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 大学课堂上,教授正兴致勃发地讲五代十国。 一阵鼾声突兀传来,教授住了口,面无表情地看向声音来处。 同学们也憋着笑意转头看去,最后排角落的位子上,一个高大青年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又是他。” “赵长河最近什么情况啊,明明一个元气满满的运动健将啊?最近这是天天会所嫩模呢还是都在夜读春秋?” 有舍友恹恹地回答:“没有,他最近天天做噩梦,半夜三更满头大汗地惊醒,有时候还会喊叫,把我们都吵得不行。” “这是什么,鬼上身?” 同学们的议论听在教授耳内,教授摇了摇头,倒也没把人喊醒,平静地敲敲讲台:“继续。” 赵长河哪知道现在已经进化到不仅夜里做噩梦,连在课堂上趴着打个盹都要做噩梦的程度了…… 课堂上的嘈杂迷迷糊糊缭绕在耳边,化为梦中的混乱声响,脚步声、喊杀声、怒骂声、惨叫声,以及金铁交鸣的兵刃交击声,混成一片。 环境很快从模糊变得清晰,赵长河知道自己再度进入了这些天不停重复着的梦。 每一次都是相同的古装武侠剧,在不同的场景里,不变的浴血厮杀。 手中已经能感受到熟悉的重量,那是一把厚重的阔刀,长约一米五,宽过十公分,赵长河必须两手一起握着长长的刀柄,因为单手根本挥不起这么重的玩意,即使双手也很艰难。 第一次梦里没有它,赤手空拳被人追着砍,慌不择路在附近的尸体边上随手抓的,从此每次梦里就固定成了它。 赵长河不确定现实中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刀,感觉太重了无法续航,应该不是常规武器,但它至少在低端混战之中特别好用,只要你挥得动。 “嗖!”锐器破空的声音从侧方袭来,赵长河爆喝一声,腰身一扭,借着腰力带动手中的重刀,横扫而去。 刀动,风起! 袭击者吓出一身冷汗,下意识把手中的长剑勉强一架。 “锵”地一声,长剑断折,脑袋飞起,只留一具无头的尸体别扭地握着一柄断剑,脖颈汩汩地冒着鲜血。 摧枯拉朽! “这就对了,什么长剑匕首也想振阔刀?闹呢……” 无头尸身喷洒着血雾,血腥的场面极为惊悚,赵长河却已经没有初次见到时的不适,都有心思吐槽了。 身后骤然传来若有若无的锐风,赵长河瞬间绷紧了肌肤,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有锐器偷袭! 他下意识一个扭身,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从右侧方擦过。 香风拂过,匕首击空的刹那,一道如鬼似魅身形已经到了左边。 如果说这重刀有什么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动作太迟钝了。赵长河试图拖刀回旋,已经慢了一拍。 匕首轻巧地划过咽喉,刻骨的剧痛传来,梦境崩碎。 最后的影像是一道纤细曼妙的身躯,正在轻笑着远去。 赵长河大怒:“又是你这妖女,老子早晚有一天弄死你!” 话刚出口才醒悟,喉咙都被噶了,怎么还能这么中气十足? 赵长河睁开了眼睛,前方是鸦雀无声的课堂,从教授到同学一个个目光诡异地看着他。 教授面无表情:“和妖女怎么弄的,展开细说?” 赵长河:“……” 惨烈的社死,比割喉还痛。 教授摊牌:“我忍你很久了,到门口站着清醒清醒。” 赵长河默默地离开教室,哪肯老老实实罚站,直接走人了。 他从不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何况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对。 一天天的身处血腥战场,精神压力有如实质,睡觉睡得比白天还累,再这么下去,身体非垮不可。而且这梦真实无比,每次不是被乱刀砍死就是被偷袭割喉,还有死于不明AOE的,那心悸与痛楚都是真真切切,真能把人逼疯。 去看医生,医生说像是玩游戏或者看小说入了魔,建议远离网络,就差没说您要接受电疗了。 但赵长河知道自己已经很久不玩游戏了,何况这些场面和自己熟悉的那些游戏并不相同,也只有一些元素相似——武侠玄幻的玩意儿还不都是刀枪剑戟,总不能开高达吧。 是小说入了魔?可赵长河偷偷发在起点的小说惨痛扑街,已经太监几个月了,这几个月连起点APP都没打开过。 平时都是好端端在健身、打球,还是弓箭社的会员呢,多健康的生活方式啊,怎么就这样了呢? 恹恹地出了校门,早上上课时间学生街相对冷清,倒是有不少狗男女逃课逛街吃东西,一根烤肠你一口我一口,看得赵长河直翻白眼。 他只想把烤肠塞那妖女嘴巴里。 其实单身狗心中未尝没有一点小嫉妒……赵长河撇嘴不看狗男女秀恩爱,忽然转身钻进了学生街的巷子里。 这是死巷,里面也都是店面,此时大部分关门闭户。赵长河走到寂静的巷尾,有间小店开着,门口匾额篆体黑字“乱世屋”,门边挂牌“算命,解梦”。 这是一家刚刚开了三天的算命小屋,低调至极,但名声却传播得很快。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算命的店主是女的,还很漂亮。一群嗷嗷待哺的牲口挤眉弄眼地议论两三天了,赵长河昨天闻讯也特意来看过,当然他来的原因与别人不一样,他是真想解梦。 信步走进店里,里面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昏暗,一名短发女子安静地坐在一角,正闭着眼睛在整理桌上的卡片。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古代武士装,就像武侠片里走出来的一样,确实很漂亮。尤其这轻轻闭着眼睛的样子,仿佛一尊静谧的雕像。但赵长河看着看着,只能感觉到一种神秘和妖异。 一般人闭着眼睛能整理东西么? “给人算命的时候闭着眼睛还能营造点感觉,自己蹲屋里收拾东西为什么也闭着眼睛?”赵长河忽然开口。 女子头也不抬,似是早已知道他的到来:“为什么不能因为,我真的是瞎子?” “你连拐杖都没有,忽悠谁呢。” “我不需要。”女子平静回应:“倒是你,昨天骂我有病,今天又来,是终于明白了有病的人是你自己?” 赵长河道:“因为你说的入梦治疗听起来太假,你跟任何人说,谁不骂你有病?” 女子淡淡道:“那倒未必,我跟别人说,好几个人诚邀我陪他一起入梦……我觉得你大约可以从这里找找答案,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 惨遭打脸的赵长河只恨昨天为了解梦泄露了太多现实隐私,后悔不已,梗着脖子道:“谁特么稀罕跟你入梦……话说你说这种话,为什么表情语气可以这么淡漠,跟个机器人一样?” 女子道:“阐述事实并不需要什么表情和语气。” 妈的……赵长河直接转移话题:“不管多假,反正我今天是来试试的,这入梦是怎么个说法?” “常人做你这类可以完全控制行为的清醒梦,梦中是无所不能的,想要让梦中是什么结果就是什么结果,你应该做过类似之梦?” “对。”赵长河觉得她的用词开始怪了起来,比如这个“之”,正常人不该用“的”? 女子续道:“但你这几次的梦却仅仅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控制不了其他,每每事与愿违,是么?” “对。” “你会困于梦魇,循环不休,便是因为梦中未尽之念没有完成。如果让你完成了它,便可超脱而出。”女子问道:“所以你想要达成的是什么结果?比如说……战胜某个对手?屠杀所有在场的人?或者仅仅脱离战局?甚至于称霸世界?无论难易,需要你真实的想法,否则无意义。” 想要达成什么结果? 赵长河心中直接掠过一道黑衣倩影,脱口便道:“当然是要弄死那妖女!” 女子一直平静的神情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怎么?老六必须死,有问题吗?” “没有。”女子恢复平静,慢慢道:“想要达成什么结果是你的事,我又不能进去帮你,只是让你确认目标,知道该做什么、如何结束,仅此而已。” “既然你不能帮我,我入梦之后还是打不过妖女,进去送?” 女子默默推过手中整理好的卡片:“抽三张。” “这是什么?” “第一张,给梦中的你附加一种能力,助你达成愿望。” “这叫附送金手指?” “毕竟是梦,有什么特异都不稀奇。” “有理……第二张呢?” “决定你的初始位置,不会直接在最危险的地方,可以有所准备。” “这个好这个好。第三张呢?” “你达成目标的线索,比如她到底是谁,或者是怎么找到她。” 赵长河愣了愣,奇道:“有线索直接告诉我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我自己抽?” “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根据你抽到的卡牌来解答,你可以视为占卜。” 赵长河看了一眼桌上的卡牌,也不多言,随手从中间抽了三张。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不是很相信女子说的东西,基本是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不行也就被坑几十块钱,权当疯狂星期四V给朋友了。 随手翻开第一张牌,主图案是一只硕大的眼睛,卡面还有虚化背景,像是一个人的背影。 第二张是一个圆形雕龙的玉佩,背景金碧辉煌,像是宫殿龙椅? 第三张乌漆嘛黑的,就像一张纯黑的幕布,隐隐约约却透出一些金色,勾勒成一张神佛般的脸,看不清详细。 女子久久不言。 赵长河也有些无语:“你还闭着眼睛干嘛啊,看得见?” “这第一张无非是个背后眼。”女子终于醒过神似的,慢慢开口:“可略微增加你的目力,更关键的在于,能让你看见背后之事。” 你还真看得见……赵长河愣了一愣,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自己最恨的就是被偷袭,这不巧了么?无论这女人是不是因为听了自己的梦境故意的解释,至少画中确实就是背后的眼睛。 这抽卡莫非其实是反应了自己的潜意识? “那……第二张是位置?这玉佩代表了什么?” 女子再度沉默,过了好一阵子,忽然道:“你进去不就知道了。” 赵长河:“???” 女子忽然伸手拿起那张眼睛卡片,赵长河连她手上的动作都没看清,卡片已经摁在了他的额头。 下一刻天旋地转,赵长河消失不见,仿佛从来不曾存在于此。 连带着那张眼睛卡片也随之消失,另两张倒是依然留在桌面。 女子掂起最后那张黑卡,静静地坐了几秒,低声自语:“想不到……他居然真能抽出我的根底……”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那眼瞳漆黑如墨,就像荒芜的夜,冰寒而死寂。 “弄死妖女?呵……我等你。” 第二章 剑未佩妥 黄昏。 残阳如血。 野鸦盘旋,绕于孤村,凄厉的鸦鸣声和村中的惨叫哀嚎声交织在一起,更显得此地如同鬼狱。 赵长河呆呆地站在远处树后,看着村中一片凌乱的场景。他都还没从两界穿梭的不适感中回过神来,一个濒临屠灭的小村庄就展现在眼前。 碎裂的门窗木片乱七八糟地散落,刺鼻的血腥味从家家户户传出,尸首凌乱地倒于门前窗外,赤裸的女性尸身随意抛弃在路上,遍布被凌辱后的痕迹。 四处依然有黑衣人在肆虐,破门搜屋,掠夺财货,强化了的目力清晰地看见,有人拉出一个女子当街凌辱,一群黑衣人哈哈地笑。 这就是所谓的“初始位置会在安全的地方”? 出现在村外树林,不是直接在村子里,凶手们不知道他的存在,可以悄悄离开,这就算是安全的是吗? 却见有黑衣人牵着黄牛拉着一堆带血的财货,不耐烦地喊:“差不多了,这里的村姑能有多少滋味?太阳快下山了,都杀了,别留下后患。” 眼见有黑衣人举起屠刀,就要冲着旁边一个孩子砍下去,赵长河怒火上冲,再也无法按捺,随手抄起林中一截粗木棍,直接扑了出去。 话说以前每次做梦都随身的阔刀怎么没了……无所谓,要你妈的安全,不就是个梦吗!按经验死了就醒了,正好回去问那瞎子在搞什么名堂! “啪!”木棍呼啸而过,黑衣人猝不及防,刀被荡开。赵长河手上不停,挥棍横扫,结结实实一棍子拍在黑衣人脸上,鲜血喷溅。 黑衣人捂着脑袋惨叫,其余同伙愕然看了过来,赵长河飞速拉着身后的孩子转身就跑。和一群人打架显然是打不过的,救人要紧。 有人忽然嗤笑:“居然还有活口。杀了。” 黑衣人们露出了狞笑,齐齐追了过来,赵长河带着孩子如何跑得过?他清晰地“看见”背后的场景,已经有一柄长刀向着自己脖子劈落。 身后眼,真的有效? 赵长河紧急侧身,挥棍一架,木棍被直接砍成两截。他飞速闪了一下,长刀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而就这么一拖延,孩子已经被另一人砍翻。 赵长河顾不得脸上的痛,脑子一片空白。 孩子死了……就这样生生被砍死在自己面前,救不下来。 这个村子,好像已经没有活人了…… “草尼玛的!”赵长河愤怒地狂吼一声,手中半截木棍状如疯虎地乱拍过去。 “原来是个根本没练过武的庄稼汉,只有一身蛮力。”黑衣人都在笑,此前被一棍子开了瓢的那人闪身过来,轻而易举地避开赵长河的乱打,手中长刀轻巧地划向他的脖颈。 完了。 躲不过。 什么狗屁噩梦!不但比之前更恶心,难度还提高了! 脑子里刚闪过这念头,忽有锐器破空之声呼啸,“叮”地一响,黑衣人的长刀已被击飞。 与此同时,马蹄声由远而近,有人策马而来。马尚未到,马上骑士已经腾身而过,赵长河只来得及看见红衣倩影一闪,剑气光寒,周围忽地血花喷溅,数声惨叫几乎不分先后地同时响起,又骤然切断。 那奔马此时才抵达面前,红影一翻,回到马上。 赵长河直到现在才看清那是一个红色劲装女子,扎着高马尾,胯下青鬃马,一柄红鞘长剑斜挂腰间,美眸如电,英姿凛然。 “扑通”“扑通”声接连响起,周围的黑衣人纷纷栽倒在地,已是尽数命丧当场。 在梦中糊里糊涂乱砍乱杀了这么久的赵长河,第一次感受到小说里描绘的一剑落九雁是什么场面。 这是武学!真有这东西! 女子环顾周围惨状,眼里也有些哀色,低声自语:“早来片刻就好……” 赵长河剧烈地喘息着,险死还生的惊险都盖不过这村子悲剧带来的愤懑,他都忘了致谢,茫然地抬头问女子:“这些是什么人?” 女子默然摇头,良久才道:“在下只是路过……不过或许有点线索。先问问,洛家庄可是走这条路?” 原来是路过的,恰好见到此景出手……赵长河哪知道洛家庄是什么玩意,也只能摇头。 见赵长河迷茫的样子,女子倒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没有多说,自行策马绕了一圈,便看见村口立有石碑,上书“赵厝”。她点了点头:“赵厝,之前问别人路径,说是赵厝往前数十里,那就是这条路没错了……” 继而打量周围黑衣人尸体,再度蹙眉低语:“那这就是他们来了?可为什么会如此打草惊蛇?” 她蹲下身来,仔细搜了两具黑衣人尸体,只得少许银钱,并无其他标识。女子皱眉想了一阵不得要领,转头见赵长河还是呆呆站在那里,叹了口气道:“你……可还有亲人?” 赵长河还是摇头。 女子道:“我有事前往洛家庄,你不妨随我前去。此地后事可以让庄上来人料理,你也可以在那里寻个活计安身立命。” 去什么洛家庄寻活计?赵长河感觉是不是偏离了自己入梦该做的事来着……但让自己找目标的话,又该去哪呢? 见他犹疑,女子劝道:“这大乱之世,你没练过武,便只能受人欺负。洛家庄好歹是大夏名门,据说与皇室都有不小的瓜葛,若你能在那里学得一招半式,方有报仇之望,也是日后安家之本。” 大夏…… 这梦还TM带世界观? 赵长河一时懒得想那么远,下意识脱口而出:“姐姐你这么厉害,学武的话,我能不能向你学?” “姐姐?你我年齿谁大还不好说呢。”女子笑了,摇头道:“我浪迹江湖,没法教徒弟。洛家庄挺适合你的,我带你去的话,他们或许会给我些颜面。” 赵长河只好道:“好吧。适才茫然,忘了谢过姑娘救命之恩,请教姑娘名字?” “岳红翎。”女子随意答了一句,倒有些好奇:“你这谈吐倒像读过书,你叫什么名字?” “赵长河。” 意外还符合了此地赵厝。 岳红翎没再多说,伸手一拉,赵长河只觉自己腾云驾雾般飞起,很快落在马背上,就坐在岳红翎背后。 窈窕笔挺的后背就在眼前几寸,依稀还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母胎单身赵长河不好意思乱想,老老实实抓住后面的马鞍,觉得这次入梦比之前的梦境还要离谱,因为实在太细节了…… 有对话,有清香,有飒爽的侠女,率性洒脱,根本就是个真人。 周遭的薄雪,策马驰骋的风,很寒。岳红翎策马驰骋时带起的发梢,轻轻掠过脸颊,微痒。 这些是此前除了砍杀之外没其他项目的梦境里,绝对体验不到的,如此详细。 脸颊上之前被一刀划过的伤口,依然在疼,伸手一摸,都是血迹。 赵长河看着手中的血,忽然有了点恐慌之感——如果这不是梦? 他心中纷乱,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向岳红翎问点事儿,一路无言。 行约数十里,前方出现了大片田地。时值初冬,左右田中微有薄雪,无人干活,田地尽头是连绵的庄园,院墙高耸,不知其广。通向庄园的官道正中就是硕大的牌坊,上有鎏金大字“洛家庄”。 岳红翎放缓了马速,看着前方的守卫家丁,吁了口气:“看来此庄还无恙。” 很快便有庄丁拦在面前:“来客止步!” 岳红翎勒马,抱拳行了个江湖礼节:“烦请通报洛庄主,落霞山庄岳红翎来访。” 声音不大,却如晨钟暮鼓,远远飘传。赵长河心中羡慕,这就是内力吧?可不像自己,坐个马都快颠出内伤了…… 没等庄丁们回应,庄内就先传来了爽朗的笑声:“什么风把岳姑娘吹到我们庄上,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开门,迎客!” 庄丁们忙不迭地大开中门,一个长须中年人大步迎了出来,见面便笑:“果然,这黄昏之时,落日红翎映晚霞,美得不似人间景,江湖盛赞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赵长河:“呕……” 岳红翎:“……” 赵长河不是故意的,第一次飞马颠簸,他这是真被颠吐了。如果可以选择,他倒是很想赞同对方的话——岳红翎真的很漂亮。 中年人的目光落在赵长河身上,目露征询:“这位是……” “咳。”岳红翎干咳一声,把赵长河扶了下来,拱手道:“红翎见过洛庄主。此番前来,有些秘事相告。此人恰与这事有些关联……” 赵长河竖起了耳朵。 第二张卡,卡面是个玉佩,说是指向初始位置,结果这初始经历莫名其妙,看不出和玉佩有啥关系。岳红翎此刻说的秘事,莫非指的这个? 第三章 已是江湖 很快赵长河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那洛庄主引二人到了客厅,屏退下人,在场却另有一锦衣青年,长得颇为清秀帅气。洛庄主笑着介绍:“犬子振武。” 洛振武极有风度地朝着岳红翎拱手:“见过岳仙子,久闻仙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岳红翎皱了皱眉,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虚套,尤其是围绕着美貌。你看赵长河刚才都听吐了不是?但世人如此,她也懒得多言,直接了当地道:“在下得到不算确切的消息,血神教可能会袭击贵庄,原因不明。” 洛庄主愣了一下:“不确切消息?” “嗯……在下前些时日在北邙山,意外偷听魔教徒言语之中漏过。当时对方势众,并且似乎他们教主也在,在下无法捉人问个仔细。总之特来相告,望庄主留心。” “北邙?据此近千里……”洛庄主吃惊地看着她,神色颇有几分古怪。 赵长河脸青唇白地坐在一边,听着也侧目。 因为一个不知真伪的消息,千里奔波只为提个醒……而且从双方客套的语气听着,她和洛庄主其实并不熟悉,大概也就一面之缘那种。 赵长河总觉得这妹子如果是个豪侠大汉更有内味儿,一个女孩子这表现真有意思。会梦见这样的,是不是证明自己喜欢这一类?还是证明自己就是个男酮…… 洛庄主沉吟道:“我们和血神教素无瓜葛,仙子想必搞错了……不过仙子千里传讯,敝庄感此盛情,不妨在庄上多留几日,也让我等略尽地主之谊。” 岳红翎指着赵长河道:“适才路过一个叫赵厝的村落,村民已被人屠尽,这位小兄弟便是唯一幸存者,在下刚刚亲手救下,算是个佐证。” 洛家父子神色微变:“仙子和他们交过手?可确定根底?” 岳红翎摇头:“都只是粗浅把式,没什么根底。极有可能是血神教下面的匪徒,魔教惯常啸聚贼众劫掠,有些类似……至于为什么会屠杀村子打草惊蛇,在下也没想明白,可惜当时救人心切,没留下活口问几句。” 原来这就是与自己相关……赵长河想起她曾经自语“为什么打草惊蛇”,倒也对上了。 说来他对那割喉妖女的恨意都比不上对这些凶手,那一刻的愤怒、想要杀光这些王八蛋的热血上涌,非亲见者难以体会。 血神教么……赵长河暗暗捏紧了拳头。 洛庄主神色凝重起来,沉吟道:“既是如此,本庄当即刻警戒备战。仙子千里传讯,已是仁至义尽,敝庄倒不合再留仙子在此,平白让仙子卷入战事……” 洛振武欲言又止,洛庄主瞪了他一眼。 岳红翎既然千里迢迢来传讯,当然就是有帮忙一起打魔教的意思,但这洛庄主的态度有点奇怪……话是说得好听,本质就是连晚饭都没留人吃一口就直接逐客,她怎么合适死皮赖脸地说我也要留在这里?她是潇洒来去的任侠,又不是犯贱。 这么想着,她也有了点脾气,冷冰冰道:“在下已尽江湖之谊,既然洛庄主有自信,在下也就不多事了,就此告辞。另有一事还望庄主上心。” 洛庄主拱手道:“仙子请说。” 岳红翎道:“赵厝距此不过数十里,此时村中尸横遍地,惨不忍睹。望庄主派人料理后事,收葬村民,善莫大焉。” 说着拉过赵长河:“这位幸存者叫赵长河,此时孤苦无依。望庄主看在下薄面,收留安身。” 洛庄主笑道:“理所应当,以后这里就是小兄弟的家。” 岳红翎也笑了一下,拍拍赵长河的肩膀:“就此别过。希望将来你还能有今日的淳朴,他日江湖再遇,还能听你喊一声姐姐。” 说完转身离去。 赵长河送到门口,定定地看着那袭红裳大步走向夕阳下的骏马,那场景真的很美。 他初临贵地,一切莫名其妙,啥都搞不明白,自然迷茫寡言,在别人眼里也就成了个“淳朴少年”的印象,其实赵长河自知自己不是这种性子,他真正贴近的,是岳红翎的模样。 那是梦中的江湖,梦中的女侠。 赵长河目送岳红翎上马离去,一时有些不舍,也不知道怎么和洛家父子对话,更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安排…… 正这么想着,忽然愣了一愣。 他清晰地看见身后,洛家父子站在厅外,神色森冷地看着门外岳红翎离去的方向。 人家千里报信,你们连口饭都没留就算了,现在这是什么表情? 赵长河不着痕迹地悄悄向后走了几步,支着耳朵试图偷听。 瞎子说这个身后眼能略微增强赵长河正常的目力,可他发现似乎对听力也能有少许增幅,听声比以前清晰了不少。对方也并未把这么个“乡村淳朴少年”放在心上,自顾交谈,声音虽低,还是隐约听见了: “爹,为何让她走了,还不如留下款待,或许还可以……”洛振武低声说着,手上做了个握拳的手势,神色有点猥琐。 “混账东西!”洛庄主低声切齿:“岳红翎玄关八重,潜龙第五,何等风云!老子都没有必胜把握,你也敢谋她?万一事败被她跑了,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可以骗她到暗室,用机关……” “你懂个屁!知不知道刚才从进门起,她的手就没离开过剑柄,眼耳时刻都在关注周遭声息变故,那都是江湖打滚过来的本能!这样的人会轻易跟你去不明之地?” 洛振武:“……” 洛庄主恨铁不成钢:“告诉你,凡在江湖打出名堂的女人,越是漂亮就越不好欺,因为觊觎她们的男人比你认识的男人都多,一路经历了多少人心鬼蜮,现在还在江湖纵横而不是成为谁的玩物,这本身就是一种证明!” 洛振武:“……” 赵长河:“……” 好特么有道理。是不是刚才她看似粗疏地让自己坐在她后面,其实是故意的观察?看自己老老实实离着几寸的模样,可能还脸红呢,才觉得是个淳朴少年…… 可咱们直男就这样的…… 洛庄主冷冷续道:“她现在只以为我们无礼,不悦而去,这是好事。若是多加逗留,万一被她发现赵厝那些人其实是你派去的,就知道什么叫麻烦无尽!” 赵长河瞬间色变。 “谁叫那村子的人不识抬举!”洛振武恨恨道:“玩他们一个村姑算得甚事,一村子的人拿锄头造反,不给点教训还以为我们好欺?” 洛庄主没搭这茬,只是道:“恰好岳红翎救人心切没能详查根底,以为是魔教匪徒,反倒把我们的关系摘了干净,这口锅顺顺当当地被血神教领走了。” 洛振武道:“换句话说,她所谓魔徒袭击的佐证其实并不存在,是不是证明她捕风捉影,危言耸听了?我们真的和血神教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洛庄主却很是奇怪地陷入犹豫,半晌才道:“宁信其有,加强戒备总不会错,我会取信给京师镇魔司,请唐首座派人照应。” 洛振武不太理解,却也没和父亲顶嘴,终于冲门外赵长河的背影使了个眼色:“这小子还在倚门目送他的恩人呢,呆呆的。我们是不是……” 说着做了个切了的手势:“以免他将来发现什么,反找我们报仇。” 洛庄主摇头:“不可,万一哪天岳红翎心血来潮,跑来探望她救下的少年,人没了不好交代。就当给她颜面,收为外门弟子晾在那里便是,反正你派去赵厝的人都被岳红翎杀了,庄上别人也不知此事,他又凭什么发现真相?” 洛振武不服气地嘀咕:“父亲也太忌惮岳红翎了,我还没说找她报杀我下属之仇呢……她落霞山庄也就是个九流门派……” 洛庄主叹了口气:“你是因洛家而为人所知,她恰恰相反……因为有了岳红翎,世人方知原来世上还有个落霞山庄。你若真想得到她,说不定倒可以从她这微末出身打主意……对她本人,还是老实点。” 他没再搭理眼睛变得亮闪闪的儿子,换上一脸笑容,亲自走到赵长河身边,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如此倚门相望,是舍不得令姐?”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转过头来已是满脸憨厚的笑容:“是啊,岳姐姐真好看。” 洛庄主哈哈大笑:“好生习武,令姐在江湖等你。” 真是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长者……却没发现,赵长河的拳头已经捏出了青筋。 第四章 这不是梦 有那么一瞬间,赵长河差点又想“反正是梦,揍他”。 但又生生忍了下去。 赵厝的经历告诉他,徒逞意气毫无作用,打又打不过,还不是去送?即使自己“死了”也是醒来到现实,可事却没做成,意义何在? 何况他现在已经隐隐在质疑,此地到底是不是梦……以自己的脑回路,想象都想不出这么恶心的人啊,做梦怎么梦到的? 赵厝惨遭屠戮的村民,无辜的孩子……仅仅是因为“玩村姑受阻”的泄愤。 岳红翎千里报信,义薄云天,他们想的却是怎么打她的主意。 赵长河恶心得想吐,从来没体验过,原来“憎恨”是这样一种滋味,一种在现实和平的学生生涯里从没诞生过的暴戾情绪,在心中滋长蔓延。 无论此地是真还是梦,此时的赵长河都不想那么早“醒”,他真的很想把这父子俩弄死再说。 他维持着“淳朴少年”人设,拜入了洛家外门。当晚就分到了一套衣服、一套日常用具,和一间临时宿舍。 临时宿舍并不是分配给他的,那是外门大师兄所住的单间小院,这是让大师兄先带带赵长河,学点基本规矩和常识,大概率明后天就要分到多人宿舍去了…… 表面看,安排得还挺妥帖。要是将来岳红翎来访,说起“物资当晚就发了,大师兄单独带着开小灶”,怎么听也是个不错的照顾了……至于后来他学得怎样,是否一辈子蹉跎在外门,那是自己资质问题,岳红翎也没什么可说的。 赵长河一想就知道这样的套路,但无所谓,难道还真拜洛庄主为师啊,恶不恶心。 外门大师兄叫洛七,据说是家生仆从,随家主姓洛,以后可能在庄上会有职司。武道世家模板,在此可窥端倪。 说是“大师兄”,其实比赵长河还年轻,大致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面貌清秀,唇红齿白的看着挺娘。 “你叫赵长河?倒是高大壮硕,看着有股力气。”洛七脸色有些冷冰冰的不太好看,好端端的独门小院莫名其妙多住了个外人,任谁脸色也不好看。 语气也有点娘,嗓音细细的……赵长河倒是没去无端怀疑谁女扮男装,见洛七发问,便憨厚一笑:“是的,刚来的,家主让我和大师兄先学学规矩。” “没什么规矩。”洛七语气虽冷,好奇心倒重:“听说是岳红翎带你来庄上的?你怎么不抱着大腿拜她为师呢?” 赵长河装傻:“可能我笨吧。” 结果洛七反倒很赞同:“应该是了。” 赵长河:“?” 洛七道:“这个笨倒不是说你脑子如何,而是年纪。你都十八九了吧,这年纪刚开始学,能学个什么鸟来……随便学点把式能看家护院混口饭吃也就是了,岳红翎怎么肯收这样的徒弟?话说她年纪也和你差不多,都已经名扬天下了……哎……” 赵长河木然。 年纪太大了……这个说法他倒是常见。就算体育项目想练好也得从小培养,他大学生一枚,今年十九了,从来没听说这岁数才开始练的人能练到国家级的。 哪有那么多寇仲徐子陵呢。 不过话说回来了,不提洛家这档事,单说自己“入梦”所为的目标,好像杀那个妖女也不需要多高等级。那就是一堆虾兵蟹将乱砍的战场而已,自己这水平都能砍死好几个,那妖女既然混这种战场,想必也属于比较菜的,起码看不出有岳红翎那一剑秒一群的水平。 拜入洛家习武——找到妖女杀掉,好像是这次入梦本应有的流程? 他想了想,问道:“师兄,玄关几重是什么意思啊?” 洛七道:“人体九重玄关,打通之后可以进窥三大秘藏,若是都能开启,便是天人之界,无所不能。一般人不用考虑这个,单论玄关九重,那便是九重之天,每一步都是千难万难,像岳红翎和我们庄主这样的,走到哪里别人不要给面子?再往上都是宗师人物,轻易见一面都难了。” “庄主是玄关九重?” “据说是八重。”洛七面露敬仰:“我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赵长河微不可见地撇撇嘴。 一把年纪了,和岳红翎一个级别,怪不得那么忌惮岳红翎呢,说不定还真打不过。但也足以证明,玄关八重确实很牛逼了,洛庄主称霸地方,岳红翎天下纵横。 “那……”他试探着问:“师兄您呢?” 洛七傲然道:“侥幸已破一重天!” 赵长河:“……” 岳红翎大约也就比你大个两三岁,都八重了,您到底在骄傲个啥? 没得到赵长河的奉承,洛七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并不解释。 外行人听着感觉一重玄关只是入门,这也没错,但很少有人想过,洛家庄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派,庄内区区一个外门弟子,修的低端功法,一般情况能是什么水平?能在这个年纪打破一重玄关,在武学上算是正式登堂入室,这已不容易。 不是谁都能拿岳红翎那样的天下英杰做参照的,事实上他的资格早已不该留在外门了。 希望这个赵长河苦练十年发现突破这层坎儿比撼山还难的时候,会想起今天。 “夜了,先睡吧,有什么明天再说。”洛七伸了个懒腰,随手一指院外小屋:“屋子给你腾出来了,你先住那……总不会今晚就想让我教你习武?还是打算睡我屋里?” “哪里,哪里……很感谢师兄了。”赵长河赔笑而退。 回到那个为自己腾出的杂物间,赵长河靠在硬板床上,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 人和你不熟,一时半会想问太多要点,人家未必搭理你,明天再说。而其实睡觉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要点。 那就是怎么回去。 睡觉……如果这是梦,有人在梦中还能睡觉的没?真在这睡着的话,是继续梦魇砍杀呢,还是直接醒来回到现世呢,还是反过来“梦见”了现世? 孰梦孰真……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虽然一脑子纷乱很难入眠,床板又硬还TM很冷……可近期早就被梦魇折腾得心力交瘁,随便一趴都能睡着的那种,赵长河缩着身子翻滚了大半小时,终于还是慢慢失去了意识。 睡着了。 没有做梦。 这是赵长河这大半个月来,唯一没有梦魇的一次,睡得极沉。但他如果可以选择,宁愿不要这样。 夜色渐深,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骤然把赵长河从睡眠中惊醒,他下意识翻身而起,耳畔传来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和怒吼声,烈火点燃了庄园,烧红了夜色。 依稀能听到这样的人声:“鸡犬不留!” 赵长河的脸色非常难看。 第一判断是,在这里能睡着,睡着没做梦,醒来还是这里——基本足以证明,这真不是所谓的入梦,这他妈就是穿越! 穿越和入梦的区别在于,不仅回不去,而且被杀真会死! 第二判断是——血神教来袭,岳红翎千里示警的事情,当夜就发生了。 洛庄主向京师的求援,信使都不知道出发没有……而岳红翎傍晚就离开了,这大半夜的多半已经在邻近的城市住宿,睡得正酣。 此时再也没有谁,能仗义帮忙。 第五章 杀人者,赵长河! 如果让岳红翎听见“鸡犬不留”这四个字,想必她也会很后悔把刚刚救下的少年送入虎穴。 岳红翎的信息太少,她得知的也不过是“袭击”,因何袭击、要达成什么结果,那是不知道的。 洛家庄怎么也是传承悠久的地方豪强,据闻和大夏皇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庄上除庄主之外也多有高手。血神教却不是特别强的势力,最强的教主据说也就是玄关九重。整体虽强于洛家庄,可真要发动灭门之战,那可得倾巢而出才办得到。 血神教根本都不在这区域活动,如洛庄主所言“素无瓜葛”。常理来说,不可能横跨千里倾巢而出,那么大的动静,大夏朝廷又不是空气。只有可能是来少量高手,只为暗杀某个仇家,或者偷抢什么兵器秘籍之类,这是江湖常见之事。 这种情况,岳红翎自认为可以帮得上忙,就算没有自己,庄上得了示警也不应该出什么问题,所以走就走了。 她从没想过,洛家庄居然真的会因这事灭门。 对方确实没有倾巢而出,确实只来了少量高手,只是这少量高手的质量有点恐怖。 赵长河站在杂物间门外远眺庄上的大火,依稀可以听见远处庄主惊怒的吼声:“朱雀尊者?你们是四象教,不是血神教!” “哦?你如何知道是血神教?”妖媚慵懒的女声隐隐飘传:“薛教主……给本座一个解释?” 没有解释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远听不见。赵长河倒是从这简单的对话里听出了意思,前来的主力还真是血神教,连教主都来了。只不过他们也只是马前卒,真正的BOSS叫四象教,这女人就是四象教尊者? 不知道什么实力,按洛庄主惊怒得带着颤抖的声音来看,估计很恐怖:“我、我洛家没得罪过你们四象教,朱雀尊者乃天下有数的高人,为何……” “若只因为得罪了才有争斗,何来这乱世?洛庄主竟如此天真。”女声似乎打了个呵欠,气劲交击之声越发剧烈,洛庄主忽地一声惨叫。 四周传来惊呼:“妖女尔敢!” 紧接着又是一阵爆炸般的鸣响,女子的笑声远远飘传。看上去一群洛家高手围攻这女子,还是被她在人群之中伤到了洛庄主,游刃有余。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女子懒懒的声音传遍,喊杀声开始扩散,火光四处蔓延。 赵长河转身就跑。这不是看戏的时候,人家是来灭门的,可不会管你是不是今天刚来的!他飞一样地窜了出去,顺手抄起院中武器架上的一把单刀,直奔外面院门跑路。 只见洛七也矫健无比地冲了过来,比他开门还快。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得出对方的想法,一起冲了出去。 下一刻两人同时停步,蛋疼地往后退。 前方火光之中,洛家公子洛振武带着亲随慌不择路地往这边跑来,后面追着几名身着鲜血绣纹的黑衣人,狞笑道:“洛家小狗,往哪跑?” 朱雀尊者独战洛家高手,血神教的人负责清洗洛家其他人,洛振武显然是他们的重点…… 结果这厮正好慌不择路往这边跑,把人引了过来,正堵在路上。 尼玛的谁说这抽卡抽的是初始安全之地?从赵厝到洛家,到底从哪看出安全了啊!RNM退钱! 当先一个黑衣人如同苍鹰展翅,飞速朝洛振武扑了下去,火光之下,手掌透出鲜红的血色,直击洛振武的后心,显而易见是一种极为歹毒的邪功,挨着必死的那种。 洛振武忽然抓住身边亲随,往后一推。 随着一声惨叫,亲随浑身瘫软,死于非命。 那血神教徒一愣,呵呵笑道:“好个乡贤。” 洛振武哪有闲情理他,借机继续向赵长河与洛七方向跑了过来。血神教徒挥手一甩,一道寒光掠过,洛振武急闪,却没能闪开,惨叫一声捂着大腿摔倒在地。 “就你这样也破了三重玄关?”血神教徒失笑,提刀便要砍下。 正在此时,月下忽然传来一声轻柔的剑鸣,初听细不可闻,如溪水潺湲,可不知怎的,就变得浪潮奔涌,声鸣九天,震得人耳膜都在作痛。 那血神教徒骇然抬头看天,只见一片剑芒从九天坠落,似月色挥洒,如春水连绵,冲霄的火光都似乎在这一剑下变得温柔起来。 可这如情人一样绵绵的剑意之中,血神教徒却极其狼狈地惊退数丈,身边的下属只在刹那间已尽数身亡,就连死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赵长河看得目眩神迷。 一名女子踏月而来,衣带飘飘,仿佛月宫仙子降临凡间。 背着光线,看不清脸,但显然不是岳红翎…… 这世界女人都这么强的吗? “春水剑法名字俗了点,好看还是好看的。”那朱雀尊者也向这边飞掠而来,大老远的便挥手一甩,数枚黑乎乎的“暗器”甩向那半空降落的女子。 女子下意识把“暗器”挑落在地,美眸一凝。 哪是什么暗器,那分明是几颗人头,其中一个便是洛庄主。 洛振武惊恐地拖着伤腿向后爬,躲在女子身后。 朱雀尊者落于场中,慵懒地轻笑:“想不到居然是唐首座星夜而来,看来洛家庄果然……呵呵,可惜您来迟啦,洛家老狗已死,唐首座何必拖着病躯和我们拼命?不妨归去。” 赵长河悄悄打量,这朱雀尊者也是一袭红衣的女子,只是岳红翎的红衣是武士劲装,此人的红衣却有点祭袍的味道,绣着奇异的纹理。 她的脸上戴着一个半脸面具,看不出面目,也不知年纪。面具呈火鸟之形,鸟喙正覆盖鼻尖,露出下方鲜艳的红唇,很是性感。面具遮不住眼眸,在夜空之下透着清晰的戏谑。 被称为唐首座的女子背对赵长河,身着貂裘,穿得很厚。此刻捂嘴轻轻地咳嗽,竟真是有些气喘病弱之相,咳了好一阵子,才慢慢道:“这是大夏。” 两句话间,脚步声起,其他血神教徒四处围拢过来,其中一名血衣大汉沉声道:“洛家亲眷尽数伏诛,只余洛振武。” “有劳薛教主。”朱雀笑道:“唐首座,我们不知为何只有你独自赶来,但你病体未愈,单人独力可护不住身后的瘸子。真把自己赔在这里,诚为可惜。” 唐首座并不多言,只是挥剑指着对方,一时僵持。 赵长河心中暗道所谓唐首座很可能是官方的什么职务,她不知为何独自前来,说不定身后大部队就快到了。看朱雀这模样挺忌惮唐首座的,只要拖得片刻,或许还真能拖到官府来人救下洛振武。 看看拖着伤腿瘫软在地的洛振武,赵长河心中微动,忽然从院门后探出脑袋大声道:“谁说单人独力?只要唐首座拦住他们,我们可以背着少庄主逃离!” 旁边的洛七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是一愣,朱雀尊者和血神教众人目光森冷地盯着他,连唐首座都回眸看了一眼。 赵长河无暇在意那秋水般的剪瞳,大步上前扶起洛振武:“少庄主,我背你走!” “留下吧。”朱雀尊者随手甩出一道红芒。 “呛”地一声,唐首座默不作声地拦了下来。 见这模样还真有可能逃离,洛振武大喜过望地倚着赵长河起身:“好,好,早知道你纯良朴实……噗……” 话音未落,一柄长刀捅进了他的心脏。 洛振武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看插在心脏的刀,又顺着长刀看向持刀的手,最后看向手的主人。 火光掩映之下,赵长河的眼眸里有着与“淳朴”截然相反的凶戾。 玄关三重了不起吗,又不是刀枪不入! 赵长河知道洛振武怎么也是个练家子,如果自己直接提刀过去,对方有戒备的话肯定杀不成,只有做戏让他没了警惕,果然一击得手。 那边朱雀尊者和唐首座都停了手,都有些发愣。 赵长河喘着气,低声道:“这是我入教的投名状……尊者不会让我被官府抓走的对不对?” “对。”朱雀眼波流转,反而闪身护在了赵长河面前。 唐首座淡淡道:“背主之徒,你们收留又有何用?” “背主?”赵长河大笑:“他算个屁的主!” 说着恶狠狠地把刀再捅深了几寸:“你屠尽赵厝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洛振武“嗬嗬”了两声,眼里有些了悟与悔意,却说不出话,很快气绝。 唐首座安静地看着赵长河,想起路上看见的村庄,心中已然明了。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此事之重,非你可知,你……会后悔的。” 赵长河拔出长刀,大声回应:“念头通达,何悔之有!” “罢了。”唐首座摇了摇头,问道:“可敢留下姓名?” “杀人者,赵长河!” 第六章 北邙 大夏世家洛家惨遭四象教与血神教灭门,满门上下鸡犬不留,此事数日之间轰传天下,震惊世人。 虽然赵长河已经听到好几个人张口闭口的乱世,其实还没有彻底乱。当今天下乱民四起,盗匪横行,异族虎视,高门大族各据一方,野心家蠢蠢欲动……然而名义上也是还有一个统一的帝国大夏,也就是朝代末期之象,还没彻底进入群雄逐鹿之时。 现在占山为王的多,至少公然举叛旗的还没有出现,都还停留在“盗匪”“魔教”层面。 这个层面与真正乱世的典型分水岭,基本该是从杀官造反、攻城略地等等开启,意味着朝廷权威荡然无存。 洛家不是多强的势力,但也传承悠久,算个入了品的家族,它还有一个特殊性——风传洛家与皇室有关。 赵长河初临贵地就听岳红翎这么说了,虽然谁也说不清是什么关联,却还真未必是谣传。就看唐首座连大部队都没来得及等,抱病之躯星夜赶来救援,这已经是种证明。 如今这个与皇室有关的地方世族被魔教一夜灭门,无异于皇室的脸被扇得啪啪响,似乎预兆着乱世的序幕即将彻底拉开,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其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通过大夏通缉令进入了世人的眼帘。 杀人者,赵长河! ………… 千里之外,北邙。 漫天大雪覆盖了千里群山,四处一片皑皑。 名声初显的赵长河此时却蛋疼无比。 他在寒风瑟瑟之中站在山顶举目远眺,身上衣裳单薄,冷得要死。身边站着洛七,两个人都面无表情。 那日唐首座单人独力还抱病,无法强行在敌阵之中去取他赵长河的首级,只是带走了洛振武的尸首离去。有了“投名状”的赵长河理所当然地被魔教带回去入了伙,同时被带走的还有赵长河身边的洛七,他被视为赵长河一伙的…… 很显然洛七从来没有打算加入什么魔教,却又不敢跑路,无奈跟着来了这里,这是整个人生都被搅乱了,一路上脸色始终是黑的。 赵长河倒是理解他的臭脸,却不觉得自己坑了洛七。毕竟洛家庄都死绝了,没自己这一出,他洛七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呢。就算唐首座能救走洛振武,哪能顾得上你一个外门弟子,完犊子可能性高达九成九。说白了赵长河也算自救,否则自己都要被魔教砍死在那里。 其实洛七心里也有数,于是明明臭着脸,却又很自然的走哪都和赵长河一起。赵长河也乐于如此,怎么也是此时唯一熟悉的人了…… 至于加入魔教,赵长河当然不纠结,事情逼到这一步,加就加了,洛家又能比魔教好哪去? 路上魔教徒倒是没有四处逞凶,极为低调地带着他们回来便罢。魔教徒对赵长河的行为倒是颇有认同感,一路上对他还挺热情,夸“是条好汉”,但赵长河还是很蛋疼。 北邙北邙……他的世界当然是有的,还挺有名。初听这个地名的时候还以为是华夏古代世界地理,结果不是。这个北邙和他所知的邙山没有半毛钱关系,此山荒无人迹,冰雪千里,山外有城也是荒僻小城,根本不是河洛之地。 这不是古华夏,是个彻头彻尾的异世界,只不知道究竟和自己的梦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因为是自己的梦中世界,所以这里的风土与华夏相似,语言也是现代汉语? 不知道,但很难受。一路行来这些天,睡睡醒醒这么多次,再也没有回现世的半分迹象,赵长河知道,真的回不去了。 赵长河从来就没有穿越的愿望,家里还有爸妈呢,穿个屁的越,他此时最想的是回家。 不管是不是杀了那妖女就能回去……总之既然瞎子有让人穿越的能力,说明同样可以练出回去的能力。显然尽快获取力量上的认知才是第一要务,比如打开所谓人体玄关,那才有可能略窥回去的路径。 别的不说,再不练功怕是先要冷死在这里。 一旁的洛七忽然开了口:“你是为了魔教的功法,才做得这么出风头?” 赵长河转头看了他一眼,洛七还是没有表情。赵长河摇头道:“哪有什么风头可言,是替赵厝无辜村民报仇,也算是自保,不然你我都可能挂在那里。” 洛七道:“那便该报假名,为什么那么嚣张说杀人者赵长河?” 赵长河笑了:“为什么不能连赵长河都是胡扯的?以后出门换个名字谁知道我是谁……” 洛七哽了一下,偏头不说话了,那样子有点萌。 赵长河此时道:“是真名。” 洛七:“草。” “懒得藏头缩尾,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赵长河露齿一笑:“再说了,难道你不觉得我那句话说出来很牛逼?” 洛七瞠目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话才好。 就为了装逼? 赵长河终于叹了口气:“话说回来,真名假名没啥意义,我估摸着通缉令已经四处发了,只要脸画得像那么回事,什么名字都一样了……嗯,希望唐首座画功不行。” 洛七冷笑:“唐首座出了名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最是才貌双绝,名扬大夏的。” 赵长河耸肩:“那就算了,做都做了还能咋滴?” 洛七也不纠结这个了,转而道:“其实人往高处走,没什么稀奇……只是不知你会不会有点遗憾,带我们回来的不是四象教,是血神教。血神教的水平,也没比洛家好多少,底蕴说不定还有所不及呢。” 赵长河本来也以为可以加入四象教,能灭洛家显然靠的不是血神教,而是四象教的朱雀尊者,血神教只不过是个打下手的。结果唐首座一走,朱雀尊者也直接走了,话都没多留,场中主体是血神教徒,当然是被带着加入了血神教。 而且还不是跟着薛教主去总舵,只是被带到了北邙分舵,显得不甚重视。 想想也确实不会太重视,一个完全没有修行的大龄背主青年,能有啥前途。只是魔教也需要招揽人手,这交了投名状入伙的当然会视为一路人,这都不收还想去哪收人? 如果赵长河年轻几岁,又或者是自带强大修行,说不定还会有个好职司才对。不像现在,里面在进行祭礼,他们还不被许可旁观,只能在外面吹冷风。 “没什么遗憾的,有去处就行了。反正呆在洛家也是被灭,还能怎样?”赵长河没多扯这个,转而道:“你还在生我的气?这一路都多少天了,臭个脸有完没完啊,洛家又不是我灭的,没我搞这一出你有命没命自己没数吗?难道你还有对洛振武的愚忠,要给他报仇不成?” 洛七叹气道:“如你所言,灭洛家的是四象教和血神教,又不是你,我怪你什么?只不过人生从此乱了,前路迷茫,情绪不佳,不是有意给你甩脸色,望理解。” 赵长河理解倒是理解的,又问:“那你憎恨血神教么?你作为洛家家生子,父母……有没有在里面?” “呵……”洛七摇头:“我父母早就不在了……只是奇怪,他们到底为什么要灭洛家?” 为什么要灭洛家,这事可能确实挺重要的,赵长河很快想到自己穿越的第二张“位置卡”。既然“身后眼”真的有效,位置卡不可能无的放矢,与洛家必有关联,等当真入教了或许可以问一下…… 却听洛七道:“血神教不像四象教那么神秘莫测,在世间多有活动,经常招揽各色匪徒四处劫掠的……所以他们分为正式教徒和编外匪徒,你我能得到怎样的待遇,还不好说……如果你能得以正式入教,以后多多带挈一二。” 敢情这就是他主动和缓关系的原因。赵长河才是立功者,大有机会吸收入教,可他不是。 赵长河心里也有数,之前岳红翎误以为屠杀赵厝的黑衣人是血神教编外匪徒,就是因为武学都是粗浅把式,看不出根底。可想而知如果只是吸收成为这种身份,那就屁用都没。 正在此时,后方秘门开了一道小缝,有人从门缝里喊:“舵主让二位进去说话。” 两人心道来了,对视一眼,转头入内。 山坳中冰雪覆盖之下有个秘门,门后小径一路蜿蜒向下,通向地底深处的山腹内。 山腹内的空间不大也不小,有一个血池缭绕的祭台,旁边可容数百人参加祭礼。 这是血神教的分舵祭坛所在,另有更多匪徒不被许可入内,只能在风雪冰天的山上结寨而居。 此时血池四周火把通明,百余正式教徒围绕边上结着一个奇怪的阵型,静坐祷告。分舵主在祭台之上念念有词,大致说的是在血神保佑之下行动顺利之类的话。 所以这是“教派”,不是宗门。 不过眼下这个模样看,场面并没有什么血浪翻涌的玄奇感,倒是感觉有点迷信。 “这世上有神么?”赵长河低声问洛七。 “有。”洛七很肯定:“见是没见过真神,但神迹很多……大家都信。” “什么神迹?”赵长河忙问。 他本就觉得这不该是低武世界,否则那瞎子隔界把人送过来的能力怎么解释? 洛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你他妈活在这世上,居然没看见过乱世书!” 第七章 血神教 “那是什么东西?”赵长河有点心虚,这书很火吗,怎么听起来这世界上的人都必须看过?圣经也没这档次啊。那回去起点开本书,就叫这名是不是要火? 洛七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分舵主道:“礼毕,诸位各自修行。二位,上来说话。” 两人闭上嘴,绕过血池上了台。 分舵主态度不冷也不热:“二位是有功者。教主之意,给二位一个职司,以示我圣教求贤之诚。我们北邙分舵也是初建不久的新分舵,如今多项分工都缺人手,不知二位自己有何特长?本座也好因材擢用。” 分舵主其实是熟人,便是用暗器把洛振武打瘸了的那位,名叫方不平。 洛七抢先道:“在下已破一重玄关。” 方不平有些惊诧地打量洛七一眼:“靠洛家外门之学,突破一重天?” 洛七道:“是。” “不容易,是个人才。”方不平显然比赵长河识货,沉吟片刻道:“这大冬天的,我们分舵需要常外出就食,你可以带领一支人马……你有此资格。” 所谓外出就食,大概率是去劫掠,也不知道赵长河听懂没有,洛七是听懂了。他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拱手道:“多谢舵主赏识。” 他自知“有功者”不是自己,所以抢着展现自己的实力,希望获得重视。效果还行,起码当了个小头目,不再是别人眼里赵长河的附带品。 方不平似是看得出他的心思,微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目光落在赵长河身上:“你呢?” 赵长河道:“我没练过武。” 方不平笑了,带着些讽意:“你插刀洛振武那动作、那运劲,懂行的都看得出来,压根没练过。所以你有什么其他能耐,识字?算术?” 虽然赵长河觉得以自己的现代知识做内务一样可以混口饭吃,但自己不是来混饭吃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路上听弟兄们说,圣教之功另辟蹊径,有不少类型的功法都未必需要从小练起……我能不能正式拜入教中,学圣教之功?” 方不平眯起了眼睛。 血神教镇派神功血神功的传授条件苛刻,他自己都没达到这个层面。但论及入教、以及传授一些不错的核心功法,这显然是可以的。 赵长河不同于洛七,他是真正交了投名状的,当着大夏镇魔司首座的面杀了她想营救的人,这种人只能一条道跟着他们走到黑,完全可以吸收成为核心教众。 之所以允许他们进入祭坛说话,本来就是教主的意思打算吸收入教的,否则他俩都进不来。 只不过方不平心里很不爽。 先打伤洛振武的是自己!功劳从自己手底下溜走了,反而被这个乡巴佬捡了便宜。虽然当时唐首座已至,他确实杀不了洛振武,但看赵长河就是不爽,嫉妒。 既然教主也不是太重视,放在自己分舵的话,这小鞋还不是任由自己爱给不给,便是要入教,也可以晾几个月再说…… 他沉默片刻,慢慢道:“不独我们血神教的功法……但凡被外界称为魔功的,在他们眼中都属于‘急功近利’,大部分都不需要长年累月的从小打底,且进境迅猛。但相应的,也有诸多负面之处,比如……修习起来很痛苦,也很容易走火入魔。” 赵长河道:“这个我有心理准备。” 方不平冷笑:“有心理准备有什么用?若无对神之信仰,凭什么抵御痛苦,又谁来护佑你不走火入魔?你连血神是什么都未必清楚,如何信仰?” 草……赵长河只能道:“我会好好了解的。” “我们是教派,不是宗门。未曾信仰血神之前,入不得教。”方不平露出自得的笑意:“也莫说我们不赏有功之士……在你入教考核之前,本座可以先传你旁支功法,名曰血煞功,也算是给教中其他神功打底子。日后真正成为教中兄弟,教中护法自会传你神功。” 赵长河欲言又止,只能拱手道:“谢过方舵主。” 方不平摆摆手:“去吧,目前你们只许可居住山寨,未经传唤不得进入祭坛。不过今夜你们可以加个鸡腿,以示赏功。” 赵长河:“……” 尼玛的这么大的功劳赏个旁支功法和一个鸡腿?这舵主怕是对自己没那么友好,以后还有小鞋穿的。 能怎么办呢? 魔教里显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人,早有预感遍地荆棘,慢慢来吧,起码现在有了功法。 ………… 入夜。 山寨之中,赵长河依然被安排和洛七住一起,而且是一间木屋内,同榻而眠。 其实一路上回来,路上住店就是这么安排的,不过路上洛七臭脸闹矛盾,从来不跟赵长河躺一起,赵长河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占了床,洛七只能趴桌子上睡。 赵长河一点同情都没有,有人赶你去趴桌子吗?矫情。 倒是今晚他试图把洛七从桌子上拉起来:“既然已经不板脸了,肯和我说话了,还趴桌子上干嘛?上床去啊。” 洛七手腕一缩,赵长河发现自己连碰都碰不到这个看似瘦瘦弱弱的大师兄,果然人家玄关一重就是牛逼。他无奈收手:“傲什么娇?现在的条件可不是你外门独院了,该挤挤总是要挤挤的,难不成一直趴桌子?” 洛七冷冷道:“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赵长河嗤声道:“那别人是女的呢?” 洛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半晌,也嗤笑:“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脸上有疤,形貌狰狞?真要是女的也是丑绝人寰,送上门给我也是一脚踹出去。” 脸上有疤么?赵长河很久没照镜子倒是不太清楚,当初在赵厝救孩子的时候确实被划了一道来着,一直也没处理,估计真的成疤了。 “有疤挺好的。”赵长河淡淡道:“可以提醒我该做的事。” 洛七眯起了凤眼。 赵长河抱臂打量洛七凤眼细眉的样子,啧啧有声:“我是丑了点,倒是你若是女的倒还可以……都不需要是女的,换上女装就可以了。” 洛七横眉怒目:“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能杀你?” “呃……”赵长河这才想起这不是在现世和男酮们扯屁,这类话现世朋友听了只会笑嘻嘻,这里大约真会想砍死你,而且大家也没到那交情。 想到这里,赵长河意兴索然,换了天地啊:“行吧,你睡床,桌子给我。” 洛七怒容僵在脸上,奇道:“怎么忽然转性子了?一路上你高卧大床,屁都没问我一句。” “那时候觉得我也没亏欠你什么,似乎反倒算是救了你才对,你给我冷脸,我干嘛贴上去?现在事情都过去了……” “看不出来,你本事不大,脾气倒臭。” “呵……彼此彼此。”赵长河摆摆手:“去睡吧,我看会书——总不会说我躺过的你都不愿躺?大男人的真寄吧事多。” 洛七:“……看你的书。” 书指的是《血煞功》秘籍。 山寨虽新,倒是一应俱全,屋内居然有油灯,只是对赵长河而言堪称光线昏暗。但他倒也神奇地发现自己并不吃力,这所谓“身后眼”,似乎不仅仅加强了正常的目力听力,还有了点夜视的能力,感觉还有可以挖掘的地方。 只不过这繁体字看起来真的累。 看上去方不平随意把秘籍就丢给他,不太贵重的样子,但赵长河发现当时周边教徒看见他这册子还颇有羡慕之色。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功法确实算是不错呢,还是因为只要是个功法,对于一般人都已经很难得了…… 可惜了,自己这个投名状,本来不应该只换到这点东西。 他坐在桌边看着秘籍出神,洛七就靠在床头看他。 见他出神的模样,洛七嘴角也有些幸灾乐祸的笑意,悠悠地安慰:“也不用沮丧,能得到血煞功也算可以了……” 赵长河道:“你听过这个?” “这功法名气还是有的,确实略有耳闻。”洛七悠悠道:“据说血神教下面立了功的匪徒才能传授这个,以期快速形成战斗力,可见进境快的优势是确实有的,而从别人那羡慕的态度来看,也算得上好东西,怎么也比我这个破外门功法好不少。当然,既然是允许传授编外匪徒的,要说多好估计也有限……” 赵长河问道:“既然还算可以,那你要不要?这册子也没说不能给人看。” “你倒是义气。”洛七有些吃惊:“这是你的功劳换的,说给我就给我?” 赵长河叹了口气:“魔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现在算是命运相连了,不抱团等着被人欺负么?还分什么谁的功劳。” 洛七看了他半晌,那幸灾乐祸的笑意消失了,声音柔和了许多:“虽然没说不许给别人看,却难保没有一点考验你的意思,方舵主对你态度不是太好,你还是注意点别被捉了小辫子。” 赵长河挠挠头,没说什么。 洛七又道:“何况我的心法已经奠了基,这个给我没大用。真正对我有用的,怕是要找个机会回一趟洛家庄,看看废墟之下有没有洛家父子相传的核心功法,希望别被人挖走了。” 顿了一下,又道:“嗯……如果你要我这个破心法的话,倒不是我小气,想学就给你吧。不过以前说过了,你的年纪不是很合适练这种正宗内家,怕还确实是血煞功更合适。” 赵长河没在乎那个破外门心法,还是低头看手里的血煞功。从册子上的前言介绍看,这玩意还真的很可能是最适合他目前状况的功法之一。 第八章 乱世书 这些天在路上,赵长河已经旁敲侧击问了洛七和部分血神教徒一些基础常识。这基础常识和现世惯常的认知还是有一定接近的,武学同样分为内功和外功,所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无论练哪一种,到了一定程度都有资格去尝试打开玄奥的人体玄关。 若有足够机缘,想内外兼修当然也可以,据说这样打开人体玄关会更容易,战力也更强,天下知名的高手没有不是内外兼修的。 外功不像内功那么深奥,但同样很多门道。比如学个铁砂掌你也得知道用什么铁砂、用什么方式去练、用什么药物来浸泡手掌等等,以及招式套路、运劲技巧,一般人连学这些的机缘都不会有。但凡学了一些的,已经勉强能称一句“江湖好汉”了,也是庞大江湖的基础。 其实就算练内家的,也需要打基础的扎马步等等,也属于外功的范畴。 内功就更是难寻,往往都是不传之秘、立派之本。不是别人不想拥有神奇的内力,实在是没处寻求。洛家就是内家之学,核心功法分九层,只要练完了,大概就可以突破玄关九重。岳红翎推荐赵长河在洛家学武,确实是为他前途着想的好去处。 洛七手头这个破外门心法当然没大用,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拿到真东西的机会。 按这模板看,这世界还挺低武的,赵长河总觉得是不是哪里不对…… 而血煞功就是极为典型的外功。 它不修内息,练到死也不会有什么内家暗劲、什么输送内力给人疗伤……但也不代表横练功夫,它练的是血气。 血神教认为,人体血液之中含有庞大的能量和煞气,血脉奔流、沸腾涌动,引此煞气入筋骨,可以爆发出极为凶悍的力量。而若是练到深处,也可以引发敌人的血脉紊乱冲突,浑身血脉破体而死,死状极为凶戾,是很典型的魔功。 练这功夫自然也有一些前置要求,既是以自身血气为凭,当然是年轻威猛的汉子为佳,越是雄壮有力的年轻人,气血自然就越盛。 与此世普遍营养不良缺衣少食的底层民众相比,赵长河当然是营养丰富,高大魁梧,在学校也是运动健将,本就是一副修习外功的好根骨。 血煞功很适合他,甚至可能是最适合他目前情况的功法了,既不要求从小练起,也没有什么艰深的领悟,还可以为日后修习血神功打基础,那才是真正内外兼修的好功法…… 虽然很可能会有一些弊病,比如按这个套路去看,很可能透支身体潜力之类的……可魔功基本都有弊病,正如玄门正宗基本都进展缓慢一样,想要两全之事?那就得主角才有资格练的真正神功。 赵长河忽然想起岳红翎,这是个主角么? 他哑然失笑,继续往下翻。 打开血煞功的正文教习,开篇明义,还是让人先打熬筋骨,以及锻炼马步弓步等等基本功,还画了一些图谱。只不过这些示例图谱和以往所知的正常弓步马步有些差异,或许就是奠定此功气血运行的的特殊要点。 和想象中什么神秘法门的感觉有点落差,不过赵长河倒反而觉得有点真实,游坦之拿到的易筋经还是神足经来着是不是就这样?他想了一想,索性离桌,直接对照着图谱上的动作,开始扎起了马步。 既然决定了,那就做。 洛七靠在床头,有些吃惊地打量他。 这行动力有点意思……只不知他能坚持多久? 其实赵长河单是这一次都坚持不了太久,没蹲过马步弓步的人真体会不到那种没几分钟就酸软得根本撑不下去的感受,这事无法一蹴而就,必须日积月累才能打造出稳定的下盘,不动如山。 正当赵长河快要撑不下去准备睡觉的时候,漆黑的夜色忽然闪起了一道光芒,似有一篇书页在上空缓缓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金色字样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赵长河骇然向外看去:“这是什么?为什么我在屋里都能看见天上的东西?” “每当乱世榜有所变动,天道便会垂下记录,万众恭聆,在哪都看得见。”洛七也躺不下去了,起身到了屋外,仰首看天。 乱世榜?什么玩意? 赵长河抬头看了一阵,刺眼的感觉消失了,终于看得清字样:“十月末,小雪。岳红翎千里追逐薛苍海,战于文山城外,薛苍海下风而走。” “潜龙榜变动。” “潜龙第二,岳红翎!” “落日红翎,不可拘也。” 赵长河目瞪口呆,这啥?游戏全服通报? 刚还在想低武是不是有点不对呢,老子这是穿了个什么奇葩世界? 洛七在一旁幽幽叹息:“岳红翎……玄关八重胜九重,果然天之骄子,非常人可比。” 赵长河问:“薛苍海是谁啊?玄关九重?被越级挑战这么菜,还是岳红翎主动去追杀的。” 洛七斜睨着他:“便是我们血神教薛教主。” 赵长河:“!!!” “如何?”洛七有些好笑:“你千辛万苦为了混个入教的机会,却知道教主其实都打不过带你入庄的岳红翎,什么感受?” “没什么,早知道血神教不是多牛逼……”赵长河定了定神,低声道:“其实我心中反倒隐隐有些替她不安,年纪轻轻的这也太耀眼了,很容易遭忌。” 洛七更好笑了:“你替她不安?不安什么?” “比如什么榜单排名,听说她之前第五对吧,现在第二了,原来的第二被挤到第三,会不会心中不服,会不会找她麻烦?而薛教主被人越级挑战,这公然通报给天下人看,可比一般的掉面子严重多了吧?怕是要不死不休。” 洛七终于笑出了声:“你一个连血煞功都才初学乍练的低级匪徒,担心一个能打赢你家教主的女人?因为她漂亮?” 赵长河板着脸:“她是我的恩人,没她出手,我已经死在赵厝。” 其实……岳红翎千里追逐薛苍海,是不是也和赵长河有关系?认为赵长河死在洛家庄,是她害了赵长河之类的,或者是已经知道了杀人者赵长河,杀上门来问个明白?赵长河没那么自恋,不敢确定。 洛七也想到了这一层,不打趣他了,懒懒道:“你的担心当然有道理……所以你以为,好端端的榜单,为什么会被称为乱世榜?这玩意本身就是个祸乱之源啊,多少争斗因此而起。” 赵长河心中一动,转头看他:“所以所谓乱世书……” 洛七点了点头:“这玩意分为天地人榜与潜龙榜,全部加起来,就是乱世书。” 赵长河:“……” 怪不得之前自己说没看过的时候,洛七会那种看外星人的表情。 这种全服通报,只要是当世之人,怎么可能没看过啊!虽然天地人榜有点土就是了…… 他干咳两声,遮掩道:“原来这就是乱世书,你早说是这个我就知道了,我山沟里出来没听过你们起的别名。” 洛七倒也接受这个解释,他本来就是这么认为的。便也没纠结这个,失笑道:“既然看过,这不就是神迹?世上有神还有什么疑问?” 赵长河沉吟不语。 现代人见多识广,倒不会像土著们的思路。在他眼里这可未必是神,比如刚才想过的游戏世界就是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还不能打包票,多的是其他可能。 便是真有一个高维生物在操作这一切,那玩意儿也不一定就叫做神。 赵长河心中浮起女瞎子平静的容颜,心底有些阴翳。如果她真这么牛逼,自己怎么回去…… 洛七奇道:“你在想什么?” “哦。”赵长河醒过神来,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在想岳红翎才玄关八重,能打赢九重的,你们也没多吃惊,越级挑战之类的在你们看来很平常?” 洛七嗤笑:“修行层级,无非是力量更大、反应灵敏、耳聪目明,打斗优势确实大,却也不能代表稳操胜券,否则人们为何还要苦练剑法刀法,磨炼实战能力?话说洛振武号称玄关三重,还不是一样死在你手里,你这级越得才叫多。” “他又不是刀枪不入,被阴死有什么稀奇。对了,我这个不能上榜么?因为太低级?” “乱世书可不看级别,看的是战绩。无论你什么修行,能有亮眼的战绩都可能被记载,尤其潜龙榜,更讲潜力表现。只不过你那种压根不算战斗,乱世书不会有反应,要是真在战斗之中把洛振武劈死了,估摸着你真能上榜……” “这样……”赵长河摸着下巴:“那战斗过程中撒石灰把人阴死算不算?” “只要处于战斗之中,无论什么手段,都属于战斗经验和战斗智慧的一种,能以弱胜强就是你的本事。江湖豪杰们觉得这叫下三滥,然而乱世书是认的……正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赵长河:“?” “怎么?你那什么表情?” “你们怎么有尧和桀?” “……什么你们我们,你山沟里出来都能听过,我为什么不能听过?” “不是,这……算了。”见鬼了这世界,山寨里不知道有没有历史书,啥时候找来翻一下看看。 洛七道:“怎么,听你的语气,对上榜很有兴趣?” 赵长河没有和人争排名的意愿,他了解这些当然只是为了把世界观搞明白。当然洛七这么问了,他也只能顺着回应:“谁没有点榜上有名的冲动啊,这多装逼啊不是……” 洛七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天榜十名,地榜三十六,人榜七十二,二十五岁以下潜龙不计上限。加把劲,十九岁才开始扎马步的,赵长河兄台。” 赵长河斜睨他一眼,忽然笑道:“你现在越来越爱笑了,这才是本我么?” 洛七瞬间板起了脸,气哼哼地回屋睡觉去了。 第九章 刀法 次日一早,赵长河无语地看着杂役送来的窝窝头,很幽怨地吐槽:“早饭就这啊?还没路上客栈吃的好。” 洛七欲言又止,这货昨晚扯淡之后,又回头蹲弓马步蹲了半个时辰,累瘫了才睡觉,头一趴桌就呼噜呼噜的,吵得他也一夜睡不好。 但这努力劲儿倒是真的可圈可点。 洛七也不知道该嘲笑他自不量力呢,还是该鼓励,默默啃着窝窝头道:“大冬天的,有东西吃就不错了。你我昨晚还有鸡腿,知不知道多少人流口水?” 赵长河醒悟。无论这是武力世界还是惟有读书高,总之是个古代世界模板,以古代的生产力,地主都未必能顿顿有肉的,何况这还是“乱世”,大堆人吃不饱饭,能有早起饱腹的待遇已经还算可以了…… 这么一想,有点忧虑,这血煞功需求的人体营养可不是闹着玩的,靠窝窝头可不够,不知道有没有任务获取。 难不成也要去抢? 不适应的地方还不仅是这窝窝头,其他各种不顺。 比如山寨后方有瀑布,落水成潭,然后另分溪流,一路下山,景致其实算可以。日常用水都是杂役来这里挑的……然而不会有人挑水给你洗漱,那是挑来喝的。这天气谁有办法跳潭里洗澡?这日子怎么过…… 洛七挠着痒,也抱怨道:“老子从来没有这么多天没洗澡过……什么狗屁地方。洛家的条件是多少人求之不得之事,你倒好,搞成了通缉犯。” 赵长河“嗨”了一声:“什么时候了又扯这个……” 洛七偏头不理他,他知道自己这个属于无理取闹,这事怪赵长河没啥道理。 其实赵长河自己也一样,多优渥的现代生活,变成这屌样,所以分外理解洛七没道理的抱怨。现在要是那瞎子在面前,赵长河估计自己能一巴掌呼上去。 不知道别家山大王是怎么爽得起来的……但他知道,不管怎么爽起来,也得是山大王,而不是小卒子。 “不和你扯了,我去练功。”赵长河没有多扯,直接啃着窝窝头,冒雪去了寨中演武场。 作为完全没接触过武学的菜鸟,光看“秘籍”是学不了东西的,得有人答疑解惑,不然连术语都有很多看不明白。洛七的路子和血神教两回事,问他没用。 方不平堂堂分舵主并不在这教学,自有负责教人的传法教习,直接去学就可以了。 今日无雪。到得演武场,已经有不少人在场中演武,赵长河发现他们练的正好都是刀。 传法教习的声音回荡在场中:“刀虽易上手,却也不是乱劈乱砍!瞧这简简单单一个回身斩,老子已经说了多少次?幅度不能过大,否则破绽百出,来不及回防。张全!你看看你那腰扭的,你当是你娘在扭秧歌?” 赵长河仔细看着传法执事指向的那位张全,张全回身一刀,极为迅猛,看上去身后有谁偷袭都要被砍成两段的样子,可却被骂得不轻。 传法教习一把夺过那张全的刀:“老子再示范一次,看好了!” 只见他双腿微弓,脚步轻错,腰身一扭,赵长河只见刀光闪过,那刀便稳稳停在身后90度的位置。 这刀明明比刚才张全的更快,停得却极稳,没有再多余前进半分,仿佛那里有堵墙把这一刀挡住了似的。 传法教习大声道:“力不可用尽,方可游刃有余。似此一刀,无论能否取得预期的效果,你力未尽,也自有后势可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当时梦中的自己,是怎么被嘎的? 再简单的武学也是有门道的,如果当初自己就练过这样的招,哪怕只是基础,说不定结局都会有所不同…… “入梦”的本意,为的就是学这些吧? 兜兜转转,可算是开始了……虽然很可能早就脱离了瞎子安排的本意,可那或许是好事才对…… 却听那张全道:“可是教习,我倒也不是有意用那么大力,但这又要求出刀够快,一旦快了那就收不住啊……” “这要练!仅此回身一刀,该用多少力度,停在什么位置,每天练个一千次,你就会了!”孙教习嗓门还是很大:“除此之外,刚才我腰腿的使力配合,你们看明白了么?让你们扎弓步马步,不是扎着好看的!” “啊?”张全挠头:“没、没看清,教习能否再……” “嗯?”孙教习瞪起了眼睛。 张全赔笑着缩了。 其他教众却纷纷道:“大家都没看清,教习再演示一遍嘛……” 孙教习摇摇头,很是失望。因为这不是第一次说了,一个个蠢笨如牛,昨天学了今天就忘而已,也一个个敢腆着脸说都没看清。 他环目四顾,想看看有没有哪些懂了的,却一眼看见了站在较远之处若有所思的赵长河。 “那个,赵长河是吧?”孙教习喊:“你那什么表情?是看明白了?” “哦……”赵长河回过神来,犹豫上前:“给我把刀试试?” 孙教习直接把刀递了过去,却同时补了一句:“抬头,挺胸!说话大声点!说话轻声细语的做尼玛的绿林?你考秀才呢?” 赵长河抽了抽面颊:“我入的是魔教,不是也有阴恻恻的嘛……” “草,还挺能杠!你还没入教,现在就是个……算了。”孙教习欲言又止地摆摆手:“反正你大声点,没吃饭呢?” 赵长河大声道:“把刀给老子试试!” 孙教习很是满意地递过刀。 赵长河:“……” 什么人啊这是。 接过刀,入手感觉真特么轻,可能也就两三斤的样子……这是普通单刀,和他插死洛振武的一样,可不是梦中那种几十斤的阔刀,怀疑现实根本没有那种刀。 挥动阔刀的时候,他必须竭尽全力的往后甩,根本不可能控制刀停在什么位置,而这种单刀似乎可以。赵长河回忆了一下刚才孙教习的动作,弓步转身,“唰”地一声,单刀迅速后劈,试图停在孙教习刚才的位置,似模似样。 孙教习有些惊诧之色:“悟性可以啊!这等悟性,身子根骨也好,怎么会才开始学武,可惜,可惜。” 赵长河把刀还了回去,抱拳道:“请教习指点。” “手不够稳,位置也不够精到,这是需要练的……这里……”孙教习掰着赵长河的手,带着他停在一个位置上:“记住这个位置感,找准了,每天就这么挥刀,能练几遍就练几遍,以后挥刀才能越来越快,越来越稳,这便是天下所有武技的本质!” 赵长河吁了口气,诚心道:“多谢教习。” 孙教习斜睨着他半晌,忽然转头对演武场众人喊:“都愣着干什么,自己练!学学人家赵长河!第一次学就这么像样,你们有脸吗?还是劈得歪瓜裂枣的,今天都不许吃饭!” 一伙人目光不善地瞪着赵长河。 赵长河抽了抽嘴角。就怕“学学人家XXX”,这是入学第一天就把同学给得罪光了? 第十章 悍匪是怎样炼成的 孙教习往场外走了几步,赵长河跟了上去。却听孙教习问:“你是来求教血煞功?” 赵长河点点头:“是,请教习指点。” 孙教习似是想说什么,欲言又止,顿了一会才道:“血煞功威猛无俦,确实很厉害,也适合你的年纪……只是弊端有点多,日后必须转修血神功才能弥补。可惜血神功不是那么容易获取的,便是核心教众也得立过大功,还未必能得授全篇。如果你抱有将来修习血神功的念想,那还是有点心理准备。” 赵长河再度一礼:“多谢教习,我知道了。” 孙教习点点头:“另外,不能只练功法,不练技法。相信你也看见昨天的乱世榜,咱们教主比岳红翎多破一重天,为什么打输了?那多半就是技法不及。教主近年来忙于教务,或许疏了练功,折戟一回也未必是坏事。” 赵长河干咳不语,您就这样说教主坏话?不过例子倒是好,浅显易懂。 孙教习又道:“这里都是练的刀,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练刀而不是其他兵器么?” 赵长河不假思索:“因为刀最快上手吧?只要有股子力气,乱劈乱砍都有一定战斗力,同样一个初学者拿把剑肯定没有拿把刀凶猛。” 这便是赵长河自己在梦中也玩阔刀的原因,否则满地都是剑,为啥捡个阔刀还不肯换了……到了现在,赵长河也没像别人去纠结剑多潇洒,一箫一剑平生意什么的,他需要的是最快速度形成战斗力,潇洒又不能当饭吃。 “不错,刀枪最易形成战斗力,剑的上手难度就高多了。”孙教习道:“有很多江湖好汉,既没有学过什么内家真气,也没什么高端的外功法门,就靠一柄刀,砍出了一片天地。刀才是江湖上最普适的兵器。” 赵长河心中暗道我懂,龙套们就这样的,确实很多。 “血煞功有配套的几种拳法剑法刀法等,其中血煞刀法也是一门凶悍绝伦的好刀法,你既得授血煞功,便默认你有学此刀法的资格。但你没学过刀,一时不急……恰好我们是新分舵,大批新人都是从头在学,你以后每天来此,跟他们一起学刀法基础。到了一定时候,我再教你血煞刀。” 赵长河大喜:“这真是好消息,我以为刀法还要另有门路获取呢。” “不用,你是交了投名状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做绿林的谁耐烦锱铢必较,讨价还价的,真他妈小家子气。” 孙教习这话明显透着不满方舵主的意思,赵长河不敢吱声,心中暗爽。 这么看来孙教习不是普通的教师,对应在教中总坛的话,这种职务应当是传功长老?护法级?那可是教主左膀右臂的高层,这么看来孙教习在分舵应该也是前几的地位,够资格和舵主叫板的。 “行了,寒暄完毕。”孙教习有很爽快的土匪窝气质,也不废话,直接开始教:“血煞功没有什么真气流转线路,却有血气激活之法,基础法门需搭配基础动作习练,你参照秘籍即可……而运劲窍诀你看本册子显然无法领会,必须如此如此……” 赵长河很快就沉了进去,教习的话在耳边环绕,他似乎已经能看见自己体内的气血流转,如同一条溪流,正从静谧流淌开始逐渐翻涌沸腾。 过不多时,就能感觉到一种燥热感,仿佛看世界杯输红了眼时的感觉,红了眼,昏了头,热血一涌就能把电视砸得稀碎。 而这种状态能爆发出的力量,当然比平时高很多,血煞功似乎就是让人能主动进入这种上头状态? 更神奇的是,昨晚自己试着学那些动作,没蹲太久就两腿酸软实在撑不住了,而此刻却不知道哪来的热流,仿佛舒缓了那种酸痛,增强了肌肉骨骼的力量,越坚持越久了。 这才是初学而已,如果练到深处会如何? 这就是魔功吗? 不知何时,教习的声音已经远去,周遭变得有些熙攘,有点像是……大学下课后食堂里的声音一样。 赵长河慢慢睁开眼睛。 还特么真是食堂…… 有伙夫推着车过来,一木桶的粟米饭,里面伴着些野菜,居然还混着一点肉星,远远便是鲜香扑鼻。刚才在演武的教众们一窝蜂地拿着碗筷涌了过去,伙夫就一个个给他们分餐。 赵长河此时也觉得肚子咕咕叫,这一早上修炼血煞功引发的饿感竟似是平时饿了一整天一样,便飞一样地奔向自己的屋中去拿碗。 回去一看,洛七不知哪去了,赵长河也没在意,取了碗飞奔出去打饭。 这山寨匪窝的内核终究是教派,还是有规矩的,想象中人挤人乱成一团的场面倒是并不存在,都很有规矩地排队。赵长河也很是习惯地排在后面,探着脖子看,发现伙夫分餐还是有讲究的,有的人碗里一点肉末都看不见,有的人比如刚才那个张全,碗里居然有小半块的红烧肉。 别人看着他们碗里的肉,眼里都是妒忌之色,却没对伙夫发脾气。这片地儿可能是孙教习负责赏罚,他说谁能吃肉,谁就能吃肉。 好不容易排到赵长河,伙夫看了他一眼,果然也给他分了一块红烧肉,比张全那块还大不少。赵长河大喜,孙教习着实对自己不错,如今肉食对他来说可太重要了! 捧着碗乐呵呵地钻出人群,便看到张全带了几个人,似笑非笑地走了过来:“哟,一整块肉啊……” 赵长河神色沉了下去,皱眉道:“不至于这也要伤和气吧,这种脑残反派有点LOW。” “和气?我们和你有个毛的和气!”张全听不懂他后半句,冷笑道:“一个反骨仔,靠着插刀自家少主得了教中赏识,得授血煞功,这也就罢了。如今还跟孙教习献媚,搞得我们的肉都分少了,和气?” 赵长河很是无语:“说白了就为了块肉吧。” 张全眼里闪过狞意,当然就为了块肉,很奇怪么?小到肉食,大到功法,说穿了全属于“资源”,没事也要找点事来抢,何况你一个初来乍到的?大家是魔教匪徒,啥时候跟你讲谦让? 他懒得和赵长河废话,一挥手:“抢!” 左右几个和他交好的匪徒一拥而上,赵长河捧着碗呢哪有办法打架?护着碗左支右拙了一阵子,背上挨了好几下,覆在碗里的野菜都洒了。 旁边一群人围观,都喧闹叫好,看似也觉得这种场景很正常。 隐约还能听见窃窃私语:“这赵长河,风头占尽,我都不爽。张全这个下马威干得漂亮。” “孙教习好像对他不错,拉到场边私语来着……张全这么做不怕教习责备?” “怕啥?明眼人都知道,方舵主看他不顺眼,孙教习能怎么偏袒。” 窃窃私语之中,无人看见,赵长河的眼睛越来越红,如血一般。 那种看球赛砸电视的情绪涌上心头,赵长河忽然不躲了,甩手重重地把碗往地上砸了下去:“老子没得吃,你们也想有?” “砰!”饭碗碎了一地,连饭带肉散了一地,搅着碎瓷,谁也没法吃了。 张全一伙人全愣住了:“草,这小子是个狠人。” “狠?”赵长河豁然转头,眼里尽是暴戾与疯狂:“以为就这么算了?” 人们还一时看着地上的饭惋惜呢,都没反应过来,赵长河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了张全的衣领子。 这一下真是迅捷无伦,赵长河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的这样的速度,总之腿脚血气热涌,整个人已经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揪住张全的时候莫说张全没反应过来,连赵长河自己都愣了一愣。 他也没来得及回味这种感受,直接脚下一勾,干脆利落地把张全掼在了地上。旋即揪着张全的头发,恶狠狠地往地上散落的饭摁了下去:“吃?老子请你吃个够!” “砰”地一声,伴随着张全凄厉的惨叫,周遭人群全都抖了一下。 这小子是真的狠!这地上不仅是饭,还有碗的碎片啊!这一下摁下去,张全算是破相了,若是扎到眼睛…… 张全的兄弟们此时才反应过来,疯了一样冲过去,有人狠命往赵长河身上踹,有人试图去拉开,但赵长河不闪不避地硬挨着拳脚,继续揪着张全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地往饭上砸,任谁也拉不开。 砸了四五下,拉他的人小心翼翼地收手,踹他的也不敢踹了,全都慢慢地后退。 地上的张全已经彻底没了声息。 赵长河喘着粗气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怎么了,不是他要吃我的饭么,吃撑了怪我?你们想不想吃?” 张全的兄弟们胆战心惊地避开他凶戾的眼神,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道,目送赵长河大踏步离开。 第十一章 天生匪类 离开人群的赵长河拐到角落,很快自己虚脱般靠在墙边喘着粗气。 这血煞功猛是真的猛,不仅是那一下的速度,后来好几个人来拉扯居然都拉不动,这力量有点离谱。这才练了一晚上加一早上而已啊…… 但确实问题也大,这么一会儿就有点虚脱之感,也不知道是气血透支的后遗症呢,还是因为此刻自己心虚。 逼是装了,气是出了,可张全不知道死了没有……初来乍到的就内部相残,不知道会受怎样的处罚? 然而那一刻热血上涌,谁他妈管那么多……或许这也是血煞功的后患之一?还是自己本来就有这种因子呢? “后悔吗?”转角忽然传来孙教习的声音。 赵长河转头看去,孙教习抱臂靠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赵长河对孙教习倒是尊敬,低头道:“没什么后悔的,该怎么罚我认了。这气势不打出来,以后只能窝窝囊囊地把饭让给别人吃?那种窝囊日子我是过不了的。” “哈……”孙教习打断道:“杀人者,赵长河!我就知道你有这种气,倒不必说。我问的是,后悔练血煞功么?那种理智受了影响的感觉。” “呃……”果然是功法影响,不是自己这么凶残,赵长河老怀大慰,回答:“暂时也是无悔的,挺吊的功法,别的也顾不上。话说教习这意思,张全……” “死了。”孙教习很是无所谓地道:“老子安排的肉也敢抢?挑衅在先,被杀在后,又蠢又弱,死就死了。” 赵长河知道多半是孙教习帮自己顶了,低眉顺目道:“多谢教习……” “又来这副文化人的德性。”孙教习骂道:“你他妈真是来考秀才的?” 赵长河:“?” 感谢你还不对了? “刚才你先跟张全讲和气,有卵用没?现在呢?谁不畏你三分!和气是这么来的!”孙教习冷笑道:“你杀洛振武的时候老子在场,见你豪烈有种,分明天生匪类,才多提点几句,行走江湖方能不坠我们圣教威风!不然你以为老子跟你玩青眼有加,是因为你屁股嫩吗!” 天生匪类……赵长河有些无语。 果然没有无来由的爱憎,一件事都有两面,杀洛振武那事,方舵主不爽,孙教习倒是很欣赏。 现代人的文明,和这种世界、尤其和这种土匪窝,确实格格不入。自己已经算是比较彪悍的人了,而且“梦中杀人”已多,早已适应了杀人的感受。换了正常点的同学来这里,还真不知道怎么混。 想了一阵,赵长河问道:“这里还是自家营地,有些事总要掌握分寸吧……若是都按今天这么来……” 孙教习冷冷地看了他半天:“你已在江湖。” 说罢转身离去:“一个时辰后,来找我学刀。以后每天上午练功,下午练刀,晚上自己看着办。” 赵长河目送他的背影,抿嘴无言。 这不是我想要的江湖。 ………… 一个时辰后,赵长河准时出现在演武场。 孙教习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刚才有透支虚弱之相,而且没吃饭,整个人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这会儿倒是精神饱满。 他是有小报告的,知道刚才这个时辰赵长河干什么去了。 这厮去把张全的伙伴们全揍了一顿,抢了他们的饭吃,足足吃了三大碗,比原先自己的份还多了,然后心安理得地去午睡小憩了片刻。 一个还打算讲内部和气的礼貌小伙子,迅速开始向悍匪转变。 人在江湖,便是如此,把什么人丢进墨缸里,终将是漆黑一片。 孙教习也不由有了点喟叹感:“过来吧,先和大家一起学基础刀法。” 赵长河还是习惯性地排队,老实走到队伍后面听讲。 结果人们见他过来,全都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道,仿佛恭送他到前排似的。赵长河嗤地一声,便也不客气地大步上前,直接站在了孙教习面对面,人们这才老老实实地重新排列站好。 孙教习眼里似有笑意,也不评价,直接教学:“所有兵刃之中,刀的基础动作相对最少,无非劈砍撩,万变不离其宗,再顶级的刀法也逃不过这规律。而基本功决定了你以后的上限,能有多快、多准、多稳,全看你基础多扎实,这不是什么顶级法门教给你的。” “便如今天早上的回身斩,任何刀法在对付身后的敌人时,无非都是在这一斩的基础上加以变化,或强调运劲、或变换角度、或埋下不同后势,那是各家不同之妙,但出刀多稳多准,依然看的是你今日基础。而另一方面,只要练熟了基础,无论日后得到什么刀法,也能很快吃透其中要旨,化为你的运用。” “很多人说我们魔功速成……但速成不在这里,基本功没有速成!” 孙教习目光扫过场中,看得出大部分人的眼神藏着失望。学魔功的谁不是为了捷径速成?结果还是说要日日打基础,那和其他门派又有多大区别呢…… 只有寥寥几人目光熠熠,看上去对他这番话听在了心里。 其中就有赵长河。 孙教习笑了笑:“现在再教一次直劈与横斩,不要以为这是随便什么小孩子拎把刀都能玩的……和回身斩一样,门道自在其中。看好了!” 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孙教习刻意放慢了的动作,手上下意识地模拟着,赵长河觉得自己这辈子读书学习都没这么用心过……当年有这么用心,说不定清北都上了。 天生匪类? 或许吧。 脸上的疤告诉自己,在这世界上,这比清北还重要。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天已黄昏,赵长河累瘫地坐在场边石头上休息,双手自行揉捏已经酸痛得不成模样的胳膊。血煞功依然流转,自行消弭着酸痛,极为神奇。 孙教习悠悠然踱到他身边:“你确实有悟性,一下午就已经似模似样……回去休息吧,晚饭你还有一块肉——这里的规矩,练得最好的都能有一块肉,看你能得到几天的肉食。” 赵长河倒有些奇怪:“我们可以一直在这里练武吃肉的么,不需要干活?” 孙教习似笑非笑:“教你们武艺,给你们肉吃,当然是为了派上用场的,你以为是养着玩的?” 赵长河试探着问:“那……” 话没出口就被孙教习打断了:“所以趁这些时日死命练。否则任务之中死了,我也只会让人把你的尸体拖去喂狗。” 赵长河闭上了嘴。 孙教习悠然离开:“你是有功者,目前还是有所优待。和你一起的那个兄弟已经出任务去了,也不知道你那屋子以后是不是只剩自己一个人住,宽敞些也挺好。” 赵长河心中一紧。 怪不得中午回去没见到洛七,原来是已经出任务了。 既入魔教,可与在洛家做庄丁有本质的不同,那是要卖命的……也不知道现在回来了没? 另一角度说,赵长河也觉得现在的路很是讽刺。 他为什么杀洛振武?虽有自保之意,更主要的因素当然是为赵厝被屠杀的村民报仇。 然而现在所处的团体,就在做一样的事情,说不定哪天自己都要亲手做。 如果之前觉得洛家行事恶毒,和魔教区别不大的话,如今看终究还是有点区别的……最大的区别就是,洛家并不靠这种事吃饭,而魔教是主营业务之一。 但有得选么?当时的形势推着自己这么做,到了如今还能不能回头? 赵长河低头看着碗里的饭,眼眸幽幽,漾着涟漪。 天生匪类么…… “希望将来你还能有今日的淳朴,他日江湖再遇,还能听你喊一声姐姐。” 赵长河出神望天,昨晚天上那些字样早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来不曾存在一样。 第十二章 不愿丢弃的 “收队吧。”外面山间小道旁,洛七疲惫地挥挥手。 山里冰雪呼啸,比寨子里冷不少,寨子好歹还很多遮风御寒的地方,出来干活就真的是霜寒刺骨。 洛七做了个小头目,带队在山边道路潜伏,试图劫掠过往客商,然而这天寒地冻的又能有几个客商?一天下来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飘雪早已覆盖了他的头发和肩头,瘦弱的身躯就像挂霜的茄子。 离开洛家之时他也没来得及收拾细软,身上只有单薄外套,在这风雪冰天之中蹲了一天,饶是以他略有所成的修行依然很难顶。 反而他的下属们各自穿得厚厚的,还比他好点。洛七初来乍到权威未立,倒也不好意思抢下属的衣服穿,咬牙硬撑很久了。 旁边有下属道:“洛头,这把着山道也不是办法,看来还是得往城那边去……” 洛七摇头道:“先守两天看看。不知道上头是否有意在城中布道,到时候自有信徒进献,我们不能妄自行事。” 布道进献和匪徒劫掠,魔教的两个典型收入来源,发展好了还有可能置办产业经营。而这个新分舵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什么都没有。目前为止,大家所吃的食物都还是出山采购所得,启动资金嘛。 下属道:“可我们饿了一天了!回去寨中还会挨骂,很可能压根不给饭吃,再这么下去我们自己都得饿死!” 洛七道:“改日我们私下去城里,我请兄弟们吃饭。” 属下们露出巴结的笑,看来这位刚提拔的头领还挺会做人的,让大家心里的忧虑少了些。 洛七遣散下属,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落日里慢慢走回山寨。 路过那个地下祭坛时,洛七下意识看了一眼遮蔽得谁都认不出的秘门,微微冷笑。 他知道这是什么。 赵长河以为他是无奈胁从而来,只有他自己知道,来此路上又不是看押犯人,他也不是柔弱得走不动路,明明可以半路就离开,为什么非要跟来受罪? 因为他始终都明白这里是什么、血神教是干什么的,以及……他们到底为什么要灭洛家。 他是深思熟虑之后,自己决定来的。 若无其事地走进寨中,去执事堂反馈了今天的劫掠任务,一无所获自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果然连口饭都没得吃。洛七赔笑而退,慢慢回到居住区。 老远看见自己的木屋,赵长河在门口,就着落日的余晖看书。 真有点囊萤映雪凿壁偷光的范了。 那姿态还蹲着一个马步的造型,左手持书,右手握着一柄单刀,比划着握刀下劈的姿势,一遍又一遍。 面前有个木桩子,看似他努力要把每一刀劈在同一个位置,目前劈得乱七八糟,木桩处处刀痕。 洛七敢说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努力的人……嗯,虽然他见人也不多。 赵长河转头看见他回来,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回来了?” 这自然流露的惊喜让洛七感觉很怪异:“你激动什么呢?” “嗯……怕你此去有危险。”赵长河笑道:“看来没事?没事就好嘛。吃饭了没?” 洛七的眼神更加奇怪,半晌才道:“吃了。” 其实洛七今天一天除了早上的窝窝头之外就再没吃过东西,这嘴硬的话刚刚出口,肚子就“咕”地一声来了个伴奏。 洛七瞬间红了脸,瞪着赵长河怒目而视。 赵长河哪会和死傲娇计较,转身进屋:“我就是担心你冰天雪地的没法所谓‘就食’,给你留了点饭……你回来的恰好,饭还是温的。” 洛七梦游似的跟在后面,看着桌上尚有余温的剩饭,心中懵成一团。 看他站在一旁发呆的样子,赵长河板着脸道:“该不会嫌我吃过?将就点吧,我的大师兄。” 洛七没说什么,默默坐到桌边,低着头看饭。 饭里居然还有一块肉。 “你……此时更需要肉食。”他有些艰涩地说。 赵长河无所谓地摆摆手:“中午吃了三份,够了,不饿。” 洛七不说话了。哪有中午吃过晚上就可以不吃的道理…… 赵长河坐在一边陪他吃,问道:“这大冬天的,哪有什么过往客商?这种任务怎么做啊?” “偶尔还是有,实在没有的话……”洛七顿了一下,没说出来,倒是有些奇怪地转头看赵长河:“或许这个冬天会有很多赵厝之事在我们手里发生,你一点都不以为意?那你当时的愤怒岂不是很讽刺么?” 赵长河有些出神地看着外面的夕阳,低声道:“你回来之前,我就在纠结这个了,考虑了很久,正好有些话也想和你商量。” 洛七奇道:“什么?” “之前没得选,只能见步行步,现在我们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自主余地。”赵长河再度压低声音:“比如说吧,能不能挑对象?就比如挑洛家那样的,祸害起来好像也能自称一句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我怀疑很多大侠的收入来源本来就是这个……” 洛七的神色变得非常精彩,看奇葩似的看了赵长河老半天,才失笑道:“本以为你是个豪杰,怎么也如此天真。” “天真么?也许。”赵长河低声道:“只是有些东西,我真的不想失去。” 洛七没有讽刺他,低头戳着碗里的饭粒:“身在魔窟,岂能由己。你内心也有数,做不到的。” 赵长河道:“现在做不到,那就变强啊,今天我也算看出来了,魔教最认实力说话。你牛逼,别人就敬你,谁会多放个屁。便如你是个头目,起码那支队伍你能决定几分,有朝一日如果是舵主了呢?那这里还不是你说了算。” 赵长河还有句话没说出来。 只要有了足够能力应付以后的追杀,那大不了跑路呗。就个破寨子,真想溜还不是随便溜。 异乡异客,谁在乎谁啊。都天生匪类了,那多一条天生反骨也没什么了不起。 “呵……”洛七也不知道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没有,反倒低叹了一口气:“希望你留得住你的良心,也留得住你的天真。就像现在的饭……谢谢你。” 赵长河笑道:“这语气可不容易,现在是朋友了嘛。” 洛七“嗯”了一声,柔声道:“早就是了。” 其实何止是朋友,算相依为命都不过分了,只是洛七从没想过这个词会出现在自己和谁之间。 “那今晚可以一起躺了吧?”赵长河敲桌:“我说你够了没,这一个人睡床一个人趴桌的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去啊?反正不管你怎么说,今晚老子要睡床,他妈冷死我了。” “……”洛七木然道:“你睡床便是了。或者哪天我死在外面,你也就不用烦恼这种事情。” 赵长河没好气道:“我说你该不会真是女的吧,怎么矫情成这样?女扮男装这套路这年头写在小说里读者都不爱看了。” 洛七也没好气地指指自己的喉结:“我说姓赵的,你是不是憋疯了,看到什么都能想起女人?” “恰恰相反!老子现在哪来和女人腻歪的心情!”赵长河怒道:“我一点都不希望你是女人,男的不知方便了多少倍,是个女的才麻烦好不好!你就不能爷们点!” 洛七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失笑道:“真……江湖好汉之言。” “意思就是说我是钢铁直男对吧,哦忘了你不懂这个词。”赵长河摆烂:“老子就是个铁直男怎么了?现在话撂这,你是个爷们,今天开始就一起睡,你要是个娘们,老子明早就去找孙教习卖屁股,求他给我换个屋!睡个觉而已寄吧屁事真多!” 洛七筷子在饭碗里戳啊戳,那一直没舍得吃的肉都快被他戳烂了,口中细不可闻地嘀咕:“真是匪类,如此粗鄙。” 赵长河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洛七扬起了脖子:“一起睡就一起睡,怕你不成!” 第十三章 同寝 其实床倒是挺大的,铺了些茅草,还垫了块毯子。被子也是有两床的,终究是个“双人间”,他俩的地位也不是底层,能算头目级来着,待遇还算过得去的。 晚上赵长河依然在屋外雪中练功,洛七便先钻进床,躲在靠里的位置,裹了被子滴溜溜地看门口赵长河蹲马步劈刀的样子,刀劈木桩的节奏很有韵律。 他如此认真,连头都没转一下。 洛七撇了撇嘴,忽然道:“你这样高强度的练,从早到晚没停过的,肌肉不酸疼么?” 赵长河头也不回:“血煞功有点意思,好像能解决这个问题,确实不疼。” “难道也不会疲惫?” “那倒是会的,而且似乎更容易累,需要时不时休息。说穿了应该就是透支气血,当场厉害,过后虚脱呗。我今天还打了一架,体验比这种练习时更明显得多。” 洛七若有所思:“魔功确实奇怪……你才刚练两天,就有如此明显的体感,换了洛家那功法,一个月能感受到气机就算很有天赋了。” “总是该有些门道的,不然谁练魔教号。” “什么叫魔教号……等等,你刚才说打了架?和谁?”洛七忽然反应过来,神色有些严峻。 赵长河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咧嘴笑了:“大师兄打算帮我出头?嗐,总是忘记,其实你比我厉害很多。” “我当然比你厉害很多!” “所以你睡个觉到底怕什么鬼,我还能爆你的菊?我怕你才对。” “你这厮熟悉起来怎么满嘴不着调的,之前不这样啊……”洛七抚额:“我在问你和谁打架,要不要帮忙。” “朋友熟悉了不这样是哪样?反正打赢了,没事。” 洛七懒得理他了,转身面墙:“既知是朋友,以后这种事记得喊我,我若不在你就先躲躲,回头报仇不晚。你一个才学两天的别太冲动了,那副块头看着大,其实没什么用。” “好好好。”赵长河挺高兴,这货现在是真有朋友意思了。不过看他这吃完就上床的模样,赵长河也有点纳闷:“我说,我就从来没见你练过功,你不要练的吗?” “我练的内息,躺着也能练。” “……这么爽的?为什么我看别人需要盘坐什么的,五心向天之类的。” “那是玄门的玩意,天下流派多了,还有的人是行走或奔跑之中修行,各家不同,躺着修行的并不罕见。”洛七忽然笑了:“怎样,是不是很后悔没练我的洛家外门心法?” 赵长河脸色果然有点苦巴巴,抬头想了好一阵,才叹气道:“没什么后悔的,我要的不是舒坦,是快。” “所以你没日没夜的练?” “嗯……” “武学之道讲究有张有弛,强求未必是好,歇着吧。”洛七顿了一下,似是醒悟这句话和邀他上床没什么区别,又补了一句:“上来爪子别乱碰啊,恶心。” 赵长河没好气道:“真以为我男酮啊,我就不恶心?” 他再劈一刀,觉得还不累:“你先睡吧,我今晚要劈足一千刀再说。” 洛七瞪大眼睛:“疯子。” “疯么?”赵长河低声道:“不疯,又怎么能保住自己不想丢的东西?” 洛七神色有些复杂,看着黑暗中赵长河挥洒汗水的样子,眼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却又有些难掩的欣赏,最终化为幽幽一叹,闭上眼睛。 看似睡了,其实也在练内息。 两人一内一外,一静一动,在这万籁俱寂的雪夜里,化为独特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赵长河也不知道劈了多少刀,终于累得不行,心中却也满意。 找到点感觉了,有了一定控制力,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稳,越来越精准。本来用力劈木桩,刀痕乱七八糟的很难落在准确的点,如今刀痕越来越集中,越来越接近一条线了。 传说中的“如臂使指”“心念到哪,刀就到哪”的说法,确实是可以通过长期练习达成的结果。 无他,唯手熟尔,千古不易的至理。 “妈的一身臭汗,没地方洗澡,真难受。”赵长河擦着汗回屋,正吐槽呢,却见洛七好像睡了,便住了口。 他死命练功也有御寒的意图在。这大冬天的衣裳单薄,要是不运动起来,真能被冷死。只是每次停下之后,寒风一吹,反倒又特别冷。 赵长河很无奈地把汗衫直接挂着晾起,擦干身子钻进了属于自己的被子。 洛七缩了一下,往里面更靠了些许。 “没睡啊?” “你那刀劈的吵死了,谁能睡?” 赵长河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以后晚上不练刀,练功就行。” “不用。”洛七硬邦邦道:“你既然要快速提升实力,哪能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停歇?反正我不在意,至于别人的看法,管他们去死。” “不在意你倒是睡啊,反正我累死了,先睡了。” “……” 屋内一时安静。 赵长河是真累坏了,直接闭目睡觉。这般各自一床被子分别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其实是互相碰不到的,哪来洛七想象中的挨挨碰碰摸来摸去?倒是各自身上都有臭味是真的,体验十分难堪。 他根本没心思探究人家到底男的女的,现在是真正叫做心事满腹,谁有心情想七想八。如他所言,最好别是女的,真是女的反而平添麻烦,男的省却多少啰嗦。 别无他念的赵长河很快睡着了。那边洛七紧张兮兮地抓着被子,看似转身面墙,实则眼睛睁得大大的,浑身绷得紧紧,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他敢搂过来?应该不敢吧。他说他也不会搂,他也恶心对不对?” “但要是他睡梦中无意识的搂过来怎么办?” “无意识他就算搂了也不知道什么吧?” “那要是他醒了我还没醒,岂不是知道了。” 洛七脑子里乱得麻一样,彻底失眠。 结果身边传来如雷鼾声,赵长河没多久就睡得昏天黑地。洛七没好气地转身,恶狠狠地抬起脚就想踹,犹豫了片刻终究慢慢放下。 他目光闪闪地看着黑暗中赵长河的侧脸,侧脸上的刀疤在夜色里依然醒目。 其实说赵长河这疤丑吧,有点违心的,并不丑,反而有点别样的野性美,很男人。 因为赵长河本身阳刚英俊,帅的人怎么折腾造型那都是另类的酷炫,丑的别学。 赵长河睡态极好,真就一动不动。洛七看了半天,慢慢也松懈下去。不知道何时,本就疲累无比的他再也没能撑住,迷迷糊糊地终于睡着。 睡梦之中仿佛有个人,很温柔地端上了饭菜。 依稀听见自己在问:“娘你怎么不吃?” 梦中人揉揉她的脑袋:“娘中午吃过了,不饿。” 人的面目模糊不清,那只存在于几岁的记忆之中,早已忘却了模样。 第十四章 那一刀的分量(元旦快乐) 两个都满腹心事的人睡得都不踏实,第二天杂役来送窝窝头,刚敲门第一声,两个人都立刻弹簧似的从床上同时蹦起。继而各自定了定神,转头对视了一眼,赵长河笑了:“早。” 洛七没理他,第一时间低头看身躯,被子依然裹得紧紧。他轻吁了口气,没回话。 赵长河也懒得理他,自顾跳下床去开门,取了窝窝头进来,一眼看见洛七正坐在床边拢着微乱的头发。 那姿态……不经意的便是风情撩人。 赵长河心中忽地跳了一下,偏头扯话题:“妈的又没刷牙,哪哪都不习惯。” 洛七懒懒道:“你这乡下出身的,语气倒像个大户人家,还懂柳枝刷牙呢?” 赵长河啃着窝窝头斜睨过去:“你又懂了?还柳枝,不就是个家生仆……呃抱歉。” “这有什么可抱歉的,你瞎说话得罪我的还少了?我说你乡下人,你说我家生仆,两清。”洛七白了他一眼:“走了,你练你的功,我还要苦哈哈给你们搞肉吃。” “呃,昨晚说的……” 洛七走到门口,回眸一笑:“你说的过于天真,怕是实现不了。不过……我想想别的主意,看着办吧。” 这回眸一笑其实是有点电人的,赵长河却恍无所觉,点头道:“总是有办法的。” 直男如此,导致洛七自己也没留意越发不经意露出来的女人味,带着窝窝头出任务去了。 其实赵长河只是有意不去看。 管它男的女的,只会影响老子修炼的速度。 洛七一走,他便又径自去了演武场。原本说早上修习血煞功、下午练刀,可他觉得自己练刀的时候一样在运转血煞功,导致血煞功进度好像有点快,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还是去咨询一下孙教习。 “快?什么程度了?你按血煞功运劲方式,打我一拳试试。”孙教习满不在乎。 赵长河小心道:“全力?” “当然全力。”孙教习两眼一翻:“就你还想打得动我?” 赵长河觉得也是,便蹲了个马步,拳头收到腰间。 血煞功的气血流转在体内奔涌,赵长河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肌肉都充盈着力量,凶煞而狠厉。 “喝”地一声,赵长河全力轰出一记重拳。 不知是否错觉,这一拳轰出去,眼里的景色都变红了似的…… 孙教习漫不经心地抬手一挡,赵长河只觉一股沛然莫测的大力涌来,腾腾地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那种充盈的力量感瞬间消退,眼里的血色错觉也没了,像是被打蔫了。 赵长河心中有点佩服,赔笑道:“果然教习就是教习。” 孙教习背着手,淡淡道:“你这个进度……确实有点快。但没有很特别的原因,本身你悟性尚可,更主要是因为你的体质太好了,气血充盈无比,过于适配血煞功。真奇怪,你个村子出身的贫民,哪来这么好的养分?这身子骨怎么养出来的?” 他没让赵长河看见,自己背着的手居然有点小抖。 太大意了,随手一挡,想不到这厮真有这么猛……太夸张了这。 赵长河心道如果论起身体养分,你们教主都不一定有现代一个普通上班族吃得好,何况老子多少也是个爱运动的,体质相对一般同学还更好。说来那个“身后眼”目前为止还没派上什么用场,搞了半天这身体素质才是自己最大的挂? “当然还有个原因,你元阳未失,精气充足,都满溢了……真正叫做血气方刚。”孙教习也不知道是夸是讽,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实在还是没忍住漏了句:“都十九了吧?真可怜。” “草。”赵长河梗着脖子道:“自己撸过不算丢元阳的吗?” “面上看去差不多,武学道理来说,不算一回事,除非你过于频繁……草了我跟你说这个干嘛?” 赵长河:“……” 孙教习面无表情:“如今的状况,你的血煞功算是快入门了,这个月好好打磨,试试冲刺第一层。其实第一层冲过去,也差不多该是一重玄关了。” “一个月一重玄关?”赵长河有些不可思议。想起从小练功到了十六七岁一重玄关还很自豪的洛七,不知道听到这消息会不会吐血。 “这就是魔功,你日后会知道代价。虽说就算在魔功之中你也比别人快不少,还是没有超出可理解的范畴。”孙教习淡淡道:“好了,你的功法修行进度确实远超刀法,不可偏颇。昨天教你的三式,直劈,横斩,回身斩,各自练过几遍?” 赵长河老实道:“本来自己定了个一千遍,结果砍着砍着忘了计算次数,估摸着差不了多少。” 真一千遍?孙教习差点鼓起了眼珠子,又强行云淡风轻地指着个木桩子:“看见中间那道痕了么?就劈那位置,劈一刀我看看。” 赵长河抽刀。 “唰!”刀光闪过,劈在了孙教习指的刀痕上,不算严丝合缝,略微有毫厘偏差。孙教习深深吸了口气,嘀咕道:“还好。” 赵长河道:“不是太好,感觉今天再多练练就行。” 还搁这谦虚?你以为我说还好指的是你砍得还好?老子指的是还好你的刀道资质也就一般,没血煞功那么逆天,不然太过分了。 孙教习神色都轻松了许多:“其实吧,单论天赋,你不算多高的,甚至也就比平庸略好。毕竟这是最简单的一斩,普通樵夫多砍几天柴都办得到,真正的刀道天才又怎么会练了一千次还砍不太准?但问题在于,你自知不准,能练上一千次,大部分人不能。” 赵长河:“呃……” “如果学了血煞刀法之后,依然能保持这么每天一千遍的习练,你的成就会超过我的预期。”孙教习悠悠道:“当然,一般人学了进阶的刀法,又进阶玄关一重,也该是个不小的头领了,到时候大碗酒大块肉,大把骚娘们,还能保持用功的并不多,我不知道你会如何。” 赵长河也不敢肯定将来自己会如何。反正眼下他真的是很认真,几乎全身心都在这上面。并不仅仅是为了变强为了回去,他是真的在这种事上找到了乐趣。 就像当年玩游戏,在一个BOSS面前灭得死去活来,却怎么也不肯放弃,服务器维护都还骂咧咧舍不得走。如今也有点类似的,妈的砍不准那位置?老子不服,继续砍,这个“BOSS”非得有一天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为止。 血煞功亦然,他在这种力量越来越大的过程中找到了乐趣,也隐隐享受着周围人们的敬畏。 演武场中,赵长河的声量越来越大,越来越豪爽,很快就和所有人混成了一片。 那大学之中的书卷气,已经不知不觉越来越淡,匪气倒是越来越浓。 不过区区几天而已…… 天生匪类。 “啪!”天色黄昏,练了一天的赵长河收了刀,重重拍了一下身边一个匪徒的肩膀:“改天能出去浪了,哥请兄弟们一起去喝酒!” 匪徒赔笑:“自然是大家请赵老大喝酒的。就凭赵老大一刀捅死洛振武的豪情,也值得大家敬一杯啊。” “咦?那天你也在?” “我们自然是不在的,不过这几日有听当时参与过的教内师兄们说起,赵老大现在在江湖上可有名了。” “嗯?也不至于吧,死一个洛家小狗,江湖一阵风过,谁记心里啊?” 匪徒神秘兮兮道:“他们说,十几年前吧,当今皇帝老儿出巡,途中住在洛家,洛庄主这老乌龟巴结皇帝嘛,就把老婆送去待客……” 赵长河怔了怔,把这句话反复咀嚼了好几遍:“该不会是说……” 那匪徒一拍掌:“着啊,洛振武可能是皇帝的种!所以皇室才会特别照料洛家嘛!就像当天那洛家之中可是藏有大内高手,要不是朱雀尊者出手,哪能成事呢……老大你说,是谁家都能藏着大内高手的嘛?” 赵长河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字:“草!” 怪了,当时感觉洛庄主和儿子说话的态度,一点都不像对待皇子啊,那压根就是儿子吧?是不是搞错了……或者是他们多年父子已经习惯了? 那匪徒道:“以前人人都传洛家与皇室有关,但却没人说得明白到底什么关系……不是不明白,是以前没人敢说!现在嘛,咱们可是圣教,反的就是这破烂朝廷,杀的就是这个狗屁皇子,我们替他们瞒个啥?” 赵长河叹了口气。本以为这是什么很核心的隐秘,要以后入教才能问的,可不料就这么意外展露在面前。 确实事前是隐秘,可成事之后,血神教恨不得天下宣传才对。 所以自己当时那一刀,好像……有点牛逼。 “也就砍了个皇帝私生子,名头也就一阵子,过几天就没人提了。”赵长河看似谦虚地说了一句,打算结束话题。 结果对方瞪大眼睛:“只是私生子?不是,老大你真没明白,太子已经死了,皇帝没有儿子了。” 赵长河转身想走的动作都僵在那里,瞠目结舌。 ———— PS:加个更祝大家元旦快乐~愿大家新的一年身体健康,身体健康,身体健康。 第十五章 为你沽酒 “他们说,以前呢,皇帝老儿自有嫡子,皇后家族也不是好惹的,这个私生子也就没接回去,只是暗中照顾着而已。”匪徒兀自絮絮叨叨:“但只要太子一死,洛振武这身份忽然就不一样了……以前谁在乎他洛振武是哪颗葱啊?” 赵长河已经木了。 这就是四象教和血神教灭洛家的原因?把皇帝血脉绝了,这天下真就乱了。 可问题来了,太子死了的时候,老皇帝难道不会心急火燎去洛家接人?怎么还任由洛振武留在洛家……何况从洛家的态度来看,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太子死了这么重大的事吧,否则洛振武还有心情玩村姑呢? 又或者根本就是世人瞎猜而已,洛家遭的是无妄之灾。 他谨慎地问了句:“太子什么时候死的?死在洛振武之前之后?” 那匪徒抚掌道:“这不巧了吗,就在老大你砍了洛振武的那天下午,也就几个时辰之前!那时候洛振武正好成了个独苗苗,所以赵老大这一刀真是……可谓砍出了一番乱世开端,岂能不出名?”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 从血神教南下的时间来说,他们这是在太子死前就筹划杀洛振武了……是赶巧了呢,还是太子之死本来就是在他们的谋划之内,两边同时进行? 唐首座当时那句话泛过脑海:“此事之重,非你所知……你会后悔的。” 她不是接到洛庄主的求援而来的,也不是没等大部队一起。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大部队,大概率洛庄主的求援信还真没到京师呢……而是当天下午太子一死,她就火速前来秘密接人,恰好撞上了而已。 这么看来,洛家不是无妄之灾,确实是真有其事。 此事确实重,重到赵长河愣神了好半天,忽然仰天大笑:“位置卡,皇宫,龙椅。原来是这么个关联的哈哈哈!这关联有个屁用,臭瞎子我草拟大爷!” 匪徒:“?” 赵长河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这事我有数了,谢了兄弟。” 一刀砍出了个乱世。 乱世岂是自己一刀能砍出来的?洛振武那屌样,真让他登了基才是苍生不幸呢。 砍就砍了,岂不是除一大贼! 心念及此,赵长河心中那点打鼓瞬间没了……说来心情还更好了,那是始终哽在心中的卡牌谜底一朝解开的畅快感。 虽然这事感觉还是有点纳闷,就是洛家父子的交流态度不对,而且如果只是为了杀洛振武,来个人暗杀就可以了,何必如此大张旗鼓的灭门呢…… 管它呢,不管是不是,能给自己带来什么不一样的处境么? 并没有。反正都是被通缉,都是出不了门。 还不如打饭带回去给洛七,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嘛。 今天聊得久了,回去比昨天更晚,太阳已经彻底落山,都看不见路了。然而回到木屋一看,洛七还没回来。赵长河皱着眉头,连加练的心思都没了,来来回回踱着步,看向山寨口的路。 昨天本来就担心洛七会有危险,结果并没有,但并不代表着危险不存在,可能发生在任何一天。 该不会是今天? 赵长河终于等不住了,拎起长刀就要出门。刚走没几步,却看见洛七悠悠然地背着手回来了,见他心急火燎往外赶的模样似是有些惊愕,旋即想到了原因,眼睛微弯:“回来了回来了。” 赵长河也吁了口气,皱眉:“今天怎么这么晚……呃不对……” 他鼻子抽了抽:“你这味儿不对啊,之前迎风都能闻到你身上的馊味,怎么没了。” 洛七眉眼更弯了:“去后面山涧洗了个澡而已,再这么臭烘烘的我可受不了,感觉身上都能爬虱子了。” “冬泳啊,牛逼。”赵长河也有些蠢蠢欲动,又有点怂。没试过冬泳,感觉脱了衣服都受不了,别说下水了。果然人家玄关一重就是为所欲为…… “你也去啊,臭得要死谁跟你睡?”洛七给自己找到了上佳的借口:“之前不是老子矫情,是你真的太臭了。” 赵长河脸色有点苦:“这么冷,你玄关一重能熬,我只是个菜鸟啊。” “大男人的,别人没练过武都敢冬天下水,你好歹练了几天,别怂。”洛七笑眯眯地把背后的手拿了出来,却是一个酒葫芦:“给你带了热酒,好歹有点用。” 赵长河有些惊喜:“哪搞来的热酒?” “今天我进了城,买了些东西。”洛七变戏法一样又摸出一个油纸包:“还有点烤肉,犒劳你练功辛苦。” 赵长河奇道:“你该不会是自掏腰包,用这些东西交差吧?不管你离家带了多少钱,也不够用啊。” “今天我安排他们去猎兽……冬天野兽虽然少,还是有的,搞了点山鸡兔子交差,勉强应付。也正因如此,完事得比较早,我就抽空去了趟城里。”洛七板起了脸:“就说你要不要吧,屁话真多。” “要要要!”赵长河一股脑儿抢过酒葫芦和油纸包,往外就跑:“我直接去水边吃,吃完趁热跳。” 洛七悠然进了屋子,一眼看见桌上的饭,微微一笑。 他临时遭变,身上真没几个钱,今天买这点东西就用光了,自己压根没吃呢,因为知道回来有得吃。 你为我留饭,我为你沽酒。 理所应当。 隐隐约约听见寨口传来喧闹声,有人在喊:“夜间不得出寨!” 赵长河的声音传来:“我怎么没听过什么宵禁令?少拿着鸡毛当令箭啊,妈的老子就出门洗个澡哪来这么多屁话!” “呃……赵、赵老大……” “哦,是你们啊,你们还有看门任务?行了行了都自己人,让让。” “早知道是赵老大,我们怎么也不会拦嘛,谁跟谁呀。” 声音一路远去。 都老大了啊……瞧这态势越来越有几分向山匪转变的模样了。洛七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忽地哑然失笑。 淳朴少年? 不说匪类不匪类,分明天生江湖汉倒是真的,适应这魔窟比他还快,才几天就风生水起。天知道为什么那厮一开始会给人纯良朴实的印象,真是神奇。 洛七忽然在想,其实自己和赵长河并没有什么交情的,大家在变故之前一共才说过几句话来着?赵长河会对自己不错,主要是因为身在异乡魔窟的孤独和心虚,他洛七好歹是个熟人,所以天然亲近。 等再这么下去如鱼得水,和谁都混得烂熟,那时候他洛七就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说不定和别人的交情都比和他好了。 也挺好,大家有各自的路。 洛七悠悠然整理了碗筷,又坐到床上去闭目练功。 其实他也很用功……只不过赵长河太变态了点,洛七就没见过练功那么拼的变态。 气机运转数十周天,脚步声响,赵长河回来了。 洛七奇怪地睁眼:“怎么这么快?” “我到了那边想了想,酒岂能独饮?当然要回来和你一起喝。”赵长河洗完澡也是神清气爽,取碗倒酒,笑道:“说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冷嘛,老子还是很顶的!下次一起去洗。” 谁跟你一起洗! 洛七撇撇嘴,看着尚有余温的酒中渐渐升腾的雾气,心情倒是莫名变好了不少,没话找话道:“说来我在城门看见你的通缉令了,朝廷很重视的样子,你这模样看来以后很难在外行走了。” “那是自然!我跟你说,今天听说了灭洛家的原因,洛振武那屌样居然是个皇子!”赵长河递过酒碗,笑道:“你在庄上那么久了,看得出这厮还有这种龙气不?” 洛七接碗的手微微一抖,酒液晃动,带起圈圈涟漪。 却又很快若无其事地笑:“这缘由果然惊人,吓得我手都抖了……你以后出门可真要当心。” 第十六章 证实 这反应相当正常,完全没反应才不正常。赵长河没多想,笑呵呵地碰了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小时候看水浒……呃,反正小时候有过这样的梦想,感觉豪气干云。结果现在真到了土匪窝里,肉抠着吃,酒自己买,一葫芦酒抠抠搜搜的分着喝。真是幻灭。” 洛七失笑:“你说的那种,得是山大王,至少是个大头领。不过我感觉你完全可以做到。” “有点难,要做大头领起码得是正式教众吧?现在还看不出入教的希望,说让我有信仰了再入教,可也没人给我俩宣教啊?孙教习看似不负责这块,舵主压根就不见人,不知道躲哪去了。” 洛七抿着酒,打量了一下赵长河的表情:“看你这态度,也不甚在乎?” “在乎是有点在乎的,我想得到血神功,而不是血煞功。当然能入四象教更好……有人练的血神功,还不是被越级挑战。” 洛七笑出声。 看来赵长河口中虽不说,实则岳红翎薛苍海那一战真是彻底把他对血神教的期待给打没了。 赵长河抿着酒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可急的,才开始呢,指不定这个舵主明天就被撤了呢?换了孙教习上台的话我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他对我属实不错。” “想得倒美,你以为方舵主躲着玩呢,人家应该是在城中布道的……虽然我今天入城没看到有魔教布道的迹象,估摸着开头难,还没开始吧。” “那倒不一定。”赵长河压低了声音:“你觉不觉得,这个分舵很是怪异。” 洛七心思一凛,他并不想谈这个话题,你还不如来纠结我是男是女呢!可赵长河说到这了,他也只能装傻:“你指的是?” “分舵是新分舵,然而那个地下祭坛绝对不是刚刚开凿的,这是多大的工程啊?很明显是早就有的,应当是早年别人留下的秘地被血神教发现了。” 洛七立刻道:“这也很正常啊,有现成的地方就用呗。然后就在近处搭起山寨,建立分舵,没什么奇怪啊。” “然而他们有什么非要在大冬天建立分舵的理由吗?”赵长河很是无语:“偌大一个教派,要建分舵早不做准备,现在风雪冰天的忽然开始,缺衣少食,何苦来哉。薛教主脑子被越级挑战挑坏了?哦,那时候他还没挨岳红翎打。” 洛七一时语塞。 不是,你能别提越级挑战这茬了嘛? “岳红翎就是在这附近意外听见他们要袭击洛家的,她说当时薛教主也在这。说明这里藏着比较重要的隐秘,血神教主力入驻于此开荒,教主亲自带队。后来由于去杀洛振武的事打断了,其实事情应该是没有完成的,或者只是完成了一半,教主没法长期呆这里,所以大冬天的还是留人在这里建立新分舵继续寻找。” 洛七:“……” 赵长河喝尽碗中的酒,重重把碗顿在桌上:“我很怀疑,这甚至不是血神教的事,而是四象教。能不能入四象教,或者能不能学血神功,这里还有功劳,留意着准没错。” 洛七眼眸幽幽地看着酒碗,忽然抬头一笑:“你啊,喝酒就喝酒,话这么多一点都不爽利,还一天天的把爷们挂嘴边呢。” “草,来,干三碗!” “这葫芦都倒不出那么多碗酒。” “有多少算多少,这冬天喝些热酒是真的爽!” 热酒确实很爽,暖得洛七脸蛋红扑扑的,眼里却更藏了些迷雾,说不清道不明。 直到喝完,他低头看着空碗,忽然说了一句:“长河,这种世道,你不要对人太信任,这些分析自己藏在心里就好了,何必说出来。” 赵长河愣了愣:“这和你有什么不能说的?跟别人我才不会瞎说。” “不要轻易信任任何人,包括我。”洛七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也包括你觉得对你很不错的那位孙教习。” “呃……”赵长河试探着道:“你该不会是喝多了?” 洛七笑笑,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是啊,酒量不好……我先上床歇息了。” 赵长河也站起身来,有些上头地一把抄着洛七的肩膀:“大师兄啊,有点菜啊,这才几杯酒啊……” 洛七没反应过来,居然一时没来得及闪,被搂了个结结实实,瞬间整个人僵在那里。 “啧,瘦干干的。”赵长河大手捏了捏他的肩头:“你这也只能练练内息了,要是没有内力的世界,就你这样的我能打十个。去睡吧去睡吧,我再练会功。感觉热酒带动气血,修炼效果会更好的样子……” 手离开了肩,赵长河已经到了门外蹲马步去了。 洛七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僵硬地转头看向门口。 就这么被搂了? 对赵长河来说这是不是很正常?和兄弟勾肩搭背而已,哪有男人没搭过…… 可洛七人都麻了,现在都是懵的,脑子里空空如也,仿佛身上还有电流在窜一样。 赵长河一溜烟到了门口蹲马步,心中也后悔不迭。 他当然是故意的! 喝了点酒,看洛七脸蛋红扑扑的俏模样一时有点心猿,总归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嘛……也同时想借机证实一下。 男人女人的肩,柔软程度当然是不一样的。 这次是真的证实了,就是女的。 本来还有些恶趣味,想故意看看这个女扮男装的大师兄被人揩了油又有苦说不出的小模样……还“不要信任任何人,包括我”,嗤。 但很快自己都想扇自己一个耳刮子,真是没事找事,揩点油有什么实际意义吗,真活儿又没法干,反倒平白让自己一柱擎天都消不下去,只能用蹲马步来遮掩。 何苦。 而且这以后怎么相处啊!自己都说了男的更方便了,还非要作,证实个屁啊证实。 赵长河真想扇死自己。 于是一个木木地呆在那里看他,一个木木地梗着脖子练功,两个人都神游天外,气氛很是怪异地僵了一阵子,洛七忽地嫣然一笑。 赵长河眼角余光偷偷瞥见,人都麻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蹲马步看天。 却见洛七大踏步走了过来,主动伸手抄着赵长河的肩膀:“喂。” 赵长河浑身僵直:“啊?有事?” “你今天马步动作不标准,这么练会出岔子的。”洛七附耳低言:“该不会喝了点酒,保暖就思那啥了?这可不好,要不要哥们带你去城里窑子逛逛?” “呃……那啥。”赵长河抽抽嘴角,有些艰涩地问:“你不是平时手都不和人碰一下的嘛,干嘛勾肩搭背的。” 洛七若无其事:“以前不熟,现在是兄弟了嘛,不就是这样?你可以搭我的,我不能搭你的?” 原来如此。 她还想装呢?用这种方法强行装?发了半天呆,就这答案? 赵长河哭笑不得,简直不知道怎么评价这种送上门的豆腐,心中却轻松了不少。 本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可她靠在身上,抄着肩膀,在耳边呵气如兰的感觉……赵长河可耻地发现,马步都快遮掩不住了。 第十七章 习惯 其实蹲马步练功还好,沉浸在功法里的时候,确实可以忘却周遭事。 睡觉的时候才是真考验。 不知道和不确定的时候也就算了,懒得想那么多。现在明明知道是个女孩子,和自己并肩同榻,哪个男人还能像之前那样别无他念啊! 更要命的是,今天大家都洗过,洛七进过城甚至还换过衣服,现在隐隐还有清香,近在咫尺地萦绕鼻尖。 从来朝天仰躺的赵长河今天极为难得地翻身向外,蜷缩着躺,躺了大半时辰眼睛都还是睁着的,根本睡不着。 反倒是洛七安静地朝天仰躺,双目微阖,看似反倒平心静气地在修行。 其实哪能修行?心中一样在骂娘。 真他娘的害人,修炼内息最要凝神静气,可最近怎么凝神,怎么静心? 不走火入魔就不错了…… 洛七有时候会想,如果早点偷偷杀了赵长河,是不是很多破事都不会存在了……自己本来就有杀他的理由。 然而先前一时半会不敢,她还需要赵长河的“功劳”带挈着,否则她都不一定能留在这里。一时没杀,结果变成了这样……自从他给自己留饭,那是真的想杀都很难下手了。 找山寨里给自己换个屋?却又知道换不成。独立一屋的待遇可得中高层了,自己还不够。 两人的话,分配一个女的跟你住?想得倒美。分配跟别的男人一起住……那自己百分百会杀了他。 搞来搞去,真就变成了这样的结局。离不开,躲不掉。 可笑的是,今天心中反而没有昨天那种绷得紧紧的感受。反正睡过了,习惯了,他也确实不会乱抱乱碰,可以信任。 那就这样吧。 洛七心中忽然有了点恐慌之感。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平静地接受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 习惯真是种可怕的力量。 不知不觉间,赵长河隐约的鼾声终于响起,洛七也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似的心弦一松,慢慢入眠。 ………… 次日一早,门外伙夫惯例一户户送窝窝头的声音还没到这边呢,洛七就被惊醒了。 第一反应就是不对啊,硬邦邦的枕头变舒服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心中立刻一个咯噔。 哪里是什么枕头? 这是靠在赵长河的肩窝里,一只手还环绕过去抱着他的腰呢,就差没有把腿架过去了。 洛七小心翼翼地往回缩。 之前还在想他会不会睡梦中无意识抱过来呢,结果人家赵长河倒是睡得老老实实,无意识乱抱人的居然是自己。 洛七简直快哭了,就不该喝那些破酒! 还好,惯常和她一样容易惊醒的赵长河今天倒是没醒的样子,依然睡得呼呼的。洛七松了口气,故作淡定地把散乱的被子裹好,安静地等伙夫来敲这间房门。 果然等到伙夫一敲门,赵长河就如同上了发条一样迅速醒来,伸了个懒腰,转头看看洛七,冲她一笑:“早。” 一切如常。 洛七悬在嗓子眼的心彻底放了下去,笑眯眯地拍拍赵长河的肩膀:“去拿饭。” 这回赵长河倒是有些小犹豫,纠结了一下子才不甘不愿地下床,然后弓着身子去拿窝窝头。 洛七面无表情,她看懂了。 刚才这厮应该是早就醒了,装不知道……否则他被子下面竖起的东西可有点难堪。 “呸。”洛七轻啐一口,脸上不由自主地飞起了红霞。 就这点程度至于吗? 明明就很好色! 但还挺会做人,好歹现在不尴尬。 这就叫……我是装的,他知道我是装的,我知道他知道我是装的,他知道我知道他知道我是装的,然后大家默契地继续装。 什么啊这是…… 赵长河拿了窝窝头过来,也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索性面无表情地把窝窝头丢了过去:“我去练功了。你猎兽也注意点,这种事也不是没风险的。等我再和孙教习混熟点,看看能不能把你也调个岗……” 洛七微微一笑:“知道了,你去吧。” 赵长河有些狼狈地跑路了,看他那有些别扭的姿势,洛七愤愤然把窝窝头揪成了一块一块,仿佛在掐赵长河腰间软肉一样。 “这么色,还装直男!” 赵长河那个冤枉啊,血气方刚的男子汉,就算什么事都没发生,也常常会自然有个陈伯的,和色不色有什么关系? 何况这大师兄洗过之后香香的,她倚过来时,那手臂上的触感软软的……赵长河母胎单身,哪里顶得住啊! “赵长河!”孙教习恼火的声音传来。 “啊……”赵长河仿佛回到教室被教授抓包似的,尴尬道:“教习……” “昨天才夸你用功,今天就给老子走神?说说刚才教的那一式斜撩的要点在哪里?” 撩?我没撩她啊,是她撩我……呃等等…… 赵长河:“……” 所以说女人就是会影响修炼的速度吧?你看昨晚马步就蹲得乱七八糟,今天早上心思也是乱七八糟。 真是的。 “麻烦教习再传授一次,我今天自罚,练三千遍!” 赵长河发了狠,试图用全身心的练功去冲淡男女心思,可事实证明,其实也并不需要如此。 习惯确实是种可怕的力量。 他都没想过,在这天之后和洛七的相处比以前还随意。 现在他在“新手村”面子大了起来,每天晚饭多打一碗带回去,别人也没敢有意见,于是天天带饭回去给洛七。而洛七有时候猎了兽,自己悄悄跑城里换钱,给赵长河换酒喝。 不是酒比肉重要,而是两人发现,热酒对赵长河的血煞功确实有辅助作用,效果还相当好。 两人一起吃饭,随意交换着各自见闻,吃完了照旧一个门口练外功刀法,一个床上练内息,练完了一起睡觉,话也没多说几句。 没啥好说的。 赵长河偶尔无意的和洛七勾肩搭背,洛七已经不闪了,有时候甚至会主动抄着他的肩膀,大摇大摆地走在山寨里,以示哥俩好。旁人看了也都觉得相当正常,压根就没人往歪里想。 而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两人都再也没有反应了。 赵长河不需要弓着身子,洛七也不会再被电流窜过。 就算是早上起来,发现谁的手搭在谁身上,两人都打着呵欠直接拿开,当没那事儿一样。 对于各自一肚子心事和目标的两人而言,各自都没有纠缠在男女事上的心思,其实习惯了之后,就是这么简单。 最大的默契,不过是洗澡的时候分开去,仅此而已。 “锵!”刀光闪过,准确地劈在前方飞过的铁棍上,将铁棍击落在地。 旁边孙教习弯腰捡起铁棍,棍上预留的一道刻痕上,准确地叠加了一道新痕,毫厘不差。 经过日以继夜的练习,赵长河已经从固定靶换成了移动靶,在不算太快掠过的物体上精准地劈中想要的位置。 眼到,刀至。 距离那一夜证实了洛七的女儿身,已经近二十天过去。 刀法基本功正式出师,历时二十余天,穿越至今一个月。 穿越之时,十月末,小雪。 如今十一月,凛霜,冬至。 第十八章 冬至 看着手里的铁棍,再看看赵长河在这大冬天额角的汗水,孙教习心知这个年轻人为了这一刀下了多大的苦功。这不是天赋,这二十多天来,除了吃饭睡觉和偶尔偷溜出去洗澡之外,这厮所有时间全在练功。 也就那一天走过神,之后自罚了三千遍。 这种态度,孙教习这辈子带了这么多教众匪徒,还从没见过……感觉就像有一头老虎在身后追着他,在拼老命的跑一样。 仅仅二十来天,人的面貌本该没什么变化,也就多了一些青湛湛的胡渣,但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赵长河的面庞越发坚毅沉稳,眼眸里隐有精芒,偶尔还能透着凶狠的戾气。 他身上的肌肉也更为凝实,块垒雄壮分明,充满了阳刚的美感。 山寨里的审美最是如此,加上脸上那道凸显了凶悍男人味的疤,赵长河简直是北邙山寨公认第一美男子…… 相反,他屋里那个姓洛的,大家不怎么瞧得上,兔儿爷似的。要不是因为和赵长河住一起,说不定都有人会去调戏,如今当然不敢,倒是有暗地里嘀咕那是赵老大私宠的,怕是早就玩过了。 因为山寨里不服赵长河的匪徒几乎被揍了个遍,包括一些跑来欺负人的老教徒都挨过,反正上面有人找麻烦也有孙教习撑腰,这厮如今已经是个横行新手村的小霸王,身边纠合了一帮狗腿子。 就因为这种事,他不仅学了刀,还学了些拳脚,毕竟内部打架不能总是动刀。 瞧他腰间的酒葫芦……如今都不需要洛七给他换酒了,天天都装着小弟们进献的酒——别人不像他被通缉得出不得门,自然都会去城中玩的,没钱就坑蒙拐骗抢的也不少,如今没出过山的可能也就只剩赵长河一个人了。 看此刻他那因为成功完成了考核而兴奋地仰首饮酒的模样,已经很有几分豪雄之气。 孙教习心中极为欣赏这样的汉子,相性太合了:“长河,差不多了,你今夜回去,尝试一下突破血煞功第一层,看是否能进阶一重天。其中要旨,我已经指点过你,相信你记得。” 赵长河兴奋地抱拳:“记得。” “此药有助于你的突破。”孙教习若有深意地递过一枚丹丸:“去吧,希望明天开始,你就能学血煞刀了。” ………… “哟,美男子,小霸王,您回来啦?” 回到屋子,洛七今天早早就在了,装模作样地拂了拂椅子,狗腿似的请赵长河坐。 赵长河也就大马金刀地坐了,失笑道:“又遇上什么好事了,说来乐乐。” “你怎么知道是有好事了,指不定是坏事呢?” “你心情好才会耍宝,心情不好的时候板个脸跟我欠你八百万一样,我还能不懂你?”赵长河解下腰间酒葫芦,给洛七倒酒:“来来来,今天别人送的,这酒有劲。” “你是说我给你买的不够劲是吧?” 赵长河切齿:“大~师~兄!” 意思就是别跟我来女人那套了,我要男人模板,求求了。 “哼。”洛七口头耍性子,眼睛转过他的酒葫芦,嘴角却是噙着笑意。 他不管葫芦里装了谁的酒,那酒葫芦却一直都是那一天她送的,最普通最便宜的葫芦,从来没换过。 “哪有什么好事?”洛七冷哼:“又听见人议论我是你私宠,好玩吗?妈的这地方怎么这样啊,明明都是男人,怎么也都可以往那种事想的?” 赵长河低头抿酒。 这算啥,你是没进现世的书友群,否则更多。 “再说了,凭什么你这粗鲁的算美男子啊?”洛七愤愤然拍着桌子:“照照镜子,您配吗?” 赵长河诚实道:“早上照过,帅醒了。” 洛七:“?” 你早上照了个锤子,明明醒来的时候是我躺你肩窝里,醒过来还一把将我拎一边去了。 匪类! 赵长河也迅速想起早上的举动好像不是那么妥当,忙扯话题:“今天冬至,过节呢,有什么喜庆点的安排没?” 洛七欲言又止。 节日什么安排你问我?我是你老婆吗? 最气的是,她还真有安排。 洛七嘴里不知道咕哝着什么,板着脸从柜子拿了一盆汤圆出来:“今天去城里买的,回来烧了水随便捞了一下。反正洛家庄的习俗冬至是吃汤圆,你们赵厝应该也一样?” 赵长河奇道:“听你这意思,你还知道别处的习俗?你能去过几个地方啊?” “不能听别人扯的吗?他们是吃饺子,懒得搞。”洛七气鼓鼓地给他装了一碗:“我看你也不爱吃饺子,你有兴趣的多半是嫂子。” 赵长河:“?” 我今天没得罪你吧,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我连你都没想吃,吃什么嫂子哦…… 哦,早上那确实是得罪了……算了,闷声吃汤圆。 洛七斜睨了他一眼,越发没好气。 其实没啥得罪不得罪的,真正是因为这种一家人过节的感觉,她很不适应。赵长河这厮却不识相得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连个谢字都没有。 我他妈是你老婆吗? 结果赵长河一边吃汤圆,一边还真像老公和妻子吃饭时谈起上班话题似的,很自然地在说:“今天我的基本刀法考核过关,孙教习打算教我血煞刀,就是功力要跟上,不然血煞刀学了也用不出威力来,白搭。孙教习的意思,我今晚就可以试试突破一重天了。” 太夫妻了。 洛七越发气闷,更气的是这厮一个月一重天! 要不要人活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学血煞刀?”洛七听着自己的话都感觉有点酸:“按理不是应该还要过渡一套入门刀法?” “教习说我这个努力程度,自己知道怎么练,入门刀法对我的提升价值很低了,那种循序渐进的套路是给庸人的……” 洛七柳眉倒竖。 赵长河举手投降。 “突破就突破,跟我说个什么?我又帮不了你。”洛七嚼着汤圆,硬邦邦地道:“反正吃完趁热行功,对你有好处。我也趁热,洗个澡去。” 赵长河终于停下吃汤圆,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洛七板着脸道:“干嘛?有屁就放。” 赵长河犹豫道:“我一直在想,你以后洗澡还是不要一个人去了,万一被人撞上……” 洛七没好气道:“半夜三更的谁去水潭?我看是你想趁机干什么才对……” “我还用得着趁这种机?”赵长河打断道:“之前没遇上人,不代表都不会遇上,以后我帮你望风,反正我修炼在哪都行。” 洛七拿筷子戳汤圆,戳了一下滑开了,没串上。 她气鼓鼓地继续戳:“我一男人,被人看了有什么关系,再说这关你屁事。” 这死傲娇。赵长河想了想,换了个角度:“就当帮我呗。” 洛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帮你满足一下看男人洗澡的好奇心?” “草。”赵长河无奈道:“血煞功终究是个魔功,突破是有风险的,哪怕只是一层……所以在冷水潭边,如果见我有失去理智的迹象,一脚把我踹下去完事……” 洛七终于插中了汤圆,用一支筷子串起,心情大好地塞进嘴里,笑眯眯道:“早说是求我帮忙嘛,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一把了。” 第十九章 望风与护法 夜晚,后山水潭。 瀑布哗哗,水花溅起,分外清寒。 水中倒映一弯残月,在涟漪之中微漾。 今日无雪,天清月明,空气清新,松柏传香。什么都不要说,只消站在这里,便是花前月下。 赵长河与洛七踏着积雪站在潭边,半晌都没说话,总感觉一开口就能打破这样的静谧。 没过多久,又同时有了点不自在。 为啥享受和他的静谧? 又不是来谈恋爱。 洛七抄着手臂斜睨着一旁的赵长河,终于先开口打破了沉静:“先洗呢还是先突破?” 总感觉这时候听突破两个字都有歧义似的……赵长河闷声道:“你先洗,我在远处练练,热个身。” 说完逃难似的跑进了远处树后,很快在雪与树的遮掩之下不见了人影。 洛七撇撇嘴,还赵老大,还小霸王,就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郎。 说来也气,平时自己悄摸摸的来洗澡,三下五除二脱了跳下去结束,现在明知道他在附近,反而手搭在腰带上半天都动不了一下。 感觉像是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似的,哪怕明知道他其实很老实的没有看。 所以说要你把什么风?真是个累赘。 洛七纠结了老半天,终于恨恨地喊:“别躲得没影子,天知道你躲哪偷看?找个位置背转身,露个后脑勺出来给我看着,反倒心安些!” 赵长河:“……” 嗯,后脑勺。 你是在请我看你? 他还在犹豫不知道怎么说,洛七又在喊:“快点啊,是不是真躲着偷看?” 赵长河叹了口气:“从来没听过这种要求。” 我不看你非以为我要看,那只好勉为其难地看一眼了。 他慢悠悠从一颗松树后面走了出来,蹲在一丛白雪覆盖的灌木丛后,恰好露出个后脑勺对着那边的水潭。 洛七看着果然心安几分,很满意地点点头,终于开始宽衣解带。 赵长河揣手蹲在那,身后眼清晰地看见,一具白玉般的身躯渐渐出现在月下雪中,如月般皎洁,如雪般白皙。 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裹胸遮住了关键,洛七警惕地看着赵长河的后脑勺,慢慢解开。 月中玉兔衔着樱桃跳了出来。 居然不是平的,虽然不算大,却真不是平的。 赵长河的手下意识比划了一下,算了,死处男比划了也不知道那对应的什么杯,猜测不是A+就是B。 她能装男的就是因为没胸嘛,却原来是有的,居然裹得这么狠,累不累啊…… 却见洛七又在喉咙搓了搓,原本较为凸显的喉结消退了许多,又在脸上搓了搓,原本还有点男生模样的棱角也不见了,典型的瓜子脸,樱桃唇,凤眼柳眉,这德性走出去说是男的都不可能再有人相信了。 原先能瞒人,果然是有易容术的结果。赵长河可耻地发现,自己当此美景,心中想的却是能不能学点易容术,方便以后出门…… 心念及此,简直想扇自己两巴掌,废物。 可不做废物又能怎样呢?难道还真的转身扑过去? 人洛七是玄关一重,一巴掌呼死你,而且这以后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赵长河抽着鼻子揣着手,忽然又开始后悔看个锤子。 算了,总要有人当废物,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可是……她好漂亮啊,原本易容都盖不住的风情,如今卸下易容,这雪里潭中,仙子沐月,真的是倾国倾城的美。 这么漂亮的女人,易容躲在区区一个洛家庄,做一个外门大师兄? 奇哉怪也…… 赵长河心思入神,连那边的美景都没去看了……也没什么好看的,能看不能吃,除了吊胃口有什么用? 还不如练功算了。 他就真的用马步姿势蹲这儿练起了功来,彻底摆烂。 ………… “表现不错。”洛七洗得爽爽的,重新易好了容,笑眯眯地出现在赵长河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还以为你要兽性大发呢……” 不装了是吧? 赵长河很是无语:“兽性大发我在屋里就可以做了,跑这里来挨什么冻?” “呵……”洛七柳眉一挑:“真以为你横行山寨?” 赵长河这才想起这厮其实比自己厉害……转头看她重新化妆遮掩了丽色的样子,心中颇觉可惜,卸下易容那一刹的云破月来真是在心底很难忘怀。 他没忍住胆边生毛,开始作死,故意又去勾肩搭背:“我兽性大发又不一定要打得过你。我说大师兄啊,哪天女装给兄弟爽爽怎样?” “滚你妈的,你不会给我爽爽?”洛七一脚把他踹到几尺开外,嫌弃地拍着肩:“做你的正事,少扯屁。刚才预热得如何?” 预热得太过了,都快炸了。 洛七抄着手臂打量着赵长河:“我知道你血煞功行功到深处,热血上涌,狂躁得很。但区区一层真有发狂那么严重?” 赵长河道:“不知道,教习也没说透,他的意思反正是有危险,我自己琢磨只有这种可能了。所以特意跑这里来,本来是说你帮我护个法,一旦看情况不对就把冷水往我脸上泼,还是不对就一脚把我踢潭水里去。” 洛七冷笑:“怎么听起来很像某类春药效果。” “没完了是吧……”赵长河明知她在想什么,故意道:“你是妒忌我一个月就能突破对吧。” “啊对对对。”洛七反而自己抄上了赵长河的肩膀,哥俩好的模样笑嘻嘻:“我可太羡慕这种连突破区区一层都需要有人踹下水潭的神妙功夫了,更惊叹于这种用泼冷水就能化解的恐怖煞气,吓死我了。开始吧开始吧,让我好好长长见识。” 没想到的是本来对这种勾肩搭背已经如同左手搭右手,毫无感觉的赵长河,这次居然躲了一下,避开了她这一抄。 洛七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赵长河赔笑:“忽然觉得我不需要你的护法了,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洛七反倒激起了性子:“你帮我望风,我替你护法,理所当然,是不是男人,婆婆妈妈!” 赵长河:“……” 他要来水潭边上突破,本身确实打算让洛七帮忙护法,不纯粹是来望风的,意外看了个光还真不是事先的计划。 只是现在这状态他很怀疑现在能不能静心突破……话说回来了,血煞功的修炼也并不需要太静心,毕竟和内家修行不一样。 某种意义上说,有可能现在这种热血上涌的状态还更有利? 赵长河想到这里也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开始扎马步运功。 男女事终究不是要事,做个调剂便罢,不该占据太多心思……孙教习白天若有深意的神情忽然泛过脑海,赵长河心中总有点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次的突破并不会太过容易。 第二十章 玄关 看赵长河终于凝神开始扎马步的样子,洛七翻了个白眼。 扎马步修炼的功法,怎么看都很差劲。但事实是赵长河的力量确实很可观,同时还导致了他的下盘非常稳健,自己要是不用内劲去推他的话,靠自身的力气根本推不动。 魔功确实还是有点门道,只是洛七很怀疑一般人练魔功有没有这么老实用心的打基本功,所以这功法有几个人能真正练得好? 那边赵长河已经进入了内视。 这种内视和内家观察真气在经脉中的流转很不一样……观察到的是血液的流动,就像是在上什么生物课的解剖试验,能看见血液在血管之中缓缓淌流的模样,不仅如此,还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能量和确实存在的“血气”“煞气”。 这些奇特的气息与能量,和血液交缠融汇,如长河入海,汹涌奔流。 以赵长河的科学素养来说,这是很不科学的,还好自从看见了乱世书,就没打算过讲科学…… 这种血煞之气渗透进肌肉骨骼,极大地增强了自身的力量,但与此同时,也会上冲入脑,影响思维明晰,失去理智的负面影响由此而来。但其实也不纯粹是负面,陷入狂暴状态确实能让人更能打,这是双刃剑。 越是催动功法,这血气上冲的自然也就越是严重。而眼下为了突破,当然是催动功法到最极致的状态,会导致什么程度的结果,赵长河自己也不知道。 而所谓人体玄关,其实并无一个统一的标准,至少内家和外家对于人体玄关的定义就不太一样。 内家讲的是窍穴经脉,和赵长河看的武侠小说“打通XX经脉”十分类似,打通了哪几条、突破了哪些窍穴,就能达到怎样的效果,也就是哪几重玄关。 而外家讲的还是筋骨皮,肌肉骨骼乃至肌肤体表能达到怎样的表现力作为标准,诸如能使出多大的肉身力量,一拳能轰出几牛之力这类的。 对应在血煞功的关卡上,则是原先在血管内奔涌的血煞之气能否通过自己的控制,让它渗透在具体的各处毛细血管,强化自己需要的肌肉部位,在战斗中就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发挥某一个部位的力量。 此即第一重玄关——初步主动掌握自己对身躯筋骨血脉的控制。 说来很简单,很入门,但要怎么做到却很难,毕竟要全力运转血气去冲关。搞个不好,血气煞气无法抑制破体而死,又或者血气上脑变成疯子都是很可能的。 赵长河小心翼翼地按照血煞功的运转要求,尝试将奔涌的血煞之气凝注在肱二头肌上。几乎肉眼可见的手臂鼓胀起来,单薄的衣服几乎要被撑裂的样子。 旁观的洛七甚至能想象,如果脱掉衣服,能看见那虬结的肌肉以及浮于表面的血色气息。 那鼓胀开始向下延伸,从上臂到下臂,再灌注到拳头。 果然拳头开始出现了血色。 这种表现力与大家曾经看方舵主打洛振武的时候类似,原来这么快就接触到了,也就是层次不及而已,东西是一回事。 突破第一重这么简单?洛七小心地看了眼赵长河的眼睛。 那眼眸确实有点红,有点狂躁暴戾的气息……毕竟全力驱使血煞之气,不可能完全控制得精到,必定是会有部分入脑的,所以需要护法嘛。 但怎么说呢……整体还好?赵长河眼睛虽红,看着暴戾,理智好像是在的。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赵长河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呼吸越来越粗重,看着她的表情就像想吃人一样。 洛七下意识后退半步,暗道尼玛的你这还说不是春药,根本就是这套路了好不好!是不是下一刻就要扑过来,撕扯…… 洛七一边后退,面无表情地问:“行不行啊你?要不要把你踹潭水里去?” “不用……”却见赵长河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嘶哑:“理智可控,但我人很难受,浑身血脉翻江倒海,像有无数蚂蚁在血管里钻一样……” 洛七那点小纠结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悚然而惊:“会爆体?” “感觉……应该还不会,没有那种膨胀炸裂感……就是、就是非常难受,比高烧难受得多,好多蚂蚁在咬我,都快钻骨头里去了……”明明风雪冰天,豆大的汗珠从赵长河额头涔涔而落,看得出痛苦至极。 洛七沉默下去。 两个人都同时想起了刚刚入伙之时方不平就说过的话:“修习魔功会很痛苦。” 之前还没感觉到这份上,还觉得方不平危言耸听只想吓退赵长河呢。 可如今开始突破玄关、登堂入室了,也该体验到痛苦了。 何谓魔功?伤人先伤己者是也。血煞之气在体内奔流,岂能不痛苦?早知道魔功有负面作用,享受飞速进境的同时,负面早晚要找上门的,如今总算是亲身体验到了。 洛七有些犹豫。 说是理智可控,做不得准的,万一自己凑过去的时候他就忽然失控了呢? 甚至于……洛七内心深处隐隐还觉得赵长河死掉也没什么不好……他对自己很好,主动实在下不了杀手,他自己练功出事还不好么? 为什么要帮他?还要担着他失控的风险帮他? 可是…… 心中明明转着这样的念头,她脚下却依然不由自主地慢慢上前,手掌轻轻搭在了赵长河的后心。 直到手掌搭在上面了,洛七才反应过来,暗自叹了口气。 不愿丢弃的善良……赵长河是,她又何尝不是? 罢了。 赵长河感到一股柔和的气息从经脉之中渗透而来,抚慰滋养着他体内的紊乱,可以感觉出洛七的内力并非偏向柔和养生性质的,同样属于尖锐的杀伤性内息,她正极力约束自己内力的锋锐,艰难而拙劣地帮忙梳理乱象、抚平血戾。 那种难熬的痛苦略微减轻了些,能够感受到洛七的吃力。赵长河低声道:“谢了……” “我护法不就是这个用处么,有什么可谢的。”洛七很辛苦地说着:“但这最多帮你轻松一点点,还是不治本,你是为了突破而来的……你身负如此痛苦,还能不能突破?要么算了吧?” 赵长河喘息道:“刚才太难受,忘了事儿……现在好点才想起,孙教习给过我一颗丹药的,估摸着就是应对这事的……止痛药?” 洛七沉默片刻,慢慢道:“或许是。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以后你都要靠这种药过日子,或许就是魔教控制人的手段。怪不得孙教习尽心教你,并不怕你叛变……他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些?” 赵长河也沉默。孙教习确实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没说透。在他的角度上,魔教控制人这种事是不是属于理所当然? 洛七那天的话再度回荡在心间:不要信任任何人,包括我,也包括孙教习。 赵长河的药都已经掏出来了,又咬着牙塞回了兜里。 没有药解决,光靠洛七那并不专业的梳理显然杯水车薪,赵长河再也维持不住马步的姿势,慢慢缩在地上,痛苦地蜷成了一团。 谁能想到,刚刚还是花前月下,还在偷看洗澡,几息之间,换了天地。 凛霜,冬至。 洛七急道:“不行就停啊,该不会告诉我停不下来?” 赵长河咬着牙:“停下来之后呢……就此不练了?废功另修?” 洛七哑然。 废功,一般伴随着的都是彻底废了根骨,修什么都再也修不成的。 “还不如冲过去……看看道路的尽头……是不是死路!”赵长河用力抓着潭水边的石头,手指都抓出了斑斑血迹,一点一滴落入潭中,触目惊心。 洛七看得心慌:“你那药为什么不吃?” “既是控制人的手段,那为什么要吃……”赵长河低声喘息着:“老子不信了,靠自己就熬不过去!” 洛七不说话了,定定地看着赵长河尽显疯狂的眼神。 他们说,赵老大是条好汉。 洛七从来嗤之以鼻,哪来和女人挨挨碰碰都能脸红弓身的好汉? 但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这确实是条好汉。 赵长河扒拉着岩石,忽然笑了起来:“孙教习这么做正不正常,另说……至少我没有信错你啊。” 洛七忽然发起怒来:“你就是个蠢货!” 赵长河低声道:“至少这一次,我不需要靠他们的药……我靠的是你。” 洛七怔了怔,忽然感觉赵长河体内紊乱的血煞之气渐渐归于平息,那膨胀的肌肉也恢复了正常,只是隐隐有血色在拳间流转,在月色之下显得邪诡难言。 “突破了?”她不可置信地问。 “嗯。”赵长河轻轻握拳,又张开,略微感受了一下力量的变化,沙哑着嗓子道:“谢谢。” 洛七摇了摇头。她只不过替赵长河舒缓了少许,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赵长河依然是非常痛苦的,只听他还带着颤声的沙哑语调就知道了。在强烈的痛苦之中,大部分人连精力都集中不起来,除了真正的铁汉,谁能咬牙逆流而上,突破玄关? 他靠的似乎算不上是洛七,是他自己。 可是继续修炼下去,依然还要面对这样的坎,而且一次比一次难受,他还能熬过去么? “另外……”赵长河虚弱地喘息着,脸上的笑容却非常开心:“我们因祸得福……我发现了东西……你看。” 洛七愕然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潭水之中渗透的血迹,不知何时,宛转如龙。 继而像是有生命似的,绕着潭中半月,旋转不休。 第二十一章 即将解开的隐秘 “这一定是他们寻找的东西。”赵长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语气却兴奋异常:“你见识比我丰富,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情况?” 洛七神色怔忡,呆呆地看着潭中血龙绕月的场景,眼里似悲似喜。 过了好一阵子,才低声回应:“这是开启了某一项禁制,有可能是原先看不见的暗门现在显露了,也可能是原先触之即死的禁制消解,可以进去了。无论是哪一种,范围应该就在附近,不可能在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这样……”赵长河虚弱地起身,四处打量。 玄幻味儿越发浓了。 “原来血神教入驻于此,就是因为血神教的功法,血液煞气可以开启禁制。”洛七喃喃自语般说着:“你这血煞功的苦……” “没白挨是吧?这叫主角命,那么多学了血神教功法的人也没谁跑这里来滴血啊。”赵长河此时虚弱感好了不少,重新元气满满地大步绕潭:“过来过来,我猜如果是有暗门,应该在这。” 洛七有些梦游般跟了过去,却见赵长河走向的是瀑布后方山壁。 瀑布后方往往因为长年累月的溅水,一般都会有个凹陷,或者小溶洞。此处当然也是有的,然而有意寻找东西的洛七显然很早就看过了,并没有什么特别。其实血神教徒更是早就来这里找过无数次了,有东西也早该被发现了。 而这一刻洛七也同意赵长河的判断,当禁制开启,如果有暗门的话有很大概率会出现在这。 果然两人穿过瀑布后方一看,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岩石凹陷里出现了奇异的满天星斗之形,就像半圆形的天穹上点缀着无数星辰一般,看上去很玄奇。 “这还是一个阵法,需要破解才能进门。”洛七沉思半晌:“这星图有点像苍龙星宿图……” 她伸手在苍龙七宿的对应星辰上逐一点了过去,星图微微闪了闪亮光,却没有更多反应。 洛七脸色不好看:“这反应说明思路是对的,还缺了关键点……是什么呢……” 赵长河也皱眉。 洛七不会解,他当然更不会解。然而东西已经显露了,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那才叫晦气。 虽然他压根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暂时来说,这里短期内应该还不会被发现,毕竟别人应该是早就找过无数次了,不会没事找事又进去看一遍。”赵长河断然道:“我们要争取在这几天之内,找到这个关键之点。” 洛七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低声道:“你可以旁敲侧击问问孙教习。至于怎么问……” 赵长河也是蛋疼,这个怎么问啊…… “我试试吧。”赵长河低声自语:“无论如何,能不能摆脱眼前处境的最大希望,就在这里了。” 洛七转头看向外面的潭水,那血龙绕月的场景已经消失,从外面看去,什么都没有变化。 ………… “突破了?” 次日一早,赵长河依然如常去见了孙教习。见他明显气势更凶悍的模样,孙教习就知道他突破了。 顺带一提,宗师们是否另有妙法不提,正常武者并无法凭看看就看出别人什么修为,便如方舵主也需要洛七自曝玄关一重才能知道他的斤两。孙教习这凭的是明知道赵长河昨晚在突破,否则也看不出赵长河什么修行。 所以江湖上才会存在那么多的乔装暗杀,多少英雄好汉饮恨于此。 “突破了。”赵长河回答得很平静,根本看不出他是否藏着意见:“测试了一下,瞬间爆发力快比原先翻倍了,抗击打能力也有显著提升,玄关一重确实厉害。” 孙教习没搭这茬,打量他半晌,倒是主动道:“血煞功练久了,煞气沸腾,如蚁噬咬,常人无法忍耐,故需本教定血丹来抑制。其实不是突破之时如此,而是时不时都有可能发作,只是突破之时尤为明显些……为什么血煞功允许传授编外之徒,就是因为它……” 话音未落,赵长河就很平静地打断了:“我知道。其实教习之前欲言又止,几次想说……仅是如此,我就怪不了教习,只能怪我自己急功近利。” 他还知道,如果早半个月前就停止习练这门邪功,大约是可以及时抽身的,一旦练久了就来不及了,到了昨天突破的门槛之前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最佳答案,似乎还是一条道走到黑,奔着血神功去。说血神功可以消除这些弊病,这话应该不假。又或者是有更强的宗师指点,一定有办法。 孙教习也在说:“我很看好你的潜力,姓方的一直这么晾着你,我始终认为他这是一己之私浪费人才。过些日子我可能会调回总坛,到时候向教主告姓方的一状,争取让你正式入教,那时再看看是否有修习血神功的机缘。” 赵长河怔了怔:“教习要走?” “得看情况……有件事的结果……”孙教习没有多说,只是道:“反正还有一段时日才知道,这些日子我先把血煞刀法教给你……这回放心,血煞刀法虽然基于血煞功的运劲更有威力,但刀法本身并无负面作用,是套好刀法。即使你以后换了其他功法,这刀法一样可以用,无非是另换一套运劲诀窍去驱使而已。” 赵长河抱拳:“有劳教习。另外,我听说还有阵法这种东西,我现在这个修行够不够学啊?” 所谓有件事的结果……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事。如果是以前,说不定他可能上报给教习,你好我好大家好,可现在已经不愿。自己不留条路,等着被玩死? 孙教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疑邻窃斧,总感觉赵长河今天神色虽然平静,依然有礼貌,可背后总藏着些其他什么……说是怪不了教习,内心怪不怪,谁也看不出来。 他也没放心上。少年人遇到这种情况有情绪很正常,很快他就会知道,身在江湖便是如此,哪有尽如人意之事?恰恰是你受了控制,圣教才会更信任你,比如阵法这类涉及了教派相对核心的东西,现在说说也无妨了。 “你要学阵法?”孙教习道:“一股脑儿学太多东西,贪多嚼不烂的。你没有那么多精力。” “总要知道怎么破解吧,万一行走江湖被人结个什么阵困住了,完全没学过岂不是等死……” “你还想走江湖……呵……”孙教习笑了笑:“不过你这个说法倒也对,最起码的一些解阵知识还是要懂的。” “请教习指点。” “解阵这玩意儿,无非是阵眼和顺序两方面问题。譬如天地人三才阵,解阵的思路便是要找到顺序,先破人,再破地。如果一开始就奔着天位去,那就和撞墙没什么区别。而诸如北斗七星阵这类,你就得先勘破天枢之位在哪里,掌握了阵眼方有主动权……” 顺序,阵眼。 赵长河想起洛七的操作,她能看懂那是苍龙七宿范围的星辰,也能看懂一大片星星之中哪些属于苍龙七宿,切入点是对的。这已经不错了,他赵长河就看不懂,随便瞎按的话可能门都炸了。 但洛七也仅止于此,她显然堪不破正确的顺序,按照常规的角亢氐房心尾箕去按,所以打不开。 这么一想,其实不难……研究一下此世关于星图的说法,哪一宿属于七宿之中最关键的一宿,岂不就是阵眼了? 孙教习又道:“目前来说,你完全门外汉,便是别人结了阵你都不知道,解阵也无从谈起,慢慢来吧。起码先学血煞刀,其中配套的步法,就有那么点阵法的意味在其中,触类旁通,总是会慢慢掌握的……” 第二十二章 岳红翎VS洛七 无论如何,孙教习对赵长河的赏识是实实在在的,教学尽心尽力,是真把他赵长河当作得意弟子看待。赵长河心中也有些复杂,暂时抛开阵法的事,潜心学习血煞刀。 反正不敢追问太多阵法要点,否则必定惹人怀疑。 血煞刀是血煞功的配套武学之一,用血煞功的气血催动之法去催动运刀,其力量更强,爆发力猛烈无比,刀式中的花巧套路极少,属于大开大合的刀法。练到深处,单是劈刀带出的煞气都能让草木枯萎,稍弱点的对手当之即死,威力极强。 其中属于绝招的,目前的实力都还用不出来,或者极为勉强地用出来了也是要让自己透支,失去战斗力。 一个有功法、有招数、有绝学的完整体系,肉眼可见地渐渐成型。 包括配套的步法,既然有了走位上的讲究,自然和阵法的知识就开始有所搭边。 赵长河学得很认真。 无论什么想法……也要有了实力慢慢来。 就个人喜好而言,他也挺喜欢这种猛蓄猛出的刀法,目前的遗憾反而是刀太轻了,不知道去哪找一把重一些的刀…… 休息时的赵长河无意识地伸手入兜,轻轻握住了始终没有去动用的定血丹。 孙教习肯定想不到,这件事对赵长河这种人带来的逆反心理有多严重。 ………… 晚上回去的时候,洛七不在。 赵长河微微皱眉。 这冬至之日的节点,不仅仅在于赵长河的突破、水潭暗门的发现,洛七同时也处于一个重要的节点上。 ——大家来这里一个月了,始终没有劫掠到什么客商之类,也没有去劫掠城镇村庄。如今偌大的山寨这么多人在猎兽,然而寒冬之际哪来那么多兽,猎了一个多月越来越难寻,这两天已经越来越多人空手而归。 这哪还有山匪样?分明是在和山外的猎户们抢饭吃,还抢不过,毕竟大家不专业。 要不是猎户们畏惧山匪不敢深入的话,恐怕他们连之前那点收入都没有。 造成这副德性,主要是因为方舵主和其他很多执事的心思都不在这,孙教习的职责也只是传法,大家都没太管这方面的事。可这山寨一个月的摆烂表现也已经让方舵主觉得丢人现眼,前些天下过死命令,非要山寨里开工一回不可。 洛七已经提早开始踩点,真就按赵长河设想的,去调查山外村镇有没有为富不仁的老爷,去替天行道一回。 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个极为恶毒的乡绅,前几天已经在说准备行动了,这么看来今天似乎就是洛七行动之日。 赵长河心中有点暖意。洛七之前嘴巴里说着他天真,可实际行动却在按照这个做。无论是本身就是这种意愿呢,还是照顾他赵长河的心情,都能让赵长河心中暖暖。 这长期的同起同宿,以及昨晚的出浴与那吃力的护法,赵长河知道,无论自己口头怎么当她男的看,内心真的已经当成了家人。 或者可能可以更直白些,是妻子。 “赵老大,赵老大,不好了!”一个交好的匪徒急匆匆地跑来:“刚才有一队把路的兄弟去向执事堂汇报,他们看见了有人路过……” 赵长河一时不明所以:“有人路过和我说个啥?要劫人也不要这么兴奋吧……” “兴奋个啥啊老大!”那匪徒顿足道:“路过的人是岳红翎!那可是连教主都打不过的硬茬子,谁他妈嫌命长敢惹她啊!汇报给孙教习,教习都缩了!” 赵长河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便听那匪徒续道:“岳红翎往张庄的方向去了,看模样是有意在那边借宿。和你一起住的那位洛兄弟,今天不是去劫张庄了?所以兄弟来找你报信啊,你说和你说个啥!” 话都没说完呢,赵长河早已旋风般刮出山寨,一路冲出了山道。 ………… 洛七今天的行动本来还是很顺利的。 山外荒僻小城,城外地主田庄,哪能有什么高手坐镇?洛七玄关一重,带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匪徒悍然闯入,那真是摧枯拉朽。 只在顷刻之间,庄上能反抗的全被洛七点穴点倒,纤手一挥:“去搜东西,不可妄动人家女眷,谁动一动,我就剁了谁的狗爪子!” 匪徒们神色都跟吃了翔一样,都来干这活了,还不能玩女人?那咱们还是土匪嘛?你以为你真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大侠啊! 但又没人敢反抗洛七。只有这些跟着洛七的匪徒知道,这个瘦瘦弱弱的洛头其实比寨中风头无双的赵老大更狠。 前几天有个傻屌喝多了黄尿,看洛头眉清目秀的出言不逊,说要不是上面安排他洛七做头目,平时就这样的兔儿爷也就配伺候大伙玩玩。说就算了,还试图伸爪子。 然后此人被洛七点了穴道拎到山崖边,就那么面无表情地一寸寸放手,眼睁睁看着人摔成了肉酱。那时眼中的冷漠,真是看得人不寒而栗。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就这样的狠角和赵老大住一间屋,两个人还如胶似漆的。 洛七回报寨中,只说那人失足坠崖,寨中也没较真去查这种案子,那也就真是失足坠崖了。 乱世人命如草,便是寨中本身也一样。 谁敢反抗这样的头头?老老实实去搜东西完事。 这事儿赵长河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估计都觉得别人夸大其词。他心中的洛七真的不是个狠人…… 洛七神色冷漠地看着眼前被点瘫了的乡绅一家子,第一次做这种事的她也一时半会不知道该不该杀人。 其实理论上匪徒劫掠未必都会杀人的,没有遇到激烈反抗的话,必要性不大。倒不是匪徒心善,而是为了养猪。 这些住在山外的居民,轻易很难举族迁徙,抢过一次之后他们还是会在这里生活,也就是把财富藏得更紧了些、然后报官剿匪之类。这样下次来搜刮还是有东西搜的……更有些默契的,你来了他就很光棍地交保护费,借此搭上关系,反倒把盗匪引为自己的外援,更加横行乡里。 盗匪们也默契,轻易不会把自己山脚下给薅秃了,说不定遇事还会关照一二呢。 所以很多山匪都很难剿,因为实际上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 但洛七觉得有些怪怪的……因为她是先调查了这土豪劣绅的斑斑恶迹,跑来替天行道的,可不是来玩盗匪与乡绅默契的,所以是不是要杀了才对?有没有大侠指南,借本看看? 正犹豫间,忽听远处似有马蹄声。 洛七皱了皱眉,出门看了一眼,就见到一袭红裳在夕阳之下飞马而来。 “妈的还真撞上大侠了!”洛七转身就跑:“是岳红翎!快撤!” 却哪里来得及? 只在眨眼之间,岳红翎便已拦在了去路上。 她的美目扫过洛七,落往鸡飞狗跳的庄内,此时正一群盗匪从庄内涌出来试图跑路。 “血神教的盗匪么……”岳红翎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有要事,本来邙山附近有山寨我早知道的,早该来除掉才对……” 不知为何,明明心中很怂岳红翎,可看她一副侠义模样,洛七心中就冒起了火头,居然冷笑起来:“装个什么大侠呢,你天天在江湖行走,哪来的营生?日常用度是哪来的?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劫富济贫来的。” 岳红翎怔了怔,有点好笑地道:“我确实也抢,不过我抢的是你们的。” 洛七:“……草。” 话说这岳红翎和想象中板着脸说教的大侠感觉也不一样……还真的有点像赵长河。也不知道赵长河的性子有几分是天生,又有几分是有意和岳红翎贴近? 岳红翎好笑地下了马,拔剑而指:“会和我抗辩的匪徒不多,你是一个。不知道你的剑和你的嘴皮子比起来如何。” 洛七恼火地拔剑,摆了个防御架势。其实这件事明明还可以抗辩,只是她不知道为何压根不想和岳红翎辩,看岳红翎就不顺眼。 正在此时,仿佛狂风卷过,大老远的就让人感觉到血煞袭来的凶戾。 岳红翎微微动容,转头看去,一条大汉势如奔马,踏雪而来。 洛七心中惊喜,却又忽然有点好笑。 来得真好。 第二十三章 翻开扉页 瞧那气势,岳红翎本以为是山寨中来了高等级的匪徒,说不定是什么山寨主。 可当大汉近身,她就瞪圆了眼睛,小嘴微张,瞠目结舌。 赵、赵长河? 这长了络腮胡的、脸上有疤的赵长河……看上去如此陌生。 赵长河全速催动血煞功飞奔,倒也发现虽然没学过什么轻功,这速度确实快了许多,就是很容易累。山寨距离张庄方向其实相对比较近,这大约跑个十几分钟就到了,却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他满头大汗地拦在洛七面前,看着岳红翎,想说什么,却喘着粗气一时半会说不出来。 说来岳红翎这个表情还挺萌…… 雪花飘过,气氛一时安静,赵长河身后的洛七偏了偏头。 岳红翎惊诧的神情慢慢消退,有了少许淡漠:“原来如此,你竟然是在北邙分舵,我倒是灯下黑了,从来没想到这里。” 赵长河道:“你第一时间反应的,是找上薛教主去要人?” “当时我以为你死了。”岳红翎并不讳言:“我很后悔,把刚刚救出狼口的淳朴少年送入了虎穴,我本来可以带你走的,你也曾想拜我为师,是我图自己自在,把你放在了洛家庄……以为你死之时,那一刹的恼怒自责,实不足为外人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薛苍海的对手,但我知道不去上门讨个说法,我心不安。” 果然。 乱世书闪耀夜空,岳红翎千里追逐薛苍海……那一战真是为了他赵长河。 赵长河叹气:“后来应当听说了杀人者赵长河,什么想法?是不是该后悔把这个混账东西送到洛家,害了洛振武?” 岳红翎安静地看了他半晌,微微叹息:“并没有。我听说了事发时你的言语,知道当时赵厝之事是洛振武做的,你在报仇。所以我觉得你跟着血神教走了是无奈入匪窝,那不该是你的去处,我这些日子找遍了曾经听闻的血神教窝点,想带你出来……却不曾想,你居然在北邙。” 赵长河喉头动了动,低声道:“谢谢。” 洛七在身后偏头看着,觉得换了自己是赵长河也确实会感动,可惜自己不是赵长河,现在只觉得岳红翎越发面目可憎。 你和这男人根本就不熟,这么义气干什么?男人的魂被勾走了你负不负责? 却听岳红翎道:“可如今看起来,你过得不错?练的血煞功,似乎还登堂入室了……区区一个月……” 赵长河低声道:“不学魔功,无以自保。” 岳红翎道:“仅是如此的话……你现在入魔未深,还可以回头。那通缉令过些时日也没人再那么上心了,你稍作遮掩,隐姓埋名,还是可以过正常人的日子。” “隐姓埋名?”赵长河忽然失笑:“岳姐……岳姑娘,我不瞒你。且不说现在能否回头,单说隐姓埋名,也非我所愿。赵长河临此世,不是为了来乡间悠游的。” 杀人者,赵长河! 岳红翎心中泛过这六个字。 区区一个月,那淳朴少年就已经死了么?不,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淳朴少年。 所以江湖再遇,再听不见那一声姐姐。 “所以……这就是你今日前来相助匪徒的原因?”岳红翎眼眸渐渐锐利:“是不是要说,人在魔窟,身不由己?” 赵长河平静回答:“不,只因为身后是她。” 洛七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笑意。 岳红翎可听不出“TA”是什么性别,倒以为赵长河讲义气:“此人是你好友?” 赵长河道:“生死相依。” 洛七变得笑嘻嘻。 岳红翎默然片刻,低声喟叹:“此人未曾伤人,庄内女眷也无恙……你们走吧……你我曾经渊源,从此陌路,就当我这一个月追寻的少年已经死了。下次若是让我撞上为恶,莫说是他了,便是你,我也不再容情。” 说完翻身上马,就要离去。 她这一个月风霜雪雨,万里奔波,寻找那个少年,就连这一次来北邙都是为了来这里碰碰运气……却不料再见面是这样的,寻找的少年为了别人挡在她面前,就差没有拔刀相向了。 连洛七此时都有了些叹惋之意,看着那袭红裳,总觉得有着难言的萧索。 却听赵长河扬声道:“岳姑娘,有些事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就比如这个张庄,恶迹斑斑,不逊于洛振武,我兄弟事先找了很多实锤的,你倒也没必要为这件事纠结。至于别的……” 岳红翎勒马回望,想看他还能说些什么。 赵长河顿了顿,忽然笑道:“他日江湖再遇,那句姐姐估计我是真喊不出口,因为我问过人才知道,你其实比我小两个月。” 岳红翎:“……” 赵长河笑笑:“但陌路倒是未必……我心中一直庆幸,见到这个江湖的第一眼,看见的是任侠仗义的岳红翎,于是无论这世道给我怎样的观感,心中的江湖一直在那里。” 岳红翎的眼神有些惊奇,忽然笑了起来,策马离去:“那在下等着,看人们口中一刀砍出了个乱世的赵长河,今后在江湖上是怎样的声名。” “乱世本就在那里。”赵长河平静回答:“我最多不过是翻开了乱世书的扉页而已。” 这话倒是颇有味道,不仅岳红翎,连洛七都像刚认识似的在背后打量他,看那模样简直想拍拍他的肩膀说不错哦有点文化,却生生忍住了。 感觉面对岳红翎时的赵长河,特别有几分文青气……可明明岳红翎本身却不是什么文化人,而是典型的江湖人,压根没读过多少书的那种。 真奇怪。 岳红翎想说什么,却觉得无话可说。话到了这里,看行动就是了,多说无益。 可策马没离开多远,远方天际的残霞忽然如同火烧一样,烈烈映红了半边天,继而极快地消退,夕阳西下,很快天黑。 岳红翎眉头轻皱,低声道:“朱雀……她也来了北邙?这里到底有什么隐秘……” 赵长河心中一动,高声喊:“岳姑娘。” 岳红翎回首,只听赵长河问道:“岳姑娘,你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可知如果是苍龙七宿之形的阵法,一般来说阵眼在何处?” “一般是心宿。”岳红翎随口答了一句,也没有心思多谈,终于远去。 岳红翎也不是莽撞之辈,以她的实力如果被朱雀尊者堵上了,多半要糟。 她只是潜龙榜的前列,而朱雀尊者是…… 地榜。 那是整个天下都数得着的顶尖宗师。 目送岳红翎消失在夜色里,赵长河终于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洛七。 洛七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赵长河为了自己,差不多算是和岳红翎决裂了…… 他梦中的江湖,梦中的女侠……比不上她洛七。 实话说,岳红翎的想法谁也无法预计,那点渊源算个啥,细究起来大家根本就没什么交情,反倒是赵长河欠她的恩情。她真大失所望的话,拔剑劈了赵长河也不奇怪的,赵长河这完全是硬着头皮拿命顶在她面前了。 洛七心中暖洋洋的,她觉得赵长河此刻是不是要说几句好听的,说得让人高兴了,那晚上、晚上给你抱着睡也没什么的。 却听赵长河开口道:“朱雀来了,她十有八九是来主持那个秘密的挖掘,我们今晚立刻行动,迟则不及。” 洛七却奇怪地脸色变得发白,紧紧咬住了下唇。 第二十四章 兄弟剑一出,再无兄弟 回到山寨,寨中都不知道这边有一支小队撞上了女侠差点全军覆没,四处喧嚣沸腾,都在谈论上面的新状况。 “听说了吗?方舵主办事不力,被朱雀尊者重罚,差点骨头都拆了。” “刚听说……也是活该,妈的要在山里找东西,却又不放心大家寨中兄弟,连口风都不透一个,就让那几十个正式教徒悄悄的找,能找个什么狗屁出来?这里是他妈多大的山啊,几十人散开,这跟向海里撒把针有什么区别,他以为是他城里的土窑子,谁去了都是连襟?” “嘘,小声点,被舵主知道就完了。” “管他那么多,这傻逼被朱雀尊者重伤,说不定都要死了。” “话说回来,原来血神教真的是四象教下属啊,我以为只是附庸呢,这么看来分明就是分支下属,朱雀尊者能直接管的。” “就算本来是附庸,想要变成下属还不容易?四象教太强了……” “所以说强者就是大气,直接让所有人去找,找到了得授血神功,甚至可以直接入四象教核心!” “是啊,尊者的意思,那东西自有神性,只要是有缘者,说不定还有大造化,教中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这大气,不比那姓方的抠抠索索的好多了?” “方舵主不让大家一起找,怕也是担心别人分走了他的机缘吧……” 可是热火朝天地说着说着,正在骂方舵主抠的人们却也开始警惕地看着交谈中的朋友,双方此时都才认识到,机缘只有一个,大家其实都是竞争者。 “嗤。”赵长河嗤笑了一声,拉着洛七悄悄绕开,直奔后山水潭。 再晚一点,怕是有人会往这边找了,必须尽快。 恰好有岳红翎,否则想和孙教习问到苍龙星宿阵法相关,还不知道要旁敲侧击到猴年马月呢,这一回基本可以直接破题了,毕竟洛七是懂点阵法知识的。 两人一路冲进瀑布后方,周遭果然还没有人来,星图依然在。赵长河吁了口气,问道:“心宿是哪?” 洛七看了他一眼,默默按下了一颗星辰。 赵长河发现这其实就是整幅星图之中最亮的一颗,不由也看了洛七一眼,如果就这么简单,洛七是不是早该能破才对?还是因为最明显的提示其实最不敢碰,洛七也只是谨慎? 心思一闪而过,洛七已经一口气按下了其他星宿点。 星图慢慢地裂开,呈现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 “成了!”赵长河神色兴奋,依然谨慎道:“先别随便进去,听说这样的地方可能里面都是一氧化……呃,都是毒气,我们试一下火折子能不能点……” “不用。”洛七叹了口气:“我练内家的,对气息感应比你敏感,里面可以进。倒是不确定是否有守护灵之类,要当心。” 赵长河长刀出鞘,当先往里钻:“既然如此,我来探路。” 洛七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里面并没有什么奇诡空间,也没有什么守护灵啊僵尸啊骷髅之流。 地方其实很小,就只有一个小房间那么大,还不如他们的双人木屋。空间呈圆形,仿佛应和之前的天穹星斗,在圆形的正中有一方玉玺模样的青色方形玉石,把手处是一粒鹅蛋大小的白色圆珠,珠中隐有游龙之形,缓缓游动,如活物一般。 “天圆地方,龙游九天……果然是青龙印……”洛七微不可闻地喃喃自语。 赵长河没听清,转头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 洛七出神地看着青龙印,低声道:“我怎么知道。” 赵长河道:“不管怎么说,四象教非常重视这东西吧,从那苍龙星图看,和四象教的教名都能对应,应该是渊源极深。只要把它带给朱雀尊者,我俩入四象教肯定没问题,就算不行,换个血神功问题不大了吧?” 洛七“嗯”了一声。 赵长河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探着刀去触。 天知道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没有强力守护,可能它自身就有强大禁制呢?赵长河有点心虚,小心地先拿刀试探。 身后的洛七紧紧咬着下唇,慢慢地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柄匕首,看着赵长河的后背,眼神复杂难言。 赵长河身后眼清晰地看见,心中突地一跳,脸色都变了。 这是…… 洛七要杀我? 洛七要杀我…… 这…… “不要信任任何人,包括我。” 洛七曾经的话语回荡在心中,赵长河至今都不敢相信这一幕,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身后眼出错了,给他放错了片子? 她要杀自己,多少个夜晚都可以一刀捅死了,何至于等到今天? 就算是昨天,她还在帮自己舒缓痛苦,怎么可能像是要杀人的样子? 总不成……就因为宝物现世,为了独吞宝物? 枉自己刚才还嗤笑寨中人,原来兄弟剑一出再无兄弟,也会应在自己和洛七身上? 赵长河的心沉到了谷底,握刀的手越来越绷紧,兀自不死心地等着洛七出手的那一刻。 谁曾想过,身后眼的挂,不是为了偷看洗澡的,是为了这一刻。无数个日夜苦练的回身斩,将会用在洛七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仅仅不过一秒而已,洛七僵在身前的手终于挥动。 赵长河绷紧的心弦骤然绷断,回身就是一刀。 却见洛七并不是刺向他,而是把匕首狠狠地掷向了地面。 赵长河紧急停刀,刀刃精准地停在洛七脖颈处,没有多余前进半分。 洛七愕然看着赵长河,赵长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洛七终于笑出了声:“不错不错……这日夜苦练的精准掌控,原来是用来饶我一命的。真奇怪,你这点修行,哪来对身后的警觉?” 赵长河低声道:“你……刚才……” “想杀你啊。”洛七整个人彻底轻松下去:“但实在下不了手,没办法,谁叫我们家赵老大刚刚为我挡在岳红翎面前呢,我又不是狼心狗肺。” “就算……就算没有刚才岳红翎之事……”赵长河艰涩地说着:“我实在想不出,你会杀我……你怎么可能会杀我……难道就为了一个宝物?” 洛七安静地看着赵长河心丧若死般的神情,那眼里的痛苦竟似比昨夜突破之时的万蚁噬咬更加难受。她眼里心疼的情绪一闪而过,认真地回应:“为什么不能为了宝物?” 赵长河大声道:“别骗我,你根本不是这种人!” “你了解我多少?就因为一起睡了觉?”洛七也大声道:“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你不知道吗?” “你……” “我昨天就可以解阵了,就是因为你在身边,我故意装着不会解!你知道吗?我一直在骗你!” “……” “本来今天打算悄悄自己去取了,又因为任务脱不得身,任务没完呢岳红翎捣乱,捣乱就算了朱雀也来了!搞得全山都在找!”洛七自己越说越气:“全天下都跟我过不去吗!” 赵长河抽了抽嘴角:“好了,小声点。搞得跟小夫妻吵架似的,真蠢。” 洛七神色也古怪起来,偏头压低声音:“是啊,外面现在到处都是人在搜寻东西,把人引了过来,你到了手边的宝贝就真没了。” 赵长河:“……” “你很需要这件东西。”洛七轻声道:“无论是借此入四象教,还是得到血神功摆脱你现在的痛苦处境,甚至于……这东西还有洗筋伐髓的作用,能让你太晚习武的劣势都从此消失。你也从来都是把它当囊中物,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也很想要吧?” 赵长河眼眸终于动了动,低声回应:“不,我一直觉得是你我共有的。” “共有?是么?”洛七的语气有几分怅然:“你从来只考虑过你得到了有什么好处,有哪怕一刹想过它对我有什么用么?长河,你可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这东西来的北邙,它甚至是我从小的愿望……如果眼睁睁看着你拿走了,那我这辈子到底在干什么……” 第二十五章 夏迟迟 赵长河必须承认确实没有想过,总觉得大家可以一起去四象教,至于洛七个人的想法,确实没有想过。 更没有想过,这东西居然是她来北邙的目标,甚至是什么从小的心愿。 那你他妈不早说?说了我会和你抢吗? 洛七道:“你所谓的共有,是觉得可以一起去四象教是不是?” 赵长河“嗯”了一声。 “所以说了你天真。你觉得共有,朱雀会觉得么?何况此物的洗筋伐髓效果只会灌注给一个人,那就是朱雀所谓的有缘者。她这话是真的,如果青龙印认可,给了你莫大造化,她不仅会吸收你入教,还会让你成为青龙一象的圣子、青龙护法的继任者。记住,四象教也是教派,不是宗门,他们认很多古老的箴言,以及所谓的天意。” 赵长河奇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洛七有些疲惫地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现在你知道了,青龙印只会认一个人,你还能说和我共有么?你一直说你非常需要它,一直念叨着拿到它能如何……我是不是只能眼睁睁当个兄弟祝福你,连想要都不能说……我的心愿,我的未来,就真的无关紧要么!” 赵长河终于笑了:“为什么不能说?你一个字不说,还怪我没考虑过,果然女人,真他妈拧巴。” 洛七气道:“关女人什么事!现在说了,难道你还能给我?” “为什么不呢?论迹不论心,无论你起过什么恶意,但没有实施,匕首都丢了……你从小的心愿,不是已经放弃,眼睁睁让给了我吗?” 洛七眼睛一直。 是啊,我已经放弃了,我都已经让给你了。 那刚才大家到底在吵什么啊? 是因为你痛苦得要死的在质问我吧!果然男人,真他妈傻逼! 赵长河忽然弯腰挑向地上的青龙印,随意挑向了洛七怀里:“既然你想要,它就是你的。” 洛七猝不及防接住青龙印,大急:“你疯了!我的情况不同,它碰到我的手就真会传功的!” “那不是很好么?说明你就是有缘人,你要的未来不是么。” “我他妈已经让给你了!” “只许你让给我,不许我让给你?” “你有病!” 青龙印已经发光,洛七似是想丢,却发现如同粘在手上似的,甩都甩不开了,急得跳脚。 赵长河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副玄奇的模样,摸着下巴道:“别扯车轱辘话了,给你你就拿着。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我至今还是不信你想杀我仅仅因为这种原因,你早提醒过我不要信你,总感觉以前你就纠结过想杀我了……” 洛七咬着下唇不说话。 赵长河笑得很灿烂:“所以还有什么原因一并说出来吧……比如洛庄主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洛七呆呆地看着赵长河,赵长河笑得阳光灿烂,对她吸收了青龙印的事根本毫不在意。 甚至于他呆在这里问故事,都很有一种替她护法的意味在其中,洛七真的彻底确定,他是真的不在意这个宝物,在他心里,她洛七不仅比岳红翎重要,比任何宝物重要,也比他本人洗筋伐髓重要,比脱离血煞功的影响重要。 自己这些日子,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谁说这个江湖不能相信任何人……娘,你错了啊…… 她怔怔地看着赵长河的笑脸,这些天眼里始终复杂难明的意味渐渐变化,就像外面潭水里的柔光,粼粼微漾。 “不是你想的那样,洛庄主不是我生父,并不是你杀了我哥哥这种狗血。”洛七忽然笑了,轻松地说着:“我对洛家父子一样没好感,还有恨意,所以与此无关。” 赵长河道:“所以……你其实不是家生仆,也不姓洛吧?” 洛七微微一笑:“也许你猜出来了,你看似粗犷,实则心里藏着明镜……不对……”她脸忽然一板:“你明明是傻子。” 赵长河面无表情:“是是是,我是傻逼。” 洛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半晌才找到正题气氛,低声道:“你应该猜出来了,我本该姓夏。” 夏,当朝国姓。 大夏不是一个传承悠久的帝国,它的建立一共就只有数十年,立国者便是匪徒们口中的那个老皇帝,乱世书榜上有名。 天榜第一,天下第一人,夏龙渊。 夏龙渊起于江湖,狂傲无敌,以绝对的武力一统天下之后,也无视礼制,直接以自己的姓为国号,是为大夏。 曾经他也是英明神武的一代雄主,威震神州,打得魔教潜踪匿迹,打得异族远遁荒原。但如今,他已垂垂老朽,昏招百出,以致天下乱象纷呈。 夏龙渊没有亲族,也不存在什么旁支来继位,他若是没有儿子,一旦他驾崩,天下乱局就是不可避免。 乱世榜没有变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挑战他的战绩出现,否则现在是否依然第一,还不好说。 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洛七姓夏。 在“洛家与皇室有关”“洛振武疑似皇帝私生子”的背景下,洛七这句姓夏,几乎就等于在承认那个私生子其实是她洛七,而不是洛振武。 曾经赵长河心中的困惑,豁然而解。 洛庄主和洛振武的交流态度像父子——人家本来就是父子。 四象教不选择暗杀洛振武而是灭门——四象教也不能完全肯定洛振武是不是正主儿,索性全杀了完事。反而是怎么想也不至于把皇子丢外门,所以混在外门的赵长河与洛七倒是没什么嫌疑,带走就带走了。 就这么简单。 连这么重大的秘密都说了,那也就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了。洛七轻松地说着:“外界传闻有误,并不是洛庄主拿老婆款待皇帝。是那一天皇帝住在洛家庄,四象教前圣女去刺杀他。” “是令堂?被捉住了?” “不是你们男人喜闻乐见的黄文调教故事……倒是一出英雄折服了女刺客的话本传奇。我娘被他骗了,不但放弃了刺杀,还心甘情愿和他上了床。” 其实这种故事男人一样喜闻乐见,可能更爽,当然主角必须是自己。但赵长河这时候不好贫嘴,毕竟女主角是洛七她妈。 不过故事里能折服女刺客也就算了,现实里居然真能,这是怎么办到的,太牛逼了吧…… “其实不是他多能言善辩也不是魅力无敌,纯粹是因为他掌握了一些上古青龙的隐秘,这是四象教的信仰,当时我娘以为他是天降圣子,真打算辅佐于他。” “原来如此,这就不奇怪了,信仰这种事儿……” “然而事实上他的青龙之功是意外所得,和四象教的信仰与教义完全不搭界,他并不把四象教视为一路人。和我娘信誓旦旦说会和圣教合作,骗了我娘的身子之后,本来也不知是不是打算玩腻了杀掉的……可发现她有了身孕。”洛七嘲讽地笑笑:“他子嗣稀薄,这回倒是起了犹豫,只是告诉我娘离京已久,要先回去,过些时日来接她。” 赵长河忍不住道:“之前被骗算是情有可原的话,这回是真的恋爱中的傻女人了,这种话怎么能信?” “她以为有了身孕就是保障了……然而等了又等,我都出生了,皇帝却迟迟没有音信。她给我起的名字是‘迟迟’……确实是傻女人。” 夏迟迟,这才是洛七的真名,赵长河一时半会有点不习惯,觉得还没洛七好听。 洛七似是看出他的想法,笑了笑道:“我不行七,七本是迟的谐音而来。如果你习惯了洛七,那就洛七吧。” 赵长河点点头:“然后呢?” “她生我时动了胎气,后来又强行想要恢复进京,却因心浮气躁,走火入魔,人都废了大半,此后也没活几年就在悔恨之中撒手人寰了。”洛七咬牙道:“这个夏家的天下,谁爱保谁保去,反正我即使姓夏,也觉得这世上最该毁灭的,就是夏家!” 第二十六章 位置卡 赵长河都不知道怎么搭这话。 感觉以洛七对皇帝的恨意,就算唐首座安然把这个“皇子”接进京做太子,很可能覆天下者,就是这个太子。 确实,从他赵长河到其他人,真的没有人在乎过,她自己怎么想的。 “至于洛家……”洛七嘲讽地笑笑:“洛振武年纪是比我大的,不过没差太多,两三个月的样子。当时庄上没有皇帝的人在了,洛庄主就起了歪心思,后来皇帝派人来问时,就各种含糊其辞的混淆,让人以为皇子是洛振武。” 赵长河道:“他倒是有胆子,还指望儿子有朝一日能坐坐那位子?区区一个地方土豪,参与皇位争夺,他有几条命啊?” “那倒是未必有这胆子,只是希望借这个风让儿子有个风光前程。皇帝以为洛振武是自己的种,自然会关照几分,连大内高手都派了过去保护,可惜洛振武糊不上墙,否则成就岂止于此。” “这倒确实。” “不过至今造成的误会倒是有意思——不管是不是洛振武,天下人都下意识以为皇帝留在洛家庄的种是个儿子,从来没人想过是公主。” 赵长河道:“这么说来,洛庄主其实应该杀了你。” “你以为他不想?他只是怂,不敢,真杀一位公主、天下第一人的女儿,起了这个意也真的没有这个胆。他反而是忙不迭地把我打扮成男人,这是骑虎难下了,自己都不知道将来如何收场。” “……废物。” 洛七失笑:“他若不是废物,今天就没有我了。” 赵长河点点头:“后来呢?” “他把我母女俩安置在外门。我娘逝世前,他不知皇帝心意,又怕皇帝误会什么,不敢来殷勤,那些日子我母女俩挺难的。长河……这世上,会把唯一的一碗饭留给我的人,本来我以为只有娘,没有想过世上还有赵长河。我对你的一切犹豫纠结,都源于此。” 赵长河:“……” 洛七叹了口气:“娘逝世后,洛庄主倒是少了避忌,开始好吃好喝照顾着我,给我独门独院的待遇……对了,当时你就没想过,这可不是一般外门弟子有资格拥有的?” 赵长河:“都说我是傻逼了。” 面对彻底摆烂的赵长河,洛七也懒得笑他了,便道:“其实他这也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有朝一日如果我认祖归宗,多少也会顾念几分自幼照料养大之情,真是打得好算盘。” 赵长河摇头:“这种人心思太多,又畏首畏尾,好谋无断,难成大事。” “所以是废物嘛。”洛七悠悠道:“但我可得防着这废物。我娘传过我四象白虎神功,我可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在外显露的从来是洛家外门之学,还以突破一重天为豪……那就不会有人怀疑,其实我有白虎神功,年初便已玄关四重,现在快五重了。” 赵长河:“草,你特么……” 洛七笑笑,柔声道:“说了,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赵长河赌气地偏过脑袋。你会骗人很了不起吗?我也会骗人。 昨晚看见了,你确实白虎。我会告诉你吗? “娘临走前,一直叮嘱我,不要信任任何人,不要对任何人说心里话,阻碍你的,都该杀掉……我按她的教诲这么做着……可是……我遇上了你。”洛七柔声道:“长河,我对你多次起过杀心,是我不对……但这世道,特殊的人其实是你啊……” 赵长河没好气道:“我特殊……我是特殊。然而说到现在你都没说以前你为什么想杀我,感觉我们偏题很远。” 洛七悠悠道:“偏题么?没有这些前置故事,如何切题呢?” “那现在能不能切一下?” “皇帝挺重视子嗣的,临走时给我娘留过信物,意思还是留个记认,这信物的存在我也不敢让洛庄主知道……还好,他也不敢搜。” 赵长河怔了怔,脸色微微变了。 这信物的模样,自己可能见过。 洛七正在说:“你问我为什么很早就想杀你——因为洛振武身上没有信物,唐首座检查之后就会知道洛振武不是正主,必定会回头搜寻洛家庄其他尸体,全没有,那意味着什么?” 赵长河心中一动:“意味着她知道,幸存的你我两人,才有一人是正主。” “对……但她心中始终以为那是一位皇子,若是她找到我,我的女身却很难瞒得过她,那么她心中的正主儿将会是谁?” 赵长河瞪大了眼睛。 洛七悠悠点明:“是你。” “卧槽……我年纪不对啊!” “人长得老成十分正常,洛振武看上去不也和你差不多大么……只要你不说,真实年纪谁知道?也就你傻子一样还主动跟岳红翎说你比她大两个月。” 赵长河:“……” “当然那可以是骗她,这些不重要。”洛七淡淡道:“真正重要的是,他们即使知道你未必是,可能都会强行当你是,因为只要有皇子活着,局面就没坏到家。为了这个,他们甚至不需要你能掏出信物,可能都会帮你造一个。” “……”赵长河现在肚子里只剩省略号了,感觉大学都白上了,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感觉很怪,但细想这逻辑还真是自洽的,确实有一定可能会是这样的展开。 “所以你自己都没想过,你有可能占了我的身份,而且可能性很大。”洛七笑了笑:“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身份,却更讨厌被人抢占的感觉。换了是你,想不想弄死这个人?” 赵长河叹了口气:“可能确实会……这个想杀我的理由还挺有意思,虽然有点脑补,总比抢宝贝好点。话说四象教和血神教这波真有意思,去灭门了,结果偏偏唯一漏下没杀的那个外门弟子才是正主儿,朱雀尊者要是知道了不知会不会吐血。” 洛七笑笑:“四象教要杀的只是皇子,其实如果我是女的,她反而未必要杀。另一角度说,我反倒是根正苗红的四象教传承,而且对皇帝只有恨意,根本不想认他是我父亲。” 赵长河想了想,点头道:“是,其实最想入四象教的人是你,最合适的人也是你。” 洛七道:“你说我这个杀你的理由比抢东西好,其实一样是抢东西,无非是抢的宝物还是身份……既然如今宝物是我的,那么……” 她顿了顿,忽地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丢了过去:“从今天起,这个皇子……就是你。你想不想用这个身份,自己决定。” 赵长河一凛:“喂!” 洛七摆摆手:“四象教和皇家的身份是冲突的,我必须选择其一。现在既然选择了四象教,这个信物于我就成了累赘,万一被四象教发现还会另生枝节。所以我本来就不能留它,你如果不要,那就扔了便是。” 赵长河木木地看着手中圆形雕龙的玉佩,果然和那张位置卡上的图形一模一样。 从没想过,这东西会变成属于自己了…… 话说……既然卡上的身后眼是自己的,卡上的其他东西是不是也该是自己的才属应当? 原来时至今日,才算真正揭开了那张卡。 赵长河并无之前那种解开谜题的欣喜之意,反倒忽然有点恐慌,这既定的命运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已经发生过的事,让自己来重历一遍而已? 还是说,真有一只冥冥大手,在操纵这一切? 可是事情发生到这里,每一步的选择都完全是由自己的思维决定的啊,难道这也是假的? 赵长河沉默良久,打定了主意。 玉佩必须收下,这可能是解开穿越之谜的关键线索。但无论什么情况,不去动用它,看这“命运”还能走到什么程度。 可正当这么想着,玉佩上也隐隐泛起了柔光,和青龙印对洛七的传承十分类似,似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正在缓缓洗涤他的经脉。 赵长河傻了眼,洛七也瞪大了眼睛。 过了好一阵子,洛七忽然大笑,笑中带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玉佩之中蕴藏了他夏龙渊的传承,只不过那是给男孩的!” 第二十七章 纪元 赵长河一下就懂了什么意思,这个老皇帝作为男人真是屑到了极点。 可他现在连骂人的闲工夫都没有。 天榜第一人的传承显然十分强大,未必比青龙印差多少……然而在这天下人都可能眼红艳羡的造化面前,赵长河却很急。 虽然很想要造化,却不想要这种。刚刚还想过摆脱这个位置卡的“命运”,结果命运还粘上来了。 可同样如洛七甩不开青龙印一样,赵长河此时也甩不开玉佩,气得直跳脚:“这到底是青龙呢还是鼻涕虫,怎么乱黏人的!” “他留的传承倒未必是青龙相关,青龙相关的正主儿在我这。”洛七心情平息得很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状况:“此物按道理不太可能比得上青龙印,至少应该没有洗经伐髓的作用,若是在什么物品里预留一点意念或功力就能达到这种效果,那也太逆天了,岂不是能批量制造好根骨?” 赵长河怔了怔,这倒也是,青龙印想必是那种毕生凝聚的传承,而这种玉佩信物显然不是,如果夏龙渊随手传输一个玉佩都有青龙印这种上古宝物的效果,那也未免过于逆天。 “感觉更有可能的是传递一门功法而已,既是让‘孩子’有自保之力,也可作为将来记认,毕竟玉佩能丢毁或仿制,功法独一无二。”洛七看看赵长河的表情:“你不想要么?别急,试着体验一下……如果仅仅如此,你真不想要还是可以不学的,仍可控。”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冷静内视。 洛七的判断是对的。 确实没有什么洗经伐髓改造根骨的效果,对他习武年龄太大的劣势没有帮助,也没有直接灌顶打通奇经八脉让你直接变成一流高手。 而是有一种奇特的异力在他的经脉里穿梭往返,循环不休。那意思基本就是指点经脉运行线路,让你照着模拟——确实只是在传授一门内功修炼之法。 而有了这缕气息做引子,赵长河连从头开始修炼出气机的这个步骤都可以跳过,直接入门,开启内功修行。 单是这一手,真气残留物体之中十六七年,不但没有日渐消失,还可以兼容于他人体内、按照设定运作,居然还能分辨男女才开启,这真无愧天榜第一的水平,确实厉害。 这么一来,不仅是功法独一无二,气息也是独一无二,以他夏龙渊的一缕真气为引子修炼的人,见面就会知道这就是他的“孩子”。 赵长河有点纠结。 一门上乘的内功,对他还真挺重要的。 不仅得到了比血神功还强大的法门,可以做到内外兼修,更关键的是大有可能消除血煞功的弊病——当初洛七那么尖锐的、攻击性极强的白虎功都有帮助抚平气血的作用,那这种皇帝留给孩子修炼的、更平和浩大的功法呢? 就算不能完全消除弊病,至少可以缓解痛苦,不需要依赖药物,这基本不会有悬念。 赵长河纠结了三秒。 干嘛不学?什么命运见鬼去吧。 他再度摆烂,毫无形象地叉腿在地上,任由那气息在身体里钻来钻去。 见他似乎也有了好处的样子,洛七此前“抢他造化”的纠结都散去了许多,看着安静内视中的赵长河,美眸里都是柔光:“长河……” “嗯?” “你在想什么?这功法很难么?需不需要我参谋?” “哦……好像不难。”赵长河醒过神,问道:“我在想啊,你爹这个传承,好像没办法检测血脉的,那如果玉佩被别人得到了,不是纯纯白给?” “血脉这种事从来都很难检测的,大家发现滴血认亲的话,明明亲生却互不相融、随便找个路人却有可能相融的事还是偶有发生。我估摸着他还是有设置血脉关卡的,只是你的恰好和他相融?” 赵长河哭笑不得。 这世界虽然玄幻,还没玄到离谱,这还是按血型来测,没法按DNA嘛……那当然很不靠谱。 洛七有点不确定地道:“另外,我估计他觉得娘实力很强的,没伤没病不过怀孕而已,没道理保不住一个玉佩吧,不该落入别人手里?虽然这事我自己也觉得有点怪,娘逝世了他总该知道,这玉佩就未必保得住了呀……” 赵长河也道:“是啊,你娘活着的时候他不想见,还可以理解,人都去世了,他为什么不来接孩子进京呢,真就因为这算皇家丑闻?还是说真就因为什么皇后家族不好惹?天下第一人就这?” 洛七出神地摇头:“到底什么原因,我们都不是他,谁猜得明白。反正事实已经是如此了,猜他当初怎么想的也没什么意义了……” 洛七觉得没什么意义,赵长河觉得还是有的,如今一切可疑之事他都能和位置卡所代表的穿越谜题和命运相关联。 当然洛七说得也对,他们又不是夏龙渊,怎么知道夏龙渊什么想法?再怎么猜也就是那些匪徒传谣的水平,各种脑补而已……这事怕是还要找个机会面见皇帝才可解。 正思量间,洛七那边青龙印的柔光终于消退,洛七眼里似有精光,一闪而逝。 玄关五重。 这不是青龙印直接传功,而是改善了身体条件,拓展了经脉窍穴,不但让她之前卡着的关隘直接突破,还为今后铺平了坦途,很可能从此以后都再也没有什么关卡可言了。 同时应该也还传承了一些青龙功法…… 世间奇物,洗经伐髓、传承神功,本来确实很适合赵长河的处境。而如今白虎之功、青龙之气,交相辉映,洛七日后的成就才是真正不可限量。 她吁了口气,低声道:“还是觉得我占了更多便宜的样子。” “你啊……”赵长河失笑:“还扯这个……诶,我们好像一直在说你和皇帝的故事,青龙印的故事你能不能也说几句?你说从小就想要这个,和你娘相关?” 洛七点点头:“邙,埋葬亡者之丘也。这里在上个纪元,曾经是某一位帝王的埋骨之地,这青龙印其实是玉玺。” 赵长河又愣了一下。 这似乎和往常的认知中对“邙山”的解释对上号了。 对了,某种意义上说,洛七这是不是也勉强可以叫“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 这世界和现世奇怪的关联…… “所谓上个纪元指的什么?” “这我不太清楚,那时候我小,娘和我说的也不多。她说以前世界不是这样的,经历过一次大破灭才这样,现在有很多认知都是上个纪元的遗存记载,实际我们没见过,比如你曾经问我的尧和桀。” 赵长河傻了。 尼玛,不要告诉我这是地球online重开?不对,地球纪元也没有什么强者埋在北邙留了个青龙印啊,三皇五帝倒是一堆。 “这个帝陵埋葬的应当是上一纪元的青龙传承,龙与帝王本来就很有关联。原本帝陵当然是很多禁制的,但不在这,而是我们看见的那个地下祭坛。在很早年前四象教就破解了,东西都挖空了,在随葬的记录之中知道还有一方青龙玺,是这位帝王留给有缘人的传承,传承并不难找、也无风险,只是要有机缘罢了。” “原来如此……那既然很早年前就破解了,怎么会现在才开始找啊?” “因为当年此事的负责人是我娘,可以说她认准了当今皇帝也是受到了这件事的误导。而随着负责人意外失踪,四象教也断了这事的线索,估计很多年后才被人重新发现线索,才开始找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位置,更不知道需要血煞之气才能显现。”洛七低声道:“这么说来真正的有缘人是你才对。” 所以她到现在都有点抢了赵长河机缘的歉疚。赵长河相反,他越发觉得这玩意本来就该是洛七的,自己要是拿了,才是真截了洛七的路。 是怎样的心态,无非基于你为谁考虑。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看洛七那副歉疚的小模样,赵长河喉头动了动,低声道:“明明是大好事,你我双双得了造化,不枉北邙挨饿受冻一个多月,干嘛还一副苦着脸的样子……” “你……你前途难测,夏龙渊的功法比青龙印的造化显然差了很远。”洛七纠结:“而且你还卷入了皇室的是非,感觉非你所愿,我……” 赵长河忽然起身,靠近一步。 洛七下意识后退一步。 小小的空间,很快就背靠在墙上,无处可退。 赵长河低头看着她有些慌乱的眼睛,低声道:“大师兄要是过意不去……那就女装给兄弟爽爽啊。” ———— PS:2023年了还有人在问起点找不到春秋,更头疼的是每次一问就有人很懂的回答被下架了…… 下锤子架,春秋根本就不是起点的书,是掌阅的,包括漫画和有声都在掌阅,反反复复说五年了,每隔几天都要说一遍,头都裂了。 外站名称可能被删,以后见到别人问,想帮忙回答的兄弟们注意了,我说最多被删,你们说可能被系统禁言,别头铁。 我说起点审核也真TM吃撑了,一点屁大的事有什么好删的,谁耐烦给那垃圾网站做宣传,我恨不得他们去死好吗?只是新读者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书,回答一下情况有什么好删的?网文龙头就这点气度和自信? 第二十八章 吻别 这是一句赵长河常说的调戏之言,洛七都听习惯了,往日里也不知道几分玩笑几分真,几分是恶趣味想看这个强装男人的大师兄被吃了豆腐又无可奈何的小模样。 但今天这一刻,洛七知道那完全是真意。 他的目光侵略如火,雄健有力的身躯挡在面前,就像面对泰山压顶般的气弱,洛七一身武学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傻愣愣地捧着青龙印,手足无措。 她知道赵长河为什么这样。 说了那么多,大家一直没有去提一个近在眼前的事情:她洛七得到青龙传承,是为了入四象教的。 而赵长河未必能跟去——尤其在接受了玉佩之后,还不合适一起去了。 眼见要到来的,就是别离。 什么同床共枕,什么留饭沽酒,什么小夫妻吵架,都再也不会有了。 洛七也忽然有点恐慌起来,手中的青龙印都不捧了,直接丢到了一边,反倒更大力地反搂着赵长河的腰,仿佛再次松开就会失去。 “好……”她喃喃说着:“你等一下,我卸下易容,用女人的样子,给你玩……” 赵长河都不知道听见这话没有,已经俯下脑袋,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唇。 洛七没来得及卸易容,慢慢闭上了眼睛,微微分开贝齿,顺从地迎合着他的入侵。 感受得出他的手正在喉头抹过,又在脸部到处乱抹,不到片刻,她的易容已经被抹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他一直知道自己易容的位置在哪里。 他才不是男酮……到了这种时候,只想看见自己完全女性的模样,哪怕激吻之中根本看不见。 他这个人……其实挺霸道的,如同这个吻一样,很用力,很疯,把洛七啃得有些疼,就像要把他这些时日对世界对江湖对周遭一切的不顺不满尽数倾泻在这一吻里似的。 压了这一个月的欲望,终于不再压抑。 其实他从来就想的吧,只是想做的事太多,才把欲望藏在了心里。 瀑布哗哗,遮掩着洞中男女激烈的喘息。 只可惜刚才对话属实有点太久了,洞外终于隐隐传来了人声。 赵长河仿佛惊醒过来一样,慢慢离开洛七的唇。 她的唇都被自己啃肿了,还有些微破的血痕,自己的唇也有点疼,咸咸的。 两人轻喘着互相对视,直到外面的人声越来越近。洛七终于低头整理被他揉得乱七八糟的衣裳,遮住了被扯开的白皙。 “长河……” “嗯?” “有没有一点后悔,刚才浪费太多时间?不然我……可能真的会给你。” 赵长河抿了抿嘴,也不知道后不后悔。 相对男女事而言,可能还是刚才了解的东西更重要一点? 但傻子才会这么说呢。 洛七又道:“啃了女人,是不是从此会长大一点,不那么傻了?” 赵长河同样不知道怎么回这话,但他确实觉得自己长大了一些。 第一次亲吻女人,然后马上就面对离别。 小处男甚至开始懂了点爱情。 曾经以为和洛七很像夫妻,是不是爱情? 其实不是的,那是身在异乡魔窟,相依为命的友情,只是因为洛七是女的,于是掺杂了说不清的暧昧。 但离爱还是有距离的,两人之间互相帮扶,却没有真正的火花擦起。 所以才能默契装男人,默契不揭穿,当个兄弟好办事。 反倒是今天,她把匕首掷地的那一刻,才有了爱情的引信。 她让出了从小追寻的东西。 他让出了自己逃离功法限制的希望。 如果是两个男人,或许依然是友情,但男女之间,这就是爱情。 只可惜刚刚开始,就戛然而止。 男孩和男人之间,是不是就差了这些体验而已? 洛七轻捋着散乱的头发,任由它流云披散,那副样子已经是一个倾城美人。她有些懒懒地轻笑着:“其实啃我的时候,才是你应有的模样……强势,霸道,女人本该是予取予携之物。感觉那副直男模样,可能以后也找不见了。” 赵长河反问:“予取予携之物,落在你自己头上呢?” 洛七想了想,失笑道:“你说得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我不是个好女人,以后更会是一个魔教妖女……很庆幸,你见到这个江湖的第一眼,是任侠仗义的岳红翎,而不是我洛七。” “……我夸岳红翎一句,你倒记得紧,还会背了是吧。” “我不能吃她的醋么?现在的我。” 赵长河闭嘴。 洛七却没有继续在这话题较劲,反而低声叹了口气:“我离开后,你如果想找女人的话……答应我,玩玩就可以了,不要再相信任何人,不要再把后背暴露给任何人。江湖险恶,我不知道你遇上的下一个女人,还会不会再丢掉她的匕首。” 赵长河挠挠头,这话听着怎么感觉身后眼就像是未来的你穿回来送我的一样…… “此去关河万里,不知道再会何期……”洛七慢慢向外走着,忽地回眸一笑:“他日江湖再遇,不知道能听见你喊我一声什么?” ………… 秀发披散、抹去易容的洛七出现在水潭边,正往这边搜寻的山寨匪徒们全看傻了眼。 潭边映月,仙子凌波,可怜这帮汉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更要命的是,他们认得出来,这脸虽然有细微不同,眉目还是看得出和之前大家认识的洛头基本一样,身上的衣服也是洛头那一套。 是兄妹?不…… 人们木然看着洞中走出来的赵长河,什么都明白了。 那就是洛七本人。 什么鬼的男宠啊! 尼玛的赵老大,屋里藏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暖被窝,说好了大家一起山寨里苦哈哈的,你就这样?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呢? 你们刚才在洞里干什么?啊?瞧洛头脖子上的草莓,嘴唇上的血痕,你们在干什么啊? 一群人捶胸顿足,过了好半天都没人意识到这水潭瀑布后面本来没洞的,这哪来的? 倾国之色的杀伤力可见一斑。 “嗖……”香风拂过,朱雀依旧一身火红祭袍,带着火鸟半脸面具,忽地出现在场中。 “青龙玺……”她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洛七的目光里都是惊喜:“如此玉骨冰肌,四象之传,此天缘也。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洛七对四象教的了解果然没问题。当她带着青龙玺、带着一身被洗经伐髓后的青龙之气,朱雀果然不会有什么“宝物被不知道哪来的小蹄子吃了”的想法,那大喜过望的感觉简直溢于言表。 洛七看了赵长河一眼,平静回应:“夏迟迟。” 朱雀道:“可愿跟我回总坛,参与圣女测验?” 洛七深深一礼:“愿意。” 朱雀瞥了眼赵长河,看见两人唇上的血痕,微微一笑:“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你要做圣女,男女之思首先要舍弃。” 洛七沉默片刻,低声道:“我知道。” 朱雀笑道:“哦……你俩我有点面熟,杀人者,赵长河。” 赵长河平静地看着,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到了此刻才慢慢道:“朱雀尊者还记得我一个小角色,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你的风云,倒也不算小角色了。此处是你俩一起发现?” “是。” “四象之缘非你所得,但也算有功,你有什么条件?” 赵长河也沉默良久,终于道:“能入血神教就可以了……四象之缘,自有来日。” 第二十九章 寨主 朱雀并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当场就把洛七带回了四象教总坛。 四象教青龙白虎两个圣女之位长期空悬,如今总算要有其一了。 甚至可能身兼。 赵长河站在山巅,凝望月色之下洛七随朱雀远去的背影,他知道四象教马上就会有一位名叫夏迟迟的圣女,所谓的测试几乎没有悬念。 同时身具上古青龙传承和上代白虎圣女传承的人,不能通过这种测试才叫见了鬼,何况洛七对四象教的了解就跟了解自己家一样。 她是回家了,但自己好像丢了个家人。 那同起同宿的夫妻感,终究只是一场错觉。 一个有着仇恨与抱负的女子,正式踏上了这乱世的浪尖,早晚开始搅弄风云。多年回首,不知还记不记得当时山寨之中、水帘洞内,那激烈得用尽了全力的吻,那个触动了心弦的男人。 或许会忘了吧。 毕竟要做圣女,就要忘了男女之思不是么?教派嘛,多的是这类规矩。 他日江湖再遇,能听我喊你一声什么,难道不是取决于你那时的态度? 赵长河举起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大踏步回到山寨。 洛七飞上枝头,他赵长河当然也不是没沾到光的——首先就是轻松成为了血神教徒,方舵主在朱雀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而有了四象教准圣女做后台的正式教徒赵长河,还得到了一个好处。 随着青龙玺被找到,这个分舵好像没啥价值了……寨中相对重要的执事们,包括孙教习在内,都可以撤离了,没道理把孙教习这样的精锐老教众继续丢在这冰天雪地鸟不拉屎的地方。 理论上连山寨匪徒全部撤离也无所谓,但终究一个好端端的山寨都建起来了,最难熬的冬天也过半了,这时候弃之着实有点可惜。 薛教主思量之后,还是保留下来,继续留方不平为舵主,此番的要点还真是在附近城中开始布道了。 而山寨作为一个后备巢穴,留点杂鱼驻守就行,寨主是…… 赵长河。 ………… “教习此去,多多保重。” 孙教习等人没有即刻走,各项首尾搞七搞八,也整了七八天才走。恰好这些天孙教习把血煞刀法完整地教会了赵长河,有始有终地离去。 虽说此前没有把血煞功控制人的事情告诉赵长河,算是有点小疙瘩,但整体来说,赵长河依然很尊敬孙教习。 在这个山寨里,真对自己好的人,除了洛七也就只有孙教习了……某种意义上,孙教习对他的好还更纯粹。 只不过两个对自己好的人,十天内相继远离,似乎象征着这个山寨也没有任何可流连的地方了。 “留步吧,你都送到山外了,当初送洛七……哦,夏圣女,也没见你送这么远。”孙教习笑呵呵地锤了锤赵长河的肩膀:“真是糙汉子。” 赵长河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和女人不是一回事。” “我这种师,不是真正意义的师父,不过教中职责,广而授之。” “传道授业解惑者,在我心里就是了。” 孙教习听得甚爽,四下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此间大事已了,方不平被朱雀尊者打得重伤了还没得回去休养,被留在这里继续布道,显然算是惩罚。而你明明已经正式入教了,又有后台,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总坛,留在这里干嘛?鸟不拉屎的,还得继续受姓方的管……” “方不平才不会来山寨吃苦,他在城里养伤布道,一般情况是管不到我的。我看他也不太敢,毕竟我上面有人嘛。”赵长河目光闪动,又若无其事地笑:“我这人不喜欢拘束,也没什么野望,能做个山大王挺好的,到总坛又变成个小卒子,反而不舒服。” “你这人……倒也确实是你的性子,不肯居人下。”孙教习叹气道:“在总坛更有接触血神功的机会……不过世道将乱,能独领一个山寨,就算再杂鱼,出头的机会也少不了,你用心便是。” 赵长河抱拳:“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就不送太远了,教习慢走。” “练功切莫懈怠,那是立身之本。”孙教习最后又锤了赵长河一拳,大步离去。 赵长河安静地站在雪中,目送孙教习的身影彻底消失,才转身回到了山寨。 他选择留在这里做山大王,当然有他的考虑。 都有了夏龙渊的传承了,那档次就算比不上青龙印的,也绝对属于世间一流,也大概率能够解决或者缓解血煞功的弊病。那为什么还要入教去给人当狗腿子,被人呼来喝去,完成任务立功劳,就为了学一个能被岳红翎越级挑战的血神功?有病嘛? 而他自己能够解决血煞功弊病的事情,肯定不能被血神教的人看在眼中。躲在这偏远山寨里练到一定程度了再出去,才是最稳妥的做法。起码在山寨里做头头,积累资源修炼,可比跑出去做通缉犯有利许多。 至于皇家之事,目前为止他还真是退避三舍,压根不想沾惹,别的不说,光是要认个野爹就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接受的破事,还不如通缉犯呢。 之所以入血神教,就是为了有点身份,能比做个低级匪徒少些掣肘。目前来看,比预期的还好,居然能做寨主。 反正功夫练成了,自然海阔凭鱼跃,到时候怎么决定到时候再说。 不过此前也没预计过能做寨主,这么临时赶鸭子上了架,发现破事还挺多的,首先就要面对一个问题…… 没了之前那些寨中执事们的调度,初次当家的赵老大,如何解决寨中这帮杂鱼的衣食用度问题……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之前还觉得山寨里的衣食垃圾,现在自己来操作才知道,以前人家能把房屋被褥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每天早上有人送窝窝头,中午晚上有人分餐,这已经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 其实一些组织性比较差的官兵都未必能这么有条理,从中也能够略窥教派的组织度,血神教都如此,四象教呢? 还好那些伙夫杂役们都没走,否则光是找谁来做这些活儿都足够赵长河脑袋大三圈。 这可没法招聘的诶! 现在还算好,之前底子打得还可以,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起码有房有屋的,用具也都齐整……最大的问题是没资源了。 本来山寨里钱粮就不算多,还需要洛七他们去猎兽和劫掠来保证山寨运行的。现在主力都撤走了,更不会给你们这帮杂鱼额外增资,原先仓库里剩多少东西那就是多少东西,不够你自己想办法。 赵长河笼着手,蛋疼地看着仓库里零碎的铜钱,以及最后几斛黍米和加起来都不足三斤的腌肉……感觉这点东西都不够自己一个人几天的用度,一大寨子怎么够用啊? 屋里还想点油灯?吃的油都快没了…… 盐也没有了……这东西比油还缺,油还有不少东西能熬能榨,盐没有那就是没有。 唯一聊以安慰的是发现了不少草药储备,主要是跌打损伤类的,还有一些泡药浴用的。药浴显然可以辅助外功修行,只是之前大家洗澡的条件都没有,自然也没那么奢侈烧热水搞药浴,孙教习又不是他爹……现在自己是寨主了,倒是可以用上了,这个特权还是有的。 “本来资源没这么少的吧?”赵长河视察过后,很是蛋疼地问仓管:“真这么少的话之前寨中氛围早该紧绷了,没感觉那么夸张啊……这回怎么简直像是被洗过一遍似的,狗都不爬?” “方舵主调了一批钱粮去城里了,说本来钱粮是教中用来支持找宝物的,不是用来养山寨的,相反山寨的职责是替教中搞财货的,不是倒贴钱的……” 赵长河眯起了眼睛。 第三十章 成长 仓管老实递过账目,本没指望赵长河看得懂,还打算解说一二,结果赵长河还真懂。 “妈个比,我说东西怎么这么少,好家伙一口气拿了好几百两银子,拉了三车米,妈的那些山鸡肉也好意思拿,那是我家洛七猎的!”赵长河抖着账本,恼火道:“姓方的屁事没做,胃口倒不小,他也好意思说找宝物,他找了个寄吧!” 要这么说,那些肉是大伙猎的,多少支小分队呢,怎么就变成你家洛七猎的了……仓管不敢吱声。 “他是舵主,咱们山寨都还是他下属的,他要拿也没办法。”旁边一个匪徒很无奈地说:“老大,现在这怎么办?最近本来猎兽就难了,离开春还有段时间呢……我们是不是……” 说着做了个切的手势:“之前洛头劫张庄,结果被岳红翎搅和了,搞得什么都没拿……我们再去一次?” 这个匪徒就是之前来报信岳红翎路过的,大名王大山,听着意外和赵长河有点对仗感,赵长河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自己名字这么土。 这王大山压根就是附近城镇的二流子投奔山匪而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山寨里也没好东西,赵长河看在他那场通风报信的份上,便带挈他做了个副寨主。 看王大山跃跃欲试的样子,赵长河有些头疼地捏着脑袋。 这些匪徒确实没什么脑子…… “大夏再动荡可也还没亡呢!张庄刚刚死里逃生一回,就不怕你再来?显然已经报官了,现在大概率是有官兵在盯着的。如果这边的主官是个能来事的,说不定官兵都已经准备组织剿匪了……这时候还再去一次?你王大山玄关几重了啊?” 王大山:“……” 赵长河很是头疼。还以为一个个都是洛七,玄关四五重在装弱呢?个个到现在连个回身斩都练不明白,靠你们这几个歪瓜裂枣的,去作死么…… 本来方舵主入驻城中,应该负责解决官面事宜,至少有什么风吹草动要能通风报信,可惜这位舵主不给自己下绊子就不错了,显然指望不上。 好在这种荒僻小城,即使有官兵也不多,大约也就少许城卫加上衙役之流,这风雪冰天进山剿匪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就算真来了也不怕,但自己出去浪那就很容易翻车了。 赵长河沉思良久,终于道:“寨里这些东西都不够大伙吃一天,想什么办法都解不了目前燃眉,调钱粮也不是这么调的,一点基本法都不讲。方舵主这显然是在故意搞事,给我们出难题呢,真他妈低级。” 王大山奇道:“舵主怎么敢的,老大您可是和圣女……” “呵……”赵长河笑了笑,所谓后台,面上有,其实心里敞亮些的人会知道没有的…… 多少人当面听见朱雀说的不能有男女之思,洛七真要做好所谓的圣女,怕是连友情都不敢表达,表现得太过照应的话,难免被认为旧情难忘,他赵长河都可能先被四象教弄死再说。魔教终归是魔教,可没人跟你讲太多道理。 当然方不平这也够蠢,洛七面上不能照料,以后给你穿小鞋还不是简简单单?真不知道怎么想的,被妒忌糊了眼么? “他怎么想的,无所谓。”赵长河悠悠道:“老子只信奉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来几个人跟我进城,搞到钱之后就在城里采买。” 王大山傻了:“进、进城?哪里搞钱?” “方舵主驻地之中,不是大把的钱?”赵长河大步下山:“从老子手头掏东西,就要叫他吐出来!走吧。” 王大山:“???” ………… 要进城,首先面对的是通缉令问题。 目前赵长河还没学过轻身高来高去的功夫,血煞功配套的步法那是腾挪进击用的,功法带来的爆发力加成是跑路用的,最多能让你跳得高一点,想翻城墙还是很有难度。 混在武侠玄幻世界没轻功,最基本的潇洒都没了,属实有点蛋疼,但这个没办法,因为孙教习自己的轻功也如同野牛上树一样惨不忍睹,那终究也只是个练外功的汉子。 不过这些天来修炼夏龙渊的内功已经颇有成效,真正的内外兼修了,有了内力自然可以用点轻身功夫,到时候看看哪里找一套,这应该比找功法容易许多。 心怀忐忑地到了城门,老远一看通缉令,赵长河就笑了。 唐首座的画功真的牛逼,把他的面貌画得非常非常像,简直像个照片似的,连当初脸上还没有形成疤痕的血痕都画出来了,和现在的疤痕也正好对应。 但问题是那时候的赵长河可是天天刮胡子的大学生,现在已经有把络腮胡了;那时候还是短发,现在半长不短的十分凌乱,跟个犀利哥似的;那时候仍有校园书卷气,现在匪气深浓气势雄浑,说话声音洪亮,脏话不离口,整个气质都大变样了。 赵长河忽然在想,现在站在以前的同学们面前,大家估计都不敢认。也难怪那天岳红翎看见他时,会有那副瞠目结舌的小萌样。 总之这副模样,就是大摇大摆的进城,估计守卫也未必认得出来……何况这里哪有什么尽忠职守认真详查的守卫,一个个懒洋洋的,趁着今日无雪在晒太阳呢,有人入城就拦着收一笔进城税,看那模样连人脸都没细看。 这么说来,其实现在所谓通缉令对自己的限制,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大了。 赵长河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大踏步进城。 守卫果然没人跟他较真,懒洋洋地拦住,大手一伸,连话都懒得说。 赵长河摸出几个铜板放在他手里,守卫就挥挥手,一行人啥事都没有就直接进去了。 “官兵就这啊?通缉犯就站在面前都懒得看一眼。”王大山低声嗤笑:“这朝廷,确实也差不多了。” 赵长河斜睨他一眼,不予置评。 虽然不想认野爹,但知道如果自己要认的话恐怕真是可以做皇子,于是也就不知不觉有了点心态变化,好像这江山忽然和自己有了点关系似的。 如果是个盛世,这假皇子估计当起来还挺爽……嗐。可惜这种世道,大概率做一个纯纯的背锅工具人,还是算了吧。 他大踏步走向方不平的分舵所在地,那是一栋占地好几亩的豪宅,雕梁画栋的一点都不低调,数十名血神教徒住在其中,甚至还有一堆婢女和佣仆。 山高皇帝远,做个分舵主,那当然是享乐为重,谁特么耐烦在冰天雪地的山寨里过日子……赵长河在山寨一个多月,除了第一天见过方不平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半次,由此可知为什么北邙寻宝任务会做得那么低效无能。 赵长河来到门口,两名教众正充当门卫,见到赵长河过来,眼睛都直了一下:“赵……哦,赵寨主来此有何贵干?不对,你怎敢进城的……” “啧,果然是城里的兄弟,说话还文绉绉起来了,和我们山里人就是不一样哈。” “……教中好歹要读经义。” “文化人啊,佩服。”赵长河笑眯眯道:“看来我也得向方舵主讨几本书看看……嗯,此来主要就是为了看望一下方舵主,他老人家伤势如何?” 教众想不出阻拦赵长河的理由,别看赵长河资历浅,现在也是正式教众,便只能带他进了门:“舵主伤得挺重,正在休养,见到寨主来看望一定很高兴。” 赵长河不动声色地问:“看过大夫么?” “自然是看过的,教中也有圣手。” “那方舵主应该很快就没事了吧?这世道不安宁,没有舵主的实力坐镇,大伙心虚啊……” “现在还不好下床呢,大夫说两三个月内都很难大好,恢复三个月能有原先一半实力就不错了……且看开春是不是会更好将养吧。” “呃,教中精锐撤离了,舵主既然伤得这么严重,分舵的守卫够不够力度啊,要不要兄弟调点人过来?” “虽说没什么高手在了,玄关一二重的还是不少,这种荒僻小城要的什么高手,当是够了。” 赵长河笑笑,悠悠跟着后面进屋,他觉得现在自己城府确实深了点。 他来找方不平,可未必是直接来打架的,了解状况更重要,无论是方不平的伤势情况、城中分舵的实力情况,都得先做到心中有数,才好定方案。 但王大山等人全部都只以为这是寨主牛脾气上来了,就像当初揍死张全一样。 冲动暴躁,有时候是一个很好用的人设。 和一个从头到尾没说过真话的小妖女练的……也许确实是长大了吧。 ———— PS:初期关键剧情刚过,铺垫过渡个几章,莫急哈。 第三十一章 夏日凌空 看见方不平的时候,他正在满是药味的屋子里,四处密不透风,脸色苍白,看上去很惨淡。但日子却潇洒,此时正靠在香香软软的侍女怀里,侍女一小勺一小勺地在给他喂药,旁边还有个小侍女在扇火盆子,屋里暖洋洋的。 他周边也有几个教众,应该是亲信左右手,此时在边上喝着暖酒,还搂着个小侍女在嬉笑。 看这模样,没受伤时也差不多是这么过日子的,所以说孙教习会认为,当你有了一定地位,就未必能那么用功了。 赵长河笑吟吟地走了进去,拱手道:“舵主身体如何?” 方不平有气无力地从侍女怀中抬头,眼神里的阴翳嫉妒一闪而过。 他是真的气。洛振武的功劳被抢就算了,宝物的功劳也落在这两人手里,还凸显了他的无能,简直是专门跟他作对一样。他也知道赵长河的所谓后台未必真能关照什么,但也同样不能随便欺负,谁知道将来圣女会不会报复?但就是忍不住。 妈的连那个所谓后台,都是因为从他这里抢了宝物才一步登天的。 所谓妒火中烧就是如此。 别的不敢干,给你钱粮上找点事,看你焦头烂额的样子,你能如何? 见赵长河很有礼貌地探望关切,方不平也勉强笑笑:“没死。赵寨主……” “在。” “你背着通缉,还擅离职守私自进城,若给本教布道大事带来麻烦,你负得起责任么?”方不平慢慢道:“看在你先是无知乡民,又是盗匪出身,暂不与你计较,以后多请示汇报,不要自作主张。” 旁边王大山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就怕赵长河脾气发作,直接要砍人。 周围一大堆的血神教徒,你这杀了人,我们也得被乱刀砍死在这里啊…… 却见赵长河只是随口笑道:“无知乡民,盗匪出身的人,其实挺多的。” 方不平神色微微一变,才想起夏迟迟和赵长河基本算一个出身,讥讽赵长河这个,和指着夏迟迟的鼻子骂区别不大……不说后台不后台,光是诋毁圣女这种事被四象教知道了,他还要脱层皮。 想到这里,他迅速堆起笑容:“书还是要读的嘛,教中经义,赵寨主还没怎么看过?这次既然来了,带几本回去研读。” “这是必须的。”赵长河笑得很和煦:“除了教中经义之外,属下还打算来要几本史书读读。哦对了,我们圣教的轻功,属下现在有资格学的吧?” “都是教中兄弟,自然是有的。”一时心虚的方不平倒是不敢再搞什么幺蛾子,恹恹地挥了挥手:“六子带客人去书房,轻功拿那本飞血无痕,其他教义经史你看着拿。” 刚才带赵长河进门的教众做了个手势:“赵寨主请。” 赵长河含笑点头:“谢了兄弟。” 王大山看得如坠梦中,这是赵长河吗? 不是,你不是来搞钱粮的吗?现在一副大家好的样子,钱都没提一句,你打算怎么搞? 所谓书房其实就在这寝室隔邻,赵长河跟那教众走了进去打量书架,门没关,方不平远远都还能看见他的后背。 方不平阴沉着脸看了看赵长河的背影,又瞥了眼王大山,冷声问:“赵长河冒着通缉令的风险进城,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王大山被他森冷的目光一盯,浑身打了个寒噤,他哪敢违拗舵主,小心翼翼地赔笑:“我们寨中没钱粮了……” “果然。”方不平冷笑。 教义功法这些事不好使绊子,这分舵钱粮分配还真是舵主自行决定的事,谁都不好说什么,赵长河敢开口要,他就敢让赵长河碰一鼻子灰。 他淡淡道:“你叫王大山?” “呃,是。” “山寨有什么事情,多向舵中汇报……需知寨主这东西,谁都能做的……” 王大山眼里都亮起了精光,赔笑道:“还、还望舵主多多关照。” 方不平笑了笑,闭目不言。 看似打量书架的赵长河嘴角勾起了笑意。 果然并非谁都是洛七,这王大山就不可靠得很。 “赵寨主,这些你看行不行?”六子捧了一叠书过来。 赵长河翻了翻,主要看了眼所谓《飞血无痕》,笑道:“够了,谢了哈兄弟。” 他悠然捧着一叠书走了出去,好像刚想起似的,冲着方不平道:“这次前来还有件要事,要与舵主商议。” 方不平淡淡道:“何事?” “以前就听教中老兄弟说过,我圣教武风极盛,实力为王,内部职司是可以挑战定归属的,只要是光明正大有见证的挑战就可以,不知这说法有没有偏差?” 方不平一时不解其意:“圣教确实有这规矩。” 旋即反应过来,失笑道:“赵寨主莫非想挑战本座?教中规矩可不让趁人之危挑战伤号的,否则早乱套了。赵寨主若是有此意,几个月后你我再议。” “哪里哪里,属下也是要脸的,怎么好意思挑战连床都下不了的伤号?”赵长河笑容慢慢收敛,大声道:“不过在下对负责钱粮调度的副舵主职司很感兴趣,如今诸位教中兄弟俱在,方舵主见证,赵长河挑战副舵主,可敢应战?” 周遭教众尽数色变,王大山脸都白了。 这赵长河…… 现在虽然精锐已经撤离,但能做副舵主的怎么也是玄关二重的啊。你赵长河才练武一个多月,据说玄关一重才刚破十几天吧,大家都练的血煞功,也没什么功法压制,你到底哪来的胆气? 有种是真有种啊…… 然而就算你现在能挑战得赢,几个月后真不怕舵主恢复之后给你无尽的苦头吃?人在矮檐下,干嘛这么挺? 方不平看傻逼一样看了赵长河老半天,拖着病体辛苦地边咳边笑:“喂,老黄啊,听见了没,赵寨主要挑战你。本舵主做这个见证,你应不应战?” 边上一个搂着侍女看戏的雄壮汉子站了出来,笑道:“赵寨主既然有这种雅兴,当然要陪他玩几手,哈哈……” 赵长河神色平静,倒提长刀,抱拳行礼:“请黄副舵主赐教。” 黄副舵主取出了一柄厚重的钢刀,笑道:“莫说我欺负后生晚辈,让你三招如何?” 赵长河看着那柄厚钢刀眼睛一亮,正待说话,上空忽然金光闪过。 众人怔了怔,都抬头看天。 果然是乱世书降下新篇: “腊月,小寒。夏迟迟玄关五重,踏青龙之潭,悟白虎之锋,独战四象教同级教众二十八人,大破二十八宿大阵,四象上下为之震动。” “潜龙榜变动。” “潜龙十三,夏迟迟。” “夏日凌空,来何迟也?” 满座寂然,方不平等人神色震骇地看着天空,半晌说不出话来。 猜得到夏迟迟会成为圣女,可不料这么变态,这以区区玄关五重的硬修行,就空降潜龙十三,一堆玄关六七重的还排她后面呢!也就是说乱世书认为她这个战绩,那几位玄关六七重的达不成、或者他们的上榜战绩不如她这个难度大! 这要是让她硬修行再高点,到了八九重呢? 岂止四象教上下为之震动,完全足以震惊天下! 赵长河轻声叹了口气。 那其实也是个连休息睡觉都在练功的女人……她本就不该寂寂无名,早该崛起了。 夏日凌空,来何迟也…… 他收回目光,刀尖微振,轻笑道:“黄副舵主,别那副谨慎的表情……赵长河自有长刀,不吃软饭。三招就不用让了,倒是我挺喜欢你那把刀的,做个彩头如何?” 第三十二章 来何迟也 “你要我这把刀?”黄副舵主弹了弹刀身,有点好笑:“你要是真赢得了我,我的位置都是你的,区区一把刀当然拱手奉上。只是实在不知你哪来的底气,真以为你和她住在一块,你就也是她的水准了?” 赵长河并不争辩,微微一笑:“请赐教。” 两人到得院外,一群教众肃然围观,气氛很快肃杀起来。 玄关一重战二重,其实也不算罕见的,但这种越级挑战的能力,真的存在于区区练了一个多月的新手身上么? 赵长河敢打,当然有他的信心,现在他早就不是初临贵地时的无知了。 他深知以眼下所接触到的低武层面,玄关一重和二重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质变,也就力量更大反应更快,幅度也不算大。自己兼修了内功足以弥补这个差距,而对方并不知道,这信息差和对方的轻敌,就是自己的致胜之机。 自己的难题反倒是如何把这个内功发挥作用的同时还能隐藏好不被发现才对…… 何况拳不练手生……他赵长河在山寨里可是天天打架,和老教众打的都不算少,生生打出来的“赵老大”“小霸王”名声,实战经验也过得去。而看这位黄副舵主在城中这么久屁事没干,尽顾着搂侍女喝花酒的模样,那曾经的悍勇到底还能发挥几分? 岳红翎能越级挑战,洛七也已经名震天下了……自己这都不敢试一试,不如回家种地去,凭什么和这些人一起再会江湖!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脚步一错,当先出手。 长刀划过眼前丈许空间,人们只见刀光一闪,血煞狂卷,鲜红的刀芒转瞬就到了黄副舵主左侧脖颈。 “好快的刀!”许多人悚然动容。 “单是这一刀的法度,谁看得出这是刚练了一个多月的人?” “说他练了三年我都不奇怪……” “世间真有如此天才?还都住一屋里了……” 人们心中的想法只是一刹,那边黄副舵主的神色也是凝重无比,他竟也被这一刀的速度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往右边一闪,手中钢刀向左急挡,试图以自身高出一层的修行与钢刀碾压性的重量,荡开赵长河这一刀。 一旦荡得他空门大露,那胜负定矣。 那边方舵主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老黄气势被夺了,不该如此被动……” 随着话音,赵长河那看似迅若雷霆根本无法收刀的架势忽然停在了半空,黄副舵主一刀重重架过来,就像砍在了棉花上一样,赵长河的刀已经滑若游鱼地擦过他的刀侧,顺着滑向了他的手腕。 “这确实是血煞刀法里的招,但几乎没人用吧?” “血煞刀法大开大合,其中的精巧变化不太合群,需要付出额外的辛劳才能融汇起来,一般人直接舍弃这些巧招了。” “所以他到底练了多久?” “这等如臂使指的掌控力,他真的只练了一个多月?”念头同样在黄副舵主心中一闪而过,紧急收刀。 却发现这一撤刀,空门大露的变成了自己。 赵长河嘴边似有笑意,一只大脚已经毫不客气地踹在了黄副舵主小腹。 这一脚再看不出刚才刀势变化的精巧,狂暴无匹的血煞之力汹涌澎湃地爆发而来,黄副舵主感觉自己的二重血煞功简直像是白练了一样,根本扛不住这完全同源的力量,腾云驾雾般被踹飞了好几丈,重重撞在院墙上,又摔落在地。 “咳咳……”他辛苦地在地上蜷缩着:“给、给我定血丹……我的血煞之气被他搅乱了……” 场中鸦雀无声。 同源的血煞功,同样的血煞刀法,一重破二重,交手仅仅第三合! 黄副舵主甚至连主动进攻的机会都还没找到! 连赵长河自己都没想到这么简单,他甚至都没动用内力……方教习说得对,刀法的磨炼,重要性确实不逊色于功法。 那每天练习一千遍甚至三千遍的刀,终于在此世开始绽放出璀璨的刀芒。 赵长河横刀而指:“方舵主,属下这挑战是胜了么?” 看那因为催动血煞功而变得有些血色与暴戾的眼眸,被横刀而指的方不平居然有点心惊肉跳之感,总觉得这暴烈的汉子下一刀就要砍向自己一样。 他深深吸了口气,紧紧捏着躺椅的扶手:“不错,按教中规矩,今日起黄副舵主的职司就是你的。” 赵长河大笑:“那好,身为掌管钱粮的副舵主,对钱粮调度自有说话的份。王大山!” 王大山胆战心惊:“小、小的在。” “小个屁小,你也是老子的副寨主,说话大声点!”赵长河刀指仓库方向:“带几个兄弟,去拿三百两白银,拉三车粟米,肉带走一半,支持北邙山寨建设。仔细点,别搬空了,给城中兄弟留点,别小气吧啦的不懂得做人。” 方不平脸都绿了。 赵长河大步到了院墙边,附身给黄副舵主喂了一粒定血丹:“赵某身负薛教主之托,要管好北邙山寨,这分舵钱粮还是黄副舵主代为掌管吧。” 此刻赵长河兜里已经不止当初刻意留下的那颗定血丹了,有七八颗,是孙教习临走时悄悄给的。黄副舵主倒没想到先给自己解决问题的竟是赵长河而不是方不平,吃了丹都沉默了好一阵子,才低声道:“谢了。刀是你的。” 看上去也是个匪徒出身的汉子,爽快还是有的。赵长河也没跟他客气,拿了厚钢刀,颇为喜爱地比划了两下,挎在腰间。又转身抱了刚才那叠书,对方不平笑眯眯道:“若是舵主别无吩咐,属下就先告退了。” 方不平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如果他现在没伤,估计真能不顾后果地把这个赵长河劈成两半。然而他现在伤得床都下不了,反倒怕的是赵长河不顾后果把他劈成两半,按刚才那迅捷无伦的刀光看,别人怕是连救援都来不及。 他死命压制着心中的恼怒,强自维持着淡淡的语气:“赵寨主勇烈,圣教得一大将,是幸事。不过既入教派,一些规矩还是要和赵寨主明晰。” 赵长河道:“舵主请说。” “山寨不是你私人之物,而是分舵下面寻求财货资源的一个堂口,说到哪里都是这个理。山寨若有收成,每月一半留用,一半须上交给分舵;若是官兵或者正道剿匪被你们拿住了,不可擅自处理,必须押解给本座定夺。这些事情,赵寨主必须有数,否则闹到总坛,四象教可不会为这种事替你维护,我们血神教的内部教务还是自主的。” 赵长河笑道:“这我自然理会得。不过相对的,真有官兵或者正道剿匪,也望分舵有所支援。” “理所应当。”方不平实在不想再看赵长河笑得阳光灿烂的脸,厌恶地挥挥手:“去吧。” 赵长河看着远处推车过来的王大山等人,大手一挥:“兄弟们,回山!” 正在此时,天空闪起金光。 这不到一刻之内乱世书连续闪耀的事,世上也是很少有的,几乎整个天下都在抬头看,这次又是哪个榜变动? 一看,又是潜龙榜。 “腊月,小寒。赵长河玄关一重,三合之内胜二重,潜力可嘉。” “潜龙榜席位新增。” “潜龙二百五十,赵长河。” 没了,名次十分傻逼,也没有岳红翎和夏迟迟那种最后附带一句点评的待遇,好像不甚重视。 毕竟只是玄关一二重的低端局,别人这类的越级也不罕见,也就三合胜出比较难得。其实这点实力上潜龙榜都不算什么好事,实力不够又遭妒忌,这些榜末新秀往往很多活不长。 世上绝大部分人看了一眼,并不在意,最多觉得赵长河这名字有点耳熟…… 千里之外,秘地之中,夏迟迟从盘膝潜修之中睁开了眼睛,抬头望天,嘴角勾出了动人的笑意。 “你追在我后面上榜,是为了提醒我什么吗?这叫争榜传情?嘻嘻。” “其实我早就知道,无论你我多晚起步,乱世书闪耀长空,必有你我一席之地。” “潜龙之列不是尽头,天地人榜在等我们。” 夏日凌空,来何迟也! 她夏迟迟是,赵长河又何尝不是? 城中某处,岳红翎站在高楼之巅,静静地看着下方远处赵长河招呼下属运送物资的身影。 那一天赵长河的话语忽然在心中闪过:“我赵长河临此世,不是为了来乡间悠游的。” 第三十三章 再前行 “妈的,这名次没法忍啊!这下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二百五了!” “呃不对,老子不是二百五!” “草!什么破书,玩我呢?还有判词呢?凭什么就我没有,逼格一下就没了!” 回去的路上,赵长河一路骂骂咧咧,丝毫不见登上乱世榜的荣耀,也不见可能遭忌的心虚,纠结的居然是数字难看,以及没有一句装逼判词。 王大山等人神色古怪地看着赵长河的背影,都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位奇葩的老大。 哪能人人有判词,潜龙榜二百五十人,有判词的就那么几个,大家也不知道这有什么依据,反正曾经有过判词的人第二天都被砍死了,好像代表不了什么。 反正能上榜就不错了……区区玄关一重居然登上了乱世榜,多少比你强得多的都没上过呢,你还纠结二百五。 潜龙榜和天地人榜不一样,天地人榜算是体现当前实力排行,而潜龙榜不完全是。 它是新秀榜单,看的是由战绩体现出来的潜力,代表的是在同等条件下别人很难达成更好的成果,说明此人前景值得期许,故曰潜龙,并不是说你已经排天下前几百的实力了。 只不过是因为越高端的战局就越能说明问题,菜鸡互啄就算再漂亮也说明不了太多,所以排行高的也基本就是修行高的,修行低的排行自然低,面上看去也就很像一个实力排行似的。 很多人就无法理解,总会觉得妈的你才一重都能上榜,老子三重凭什么不能上?比你强的千千万万,你凭什么就能排二百五啊!那老子揍趴了你,二百五该是我了吧? 所以这会引来无数麻烦找上门,要不怎么会叫乱世书? 这赵长河还纠结数字好不好听呢,是不知道呢还是真不在意啊…… 而且还有个事…… 这次挑战,让舵主把钱粮吐出来,爽是很爽啦……可现在方舵主是受伤才和你妥协,几个月后伤好了,你想怎么死? 王大山等人总觉得将来的日子会很惨。 不管怎么说,这次回到山寨把东西入了库,总算有米下锅,匪徒们可不管这是哪来的、有什么后患,一个个欢天喜地跟过年一样,欢呼赵老大万岁。 被欢呼万岁的赵长河摸着下巴,他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好几车的米看似不少,几百两银子的购买力也不是开玩笑的,可以支持购买挺多资源,但即使如此,要供应一个几百人的寨子也供应不了太久。所以之前寨中虽有库存,依然需要人们去劫道或猎兽,否则早晚坐吃山空。 山寨肯定要有财源的,一般就是劫道,赵长河再不想干也回避不了这个问题。 赵长河所见的这几次乱世书上都恰好附带了时间,这次是小寒,提醒着人们,眼下离春节只有二十几天,快开春了…… 开春就意味着此前这一两个月始终没人路过的情况会开始改变,往来的旅人和客商会逐渐增多,甚至现在可能都开始有了——不知道这世界会不会有人赶着回家过年? 也许不多,应该是有的。 “老大,后面我们怎么办?”寨主议事厅里,王大山正在旁边问:“方舵主有句话是没错的,分舵目前是没产业的,反倒是我们才是负责搞财货的,没办法一直从分舵搞钱……” 赵长河坐在主位上斜倚着,懒洋洋地支着额头:“要开春了,总是有人路过的……先分配下去,让兄弟们去各个山路要道上设个卡再说。” 王大山:“?” 赵长河懒懒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虽然这台词已经挺土的了,咱们做山匪的不就这么回事么?” “这不就是劫道嘛?” “这跟劫道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因为我们光明正大设卡。” “?” “而且我们不全拿……我看今天入城税的数额还可以,就按这个来吧,路过的交点钱就可以走了。” 王大山:“老大你之前还说官兵会来剿匪……你这光明正大的……” “这是在我们自己地盘,官兵来了不会扯呼嘛?官兵还能一直呆那里不成?好了,正是因为顾忌官兵,我们才不能大张旗鼓,只能在自己山里整活,你当我爱搞这种公路收费站嘛?” “……” “说到官兵,方舵主那边虽然答应得好,还是不能指望……你们挑几个机灵的去城里蹲着,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来报信。” “是。” “其他的目前还是先猎兽吧,少归少,比没有好。哦对了,寨子大旗换一面,写个替天行道,还有这个厅子,搞个牌匾就叫聚义堂。” 王大山两眼都是圈圈,完全不知道这老大在想什么。 但他总有种感觉,老大其实根本不想做劫掠的事情,拖一天算一天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老大是个非常凶的人,天生的土匪,怎么会不想抢劫呢…… 他现在手上那把刀不就是抢的嘛? “好了。”赵长河长身而起:“老子要去练功了,你们也去练,别他妈看孙教习走了就一个个躺平,官兵来了就知道什么是死。散了吧。” 散了会,赵长河便直奔先前的草药仓库,去配制血煞功法上记载的辅助药浴。 他压根就没有什么心思去搞山寨发展,确实属于能拖一天算一天,躲在北邙当山大王是为了修炼的又不是为了种田造反的,更不是为了和一个区区分舵主纠缠没完的,low不low啊。 当了寨主最明显的特权就是有资格抢压寨夫……不,有资格让杂役烧热水泡药浴了,这不用起来岂不是傻子。 外功往往伴随着药浴辅助,这是常规,既能催动气血运行,也有一些强化抗击打等方面的作用,只是一般这种药浴泡起来都挺难受的就是了。 赵长河觉得今天黄副舵主挨不住自己一下就是因为没怎么锻炼过这方面,否则血煞功这种法门还是挺趋向皮糙肉厚的,虽然不能刀枪不入扛锐器,但扛钝器击打方面还是颇有优势,真好好练的话,哪能被踹一脚就顶不住? 其实越练下去,越发觉得血煞功是个很厉害的功法,攻击性狂猛霸道,防御力也相当不错,攻防两端都亮点满满。之所以评价一般般,主要还是因为它的弊端严重,修炼各种难受。可赵长河觉得即使有了内功,也不能畏难把外功丢了,还是要练下去。 那才是内外兼修。 起步这么晚,不付出加倍的努力,凭什么超脱这二百五! “嘶!妈的果然……”寨主屋中,赵长河泡在热水桶里,龇牙咧嘴,人都快缩起来了。 好像有千万根针刺在肌肤表里,又痛又痒,然后气血奔流,脑子发热,某个地方直接自然而然地一柱擎天。 嗯,仅从这个效果来看,这药浴就是好东西,没骗人…… 但就是……真他妈难熬,不比当初副作用发作的时候差多少,也怪不得黄副舵主他们没有怎么练。 三招打赢黄副舵主,其实在赵长河自己心里并不值得称道。沉舟侧畔千帆过,那终究不过是个被安逸奢华消磨了战意的落后者罢了,前车之鉴,自己不能成为另一艘沉舟。 继续练功才是硬道理。 即使这破功法再难受,也要练下去。 赵长河紧紧咬着牙,用力抓着桶沿,苦苦支撑着,在痛苦之中催动血煞功的运转。 木桶都被他捏得咯咯作响,不知何时竟在实木上捏出了浅浅的指痕。 几个月后方舵主伤愈能不能打得过?赵长河懒得想那么远,无论到时候怎样,至少自己努力过。 第三十四章 人体秘藏 夜色深寒。 泡完药浴的赵长河站在屋后,抬头看天。 今晚没有月亮,云层越来越厚,已经有细微的雪花开始飘落,看样子深夜又会是大雪。 他发现自己来这个世界不到两个月,却已经越来越习惯了……习惯了没有暖气的木屋,习惯了看天色判断时间和天气,习惯了练武,习惯了古时的用词与魔道的规矩。 习惯了天空中莫名出现的“全服通报”。 现世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越来越少,赵长河自己都很难分清,现在执着于修行,到底是为了回去,还是为了在这乱世出人头地。 总之现在脑子里盘旋得最多的是修行,以及洛七……还有偶尔会一闪而过的岳红翎。 要不是因为看见这个江湖的第一眼,是岳红翎……赵长河很怀疑自己现在会不会是个横行盗匪,但因为有她在前,赵长河一直在约束自己越来越浓的山匪倾向,不愿丢弃最后的良心。 否则江湖再遇,不知道要叫她一声什么,再也无颜像上次那般坦然相见。 或者和岳红翎也未必有什么关系…… 无非是不想梦中的江湖之美,被自己亲手破坏……岳红翎不过是自幼心中的江湖,在眼前具现而已。 “呛!”赵长河拔出刚刚赢来的那柄钢刀。 药浴结束,现在是练刀时间,没有那么多文青感叹的闲工夫,差不多得了。 刚刚得到的新刀,是要重新熟悉重新掌握的,了解它的一切特性,才能做到“刀是手的延伸”。再也不能像以前的梦里那样,随手抄把刀就乱砍了…… 这把刚刚赌斗赢来的精钢刀,没有梦中那种大阔刀夸张,是标准的厚背刀,刀背就有接近一厘米厚的样子,刀身颇重,约莫有个十斤出头,极为契合如今赵长河的力气使用。原先两三斤的那种抖一下刀身都发颤的娘炮刀,劈砍起来力度全无,实在不适合他用。 尤其血煞刀法属于大开大合的刀法,需要的就是这种重刀才能更好的发挥,可惜这种刀往往很贵,原先的条件是真没处搞。 眼下这把刀的材质和锻造工艺,赵长河对此不内行,但很明显感觉到那种煞气和锋锐,碾压原先的破刀不知道多少。这种好刀一把可能都要几十两银子——要知道现在全山寨的总财产也就三百两,换成食物都够一寨子吃挺久了。 赵长河颇有些爱不释手地把玩这把刀,感觉比把玩洛七的玉兔还爽。 一把好兵器是武者的命,信然。 “唰唰唰!”刀光在夜色里闪烁,取代了今晚的月光。 越来越大的飘雪落下,山寨之中人人躲进屋里,万籁俱寂,只有寨主屋后的刀声呼啸,混杂在凄厉的北风之中,分不清那是谁的凛冽。 如果白天在舵主院中观战时感叹天才的人们在这里,就会知道哪有什么天才…… 只有夏迟迟明白,那不过是别人休息的时候,他在练刀。 和往常的练刀有一点区别的是…… “嗖!”雪中身影腾空而起,顿足点在树干上,带起簌簌雪落。而身躯已经借力再起,飘向另一棵树枝。 “咔嚓”一声,三丈高的树梢顶端,一截树枝迎刀而断。 身影与树枝错身而过,轻巧地落回地面。 赵长河吁了口气,回首而望,神色喜悦:“轻功果然有意思,这回总算有逼可装了。这波收获还挺大……下次封方不平做个运输大队长?” 《飞血无痕》,在血神教中也属于比较高端的轻功……之所以肯给这么好的,不是方不平大方,这厮还是藏着小九九的——因为这是必须有不错的内力才能用的轻功,方不平很想让赵长河看见绝色美人在面前却发现自己阳痿的感受。 然而赵长河不但不是阳痿,相反是个猛男——他的内功已经登堂入室,如今即使不算玄关一重,也就在突破边缘了。 ………… 赵长河至今无从知道夏龙渊传承的这功法叫什么名字,暂且先管它叫夏家心法吧。 这心法同样属于躺着甚至站着就可以修行的,并不需要摆什么双跏趺坐五心向天,那是玄门的东西……但是同样需要凝神静气,安静内视引导,否则真气乱窜可是能要人命的。 至于能不能像洛七那样睡着的时候都在练,好像这套功法不行,不过练到深处,应该本身就可以替代睡眠,那也就一样。 无非都是省时间……要练的东西太多了,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用。 赵长河安静地躺在床上,细细内视,脑海中不自觉就闪过当时洛七躺在床上看他练刀的样子。 好像体验着她当时的体验似的……可惜并没有一个角色互换,没有一个小妖女站在门口练刀给他看。 从得到夏家心法到现在不足十天就已经在突破边缘,当然也不是因为他特别天才,而是夏龙渊预留的那抹气机的功劳,免去了他从头修炼感悟出气机的过程。 此外,内功和外功,其实是存在互相促进的作用,修炼起来会更容易些。 体质越好、天天在打拳练刀的人,经脉窍穴的“淤堵”情况自然越少,越方便真气流转,一个病恹恹的人想说能练多好的内功,听着都不靠谱。反过来,玄奇的真气同样可以改善根骨,增强力量,促进血脉循环。 无论内外,说穿了都是在做人体的开发。 所以虽然多花了时间,但“内外兼修”从来就是王道,无论在修行本身,还是在实战效果都比专修一种有益得多。 有一种说法,练到深处便是内外合流,归根结底是一回事,所谓突破九重玄关之后打开人体秘藏,就与此相关。目前赵长河还没资格体验这一层,他只觉得这种修炼虽然很浪费时间,但效果很好。 光是刚才泡药浴的时候这真气自发地帮忙抚顺药力,就已经不亏了。 只不过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很神奇的属性,应该是因为修行太浅……今天可以尝试一下突破内家玄关,看看真正突破第一重天之后,是否能找到内家的神奇? 内家的玄关,说来有些羞耻。 因为狭义上的“玄关窍”,其实就是会阴穴……所以突破第一重玄关,就是打通会阴穴。 引导着真气往那里一下一下冲刺的时候,总觉得像自交一样……不知道洛七岳红翎她们练功的时候怎么想……多半没他赵长河这么无聊。 冲关其实很痛,很多人一痛就很难集中精力去运功了,所以是个关卡。但好歹是正宗内家,这种痛还是十分常规的,在经历过血煞功的洗礼之后,赵长河简直感觉和蚊子咬差不多,几乎激不起什么涟漪,加大力度透了十几下,就透穿了。 赵长河清晰地感受到丝丝凉意从玄关蔓延,渗透四肢百骸,连精神都一个激灵,灵醒了许多的样子。原先那一缕气机此时已经感受不到夏龙渊的遗存了,完全是属于他自己修炼的气,暖暖地循着运功线路循环,平和,浩大,就像在体内展开了一幅星图,丹田明月普照,而窍穴灿灿如星。 他慢慢睁开眼睛。 屋内无灯,漆黑一片。他原本的身后眼带来的夜视效果也很难在这一片漆黑中看清事物的细节,可这一刻他发现看得很清楚。 连墙上的木纹都清晰可辨。 听力同样得到了增幅,窗外飘雪飞落地面的声音,本该无声,可这一刹那似乎都能听见沙沙声响,又归于平息。 “分辨率变高了。”这是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则有点咯噔……为什么感觉身后眼所附带的各种效果,就像是内家冲破玄关后的效果一样?而自己冲破玄关之后,好像还能继续强化身后眼的效果…… 这身后眼难道就是附送一层玄关层次?那什么层次能看见身后之物? 赵长河坐不住了,爬起身来去翻白天抱回来的那叠书,其中有血神教的经义,经义里自然也有血神教视角上对于人体玄关和秘藏的阐述。 “人体秘藏者,神通也。” “常人破玄关、开眼窍,无非明目远视,细查入微。唯秘藏神通,可视身后事、可穷万里目、可照人世悲喜、可察天道之理,世间万态,尽入眼中,可曰天眼通。” “我们血神巴拉巴拉……” 赵长河已经没有心思去看后面吹嘘什么了…… 天眼通…… 此前主要用于偷看洗澡的挂,似乎竟属于天地人榜宗师们追求的一种境界,并且还能进化。 还好意思说前几天才揭开第二张位置卡呢……其实到了现在,连第一张眼睛卡都没揭明白。 赵长河躺在床上出着神,心思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这一夜,他做了梦。 梦见静谧的夜空之下,女瞎子轻轻闭着眼睛站在那里,似远似近,仿佛暗夜女神。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突破内外一重天。” “老子可他妈见到你了!让我回去!” “可你……真的还想回去么?” ———— PS:呃……这种修炼过渡章确实没啥内容,可不能木有,忍一下哈,word很大…… 第三十五章 此天无道 “我想不想回去是我的事,能不能回去是另一回事,你少跟我在这装蒜!”赵长河懒得跟她辩经,勃然大怒地冲了过去,想要揪住女瞎子的衣领。 但场面十分玄奇,明明看着瞎子就站在屋内床边,可这冲过去却无论怎么都只差一点距离,怎么都碰不到她。 仔细一看,根本就在原地踏步。 这种玄奥终于让赵长河感到了一点在做梦的意思,略微冷静了下来,问道:“所以我现在只是梦见了你,还是你用某种神通在和我联系?” “人生无非一场春秋大梦,是哪一种又有什么区别?” “你也读春秋的?” 瞎子:“?” “少跟老子来这套!”赵长河冷笑:“都这样了还跟我玩玄虚,玩你妈呢?要么干脆杀了我完事,我知道你很强。” 瞎子哽了一下,微微摇头:“这才多久呢,就变成这样了……那时候骂人也就说个有病……” “这岂不就是你想要看见的?” “我想要看见的?” “那如命运一般的安排,不是你的操纵是什么?”赵长河冷笑道:“是不是所谓天道,操控大伙的人生,让你心里有种扭曲的满足?” 瞎子淡淡道:“天道?……此天无道。” 此天无道……赵长河怔了怔,不知道怎么理解这句话,是指这乱世无道呢,还是世界上没有主神的意思?前者的话,他觉得这世界至少还没到彻底的乱世,帝国没崩,有基本秩序;后者的话,没有主神,那乱世书是怎么来的? 他故意杠:“为什么我觉得天有道?” 瞎子平静反问:“是么?你是不是在山寨久了,忘记了你真正看见此世的第一眼到底是什么?” 赵长河脸色微微变了。 “你且看看,其他的魔教匪窝,是怎样的?”瞎子纤手一挥,夜空依旧,场景却变了个模样。 赵长河感觉自己就像漂浮在虚空,居高临下地看着悠悠尘世,夜色之中,众生如蚁。 不知何处的山寨,火把猎猎,喧闹声声,一群匪徒饮酒笑闹,周遭的木杆上穿刺着数具尸首,中央的地上正进行着惨无人道的奸淫,女子的哭泣哀嚎悠悠飘传,传在天上,如风消散。 赵长河看得火冒三丈:“你倒是救人啊!” 女子不答。 视角忽转,另一处山间,无数匪徒蜂拥冲向一支车队,惨叫声响彻夜空,鲜血流遍了山涧。匪徒们欢天喜地地劫了财货,上山作乐去了。 视角再转,冰雪之原,异族策马呼啸,席卷而来,所过之处,尸横遍野,野鸦盘旋。 视角三转,教派之中,血色深浓,面目狰狞的教徒生生剥下了不知哪个无辜者的人皮,献为血神的祭礼。 赵长河看着看着,慢慢没了声音。 瞎子问:“天有道乎?” 赵长河冷冷道:“你想说什么?想说我做了寨主、入了魔教,也该做这样的事才合理么?” “你怎么做是你的事。”瞎子淡淡道:“我只是在回应你所谓操纵人世这可笑的质疑,这些事情有没有源于谁的操纵,你心里有数。而北邙山寨会怎样、你会怎样,难道不是在你自己?谁又曾操纵过你的行事。”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直接道:“我根本不想知道北邙山寨将会怎样,这个世界本与我无关!你要怎么才能让我回去,划下道来吧。” “我说了我不是天道,没有让人自由来回的能力。” “?”赵长河道:“那我怎么过来的?睁眼说瞎……呃……” “送你过来,是借用了天道规则,类于……立宏愿。所以你要回去的途径,确实是完成目标,也就是弄死那妖女。”瞎子说到这里,微微偏了偏脑袋:“当然还有更稳妥的办法,当你自己掌握了时空壁障,自然爱来就来,爱回就回。” 赵长河怒道:“这特么要多久!等我回去户口本都没了!” “真到那程度,你自然可以设法回到你穿梭前的时间点,你的亲人好友甚至都不会知道你曾经离去。”瞎子缓缓道:“当然,这个对你来说或许有点离谱,你的智商都不一定能理解时间之变……” 赵长河:“?” 你特么从现代就开始嘲讽我单身狗,嘲讽到现在还没完了是吧! 老子现在已经不算单身了!那别的什么,给我等着! 却见瞎子叹了口气:“这么看来大概还是妖女那个选择更简单一点……” 赵长河冷冷道:“简单多少?” “那要看你修炼的速度了。” “比如今天见到你,就是内外贯通一重天的结果?” “差不多。玄关既破,自有天人之感……至于是你感到我,还是我感到你……孰梦孰真,谁知道呢?” 随着话音,瞎子的身形渐渐淡去,似乎要消失。 赵长河一肚子话想说呢,怎么肯让她这么莫名其妙扯几句毫无解密进度的犊子就直接跑路?心中一急,下意识又一把抓了过去:“等等!” 也不知是瞎子没留神呢,还是这次无意的效果反而比之前刻意去抓有用,这一抓居然还真意外抓住了瞎子的手。 瞎子似也惊了一下,瞬间消失不见,夜色中空留余香。 赵长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刚能够感受到那白玉微凉的触感,柔嫩细滑,如若无骨。 是梦吗? 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自己依然身处寨主屋中,躺在木板床上,刚才看见的对话的触摸的那一切,似乎真只是一场梦境。 他翻身而起,看向窗外,天色已呈鱼肚白。 再低头看手心,不知何时已遍布细细的汗水。 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梦的经历,说是完全没有解密进度吧,倒也不至于…… 至少让他确定了一件事…… 自己的修行越深,越可能感知到瞎子,或是被她感知。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性……其实她感知到自己,跑来“入梦”交流,未必是因为区区玄关一重的突破,而是因为自己登上了乱世书? 原先怎么都无法理解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如今这么看反倒能猜出一些……她是广撒网,然后观察养蛊? 赵长河忽然觉得,之前诚邀她一起入梦的那些人,有一定的可能也在这里,更可能的是坟草都已经三尺高了。 此天无道,并不是谁都能好好生存的文明世界。她若有若无的也在点醒。 “寨主!寨主!不好了!”外面有教众匆匆忙忙跑来:“兄弟们在山下设卡,本来拦住了两个小年轻,结果恰好来了几个硬茬子搅事!” 赵长河擦了擦汗,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疲惫:“怎么,遇上了正义大侠么……” “不是,好像是些道上的狂徒,扬言潜龙二百五有什么了不起,今天就挑了我们寨子。” 赵长河“嗤”地笑出声。 笑的不是狂徒,是内鬼。 潜龙榜闪耀天空,看似谁都会来找麻烦,然而谁知道要去哪里找他赵长河的麻烦啊? 人家岳红翎知道他在血神教,也没想到他恰好就在北邙,搞得连教主都跑去挑了,四处奔波足足找了一个多月才找到。而别人是连半点线索都没有的,居然才隔天就有人找上门了,怎么找的?不是内鬼搞事才有鬼。 这内鬼甚至还不一定是方不平呢……谁都有可能。 “魔教盗匪,真的低级。”赵长河拎起钢刀,大步出门:“正好今天老子心情很坏,这些人来得正好。让我看看这区区北邙道上,能有多少英豪!” 第三十六章 虎啸群山 北邙并非什么千里山脉,只是一座大山。自从血神教大举入山,山上也就没有了其他势力。 但周遭地区还是有别的小山小林,也有些匪徒盘踞,就连山外城镇里也有些“好汉”,差不多可以统称邙山道上人物。 可惜邙山牛逼已经是上个纪元的事了,如今它就是个荒僻之地。这种地方养出什么真正好汉的概率还是比较小的,能突破玄关一重的就能像当初洛七装外门大师兄的时候那样昂首挺胸自称是个人物了。 所以又能有多少英豪? 赵长河下山的时候心里就忽然在想,此地真没什么意思了,池子太浅,格局太low,连乱世榜中人都见不到,何时才能触摸瞎子那样的玄奇?自己不过借此地修行便利,不知离开的节点是什么层级合适。 心思一闪而过,他已经看见了山道上的情况。 山寨设的路卡被踢得东倒西歪,几个寨中的匪徒被另一伙豪汉倒吊在树上,随着摇晃,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而落,正好落在某处,激得那几个被倒吊的匪徒大声惨嚎,那些豪汉就在旁边哈哈地笑。 有两个粗布短袄青年老实巴交地立于道旁,大约就是本来被拦截了的路人,此时见黑帮互殴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其实看这幅模样感觉都在憋着笑。 “啧啧,一重破二重,潜龙二百五十,听着何等风头,就这?”对面为首的大汉正在大笑:“老子也是二重,让他出来现个眼,看看有多豪奢!” 旁边便有小弟捧哏:“他那种帮会内斗,肯定不是动真格,说不定别人还让一手呢,越级有什么了不起。真打起来,三招越级?当人傻子呢!真和外人决死,他区区一重敢嘛?” “当然不敢,没看他手下被吊了,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嘛,哈哈哈……还学人设卡,笑死人了。” “确实今天可以不用设卡了。”洪亮的声音忽然从山上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却只见空中身影闪过,刀光乍现,倒吊着匪徒的绳子咻地断开,几名匪徒摔在地上,惊喜地翻身而起:“老大!” “赵长河,你可算出来了!”有人指着赵长河笑:“就你也潜龙二百五,敢不敢和我们老大比一……” 话没说完,忽然小声下去,讷讷地闭上了嘴。 他发现他家老大的神色非常凝重,黑得跟锅底一样,哪有之前叫赵长河出来现个眼的豪情? 他下意识看了眼刚才赵长河砍断的绳子,心中忽然一个激灵。 刚才那一刀,自己看清了没? 如果砍的是自己脖子呢?头还在否? “我被认证一个二百五已经够烦了,没想到世上还真有这么多不需要认证的真二百五。”赵长河懒洋洋地掏掏耳朵,手指冲着那为首的大汉一弹:“真就跟没脑子一样,就算被你打赢了我,你就能上榜?不知道潜龙榜什么意思能不能回家查字典?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然后还自己脑补一个别人出手会让招,自以为找到了越级的真相……你们混什么道啊,不如去混论坛。” 那大汉急闪,耳屎还是糊在了脸上。 他勃然大怒,横刀而指:“赵长河!你是真以为邙山无人?如此嚣张!” “嗤。这都躲不开的水平……邙山群雄若是就这水准,可真是让人失望。”赵长河打了个呵欠:“昨晚没睡好,赶时间补眠……你们一起上吧。” “混账!”大汉怒不可遏,一刀狂劈而来。 看似懒散的赵长河眼里骤然闪过精光,那懒洋洋的样子瞬间不见,动如脱兔。 旁观的人们只见刀光再现,“铛”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赵长河竟是不闪不避,纯以力量对了这一刀! 那一刹那间,血煞之气狂卷,周遭的人们甚至都能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杀机,就连身边的飞雪似乎都变得刮人了起来,而赵长河的眼眸已经鲜红如血,凶戾无匹。 “铛!”那大汉主动劈来的一刀竟在这一次交击之下被荡得大开,手都麻了。 他骇然想躲,又哪里躲得开? 赵长河改劈为撩,轻轻巧巧地削掉了他顶上头发,正好露出头皮,一分不差。 全场鸦雀无声。 之前还说三招内……这次呢? 一招?还是算一招半? 那大汉冷汗淋漓地站在原地,眼珠子向上翻,很想看看自己脑袋怎么了。赵长河左手一甩,“啪”地抽了他一个耳刮子:“就这斤两,也敢觊觎乱世榜!小的们!” 旁边王大山忙道:“小的在。” “把这些人身上的财物兵器全搜了,带回去留用。这些人全给老子倒吊在这,吊一天一夜再说。” “一、一天一夜?这大雪天,会、会死人的……” 赵长河豁然转头盯着他的眼睛:“知不知道刚才他那刀是冲着老子脖子来的?如果老子败在他刀下,你觉得老子会不会死!吊个一天生死由命,你就心疼了是吧?” 王大山后退一步,不敢做声。 赵长河大踏步走向山道边上最粗的一棵树,一刀削去一片树皮,在上面刻了一行字:“赵长河刀会北邙英豪,白银百两挑战一次,潜龙席位在此,等君来拿。” 写罢大步回山:“今天有了外快,创收办法也有了。让那两个路人走,欺负无辜算不得好汉。” 王大山追在身后问:“老大,你这还在通缉令上呢,不要命啦?” “连这种人都知道我的所在,还想瞒得过谁,还藏头缩尾的干啥用?索性摊开说话!官府来了,我自有道理!” “……那以后也不抢行人了吗?” “管它天道有无,我自行之!” 王大山等人听也听不懂,无奈去吊人搜东西去了。那两个布衣短袄的年轻路人神色古怪地看着赵长河大踏步回山的背影,其中一人低声道:“真如虎啸群山,万兽齐喑。这样的人怎么会只是一个区区山匪、血神教低级教徒……真是……” 另一人也说:“还只有区区玄关一重呢,此势直如九重天。” “势这玩意儿,和修行没有必然关系。潜龙潜龙,嘿,乱世书诚不我欺。” “你不也是?自夸是吧?” “嘘小声点。” “喂,你说他这一招胜二重,乱世书会不会又闪啊闪?” “乱世书没这么无聊的,没有质变的战绩是不会累计的……其实他这次一招胜出,悄悄用了内力,这是真正的内外贯通一重天,真实强弱对比还未必比得上先前那次。这人面上粗犷,其实挺阴,这内力藏得真严实,我都差点没看出来。” “这样……我知道了。”后一人摸着下巴道:“好了戏看完了,我是来捉通缉犯的,你要和他惺惺相惜呢,就自己去城里找岳红翎,我自己捉他就行。我倒要看看官府来了,他有什么道理?” 先一人摇头:“我怕你独自行动要栽他手里……” 后一人不服气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反正你突破玄关三重就在坎儿上,不如进城住两个月,先突破了再说?” “哦……那就先让他嚣张两个月,这人也挺好玩的……” 第三十七章 威震北邙 赵长河倒真不知道自己“放过的路人”居然是潜龙榜人物,之前还在说这垃圾地方连乱世榜中人都见不到呢……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嚣张宣言放出去之后,先找上门的会是官府。 毕竟通缉犯,哪有这么嚣张自爆在哪的,这跟招摇过市在脑门上贴着“来抓我啊”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是现在没啥好躲的,自己的下落都被卖了,连那些憨批都知道了,官府必然会知道,藏不藏的还有什么意义呢? 自己这个通缉犯的意义和一般杀人犯不一样,真有了下落,官方找上门的多半会是唐首座本人或者其他重要人士,就算来的是下属官兵,大概率也是“要活的”,肯定不会随随便便砍了。 那还不如索性和他们坐下来谈谈算了,目前为止对官方了解太少了,信息严重偏颇也不太好。 但没想到的是,左等右等官府没来……也不知道是这帝国末期的官府效率真的低下至此呢,还是另有原因,总之来的全是“道上人物”。 “呛!”长刀断折,一个瘦汉被赵长河一脚踹出了几丈外,辛苦地趴在地上咳着血。 “把他衣服扒了倒吊上去!妈的说了挑战一次一百两,两手空空的来白嫖?老子吃饱没事干等你们挑战的?不掏钱的就扒衣服,这是规矩,都半个月了你没听说?” “赵、赵寨主饶命啊啊啊啊我真没听说……” 赵长河手搭凉棚,看着远处已经吊着摇摇晃晃的好几个人,脸上一副凶狠模样,其实心中甚爽。 自从发出嚣张通告,已经半个多月了。 这半个月来挑战的真不少,而且战力还特别适配,基本都是玄关一二重的跑来找事,偶尔还有一起上阵的,这对他的实战历练简直妙不可言。 自己练习是不够的,武学不是舞术,必须有实战,如今在山寨打架已经没提升了,也没人敢跟他打,正愁没处历练,这源源不绝送来的陪练简直爽翻了。 其中还颇有几个硬茬子,不留神会翻车的那种,越是这种越好,这打着打着,赵长河觉得自己对刀法越发吃透,真正叫一个如臂使指。 而且还对功法修行有极大的促进作用,赵长河感到自己这些天来,内外混融,越来越强,已经快要达到再度突破的边缘了。 内外二重天? 不知道还需要几天,感觉还稍微差点火候,自己确实算不上什么天才。总之这几天是真的爽,很爽,就算这些人真的一个铜板都不掏,赵长河也乐意得很。 何况有些人还真掏钱……不按规矩不带钱的也有兵器可抢嘛。 区区半个月里,北邙山道上吊满了前来挑战的人,库房里的银子从原先的三百两激增到了接近两千两,好刀好剑堆了一仓。 “陷阱这里也挖一个,对,就我门口,你还怕我踏上去?屋后也来一个。” 寨子里,四处热火朝天,不是在练武,是在布置各种各样的陷阱。 因为最近夜袭寨子想偷偷割了赵长河脑袋的也不少。 当然做这种事的现在不是倒吊在山道上,而是人头挑在了旗杆上,瞧寨子边上那一溜的人头,匪徒们看着自家老大真是又敬又畏。 谁说这个老大手软,不抢劫不掳掠?这砍起人头来眼睛都没见他眨一下,那手里的血腥越浓、身上的血煞之意也越厚,大老远都能感受到什么叫一身的魔气。 那是真正的杀气冲天,威震北邙。 这一两天已经没有人敢夜袭了,但也不能放松,按赵老大的说法,马上开春了,官兵可能要来了,这些陷阱不仅是对付道上人物,应对官兵进攻也是有很大作用的。 所以陷阱不仅要布在寨子里,还要布在外面,后山之类的地方全都不能落下。 一群无所事事总想着去哪里抢劫的盗匪,忽然有了热火朝天的开工建设样,连个敢阳奉阴违的都没有。 现在赵长河威望太高了。 赵长河自己抄着手臂看着,都觉得自己真他妈伟大,这妥妥的把鬼变成人嘛!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牛逼不了多少时候。 一般情况来说,玄关三重以上的强者不会跑来跟你抢什么潜龙二百五……而且真正的强者们对潜龙榜的性质更明确,不会如这里的憨瓜一样以为是可以挑战抢的……但难保还是会有的,这种世界真正能读书明理有文化的人并不多,可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时代。 如今邙山附近没有什么强人,正好是一个符合自己实战历练的新手村。但这里的事情总是会往外传播的,可能真会有玄关三重的强者往这里来……此世交通不便,这个过程还有一段时间,但一定会来。 挖陷阱真是对付官兵? 不,是对付潜在的风险,无论是即将来临的三重强者,还是可能伤愈的方不平。 “老大。”王大山小心翼翼地来到身边:“今天除夕,老大有安排吗?” “我又不是你老婆,过节你问我?” “?” 赵长河道:“最近寨中钱多,给大家发红包。另外你带些人去城里买酒买肉,今晚让兄弟们好酒好肉爽一爽便是了。” 王大山露出喜色:“是,我这就去买。” 目送王大山喜滋滋地远去,赵长河眼里露出一丝讥嘲。 这个副寨主不老实,最近一直在和方不平暗通款曲不提,其实赵长河知道最早上门挑衅的那些人就是此人招来的。 换句话说,自己在邙山的事就是被这位和方不平一起泄露出去的。 想做寨主是吧? 呵…… 只是目前赵长河不想让方不平知道自己识破了他的奸细,这明知道谁是奸细总比后面又不知道安插了谁好点儿,先用着吧,这货为了取信自己,干活还挺卖力的,多爽啊。 反正自己也没啥秘密可以让王大山泄露的,自己修内功都在床上,他知道个屁。 当务之急,先突破了玄关二重再说其他。 至于过年? 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屋里又没有压寨夫人,孤家寡人的过什么节。 看山寨里因为听说今晚有大酒大肉而欢呼雀跃的沸腾,赵长河心中反而很孤独,此时此刻特别想家,想爸妈。 人类的悲喜并不互通。 他轻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正在偏西的太阳,转身回屋。 还不如练功。 “赵寨主虎啸群山,威震北邙,何故叹息?”刚刚踏进屋中,便有女声在笑:“看你背后的模样,与日常在外的豪烈很不相同。” 赵长河顿住了脚步,神色惊诧。 一袭红裳斜倚窗畔,正在翻看血神教的经义,见他进门,抬头一笑。 夕阳透过窗棂洒下,侠女的笑容洒脱爽朗,仿佛窗外的晚霞都随之明媚起来。 落日红翎映晚霞,美得不似人间景。 洛庄主人品虽然不行,这评价真的贴切无比。 “岳姑娘……为何在此?”赵长河反倒有点小紧张,他知道自己和岳红翎的差距有多大,万一最近杀人有点多,她看不惯…… 咦……等等…… 赵长河忽然看见岳红翎小腹之处颜色不对……红衣上有了更深的色泽,那不是红衣,是血迹。 她受了伤? 岳红翎知道他在想什么,失笑摇头:“是啊我受伤了……你是我在此地所认识的唯一熟人,受伤了来投奔你有什么稀奇?还真以为我来降妖除魔呢……你看似豪烈,心思却多,并不爽利。” 赵长河二话不说地转身去柜子里翻伤药和绷带:“彼此彼此,真毫无戒心让陌生人坐在后面的女侠,恐怕也活不到潜龙出渊。” “哈……”岳红翎偏头看着他:“所以说那时候并未意识到这些的你,算不算淳朴少年?” 万千思绪漫过心头,赵长河出神地看着窗外斜阳,半晌才低声回应:“算。” “那么……”岳红翎看着他拿出的绷带,低声道:“今日的你,我依然可以信任么?” 第三十八章 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淳朴不淳朴,是相对的。 赵长河当初没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淳朴娃,在学校里让罚站就翘课,一副反骨。但回首过去,那个校园书卷气的赵长河已经再也找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浓匪气,口中脏话连篇,刀下人头如雨。 对比如今,当初难道不淳朴? 岳红翎这话问出口,赵长河大致就能想象她为什么至今还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没走了。 她恐怕是在纠结自己当初是不是救下了一个恶魔,于是刻意留在这里观察。 观察的结果,怎么说呢……当然和初始的印象不是一回事,但却也不是什么恶魔,相反能够约束山寨,不害无辜,不知她心中怎么评价,至少应当是吁了一口气的。 于是受了伤后,担心有失,居然会投奔到这里来…… 如果真的人事已非,是不是会趁机把她抢了做压寨夫人? 得了吧,根本抢不了,人家受了伤都能无声无息到你屋子里,割了你的头还不是简简单单?真以为任你鱼肉呢? “那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不要信任我,山寨里都知道如今什么都不缺,就缺個压寨夫人。”赵长河随手把伤药和绷带搁在窗边案几,目光微垂:“自己能不能敷?行走江湖的这点小事应该不需要人帮吧,我出去给你守着。” 前后两句话是截然相反的含义,岳红翎有些无语,不知道怎么评价……如果她知道傲娇这个词的话。 “自己能敷,谢了。”她也不搭理那句压寨夫人,把伤药拿在手里,目视赵长河,意思是我要开始敷了。 赵长河便大步出门,连身后眼都不去看,走得远远。 还能听见他在外面的吆喝声:“这边不用布置了,去远点挖,那边广场上,看似我们点兵演武的地方,谁也想不到连这种地方都有陷阱。这个搞完就收工,晚上大家放开了吃喝!” 岳红翎微微一笑,又低头咬着下唇,轻轻撩起小腹处的衣服。 那里有一道剑痕,触目惊心。 其实伤口已经经过简单处理,那血迹不是现在还在渗血,是之前的。 她自己随身就有伤药,档次大概也比赵长河这里的好,并不需要赵长河的药。无非是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才敢开始安心疗伤,毕竟这不仅仅是外伤,体内尚有剑气肆虐,可不是面上看着的这么轻巧。 她防的不是这一战的对手,相反,她对这次的对手很有几分佩服……防的是其他目睹了她这一战的外人,难保有没有小人起了歹心,她孤身一人难防暗算,起码要有个信得过的人在旁边守着。 恰恰这类人又没多强,如今赵长河的势力完全足以阻挡。 她这是真来投奔赵长河的,在几个时辰之前,连她自己都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展开。 如今赵长河的反应证明了,自己没有看错人。 “好了么?”外面传来赵长河的声音。 岳红翎仔细扎好绷带,放下衣服,想着自己撩起衣服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在外面,脸上也不自觉的有点微红,又很快镇定:“好了。” 赵长河举步进门,看她依然斜靠窗边娇慵无力的样子,很不岳红翎,不由皱眉道:“感觉你的伤不是这么简单,是不是还有内伤?” “是,到了这种层面,很少有纯粹的外伤了。”岳红翎笑笑:“不过问题不大,能让我安心休养几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这区区北邙,连我都打遍无敌手了,谁能伤伱?这么离谱,那我山寨不是眨眼就能被灭?” “你这山寨,别人较起真来本就是眨眼可灭。” “……所以到底是何方神圣?” “潜龙第三,清河崔家崔元雍。” “潜龙第三,也就是原来的第二被你挤到第三的?” “对。” “所以还真是你抢了他的位置,他不服气来找你麻烦?从清河跑到北邙,怕是一直在找你的下落,大约听说你在北邙出现过,特意跑来这里?” “对。” 赵长河抬头看天:“乱世书没动啊……感觉你们这种战斗胜负和我这类不一样,榜内战斗是真的可以决定排名的,既然榜单没动,说明你虽然伤了,他却伤得更严重对吧。” “对。”岳红翎一连说了三个对,忽然失笑道:“你在干什么,体现自己不是粗鄙武夫?” 赵长河面无表情:“我只是在想我能不能趁他病要他命,解决了这个后患。” “他虽伤,也不是能轻易对付的,何况他身边还带着个妹妹守着。”岳红翎叹了口气:“我也不希望做这种事,他光明正大长街约战,武者之道也,岂能事后找麻烦?” “你跑我这来,不是担心他找麻烦?” “我担心的不是他,此人光明磊落,自有气度……你那什么表情?” 赵长河的表情确实有点黑,脸板板的,听她这么问,便硬邦邦道:“没什么,人家世家公子自有气度,潜龙风采惺惺相惜,我们山寨土匪只会趁人之危。” 这酸味儿都快溢到山外去了,岳红翎神色古怪地看了他半晌,终于道:“可我托庇于你,而不是他。” 赵长河神色好看了几分,旋即也觉得自己酸得毫无道理,岳红翎又不是你什么人,而且那种武者相惜、酣畅淋漓的挑战,难道不是很武侠?不是自己也喜欢的么? 所以到底在酸个什么啊…… 他觉得有点丢了份,没面子,便拙劣地转移了话题:“吃了没——玄关八重,没辟谷吧?” “没。”岳红翎并不矫情,笑着抱拳:“确实有点饿,叨扰赵寨主了。” 赵长河实在欣赏她的爽快,口中却不知为何,还是说成了这样:“江湖再遇,你就叫我赵寨主?” 岳红翎似有笑意:“这里是江湖么?不是你老巢?” 赵长河呆了一下,还以为你会一本正经反问不然要叫什么,却居然用这种话来回避,原来也是有点小狡黠的嘛…… 也对,终究只是比我还小的女孩子而已,哪有什么飒爽女侠那么凝固的标签。 赵长河哑然失笑,也不去跟她辩这个,大步出门:“他们刚去城里采购,如今好东西还没到,我看看中午留了些什么,先给你拿点。你可别乱跑,现在山寨四处陷阱,没人带着很容易栽。” 见赵长河大踏步出门的模样,岳红翎吁了口气。 “管它天道有无,我自行之!” 看来自己的选择果然是对的,此人心中有道,非一般匪类可比。 要叫你什么?我怎么知道。 她有些辛苦地撑着案几站起身来,略微感受了一下体内乱窜的剑气,感觉情况好像还行,便小心翼翼地翻出窗子,窜向屋后院外。 既然没辟谷,自然也有些别的……比如女侠也是要小解的。 怎么好意思在他屋里找马桶,当然是去山里解决啦。 结果刚刚窜出院外,岳红翎就感觉脚下落点不太对劲,心中一个咯噔,就要提气腾空。然而腹内剑气绞痛,一下没跳起来,“扑通”一声栽进了陷阱里。 岳红翎又气又急,赵长河你是不是有毛病,自己院墙边上也挖陷阱,你自己练功不怕误触的吗! 可这一时半会真气如绞,还跳不出去了! “有人!” “老大院后,过去看看!” “妈的还有这么不长眼的,来作死么!” “不对,那方向,感觉是从老大屋里出来的……” 就这么一会,人声四起,一群人四面八方朝这里冲了过来。 很快有人从陷阱上面探头看,岳红翎捂住了脸。 “咦,好像是个娘们……额,从老大屋里……” “让开让开!”赵长河大步流星地赶来,把探头探脑的人一把揪到身后:“看什么看,老子屋里藏了个压寨夫人很奇怪么,都一边去!” 岳红翎差点想把自己的脸抓下来。 匪徒们悲愤交集。 就该知道,这王八犊子有前科的,以前屋里藏了个洛七,现在又藏女人。 至于吗,你现在这么牛逼,也没人敢和你抢啊,藏什么藏嘛! 有人冲着坑里喊:“大嫂,老大什么都好,就爱藏着掖着没意思。大过年的,来都来了,一会篝火宴,出来一起热闹热闹嘛……” 神特么大嫂!热闹什么啊! 岳红翎简直想死。 她太有名了,有些地方甚至有人售卖她的画像,江湖上能认出她的人很多。就像那天王大山看见她路过就知道岳红翎来了…… 所以这是想明天就天下传遍,岳红翎在一个山寨匪窝做压寨夫人吗? 第三十九章 他心中的岳红翎 “都跟你说了别乱跑。如果这真是个山寨匪窝,你想怎么死?还好这些坑是新的,下面还没来得及埋刺,不然潜龙第二岳红翎死在这就搞笑了,乱世书不知道会不会宕机……” 赵长河还是灵醒的,没让人围观岳红翎出坑的样子,把人全赶走了才设法把她拉了上来,回到屋里就是一顿训。 “别的山寨匪窝也不会这样满地坑!何况你这就不是山寨匪窝吗?你说说什么叫压寨夫人?”岳红翎咬着牙,体内剑气绞痛都顾不上了,怒目而视。 “不然怎么说?我屋里遭贼了,小的们把这不知死活的女人拿下?”赵长河没好气道:“我的岳姐姐,你伤着呢,没反抗之力的,一群人拿把长矛往里戳都能弄死你,不说成自己人,伱说该说成啥?” 岳红翎卡在那里,不知道怎么驳了。 确实没法驳,只能说是自己人。而自己人、女人,在你屋里,你想说这是普通朋友吗?那听在别人耳朵里不就是欲盖弥彰嘛,还不是只能换来一声暧昧的“哦~”,那不还是压寨夫人吗…… “我也没想到就那一下剑气乱搅,我之前溜进来的时候还不会的……本来不至于……”岳红翎目光有些痴傻。 完了,我的风评。 就不该来这破地方。 赵长河斜睨着她,对这女人的固有印象几乎一刻之内被颠了个天翻地覆,但出奇的也没什么崩坏感,反倒觉得有些萌。 “好了好了,别那副崩坏的表情。”赵长河递过一杯水:“反正现在还没人知道你是岳红翎,所谓篝火宴你不去就是了,平时就躲屋里,几天后走了,谁知道你是谁啊,最多以为我从城里土窑子带了个女人回来玩了几天罢了。” 岳红翎面无表情:“你如果不说最后这句,还算是個安慰。” 被人脑补我是什么土窑子里的女人,还被你藏在屋里玩了几天? 死吧你。 赵长河哭笑不得:“藏着也不行,那你要怎么样嘛?我的好姐姐?” 这连着两次“姐姐”,揶揄之意溢于言表,根本就是在嘲讽,好像在说就你这样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喊你做姐姐呢? 岳红翎气得咬着银牙:“给我找一套你们寨子里的衣服,我化个妆,光明正大出去和他们吃饭喝酒怎么了?天下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也,我为什么就非得是岳红翎了?我叫林红月行不行?” 什么洛七…… “换衣服化妆是可行的,但不是为了出去喝酒,你伤着呢,别逞强。”赵长河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化妆是为了你平时可以正常行止,该出门就出门,想揍人就揍人,不需要躲躲藏藏,那不是我心中的岳红翎。就这么着吧,我给你找套衣服,有人曾经的细软没打包带走,她身量和你差不多。” 看赵长河去床尾柜子里翻箱倒柜的模样,岳红翎神色再度有了几分古怪。 他心中的岳红翎…… 那是什么? 很快一套衣服丢了过来,居然还带了一点清香:“你歇着,我出去和他们喝酒。好歹过年,寨主被人认为不与众同乐,自顾躲屋里玩女人,不是太好。” 你玩了个屁女人! 真是粗鄙。 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被这些混账说得跟什么事都做完了一样。 等等,这衣服是谁的,为什么有女人香? 果然是粗鄙山大王,是真在这里玩过女人吧! 岳红翎头疼地捏着脑袋,可看着赵长河大步离开的背影,却气不起来。 真有意思,他心中好像藏了一个他想象的岳红翎,当真实的岳红翎与之不符时,他居然在维护他想象中的形象。 管那么多,先小解,憋死了。岳红翎目光滴溜溜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如见亲人般奔向了马桶。 ………… 夜色渐深,山寨里四处篝火,喧嚣震天。 山寨杂鱼不多,一共就三四百人,可三四百人聚齐轰饮的场面,依然很是壮观,喧闹嘈杂一片沸腾。 寨主屋子比广场高不少,岳红翎披衣出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喧嚣。 场边有一面大旗,在夜色里迎风招展,依稀可以分辨旗上的几个大字:“替天行道”。 岳红翎饶有兴致地打量这面旗,暗想这四个字往往是很多盗匪的借口,然而他好像没有打算替天行道,他行自己的道。 她的目光落在场中逡巡,很快找到了赵长河,他太醒目了。 赵长河拎着大酒壶,四处和人喝酒,来者不拒,嗓门洪亮无比,在这一片吵闹之中都能准确分辨出他的声音。 “这才几杯,是不是爷们啊!快喝,少装蒜!” “比武斗酒?好好好!这主意可以,你们分组,老子出赏格,赢的拿钱,输的喝酒!” “老大不好听?那你们觉得要叫什么?大王?别搞笑了好不好?呃……大当家?你还不如至尊宝。” “啥时候玄关二重?不知道,管他娘的。” 岳红翎还听见了和自己相关的字眼,好像是有人问:“老大,之前岳红翎路过,会不会还在附近啊,你说这种强人来剿我们怎么办?” 赵长河摆手:“无所谓,我会出手!” 岳红翎:“……” “诶,老大,你屋里藏的大嫂呢?我回头越想越觉得她有点像岳红翎啊。”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真是岳红翎在我屋里,老子现在还跟你们扯淡,早特么进去玩了。” 岳红翎:“……” “嗐,小的当然也不是说那就是岳红翎,就是有点像,老大你挑嫂子该不会是照着岳红翎的模样挑的吧?” “怎么了?就是照着岳红翎模样挑的不行嘛?” “原来老大喜欢这种……” 旁边另有人凑趣:“废话,岳红翎那么漂亮,问遍江湖谁不想摁在床上啊!” 岳红翎:“…………” “哈哈哈说得是极!”一群人开始拍马屁:“我看老大也配得上岳红翎,早晚搞真的!” 一直游刃有余的赵长河此时反而有些招架不住了:“喝酒喝酒,少做尼玛的清秋大梦!不能喝就去坐狗那桌!” 当然招架不住,天知道这些话会不会被岳红翎听见,玄关八重的五感可不是闹着玩的! 结果还有人来了个更不知趣的:“老大要是找了岳红翎,那夏圣女怎么……呃……” “艹……”赵长河脸色通红,也不知道几分是酒意,几分是急的。 便有灵醒的忙道:“老大你也少喝点,嫂子还在守空闺呢……什么岳红翎什么圣女,大家瞎扯而已别当真哈。” 哄笑声中,赵长河狼狈撤退:“得了,老子回去看看,懒得理你们,玩得开心点。” 刚回到屋边,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岳红翎,那美目瞥过来,也不知蕴含了多少羞恼。 赵长河差点想拔腿就跑,看来她是听了个干净……话说她那体内剑气可不是一直在生效的,真恼羞成怒一剑劈过来,自己可不是她一合之敌…… 好在岳红翎并没有冷冷来一句“岳红翎真在你屋里你打算怎么玩”这种让人没法接的话,反而忽地一笑:“这池子太浅了,看遍整个山寨居然真只有你一个玄关一重。真看不明白,你分明胸有丘壑,志向不小,为什么会安于厮混在这里。何况你之道与魔教也是南辕北辙,你如何呆得下去?” 赵长河吁了口气,这状态的岳红翎反倒才是他心中的岳红翎。他高兴起来,认真回答:“短期来说,还是适合我的……嗯,算个初始安全之地?周边一二重练手的人十分合适……如今这点水平,贸然出江湖,都不知道撞上谁就横死了。魔教的话……” 他顿了顿,忽然笑道:“一直只有些臭鱼烂虾来找麻烦,而没有真正的魔道人士来挑衅,也没有什么赏金猎人找上门,那是因为我是血神教的人啊……不是谁都敢惹血神教的。” “也对……”岳红翎颔首:“你终究只习武不足两个月,能有如今的成就已经非常难得……可能你气势太盛了吧,总让人觉得你像成名已久的高手似的。” 说到这里,她也是秀眉微蹙:“你的运势也怪……如今官府通缉,可谓不容于正道;如果贸然脱离魔教,到时候魔教也不容,竟无容身之地。” 赵长河笑了笑,他的路确实很麻烦。他疑似皇子,唐首座就算知道了都不敢撤通缉令,否则落在有心人眼里,反倒说明了什么似的,他反而会更危险。也就是说在他正式认野爹之前,通缉令很可能一直存在。 如果不想走那条路,像现在这样,一旦叛教出江湖,还真的是正魔不容,步步荆棘。这也是他始终犹豫没有离开这个小池子的原因之一。 当然,若是有足够的实力,那都不是问题。 “所以……”赵长河忽然笑了起来:“我能不能向姐姐学武?” 岳红翎目光闪动。 两人神色复杂地对视着,月色之下,喧嚣声中,仿佛静止的画卷。 原来兜兜转转,仍如初见。 过了好久,岳红翎也笑了:“好。” 第四十章 该来的总是要来 寨主屋中,好酒好肉,火盆暖暖。 看着美滋滋吃肉的岳红翎,赵长河心里也暗叹一口气,如果当初夏迟迟在这有现在的条件就好了……她想必会很开心。 现在的创收是一群憨瓜来挑战白给的,而赵长河发现自己实战越来越强,但和以前相比反而少了个东西。 没人指点,盲人摸象。 无论是夏家心法,还是轻功,还是血煞功与血煞刀法,现在全都只能自己琢磨,按照秘籍和图谱去走。 是不是有所偏差,不确定,再也没有一个孙教习骂骂咧咧“你这一刀不够精到”“你这腰扭的幅度大了”。 能不能突破内外二重天,是不是差了火候,也是自我感觉,再也没有一个经验丰富的长者跟你说一句“你练得差不多了,今天可以尝试一下突破”。 很多事情,失去之后才知道,有与没有,差别很大。他终究只是一個刚刚练了两个月武的人,还没到可以自我勘误的经验水准,心中一直很虚。 但送上门个岳红翎,她可以把孙教习的教主摁着打,可以打一群孙教习。相比于男女之思,赵长河更在意的是这回真有人指点了,这老师比教主都牛逼。 男女方面有没有念想? 不知道,她那么漂亮,正常来说是个男人都有想法。 然而和当初与夏迟迟同居时一样,赵长河觉得如果没那些事会更方便、更自如,她这坑摔得真蛋疼,平白多了破事儿。 她不和自己扯那些羞恼的尴尬话题,忽地说起正事,是不是因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大家都轻松起来,至少表面如此。 如果夏迟迟在这,多半会瞪大眼睛,又失笑说:“真江湖好汉之言。” 那神情细节,如在眼前。 她好像吃岳红翎的醋……其实没必要的。 岳红翎吃饱喝足,很是舒服地抹着嘴,悠悠道:“我不是你师父,不过朋友交流,你也不用那副正襟危坐的德性。” “伱可能误会了点什么……我说我在想女人你信吗?”赵长河面无表情:“自从你掉坑里,高山仰止的岳红翎早就没了。” 岳红翎差点没呛死,半晌才道:“我也不用你高山仰止……我都不知道你心里是个什么奇怪的岳红翎。我认识你那天很严肃吗?我怎么觉得我明明对你笑过……” 赵长河:“……好感动啊,居然笑过。” 岳红翎懒得理他,说起了正题:“说来我旁观了你的很多战局,比你想象的多。” 赵长河抬眼看她。 你偷窥一个男人为什么还能说得这么得意,我洗澡的时候你旁观了没……算了。 “你的基础打得极为扎实,眼到刀至,刚柔由心,并且脑子活络,不拘泥套路成法。只需要继续实战下去,你积攒了大量经验,自然会在招法上有自己更多的理解和发挥。仅就技法而言,我没什么可以多教你的,你需要的是更强大的好刀法而已。” 赵长河狐疑:“有没有这么简单啊,我哪一刀是不是该那么处理,自己都不确定,全凭本能的。这不需要有个人告诉我,刚才那一刀如果怎样怎样会更好吗?然后我才能总结经验,下次打得就更好些。” “你会这么想,就已经足够了。” “啊?” “一开始是需要这样……但你已经出道了,难道还指望每一次战局都有师父提点?只能靠自己。自己是否能反省,是否能总结归纳,是否能在每一次战斗中汲取更多营养,这也是天赋的一部分。否则何谓潜龙?那是个跟在师父屁股后面的鼻涕虫。” “我才学了两个月!” 岳红翎平静道:“你是赵长河。学武一月,刀劈二重,身登潜龙,威震邙山。这世界还有几人?真以为潜龙二百五十不堪入目么?那是亿万人想要都得不到的肯定。” 赵长河哭笑不得:“真是谢谢了。好吧,你说我需要更强大的好刀法,你这有没,拿来康康?” “还真不客气。”岳红翎翻了个白眼:“没有。” “喂!” “我这些年来,挑战颇多,杀人不少,所得刀法秘籍图谱之流确实有的,但实话说血煞刀法真的很厉害,我所得的这些刀法还真未必有这档次,你要的话,都给你参详,算他山之石吧,多了解些各家之长即可。目前还是建议你主打血煞刀。”岳红翎说着从桌下翻出个行囊,取了几本书丢了过去。 “你居然还带着行囊来的……” “早说了我来投奔你的,我会骗你吗?” “……难说。”赵长河接过,感觉不得劲:“血神功都被你越级挑了,你说更低级的血煞功配套的血煞刀法很厉害,怎么听都很敷衍啊。” 岳红翎哑然失笑:“我之所学未必胜于血神功。” 点到为止,赵长河懂了。 功法是要看谁练的,同样血煞功和血煞刀,黄副舵主就被他赵长河三招秒啊。 所以不是血神功垃圾,是薛教主不行吧…… 岳红翎又道:“而血煞功也并不是比血神功低级的过渡功法,它本是从血神功之中分离的捷径,血神功内外兼修,而血煞功专修气血,虽然偏颇,却也更便捷,在外功气血方面的修行上数一数二。只是缺了内外调和,弊端明显,导致也没几个人能修得多精深,这你比我清楚。” 赵长河微微颔首:“确实,我自己练着也觉得血煞功着实很强,还以为是我见识少,没见过多高端的外功才有此错觉。既然你也这么说,看来它是确实很强。” “但是……”岳红翎说着有些犹豫:“此功的弊端并不仅仅是容易影响理智以及修行痛苦两项。” 赵长河瞪大了眼睛:“一般功法有一个负面作用就不错了,这特么都两个了还不够恶心?还有?” “有。”岳红翎道:“你难道没有察觉,你杀人越多,功法给你的反馈就越有威力?” 赵长河愣了愣,这倒确实有,而且光明正大记载在功法秘籍上的。并且还注明过,这一项即使是练血神功也一样存在,血神教杀人如麻是根子上决定的。 血煞血煞,不仅是气血,还有煞气。杀人越多,自然越是养煞,一个文弱书生用这种功法肯定没有一个杀人如麻的匪徒发挥得好。 搁这叠杀人书呢还是在叠万夫莫敌呢……赵长河有些无语,他都分不清这个算优点还是弊端,想想确实很容易会变成一个杀人盈野的大魔头。 而且煞气重了,以后是不是更容易影响理智?现在暂时还没发生失去理智的狂暴现象,无非是因为修行还低,以后修得高了呢? 赵长河想了想,谨慎地问:“内功能解决这些问题么?” “内功并非一类性质,你的内功我没看明白,看似什么特性都没有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它对你这情况是否有帮助……”岳红翎微微一笑:“是不是感觉说了这么多,我好像什么都没法教你?” 赵长河有些无语:“你也知道啊。不过好歹算是帮我捋了一遍情况,心里有数也好。” “我至少可以教你三个方面。首先,你的内功一定来路不正,仅有真气运行脉络,无人指点你呼吸吐纳之法以及心法口诀窍要。这在入门之时或许没什么问题,到了你想要往上走,一定会觉得哪里差了点什么,少了钥匙似的。” 赵长河豁然开朗,自己的直觉还是对的,怪不得总觉得突破二重差点火候,果然少了东西!要不是岳红翎来此,这二重天要卡到什么时候去! “你的心法我可以用么?” “心法这类东西,各家大同小异,无非强化引导,凝神照心之用,你完全可以用我的心法去运行你的脉络,修出来的照样是你那个真气,没什么问题。” 就像用傅君婥教的九玄大法去运行长生诀一样,最终那还是长生诀?赵长河忽然觉得很多大唐同人拿到长生诀就练可能差了点东西……无关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喜道:“请姐姐教我。” “在此之前,我先教你呼吸吐纳。坐稳了……不用盘坐,正常坐着就行。” 赵长河老老实实坐好。 岳红翎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略略有些犹豫,又弯下腰,伸手抚在他的小腹:“先收腹,对……深呼吸,感受气息入体的鼓胀,再与你的内息结合……” 女师父就这么近身挨着,纤手轻抚,幽香就在鼻尖,发梢拂过脸颊,脸痒痒的,心也痒痒的。赵长河忽然意识到当初为什么岳红翎不愿意收徒,那不仅仅是图自在,带个拖油瓶没法行走江湖……更关键的是顾虑到这个吧? 武功教学难免贴身,孙教习教自己刀法的时候抓着自己的手都是日常了,各种掰膀子摁腰子,还拍过屁股。这回女师男徒,年纪相仿,怎么想都觉得这教学不会很对味。 “让你深呼吸,你这呼吸怎么还散乱急促起来了?”岳红翎面无表情,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样:“莫非是因为岳红翎在你屋里,你在考虑怎么玩?” 第四十一章 玄关二重 好好的转向正题,大家正常聊了一晚上了,以为你不介怀那些尴尬事,原来压根就耿耿于怀,等在这呢? 赵长河都快哭了,这话没法接啊! 更尴尬的是,他这回还真是有点心猿意马,没法理直气壮地说老子压根没想干啥。 没办法,咱处男就是这样的……赵长河憋着脸,老实道:“原先是真没想过……那就是和寨中兄弟扯犊子的,别放心上。” 岳红翎柳眉倒竖。 什么叫原先是真没想过,意思现在是真想了是吧? 却听赵长河道:“可你能不能别摸了,我怎么也是个正常男人……话说就个收腹深呼吸而已,我会收我会收,真没必要啊……” 岳红翎那手差点没变成血手印,切齿怒道:“谁摸你!我是在等你摄入外息,助你引导丹田,和内息混融运转!你以为内息吐纳之法仅仅是怎么呼吸吗,没人带着看伱怎么练!” 赵长河张了张嘴,耷拉着脑袋:“那你摸吧。” 岳红翎:“?” 怎么搞得是我在占你便宜似的? 我投奔于你,你求教于我,于是无私教你。大家光风霁月,分明一场佳话,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咬牙切齿地加大了几分力气:“深呼吸,凝神静……” “老大老大!”门被“砰”地推开,一个匪徒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外面……呃……” 岳红翎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他,又慢慢低头看着自己附身往下摸赵长河小腹的姿态,不用想都知道这会儿别人眼里这是在做什么的前奏。 这回风评彻底完了。 不,我不是岳红翎,是和岳红翎长得有点像的女人。 赵长河僵着一张脸:“什么事?” “呃,刚才有兄弟去后山,发现有陷阱被触动过,不像野兽,可能有人入山。” 赵长河一個激灵,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没了,豁然起立:“你做得很好……今晚大家都喝得有点多,确实是最佳的夜袭机会,我倒是疏忽了……” 说着踱了两步,对岳红翎道:“岳……月儿你藏在屋里,千万别出门,我出去看看情况,顺便调人守护此地。” 岳红翎抽抽嘴角,偏头不答。 赵长河大踏步出门,依稀还能听见外面的匪徒在说:“老大,嫂子果然有些像岳红翎,原来老大居然暗搓搓的这么喜欢岳红翎啊……” 赵长河闷声远去:“关你屁事……去调人守着,别让你嫂子受了惊。” “必须的,包在兄弟身上!嫂子掉了根头发,兄弟把脑袋拧下来给老大当夜壶!” “吹尼玛呢,干活去!” 岳红翎忽然有点想笑,这到底坏的是谁的风评?说来别人并不知道这是真的岳红翎,她的风评其实没坏来着,反倒是赵长河暗恋岳红翎这名声是真洗不掉了。 那个什么夏圣女,会不会砍了他啊…… 正这么想着,心中忽地一动,长剑豁然在手:“何方高人大驾光临,何不现身一见?” 窗外树梢上传来闷闷的声音:“是我。” 声音听着中气很虚,也是病恹恹的。 “崔元雍?”岳红翎傻了眼,完了,这下真有人知道是岳红翎了…… 不是,你来干嘛啊! 她气得想砍人:“你伤得比我还重,大半夜跑山寨来干嘛?你们崔家什么时候把这种低级通缉犯放在心上了?真要抓通缉犯也不是这么卖命的啊?” 窗外病恹恹地道:“我听传言,北邙山寨的压寨夫人挺漂亮的,居然有点像岳红翎,赵长河原来好的这口……我咂摸着不对啊,会不会真是你失手被盗匪给捉了,放心不下,特来一探。如今这么看来,我好像来错了,不但来错了,还来得很不是时候。” 岳红翎的脸色黑如锅底:“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你主动挨在他身上,手往下探的时候。果然女人在这种时候,灵觉约等于零……他一走了你倒是警觉无比,我什么都没做你就发现了……” “锵!”剑气光寒,杀气冲霄。 “崔元雍,你去死吧!我为什么会投奔他,为什么会掉坑里,从头到尾都是你害的!” “叮叮叮叮!”长剑交击声一路远去。 “咳咳……崔某一番好意,只是无意打扰了你的雅兴,何必如此……” “我、我杀了你!”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告辞。” “让我听见外面有半点风言风语,我、我与崔家势不两立!” ………… “所以是个乌龙?对方无恶意?”回到屋中的赵长河笼着手,无语地看着岳红翎气得面皮通红的模样,心中忽然在想,这崔元雍真实职业该不会是个僚机吧…… 瞧这事搞的…… 但实话实说,他真的不想把事情变成这样,岳红翎和自己真的是没有那种关系,只能给双方带来困扰。不但相处变得很麻烦,甚至可能岳红翎为了避嫌,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也不知道该感谢这位崔兄呢,还是该砍他。 然而正觉得会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做的时候,岳红翎却忽然说话了:“你山寨里有奸细。” 赵长河怔了怔,点头道:“是,傍晚你才跌坑里,这才不到子时,崔元雍人在城里就听说了,显然有人嚼舌。” 岳红翎道:“你知道是谁?” “嗯。” “需要帮忙处理么?” “暂时不用,要处理的时候我自能处理……当然如果你想出气,那就现在处理也行。” “既然你有计划,那就不用。”岳红翎淡淡道:“行了,既是误会,就别多想了。你继续坐好,我给你引导呼吸。” 赵长河傻了:“你……还……” “怎么?为什么不能做?崔元雍大家子弟,按理也没那么俗不可耐,如乡间姑婆传人风言。何况岳红翎问心无愧,自做我该做的事,管他人嚼的什么舌根。”岳红翎看了他一眼,倒忽然笑了:“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这点事情与你绝交?你在这事里有什么错处,我为何迁怒于你?” “我……”赵长河抿了抿嘴,终于没多说,安静地坐好。 依然是心中的岳红翎,飒爽磊落,恩怨分明,并未颠覆。 落日红翎,不可拘也。又岂会困扰于区区俗世风言? 赵长河安静地坐在那里,岳红翎依然伸手按着他的小腹。深呼吸入体,小腹之处送来柔和的真气,与纳入的外息相融,仿佛示范:“记住这种感觉,此后呼吸三长两短,逐步调息,当你习惯于此,就不用再刻意如此了。” “知道了。” “我传你心法口诀,你记下……” 女师父的幽香依然萦绕,发梢仍掠脸颊,赵长河却再也起不了绮念。干脆利落的声音一字一字传来,赵长河沉浸在呼吸和内息流转的循环里,渐渐入定。 岳红翎的手早就离开了,她也坐在一旁闭目运功,休养伤势。 不知过了多久,赵长河睁开了眼睛,黑夜之中仿佛有光闪过,虚室生电。 玄关二重。 岳红翎几乎同时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初次传法,明明只为了熟悉而已,你察觉有突破之象,竟直接一股而破,毫无犹豫。这霸道利落,人如其名,真如长河奔流,势不可挡。” “……过奖了,我觉得我名字挺土的。话说你最后这句,如果是乱世书的判词就好了,妈的破书……” 岳红翎不理他,又有些蹙眉:“你的功法……好强啊……区区玄关二重,虚室生电,我还没听说过这么强的功法,偏偏还是什么特性都察觉不到,就是纯粹的浩大绵长……这是什么神功?” 第四十二章 血煞横空 这功法不强才奇怪,天榜第一人留给自家孩子练的东西,如果是个低级功法那才无法理解。 之前修行刚入门,感觉不出它有什么特殊,并且赵长河没有参照物,对比不了质量。现在岳红翎在这,倒是恰好可以让她剖析一下。 但虽然很信任岳红翎,却也不敢把什么秘密都抖出来,赵长河只得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功,你看连吐纳法和心法都没有的,瞎寄吧练。呃,要么这功法就叫夏姬八炼好了……帮我看看我这真气什么质量?” 岳红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手伸过来,我探查一下。” 赵长河老实伸过手去,岳红翎伸掌相抵,略作探查,神色越来越惊诧。 赵长河这功法修出来的真气,质量很夸张,哪怕她已经尽量高估了,还是超出了预期。 为什么会有境界划分?无论内家外家,表现力都是可以量化的,同境界的都差不离,才可以作为标准划分,能越级的也就值得夸耀,否则等级还有什么意义? 用浅显的例子说,当你真气量达到一,就是玄关一重,这个境界的上限是十,当你修到十的时候就卡在门槛上,必须打通第二重玄关才能继续增加真气量,大家都一样。 这也就没有外家那么立竿见影,外家一突破某个关卡,肉身力量就强大许多,说不定能就地反杀,而内家突破之后仍需要继续积累才能拉开差距。 神功和普通功法的典型区别在于,修炼神功的从一积累到十可能只需要三天,并且突破门槛很容易;垃圾功法说不定需要积累三年,并且门槛能卡得欲仙欲死。 并且好功法上限能直达秘藏,垃圾功法说不定只够练到二三重,下面没有了。 最关键的是,不同功法练出来的真气性质或者质量不同,大家丹田都是那么大的蓄水池,有人蓄的是普通清水、有人蓄的是毒液、有人蓄的是火油、有人蓄的是起死回生的甘霖,而有耍赖的一池子都是凝冰,真要调用起来等于别人几倍的水量…… 高门大派、世家门阀,和普通武者的差距就此拉开。一本神功现世,能引发腥风血雨的争夺,皆源于此。 赵长河刚刚突破二重,丹田经脉也就是個二重大小的蓄水池,这没问题。 问题是这质太离谱了,刚才说耍赖一池子凝冰的就是你! 别人这点修行,真气基本是无形无质的,而岳红翎几乎能看见这厮体内的氤氲白气,如烟似雾。 你要说这是卡在玄关二重很久的人,突破不了上限,只能设法打磨自己的真气质量,日积月累达到这种程度,这倒还算常见的。可你刚刚突破就这质量?那伱如果刻意打磨会是什么结果,想逆天? 你这是什么功法? 夏姬八炼……没听说过。 听了岳红翎的讲解,赵长河摸着下巴:“这么说,我这所谓练武太晚的问题是不是已经被这门功法解决了?” “没有。”岳红翎摇头:“为什么说要自幼修炼?因为孩童的可塑性强,丹田和经脉随着修行慢慢扩容,而你已经定型。你的经脉就那么狭窄,无法接受过于猛烈的真气爆发与输送;你的丹田就那么大,即使你突破了九重天,会发现你的丹田已经无法容纳那么多真气了。如果没有特殊机缘,这一生成就怕是有限。” 赵长河笑笑:“原来如此,多谢解说,我知道了。” 岳红翎奇道:“你怎能如此洒脱?” 曾经洗经伐髓的宝物就在眼前,说让就让,至少证明世上真存在这种东西,赵长河还真没那么纠结,洒然笑道:“天无绝人之路,世上天材地宝总是有的,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纠结又有什么用呢?血煞功先练着吧,按你说的血煞功也很强。” 岳红翎不得不承认这厮的洒脱很对自己胃口,便安慰道:“血煞功练的是气血,反倒是年轻汉子为佳,确实可以让你的年龄劣势反成优势,而且此功上限不低,你且安心先练。等到了时候,天知道有没有机缘降临?” “是啊。”赵长河悠悠道:“为了这个,忍受了多少弊端,没办法的事。诶,说来我血煞刀法里有一式绝招神佛俱散,需要调用的血煞之气极为离谱,说是起码要玄关三重才能勉强用一次,我能不能用这真气替代?可以的话,按你说的这质量应该勉强可以用出一次。” “当然可以,无非只是少了那种凶煞,效果要打个折扣。毕竟功法配套的武学肯定有其搭配的独特效用,其他功法无法取代,但就刀式本身而言,威力尚在。” “也就是少了什么麻痹恐惧之类的特效吧,威力没弱多少,那可以。” 岳红翎觉得他的形容很怪,但还挺恰当的,这山匪头子看上去好像比自己有文化……想了想,问道:“感觉你问这个是有明确目标的,你想干嘛?” 赵长河微微一笑:“没点绝招怎么行,倒未必要有什么明确目标的。” 岳红翎斜睨着他,觉得这笑容看着很不爽,像是藏着坏水的样子,便道:“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的是,我可以教你三个方面?带你修内功只是第一条。” 赵长河挠挠头,被各种打岔耽搁,差点忘了,岳红翎还真是说可以教三个方面,内功只是“首先”。 他赔笑问:“这内功已经很感谢了,所以其次是什么?” 岳红翎不着痕迹地磨着牙,悠悠然抽出了她的剑:“陪你实战啊。” 赵长河吓得倒退一步:“我和你打什么,不就是被秒的份吗,起不到锻炼效果的。” “你一直和那些臭鱼烂虾打,也练不出什么名堂了,没有经历真正艰难的挑战、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那种修炼还有什么价值?”岳红翎兴致勃勃:“好了少废话,头伸过……哦,拔你的刀!” 赵长河拔腿就跑:“不是,你还伤着呢,咱们改日行吗……” 岳红翎挺剑直追:“这点伤算什么,揍你足够了!” “我看你就是想打我吧?” “别污蔑啊,我岳红翎堂堂正正,不迁怒于人。” “哎哟卧槽……我还手了啊!” “来啊,让我看看赵大寨主有多少斤两,能喊我月儿。” “果然等在这呢……”赵长河哭笑不得,绕院奔跑的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如果劈翻了你就可以喊月儿的话,那我倒想试一下了!” 岳红翎饶有兴致地停下追逐,正想说什么,就见赵长河右足顿地,骤然扭身,提刀纵跃,急斩而下。 这一刻的场景很是玄奇,也很魔教。 除夕之夜,天上残月如勾,血色的刀芒犹如坠落九天,恰好把弯月遮挡,就像是一弯血月从天而降,划破了苍穹。 黑暗之中,看不清赵长河的脸,却能看见一双血色的眼瞳,悬于上空,如神似魔。 血煞横空,神佛俱散! 这不是什么玄关三重的刀技……玄关三重只是能勉强用一次罢了。 这至少是玄关五六重以上才能日常使用的绝学,血神教最著名的刀法之一,在赵长河手中初次现出恐怖的獠牙。 岳红翎见过这一刀,薛教主用过,这一刀如果完全以血煞功驱动的话,赵长河猜测的“恐惧”效果是真有的,心志薄弱的对手在这一击之下,真能心胆俱裂。 但不知道是因为此刻受伤气弱的缘故呢,还是因为恰好场面气氛到了……岳红翎总觉得当时面对薛苍海之时,还没有赵长河这样如同血神手持新月怒斩乾坤的气势。 真天生匪类么……这魔教功法与他竟如此适配。 心思一闪而过,岳红翎的长剑已经点在血月边缘。 灿然红霞映长空,落日血月并存天际,又同归于寂。 “砰!”赵长河倒栽数丈,重重撞在院墙上,辛苦地咳嗽。 抬头看去,岳红翎也有些吃力地拄着剑,小腹微微渗着血迹,那是伤口被牵动裂开了。她看着墙边咳嗽的赵长河,眼里真有了几分佩服,事先哪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本来她这点伤没什么,就大人打小孩一样的力度,随手一剑,小腹都未必要用力,怎么可能牵动伤口?结果赵长河这一刀的强大远超预计,导致这一剑下意识调动了腹部肌肉,伤口自然也就被牵扯了。 真是自作自受,说来疗伤休养的,反倒自己把伤口折腾裂了。 嗯,不算是他劈的,不用被喊月儿……乱世书应该也不会闪,不然赵长河这一刀可要出大名了。 那边赵长河辛苦地撑起身子,忽然笑了:“痛快,痛快!你说得对……这样的战斗才有意思……等你伤愈,我们再来!” 第四十三章 江湖儿女 岳红翎很想说等我伤愈个锤子,你知道自己要歇几天嘛? 他可不仅仅是被反击受了伤……那强行动用绝技的透支才离谱,岳红翎可以看得出来,他全身气血全虚,筋肉瘫软,刚刚还说质量很高的真气如今枯竭得连一丝都看不见了,现在就算来只鹅都能把他打死。 却依然在笑,极为开怀欢畅,还真是在期待以后再打。 真是豪烈。 这种人就不该扯什么男女事的,他天生就该在这江湖上刀劈山河。 岳红翎撇撇嘴,没去嘲讽他,只是道:“你的真气性质我有一定猜测了。” “嗯?”赵长河抬头看她。 “刚才你不是借用真气去驱使神佛俱散,而是同时动用了气血之力与真气,竟然能够混合在一起,如同一种功法似的。说明它的兼容性无与伦比,随时可以转化成你所需的任何一种力量,无论内外。目前对你来说就相当于你多了一份血煞功的气血储备。” 赵长河喜道:“这个好!” 岳红翎道:“目前伱是主打血煞功所以如此,我怀疑练到深处应该是反过来,无论你有其他任何修行,都可以被这个真气吸收容纳,这海纳百川之意极为宏大,不知是谁所创,真的厉害。” 赵长河微微颔首,这就对了……太符合夏龙渊为在外的私生子所留功法的思路了,无论孩子跟母亲或者跟外人学了什么,都可以与这個功法兼容并蓄,并且到了后期还是转化成了他的功法为主。而这百川归海之意,本来也该是帝王意,或者换句话还不如说莫非王土。 赵长河第一次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老皇帝起了点敬意,牛逼是真牛逼。心中忽然在想,这么牛的一个人,真会晚年昏庸乱象纷呈?按理他也没那么老啊,这等修行的神人了,大几十岁算老吗? 会不会这里有些什么问题……是其实已经死了吗?还是练功走火出了岔子? 他还在思索,岳红翎已经懒洋洋地进屋去了:“无论你有多少想法,今晚必须好好休息,现在不是我托庇此处疗伤,似乎是我要为你护法。” 赵长河辛苦地一步一步挪进了屋,进屋第一眼就看见岳红翎在给小腹的伤口上药包扎。 说来也怪,之前这事还觉得要回避,赵长河躲出去,岳红翎还脸红。但这一刻看着却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特意回避的呢?就肚子上一道伤,看着还很狰狞,到底能从这里看出什么暧昧旖旎来?压根什么都没有啊。 或许只不过是因为,那时候甚至可以算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现在是朋友? 不知道,总之赵长河瞥了一眼,什么感觉都没有,自顾坐到床边闭目恢复,岳红翎也自顾自上好伤药扎好绷带,也坐到一边椅子上盘膝闭目,自然无比。 过不多时,两人双双入定,夜色终于归寂。 这似乎本就该是岳红翎前来投奔时所想要的场景,只是到来得有些晚……如果不发生那些尴尬事就好了。在入定之前,两人心中几乎同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 次日一早,岳红翎先结束疗养,睁开了眼睛。 赵长河还在入定,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些痛苦。 不是透支恢复痛苦,而是血煞功固有的毛病,在虚弱的时候会比平时更难熬些,不过看上去他那个内功正在帮忙抚平,情况还算好。 岳红翎看着就在想,这个汉子练功比常人吃了更多苦,血煞功的煎熬时时刻刻都可能发生,并且越是努力修习,这种煎熬的频率就越高。血神教很多练血煞功的人都摆烂,而赵长河却越发努力,仿佛在跟这痛苦较劲,“你来啊!” 外人是看不见的,只会看见他的豪气干云,势如江河。 他各种角度反复在问各类功法、以及问他的年纪问题,无非都是想看看现在的功法能否取代掉血煞功,最终答案是目前还不行。他心里应该是很失望的吧,可面上看不出来,依然洒脱。 岳红翎知道自己确实很欣赏这样的人,他说他在自己身上看见了想象的江湖,其实在她的视角上又何尝不是? 匪气?其实她也很浓。任侠和匪气,在很多时候是很接近的,大约都可以称为江湖儿女,与崔元雍那些人有很大的不同。她岳红翎在崔元雍眼里,也就是个匪气深浓的粗鄙女人罢了。 他们是一类人,故而亲近。而崔元雍公子如玉,人也确实是好人,怀疑她失手落入盗匪手里还抱伤来救,但大家却很难尿到一壶。 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接近。 岳红翎手按剑柄,眼神瞬间凌厉。 “叩叩”,敲门声响起:“老大。” 岳红翎吁了口气,转头看了赵长河一眼,他依然痛苦地蹙眉。她摇了摇头,过去开了门。 门外是伙夫,送来了几个窝窝头,还有两碗稀粥,几碟小菜。见是“大嫂”开门,伙夫眼里也闪过惊艳之色,旋即不敢多看,低头赔笑:“大嫂好,这是老大吩咐的早餐,加了大嫂一份的。” 岳红翎抚额,除了这种事情。 别大嫂大嫂的就好了,没这些破事会舒坦得多。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扮演着这个身份,岳红翎很是无奈地伸手接过餐盘:“谢了。” 伙夫搓着手:“大嫂真是天仙一样的人物,老大真有福。” 他有个屁福,疗伤打坐的福吗?岳红翎没好气地转身进屋,重重把盘子搁在桌上。 赵长河便在此时睁开了眼睛,适才的痛苦之色慢慢舒缓,很快又是日常熟悉的爽朗笑容:“早。呃,早饭来了啊?不知道你早上习惯吃什么,先将就吧。” “江湖儿女,哪来那么多讲究。”岳红翎坐在桌边,一脚还踩在旁边的凳子上,大口大口喝粥。 这副模样与她昨天初见时那斜靠窗台的样子有了很大不同,赵长河反倒更习惯,江湖儿女本当如此,又不是什么小家碧玉。 他去搓了把脸,简单洗漱了一下,笑着坐在岳红翎对面:“你这看上去元气满满,伤好了?” “本就不是多重的伤,外伤也就那么一道,内伤就那么点剑气,好生疗养一晚上就消得七七八八了,再有两三天也就大好了。”岳红翎皱眉:“你的用语好生奇怪,什么元气满满的……” “赵厝方言,大致理解意思就行。”赵长河说着顿了一下,有些出神:“很可能再过些日子,你们也未必听得见我口中冒出这些词了。终究是要……融于江湖。” 岳红翎以为他指的是赵厝人已经死光了,没人陪他说乡音了,不由也有些叹息:“当时我早到一步就好了……” “过去都过去了,说这也没意义。难道是希望我把你的救命之恩挂在嘴边?” 岳红翎没好气道:“我都看不出你哪感过恩了。” “那么你以为,我昨天见你受伤就想去杀崔元雍,是什么缘故?我和他又无冤无仇,连见都没见过,难道真因为暗恋岳红翎吗?别人瞎猜几句可别把自己绕进去了。” 岳红翎:“……” “诶,说到崔元雍,我不太了解这些世家,能否简单介绍几句?” “昨天跟你说过,神功秘法不是人人有,久而久之,掌握好功法的人形成了各种高门大派和各种强大世家传承,这很正常,有什么可介绍的?” “那为什么也是清河崔?” “也?”岳红翎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是清河崔?” “……呃,他们莫非是从上个纪元就传承下来的?或者得到过上个纪元的传承?实话说,我特意翻过一些历史书,基本没提过这些。” “这我也不清楚,这些世家确实都比大夏还久远许多,多少朝代兴亡,他们还在……关于他们家族的荣耀历史,你有兴趣应该去问崔元雍本人,想必他会很乐意吹嘘几句,几分真就不一定了。” “他会理我么?” 岳红翎想了想:“不太好说,这些世家子,面上都是温文尔雅极有礼节,但我总觉得他们骨子里透着疏离和审视,不舒服。我为潜龙第二,他们当个人物,还会相交,你的话……我不知道潜龙之末在他们眼中如何,应该还行?好歹与他同列乱世书。” 赵长河点点头:“有机会替我引荐一二吧。” 岳红翎奇道:“你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还凑上门去贴冷屁股,这不应该啊……” 赵长河神色古怪地看着她,你很了解我么? 不过这了解倒是对的,以他的性情确实不该对这些感兴趣,更懒得去接触什么世家子……可惜探索世界谜题不是由着性情来的,这些对他揭开迷雾很重要,再不喜欢也得去接触。 岳红翎被他古怪的眼神看得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看什么看,我和你又不太熟,了解得不对有什么稀奇?你恢复得如何了,来来来,该是对练的时候了!” 赵长河哭笑不得,却没有去说你确实了解我,总感觉此情此景会变成调戏,又把好端端的交流气氛破坏了。 其实他还真想对练,可惜恢复不佳,也怕岳红翎伤口又裂,想了想,便问:“你说可以教我三个方面,第三个呢?” “如何听声辨位,感知外敌,以及……”岳红翎忽然一甩桌上筷子,筷子“咻”地飞出,插在了门板上:“远程毙敌,追魂索命。你要学么?” 第四十四章 压寨夫人 “嗖!”一颗石头飞过,准确地击落了一只麻雀。 赵长河大步上前检视,神情喜悦无比。 岳红翎的来临,补上了他这山寨盗匪出身的所有短板,真是给一万个真压寨夫人都不换。 理论上内功练好了,眼耳视听能力强了,所谓听声辨位和这种远程毙敌都是能自己摸索出来的运用,但有没有人教过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暗器不仅仅是力量和准头,手法技巧同样重要,甚至有单独的暗器类绝学——岳红翎教的就是属于她的绝学,落羽飞翎。那石头甩手出去,劲风呼啸,离手即达,赵长河感觉打鸟铳也就这样了…… 岳红翎抱臂靠在树边,打量着地上麻雀的伤口,很是惊奇地道:“想不到你真正最有天分的居然是这个,几乎不要练就这么准。” 赵长河笑道:“我玩过弓箭的,准头的事儿,一通百通嘛。” 大夏弓弩铠甲都属于禁品,行人能带刀剑却带不了弓弩,但这显然与山匪们无关,山寨里各种自制弓箭一大堆,岳红翎听了也不以为意,颔首道:“要不是行走江湖不方便的话,其实带一张弓在身上可比丢暗器厉害得多了。” 实际上赵长河在山寨里并未玩弓,他学武时间还短,要练的东西太多了,还没工夫去接触这个。他的弓是在现代练的,他是弓箭社的会员……虽然那时候水平比较垃圾,但怎么说也是有了基础,省却了从头学的过程。现在有了内力加持,明目远视,手也稳了,那准头自然就跟瞬间满级一样,指哪打哪。 听岳红翎这么说,赵长河摸着下巴脑补了一下,自己将来腰间左边一把刀右边酒葫芦,一张长弓挎在身上,背上带着行囊,行囊上方露出箭囊模样……走出去就像一個行走的武器架似的,哪走得出门啊。 确实没法搞。可惜了,这种时代,弓箭绝对好用啊…… 不过特定时候应该可以用……赵长河乐滋滋地跑去了仓库:“咱寨子里最好的弓是怎样的?” “最好的是一把三石弓,当初孙教习玩的,嫌麻烦没带走。如今寨子里爱玩弓的兄弟也没人拉得动,始终丢这里,保养还挺麻烦的……老大,我看是不是拿出去卖了好点?” “老孙你就是我亲爹!”赵长河大喜:“卖了干啥,这弓我要了!” 岳红翎就跟在后面,看赵长河一溜烟来仓库,又一溜烟去了演武场,取了场边箭矢,冲着标靶就是一箭。 “咚”地一声,犹如打鼓。标靶竟被这一箭射出一个硕大的窟窿,在场边摇摇晃晃。 场上正在练功的盗匪们眼都看傻了,这就是自家老大的实力吗? “射得好爽!差点把自己都射出去了!哎哟卧槽……嘶……” 岳红翎抄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傻逼揉着肩膀蹲在了地上:“我好像抽筋了……” “能不抽吗?”岳红翎语气凉凉:“你昨晚刚刚透支,休息了一夜勉强恢复了点力气罢了,真以为自己多么生龙活虎?居然还全力灌注一箭,射得好爽是不是?现在爽不爽?” 赵长河抽搐着脸,窝在那里不动了:“来个人,帮我揉揉……” 一群匪徒你看我我看你,又看看岳红翎。 谁敢上去帮你揉啊,抢大嫂活干,不被大嫂拍死? 赵长河气道:“伱们一个个的看她干嘛呢?关她什么……哎哟……” 众人倒退。 什么陈醋啊,看一眼都骂…… 岳红翎看得好笑,过去一把揪着赵长河的后领提溜起来:“跟我回去,丢人现眼。” 一群人眼睁睁看着一头猛虎被拎猫一样拎了回去,如坠梦中……这大嫂好大的力气啊!也就这样才能做压寨夫人嘛对不对? “嫂子威武!”过了片刻,轰然一片:“早该有人治治我们老大了!” “喂,你想死啊,这话被老大听见了,皮都给你剥了。” “怕啥,我夸的是嫂子,老大敢做声?什么叫压寨你懂嘛?就是寨主被压得不敢吱声!” “你是懂压寨夫人的。” 声音熙熙攘攘,依稀飘传到了寨主屋内,岳红翎面无表情地把赵长河一把丢在床上,面无表情地伸手去揉他的肩膀。 赵长河趴在那里,果然不敢吱声,偷眼去看岳红翎的表情,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看什么看?我还能砍了他们?岂不是欲盖弥彰。”岳红翎木然道:“反正也说麻木了,爱怎么说怎么说,他们也不知道这是真的岳红翎,只要崔元雍别出去胡说就行了。” 赵长河闷头想想也是,换了自己是岳红翎,还不也是只能选择装死,祈祷真知道是她的那位崔兄别出去大嘴巴。 岳红翎板着脸道:“说说你到底在兴奋什么,好端端的乱射一气。” “因为这才是越级战斗的利器,只要操作好了,能让很多人饮恨。我想到了一些办法,一时兴奋……” “你一定有很明确的目标,并且是你目前无法对付的。”岳红翎道:“需不需要我出手帮忙解决?” 赵长河转头看她,岳红翎还是面无表情。 赵长河忽地一笑:“不用,赵长河不吃软饭。” 岳红翎柳眉倒竖:“你……” 赵长河打断:“岳姐姐。” “啊?”岳红翎呆了一下,想骂什么都忘了。怎么忽然又喊起这个了,有点不习惯…… “其实你这次所谓投奔于我养伤,半是真意,另一半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你观察我许久,心中有少许自责,觉得这个少年本性是好的,当初若是愿意答应拜师请求,我就不会走到如今的山匪境地。于是借着所谓疗伤的借口,其实就是为了来教我的。” 岳红翎听着听着,渐渐出神,半晌才道:“也许。” “也许你心中并没有很明确这么想过,只是本能觉得该这么做,所谓弥补道心,念头通达。”赵长河低声道:“你离去的节点,不是伤愈……无论伤好没好,你一定会是把想教我的东西教完了,你就会走。” 岳红翎出神地想了一阵,灿然一笑:“你比我还明白我在想什么。” “既然如此,你的期许,当是赵长河能够用你所教的东西,打破桎梏,潜龙出渊。而不是借你之力,替我除敌。” 岳红翎微微点头,笑道:“很好。” 赵长河揉了揉还有些抽痛的肩膀,坐直身子,正色道:“他们的误会给你带来了困扰,很对不起,希望姐姐不要和我们这些粗人计较,能继续教我。我心中的岳红翎如师如姐,绝无他念。” 原来他是看自己板着脸,以为有了去意,在挽留……这一本正经的扯了这么多。 岳红翎心中忽然有点好笑,说出的话却不知为何变成了这样:“什么如师如姐,我比你小两个月。” 一直侃侃而谈的赵长河这回反倒傻了眼,瞠目结舌地坐在那里,半天不知道怎么回应。 “好好休养。”岳红翎拍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开:“磨刀不误砍柴工,习武切忌急躁。有道是冬藏春生,如今寒冬过去,春风徐来,你的修行还会有一个长足的进步,区区玄关二重对你不过开端。” 赵长河木木地看着她出门,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搞明白了她的心理,怎么忽然一下又看不懂了呢? 女人真是麻烦! “大嫂大嫂!”外面传来小弟们的声音:“方舵主来人申饬,说老大大年初一都不去拜年,跟老大说一声……” “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老……哦,我们当家练功受了伤,你们都看在眼里,还要跑去给他拜年?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分舵主还以为什么官呢,道上英豪也搞官僚那套,令人作呕。” “大嫂霸气!我们这就去回!” 屋里的赵长河愣了半天,哑然失笑。 第四十五章 虎踞阳台赵寨主 “大嫂好!” “大嫂好。” 山匪们的年,过得比社畜还惨,也就放了除夕半天加初一整天,一天半的假。 初二一早山寨就又重新运转,赵长河去了演武场整军集合,亲自做教习,带人练功。而没有练功的也各有分配,之前停滞了的布置陷阱运动也重新启动起来。 赵长河觉得自己如果没穿越,可能会成为一个要吊路灯的资本家。 但寨子关系到大家的安全嘛…… 赵长河在管事,岳红翎就在山寨到处走,主要是熟悉陷阱在哪,别搞得又踩坑里了……虽然现在她伤没大碍了,就算踩了坑也能腾身离开,就是不爽。 她其实想把陷阱拆了……算了。 “大嫂逛街啊?” “大嫂你和老大哪认识的啊?他们说城中土窑我怎么就不信呢?” “不会说话可以自己把舌头割了。”岳红翎面无表情。 山匪们不会说话的可多了,可不是个个灵醒,还有憨批问昨天老大为什么透支能不能细说,那么猛的汉子都搞抽筋了这大嫂是多能榨啊…… 这憨批现在还倒吊在演武场边上示众呢,老大屁都不敢放一個,凸显了这寨是谁压着。 “这些坑,刺别埋了。”岳红翎拦住一个试图在坑里加刺的匪徒:“寨子这么大,陷阱也不是个个都清楚在哪里,万一坑到自己人就不好了。” 匪徒挠头:“下面没刺的没作用啊,那是坑人还是让人躲里面大便呢?” “砰!”匪徒被踹飞了。 觉得赵长河粗鲁,真正接触这些匪徒才知道什么叫口无遮拦百无禁忌,赵长河最多骂人时说点粗话,日常用语还是文明的…… 岳红翎头疼地捏着脑袋,指着边上闪闪缩缩的其他人:“你你你……你们去把其他坑里的刺都拆了。这种死亡陷阱布置在寨子外面就可以,后山、各处山道左近,这些地方的可以更显杀机,山寨内部的能困敌即可,以免误伤。” “好嘞,听大嫂的!” “不埋刺也是有其他套路的,例如踩下去便有冰水浇下,这时节一般人都得脱层皮;又诸如踩下去之后上方就有藤蔓缠绕闭合等等,世间机括多了,发挥点想象,谁想出好套路的有赏!” “还有,开春了,山这么大,有些地方是可以种点东西的,既是贴补用度,也不至于坐吃山空。” “这不是匪徒?你再说一遍?” “都没意见对吧,那就去做。” “当家的意见?当家的!问伱呢!” 远远传来赵长河的声音:“听她的……” 这谁才是当家的? 寨子里的人们真的觉得多了个管家婆,偏偏这个管家婆也是个半吊子,内务是一点不会,只会拍个脑袋。就像说种点东西吧,真让她出主意种点什么,她就定定地看着你,也不知道是被问得生气呢,还是脑子里压根就是空的。 仓库账务之流她也是不看的,压根看不明白,那种虽然认得每个字但连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懵样儿特别可爱。 最后还得是老大亲自看,然后她就凶凶地跑去带人练功。 大家也不知道谁才是寨主,谁才是夫人,好像内外颠倒了。 午饭。 寨主与压寨夫人躲在屋中开小灶,两个人闷头吃饭,半天没说啥,好像开口就怪怪的。 “那个……”都快吃完了,赵长河才有些犹豫地开口。 岳红翎腮帮子一动一动地嚼着肉,抬眼看他。 赵长河意外被萌到,转头不去多看,干咳道:“我让他们整了边上的屋子,你今天起可以住那边。屋里有桶,我让他们每晚烧热水进去给你。” 岳红翎眨巴眨巴眼睛,这内务安排得可以,以后你来做夫人吧。 其实岳红翎和洛七并不一样,她是真的不需要睡觉,坐在椅子上打坐就可以了,曾经的相似尴尬并不会发生。岳红翎自己都没打算分开住,毕竟“压寨夫人”不住一起,反而惹人猜疑,最少也会被人认为寨主夫纲不振。 但岳红翎也知道,男女一起住,确实不管怎样都会有点问题,赵长河是为了提前避免她遇上尴尬,宁愿被人嘲笑夫纲。 “当家的不怕被小的们笑话?”她还是故意这么问。 “相比于那些,我更希望你能没有心理障碍的,在这里住得更久一点。”赵长河咕哝道:“虽然这个管家婆其实屁事不会。” 岳红翎怒目而视,赵长河举手投降。 瞪了他半天,岳红翎终于撇撇嘴:“可以。然而住得再久还是要走的。吃完休息一下,今天继续对练。” ………… “二哥,最近城中氛围有点怪。”城中客栈,少女有些纳闷地问哥哥:“我发现有一些挺远的黑帮人物过来了,比如黑虎帮的林飞虎,这可是玄关四重的高手……该不会是听说了你和岳红翎长街约战,两败俱伤,打算过来摘桃子的?” 兄妹俩此时早就不是当初路过邙山之时故作布衣的模样了,少女穿着一身连帽貂裘,脑袋包在毛茸茸的帽子里,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十分娇俏可爱,哪里还看得出当时“路人”的模样……只能说扮丑扮低调是行走江湖的必备技能。 崔元雍一袭锦袍,悠然坐在窗边看书,真一个清秀公子,温润如玉。 听了妹妹的问话,他和煦地笑了一下:“当不至于此,我与岳红翎之战,双方自有分寸,点到为止,伤势最多三五天就好了。旁观者也看得出我们伤得不重,这消息传出去,别人再过来,也半个月过去了……谁都知道我们已经痊愈,所来何为?” 是的,距离他们约战已经半个月了,岳红翎也已经在山寨里做了半个月的“压寨夫人”。崔元雍想到这事还是很难理解,怎么脑补也很难想象这种事实,然而却是他亲眼所见,还是岳红翎主动在陶喆。 这都半个月了流连忘返,想必赵长河精壮汉子,让岳红翎很满意对吧。 果然山野村姑就是如此,能打归能打,粗鄙还是粗鄙。 好在崔元雍确实不是个嚼舌的人,他连跟妹妹都没说这事儿——跟个黄花闺女说这种事也不好说,他也只是告诉了妹妹岳红翎躲在北邙山寨里养伤,让这个跃跃欲试想去捉拿通缉犯的妹妹别去送了。 崔元雍想了想,又笑道:“所以林飞虎此来理应与我们无关,反倒可能是来找赵长河麻烦的,赵长河刀试邙山,已无敌手,该引来外面的老虎了。就是玄关四重还争潜龙之末,真是丢人。” 听了哥哥的说法,少女哼哼道:“乡野鄙夫能有什么脑子。这玄关四重找上门,赵长河会不会被砍了,我的任务怎么办啊?” 崔元雍有些无语:“山寨里住着伤愈完好的岳红翎,我都打不过,就他?除天地人榜宗师之外,谁上门找事都自求多福吧……” 少女也想到这一点,笑出声来,旋即又蹙起了秀眉,很是奇怪:“说来这都半个月了,岳红翎的伤早该好了啊,怎么还赖在山寨不下来了?” 崔元雍看着书,头也不抬:“人家来去自由,爱呆哪儿呆哪儿,你管得着么?” “那我的任务怎么办,在这干等?” “让你先突破三重天,近期在干什么?” “……这不是你受伤了,我在守着你么。” “是是是,我可太需要你守了。”崔元雍叹了口气:“唐首座让你做这个任务,我原先以为只是敷衍你想缉盗的幼稚……” “嗯?” “嗯愿望,所以随便找个通缉犯让你玩玩。如今看赵长河势如虎踞,非简单匪类可比,感觉原先低估了此事,唐首座或许在试探我们崔家的某些想法……你还是放弃这个任务——这不是建议,是命令。” 少女眼睛转得滴溜溜的,笑嘻嘻道:“势如虎踞,指的是山寨传言被压寨夫人提溜得跟猫一样,虎踞阳台?” “……别打岔,让你放弃就放弃。” “真没意思。”少女气鼓鼓地跺脚离开,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啊其实没啥信,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主要这个是起点的一个活动,据说大家可以通过这个单章抽奖,发一个看看能抽多少…… 刚才发了,不过审,说最低要求500字…… 那顺便做个年终总结? 但我挠破头觉得没啥好总结的,因为想说的以前单章啊后记啊都说了很多,尤其后记把去年想总结的东西都总结干净了,车轱辘话反复说没啥意思,看来以后后记少写点,放新书写? 笑。 不如说一下新书吧,新书势头相当好,多谢大家支持。 以前就一直想写一本江湖味的故事,薛牧秦弈楚戈都嚷嚷着一个“仗剑江湖载酒行”的梦,结果都因为工作忙没去。这本决定去一去,一手单刀劈江河,一手酒壶醉乾坤,前辈们没做到的事,赵长河来做。 薛牧文气,秦弈清隽,楚戈码字狗,我的主角总是这样书生气,老夏想跳出来,用力过猛没太成功,这次想再试一下,来个狂放的豪雄,大致可以算武侠玄幻版唐谨言?但还是不太相同,唐九是真的自幼混道上,而赵长河不是匪类,虽然无奈身入匪窝,心中终究是落日红翎映晚霞,江湖之美尽在于此。 之前公众号说开书的时候就已经提过,新书前期有些伏笔铺垫,并且这类武侠性质浓郁的故事往往会显得有些老套了,喜欢的人未必多。另外就是要突出主角的性格成长与实力修炼过程,加上剧情更大,本来拿手的感情戏比重相对会被压缩一点(虽然可能看不太出来,还是挺多的?)总之原先我是做好了一段时期冷板凳的准备的,看看字多了之后会不会好点。 结果这开书数据就很离谱,上周末有效追读都一万多了,这周多少我没问,估计还有涨。 有点挠头。 只能说大家对我的期待依旧,而这几十章也终究没让大伙失望。 很荣幸……我会继续雕琢,争取展开画卷之后会更精彩。 就酱,大家过年开开心心,健健康康,2023一切如愿。 /135//.html 第四十六章 缘起缘落终有时 ps:拜年单章后面系统会形成一个彩蛋章,在彩蛋章发弹幕就可以抽奖了,祝都抽到6666 —— “锵!”刀剑交击,赵长河滑退数丈,一个弓步以刀撑地,生生止住了退势。 抬头看去,前方岳红翎长剑轻扬,把他飞退之时悄悄弹来的小石头挑开,悠悠收剑归鞘。 两人相视,皆是一笑。 “你的刀法越发好了,居然真连我这招落日残霞都接得住。” “姐姐让我而已,没用真功夫。” “我只是压制了功力,剑法可没让你,这招变化万方,不知多少人饮恨于此……你的进步确实快。”岳红翎失笑道:“话说回来了,你明明刚烈豪勇,抡起刀来势不可挡,怎么打着打着就总会玩阴招?这诈败弹石子跟谁学的?” 赵长河腆着脸道:“学了暗器手法不用岂不是浪费,这都是姐姐教得好。” “呸,我可没教你这种不要脸的武德,你怎么不撒石灰呢!” 赵长河目光闪动,似是想起了谁,半晌才道:“我兜里确实有石灰包……练习嘛自然不会冲伱用。” “……你以后出去别说我教过你武功,我丢不起那人。” “打赢了比较重要,乱世书也这么认为。” 两人一边拌着嘴一边回屋,可走着走着脚步却慢慢停止,开始无言。 岳红翎在这里半个月了,她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真的做什么劳什子的“压寨夫人”。 赵长河一直非常小心地维护和她的正常关系,绝不去发生当初洛七一样的暧昧,希望能让她更安心住着…… 她确实也住得比预期的久,说两三天,变成三五天,又变成了半個月……可终究是要走的。 今天这场对练,基本已经宣告着,差不多了,无非就等她什么时候正式提出告辞罢了…… 这些天来,赵长河知道自己长进了多少,用“脱胎换骨”来形容都不过分。 功法上的指点以及新教会的暗器等等就不提了,单论刀法实战,已是脱胎换骨。 以前觉得自己战斗力很强,可以越级了……然而区区荒僻之地,对战的是什么臭鱼烂虾?见过什么级别的绝招?见过怎样的变化随心?见过多少千家百派的融合妙用?见过战斗中多少神来之笔的绝思妙想? 这是功法取代不了的。 以前的对战永远给不了这些体验,那是潜龙第二、天下知名的岳红翎,孙教习都不配给她提鞋的。 可想而知这刀法与实战能力的长进有多厉害。 岳红翎还给了他其他刀谱,从此只懂血煞刀是怎么劈的狭隘格局彻底打开,见到了天下之广,见到了各家之长,并已经开始融汇在自己的刀法领悟里。 赵长河知道,继续对练下去,意义已经变小了……岳红翎再怎么浪迹江湖经验丰富,她也只是一个人的理解,一直和一个人打有什么用?还有江湖浩大,武者万千,等着自己去识见。 她把听声辨位、感知索敌教会了自己,岂不就是期许有朝一日自己能踏入江湖? 岳红翎的“弥补曾经”“念头通达”,也已就此圆满。圆满之日,便是归期。 缘止于此。 两人驻足在屋外,互相对视着,似是都想等对方先说些什么,却都始终卡在那里,都说不出来。 过了老半天,赵长河才找了一个极为拙劣的理由:“今天元宵,先过了节……” 岳红翎一肚子奇怪的离别之绪都被这话给逗笑了,正要说话,神色忽地一动。 就在她察觉有异的下一秒,赵长河也转头看向院墙之外:“谁!” 岳红翎有些欣慰地笑了笑,赵长河现在真的各方面都已经学会了,敌人轻功带起的细微风声掠过,往日里他纵然听见了,只会以为是普通风过,现在已经能够分辨这是有敌来临。 这样的赵长河,行走江湖已经没有问题了。 院墙上忽地出现一个粗豪大汉,神色有些小小惊异:“看不出来,你区区玄关二重,居然能察觉本座的动静。” 赵长河淡淡道:“你是谁?人五人六的就搁这本座了。” 大汉笑道:“本座黑虎帮林飞虎,你这娃娃可曾听闻?” 赵长河听是听说过的,在这里混了这么久,对周边地区的道上豪杰,怎能没有耳闻?黑虎帮帮主林飞虎,同样做的劫道无本买卖,玄关四重。 赵长河神色凝重,有点蛋疼。 自己嚣张立碑等人挑战,如今看来还是过于嚣张了,以为真强者不至于连潜龙榜的概念都不懂,结果还真有这种憨批,你一个玄关四重的来挑战二重?要点脸不要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林飞虎盯着岳红翎哈哈大笑:“果然,果然,听说这里的压寨夫人长得很像岳红翎,本座特来一看,果然很像!小娘子,跟这小娃娃有什么前途,跟本座走吧!” 说着如同苍鹰展翅,冲着岳红翎飞掠而下,一只大手直抓而来。 “?”赵长河岳红翎同时瞪大了眼睛。 以为你来挑战潜龙榜的,搞了半天是这?哦对,你确实是在挑战潜龙榜。 “唰”地一声,剑光闪过,红霞漫天。 赵长河抽抽嘴角,收回了自己刚刚拔出的刀,这惹到岳红翎本人头上了,想抢怪哪里抢得过她啊…… “你、你……你他妈是真的岳红翎……操……”那林帮主不可思议地捂着喉咙踉跄跌退,话音未落,倒地气绝,死不瞑目。 临死都在想,为什么会是真的岳红翎……岳红翎怎么会在这里做压寨夫人…… 赵长河笼手站在一边,默哀。 说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作死…… 岳红翎收剑归鞘,原本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此番被这个憨瓜一打扰,又好气又好笑地道:“看来我真的要走了,不是你的立碑招麻烦,是我开始给你招麻烦了。” 赵长河蛋疼地道:“这些想必都是方不平挑唆来的……你在这里,麻烦还会被你砍了,你走了我不是更惨。” “你怕么?一个格局如此低下的分舵主针对。” 赵长河不语。 “总要有一个离去的引信,我找个借口,你又何必说破呢……”岳红翎声音转柔,低声道:“这些时日,我心中有数……原先引发误会,大家都难堪,是你一直极力避免,没有趁机调戏……赵长河光明磊落,是真豪杰。倒是我心中耿耿,装不下去这个压寨夫人,始终想走。” 赵长河叹了口气:“没那么好,我不是还想留你过节么。” “过节复过节,节日何其多也。既然缘法至此,徒然迁延又有何益。”岳红翎说着转身进屋,再度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她喜爱的红裳,提起了行囊。 那山寨匪徒、压寨夫人的模样,犹如云烟飘散,再寻不见。 赵长河就始终默默地立于原地,一言不发。 岳红翎大步而出,路过赵长河身边时,随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当家的。江湖浪涌,希望你将来仍如此心。届时有缘,再过元宵!” 赵长河默然站在山巅,看着那袭红裳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一直没看见她的青鬃马,多半在城中寄养着——她从来就不属于这里。 看似离开突然,实则她本就可能离开在任何时间,这半个月已经够长了……如果落在有心人比如崔元雍眼中,恐怕下巴都掉地上了。 曾以为熟悉了的岳红翎颠覆了心中的想象,可接触久了,却又觉得仍然如故,从未颠覆。 听闻魔教袭击,千里报信。 路救陌生少年,举荐习武。 以为少年落难,天下追寻。 如今指点功成,洒然离去。 很庆幸,见到这个江湖的第一眼,是任侠仗义的岳红翎。无论自己在这魔教匪窝之中见到多少丑恶,周边人物如何低级,那落日红霞映照天边,于是江湖就在那里。 赵长河光明磊落,美色在屋,别无他念? 那只是不想这样的江湖梦,沾染了别样的痕迹。 赵长河转过头,黄昏之后,柳梢枝头,圆月悠悠。 元宵佳节?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些日子来的特训,内外混融,玄关三重已经不远。 她不属于这里?我也不属于。 玄关三重之日,刀出北邙之时。 第四十七章 山匪与高门 赵长河早想离开这小池子,但原本一直确定不了自己离开的节点,因为他呆在这里是为了积累修行,然而以前无法预测自己的修行会是怎样的进展。 但这一刻已经可以确定。 刚穿越之时连一个功法都无处寻求的时候,赵长河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对几个月内突破玄关三重如此平静。突破二重至今还只有半个多月呢,就开始雄心勃勃筹划三重了…… 要知道孙教习和方不平也都不过是玄关四重而已,这俩都三十好几了,练了二十多年。这等修行在庞大江湖各处都已是精英,方不平能做分舵之主,孙教习作为左右手地位也没比他差哪,那林飞虎也是四重都做帮主了。 一重玄关一重天,世上多少人蹉跎一生也看不到头。 当然这有各人资质因素和功法档次因素,也不是谁都要练十几二十年的,人家岳红翎十九岁都八重了,也不知道之前在江湖上得过什么奇遇,人和人不能比。 所以世人碌碌,而潜龙在渊。 夏迟迟也是天资聪颖,又从小有母亲教顶尖的神功,十六岁就玄关四五重,经过青龙印的造化后,又有四象教全力培养,十八九的时候和岳红翎一個级别甚至略微胜出,是完全可期的。 但赵长河原本不行,包括宗师级别的朱雀在内的绝大部分人,对于赵长河前途的第一判断都是大龄背主青年,没前途。十九岁才开始练武,基础太差了,练到玄关三重说不定都要十年打底,搞不好一辈子都达不到。 血煞功差不多是唯一能绕过年龄劣势反而还能通过体质优势走捷径的功法,所以再多弊端,赵长河也无法放弃。 原本他想内外兼修的话,内功是不可能绕得过这种劣势的,结果又碰上夏龙渊的传承,跳过了入门过程不说,还是个兼容性功法。也许它练到后期也逃不过年龄劣势,然而它不需要作为主打功法去慢慢苦熬玄关,只作为血煞功辅助冲关以及额外备用蓝条的话,那又是捷径中的捷径。 这样的优势,为何不能尝试玄关三重?以后也许会变慢,管它那么多。 ………… 山寨匪徒们发现压寨夫人跑了,寨主几天下来都阴沉着脸,山寨里气氛紧张兮兮,连个敢大声说话的人都没了。 唉,就知道以赵老大那夫纲,早晚管不住老婆的。 以后还是别找那么漂亮的了,长得像岳红翎有什么用吗,又不是真娶了岳红翎。话说被老大这惨痛例子提醒,现在真岳红翎站这儿大家也不敢要,想想都知道将来的家庭弟位是多悲剧,啥时候跑了你有办法嘛? 老大这些天不怎么说话,但好像化悲痛为食欲,特别能吃,一顿三斤肉,三大碗米饭,也不知道肚子怎么撑下的。要不是最近山寨有钱了,就他这吃法,能把以前的老寨子吃穷。 吃完了就打拳,练刀,射箭,抱着个几百斤的石锁举来举去蹲马步。 然后去屋里泡药浴,大半夜的都能听见屋里传出来压抑着的惨叫声,看起来还加大了药浴的剂量。 虽然他好像每天都这样,但最近确实特别拼命。 毕竟老婆跑了,精力少了一个发泄的地方,不会被榨透支了嘛。 谁敢想象赵长河这是在疯狂摄入养分,转化为血煞功三重所需的肉身气血给养,他这才练了几个月就敢这么想! 赵长河自己也觉得不太够,虽然感觉三重的关卡不会很难,可还是低估了二重到三重之间所需的气血强度,自己目前最多填了一半,靠食物和药浴只能日积月累,想短时间达成的可能性不大。 其实就是健身,这玩意从来不是短时间见效的。 但和健身有一点显著区别,就是如果有好药,可以直接填上这气血所需,比吃蛋白粉见效多了。 “铁柱,让你去城里找的药有消息么?” “老大,你要的这个气血散,城里没卖啊……” “成药没卖很正常,这特么是我们血煞功里记载的辅助药,别人怎么会卖,你是猪吗?”赵长河没好气道:“我列的药材呢?我们可以自己配药啊,这是熬汤制散,又不是道士炼丹,有什么难的?” “药材倒有,但不很多。”铁柱掏出了一个包裹:“就这些……” 见有药,赵长河神色好看了点,还是有些奇怪:“怎么会这么少?” “呃,方舵主那边经常也买这类药的,用量挺大。” 赵长河怔了怔,挠头。 这个恐怕还真不是方不平针对,如果针对的话,那就这一包都不会留给你。而是因为那一分舵都是练相关功法的,大家都有需求,自然用量不小,这种荒僻小城留存不多倒是正常。 这倒是自己没远见了,没先备这些药……可事先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打算冲玄关三重啊,方不平那边也不敢想,否则早给搜光了…… “有这些也行了,能支棱几天,先用吧,你们去远些的城镇帮我找找,迟几天无所谓。”赵长河叹了口气:“她说过,练功切忌急躁,我这几天也急了些。” 匪徒们神色古怪地偷看寨主,跑了老婆的男人真可怜,这都好几天了还三句不离。 赵长河知道这些货在想什么,也没打算去辩解,总不能说当时伱们的压寨夫人就是岳红翎,人家事情办完了自然走了?扯个犊子呢。 他拿起药,默默回屋去配比熬制,由人说去。 感觉每一次别离,都能让人长大少许。 实际上过完了年,本来就算是长大了一岁,二十了…… 总感觉这个世界渡过的几个月,比以前几年还让人长大得快,这就是所谓的江湖岁月催人老吗? 赵长河看着药罐上的蒸汽,忽然失笑。 ………… “你这几天的修行还算沉静,没以前那么跳来跳去跟兔子一样了。”崔元雍颇为叹息地看着妹妹:“如果你都能沉下心来用功,现在怎么可能现在还只有区区玄关二重?我们家资质最好的天才本该是你,如此挥霍天赋,诚为可惜。” “好了好了,从小念到现在,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你们练得好就可以了,我为什么要练?又苦又累又无趣。” “如果你像别家姑娘一样安于诗书女红,将来嫁个好人家,倒也无所谓。但你又想缉盗捉贼,觉得赏金猎人很有趣,却又不用功……这不是妥妥的找死?” “天下谁敢动崔家人?” “乱世即临,崔家的名头未必在哪里都好用,别的不说,四象教就巴不得杀个崔家人去祭旗……何况父兄也护不了你一辈子。”崔元雍叹了口气:“过完年,十六了,该长大了。” “我生日在年底!早着呢,才十五,十五!” “行吧行吧,十五。”崔元雍拿妹妹没办法,摇了摇头,递过一颗丹药:“你这几天进度尚可,都能这样的话,再有十来天应该就可以突破,不需要预期的两个月了。这是清玄丹,到时候服用,可稳破关卡。” “小气,就一颗?” “好好好,给你三颗。”崔元雍再度叹气:“人心苦不知足……赵长河派人在城里买药,就那些低端药材都凑得个可怜巴巴。你坐拥上品丹药,还嫌少。” “他买药干什么?生病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也在谋求突破三重天。”崔元雍若有深意地看着妹妹:“他习武至今,约莫三个月,就靠山寨里那点东西,一度连块肉都要和人争抢。” 少女瞪圆了眼睛:“不可能!这次我一定比他快!” 第四十八章 失败 时间过得很快,岳红翎离开一晃便是近月,正月在无声无息中过去,时值二月,春暖花开。 药已经用完了,不仅是去买的气血散配药不够,连日常药浴之用也不够了。因为近期赵长河这边派人到处买药,方不平那边也听说了,开始抢购,那就更没有了,连周边城镇都没有了。 更要命的是,方不平经过长期休养,被朱雀惩罚打的伤势终于痊愈了。 前两月赵长河因为憨批们的“挑战”,创收不少,这笔钱只是象征性地拿了一点给分舵,表示北邙山寨还是血神教下属,至于方不平之前开口要一半,给他个屁吃。 但今天一早,方不平便派了人来,人五人六很嚣张地要一半资源。 伤好了就是牛气,憋了几个月对赵长河的不爽,是发泄的时候了。 “赵寨主,北邙山寨还是不是血神教的山寨?赵寨主是要自立不成?” “哈,这位兄弟哪里话来,都是教中兄弟,坐坐坐。” 来人眼睛看天:“方舵主说,此前与赵寨主议定,每月山寨所得,上交一半到分舵。但上个月山寨就上交了八十八两,这是何意?你与舵主所约的官府剿匪事宜,舵主可是帮你解决得妥妥帖帖,几個月来没有官兵打扰,是也不是?” 赵长河心中嗤笑,官府没来?你以为崔元雍是来干嘛的?有他在,还需要这小城官府干嘛用,伺候人家崔少爷吃喝拉撒就完事了。 人家不动手,要么是看在岳红翎在此,要么是看在自己这个身份有古怪,关你方不平屁事?相反,那什么林飞虎的,还不是你方不平招来的麻烦? 他终究没这么说出口,斜靠在主位上,悠悠道:“大家议定的是山寨所得,但这俩月的收入基本是老子和人挑战的花红,那是老子个人收入,丢公库里是老子把大家当兄弟,有福同享,不代表那是山寨收入。给你们八十八两已经很多了,随便问问哪个兄弟,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围一群山寨匪徒瑟瑟缩缩地站在一边,心思各异。 说来老大这话确实是这个道理,山寨创收极少,依然还是猎兽所得,前压寨夫人建议的种东西才刚种下去还没收成呢……如今寨子里的收入确确实实是老大个人的挑战花红,很无私地丢在公库一起用。别人在这事上最多出个挖陷阱的力,真叫有福同享。 老大的为人是没得说的了,够义气。 但怎么说呢,站队这种事未必只看伱为人的。 方舵主终究玄关四重,又是教中明确的上司,谁敢公然站你一边呢? 更有人心里在想,所谓没有收入,也是你压着不让大家去抢啊,否则又怎么会没有收入?现在我们还算不算山匪,还搁这种地呢? 这些人并不是官逼民反的,个个都是二流子或者犯了事的上山,要是以前就愿意老实种地,谁他妈上山啊…… 来人哈哈大笑:“你看你哪个兄弟同意你的道理?你是山寨之主,你的收入不就是山寨收入?” 赵长河把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微微一笑:“说得也是。大山,带这位使者兄弟去库房,拿一半东西。” 于是又有人脸色不好看了。 那都是大家的东西,空口白牙就献走了一半东西,心都在滴血啊。最近也没有憨批敢来挑战了,哪来那么多资源?再这么一搬,接下去又要吃土了。 可刚刚没人出声附和老大,现在呢? 赵长河心里很想笑,悠悠道:“好了,去三个学伴……哦不,去几个人伺候舵主尊使,最好的屋子腾一间,今晚的烤羊,记得把羊腿留给尊使兄弟享用。就这样吧,散会。” 说完也不管聚义厅中各异的神色,悠然起身离去。 ………… 后山水潭外,潭水依旧清冽,周遭已无积雪,树木抽出新枝,花草遍地生香。大雁南归,声鸣于天。 赵长河默立半晌,忽地张开三石弓,瞄也不瞄,一箭射向高空飞过的归雁。 弓弦响处,箭似流星,两只大雁被一箭穿过,砰然落地。 赵长河没有过去捡,极目远视,已经能看清大雁身上的伤口,那不是一箭贯穿,而是被螺旋呼啸的血煞之气冲得身躯都成了个大洞,伤口周遭尽是盘旋缭绕的血戾,又带得骨骼尽碎,寸寸崩裂。 弓箭至此也已大成,眼耳通明,如映于心。功力不突破的话,一切都在瓶颈上了。 缺少药材,难为无米之炊,赵长河雄心勃勃的步伐也无奈放缓下来,同时也更坚定了离去之意。 连二三重所需的资源都不够用,修到更高怎么办? 方不平来的使者已经走了,但显然还会来继续找事。如同岳红翎说的既然缘法至此,便是引信,这一段休养生息也该到头了。 他沉思片刻,把弓与箭藏在潭边树后,大步离开。 哪怕感觉还不太够,赵长河还是打算今晚开始尝试突破三重,无论成与不成,自有计较。 明日便是惊蛰,虫豸尚且破土,龙何潜也! 他回到屋中,泡完最后一桶药浴,喝下最后一份药汤,沐浴更衣,慢慢摆出了一个奇异的架势。 血煞功第三重,已经不再是蹲马步了,如今的姿势看着跟大卫雕像似的十分羞耻,而且还要慢慢变换姿势,更羞耻……却更利于血煞运转,也更利于将血气从血管与肌肉开始往筋骨内脏渗入。 当血煞蔓延表里,血煞功即可大成。岳红翎的判断自然没问题,这确实是一门上限很高的功法,在多类外功之中,能锻炼到骨骼内脏的都寥寥无几。 只是越到后期需要的能量补充摄入就越多,并且……越痛苦。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血液之中的煞气汹涌奔流,向外渗透,进入肌肤,蔓延筋膜……慢慢的剧痛开始侵袭,热血开始上头,理智越来越暴戾,只想撕碎眼前所见的一切,宣泄心中暴戾,也宣泄肉身痛苦。 赵长河知道如果有外人在侧,会看见他此时的眼眸鲜红,整个人就像即将陷入狂暴的野兽。 趁着理智尚未泯灭,夏龙渊的功法开始运作,一缕清凉从会阴进入中庭,又上溯心脉,继而再上灵台,维护灵光不灭。 但越是清醒,那疼痛就越是难熬。血煞功的狂暴在某种意义上其实也算是让你忽视或者宣泄身体痛苦的一种途径,只是看你愿不愿意不当人而已…… 赵长河当然不愿意。 丝丝真气从丹田游走经脉,溢散筋骨,舒缓着身躯的疼痛。 无论是最初夏迟迟帮忙,还是现在自己依靠夏龙渊的功法,内功对于血煞功的弊病从来都是帮忙缓解,而不是消除。真正消除的办法就是当初孙教习给的定血丹,但时至今日,赵长河一颗都没吃过。 一旦依赖上了那种东西,从此再也别想自主了。 内功能缓解就够了……铮铮男儿骨,又岂能熬不过那点痛苦?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外面有喧闹声,又似乎有人敲门,赵长河理智混沌,没有在意,依然不知疲倦地冲击着最后的关卡。 不知忍了多久,赵长河已经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汗透衣裳,那血煞试图冲破的筋膜却始终差了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 无论忍着痛苦冲击多少次,力度不够,就是不够。 能量不够,药物不够,时间太短。 终究不是什么造化所钟的天才。 “草他妈的!”赵长河愤怒地睁开眼睛,一脚踢碎了屋边的澡桶,药浴哗啦啦地流淌一地,宣告着这次突破的失败。 “老大,老大!”似乎听见了屋内的动静,外面有人心急火燎地喊:“老大你总算清醒了……” 赵长河疲惫地喘着粗气,怒道:“什么事!” “有人夜闯山寨,困在陷阱里了……可她剑法好厉害,大家和她僵持了小半时辰,还是拿不下……” 第四十九章 借汝头一用 赵长河憋了一肚子失败的怒火,眼里尚有血煞残存的暴戾,大踏步去了陷阱之处。 这是寨内陷阱,就在演武场边上,当初赵长河亲自叫人挖的,说谁也想不到这种地方都有陷阱,岳红翎就在边上听着呢……想不到还真就是这个陷阱逮住了鱼。 不过岳红翎后来让人把寨内陷阱的刺都拆了,只纯粹做困敌之用,算如今这个夜袭者运气好,搁以前可能都被下面的尖刺扎成筛子了,哪里还能僵持…… 赵长河到了边上一看,一群匪徒手持长矛围着深坑,唰唰唰地往下戳,坑中剑光闪烁,无论多少矛刺下去都伤不到下方一根毫毛。 对方的剑好像还是宝剑,许多矛刚刺下去就被削断,就剩个光溜溜的半截短棍在手上了。但人实在太多,前仆后继的乱捅,对方也出不来。 赵长河很是无语,仅从这個画面看,真他娘菜鸡互啄。 把人困在陷坑里了,你们就这?足足折腾了小半时辰还在这捅呢? 下面那个也是,从这剑法和宝剑来看,应该是有高明传承的,感觉好像也有个玄关二三重的内家修行,这种修行你踏在陷阱上难道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察觉不对,轻功腾身即走?这怎么能跌坑里的,你也和岳红翎一样被体内剑气搅坏了事? 这对敌经验和应变能力是狗教的吗? “老大!” “老大来了!” “看这小娘皮还嚣张!” 一伙人让开一条道让赵长河过去,就这么一刹空档,剑气广寒,直冲而出,差点就要被人脱困。 一道血月乍现,刀光凌空而来,“锵”地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闷哼,剑光又跌回坑里去了。 赵长河立于坑边往下看,一个小姑娘抬头怒视,眼里有些不服,也有些恐惧。 小姑娘的模样还挺惨的,一身水淋淋的,满头满脸的往下滴,看似跌进坑里触动了机关被泼了一身冰水。二月天再怎么说春暖那也是冷啊,她这点修行够不够扛啊? 赵长河此时一肚子暴躁情绪,也懒得想太多,直接道:“给你两条路,一,继续顽抗,我们滚个大石头过来推坑里,你就可以化作春泥去护花了。” 小姑娘一脸不服的样子都僵在那里。 完了,还以为自己可以再撑一段时间,哥哥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会找来的,可这…… 旁边的匪徒们面红耳赤。 僵持了小半时辰,原来就这么简单。 赵长河继续道:“二,你把剑丢出来,投降。老子缺个压寨夫人。” 少女面皮涨得通红,大怒道:“伱压死我好了!宁死不降!” “啧,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赵长河开始解裤腰带:“看你这剑法还没到水泄不通嘛,刚才起夜没来得及尿,先来一泡给你送行。” 少女目瞪口呆:“你下流!不是,等、等一下……” “嗯?” “别尿!我、我投降。” 周边匪徒:“……” 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 不是,这一招怎么可能有用嘛? 少女咕哝:“你、你不能动我,我是朝廷的人。” 这小姑娘是哪个金窝窝里刚跑出来玩的吗?天真成这样。 朝廷的人?好巧,我们是土匪,玩的就是朝廷的人。 看着小姑娘有气无力地丢出来的剑,人们心中已经脑补出了无数小黄文话本剧情。 朝廷的人在赵长河这里倒是有点用,但也不是多有用,倒是少女的天真反而让他很想笑,刚才的烦躁暴戾都消退了许多。 他捡起少女的剑,打量了半晌:“你们回去吧,该干啥干啥,没事别来打扰。” 人们挤眉弄眼地散去了,赵长河点了少女的穴道,一把拎了起来:“走吧小姑娘,跟我进屋。” “你不能拿我做压寨夫人。”少女愤愤道:“等我哥哥来了,屠尽你们山寨!” “哟,有后台是吧?”赵长河实在好笑:“得了吧小妞,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萝莉控,对你那没二两肉的身材没兴趣,只是一直没见到朝廷中人,我有些事情想了解。” 少女视死如归:“你问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嗤。”赵长河嗤笑一声,作势解腰带。 少女神色大变:“你敢!” “你投降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这玩意虽然不会你头上撒了,但会换个位置?” “你下流!无耻!不要脸!” 赵长河当然只是想吓唬一下,见状正要加点码,门外又传来敲门声:“老大,老大!” 赵长河皱眉:“什么事?” “方舵主来了,说擒到朝廷中人,山寨不得擅自处理,需提交给分舵,这是规矩。” “草他妈的!”赵长河冷笑:“他能飞呢?来这么快?这是半时辰前就有人报信给他了吧,分明只是故意为了来跟我抢个女人玩,来了这里才知道是朝廷中人,装他妈呢?” 门外不敢吱声。 “行了,他在哪?” “就在山道上,快到寨子里了。” “知道了,我自会带着这女人送过去。” 门外没了声音。 赵长河转头看了少女一眼,少女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呵,知道投降是什么下场了吧?”赵长河拉着她出门,一路走向寨门外。 “赵长河!枉我以为你是条汉子!这奴颜婢膝巴结舵主,你不配……呃?” 话音未落,少女发现自己的穴道已经解了,被收缴的剑也重新塞进自己手里。 “傻逼吗你,谁告诉你山寨只有一个门?这是后门!”赵长河挥挥手:“快走,就你这蠢样,跟唐首座再练三年再说出来执行任务的事吧,别以为碰到的盗匪都有我这么好说话。” 少女傻愣愣地看着他:“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是唐首座派的?” “嗯,是。” “那不就得了。”赵长河不耐烦道:“管你是谁派的,老子也不会做这么低级的事情。原本说是朝廷中人,倒还打算问你点事,既然时间不巧那就算了,快滚,老子还有事做,别在这耽搁老子时间。” 少女道:“你、你舵主玄关四重,你三重都没破。你私放朝廷俘虏,被他知道了,你怎么办……” “咦?这会儿灵醒起来了?”赵长河笑出声来:“行了,老子自有主张,你别在这碍事就行。” 少女低头,抿嘴嗫嚅了半晌,忽然从兜里摸出两枚湿漉漉的丹药:“这丹药有助于你突破三重。谢谢你,我、我立刻去找人来帮你!” 说完一顿足,转身飞掠而去。看上去也知道自己这水平只是个碍事的,搬救兵去了。 赵长河愣了一下,这轻功飘逸优美又迅捷无伦,绝对是个名门出身,哪家名门会让这么天真的子弟出来送啊,真是……等等……附近的名门,崔元雍有个妹妹。 他无语地低头看了看手中丹药,崔家的药么? 放在鼻尖轻嗅感知了一下,很快察觉丹田一阵触动。 很显然这是内家之丹,有助于夏姬八炼,不是血煞功……不过目前来说,他暂且是把夏姬八炼作为血煞功的辅助和助推剂用的,是不是也可以试试? 不管了,方不平都上门了。 赵长河仰首吞了一颗丹,任由丹田气息开始旋转,大步走向聚义厅。 王大山等人正在厅中摆酒摆菜,迎接方不平莅临指导呢,见赵长河进来,也都愣了一下:“老大,那女人呢?” 赵长河似是随意地走上前,笑道:“女人的事等会说,我想找你借个东西。” 王大山不知其意,笑道:“瞧这话说的,老大要什么只管拿去就是了,说什么借呢?不知要的是什么?” “我欲突破血煞功三重,万事俱备,只缺血煞之气助推。”赵长河说着说着,忽然拔出钢刀:“特来借汝头一用!” “唰!” 刀芒闪过,血光喷涌。 王大山人头飞起,半空之中还凝固着惊愕不信的眼神。 他、他怎么敢? 方舵主已经来了…… 满座骇然,望着赵长河再无掩饰的暴戾血色,人人心胆发颤,腿都在抖。 “轰隆隆!”赵长河内视丹田,刚刚的丹药效果极为恐怖,气流成旋,飞速流转,散遍经脉,贯通窍穴。他本来没打算突破的内家玄关第三重膻中穴,居然在此时一股而破。 而与此同时,人发杀机,血煞之气上涌心脉,直冲灵台,气血如潮狂涌,恶狠狠地冲向了之前卡关的筋膜。 刚刚突破的内家真气果断调用而来,与血煞之气融汇在一起,筋膜在剧痛之中轰然贯通。 赵长河仰天一声呼啸,盖下了突破时的强烈痛楚,再起一刀劈碎聚义厅牌匾,大笑而去:“说行道而无道,曰聚义而无义,留之何用!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