谢这人可不会放水,  出了名的下手重。】 【又不能让你立字据。】 高瑨伴随着耳畔的喋喋不休换好演武服,  等谢远臣换靴时,  对谢郬说道: “贵妃放心,  朕便是输了也不会哭鼻子,  更不会找将军麻烦。” 谢郬的想法被他当面猜到,  以为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  还想说点什么,  被谢远臣制止: “娘娘。尽全力是对对手的尊重。陛下,请。” 高瑨随谢远臣跳上了演武场,两人以武人的规矩各自拱手,而后谢远臣出手如电,两人在演武场上打了。 要说开始谢郬还有点担心,不过真当两人动起手来,她倒是没那闲情逸致担心了。 【哟,狗皇帝可以呀。】 【大高个儿不是白长的,还以为是吹出来的绣花枕头呢。】 【身手挺利索,有点意思。】 【啧,老谢怎么有点不得劲儿?】 【这转身动作明显慢了。】 随着谢郬的这声疑惑,老谢没闪过高瑨的回马旋踢,虽然及时用两条隔壁交叉在面门处抵挡了一些攻势,但他整个人也因为底盘没站稳而急速向后倒退了五六步。 站稳之后,谢远臣还想再进攻,却见高瑨抬手阻止: “慢着。” 谢远臣停下动作,谢郬不明所以,在心中暗道: 【老谢开窍了?】 【终于知道老板不能打的道理了?】 却听高瑨在演武场对谢远臣问: “将军……有伤在身?” 谢远臣放下举着的胳膊,回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行伍之人带点伤很正常,不影响的。陛下,再来!” 说完,谢远臣再次比出战斗的姿势,要是他腰上没有渗出血,他的这番话还有点说服力。 “将军,你……” 高瑨指着谢远臣的腰,亲眼看着那沁出的血斑越来越大片,大片到连远处观战的谢郬都看见了。 老谢真的受伤了。 片刻后,书房内。 太医为谢远臣重新包扎了伤口,谢郬亲自伺候谢远臣把衣服穿好,还想扶他起来,被谢远臣一掌拍开。 他自己起身,一边系绳结一边走出外间。 高瑨回身关切问他: “将军觉得怎么样?” 谢远臣无所谓道:“陛下不必担心,只是伤口没愈合好,早就没事了。” “没愈合好怎么能叫没事?”谢郬从旁说道。 高瑨问太医:“将军的伤如何?” 太医回道:“回陛下,将军腰腹上的刀伤还是很严重的,伤入肌理颇深,若再往下半寸便是肺腑。” “将军在军中虽有包扎,伤口也有些愈合,但连日赶路怕是又把伤口崩开了。将军尽管身体强健,但这么重的伤害是得静养些时日才行。” 太医把谢远臣的情况说出,高瑨了解后让他去开方子煎药。 高瑨叮嘱: “将军乃我朝栋梁,切不可出任何问题,请将军务必静养。” 说完,见谢郬一脸担忧的看着谢远臣,说道: “时辰不早了,贵妃留下替朕照看一会儿,朕先回去。” 谢郬没想到高瑨会主动提出让她留下,高兴的把他送到门边,看着他走远转弯后才把谢远臣的房门关上,旋身跑到谢远臣身旁,伸手扯他刚系好的衣裳。 “啧,干什么。”谢远臣把谢郬的手打开。 “你这伤怎么回事儿?”谢郬问:“哪个孙子伤的你?你伤没好就往回跑,是嫌命长吗?” 谢远臣默默白了她一眼: “滚滚滚。我要不这样,怎么找借口留在京城?” 谢郬眼前一亮:“你要留京?不走了?” 谢远臣叹息:“有你这么个猢狲在,老子倒是想走!” 谢郬这才明白,原来谢远臣是玩了一出苦肉计,他一个边将想在京城逗留的话,确实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受伤未愈的理由就很好。 “可以啊老谢。”知道这是老谢故意为之的,而且太医也说只要静养就无大碍,谢郬悬着的心口大石总算放下,有心情调侃老谢了。 “我就离开一年,你这浓眉大眼的都学会骗人了。” “兵不厌诈。” 谢远臣坐在椅子上,随手往谢郬扔去个杯子,谢郬敏捷接住,谢远臣说: “倒水。” 谢郬拿着空杯子,走到水壶边给他倒了杯水送过去,谢远臣喝了几口才问: “你怎么样?” 谢郬在他旁边坐下,脚自然而然往凳子上一踩,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得谢远臣直挠头。 “有吃有喝有皇帝嫖,过得不要太好。”谢郬说着说着,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谢远臣被谢郬的粗俗气得胃疼: “你这嘴上能不能有个把门儿的。” 谢郬却不以为意,摇头晃脑,谢远臣看着来气: “你这又是打人又是写字的,就差把‘谢郬’两个字刻脑门儿上了吧?” 谢郬解释: “我申明,人不是我打的;字我也是没法子才写的,狗……咳,总之我藏得非常好,皇帝没怀疑我的身份。” 谢远臣冷哼一声:“你莫要把陛下想得太简单了。” “陛下十岁之前,顾贵妃圣眷正浓,顾家如日中天,他何等金尊玉贵着长大,可先帝一朝猜忌顾家,整个武定侯府上下获罪,他从天上跌下来,摔得筋断骨裂。” “先帝把他当颗废棋子发配去了并州,并州你知道的。穷山恶水,黄沙漫天,寸草不生。所有人都觉得他完了,可他硬是花了九年的时间奔走招兵,把武定侯从前的部下一一招揽,杀回去了。” 高瑨从前的事情谢郬多少听说过一些,却不知老谢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谢郬问。 谢远臣说:“我的意思是有这等坚毅心性的陛下不容小觑,你的一举一动全被他看在眼里,绝不可掉以轻心。” 说完之后谢郬也不回应,谢远臣忍不住催问: “听见没有?” 谢郬不耐烦的回:“听见了听见了。啰嗦。” 谢远臣指着她怒问:“讨打是不是?” 谢郬忽然来劲,无所畏惧:“你想打我?” 那欠揍的语气说得谢远臣的手都痒了,手掌刚扬起,只见谢郬就主动把自己的脸凑上来,拍着自己白嫩嫩的脸颊: “来来来,冲这儿打!务必打出风采,打出特色,打出你的真实水准!今儿谁不打,谁是孙子!” 谢远臣:…… 手掌扬了又扬,终究保持住了理智没下手,而有些人不懂适可而止,还得寸进尺的凑到面前来挑衅。 谢远臣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汇聚成一声: “滚——” 谢郬欺负完了老谢,回到水榭时心情极好,脚步轻快,进院子之后才收敛了步伐。 推门而入,高瑨已经坐到床上,正外在床边看书,等谢郬走入后,他开口问: “将军怎么样?” 谢郬镇定心神,闷闷不乐的回了句: “挺严重的。陛下离开以后,他就有些撑不住了。” 【这种伤对老谢而言就是家常便饭。】 【他壮得跟头牛似的,这点伤都熬不过来,怎么上战场?】 高瑨放下手中的书,深深看了一眼谢郬,说道: “将军这些年为国为民,受伤无数,朕心里过意不去。趁着这次的机会,让将军在京中休息一段时间吧。” 谢郬在屏风后面换衣服,听到高瑨这番话,好奇的从屏风边缘探出半边脑袋。 【我刚还想怎么给老谢开这个口,狗皇帝自己就提出来了。】 【是试探吗?】 “可我爹是边将,边将无缘无故的长时间留在京城怕是不妥吧。”谢郬说。 【北辽那边在闹内讧,自顾不暇,而屡屡犯境的安格部落也暂时被打退,老谢这时候在京休养的时机很不错,就看狗皇帝肯不肯了。】 高瑨继续翻阅书籍,随口回道: “将军不是有伤在身嘛,不算无缘无故。” 【啧啧啧,要不怎么说姜是老的辣。】 【老谢这招苦肉计用的妙啊。】 【算狗皇帝通情达理。】 高瑨抬眼看了看屏风后正换衣裳的曼妙身姿,干脆合上书欣赏,随口对屏风后的人问道: “爱妃,朕记得你好像有个庶长姐在边关吧?” 屏风后的身子猛地一僵: 【狗皇帝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不会是怀疑我了吧?】 “爱妃,怎么不说话?”高瑨在外面催促一声。 谢郬回神:“哦哦。有,有啊。” “嗯。她……叫什么来着?”高瑨问。 【最怕突如其来的关心。】 【狗皇帝不对劲啊。】  w  ,请牢记:, 第41章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朕小时候去过边关,  在将军的军营中待过几日,与你那个庶长姐有过一面之缘,她现在怎么样了?嫁人没有?” “朕还记得她小时候就是个泥猴儿加母夜叉,  哦对,  还有惹祸精。长得吧,也不太好看,瘦得像竹竿子,又干又黑,头发毛躁得不行,跟顶着一头鸡窝似的,朕当时就想啊,  朕家里的粗使丫头都比她体面。” 高瑨连珠炮似的对屏风后的谢郬发出攻击,每说一句点评,谢郬的身子就绷直一点,  隔着屏风高瑨似乎都能看得出她被气得发抖,  正竭力控制的样子。 忍着笑,  高瑨故意提高了声音问: “爱妃,你听见朕说话没有,  怎么没声儿了?” 【有声儿你就死了!】 【我特么还没说你小时候弱得像只小鸡子呢。】 【要不是我从沼泽里救了你,如今你坟头草都比你人高了!】 【混蛋玩意儿!】 “爱妃啊。你再不出来,  朕可进去找你了。”高瑨忍着笑说。 看着屏风里的身影努力深呼吸几口气之后,  转身走出,  神色不善的样子。 只见她绷着身子走到高瑨面前,  居高临下盯着高瑨。 高瑨一动不动,  由着她看自己,  精心等待她接下来的举动,  只见谢郬周身的凛凛气势忽然一软,  径直趴到了高瑨身上,用小拳拳砸他胸口: “陛下讨厌~~” “臣妾不知你跟我那姐姐还有这么一段,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记得她当时的发型和样貌特征。” 谢郬楚楚可怜的抬起头,直抵高瑨面前追问: “如果当初再给陛下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不是就不选臣妾了?” “比起臣妾,你是不是更加喜欢姐姐?” 饶是高瑨做好了准备,还是被谢郬这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质给惊到了。 而就在他被惊到愣神一瞬后,谢郬再次用小拳拳轻砸他心口: “陛下,你犹豫了!” “你竟然犹豫了!” “臣妾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算什么!” 由于谢郬表演得太逼真,以至于连高瑨都有那么一瞬间懵了。 “呃,那个……唔。” 被她这么一闹,高瑨有点迟疑,可谁知他刚开口就被谢郬捂住: “不要说,臣妾不想听。” 谢郬使出浑身解数,希望用茶言茶语来应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冲击。 【还别说,有时候蛮不讲理也是一种本事。】 【狗皇帝是直接懵了吗?】 【战术有效!】 高瑨眨巴两下眼睛,将谢郬捂着他嘴的手拉下,酝酿一番情绪后说: “爱妃误会了。朕只是想问问,你的庶长姐成亲了没有,若是没有成亲,看在你和谢将军的份上,朕可以做主给她赐个婚什么的。” 谢郬顿时被一道惊雷劈中脑袋,犹如晴天霹雳,连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赐……赐婚?” 高瑨点头:“没错,赐婚!贵妃觉得如何?” 谢郬:…… 【我觉得你要是闲得没事儿就多去后宫转转。】 【跟你的后妃们联络联络感情,让她们给你生几个胖儿子耍耍。】 【你是个皇帝,不是媒婆啊摔!赐你妹的婚!】 “贵妃?”高瑨催促一声。 谢郬回过神:“啊,臣妾在。” “你觉得如何?只要贵妃点头,朕明日便叫礼部把京中适婚的青年才俊资料都拿过来,贵妃可以好好给你姐姐挑一门好亲事。”高瑨煞有其事的说。 谢郬一个头两个大: “陛下是开玩笑的吧?” 高瑨微微一笑,原本是开玩笑的,可你老骂朕,朕觉得不开心呀。 “不是开玩笑。只要贵妃同意,朕立马安排。” 谢郬果断摇头:“我不同意。” “为何?”高瑨问。 谢郬慌乱说道:“因为……我姐姐她……心有所属。” 这下轮到高瑨诧异:“你说什么?” 谢郬重复:“我说我姐姐她心有所属,不用陛下赐婚了。” 高瑨冷笑问:“是吗?她心里装的谁啊?” “装的……她喜欢的人呗。”谢郬说。 高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头说:“连名字都没有吗?朕不信!” “有的!有名字的,哈哈。”谢郬把心一横,为了不节外生枝,对高瑨报出一个名字:“就,就我父亲今晚与陛下提起的那位年轻有为的军师,苏,苏临期。” 【老苏,关键时刻还得靠你!】 【以后有机会请你喝最贵的酒,泡最美的妞!】 高瑨听到这个名字并不觉得意外,他刚才就猜到谢郬会随便拉个人出来做挡箭牌。 “他?”高瑨看她这着急模样还挺好玩儿,于是继续逼问: “可刚才将军说那位军师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他跟你姐姐可能吗?” 【他屁的清心寡欲,不近女色。】 【说他风流都玷污了风流这两个字。】 【但凡他是个人,也不会在老子十四岁那年就夺了老子初吻,害老子还对他害了小半年的相思。】 【要不是后来亲眼看到他和某花娘嘿咻,老子到现在说不定还弥足深陷呢。】 【他清心寡欲?呸!】 晴天霹雳从谢郬的头上转移到了高瑨头上。 乒乓一阵乱轰后,高瑨满脑子都只记得那句:初吻……被夺……害相思。 “陛下,别管他俩有没有可能,总之我姐姐不需要赐婚,请您收回成命吧。”谢郬做最后总结。 然而她总结完了之后好一会儿,高瑨那边都没有任何反馈。 只见高瑨眉头紧锁,面如寒霜,周边气压仿佛都低了下来。 谢郬不明所以,见高瑨面无表情的发愣,她干脆伸手在他面前挥动几下,可高瑨依旧一动不动,就在她怀疑高瑨是不是中邪的时候,高瑨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 “陛下……”谢郬唤他。 高瑨放开她的手腕,冷声冷意说了句:“时辰不早了,睡吧。” 说完,不等谢郬回应,高瑨就兀自躺入里床,背对着谢郬睡去。 【就这么睡了?】 【赐不赐婚你倒是给我个准信儿啊。】 【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不赐了吧。】 谢郬下床把烛火吹灭,重新爬回床上。 更深露重,竟还有点小冷。 高瑨身上热,热得跟火炉子似的,谢郬偷摸摸的靠近,想像在宫里那般装作十分自然的把自己冰凉的脚碰到高瑨身上,蹭蹭热度。 谁知今天她的脚刚碰到高瑨的腿肚子,他的腿肚子就往旁边挪开了,而谢郬亦步亦趋的追上去,他依旧挪开,直到挪至最里床,挪无可挪,他才猛然坐起身,将两人身上的被子从中间隔开一条线,冷冷抛下一句: “不可越界。” 被子很大,即便中间被按下去一条线,两人也能盖到全身,倒不会冷,只是这个做法有点…… 【这操作,狗皇帝演梁祝呢?】 【你是女扮男装,逼不得已必须要跟男人睡一张床的祝英台吗?】 【还搞什么楚河汉界。】 【也就是老子懒得动了,要不然别说一条被子,你丫在身上穿个铁裤衩都没用!】 谢郬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很快就陷入梦中。 只是也不知是习惯了凝辉宫的床,到了宫外认床还是怎么的,总觉得睡得不踏实。 身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说重也不重,可说轻也不轻,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梦里好像她在吃肉骨头,然后有条狗到她嘴边来抢,又是舔又是啃的,弄得谢郬一脸的唾沫,湿哒哒的。 第二天早上,谢郬是被福如叫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床铺里侧已经没有人了。 谢郬随口问了句:“陛下呢?” 福如一边为她挂帐子一边回道: “陛下很早就去了演武场,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天都没怎么亮,看样子,陛下应该是没睡好。” 谢郬揉了揉脖子,感同身受: “我也觉得我没睡好。这床果然没有凝辉宫的舒服。” 说完之后,谢郬就忍不住感慨,以前在军营里,随便窝在哪个稻草堆里她也能睡着,可在宫里住了一年多,如今只是换了张床,换的还是张好床,居然也会不适应。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怕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从床上起来,谢郬一番洗漱,今天是将军夫人的生辰正日,谢郬和高瑨作为压轴的特约嘉宾,不用出场太早。 吃了早饭以后,还能继续睡个回笼觉,到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换身衣服去赴宴就成。 将军夫人也早早安排了厨子,给高瑨和谢郬送来了极其丰盛的早膳。 谢郬看着满桌好吃的,口水直流,可她知道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给高瑨准备的,高瑨不来,谢郬一个人也不好自己坐下吃,便唤福如东海去演武场把高瑨找回来用早膳。 谁知两人刚走到水榭门口,就遇上练武回院的高瑨。 谢郬正凑在一盘子兔子形状的花糕前观望,看见高瑨,喜笑颜开的跳起来迎接,然而回应她的却是高瑨那阴沉沉的脸色。 【他怎么又生气了?】 【看来昨晚真没睡好。】 【可你睡不好也不能怪我呀,又不是我让你跟我回来的。】 【今儿是将军夫人的生辰正日,宾客云集,你摆个脸色让人怎么想?】 【真是的,还得我去哄。】 “陛下,臣妾……” 谢郬笑脸迎到正在擦脸的高瑨面前,刚一开口,高瑨就把擦脸的帕子丢给了伺候的宫婢,冷冷睨视了一眼谢郬后,便无情离开,径直坐到早膳桌旁。 【没完了。】 【狗皇帝能不能成熟一点?】 谢郬暗自腹诽,对于高瑨突如其来的生气丈二摸不着头脑,她怎么也想不通,昨天情绪还挺正常的人,怎么睡了一个晚上,就不正常了呢? 高瑨无声用着早膳,夹菜的空挡瞥了一眼满脸疑惑的谢郬,暗自冷哼。  w  ,请牢记:, 第42章 第42章(二合一) 被防盗章封印的孩子啊,  我以作者的名义告诉你,补订阅才能解除!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疼谢氏,可惜她听不见谢氏心里的声音,  不知道谢氏的真实想法。 这表里不一的女人! 高瑨既然来了,自然不会再走,  对姜嬷嬷等说: “把药留下,朕替贵妃擦。” 姜嬷嬷愣着还没说话,谢郬心里就哀嚎声响: 【啥?我可不要狗皇帝帮我擦药!】 “陛下日理万机已经够累了,哪敢劳烦陛下。还是姜嬷嬷来吧。”谢郬可怜巴巴的拉住姜嬷嬷的袖子。 【开玩笑,  姜嬷嬷好糊弄,狗皇帝就未必好糊弄了。】 高瑨心中冷笑,直接在床沿坐下: “还不走?” 此言一出,姜嬷嬷及伺候的宫婢们哪里还敢留下,  应了一声后,姜嬷嬷将自己的袖子从百般不愿的谢郬手里抽出: “是,  奴婢告退。” 姜嬷嬷领着殿里伺候的宫婢们鱼贯而出,谢郬想留都留不住,  很快就听见殿门关闭的声音,  偌大的寝殿内就剩下谢郬和高瑨大眼瞪小眼。 高瑨转身拿起药膏:“伤哪儿了?” 谢郬到处乱看,  就是不看高瑨,  低头支吾一句: “没,没怎么伤到。” 高瑨调着药膏:“朕在外头听你叫得挺惨,假的吗?” 谢郬讪讪一笑。 【那不是要骗姜嬷嬷嘛。】 【姜嬷嬷心软,多惨叫两声她就不舍得说我了。】 高瑨冷哼,不由分说扯开了谢郬用手拎着的衣襟,看见卷起一半的肚兜和白嫩嫩肚皮上深浅不一的红斑。 高瑨面色再度阴沉,盯着那伤处一动不动。 他不动,  谢郬也不敢动,只好在心里暗暗吐槽: 【看够了没有?】 【要擦就擦,不擦就别看了。】 【肚子上这算啥呀,老子大腿磨成那样都没吭一声。】 高瑨将目光从她胸腹挪开,转到她脸上,冷酷无情的说: “裤子脱了。” 谢郬目瞪口呆,被高瑨这毫无示警,突如其来的要求惊呆了。 她当然想不到高瑨是听到她心声才有这要求的,只会认为…… 【不是吧,我都这样了,你还能发的出情?】 【早几天干嘛去了?】 【我前几天撩你的时候你跟个贞洁烈妇似的,现在想要了?】 【森气!】 心里骂了一通,谢郬才软声拒绝: “陛下,臣妾今日这身体,不便侍寝。” 高瑨耐着性子重申:“朕让你把裤子脱了。” 【我去!】 【还劝不听了是不?】 【宫里的女人就没人权了吗?】 【怡红院的头牌还做一休三呢……】 高瑨忍无可忍,一掌推在谢郬肩头,把她整个人往后推倒,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把谢郬的亵裤扯掉,强势推开膝盖,果然看见大腿上大片皮肤被摩擦脱了皮,比她腹部的伤严重多了。 这么重的伤要是不上药,明天有她受的。 谢郬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扯她的裤子,又羞又气,下意识抬脚往他踢去,被高瑨直接握住脚踝: “你可够能忍的。” 高瑨放开她的腿,拿起药膏罐子调了两下,听着谢氏在心里骂骂咧咧,看着她面红耳赤夹着腿去捡被高瑨抛在床沿边的亵裤。 谢郬的手刚刚够到自己的裤子,正要拿起,高瑨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裤子啊!】 【狗皇帝太讨厌了!】 高瑨充耳不闻,对她勾了勾手指:“过来擦药。” 【擦你妹!】 【腿岔开给你上药也太羞耻了吧!】 【狗皇帝是不是故意的!】 谢郬心里骂得狠,表面上却还得装得诚惶诚恐: “怎敢劳烦陛下,臣妾自己来就好。” 说完,谢郬便伸手去拿高瑨手中的药膏,谁知高瑨手腕一转,让谢郬拿了个空,药膏也顺势被他换到了另一只手上。 谢郬夹着腿,用上衣衣摆勉强盖着,没抢到药膏让她的处境更尴尬。 【绝对是故意的!】 【这货绝对,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你身上哪处朕没看过?”高瑨受不了她磨磨唧唧。 这话彻底把谢郬的心理防线打破,尽管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把心一横,腿一岔,谢郬如咸鱼般视死如归。 她这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高瑨要怎么她呢。 将她脚踝拖拽过来,高瑨拿着药膏俯下身去给她上药,谢郬伸头看了一眼,生无可恋,干脆拉过被子盖在脸上,眼不见为净。 然而有些人却不打算放过她,凉凉开口: “你怎么不叫了?” 【叫你妹!】 【老子顶天立地,才不会因为小小的伤痛就……】 “嘶——啊!!” 谢郬还没在心里过完顶天立地的瘾,就被某人粗手粗脚的上药给刺激到了。 完了,始作俑者还在那无辜的问: “很疼吗?” 谢郬忍着眼泪花花,故作平淡回了句:“不疼。请陛下继续。” 心里却暴躁哀嚎: 【王八蛋!你会不会上药?】 【老子这是人皮,不是羊皮、猪皮、狗皮!】 【妈的,给狗这么擦药,狗都得跳起来咬你!】 高瑨淡定自若再次将药膏抹在那最严重的伤处。 “哇啊——” 惨叫声传出寝殿,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倒是姜嬷嬷擦干了眼泪,满怀期待的看着寝殿内的灯火,暗自称赞: 娘娘终于开窍了。 对,就是这么叫! 别光叫给我听让我心疼,也要叫给陛下听,让陛下好好心疼心疼!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后,惨叫声终于停下,谢郬的两条大腿缠上绷带后终于能够合上了。 惨兮兮的自闭转身,一条亵裤从天而降,飘落在她的脑袋上,谢郬把裤子从头上扯下,愤然转身,却在对上高瑨一记冷眼后又灰溜溜的躺下。 高瑨爬上床,抬脚踩在谢郬的胯部,轻轻推了两下,谢郬忍无可忍: “陛下,您还要干什么呀!” 高瑨居高临下看着眼睛红得像兔子,仿佛被人糟蹋过的谢氏,心情大好,冷酷无情的指了指外床: “出来,朕睡里面。” 谢郬:…… 【啊啊啊啊啊啊,这人好讨厌呀!!!】 【我他妈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来体验这种人间疾苦!】 虽然心中愤慨,不想给他挪地方,但迫于现实压力,谢郬还是滚了两圈,滚到顶顶外侧,用行动叛逆的表示离他越远越好。 高瑨不理她,兀自躺下,盖好被子,深吸一口气,舒舒服服的闭上双眼,准备睡觉。 而睡在床边边的谢郬在叛逆过后终究没有抵挡住寒意,骨碌碌又往回滚了一圈半,然后掀开被子一角,把剩下半圈滚完。 甚至因为感受到了热源,还特地往里贴了贴。 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为了化解自己的尴尬,谢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伸出手臂抱住高瑨的胸膛,拿出姜嬷嬷教她的男人最爱的服软语录中的一条: “陛下好坏~” 【发个嗲撒个娇也不会少块肉。】 【不战而屈人之兵嘛!】 【这是兵法,才不是因为我弱!!】 高瑨:…… “京畿东、西两大营成什么了?那些公侯伯爵们送子孙去镀金混功劳之所,只要在军营混几年,身上就算有军功了!将来再用这种混来的军功要求朕给他们加官进爵!” 高瑨在尚书房中摔了一只茶碗,犹嫌不够,一脚踹翻旁边的茶几,整套茶具碎裂,发出巨响。 宫人们被这动静吓得跪地不起,谁也不敢上前。 高瑨气急攻心,忽然眩晕,跌坐龙椅之上,眼前闪过血腥画面,有火光冲天,有血花四溅,有颈首分离,有惨叫哀嚎,高瑨仿佛身临其境,亲眼看着无数的生命在那火海炼狱中丧失。 高瑨头疼欲裂,呼吸困难,所幸还知道自己陷入幻境之中,奋力将龙案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发出巨响。 守在殿外的苏别鹤听见声响后慌忙进殿,便见高瑨神色痛苦,慌忙上前: “陛下怎么了?” 高瑨抓住苏别鹤竭力镇定下心神,说道: “去把谢氏唤来。” 苏别鹤问:“要不要先传太医?” 高瑨摆手:“不必。去唤谢氏。” 苏别鹤迟疑片刻,见高瑨脸色确实好了些才领命而去,在宫门口遇见太师沈天峰。 苏别鹤拱手对沈太师行了一礼,沈太师问他去何处,苏别鹤回道: “陛下着我去请贵妃娘娘前来伴驾,太师请。” 说完,苏别鹤辞了沈太师火速赶去凝辉宫。 沈太师则在明泽宫门前盯着苏别鹤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转身进殿。 沈太师进殿后看见的是撑着额头正在伤神的高瑨,关切问道: “陛下是否抱恙,要不要宣太医?” 高瑨摆手,强自压下仍未完全消失的异状,打起精神,对沈太师指了指茶室:“已然无妨,先生请。” “谢陛下。”沈太师谢过后,随高瑨一同前往茶室对面而坐,茶室中有红泥小炉,点上金丝炭就能直接烧水泡茶。 沈太师是高瑨的师父兼军师,自少时开始,为高瑨筹谋划策,除了苏别鹤之外,高瑨最信任的便是此人。 “先生今日特地入宫,是有什么想与朕说的吗?” 趁着烧水的时候,高瑨将茶叶取出,边准备边问。 君臣上朝都能见面,有军国大事,沈太师会在上朝时直言,如今下朝过来,定是有什么不方便在朝上说的事情。 沈太师捻须一笑: “确实有事。陛下可知,前几日太后宣臣觐见说了什么吗?” 高瑨冷笑一声:“朕可猜不到她的心思,请先生明说。” “太后与臣说起明年为陛下选秀之事。听太后的话音,她似乎还是想让潘家小姐入宫为妃,只是陛下总不松口,她便想另辟蹊径。”沈太师对高瑨也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隐瞒。 高瑨对此并无意外,水烧开后兀自点兵泡茶,沈太师见他不说话,便知意思,笑道: “信国公府虽说这一辈没什么出色的子弟显出,但这种百年世家胜在有底蕴,背后的人情关系网盘根错节,若陛下将潘小姐收入宫中,也算得一助力。” “潘家要的可不是一个妃位。”高瑨亲自沏了一杯茶送到沈太师手中,若有所指的说。 沈太师谢过,端起茶杯连续品了三口,才说: “若他们能完全顺服,臣倒觉得,后位……也无不可。” 高瑨看向沈太师,挑了挑眉:“先生真觉得朕立潘家女为后‘也无不可’?” 沈太师能在高瑨身边这么些年,对高瑨情绪变化很是敏感,见他不悦赶忙补救: “臣僭越,陛下恕罪!立后兹事体大,全凭陛下定夺。” 高瑨将锐利的目光从沈太师身上挪开,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太师大可不必试探朕,朕属意的后位人选并未改变。” 沈太师愣住,而后恭谦一笑:“陛下抬爱。可惜纤云家门浅薄,才疏学浅,怕没这福分。” 高瑨曾两次向沈太师求娶其独女沈纤云,欲立她为后,但都被沈太师拒绝。 “在并州时,先生便以此理由拒绝朕,如今先生贵为太师,一品人臣,这般家世太师仍觉浅薄的话,那太师想要怎样的高贵门庭?”高瑨为沈太师添茶,似笑非笑: “太师怕不是在敷衍朕吧?” 沈太师赔笑:“臣惶恐,臣不敢。” 高瑨老神在在含笑听着,脑子里那股子乱象再次来袭,怕被沈太师看出端倪,高瑨强行将注意力放在茶壶口上,正要拿布擦拭,沈太师却洞悉一切,先一步将干净的茶布送到高瑨面前。 高瑨神色如常接过茶布,边擦拭茶壶边说: “朕与纤云青梅竹马,自小一同长大,纤云性子虽冷,但对朕并非无情,先生爱女之心朕理解,但还请再考虑考虑。” 沈太师点头听着,见高瑨擦完了茶壶,又立刻接过擦拭过的茶布,整齐的叠放到一旁。 此时苏别鹤回来复命,带来了贵妃谢氏。 沈太师见了谢郬,自茶座起身,与她拱手问安: “贵妃娘娘安好。” 谢郬温婉一笑:“本宫很好,太师不必多礼。”说完,她又对高瑨行礼,后说:“陛下与太师有要事商量,妾身在外间等候便是。” 沈太师哪能叫谢郬等,赶忙说道: “不敢不敢。臣要说的事已经说完了,正要告退。” 与高瑨行告退礼后,沈太师与谢郬点头致礼,从她身边经过,谢郬的目光追随着他一阵,忍不住心中腹诽: 【这两面三刀的老狐狸不知又给狗皇帝上了谢家多少眼药。】 【希望他最近别搞老谢。】 【我还指望老谢回来还我钱呢。】 高瑨听着谢氏心中对沈太师的评价,感觉先前还萎靡混乱的精神,在看到谢氏的那一刻竟真的变清明起来。 眼中的幻想和耳中的幻听也因为谢氏的到来而统统消失不见。 【又整什么幺蛾子!】 【不会真嘴漏了吧?】 高瑨怒目瞥了她一眼,用帕子掖了掖嘴角,淡淡说了句: “茶太烫了。” 淡淡一句,却让万公公吓得跪地请罪: “陛下恕罪。奴才这便将这毛手毛脚的东西打发了。” 宫里所谓的打发一般就是直接送掖庭,去了哪里可有的罪受。 奉茶宫婢闻言脸色当场就吓白了,慌忙磕头求饶: “陛下息怒,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求陛下开恩。” 她是太后那边费了很大的心思送进明泽宫的。 因姿容出色,才被到皇帝面前奉茶,太后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她用自身美色吸引陛下,即便做不了妃嫔,当个婕妤美人也比她在宫里伺候人强。 可她到明泽宫伺候大半年了,每天都能见到陛下两三回,陛下别说被她美色所惑了,连正眼都没看她几眼,回回都是让人把茶放龙案上。 也就今天陛下与往常略微不同,叫她把茶递到手上,她还以为机会终于要来了,谁知竟是这结果,因为一杯茶被打发去掖庭,还不如当初老老实实当个宫女呢。 高瑨见人跪了一地,正要让他们起来,谢郬就一副怕他真的要发落人的样子赶忙阻止: “陛下,茶水本就是要趁热喝的,她斟的茶臣妾喝着挺不错的。” 【狗皇帝作什么妖!】 【明明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漂亮小姐姐做错什么了?】 谢郬的维护让高瑨很不爽,眉峰微蹙,质问谢郬: “贵妃是觉得朕冤枉她了?” 【冤没冤枉,你心里没数吗?】 这么想,表面却不能这么说,谢郬耐着性子微笑以对: “陛下,一杯茶而已。” 【为了一杯茶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有意思吗?】 【这么漂亮的小姐姐每天提心吊胆在你身边伺候,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有包容心的刻薄鬼。】 谢郬的双标把高瑨的怒火拔高了一个层面,现在已经不是一杯茶的问题了,现在是尊不尊重的问题。 “朕若偏要罚她呢?”高瑨赌气问。 【呸!禽兽!】 谢郬在心里狠狠骂了他一句后,忽的跪地: “若陛下非要罚,那就把她罚到臣妾的凝辉宫去吧。” 【漂亮小姐姐放在眼前不香吗?】 【每天看看她,眼睛都能洗干净点。】 【你不要,我要!】 高瑨盯着谢郬看了好一会儿,想起先前她对这宫婢的评价,关注的都是胸腰臀这些敏感部位,又想起昨夜那本差点让他自戳双目的书,狐妖王xxxx的大xx…… 这女人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若真把人给她送去,她弄出点什么动静,高瑨是嫌自己头上不够绿吗? 这个想法让高瑨醍醐灌顶,一拍龙案: “做你的春秋大梦!这辈子都别想!” 抗拒的声音之大,差点掀了明泽宫的屋顶。 后来,谢郬没能把漂亮小姐姐要到手,不过到底还是让高瑨歇了把人打发去掖庭的心思,只是小惩大诫,打了十个手板子后,安排到尚衣局下面的针线局做针线去了。 这件事被人告诉太后的时候,太后正在喝潘馨月亲手熬的莲子燕窝羹。 前两天被皇帝给气到了,愣是调养了两日太后才觉得气顺了一点。 看着自家侄女这端庄贤惠的模样,想起她前两日在明泽宫受的苦,太后心疼的拉住潘馨月的手说: “沉住气,有哀家和潘家在,那中宫之位定是你的。” 潘馨月依偎在太后肩上,幽幽一叹: “有谢贵妃在,只怕陛下都不愿多看月儿一眼。” 太后冷哼: “哼,谢苒除了有谢家撑腰,论人品相貌才情哪点比得上你?放心吧,陛下是男人,男人天生就会偷腥,我已在他身边安排了人,只等他上钩。”  w  ,请牢记:, 第43章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你……你……” 谢铎‘你’了半天,  也没‘你’出个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他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谢郬这边也很苦恼,  她觉得自己点儿实在太背了,好不容易找着个机会偷溜出来吃肘子,吃完肘子还能去集市逛一圈买点‘囤货’带回宫里。 却怎么想到肘子还没吃完就遇上一帮恶少欺负人,  她本来也没想管,  可偏偏那些恶少把人打到了她跟前,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人欺负废了,不管不行。 反正这些家伙很快就能解决,  她把人解决完,  肘子虽然吃不成,  但继续去逛个街的时间应该还有,  可谁想到正要动手,  谢铎来了。 “你俩是一伙儿!” 那个浑身菜汤,狼狈又可笑的恶少指着谢铎和谢郬怒道:“来人,给我上!” 谢郬听见身后响动,  将谢郬往旁边一推:“靠边。” 说完之后,  谢铎就跟那些人交起手来。 谢铎拳脚功夫还行,虽然不是特别出色,  但对付这几个最多受点轻伤,更何况他这边也有些帮手,应该不成问题。 谢郬不想等他打完了多问,便沿着墙边,  想趁乱离开。 谁知她走到左边,  谢铎他们打到左边,  她走到右边,  谢铎他们打到右边,愣是把她离开的路封得死死。 对方有两个獐头鼠目的家伙盯上了谢郬,见她柔柔弱弱,是个女人,就想当然觉得她比谢铎好对付,于是想抓她威胁谢铎: “那女人是谢铎相好,抓住她!” ‘相好’这个词语就让人很恼火。 谢郬果断辟谣:“我不是——” 谢铎厉声怒骂:“胡说八道什么!” 然而那些人似乎不信,竟然真的分了火力过来抓谢郬,谢铎赶忙挡到谢郬面前,用身子撞开那些想抓谢郬的人,他力气大,像头蛮牛似的横冲直撞。 两边的人激烈交锋,两间雅间已经被他们砸得差不多了,天香楼老板和伙计们也不敢进来阻止,就在楼梯口焦急的观望,是不是还要注意从雅间里飞出来的断椅残桌,苦不堪言。 就在这时,不知楼下谁喊了一句: “官差来了。” 楼上打架的两帮人竟都有了些迟疑,很显然,两边的人都不想跟官差对上。 正好那些恶少处于下风,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被谢铎和他的人打赢,那些人里有个机灵的,走到谢铎和那满是菜汤的人纠缠的旁边拉开他们,说道: “好了好了,别打了,官差来了。谢公子,你放手,这回就当我们输了,输了还不行嘛。你快放手!真被官差抓了,对谁可都没好处。” 谢铎喘着气,松开了口,看着那些人落荒而逃,谢铎这边的人也来说:“我们也得走。” “知道了。你们先走吧,我断后。”谢铎说。 那些人让谢铎小心些,就匆匆从二楼尽头处的楼梯离开。 谢铎摸了一把嘴角的血,往谢郬看去,脸色臭臭的说道: “还愣着干嘛?赶紧回去!” 说完,率先走出雅间,官差的声音已经在楼下响起,谢铎从腰袋中掏出一锭二十两制的纹银,径直抛向在楼梯口偷看的天香楼掌柜。 抛完银子,谢铎回头看了一眼还在二楼栏杆处徘徊的谢郬,大喝一声: “你还不走?等着惹事吗?” 谢郬本来想从二楼翻下去,可楼下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跳下去不太方便,没办法只得跟在谢铎身后,从天香楼二楼尽头处的另一个楼梯离开。 这二楼走廊尽头处的楼梯直通天香楼的后巷。 谢郬跟着下楼,左右环顾,想看看待会儿往哪里走,谁知刚在后巷走了两步,就被忽然回身的谢铎拦住去路。 谢郬不明所以看向他,只见谢铎一改家中那乖巧和顺的姿态,眉目凶狠的质问谢郬: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要被人发现了,我们整个谢家都要跟着你陪葬!” 谢郬被谢铎的连声质问问愣住了,而谢铎似乎还不打算停止,继续冲着谢郬发火: “你是没长脑子吗?” “果然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下贱胚子!我们谢家……唔。” 谢铎后面的话被肚子上的猛烈一拳给拦截住了,他抱着肚子,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那突如其来的一拳给砸得移了位置,痛的直不起腰来。 而等他意识到这一拳出自谁手之后,就更加震惊,他捧着肚子弯着腰,用牙缝里蹦出几句话: “你,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 然而谢郬并没有耐心听他把后面的话说完,又是一记右勾拳把谢铎给打倒在地,谢铎从来没有被人下这么重的手,忍着疼痛,一声爆喝,用掌力把自己从地上推起身,愤然跟谢郬对打起来。 结果连三招都没打完,他就被飞身而起的谢郬的两条腿夹住了脑袋,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被掀翻在地,谢郬轻松松的坐在他身上,左一拳右一拳的打下来,专挑谢铎的脸打,不一会儿就鼻青脸肿。 谢铎被打得晕头转向,只觉得衣领给人提起,整个人给摔进了天香楼后巷的杂物堆里。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谢铎躺在杂物堆里看着天,嘴里满是甜腥铁锈的味道,他大口喘着气,心里仍有一股子不服之气,只等着他恢复过来继续反抗战斗。 忽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跳下来,如泰山压顶般跪在他身上,一只手卡住谢铎的脖子,谢铎看着这张跟他亲姐姐几乎一样的脸,眼中却满是他从未见过的杀气。 这一瞬间,谢铎莫名就想起一件事:你那庶长姐从小跟着将军,七八岁的时候就杀过人了。 她杀过人! 所以她的所有招式全都是杀人的招式。 我在她面前,甚至连三招都撑不过。 她好像对我动了杀意。 她真的要杀我。 各种念头从谢铎脑中闪过,耳旁忽然出现一道‘啪’的声音,谢铎看见谢郬从杂物堆里抽出一根废木头,随手将木头往墙上一抽,木头就断成两截,形成不规则的尖口。 谢郬猛地将那尖口刺向谢铎,谢铎吓得连惊呼都来不及就闭上眼睛等死。 但他等了一会儿,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他睁开双眼,看到的是那根尖木头径直戳进了他脸侧的干巴泥地中。 这是谢铎从出生以来,离死亡最接近的一回。 谢郬松开了卡在谢铎脖子上的手,抬手抽了他两个巴掌,俯下身子,嘴角噙着冷笑,用极其危险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出一句: “再在我面前说一个‘贱’字,试试看。” 谢郬说完,从谢铎身上起来,一边掸身上的泥土,一边平静无波的说道: “事儿是谢苒惹的,就算谢家要陪葬也是因为谢苒,跟我有毛的关系。” 谢郬掸完了身上的灰,整理好了衣裳,恢复美美哒模样,斜睨了一眼躺在杂物堆里被吓得尿裤子的谢铎,谢郬冷哼: “就你这怂样,也配姓谢!” 说完之后,谢郬将两指交叠于唇边,一声响亮的哨声传出,天香楼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谢郬确定把人招来之后,就再不管躺在杂物堆里的谢铎,几个借力,就从后巷的墙头翻了出去。 官差们上楼发现打架斗殴的人都跑了,正要收兵,听见天香楼后巷还有打斗声,天香楼老板告诉他们打架的是一帮颇有身份的纨绔子弟,官差们最怕遇到这种人,打不得,抓不得,一个弄不好,连自己的饭碗都得丢。 所以人跑了就跑了,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谁知他们正要收兵,就听见后院传来一记响亮的哨声,稍微有点经验的老官差都能听出那是土匪间传递消息的暗哨,怕放走匪徒,官差们还就非查不可了。 匆匆忙忙来到后巷,果然看见现场遗留下的激烈打斗痕迹,搜寻一番后,在杂物堆里找到一个鼻青脸肿的人…… 给谢铎这么一耽搁,谢郬的逛街采购计划只能放弃。 遗憾的沿原路翻回将军府的房间,刚关上窗户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 “参见陛下。” 谢郬果断脱鞋爬上床,把床帐掖好,开始迅速脱衣服。 高瑨见福如等宫婢守在门外,问道:“贵妃呢?” 福如回道:“回陛下,娘娘不胜酒力,喝了醒酒汤后就睡下了。” 不胜酒力睡下了?高瑨心中正疑惑,就听见里面传来: 【啊啊啊,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狗皇帝怎么这时候来?】 高瑨听到这声儿以后,没给谢郬反应的时间,猛然将房门推开,环顾一圈,目光落在床帐紧闭的床铺上。 【擦!狗皇帝有没有素质,都说我在睡觉了!】 【啊啊,袖子怎么解不开呀!】 高瑨满脸疑惑来到床前,低头看了一眼床脚踏上的两只鞋,一正一反,连方向都不一样,一只鞋的鞋底还沾着泥。 将军府内外的地面都是石材,除非花圃里面有泥,其他地方还真沾不到。 高瑨猛然将床帐掀开,就见谢郬好端端的躺在床上,神情安详,完全看不出心里的慌乱。 她微微一动,像只纯良无害的小动物般抖了抖身子,一副被惊醒过来的模样,两只眼睛迷糊对焦了片刻才落到高瑨身上,柔乎乎的对高瑨问道: “陛下回来了?臣妾这是睡了多久?” 声音柔弱,演技精湛,高瑨简直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并不是—— 【吓死爹了。】 【上衣脱了,裤子还没脱完,狗皇帝这时候要掀被子的话,就死定了!】 【算了,他要掀被子,我就说我正打算要溜出去,反正他也没证据。】 【嗯,就这么办!】 高瑨:……  w  ,请牢记:, 第44章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高瑨在床边站了一会儿,  留下一句:“睡够了就起来。” 然后将床帐放下,自己站在床下等她。 【呼!有惊无险。】 【算狗皇帝识相。】 【今天真是没看黄历,诸事不宜啊。】 高瑨懒得听她在那胡说八道,  不耐催促: “好了没有?” “好了。” 谢郬加快速度,把谢苒的衣裙脱了藏在被子里,换上她自己的服饰,  换好衣服后,  谢郬才从床上下来,  看了一眼着急上床没摆正的鞋,赶在狗皇帝发现之前,  赶紧把鞋穿到自己脚上。 高瑨转身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  谢郬乖巧站着,  温柔问道: “陛下难得出席这样的宴会,  那些大人们没留您喝酒吗?” 【狗皇帝这眼神怎么回事?】 【不会在怀疑我吧。】 高瑨收回目光,  坐到椅子上,回道:“忠勇伯喝醉了,酒洒在朕衣摆上,  朕回来换衣裳,  打扰到贵妃歇息了吧。” “陛下说的哪里话,臣妾巴不得陛下时时刻刻都来打扰呢。”谢郬不走心的说:“陛下是回来换衣裳的吧?臣妾伺候您换?” 高瑨不置可否,  对谢郬招手,让她坐到自己怀里来,谢郬大大方方的坐过去,手臂环过他的肩颈,  柔弱无骨般将身子贴在他身上。 高瑨鼻端在谢郬身上轻嗅,  问:“贵妃身上怎的像是有一股……菜汤的味道?” 谢郬保持微笑,  心里慌得一匹。 【菜汤!肯定是打架的时候沾上了。】 【啧,  都怪狗皇帝来得太急,不然我肯定换衣服了。】 高瑨往她看去,知道她不仅偷跑出去,还跟人在外面打了一架。 这女人一眼看不到她,她就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定是先前在席面上沾到了吧。陛下稍等,臣妾去换件衣裳。”谢郬想从高瑨身上起来,可高瑨的手臂却始终紧紧箍着谢郬的腰。 谢郬低头看了一眼,笑问: “陛下不是嫌弃臣妾身上有菜汤味嘛?” 【要赶紧换掉才行,不然要露馅儿了。】 【天香楼的肘子香跟将军府厨子做的可不一样,万一给闻出来不好解释啊。】 高瑨了然,原来是去了天香楼。 谢郬很快就换了一身衣裳,在里面闻了好几遍,确定没味儿后才走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苏别鹤的声音: “陛下,前院出事了。” 高瑨讶然,这里是镇国将军府,能出什么事?疑惑的看向谢郬,只见谢郬也是一脸茫然。 谢郬随高瑨一同往将军府前院,路上苏别鹤告诉他们,所谓出事是少将军谢铎被京兆府的官差抬着送回来,伤得挺严重,老郡王和郡王妃当场就心疼哭了。 “谁打的谢铎?”高瑨边走边问,步子又走快了一些。 苏别鹤回道:“据送少将军回来的京兆府官差说,不知道是谁打的,他们是在天香楼的后巷发现少将军的,他们到的时候,少将军就躺在地上,幸好京兆府有官差认识他,没敢细问就赶忙把人给送了回来。” 高瑨忽然停下脚步,疑声问:“天香楼?” 苏别鹤不知陛下为何对这个地方感到奇怪,回道: “是,天香楼后巷里。” 高瑨盯着苏别鹤看了一会儿,而后才敛眸往后看去,谢郬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提着裙摆便越过高瑨和苏别鹤,急急走去。 苏别鹤见高瑨脸色有异,为谢郬解释一句: “娘娘定是担心少将军的安危。” 高瑨深吸一口气:她担心个屁! 谢铎被京兆府的官差抬着送回来,谢家此刻正是宾客云集,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谢家派人出来安抚宾客,把谢铎抬到后院厅堂去,除了将军府和郡王府的人,其他人一律谢绝探视。 高瑨和谢郬赶到,厅里面色凝重的谢家和蔡家人纷纷上前行礼,高瑨抬手叫众人免礼,目光落在被抬至软榻的谢铎身上。 早上他还与谢铎见过面,这才过了几个时辰,他就变成这副模样。 脸上跟调色盘似的,鼻青脸肿,好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变成如今这猪头模样。 不管怎么说,谢铎在外面被打成这副样子是谢家的事,高瑨是皇帝也不方便直接插手。 蔡氏和郡王妃坐在床边心疼的直哭,老郡王也是急得直跺脚,谢远臣亲自检查了一下谢铎的伤,知道不会致命,才起身对被押过来的小厮问道: “公子不是在西苑待客吗?怎么会突然出府与人打斗?” 小厮吓个半死,结结巴巴的说: “回将军,公,公子原本是在西苑待客的,可中午吃饭的时候,门房给公子传了个信儿,把公子喊出去了。” “传信之人好像是和公子一个营房的校尉,公子常与他们一处,小的们要跟公子一道出去,公子不许,若小的们知道公子是去外头打架的,小的们就是死也不敢让公子出门啊。” “将军饶命,夫人饶命。” 小厮战战兢兢的磕头,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流。 谢远臣气得当即就劈了一座茶几,声若洪钟: “混账东西!他身为军人,随意与人在外斗殴,他眼中可还有军法王法?” 谢远臣虽然常年不在京中,但对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很关照的,七八岁之后,每年几乎都会让人把他送去边关住上十天半个月磨炼意志,尽管他去了谢远臣也没多少时间顾他,但至少让谢铎从小就知道军人是干什么的。 他以为谢铎在军营待过,应该明白何为军中铁律,没想到他在京中大营两三年了,还能做出这等莽撞之事。 蔡氏哭得眼睛红红,对谢远臣怒道: “谢远臣!你是不是人,儿子都伤成这样了,你不说让他先看病,不说替他讨回公道,你还在这里骂他!” 铎哥儿是谢家的儿子,谢家的种,谢远臣要磨炼他,蔡氏不能有怨言,只能背后偷偷抹眼泪,也是因为这个,她才格外娇惯苒姐儿,就是不想让她过得像她弟弟这般辛苦。 可她哪里想到,儿子都伤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谢远臣还在骂他,蔡氏哪里受得了,气得跳起来捶打谢远臣。 谢远臣被蔡氏又捶又打,很是无奈。 老郡王从旁劝道:“好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打铎哥儿之人,若被老夫知道是谁下的手,老夫定叫他偿命!” 蔡氏和郡王妃又哭作一团,谢远臣一个头两个大。 高瑨将谢家众人的表现看在眼中,忍不住往身旁的谢郬看去,只见她神色如常站在一旁,似乎这件事跟她完全没关系的样子。 谢远臣派人去找今日喊谢铎出门的什么校尉,没找到人之前,就只能静静等大夫。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谢铎颤了颤身子,嘴里发出两声抽泣,然后渐渐转醒。 蔡氏立刻趴到儿子身旁,关切问: “铎哥儿,你觉得怎么样?告诉娘,哪里疼?是谁打的你,你告诉娘,娘替你出气去。” 谢铎将围在他周围的人看了一圈,在看到谢郬时,只见他瞳孔剧烈震动,身子忍不住发抖,他脸肿得像猪头,嘴巴肿得像香肠,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手指指向谢郬的方向。 众人顺着谢铎的方向往谢郬看去,高瑨也看向她,只见谢郬的脸色完全看不出变化,蔡氏按住谢铎的手,说道: “那是贵妃娘娘,你姐姐。你指她做什么,她一直在府里待着呢。娘问你,到底是谁打的你,你这孩子能不能清醒一点!” 老郡王妃也跟着说道: “是啊,铎哥儿快告诉我们是谁对你下此毒手,你快说,别怕,你外祖外祖母,你父亲母亲,还有陛下,娘娘,都会替你做主的。” 老郡王也围过来说:“孩子别怕,说出来。” 谢铎被他们围着,有苦说不出,急得直流眼泪。 而谢郬今天敢打他,就是算准了自己有不在场证明。 只要没人能证明她在那个时段出去过,就算谢铎当面指认也不怕。 在心里啐了他一口: 【呸,小瘪犊子。】 【老子下手还是轻了!】 【敢指我,信不信老子待会儿就找机会撅了它!】 不过,蔡氏的话倒是提醒了谢郬,她现在是谢苒,谢苒是谢铎的亲姐姐,亲弟弟受伤了,亲姐姐无动于衷好像有点说不过去,狗皇帝刚才频繁看她,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 于是,谢郬戏精附体,飞一般的扑到谢铎榻前,不由分说拉住谢铎的手,感情充沛的哭道: “弟弟——” “是姐姐不好,姐姐刚才被吓到了,你快告诉姐姐,是哪个混蛋把你伤成这样,你是不是很疼?哪里疼,告诉姐姐,姐姐帮你揉揉。” 亲眼目睹她变脸的高瑨:…… 谢铎全身无力,面对扑上来的谢郬,他想逃却没有力气,只能被迫让谢郬抓着他的手诉情。 他眼含泪珠,生无可恋,最让人崩溃的是,他看到谢郬一抬头时,偷偷流露|出来的凶狠眼神,竟不受控制的全身肌肉紧绷,连嗓子眼里的哀嚎声都吓得止住了。 他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忘记谢郬那杀气腾腾的样子。 在过大的刺激之下,谢铎身体与精神遭受了双重折磨,被谢郬又吓又气,终于二度昏厥过去,然后这厅堂内又是一阵哭天喊地的哀嚎。 谢郬哭了一会儿,感觉戏差不多了,从榻前起身,一边擦鳄鱼的眼泪,一边暗自腹诽: 【妈的,耳朵都要炸了。】 【谢铎那小子只是晕过去,又没死,有必要跟哭丧似的吗?】 【不嫌晦气!】 谢郬吐槽完之后,对上高瑨的目光,谢郬心上一虚: 【狗皇帝怎么又在看我?】 【咦,好像不是看我,那他看谁?】 谢郬察觉到高瑨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着她背后的某处,顺着狗皇帝的目光回过身去,发现老郡王那双透着精湛的目光正莫名盯着自己。 【老郡王看我干嘛?】 【这老头虽然姓蔡,可这辈子干的事情却一点都不菜,是个厉害的。】 【他不会盯上我了吧?】 【呵,盯上又能怎么样?】  w  ,请牢记:, 第45章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很快,  今日唤谢铎出门的校尉被找了过来,他是玉成伯的三儿子玉垣,与谢铎一同在西大营为校尉,  两人自小玩到大,关系很不错。 他被唤来将镇国将军府后才听说谢铎被打的事情,觉得十分惊奇: “不可能!谢铎从天香楼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们把王威他们打了一顿,  王威就算要报复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玉垣是被带到书房问话的,  在场只有谢远臣、蔡郡王和高瑨三人,其他人还留在厅里看着大夫给谢铎疗伤。 谢远臣问: “王威是谁?” 玉垣听过谢远臣的威名,  有点怕他,  没敢直接回答。 蔡郡王说: “王鑫的小孙子。” “太尉?”谢远臣想了想。 玉垣连连点头:“是,  是。” “你们为何要打他?”谢远臣问。 玉垣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谢远臣‘砰’一声,  桌子拍得震天响,吓得玉垣不敢再隐瞒: “回,回将军。王,  王威那帮人前阵子在军营里奸了一名卖花女,  那女子全身赤|裸,拼死跑出营帐后拔刀自刎了,  王威他们丧心病狂把人扔下了山崖。” “后来尸体被卖花女的老爹找着了,还背上了山,那老爹背着女儿的尸体在街上告状,百姓们群情激奋,  拥着他去了京兆府衙门,  给他敲了登闻鼓。” “后来京兆府也审了案子,  还上报到了兵部衙门,  可兵部衙门那边以证据不足,只把王威他们定成不知内情的从犯,随便打了十几个板子就放出来。” “王威他们放出来以后,就一直在找卖花老爹,要报复他,谢铎知道后,就带着我们把卖花老爹藏了起来,谁知道这老爹今天跑出去了,又跪在大街上告状,被王威他们带去天香楼教训。” “我知道今日是将军夫人的寿宴,不该打扰,可我们搞不定王威,只能来喊谢铎出面,没想到竟让谢铎遭了大难。” 玉垣把自己知道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众人才明白为什么谢铎会突然出府。 高瑨坐在主位上喝茶,直到听玉垣说起这件案子才将茶杯放下。 谢远臣是第一次听说京城大营中竟出了这样一桩丧心病狂的案子,在军营里奸|杀女人,若是在武威军中只怕够他们死十次的。 “先别管什么案子,你说谢铎出天香楼的时候还好好的,你们是一起离开天香楼的吗?” 蔡郡王对什么兵部军部的案子没兴趣,他只想知道自己的外孙子究竟是被什么人打伤。 玉垣摇头:“我们不是一起离开的,我们跟王威打作一团的时候,官差来了,王威他们撤的早,我们也随后离开,谢铎说他留下断后。” 蔡郡王点点头:“也就是说,谢铎是在与你们分开之后遇袭的。你们是把他一个人留下断后,可还有其他人?” “没……”玉垣先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什么,说道:“还有一个女人跟谢铎一起。” “女人?”蔡郡王从座椅上起身,连声质问:“什么女人?你们认识吗?” 玉垣说: “我们不认识,不过谢铎好像认识。听王威那边的人说了句:那是谢铎……相好的。不过谢铎没承认。” 蔡郡王目光中又多了一抹疑惑,追问起来:“相好的啊,怎么会是相好的……她长什么样儿?” 玉垣正要回答,就听高瑨沉声对谢远臣质问道: “谢将军,军营卖花女案朕是交给田有为去办的,田有为是你推荐之人,只是此人有勇无谋,心志不坚,从前尚有一股忠勇之气,如今竟也学会了浑水摸鱼,将此案办成这样,朕很不满意。” 高瑨的声音在书房内传开,别说玉垣吓得跪地不起,就连谢远臣和蔡郡王都赶忙回身拱手听从。 【蔡老头果然在怀疑我。】 【幸好跟过来看了。】 【狗皇帝这岔子打得好,要不然蔡老头说不定就发现我了。】 来自屋脊之上的心声听在高瑨耳中。 其实从他们进书房开始,屋脊上就爬上了一个人。 谢远臣听见了,高瑨也听见了。 谢远臣凭着对轻功和能力的评估,猜到屋脊上的人是谢郬,而高瑨一是听出了谢郬的脚步声,二自然是听到了谢郬的心声,确认是她。 这女人终究还是知道怕的。 “陛下,田有为在战场上是有出色能力的,这案子不能就这么算了,还请陛下另派人调查,若田大人果真这般推诿责任,便按律法惩治,臣绝不会保他。”谢远臣如是说。 “希望将军说到做到。”高瑨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听起来有点发怒的意思。 谢远臣讶然往高瑨看去,不解速来对他还算宽容的皇帝为何突然动怒,直到听见一旁蔡郡王出来打圆场: “陛下,将军最是刚正不阿,绝不会徇私枉法的,老夫为他担保。” 谢远臣是蔡郡王自己挑的女婿,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只有他看到了谢远臣身上的潜力,哪怕倒贴也要促成儿女婚事,而事实证明,他的眼光非常不错,谢远臣的潜力远远大于他的预计。 因此,他对谢远臣这个女婿还是挺满意的,该维护的时候就维护,绝不含糊。 高瑨也正是看出蔡郡王的这个特点,才故意对谢远臣说了些重话,把蔡郡王从怀疑的漩涡中扯出来,重点放到谢远臣身上。 “嗯,既然老郡王开口,那朕便拭目以待。” 高瑨说完后便欲起身离去,走到跪在地上没敢起来的玉垣身旁时,留下一句话: “至于谢铎遇袭之事也要仔细调查,在京师重地,朕的眼皮子底下打伤镇国将军之子,若不抓住,恐留后患。” 谢远臣和蔡郡王慌忙称是,两人恭送高瑨离开。 走出书房之后,高瑨回水榭的路上招来苏别鹤问话。 “陛下神机妙算。蔡郡王果然派人去水榭提问婢女,问娘娘午饭时间在不在水榭内。”苏别鹤说。 高瑨双手笼在袖中,随口嗯了一声,问:“然后呢?” “然后臣按照陛下的吩咐早就叮嘱过她们,回答蔡郡王的人说,娘娘午后一直在水榭休息,这期间,陛下回了水榭三次,每次都被娘娘留在房中大约两刻钟。” 高瑨发现蔡郡王似乎有点怀疑谢郬,便料到他会派人去水榭查问,于是让苏别鹤早一步去叮嘱。 高瑨这算是用自己给谢郬当了一回人证,这样就算谢铎伤醒过来,当面指认谢郬,有高瑨这个无法推翻的人证在,蔡郡王也无法判定谢郬就是那个打谢铎的人。 长叹一声,高瑨抬头往院子里的屋脊看去。 苏别鹤不解,问道:“陛下,您看什么呢?” 高瑨收回目光:“看一只没心没肺的雀鸟。” 可惜,帮了她这么大个忙,那雀鸟也不知道,现在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苏别鹤满心疑惑,顺着高瑨的目光往天看去,雀鸟? 主仆在廊下看了一会子天,高瑨回身想继续走,却没想到回廊尽头处站着一个人,一个娉娉婷婷,冷若冰霜的美人。 片刻后。 谢家后院的思过亭中,高瑨伸着手腕让沈纤云把脉。 沈纤云不是世家出身,她是并州人,沈天峰没有做高瑨幕僚之前,是在并州开医馆的,因此沈纤云自小便跟着沈天峰学了一身医术。 “陛下近来精神挺好的,更甚从前了。”沈纤云把完脉后对高瑨说。 高瑨收回手腕,低下头笑着整理衣袖。 耳中忽然听见一道声音: 【嚯,狗皇帝和白莲花。】 【啧啧啧,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知道避嫌。】 高瑨半挑眉峰,不动声色。 沈纤云未曾察觉高瑨的不对,收拾好随身携带的软巾后,对高瑨问道: “陛下近来还做噩梦吗?” 【噩梦个鬼!】 【狗皇帝每天入睡别提多快!】 【有时候我翻来覆去还没睡着,他倒早早见周公去了。】 高瑨努力保持冷静,只当没发现她,如常对沈纤云回道: “噩梦做啊。不仅会做噩梦,有时候白天,朕只要情绪一激动,眼前就好像能看见很多可怕的幻象,但休息一会儿也就好了。” 沈纤云认真听着,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正因她总是神情淡淡,才在外有个高岭之花的称号。 【狗皇帝还真是喜欢这种调调。】 【他在宫里老宠幸我,是不是觉得我装出来的样子跟白莲花最像?】 【哈哈,可惜我不是白莲花,我可是一朵没心没肝的黑心莲!】 “这症状陛下与父亲说过吗?”沈纤云问。 高瑨摇头:“太师如今多忙,朕也不是病入膏肓,这不还有太医院,什么都麻烦太师,宫里那帮太医岂非白养了?” 沈纤云闻言微微一笑,真如那枝头白梅,清香甘冽,高瑨身手拉住沈纤云的手,沈纤云开始还稍微退缩,但高瑨不放手,她也就不挣扎了,由着高瑨抓在手中。 【哇!上手了!】 【狗皇帝你有恃无恐啊。】 【怎么这里也是谢家,你在谢家公然撩妹,是不是有点太劲爆了?】 高瑨不理她,继续对沈纤云说: “其实朕还是觉得太师之前给朕服用的鹿力丹很好,偏偏太师不炼了,朕戒除丹药时有好一阵都觉得浑身无力。纤云能不能回去与太师说一声,让他什么时候抽空,再为朕炼一炉出来?” 沈纤云敛眸回道: “可父亲说,陛下如今已经不需要服用那鹿力丹练功了,是药三分毒,父亲大概是不想让陛下透支身体吧。” 【鹿力丹?】 【什么玩意儿?】 高瑨说:“朕觉得那丹药挺好的。当初靠它确实让朕的武功一日千里,就算偶尔有些难受,可不是还有太师炼的解药嘛,有太师在,朕总是放心的。” 沈纤云抬眼与高瑨对视片刻,像是在判断高瑨说的真假,片刻后,沈纤云旋而一笑,如枝头绽放开的最纯洁的那朵花: “我回去问问父亲。”她说。 “那有劳纤云了。”高瑨说完,欲伸手触碰沈纤云的脸,却被她往旁边闪开,羞怯道: “陛下,自重。” 沈纤云看着像是拒绝,可她被高瑨抓在手里的手又不挣脱,故意低着头,对高瑨递去一抹欲拒还迎的目光。 【哈哈哈哈,狗皇帝也有今天!】 【碰壁了吧?】 【别怂啊,继续摸她!抱她!亲她!她肯定不会拒绝的。】 【我都看出来她是欲擒故纵了,狗皇帝是不是眼瞎?】 【上啊!】 【霸道一点!】 【畏畏缩缩是追不到女人的!】 原本还想跟沈纤云再演一会儿戏的高瑨抬着的手,无论怎样都再也摸不下去了。  w  ,请牢记:, 第46章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陛下怎么了?” 沈纤云察觉到高瑨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  关切问道。 高瑨回过神,放开沈纤云的手,说道: “朕唐突了。” 沈纤云眼底一阵失落,  不过很快便恢复,若有所指道: “今日见了贵妃娘娘,当真是倾国倾城之貌,  难怪陛下日日宠幸,  割舍不下。” 高瑨垂眸笑了笑,  耳中听见: 【嚯,嘴上说着不想进宫,  背地里却连皇帝日日宠幸谁都门儿清。】 【这小姐姐玩得一手欲擒故纵。】 【漂亮极了。】 高瑨仰首望天,  一副惆怅模样:“纤云就别说这些了。” “不过贵妃娘娘好像不怎么喜欢我。”沈纤云苦笑一声。 【啧啧,  棋逢对手。】 【绿茶配心机婊,  一时间竟分不出谁更渣。】 【你是金锭子还是银锭子,  凭什么让所有人都喜欢你?】 高瑨调整心态,淡淡说道: “你别介意,贵妃是这样的。”高瑨说: “她爱朕爱得不能自拔,  朕无论做什么,  说什么,在她眼里都是好的,  完全失去了自我,有时候睡着了,她梦里面喊的都是朕的名字。只要朕稍微离她远些她就受不了。” 躺在亭子的这番话,差一点就从凉亭上跌滑下去。 【狗皇帝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我爱你爱得不能自拔,  爱得失去自我?】 【你在想屁吃!】 高瑨只当没听见这些话,  继续对一脸懵逼的沈纤云‘数落’贵妃的不是: “也正因如此,  她对所有靠近朕的女人都带些敌意,  为此朕说过她多回,可她表面上答应,转个身依旧我行我素。说到底就是因为太爱朕了,朕也很苦恼。” 谢郬被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想跳下去一个巴掌拍醒做梦中的狗皇帝,幸好还有一丝理智残存,只是那些话开始‘上头’,她尴尬的简直能把这凉亭的顶子抠出一个洞来。 沈纤云迷惑的看着高瑨,她刚才好像只说了一句——贵妃好像不喜欢我吧。 怎么陛下接连说了这么多,还句句都是向她表述贵妃有多爱他,多喜欢他…… 这看似责怪,实际上颇为自得自满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是喜欢贵妃喜欢他呢?还是不喜欢贵妃喜欢他呢? 沈纤云被弄糊涂了。 “纤云,你听见朕的话没有?” 高瑨见沈纤云愣愣的看着自己,以为她没听见,于是催促的问了一声。 “哦,啊。”沈纤云回过神:“听,听见了。” “那你怎么看?”高瑨问她。 沈纤云更糊涂,说话都开始结巴了:“我,什么我怎么看?” 高瑨啧了一声: “你怎么看贵妃对朕如此爱恋之事?朕吧,多少觉得有点烦,可每当朕让她克制克制的时候,她就流眼泪,纤云你见过贵妃哭吗?” 高瑨这就跟沈纤云聊上了。 沈纤云恍然摇头:“没,没见过。” 高瑨夸张的跟她形容:“说哭就哭,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扑簌簌的往下掉,黄豆那么大的泪珠子。” 沈纤云努力在脑海中想象贵妃扑簌簌掉黄豆大的泪珠子是什么模样,想着想着才发觉事情好像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 她是想在皇帝面前说说贵妃小心眼的事情,看看皇帝的反应,谁知意外打开了皇帝的话匣子,居然用看似嫌弃,实则炫耀的神情对她说起了贵妃的事。 沈纤云觉得很窒息。 她不想听了。 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 蓦然起身,打断了还想继续‘数落’贵妃的高瑨,只听沈纤云说道: “陛下,臣女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做,既然陛下龙体安康,臣女便不打扰了。”说完之后,像是怕高瑨挽留她,沈纤云匆匆福身:“臣女告退。” 看着沈纤云满脸问号落荒而逃的样子,高瑨大大的呼出一口气,他也不走,就那么坐在凉亭下继续喝没喝完的茶。 谢郬看到沈纤云离开,长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才算平复下去。 【擦!我做错了什么,要在这里听狗皇帝说那么恶心的话。】 【你撩妹就撩妹,拿我说什么事儿?】 【你这是想借由诉说异性对你的爱恋来提高你在恋爱市场上的竞争力吗?】 【给正在对你犹豫的暧|昧对象提个醒?你再不抓紧我,我可就要被别的女人撩走了……是这意思吗?】 【这也太狗了!】 【还猥琐!】 【呸呸呸,老子今晚得好好洗洗耳朵才行。】 【他怎么还不走?】 【他不走,我也走不了啊。】 【天都要黑了。】 高瑨和沈纤云进这凉亭的时候,天幕已经微微降临,谢郬趁他们说话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飞上了凉亭听墙角,可现在天边最后一抹阳光就要落入海平线,高瑨却仍坐在凉亭中不走。 亭子里就他一个人在,谢郬不敢保证在高瑨精神力完全集中的时候,能如来时那般无声无息,一动不如一静,与其随便乱动被发现,不如以静制动,就不信狗皇帝能在亭子里待一晚上。 这么想着,谢郬老神在在的继续在凉亭上躺尸,满怀信心的等待高瑨离开。 然而,她到底还是年轻,也是低估了高瑨狗的程度。 从落日余晖到星光满布,人就霸占一座凉亭,就是不走! 前院将军夫人的生辰晚宴已经热火朝天的开始了,谢郬高坐凉亭顶上,将前院的热闹与灯火辉煌看在眼里,这凉亭是谢家后院中的一座,很高很大,四面通风。 高瑨没有出席晚宴,他就在凉亭里,不仅不离开,他还贱兮兮的让人送了一桌香气四溢的吃食到凉亭里吃。 本来高瑨和谢郬的计划是在谢家住两天一夜,今天下午就该回宫去的,谁知道谢铎出了事,高瑨决定留下再住一晚。 菜全部上桌的时候,高瑨还特地大声的吩咐上菜的宫人: “去找找贵妃,说朕在这里用膳,让她也过来陪朕。” 宫人领命而去,谢郬在凉亭顶上嗤笑不已: 【陪你妹!】 【老子就在你顶上喝西北风你也不知道。】 高瑨无所谓的笑了,屏退所有伺候的人,独自坐在凉亭中享用美食。 这个时节,夜里的天气还是有点凉的,所以他特地命人准备了好些菜肴的同时也准备了一只小火炉。 小火炉上炖着浓香扑鼻的鸡汤,汤在小火炉上咕嘟咕嘟的煮着,他将片得薄如蝉翼的小羔羊肉放入汤中涮了几下。 这种吃法是北地的锅子,尤其适合天气寒凉的时节,坐在炉子前涮点菜肉,热乎乎的吃一顿,滋味别提多美了。 这种边煮边吃的方法,让锅里的香味飘散出去,能飘出方圆一里……隔壁三条街的小孩儿都馋哭了。 谢郬中午在宴席上本来就没吃多少,以为能去天香楼打个牙祭,却遇到了谢铎他们,管了一通闲事,肚子里还是空的,回到谢家以后,没来得及吃什么就得应付高瑨,再然后,京兆府的官差就送谢铎回来了。 谢郬忙着到屋顶上偷看谢远臣他们怎么审理,又错过了吃东西的机会。 也就是说,谢郬从中午开始,肚子里就没正经吃过饭。 【好饿啊。】 【麻蛋,狗子居然在下面吃火锅!】 【他没有心!他故意的!】 【啊啊啊,这鸡汤锅底的香味简直绝了!再放点辣椒油,涮出来的肉我能吃两斤!】 【什么世道!狗子在下面喝汤吃肉,我在上面喝西北风,还是自带急冻功能的西北风。】 【好饿,好冷,好惨!】 【又是下凡体验人间疾苦的一天!】  w  ,请牢记:, 第47章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这天夜里,  谢郬苦苦守在凉亭上看了一夜狗子吃火锅。 说出来都不敢相信,平时吃御膳也最多一刻钟就解决问题的狗子,这天晚上在凉亭里足足吃了一个半时辰! 汤都烧干了,  他干饭的热情都没干。前院宾客都散席了,  他这还吃得欢。 可怜谢郬躺在凉亭上又冷又饿,好不容易熬到狗子吃完,心满意足拍着肚子扬长而去,  谢郬才有机会从凉亭上翻下来。 因为肢体僵硬,翻下来的时候差点扭脚,于是她又狠狠骂了一通那不干人事的狗子,趁着夜色,  火急火燎往厨房掠去。 但她忘了今天谢家刚刚大办了宴席,这个时辰正是厨房里里外外收拾忙碌的时候,到处灯火通明,  谢郬根本找不着机会偷吃。 未免节外生枝,谢郬只得离场,  遗憾回到水榭。 福如和东海站在廊下,  看见谢郬赶忙迎上前,东海问: “娘娘,您去哪里了?怎的没和陛下一同回来?” 福如见谢郬没精打采,悄悄撞了一下东海说: “少将军受伤了,娘娘定是在少将军处看着呢,  这还用问。” 谢郬哪里好意思说自己在凉亭顶上待了一晚上,  含含糊糊的点头支应了一声,  问道: “陛下呢?” 福如指了指卧房的方向:“比娘娘早一些回来,  在房里呢。” 谢郬点头,  东海问:“娘娘用过晚膳了吗?” 【当然没有!】 谢郬在心里咆哮,  可她不能直接说,因为一旦她说自己没吃,福如东海就会兴师动众的去给她准备吃食,这样势必会惊动其他人,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怀疑。 她只能硬着头皮回了句: “吃了吃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明儿回宫。” 福如东海双双称是,行礼告退。 谢郬来到主卧门前,收拾了又累又饿,极其不爽的心情,推门而去,一进门就看见高瑨一人坐在烛火下悠闲在在的研究棋谱,刚收拾好的心情顿时又崩塌。 【哼,你倒是悠闲。】 【吃饱喝足在这里下棋,姑奶奶喝了一夜西北风。】 【你的良心不会痛嘛!】 谢郬幽怨且愤慨的想着,转身将房门关上。 高瑨暗自勾唇,随口问了句: “回来了?谢铎怎么样?” 他先前听到两个宫婢在外面这么问她,于是便顺水推舟的问。 【他能怎么样?还能死了不成?】 面上却是担忧一叹,情绪低落回:“唉,还挺严重的。” “哦,那明日朕也去看看他。”高瑨说。 【切!你眼睛是药啊?看看他就能好吗?】 谢郬蔫儿兮兮的行礼谢过后,正准备去里间换衫,就听外面传来福如的询问之声: “陛下,娘娘,将军夫人派人送了夜宵来。” 【夜宵?】 谢郬眼前一亮,匆匆从屏风后走出,脸上洋溢出期待的笑脸。 高瑨抬眼瞥了她一眼,心中暗笑,谢郬期期艾艾的凑过来劝说: “陛下,母亲的一番好意,不能辜负。” 高瑨从指尖落下一粒棋子:“太晚了吧,朕刚用过晚膳,吃不下夜宵。”说完,转头问谢郬:“难道贵妃晚膳没吃饱,还想吃?” 【麻蛋!】 【什么没吃饱,老子根本没吃!】 【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就快眼冒金星了。】 【可我饿却不能说,狗子多疑的很,说了他肯定会盘问到底。】 【算了,不就是一顿晚饭,难道还能饿死我?不吃就不吃!】 “臣妾不饿,臣妾晚膳也吃得很饱,夜宵什么的,根本吃不下。”谢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实可信。 高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谢郬心虚的避过目光,高瑨才点了点头,对外回了声: “撤了吧。” 在谢郬一片心碎的声音中,福如应声离去。 谢郬站在原地,盯着那扇隔开了她与食物的房门,幽怨了好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转身,却猛地对上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后的高瑨,鼻子正好撞在他下巴上。 其实也不疼,但谢郬心情不爽,于是愣了一瞬后,才捂着鼻子蹲下假装: “哎哟,好疼啊。” 高瑨:…… “陛下怎么走路没声音的。撞到臣妾了。”谢郬蹲在地上控诉。 高瑨见她一副要躺下讹人,没有一百两绝不起来的架势,相当无奈,弯腰把人扶起,挑起她下巴看了看她那连红都没红的鼻头。 “没事。”高瑨说。 谢郬却不依不饶:“怎么没事,臣妾觉得鼻子里痒痒的,说不定待会儿就要流鼻血了。” 【狗子害我没饭吃!】 【我待会儿流不流鼻血我不知道,但我已经快被气吐血了。】 【漫漫长夜啊,我这腹中空空的怎么熬。】 【不管,夜里我要是睡不着,我就打呼噜,狗子也别想睡!就互相伤害嘛!】 【谁让我不开心,我也让谁不开心!】 高瑨也不开心,着实想把这女人开瓢,看看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哦,不用开瓢他也能猜到。 她脑子里装的无非就是——蒸羊羔蒸鹿尾儿烧鸭烧鸡烧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辣肉香肠儿嘛。 谢郬打定了主意后,借鼻子痛的理由公然噘着嘴表达不满情绪,转身回屏风后换衣服的同时,还拿眼睛对高瑨翻了个不怎么明显的白眼。 高瑨的目光看着她走进屏风,那幽怨失望的背影刺疼了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就说出一句: “难得出宫,朕想出去逛逛,贵妃可愿……” “愿意!” 高瑨话没说完,就见一个脑袋探出屏风,喜出望外的回了句愿意。 这反应也太快了。高瑨心想。 听到要出门,谢郬连衣服都不换了,直接冲出屏风,兴致勃勃的说: “现在就走吗?” 高瑨没想到一句话就她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要是现在说不去,估计她又会想弑君吧。 想到这里,高瑨忍不住抿了抿嘴,而后才说: “换身衣裳。” “没问题!” 【只要能出去,别说换身衣裳,换身皮都可以!】 【狗子终于说了今晚第一句人话!】 【哈哈哈哈,牛板筋、八宝鸭、酱牛肉、卤香鸡……我来啦!】 高瑨:…… 一刻钟后,将军府的花园里出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因为高瑨不想兴师动众,想悄悄的出门,于是谢郬自告奋勇的承担起了带路的任务。 两人在花园暗处等了一会儿,等将军府的护院队经过后才出来,可刚出来,又碰上两个丫鬟,吓得谢郬赶忙又把高瑨给按回暗处。 高瑨被她反手按着,很是无奈,说道: “朕为什么要这么……唔。” ‘鬼祟’两个字还没说完,高瑨的嘴就被谢郬猛地扑上来捂住了,谢郬一手捂着他的嘴,一边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离得很近,近得高瑨能闻见她身上的味道。 回来这两天,姜嬷嬷没法盯着谢郬每日泡她配制的花瓣汤,所以此刻谢郬身上的香气与在宫里时谢郬身上的香气不同,没那么浓烈,清清淡淡的非常好闻。 这股清淡香味无孔不入的钻入高瑨的鼻腔,不禁垂目去看她近在咫尺的面庞。 尽管两人早就有过肌肤之亲,但高瑨好像还是第一次在床下这么仔细观察她,仔细到连她脸颊上的小小绒毛都能看见,不知是紧张还是冷,绒毛微微支棱着,高瑨似乎还能看见这些绒毛因为她的呼吸而微微颤动。 就莫名……很可爱。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高瑨赶忙收敛心神,避过目光。 他疯了吗?竟然会觉得这女人脸上的绒毛可爱。 花园里的丫鬟终于走过了,谢郬捂住高瑨嘴的手也及时放下,只见她猫着腰往前走,边走还边对身后的高瑨招手,让他跟上。 高瑨深吸一口气,按住心脏的位置,这个地方刚才似乎跳得频率不太对,真是太奇怪了。 谢郬把高瑨带到将军府西侧门,将军府有四个门,南门为正,北门为后,东西开出的小门为侧。 “将军府夜里南门和北门都有人看守的,东侧门出去是河,路特别窄;西侧门出去就是胡同,一般没什么人。”谢郬指着不远处的西侧门说。 高瑨问她:“你倒是清楚,经常从这里走吗?” “是。呃,不是。臣妾是听下人说的。”谢郬反应迅速回道。 【我要出去还需要走门吗?】 【府里哪边墙都能翻出去好不好?】 高瑨了然点了点头,谢郬拉着他往西侧门去,准备带他文雅一波,不料走到门边时,西侧门后挂着的一只明晃晃的锁让谢郬预感不妙。 她放开高瑨,跑到门边,将锁扯了扯,确实是锁着的。 “哎呀,门锁上了呢。” 高瑨慢悠悠的背着手走过来,看着谢郬手中的锁遗说道。 “怎么会锁?平时也没见锁过啊。”谢郬咕哝着。 “毕竟是将军夫人生辰日嘛。”高瑨说完,又问:“门锁了,我们怎么出去?” 谢郬挣扎: 【门锁了,当然只有□□啊。】 【可这能跟狗子直说吗?】 【他会不会怀疑我?】 “要不……就算了吧。看看天色也不早了。”高瑨说。 谢郬慌忙拉住高瑨的手臂:“不能算了!” “呃,我是说,难得陛下有兴致出去游玩,怎能扫了陛下的兴。” 高瑨指着门锁,无奈摊手: “可门锁了。正门守卫又太多,怎么办?” 谢郬犹豫挣扎,猛地鼓起勇气,把心一横,拉着高瑨走到门边的高墙下,指着墙说: “翻出去,也一样。” 高瑨仰头看了看两人高的围墙,对谢郬问: “贵妃身手可以啊,这么高都能翻得出去?” 【这点高算什么?】 【护城墙我都翻的出去!】 【可惜啊,谢郬能翻出去,谢苒却翻不出去,要不然可就疑点大了。】 “臣妾……的三脚猫身手当然翻不出去了。”谢郬一手挽住高瑨的胳膊,略带撒娇道:“所以,就要劳烦英明神武,武功盖世的陛下带臣妾一起出去了。” 【唉,奇耻大辱!】 【因为这破人设,这点高都得认怂。】 高瑨有心与她唱反调,说: “可是,朕三更半夜带人□□出府,是不是不太好?若是被谢将军和夫人知道,他们该怎么想朕?” 【我去,狗子你变了。】 【你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看你的眼光?】 【那重要吗?】 “咱们悄悄的出去,我爹他们不会知道的。”谢郬未完全劝说。 【快点的,再不出去,卖肉丸子的就要收摊儿了。】 高瑨忽然俯下身在谢郬的耳旁道: “朕这也算为贵妃冒险了,贵妃想怎么报答朕?” 【卧槽,让你翻个墙,你还蹬鼻子上脸翻出个恩情来了?】 【报答?】 【我特么想抱着你打一顿还差不多!】 心里这么想着,然而谢郬的身体却比她的脑子更快做出反应,果断踮起脚尖,在高瑨脸颊上亲了一口。 “先付个定钱,剩下的回来再报答。” 【你再磨叽,耽搁了我吃东西,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事真正的‘报答’!打死你啊!】 高瑨摸了摸脸上被亲的地方,感觉仍有余温留存。 伸手搂住谢郬的腰,高瑨一个跃纵就轻轻松松把人带出墙外。 谢郬的脚一落地,就挣脱开高瑨的怀抱,急急忙忙往巷子口跑去,高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忽然空了的手臂,谢郬这‘过墙推人’的举动让高瑨有点后悔带她出来太干脆了。 而已经跑出去老远的谢郬回头,看见高瑨仍站在原地不动,她赶忙跑回来,一把扣住高瑨的手腕,压低了声音边跑边说: “陛下快点!从这胡同出去,再转个弯就能到长安街了。” 刚还有点失落的高瑨,当手腕再次被她扣住的时候,顿时又高兴起来。  w  ,请牢记:, 第48章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谢郬拉着高瑨来到长安街上。 虽然已经是晚上,  但长安街上依旧人头攒动,商家们在店铺檐下挂着各种颜色的灯笼,把店里店外照得亮堂堂的。 谢郬太喜欢这夜市繁华的景象了。 赶上一家糖糕店的启笼时刻,  这家店把蒸糖糕的蒸笼放在店铺外面,  蒸笼盖子揭开的时候烟雾缭绕,令人忍不住就驻足观望。 谢郬站在店门口,感受这迷人的人间烟火,  蒸笼盖子揭开,烟雾散了些后,谢郬一眼就看见了蒸笼里一只只肥肥白白的小兔子,耳朵尖尖点成粉色,  兔子眼睛是两颗红豆子,惟妙惟肖,特别可爱。 “姑娘,  刚出炉的兔子糕,买两块尝尝?” 揭蒸笼盖的糕点师傅见谢郬凑过来看,  以为她要买,  便热情招呼起来。 谢郬下意识摸荷包,但摸了个空,低头一看才想起来,自己早上偷溜出去,回去换了衣裳就没把荷包挂上,  倒是腰带内袋里还有一两多碎银子,  是早上付给天香楼五两银子,  掌柜找她的零钱,  谢郬没高兴放回荷包里,  随手塞在腰带的内袋中了。 往一旁等候的高瑨看去,  谢郬着重看了看他的腰间,左边是一块莹润光泽的羊脂玉佩,右边是一只毫无用处的香囊…… 这种天潢贵胄出门都有下人付钱,自己身上肯定是不会带钱的,谢郬忍不住心里盘算起来: 【我兜里还剩一两多。】 【这兔子糕漂亮是漂亮,可一只要十五文。】 【我跟狗子两个人,得买两只,两只就是三十文,太贵了。】 【后面还有好多好吃的,要是把钱全花在兔子糕上,好像有点不值。】 【算了,不吃这个了。】 【有形无实,花里胡哨,未必好吃。】 这么想着,谢郬便对糕点师傅摆了摆手,然后继续往前走去,走了十几步后,谢郬还回过头,暗暗记下那糕点店的招牌,想着下次有机会再买。 高瑨见她回头,问她:“想吃吗?” 谢郬看了他一眼: 【想吃啊,你有钱吗?】 【吃了兔子糕,就没钱吃老张家的肉丸子汤了。】 “也不是很想吃,我们继续逛逛吧。”谢郬说。 高瑨忽然停下脚步,对谢郬说了句: “等着。” 说完不等谢郬反应过来,高瑨便转身跑向那糕点店,不一会儿就拿了一包油纸过来,将谢郬拉到路边的边墩上坐下,将油纸递给谢郬,油纸里正是谢郬刚才看中了没买的兔子糕,很大手笔买了四只。 谢郬眼前一亮,拿起一只兔子糕惊喜问:“陛下带钱了?” 高瑨对她比了比噤声的手势,提醒道:“叫相公。” 【相什么公?】 【小老婆而已。】 暗自打趣了一句,谢郬见高瑨眉头微蹙,立刻识时务的喊了声: “相公。” 高瑨神色稍霁,拿起油纸包里的一只兔子糕,随便看了两眼就把兔子头咬进嘴里。 谢郬期待问他:“好吃吗?” 高瑨嚼了两口后点评:“一般吧,没什么特别。” 【惯的你!】 【御膳房的东西吃多了,还看不上民间的了。】 【真正好吃的东西都在民间!】 谢郬这么想着,将兔子举起送到嘴边,最后欣赏了两眼,然后啊呜一口,咬掉了兔子半个身子。 高瑨:…… 【嗯,居然真的挺一般的。】 【名不副实,虚有其表。】 【不行,不能跟狗子说。】 “还可以嘛。” 谢郬略带违心的说了句,正要咬第二口表示‘真的好吃’的时候,忽然瞥见高瑨空空如也的左边腰带,她记得刚才那里挂着个玉佩来着…… 猛然反应过来,看了一眼被咬了一般的兔子糕,惊愕的对高瑨问: “你拿什么买的这个?” “玉佩啊。”高瑨如实回道。 谢郬猛地一跺脚: 【就很离谱!】 一把将高瑨手里咬掉了脑袋的兔子糕夺走,谢郬捧着油纸包跑回了糕点店前,那卖糕的人见她又来了,以为她还要,正要开口,就见谢郬把兔子糕摔在他的蒸糕台上。 “老板,开店做生意,你有没有良心?”谢郬高声质问,立刻吸引了长安街上逛夜市的人们围观。 糕点店那师傅见她来者不善,立刻反击: “小姑娘,你横什么,我哪里没良心?” 谢郬指着高瑨说:“你用四个破兔子糕骗了我相公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你的良心在哪里?被狗吃了吗?” 提起这个,糕点师傅多少有点心虚,声音稍稍弱了些: “什么叫骗啊?他要买我的糕没带钱,问我能不能用玉佩换,我看他生得老实巴交才换给他的,我还担心他那玉佩是假的呢。” 谢郬察觉出这老板是想吞了玉佩,冷笑辩驳: “假的?那玉佩价值千金,你人是假的,店是假的,我相公的玉佩都不可能是假的。” “嘿!你这女子怎么说话?是他自己要跟我换的,他拿了兔子糕,玉佩就是我的了。怎么,你们糕拿走了,吃了,现在来跟我要东西,别给我耍横,这条街我待了五六年,什么样儿的人没见过?” 谢郬见那老板完全就是一副小瞧他们,还想把玉佩直接眛下的姿态。 谢郬直接把手放在他的蒸笼上,只要稍微用点力,这蒸笼的糕就会被掀翻,嘴上冷静说: “你怎么不说你贪心?你在这条街五六年,听没听过京兆府的官差铁手罗?那是我亲哥哥,你今儿要不还我相公玉佩,我砸了你摊位不说,明儿还让我哥带官差来封你的店。” 大约是谢郬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官差的名字都说了出来,虽然糕点店老板并不知道‘铁手罗’是谁,但架不住心里发虚给唬住了。 又见两人确实衣着华丽,不像普通老百姓,左右权衡之下,老板从衣兜里掏出那玉佩抛给谢郬,谢郬一把抓住,这才放开老板的蒸笼。 正转身要走,被老板喊住: “喂,玉佩给你了,我的糕点钱你们还没给呢?” 谢郬回身抛给他一两碎银:“找钱。” 老板低头找钱的时候,高瑨忍不住低声问谢郬:“铁手罗是谁?” 谢郬用肩膀撞了撞他: 【当然是我瞎编的,还问。】 高瑨了然失笑。 片刻后,谢郬一边走一边数铜板,高瑨则看着手里失而复得的玉佩,说道: “这玉佩倒也没你说得那么值钱。” 谢郬正气头上,闻言说道:“再不值钱,那也绝对不止四个兔子糕钱吧。你知道这么一块玉佩在边关能换多少粮食?够多少将士吃饭?” 高瑨看着正色质问自己的谢郬,想起她生活的环境和自己的挥霍,竟十分惭愧,‘是我考虑不周’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见谢郬对他伸手: “我去当铺当了。” 高瑨惭愧的心情忽然消失:“啥?” “我说,玉佩拿来我去当了。”谢郬重复一遍。 “……你刚不是说,这玉佩价值千金,可以在边关换很多粮食?” “我说过。” “那你现在又要去当了它?” “它能换粮食和当不当它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说,这玉佩不该只买四个兔子糕,它还可以买丸子烧饼八宝鸭,鱼片酱鸡溜肉段。” “……”是这个意思!白感动了。 半晌后,谢郬从当铺里出来,高瑨在门口等她,谢郬喜笑颜开从当铺走出,手里拿了两张哗哗的银票。 在高瑨面前晃了两下,谢郬说:“走,请你吃东西去。” 哈,谁请谁啊? 高瑨无奈,再次被她拉着冲入了人群。 有钱之后,他们从长安街东一路逛到长安街西,吃吃停停,好不潇洒。 高瑨被谢郬的胃口惊呆了,这一路她吃了肉丸子汤、桂花粉、酱鹌鹑、三脆羹、羊头签、辣兔头、脆筋巴子和胡饼、汤骨头之后,还想进了烧肉干脯买了好些肉干,被高瑨拉住: “别吃了,会积食。” 谢郬揉了揉饱饱的肚子,指着肉干脯店说: “不吃了不吃了,就是去买点,带回去……给姜嬷嬷和福如她们吃。” 【才不是!我要带回宫藏起来慢慢吃。】 【可惜狗子跟着,不然我还能去城北的街道逛逛,再买点话本带回宫。】 高瑨:…… 两人一直从灯火辉煌逛到了灯火黯淡,戌时三刻多了,长安街上的夜市也差不多要歇,亥时开始就是宵禁。 谢郬心满意足,哼哼唱唱,拎着好几个油纸包,里面全是她爱吃的肉干。 就在两人快要走出长安街的时候,从前面已经熄灭了灯火的暗巷中出来几个手拿棍棒的地痞,拦住了谢郬与高瑨的去路。 为首那人身边有个家伙很面熟,正是今晚卖他们兔子糕的那个糕点店老板。 谢郬和高瑨离开之后,正巧有个店老板相熟的京兆府官差来买糕,店老板随口问他京兆府里有没有‘铁手罗’这个人,那官差表示听都没听过,店老板这才惊觉上当。 越想越不服气,于是找了几个长安街上有名的混混过来,想给这一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个教训。 谢郬有点意外,看向高瑨: 【惹麻烦的来了。】 【我好像不能动手。】 【狗子一个人行不行?】 那老板对几个地痞的头目小声说了句什么,那些人也不跟两人废话,直接冲上来动手。 高瑨伸手将谢郬护到身后,抬起一脚先踹飞个人,其他几个地痞一看,果断一拥而上,只见高瑨一边护着谢郬,一边游刃有余的将围攻的地痞们打趴在地。 【嚯,狗子可以!】 【小时候那么怂的个人!】 高瑨冷冷瞥她一眼,谢郬愣了愣后才反应过来,把肉干纸包在胳膊上挂好,敷衍的拍了几下手,语气毫不走心: “哇,相公好棒!” 高瑨:…… 糕点铺老板也是没想到平日里在长安街上横行霸道的地痞们在这年轻人手下竟这么不堪一击,正要跑就被高瑨迅猛如电的擒住后颈。 谢郬上前用手里的纸包连连敲打糕点铺老板的头: “你这混球,平日里没少祸害人吧?” 糕点铺老板连连求饶:“饶命啊饶命。小的再也不敢……啊——” 谢郬只听‘咔嚓’一声,糕点铺老板的两条胳膊就给高瑨卸了下来,以极其无力的姿态垂在身体两侧,高瑨把人往地上一抛,那人便在地上哀嚎不断。 这动作够快,让谢郬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由衷对他比了个大大的赞。 “走吧。”高瑨冷静说。 两人正要离开,就见暗处又窜出两队官差,很快将谢郬和高瑨包围,为首那人把糕点铺老板扶起来,惹得他惨叫不已。 谢郬冷笑:“那混球居然还有后招。” 原来那糕点店老板见谢郬和高瑨两人衣着光鲜,担心地痞们收拾不了他们,于是还准备了一招黄雀在后的戏码,反正不管地痞们打人成不成功,京兆府的官差都会来抓人,只是店老板没算到高瑨打人的速度这么快,差一点官差就赶不来了。 “你们可知在长安街上公然斗殴是什么罪名?” 那为首的是今日京兆府的当值官差,这么多年吃糕点从来就没给过钱,冲着这个,今晚店老板有事相求他也不好拒绝,当然了,长安街本来就明令禁止打架斗殴,他也不算偏袒和污蔑。 谢郬忍不住往高瑨看去,只见他脸色颇黑,不禁忍笑: 【地痞就算了,打走就成。】 【这惊动了官府可就是打狗子的脸了。】 【当今皇帝在街上给京兆府官差训斥,这要传出去,狗子颜面何存啊!】 高瑨瞪了谢郬一眼,正要说话,谁知那官差十分强势,竟然完全不给高瑨开口的机会,对其他官差下达命令: “抓回去!” 高瑨被这些人给气笑了,谢郬缓缓靠近他,轻声问: “要不要自报家门?” 高瑨冷哼: “跟这些人,犯得上吗?” 【嗯,可以说是傲娇本娇了。】 【不自报家门是什么后果?】 【啊,一首铁窗泪送给狗子和自己。】 【手扶着铁窗望外边……外边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何日重返我的家园……】(歌词,by铁窗泪) 高瑨强忍着想把谢郬嘴巴捂起来的冲动,被迫听着她的魔音穿脑。 官差们见周围躺着的地痞,知道高瑨身手很好,没敢跟他硬来,只是将他和谢郬围着,催促他们自己往前走。 高瑨大概气疯了,竟没有丝毫抵抗就随他们往京兆衙门走去,谢郬则越想越兴奋: 【哈哈哈,这是什么人生体验?】 【跟着皇帝去坐牢!我也是千古第一人了!】 【新鲜!】 尤其是当他们被押去了京兆衙门的大堂,加班加点处理案件的京兆尹看见高瑨时那一会儿黄、一会儿蓝、一会儿红、一会儿黑,一会儿紫的脸色,谢郬就更加觉得这一趟走得太值了。  w  ,请牢记:, 第49章 第 49 章(改错字) 被防盗章封印的孩子啊,  我以作者的名义告诉你,补订阅才能解除! 高瑨看着谢氏优雅的为他试毒,这并不是第一次,  事实上从前他对谢氏宠爱的多些,  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她的‘懂事’和‘识趣’。 知道他多疑,  对入口的东西会格外谨慎,所以每回谢氏送来汤水给他,都会很懂事的自己先尝一口,他原本以为谢氏是心甘情愿,然而—— 【悲了个大催!】 【这要有人下毒,我还得死在他前头!】 【破银针也就能试试砒|霜鹤顶红之类的毒,  慢性毒根本试不出来好不好?】 “……” 高瑨一边喝汤一边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心里话,  实在好奇她哪儿来这么多的废话! 聒噪的要死。 适逢苏别鹤进殿来回禀这些天宫中布防,简略说了几句后,高瑨问他: “嗯,  用饭了吗?” 苏别鹤自小与高瑨一同长大,情同兄弟,在高瑨面前从不客气,闻言摇头: “没呢。” 高瑨对万公公比了个手势,万公公赶忙会意命宫人给苏别鹤搬来赐膳专用的桌椅,  摆放在一侧。 “随便吃点儿吧。”高瑨说。 “是,谢陛下。”苏别鹤也不客气,卸了刀就坐下。 原本给高瑨布菜的小公公这下终于有事干了,来来回回的给苏别鹤取菜送菜。 看着坐在一旁吃饭的苏别鹤,  再看看站在高瑨旁边忙前忙后的自己,谢郬不禁感慨: 【唉,到底还是苏妃更受宠啊。】 “咳咳——” 高瑨吃着吃着忽然被呛了几声,  谢郬赶忙放下手里的布菜筷子,上前给高瑨拍背顺气,柔声细语的表示关心。 苏别鹤正大口吃着御膳,听见高瑨咳嗽,赶忙起身来问: “陛下没事吧?” 高瑨摆摆手,让他继续吃,愤然接过谢氏递来的帕子,一边擦还一边嫌弃的打量她。 谢郬被看得莫名其妙: 【看我干什么?】 【知道你宠苏妃,我又没意见。】 高瑨放下帕子想摔桌子。 【狗皇帝怪怪的。】 【以前表面上还会对我客气客气,现在连客气都没有了。】 【也不知发什么神经。】 高瑨深吸一口气,对谢郬指指旁边的座位: “你也坐吧。” 在弄清楚他为何忽然能听见谢氏的心声之前,高瑨不想让人察觉出异样。 谢郬惊喜,暗自欢呼,表面上还要稍微推辞推辞: “臣妾伺候陛下用膳,还不太饿。” 高瑨道:“既然不饿那就……” ‘别吃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谢郬果断坐下,巧笑倩兮: “虽然不饿,但臣妾还是愿意陪陛下用膳的。” 高瑨:…… 谢家是怎么养出这么能屈能伸的小姐的?最关键他以前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谢郬坐下吃饭就稍微老实了点,至少不骂高瑨了,全心全意扑在食物上面,当然表面上还是表现得很端庄就是了。 假意巡梭一圈后,对布菜小太监指了指她进殿后第一眼就看中的糟鹅掌。 优雅的咬下一口,谢郬心里就乐开了花: 【这鹅掌也太软糯了吧!】 【酒糟也好香好香。】 【太好吃了!】 【不愧是御膳!】 高瑨见她表情平静,但心声却十分夸张,不禁往糟鹅掌看去一眼,疑惑真有那么好吃吗? 吃完糟鹅掌,谢郬又把目标放在三响鹿肉和辣子兔丁上,这两道菜,她每尝一口就几乎要在心里放一会烟花似的,让高瑨实实在在见识了一回什么叫‘心花怒放’。 就那么好吃吗? 高瑨鬼使神差的从谢郬面前的菜盘中夹过一块三响鹿肉放入口中,刚入口的时候感觉还成,咸香鲜嫩,但嚼着嚼着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辛辣的后劲让他面色微变,怎么会这么辣! 匆匆将食物咽下,但口腔里的辣感却丝毫没有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连着喝了两杯茶水才稍微好些。 缓了口气后,发现谢氏正盯着自己。 【鹿肉是辣的,狗皇帝不是不吃辣吗?】 【被雷劈一下,口味都改了?】 谢郬内心疑惑,面上却一脸好奇: “陛下,好吃吗?” 高瑨吸了一口凉风故意云淡风轻:“还可以。” 谢郬见状,立刻推荐自己盘中的另一道菜:“这个辣子兔丁更好吃!陛下尝尝?” 说着就要为高瑨布菜,高瑨光速阻止: “呃不用!” 说完觉得语气太过生硬,高瑨舌头打了个转:“朕饱了,你吃吧。” 苏别鹤这时也吃完,起身对高瑨和谢郬行礼告退: “多谢陛下娘娘款待,臣用完了,二位慢用。” 苏别鹤走了,高瑨也放下了筷子,一边饮茶一边看着谢郬用膳,高瑨从前没怎么关注过,这时才发现谢郬喜食辣菜,一整个鸽子蛋大小的黄椒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不仅如此,谢氏的胃口还很好。 虽然吃得慢条斯理,却一点没少吃,一点不客气,就像好不容易捞着一顿要吃够本的感觉,种种细节都是高瑨从前没有注意过的。 两人用完了饭,谢郬悄悄打了个饱嗝。 【舒坦。】 【一会儿回去可不能让姜嬷嬷知道她吃了这么多。】 她暗自心想。 高瑨疑惑看她,不懂她为什么不敢让一个嬷嬷知道她吃的多。 猛然惊觉,他是叫谢氏过来问罪的,怎么最后却变成招待她吃了一顿饭呢?高瑨不禁懊恼。 宫人进殿禀告: “陛下,潘小姐听说陛下醒了,特意熬了些滋补的汤想要敬献。” 高瑨闻言,下意识往谢郬看去,谢郬适时避过目光,心中疑惑: 【潘小姐?】 【潘馨月?】 【她怎么又住宫里来了?】 【真把宫里当她们家后花园啦?】 潘馨月是太后的亲侄女,信国公府嫡长女,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太后疼爱侄女,不时要她入宫作陪。 当今太后潘氏是先帝的皇后,先帝去世后太子未及登基就被高瑨撬了皇位。 而高瑨之所以能顺利登基,正是因为这位娘娘传达的口头诏书,才免于宫禁血流成河,也给高瑨篡|位登基盖上了最后一层遮羞布,而条件就是高瑨登基后依旧尊这位为太后。 “宣。” 高瑨一声令下,宫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位端庄典雅的美人走入。 这世间有些女子美艳入骨,令男人沉迷美色难以自拔;而有些女子分外端正,令男子见之尊重,不敢亵渎。 潘馨月就属于后者。 据说她出生时还有一游方老道为她断过命格,说是极贵,有凤翔之相,就是皇后命。 因此潘家对她格外宠爱与看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才情文采样样不输男子。 潘馨月入殿后,恭谨有序的对高瑨和谢郬行礼问安: “陛下安好,娘娘安好。” 高瑨对她抬了抬手,语气温和问: “免礼。馨月此时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潘馨月往谢郬看来一眼,一副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 谢郬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 【这俩人,真他妈能装!】 【手里捧着个汤盅,当我眼瞎看不见吗?】 【啧,矫情的要死!】 高瑨:…… 果然饭吃饱了,嘴又闲下来了。 “贵妃若是无事便回宫去吧。”高瑨懒得听她胡言乱语,干脆下逐客令。 【哈,嫌我碍着你们了是吧?】 【树不要皮,人不要脸,请我留下我都不留!】 【啊呸,恶心!】 谢郬在心里骂了一通后,贤良大度的对高瑨行礼: “臣妾告退。” 刚转身要走,就被潘馨月喊住了: “贵妃娘娘恕罪,臣女只是太忧心陛下的伤势,今日亲自看着火,熬了四个时辰的补汤,寸步都不敢离开,臣女将汤放下便离开,请贵妃娘娘不要多想。” 谢郬看着潘馨月: 【姑娘,你要不喊住我,我还真没多想!】 【合着就你担心,亲自熬了四个时辰寸步不离,你这不吃不喝的憋屎憋尿的本事还挺牛!】 高瑨为谢郬的粗俗皱起了眉头。 谢郬没高兴跟潘馨月来往过招,未曾作答就头也不回的离开明泽宫大殿。 她离开之后,潘馨月十分自责的转过身对高瑨问: “陛下,贵妃娘娘是不是生气了?臣女……不该来。” 高瑨让她把汤放在龙案上,说: “馨月不必自责,平日谁来朕的宫里她都不高兴,不单对你。” 潘馨月苦涩一笑: “贵妃娘娘定然爱惨了陛下。” 高瑨但笑不语,潘馨月又说:“不过像陛下这样英明伟岸的英雄男子,天下又有几个女子不爱呢?” 高瑨也调羹搅弄着碗里的汤水,忽然问潘馨月道: “你也是吗?” 潘馨月羞怯低头:“陛下明知故问。若非如此,臣女又怎会这般不知廉耻……” 后面的话,潘馨月没有说完,便眼波流转不再继续。 高瑨不说话,一边搅弄碗里的汤水,一边坐在龙案后头翻开奏折,潘馨月见他不理,想起太后的嘱咐,大着胆子上前道: “臣女近来学了梅枝的技法,陛下喜梅,可否允臣女演画给陛下观赏?” 高瑨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问: “什么样的技法?” 潘馨月见他有兴趣,欢喜上前解说: “是江南红梅派的画法,一共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每一种变化都不一样,若是陛下感兴趣,臣女可以一一画来。” 高瑨点点头,指了指西南角的珠帘小书房,说: “嗯,朕很感兴趣,去画吧。” “是。” 潘馨月备受鼓舞,只是往西南角的小书房看去一眼就娇羞不已,七七四十九种画法全画下来夜就深了,陛下将她留到深夜,想来是有别的打算了。 然而等潘馨月画完两种抬头再看龙案后的时候,发现先前还在案前批阅奏章的高瑨不见了。 她放下笔,正要走出书案就被一旁盯着她的两名小太监拦住: “潘小姐,陛下交代让您今晚务必要画完七七四四九种,否则不许离开。” 潘馨月惊讶:“陛下去哪儿了?” 小太监回道: “时辰不早了,陛下该是去后宫安寝了吧。潘小姐还是快些画,天亮之前若画不完,明日也不知陛下会不会怪罪。” 潘馨月面如菜色,羞愤甩袖。 只要她是太后,信国公府并不在乎谁当皇帝,反正先太子也不是太后所出,是先帝喜爱的一个宫女所生。 那宫女身份地位太低,到死也没能母凭子贵,先帝便将先太子寄到太后的名下,以嫡子的名义养大,立为太子。 所以当高瑨率兵逼宫,将先帝和太子逼死在宫中,当时还是皇后的她见势不妙,主动找到帝师沈天峰,与他做了一笔交易,以一封宣之于她口的口谕换来一个太后的尊位。 是她的口谕洗白了高瑨,让他有了块遮羞布,不至于被天下文人口诛笔伐,被百姓义士起事谩骂,得以天下太平,稳坐皇位。 既然她有这么大的功劳,那再为潘家女谋一个皇后之位不过分吧! 谁知高瑨登基以后,竟然强势要求谢家把曾经与先太子定过亲的嫡女嫁入宫中,这旨意刚下去那会儿,太后是不信谢家能咽下这口气的。 果然,谢家对圣旨一拖再拖,足足拖了有大半年的时间,就在太后以为谢家铁定要悔婚,谢家嫡女却被送进了宫。 不仅送来了谢家嫡女,就连高瑨只封谢家嫡女为贵妃谢家都没意见,太后瞧不起谢家,什么一品上将军,手握兵权,在嫁女儿这件事上的态度一点都不坚定。 “按理说,陛下的后宫之事哀家不该置喙,但陛下应该懂得雨露均沾的道理。”太后说。 高瑨见招拆招,握住谢郬的手,深情款款说: “朕昏迷数日,皆是贵妃侍奉在侧,贵妃爱朕之心令朕动容,只怕有好一阵,朕都离不开贵妃了。” 说完,高瑨还将谢郬的手腕拖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谢郬表面笑嘻嘻,内心骂叽叽! 【又拿我当肉盾!】 【狗皇帝存心不要老子好过啊啊啊啊。】 高瑨神情自若的拉着谢郬的手听她的心声,突然发现看她表面淡定内心抓狂还挺有意思的。 【敢说离不开我?】 【哈,有本事你这辈子就只和我睡!】 【跟别的女人睡一回叽叽短一寸!】 高瑨笑意凝结,收回上一秒才说觉得她有意思的话。 “皇帝!祖宗有祖宗的规矩,难道皇帝真的要为了谢贵妃而坏了祖宗规矩吗?” 太后搬出祖宗规矩来压高瑨,听得谢郬心里直拍大腿: 【这老妪婆脑子里装的稻草吧?】 【高家的祖宗还不想让高瑨当皇帝呢,他不照样当了?】 【也没见那些祖宗从棺材里跳出来打他呀!】 高瑨听着听着,忍不住往谢郬看去一眼,谢郬见他转过来,脸上立刻堆起温婉柔顺的笑,情意绵绵的一级挡箭牌模样别提多乖巧。 拿起她的手再亲吻一次,高瑨与谢郬对视: “可朕就是喜欢贵妃,情之所钟,一刻也放不下她。” 谢郬眼角抽搐,遍体恶寒,成功被狗皇帝恶心到了。 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这一句‘情之所钟’,就差亲手把谢郬绑到靶子上去了。 【舌有龙泉剑,杀人不见血。】 【狗子你可真行!】 高瑨得意起身,故意拉着谢郬的手对太后说: “太后若是没有其他事,朕就带贵妃先告退了。” 说完,不等太后反应过来,高瑨果真拉着谢郬就走,走到殿门的时候,谢郬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太后那个脸黑得哟。 估计好长一段时间没好日子过,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狗皇帝所赐。 【阴我是吗?】 【那我就只能祝你不孕不育,子孙满堂了!】 高瑨猛然停下脚步,骤然转身,愤然怒视,差点撞到他身上的谢郬,四目相对,谢郬绽放无邪微笑: “陛下怎么了?” 高瑨咬着后槽牙:“朕想提醒爱妃,小心脚下。” 谢郬一脸感激:“谢陛下,臣妾一定会小心的。” 高瑨被气得够呛,愤然转身,加快脚步,谢郬被他拉着手,几乎是一路小跑跟随,心里又把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w  ,请牢记:, 第50章 第 50 章(改bug) 第五十章 谢郬对谢铎‘叮嘱’好之后,  起身回到高瑨身边坐好。 高瑨看了看她,谢郬回以微笑: 【看什么看?】 【你要不是皇帝,下场不会比谢铎好多少!】 高瑨:…… 这时,  蔡郡王夫妇赶到,  昨日蔡氏生辰,晚上便留二老在将军府住下,  早上来看看他们的宝贝外孙子有没有好点。 见高瑨和谢郬也在,  蔡郡王夫妇赶忙过来行礼。 二老看过谢铎的伤,也追着问是谁打的他,  但谢铎哪里敢说,把先前跟谢郬编的几句话重复了一遍。 他不说,二老也拿他没办法。 谢远臣叫人给他岳父岳母也搬了座椅。 蔡郡王说:“你不说便不说吧,我指定也能查出来。” 谢铎一惊:“外祖,别查了,  我,  就是我喝醉了与人发生争执。” 蔡郡王还想开口,  只听高瑨在一旁说道: “谢铎是否醉酒后与人发生冲突之事暂放一旁,朕另有话说。“ 谢、蔡两家立刻恭敬倾听:“是。” 谢郬也好奇看向高瑨,只听他说: “军营卖花女之事情节极其恶劣,朕为此辗转反侧。兵部尚书田有为有意规避,既怕得罪军部,又怕得罪京中各世家望族,然而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卖花女的案子昨日谢远臣和蔡郡王已经听谢铎的朋友说过前因后果,  两人当时也觉得不能就这么算,  现在听陛下重提,  谢远臣说: “军中出了那帮草菅人命之徒,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陛下有何吩咐尽管示下。” 蔡郡王也这么觉得。 “现已知犯事之人皆为一些世家子弟,但具体都有谁却没人告知朕一个准确。朕想任命个东西两大营军监,专门为朕调查此案。将军和郡王意下如何?”高瑨说。 谢远臣和蔡郡王对望一眼,以为高瑨是要任命他们,翁婿俩一同起身: “是,全听陛下吩咐。” 高瑨对他们摆摆手,让他们坐下,而后指向垂头丧气坐在床边的谢铎说道: “那这件事朕就交给谢铎了。军监任命书这两日吏部便会发下,谢铎能下地后,务必即刻赶去东西两营调查。” 语毕,谢家和蔡家都愣住了,当事人谢铎被吓得嘴巴长大,好半晌都没合上。 谢郬也在一旁纳闷: 【狗子糊涂了不成?】 【就谢铎这种怂货,让他去当军监?】 【还不三天就被人整得认不得家?】 谢远臣率先反应过来: “陛下,这京郊东西两大营的军监一职乃朝中正式编制三品大员,谢铎他在军中并无建树军功,一个小小校尉冒然领取这么高的官职,只怕难以服众。” 蔡郡王看着谢远臣推辞也有话说: “哎,这军功不都是要遇事建立起来的嘛。老夫倒觉得这对铎哥儿而言是个机会。” “可是。”谢远臣还是觉得谢铎资历不够。 军中之人向来按资排辈,若是没有突出的军功,冒然领兵监军,大伙儿是不会服气的,到时候煎熬的还是谢铎。 “将军不必多言,朕意已决。”高瑨起身,说: “再说了,朕看中的并不是谢铎的能力,而是他的身份。” 谢远臣不解:“身份?” 高瑨笑道:“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皇室之外,又有哪个世家子弟能高过谢铎?他去最合适不过,更何况他和他的朋友不是一直都在保护卖花女的父亲?既然要管,那就管到底。” 高瑨这么说,谢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让谢铎管这件事就是让在军中的世家子弟们对打,普通背景的人不敢动那些纨绔子弟,可谢铎不同,他爹是一品镇国将军谢远臣,就算他没资历,可他爹身上背的资历军功绝对叫人望其项背。 更别说还有一个历经百年依旧鼎盛繁荣的蔡郡王府,蔡郡王是出了名的护短,谁要找他外孙的麻烦,他铁定也会找那人的麻烦。 高瑨表面上是让谢铎升任三品军监,但背后却将谢、蔡两家的力量联合到了一起,既不担心谢铎被收买,又不担心谢铎不尽心,一举多得。 想到这里,谢郬不得不感叹一句: 【狗子这招借力打力用得可真利索。】 【这么一来,蔡郡王就没空追查谁打了谢铎这件事。】 【也算间接帮了我!】 “再说了,谢铎还是朕的小舅子,朕也会给他支持。”高瑨又说。 皇帝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远臣还能说什么,替谢铎应下差事。 “好了,朕和贵妃差不多也要回宫了。”高瑨说。 “是,臣送陛下与娘娘。”谢远臣说。 从谢家出来,谢远臣与蔡氏一同送高瑨和谢郬出门,蔡氏牵着谢郬的手,做出一副母女依依不舍的样子,而谢远臣也与高瑨拱手辞别,高瑨叮嘱谢远臣好好养伤,让他这阵子别回边关。 谢郬来到高瑨身旁,听他叮嘱老谢,忍不住腹诽: 【狗子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老谢才说要留京一阵,他就顺水推舟给谢铎安排差事,把老谢扣住。】 【啧啧啧,狗子这脑子幸好没从商,要不然肯定是天下一等一点的奸商。】 高瑨先上车,还不忘回头伸手牵着谢郬,两人两情缱绻上车的画面看在蔡氏眼中,不禁幽幽一叹。 待宫廷仪仗车队从谢家门前离开,谢远臣正要转身回府,被蔡氏拉住,蔡氏低声问谢远臣: “将军,陛下待贵妃这般好,待苒姐儿回来,她会不会舍不得将贵妃的位置还给苒姐儿?” 谢远臣看了一眼消失的车队,说道: “放心吧。宫里再好她也不稀罕。” “从前她没过过这种日子,当然说不稀罕,如今她被天下至尊的男人宠爱着,心思还会如从前一般吗?” 谢郬没有回来之前,蔡氏还觉得谢郬在宫里会举步维艰,但昨日见陛下对她那般温柔小意,蔡氏才惊觉自己当初坚持让谢郬代替谢苒入宫是对还是错了。 然而,她的担忧并没有引起谢远臣的共鸣,只见他忽然笑了: “宠爱?得了吧。” 谢远臣说完,反问道: “对了,谢苒找着没有?” 蔡氏叹息:“找着过,又给她以死相逼的跑了。如今就是她跑我追,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颠沛流离的日子,她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说着说着,蔡氏的眼眶就红了。 谢远臣见她这般,忍不住抱怨: “她跑你追,说不定你的人还会给她点银钱物资度日,你这是抓人吗?” 蔡氏重重在谢远臣胳膊上掐了一下: “谢远臣,那也是你闺女,你心里就只有谢郬,苒姐儿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都是因为你,你没管好她!” 谢远臣被蔡氏反过来埋怨,觉得好笑:“我没管好她?我倒是想管她,你让我管了吗?” 蔡氏略感心虚:“我,你个比石头还粗的人,苒姐儿娇滴滴的,难不成我要让你像管铎哥儿似的管她吗?” 谢远臣耐着性子长叹一声: “行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谢苒回来之后怎么办吧。谢郬性子野,把她放在宫里说不定哪天就弑君了。” “能怎么办?苒姐儿回来就和谢郬换回来啊。”蔡氏擦了擦眼泪说。 谢远臣扫了她一眼,提醒道:“换回来?这换了个人,你觉得陛下察觉不出来?” 蔡氏一愣:“关,关了灯,总差不多吧?” 谢远臣叹息: “如今当务之急,先把谢苒找回来,她在外面飘一日,谢郬就得在宫里装一日,左右都是变数!” 蔡氏听谢远臣话锋不对,问道:“那苒姐儿回来之后呢?你不打算让她进宫换谢郬吗?” “……再说吧!”谢远臣没直言,说:“打不打算的,得先把人找回来才行!若此事传了出去,被有心知晓,或者谢苒被其他人先找着,谢家才真叫灭顶之罪!” 蔡氏气道:“可她不肯怎么办?动不动就要抹脖子,我的人传话回来,说有一回,她那脖子还真给抹出了血,再下手重些,只怕……” 谢远臣暗叹‘妇人之仁’,想了想说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若想她早点回来,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蔡氏当然希望女儿快点回来,闻言问:“怎么做?你说。” “把你派出去找她的人全都撤回,让她在西北安定下来。”谢远臣说。 蔡氏不解:“让她在西北安定?这,这怎么可以?” “听我的没错!你就让她在西北安定下来,你的人别再露面,她不是要和那琴师过普通人的生活吗?那就让她们过去。不出三个月,她自己就会回来。”谢远臣说。 谢苒离家的那段时间,谢远臣军中事务繁忙,正值战事,管不着她,如今既然回来了,那就把家里的事儿一并处理了。 蔡氏于心不忍:“可是,西北那地方多苦啊。她自小没受过半点委屈,若不管她,她哪里活得下去,怕不会做傻事吧?” 谢远臣一锤定音:“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和郡王府的人全撤回来,我会暗中派人盯着,她不会有危险的。” 说完之后,谢远臣果断进门,留着蔡氏站在原地忧心忡忡。 又看了一眼皇家仪仗队消失的方向,若是苒姐儿没犯糊涂,如今享受这等待遇与殊荣的人就是她了,还有谢郬什么事儿。 谢远臣虽然有点粗,但对子女、对家庭极其负责,苒姐儿也是他女儿,蔡氏相信谢远臣不会对苒姐儿不利,姑且信他。 于是第二天,她就听从谢远臣的吩咐,把自己和郡王府派出去找谢苒的人全都撤回,换谢远臣的人暗中盯梢。 高瑨陪谢郬从将军府回到宫中。 谢郬正想回凝辉宫好生休息一番,却被高瑨喊住: “贵妃的经,抄完了吗?” 谢郬往凝辉宫去的脚步顿在当场,后背一僵。 【不是吧。】 【狗子怎么还记得要抄经的事儿?】 【之前我是要让他同意我出宫见老谢,逼不得已才去抄的。】 【如今我都见过老谢了,再想让我去抄经可没那么容易了。】 谢郬连头都没回,身子忽然一软,往旁边的福如倒去,吓得福如把手中拿着的东西都给抛在地上,伸手去接住谢郬的身体。 眼看就要抱住谢郬,谁知福如的胳膊肘忽然没什么硬的东西打了一下,把她的胳膊直接打开,整个人也惯性使然转到一旁。 于是福如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郬摔倒在地。 【噗。吐血。】 【福如你个没良心的!】 【亏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关键时刻连扶都不扶我一把。】 【卧槽,好疼。但我不能动。】 “啊,娘娘,娘娘摔倒了。” 旁边的宫人等谢郬摔倒后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上前,只听一道冷声传来: “你们娘娘怎么晕倒了?” 高瑨转过身来,宫人们就不敢围在谢郬周围,赶忙退到一边,给高瑨让出一块空地。 高瑨蹲下身,捏着谢郬的下巴将她的脸直接掰过来,还伸手在她鼻子下面探了探,而这一过程,谢郬一动不动,装得跟死了一样。 然而心里却骂翻了天: 【狗子把手拿开啊。】 【老子死没死,你丫肉眼看不出来吗?】 【赶紧把我扶起来送回去休息,再让几个太医来给我看诊,我再表现得柔弱一点,让太医云里雾里,给我开点安神养命的方子,我躺着喝那么几服药,在床上象征性休息个几天就行了。】 【多简单的事情。】 “陛下,要不要传太医?”福如有些愧疚自己没接到娘娘,小声问道。 高瑨摇头: “不必了。你们娘娘没死。” 【我去,狗子说得什么话?】 【你们娘娘没死!没死你就不用让太医给我看诊了吗?】 【啊,真是要被这狗子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谢郬只觉身子一轻,她被人从地上横抱而起。 【狗子要亲自抱我回去吗?】 【那我就勉强不骂他了。】 高瑨说:“你们娘娘没事儿,朕抱她去明泽宫抄经,你们都回去吧。” 凝辉宫的宫人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违背高瑨的意思,纷纷行礼称是,鱼贯离开。 谢郬心里那个恨啊,要早知道狗子这么冷血心肠,连她晕倒了也不放弃让她去抄经的念头,谢郬也没必要搞这么一出。 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继续把戏演下去。 高瑨抱着谢郬一路回了明泽宫,万公公见状赶忙上前询问: “陛下,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唤太医?” 高瑨把谢郬放到寝殿的床上,说道: “娘娘回来路上好好的,突然晕倒,约莫是中暑了,去太医院要一服黄连水,喂贵妃喝下应该就没事了。” 万公公一头雾水,如今六月还没到,这种天也会中暑的吗? 而谢郬腹中也炸开了花: 【黄、连、水!】 【狗子你狗狠!】 【你怕不是嫌我死的慢吧。】 【不行不行,不能再装了。】 “嗯……”谢郬发出一道轻微的声音,缓缓将自己的眼睛睁开,迷离的看向坐在榻前的高瑨,虚弱问道: “陛下,臣妾这是怎么了?” 高瑨忍着笑,认真说: “爱妃先前晕倒了,朕已经让万公公去太医院拿黄连水了,你再躺会儿,他马上就回来。” 谢郬果断从软榻上坐起,说道: “臣妾已经好多了。” 高瑨拉着她的手,无比深情关切的说:“爱妃的身体很重要,不是开玩笑的,还是喝点吧。” 【到底谁在拿我身体开玩笑?】 【黄连水那玩意儿跟砒|霜有什么区别?】 【一个是毒死,一个是苦死!】 【狗子,你的心肠何其歹毒!】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