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归来 火光冲天。 耳畔回荡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地上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残垣断壁,山河破碎。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呛鼻的血腥味。 “曦曦,曦曦,曦曦……” 是谁,在耳边温柔亲昵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脏腑钝痛,经脉寸断,仿若被凌迟般的剧痛在这温柔的声音之中,一点点被抚平。 “曦曦,曦曦,曦曦……”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弱,直至消失不见,“容毓!” 南曦猛地坐起身,额上冷汗涔涔,眼底尽是恐惧。 惯常冷静到淡漠无情的人,此时却连呼吸都带着无法克制的急促。 “做噩梦了?”矜贵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染烟火的气息,如炎炎夏日里一抹清凉拂过,毫无预警地闯入南曦的耳膜。 南曦怔然转头,对上一双压抑着某种情感的淡漠瞳眸,思绪还是混乱的,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寂冷眸光盯着眼前俊美出尘的男子,南曦脑子里一片空白,唯有萦绕在鼻翼的袅袅沉香是她熟悉的气息,仿佛一丝一缕镌刻进了骨髓,缠缠绵绵,挥之不去。 南曦轻轻闭上眼,贪恋地深嗅一口这曾经让她无数次想逃离的气息。 然后慢慢地复又睁开,眸光渐渐恢复清明,便越发能将这个男人的容颜清晰映入眼底。 这是一张翩若惊鸿的脸,仿佛惊艳了时光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如雪莲清冷纯净,如云鹤矜贵优雅,如苍龙高不可攀,如……罗刹狠辣无情。 诸多赞美的词汇被用在他的身上,皆与容貌有关。 诸多带着敬畏的形容,则完全因他的功勋和权势而起。 他的名讳是整个大周无人敢提的尊贵。 容毓。 容乃皇族姓氏,容毓是当今天子最小的皇叔,大周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兼兵马大元帅,掌军权和朝政大权。 容毓这两个字,代表着千斤之重,代表着极致的优雅,极致的尊贵和强悍。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个人,最后却……死得那么惨。 南曦唇角抿得泛白,心头又是一阵钝痛袭来。 都是因为她。 “本王的存在,当真让你如此难以忍受?”容毓看着她苍白的脸,压抑的眼底似是凝聚着风暴,语气却平静得近乎冷漠。 南曦又是一怔,下意识地抬眸看他。 清澈眼底尚未褪去的惊惶就这么落入容毓的视线里,男人削薄的唇角紧紧抿起,俊美清贵的脸上浮现一抹苦涩,闭了闭眼,他决绝地转身离去。 “容毓。”南曦开口,嗓音略微嘶哑,却没什么情绪波动,“我有话跟你说。”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迅速平静下来, 有话要说? 说什么? 说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他,说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会想办法离开这里? 还是说,宁愿死也不愿意看到他这张倒胃口的脸? 容毓握紧了手,嗓音绷紧:“本王不想听。” “你必须要听。”南曦嗓音沉静平淡,却透着几分强硬,“你若是不听,我就写一封休书给你。” 第2章 妹妹来得正是时候 容毓脸色猝变,一双幽深的瞳眸犹如冷寂多年的寒潭冰渊,窥不见丝毫情绪波动,可周身流露出的阴冷气息却似狂风肆虐,深刻得让人无法忽视。 南曦移至床沿,一双雪白玉足搭在琉璃石砌成的脚踏上,干净的眸子锁着男人挺拔削瘦的背影,嗓音平静:“我身子不太舒服,你帮我把袜子穿上。” 容毓站着没动,因为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王爷。”南曦淡淡又开口,“我脚冷。” 容毓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到床前,一袭黑色织金袍服衬得气势冷峻铮然,偏生抬手举足却又如贵公子雅致贵气,让人沉迷。 这是一个在疆场上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战神,这是一个于庙堂上决策朝政,让满朝文武尽皆臣服的王者。 虽不是帝王,却比当今天子更具帝王之气。 可此时他就这么安静地蹲在床前,低眉给南曦穿上袜子,分明做着卑微伺候人的活,却没有丝毫不满。 南曦垂眸注视着他完美矜贵的侧颜,想不通自己以前怎么就这么厌恶这张脸,明明生得如此精致俊美,像是一幅水墨画卷。 “容毓。”南曦鬼使神差般开口。 容毓沉默抬头,盯着她漂亮红润的唇瓣,等待着从这张嫣红小嘴里吐出怨恨嘲弄的言语,等着她日复一日地表达着对他的恨意,等着一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继续被刀锋般的言语凌迟,等着…… 然而伴随着一阵浅淡的馨香萦绕,却是一张清丽精致的小脸在眼前逐渐放大。 容毓瞳眸微缩,尚未作出反应,唇瓣上忽然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虽是蜻蜓点水,稍触即逝,他整个人却霎时僵滞如石雕,木然呆住。 “王爷身份尊贵,权势滔天,容貌也生得如此俊美……”南曦拧眉,似是不解,“怎么就在我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呢?” 容毓回神,表情微僵,随即不发一语地低头帮她穿鞋,显然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王爷怎么不说话?” 容毓抿唇,语气冷淡:“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南曦扬眉:“王爷既然对我这如此不满,为何还强制把我留在王府?” 容毓抬头,看着她的眼神里透着深思,显然是觉得今天的南曦有点不太对劲。 “你不是歪脖子树。”他道,语气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那我是什么树?”南曦好奇追问。 容毓沉默片刻,像是在思索这个明显无聊的问题:“你是——” “王爷,南二姑娘来了。” 容毓的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眉眼阴鸷,周身气息冷酷肆虐,像极了地狱里来的死神。 “妹妹来了?”南曦淡笑,“来得正是时候。” 容毓抿唇,矜贵俊美的脸上笼罩着浓浓一层寒霜,不发一语地站起身,垂在身侧袍袖里的手微微攥紧。 南曦却像是完全没看到似的,从床沿站了起来,柔和地开口:“王爷。” 容毓转眸看她,眼神沉寂无波。 “王爷太高了,头低下来一点。”南曦朝他抬手。 第3章 为何要害我 容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一点动作。 南曦叹了口气,主动踮起脚尖,双手绕到他的脖颈后环住,然后把他头往下压,抬头便吻住了他的唇,依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稍触即离。 “王爷的唇瓣好凉。”南曦展颜一笑,“不过我挺喜欢这种感觉。” 说完径自放开了他,转身往外走去。 容毓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滞地站着,良久,才做梦似的抬手轻抚着自己的唇瓣,心头翻起一阵汹涌彭拜的悸动。 她是什么意思? “南姑娘亲了主子?”门外一颗脑袋探进来,是容毓的贴身侍卫青阳,此时正见鬼似的看着容毓,“南姑娘居然亲了主子?她……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容毓一记眼风扫过来。 青阳打了个激灵,立即改口:“属……属下的意思是说,南曦姑娘终于开窍了,看到了主子对她的好……” 南曦不是很厌恶主子吗?每次见面不是怒骂就是冷冰冰的态度,从来没给过主子一点好脸色,甚至连主子的身份权势都威慑不了她。 今天居然主动亲了主子,不是受了刺激是什么? 容毓没理会,冷漠地举步离开。 走到门外,空气中有清冽香气萦绕,兴许是心情有些不太一样,容毓觉得今天的的空气格外清新怡人。 看到了他对她的好? 容毓眉目微深,忍不住思索青阳的话,南曦究竟是受了刺激,还是真看到了他的好? …… 王府花园里。 “姐姐脸色看起来苍白了许多,是不是摄政王虐待姐姐?”南月黛眉微蹙,娇美的脸上布满了担忧,“我很担心姐姐,青书哥哥让我带话给你,让姐姐定要忍耐,千万莫与摄政王冲突,他……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神……” 耳畔听着熟悉的声音,双眼望着这张前世今生都忘不了的脸,南曦一时之间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多么讽刺啊。 前世今生,两世光阴,其实不过是在闭眼和睁眼之间就经历了。南曦转头看向偌大的花园,以往每次跟南月见面,为了怕人偷听,她都选在这里说话。 所以后来南月每次来,就直接让下人把她领到花园里,方便说话。 南曦轻轻吸了口气,活着的感觉真好,活在知道一切真相且惨事尚未发生之前的感觉更好。 “姐姐,你怎么了?”南月见她不说话,有些不解,“怎么不说话?” 南曦回神,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女子脸上。 “摄政王对我很好。”南曦说道,“我没受什么委屈。” “很好?!”南月拔尖了声音,语气激动,“他仗着身份把你强掳进府,害得姐姐名节尽失,幸亏青书哥哥爱姐姐至深,所以才不在乎失去名节的姐姐,这叫很好?!姐姐如果是因为怕惹怒他,我——” “你激动什么?”南曦平静地看着她,“顾青书爱我至深,所以就算我失去名节,他也不在乎?” “这……”南月神色微变,眼神带着几分飘忽不定,“当,当然不在乎,姐姐不相信摄政王,难道还不相信青书哥哥吗?” 第4章 黑心白莲花 “我当然相信顾青书。”南曦微微一笑,“青书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南月听她终于问到正题,心下悄悄松了口气,面上换了一副真诚柔弱的模样:“是这样的,青书哥哥说,姐姐现在在摄政王府走不开,摄政王是个凶神恶煞,不能跟他硬来……” “说重点。”南曦打断了她的话。 南月一噎,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南曦,总觉得她今天看起来有点不太一样,不过心头牵挂的事情比这个重要,所以她很快抛开那点疑虑,轻声道:“青书哥哥的意思是说,让我跟我娘早点认祖归宗,以后就可以……就可以更好地帮着姐姐,安排青书哥哥的仕途……” 南曦明白了。 她重生在被摄政王强掳进府的一个月之后,南月那外室的娘带着南月进丞相府认祖归宗之前。 眼前这个名义上是她妹妹的女子,其实是她那风流好色的父亲养在外面的女人所生的女儿,连个庶女都算不上,可前世因为顾青书的关系,南曦对这个妹妹照顾有加,也曾上演了几年姐妹情深。 同意让她母女进府,同意让她成为相府名正言顺的女儿,虽然是个庶女,可也真正踏进了帝都权贵的圈子,甚至在南曦被“身不由己”困在摄政王府时,都是南月这个庶女代替南曦在帝都权贵夫人和千金闺秀之间周旋,跟那些人打好关系,帮助顾青书拓展在帝都的人脉关系,甚至以南曦的名头在她娘那里得到了大额银两的帮助,利用相府的势力助顾青书平步青云。 其间种种,南曦若说闭眼细数,只怕数个几天几夜也数不清,南月和顾青书利用她的身份得到了多少好处。 然而,当真是可悲可笑。 她一腔情深最终却换来了狼心狗肺,姐妹情深得到的只是恩将仇报。 南曦几乎想直接捅了这朵黑心白莲花。 “想认祖归宗,帮顾青书的仕途铺路?”南曦压下冲动,唇角挑起一丝笑意,“所以妹妹是有求于我?” 南月一愣,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什么叫有求于他? 以往不是只要说一声,南曦就会全盘答应她的要求吗? 若非顾忌着南曦那个固执惹人厌的商户娘,她哪里需要特意过来征求她的帮助?父亲巴不得把她们母女早些接入府。 “妹妹怎么不说话?”南曦挑眉。 南月回神,皱眉打量着南曦的表情:“姐姐怎么了?今天怎么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南月心头恼怒,抿了抿唇,敛了面上神色:“是,我是有求于姐姐,可这都是为了青书哥哥。青书哥哥担心姐姐的安危,所以正在想办法对付摄政王,可姐姐知道的,摄政王权势滔天,杀人不眨眼,青书需得小心筹谋——” 权势滔天? 杀人不眨眼? 南曦冷笑,果然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在她面前诋毁摄政王的机会,她以前也的确是蠢,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心智,以为南月所说的就是真的,久而久之,容毓在她心里就成了一个恶魔般的存在。  第5章 廉价得可笑 爱是什么? 男人为了得到利益心甘情愿放下身段,一次次脱口而出违心的甜言蜜语罢了。 十年寒窗苦读,古诗词中关于爱情的描写拿来就用,都不用自己费心思去想。 廉价得可笑。 南曦微微抬手,敛眸注视着自己冰蓝色的宽袖,平静地开口:“既然是为了顾青书,那妹妹为什么要害我?” 什么? “害你?”南月诧异地瞪大眼,随即委屈地辩解,“姐姐这话从何说起?我什么时候要害姐姐了?是不是摄政王在姐姐面前故意挑拨我们的姐妹感情?姐姐,我们才是一家人,你可千万不能听信外人一面之词。” “是吗?”南曦挑唇,手腕翻转间,一把匕首递到南月眼前,“妹妹认得这个吗?” 花园一角,容毓看到南曦手里的匕首,薄唇倏地抿起,身边的青阳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咬牙低咒:“南曦姑娘果然是在跟主子演戏,真是个戏精,可恶又可恨!“ 真不知道主子怎么就喜欢上了这样的姑娘?还非她不可,帝都权贵家里的千金小姐要端庄有端庄,要才情有才情,最重要的是听话,主子干嘛非得在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认得。”南月目光微转,淡笑着看向南曦手里的匕首:“这不是青书哥哥送给姐姐防身用的——” “谁说这是顾青书送给我的?”南曦走近一步,跟南月面对面站着,“明明是妹妹带着匕首来刺杀我。” 什么? 南月一懵:“姐姐说什么?” 南曦忽然抬手,南月一惊,以为南曦要打她,下意识地伸手阻拦:“姐姐要干什么?” 呲。 匕首划过南曦手臂,随即“哐当”一声落地! 疼痛传来。 南曦一手捂着自己手腕伤处,目光沉痛且不敢置信地看向南月:“妹妹想杀我?” 暗处全程偷看的青阳顿时惊呆了。 这是上演的哪出? 姐妹俩相爱相杀? “主子,这是怎么回——”青阳抬头看向容毓,话未说完,眼前黑影一闪,他家主子已经在眼前消失了身影。 南月也是僵硬地,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震惊到无法反应。 下一瞬,伴随着一阵侍女的惊叫,“啊!来人哪!快来人!南姑娘受伤了,快来人啊——” 南月刚回过神,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胸口一记剧痛传来,她整个人未及反应就被踹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南曦纤细的身体被捞进一个宽阔的怀抱,男人紧紧抱着她,颀长身躯往寝殿方向疾掠而去,清冽好闻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南曦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急切,风声在耳边呼啸,她却只觉得平静。 “传府医!”容毓冰冷开口,素来矜贵淡漠的脸上只剩下阴沉震怒,多少镇定从容在面对南曦时也常常被摧毁殆尽。 南曦抬起没受伤的右手,轻抚他贵气俊美的脸:“我自己就懂点医术,包扎伤口又不是什么多难的事情,哪里需要惊动府医?”  第6章 乖,先处理伤口 容毓此时的表情很冷,冷得刺骨,若非南曦了解他比了解自己还深,此时大约也会屏息三分。 可这个男人啊,前世曾把一颗心都掏出来放在了她的面前,她却没有珍惜。 这一世,她需要好好护着这颗心,不仅仅护着他的心,还要护着他的人,让所有敢算计他们的,通通灰飞烟灭! 花园里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青阳还呆呆地站着,眨了眨眼,忍不住又眨了眨眼,然后抬手使劲扯了扯自己的脸,的确有点痛感,然后他恍恍惚惚地抬头。 太阳高照,正是从东面方向出来,天也没下红雨啊,南曦姑娘突然间中了什么邪? 用匕首划伤自己的手臂,嫁祸给南月? 这种白莲花的计谋实在是一言难尽,可偏偏他家王爷好像真就当自己眼瞎一样,一脚把南月就踹飞了? 他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南曦今天自打醒来之后就不太正常,接下来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幺蛾子,不行,他得去保护主子,万一南曦伤害到主子怎么办? 心头这般想着,青阳没理会那个倒霉催的南二姑娘,疾步往主殿方向而去。 容毓抱着南曦走进内殿,把她放在床沿,伸手就要去解她的衣服,南曦抬手制止了他。 “王爷不问问为什么?”她抬眸看着他,目光沉静,却似蕴藏着千言万语的情绪,“刚才在花园里发生的事,王爷应该看到了。” 容毓的确看到了,但那又如何? 受伤的是南曦,那么南月就是罪魁祸首,至于其中的过程和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他不想知道。 “王爷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容毓抿唇,目光紧紧锁住她流血的手臂,素雅的浅色宽袖已经被血色染红,他目光阴沉了三分,嗓音压抑:“先处理伤口。” 南曦坚持:“王爷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王爷对我今天的态度,就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容毓抿唇,顺着她的话回答:“的确奇怪。” “那王爷为什么不问问我原因?” “没什么需要问的。”他道,“你就是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乖,先处理伤口。” 乖? 南曦头皮一麻,完全不知道这个字是怎么从他的嘴里蹦出来的,前世今生,这可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跟她说话。 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看他真的着急于她的伤口,南曦心软了,不再坚持,“请王爷把药箱拿过来。” 容毓转身去拿药箱。 南曦靠着床头,语气闲适地跟他聊天:“南月死了吗?” “没有。”容毓提着药箱走回来,打开,从里面翻出纱布,抬头看了一眼南曦。 南曦也没说什么,从药箱最下面一层摸出一把剪刀,“脱衣服挺麻烦的,王爷帮我把袖子剪了吧。” 容毓放下纱布,接过剪刀在床前蹲跪下来,开始给南曦剪袖子。 南曦近距离打量着他,越看越觉得这张盛世美颜耐看得很,天下难寻。 “明天我想回相府一趟。”南曦开口,“王爷同意吗?”  第7章 以前眼瞎 容毓动作僵了僵,矜贵禁欲的姿容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像是暴风雨要来临的前兆。 “王爷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示好,就是为了换取回相府的机会?”南曦平淡地说道,“其实不是的,我是有事要做,而且王爷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名不正言不顺吗?” “南姑娘什么意思?”刚走进殿里就听到这句话的青阳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愤愤不满,“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找个机会逃离主子身边,主子掏心掏肺对你,你怎么一点都不领情呢?你真以为那个顾青书是什么好东西?他在我家王爷面前连个脚趾头都不如,你是瞎了眼才放着珍珠选了鱼目吗?” 容毓冷道:“闭嘴!” 青阳恨恨地闭了嘴,脸上明显还带着几分不满。 他就说肯定没那么简单。 果然。 故意用匕首刺杀自己,使苦肉计让主子心软? “青阳说得对。”南曦淡笑,“我以前就是眼瞎,所以才弃了珍珠选鱼目。” 啊? 青阳一愣,狐疑地盯着她看,她居然认同他的话是对的? “王爷应该知道,我娘是个商户女,身份上跟名门权贵相差十万八千里。”南曦说道,“我那个风流好色的父亲当年也是穷小子,因文采过人,风流倜傥,得到我娘的倾心,曾经跟我娘也算是两情相悦。我娘为了他的仕途付出了很多,全心全意对他,在他身上不知花费了多少银两,我爹倒也争气,在殿试上拔得头筹,一举中了状元,之后仕途一路平顺,十年之间坐上了丞相之位。” 容毓没说话,南曦说的这些他都知道,更知道南行知之所以能这么快坐上丞相之位,除了南曦的母亲财力上的相处助之外,还有南行之自己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本事,最重要的是他的从龙之功——当今天子之所以能在众多皇子上脱颖而出,顺利坐上皇位,南行知功不可没。 所以新帝继位之后不久,就对南行知大肆封赏提拔,恩宠不断,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然而归根结底,南行知能在帝都遍地的权贵之中吃得开,能在皇子夺嫡的斗争中全力支持这位新帝,还是靠着妻子庞大的财富支持。 “我爹现在出人头地了,一国权相,显赫无双,出入前呼后拥,当真是让世人艳羡。”南曦哂笑,眼底划过一丝嘲弄,“权色富贵迷了眼,他早已忘记当初一穷二白时对我娘的承诺,忘记了我娘的情深意重,处处嫌弃我娘是个充满铜臭味的商户女,嫌弃我娘配不上他的身份,美貌妾室一个个抬进府,这还不算,连养在外面的母女都想登堂入室……” “丞相大人还真是个渣。”青阳撇嘴,“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狼心狗肺,我鄙视他。” 南曦淡笑:“所以我要回去,不能让我娘被欺负了不是?” “南曦姑娘说得对,不能让坏女人登堂入室……”青阳下意识地点头,随即一凛,“啊,你回去了,我家王爷怎么办?”  第8章 对她言听计从 南曦垂眸,看向不发一语的容毓。 男子矜贵俊美的侧颜看起来真像一幅水墨画卷,处处透着精致优雅,看着就赏心悦目。 只是此时紧抿的唇瓣显示出主人阴郁的心情,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我住在相府东院的锦兰苑,跟我娘的听雨阁紧靠着。”南曦不疾不徐地开口,嗓音沉静柔和,“王爷若是想见我,随时可以去找我。” 青阳瞪大眼:“南姑娘这意思是,让我家主子夜探香闺当采花贼?” 话音刚落,蓦地对上容毓投过去的冷眼,青阳脖子一缩,乖乖收回了脑袋。 南曦转眸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伤口已经被细细清理包扎好,容毓虽是尊贵的王爷,却也是领过兵上过战场的主帅,征战沙场难免受伤,所以处理伤口的手艺还是有的。 “我住在王府名不正言不顺,于王爷不好,于我名节也不利。”南曦淡道,“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情,王爷若是愿意,可以去相府提亲。” 提亲? 容毓一震,蓦地抬头看她,像是在探究她话里的真实性。 站在屏风外的青阳也是精神一振,提亲? 南曦姑娘果然是受了刺激,不行不行,惊喜来得太突然,只怕有诈。 他得保持冷静。 南曦姑娘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不会是故意好话哄着他家主子,然后想什么计策对付他家主子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恶了。 “王爷要颜有颜,要权有权,我没道理放着王爷不喜欢,而去重复我娘的悲剧。”南曦此时只想让容毓放心,所以说的话格外真诚,是她醒来之后真正发自内心的感受。 她觉得没有什么表达方式比言语和行动更有说服力,暂时谈行动还有点早,所以先言语示弱一番,让他放下心防,试着开始信任她。 事实上,这一点却是南曦多虑了,容毓对她的要求向来言听计从——除了从王府离开。 只是以前南曦从不屑于对他提出什么要求,唯一的坚持就是逃离摄政王府,而这一点偏偏又是容毓所不允许的。 此时她主动放下身段开口,对容毓来说已然是一个惊喜,似是预示着两人美好的开端,不管她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还是打的什么别的主意,容毓都不会拒绝她。 何况,她说提亲…… “主子,那位南二姑娘该怎么处置?”青阳忍不住又开口,“是把她送回相府吗?” “送回相府干什么?”南曦淡笑,“她又不住相府。” “那送去哪里?”青阳嘀咕,“如果让她呆在王府,还得派个人照顾她。” “她伤势如何?” 青阳想了想,若是放在平时,主子那一脚的威力足以让一个七尺大汉瞬间咽气,可大概是顾虑到她是南曦的妹妹,而且以前南曦对这个妹妹也挺照顾的,所以他家主子收了七分力道,大概也就是断手断脚吧。 “可能会伤残?”青阳猜测,随即像是担心南曦不高兴似的,连忙开口解释,“不过这也不能怪主子,主子看到姑娘受了伤,一时心急——” “我知道。”南曦浅笑,“既然她受了伤,就暂时送去顾府吧。” 第9章 绝顶好主意 送去顾府? 青阳眨眼,似是有些无法理解南曦姑娘这个决定。 顾府是顾青书的府邸,这位年轻有为的状元郎眼下正是皇帝眼前的新宠,可眼下摄政王府外,沸沸扬扬谈论的,皆是跟这位顾公子有关的话题。 帝都所有人都知道,新晋状元郎顾青书跟丞相府的南曦姑娘两情相悦,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一个月前南曦姑娘却被摄政王强行带入王府,以至于帝都世家跟顾青书关系不错的年轻公子们都在为他打抱不平,说摄政王权倾朝野,目无王法,强抢臣女,仗着手里的兵权横行霸道,连丞相都不放在眼里,更没有丝毫忠君爱国之心。 而除了替他打抱不平以及谴责摄政王之外,也有一些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说南曦进了摄政王府,早已清白不保,就不信顾青书真能不在乎名节,娶一个残花败柳之身的女子为妻? 对外面各种传言议论,摄政王并无理会的兴致,而顾青书则义正言辞的声明,他此生只喜欢南曦,非卿不娶,不在乎她变成什么样子,只会心疼她经受的遭遇,只要有一丝丝机会,就会加倍疼她,爱她,护她。 这一番深情表白自然引起许多闺阁千金们的艳羡,觉得顾青书这般痴情的真君子实属难得。 若在这个时候把南月送到顾府去…… 青阳摇了摇头,觉得这真是一个绝顶好主意。 尤其南月是在背负着刺杀南曦姑娘的罪名之后被送去顾府,青阳想一想都觉得,格外值得期待。 “这件事交给属下去办。”他开口请示,两眼亮晶晶地看向南曦,“把南二姑娘送去顾府之后,该怎么说?” 南月在摄政王府受了伤,总要给人一个交代吧? 为什么受伤?是谁打伤了她? 外人肯定会好奇。 如果没有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那些好事多舌的人不知道又会编排出多少种版本的诋毁之言? “照实了说。”南曦道,“顾青书嘴上言之凿凿,对南曦深情不悔,私底下却恼羞成怒,嫌弃南曦失去了清白之身,恨不得立即断绝跟南曦的关系,却又碍于痴情君子的名声不敢毁诺,所以给了南月一把匕首,让南月杀了南曦。” 啊? 青阳咋舌。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添油加醋发挥一番,可他发现即便自己添油加醋之后的剧情发展,也没有南曦这番话来得更有戏剧性。 “顾青书就算如何愚蠢,也不可能直接给南月匕首,让她来刺杀姑娘您吧?”青阳犹疑,“这样说出去只怕没人相信。” 在摄政王府杀人? 有脑子的人都不敢这样做,顾青书的脑子比一般人都好使,当然更不会做出这样找死的举动。 南曦道:“旁人信不信无所谓,你照我的话去说就行。” 青阳看了眼他家主子,容毓没什么表情地点头:“照做。” “是。” 不管了,反正主子都让照做了,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早就看那个顾青书不顺眼了,模样没他家主子好看,身份没他家主子尊贵,凭什么能得到南曦姑娘的倾心?  第10章 无法超越的神话 外面落下黑幕,空气中幽香暗浮。 南曦安静地靠在浴桶里,白皙如玉的肌肤被包裹在袅袅雾气之中,受伤的手腕搭在浴桶边缘,她敛着眸子,静静整理着脑海中已然清明的思绪。 天下疆域,九国分之。 这座王府的主子容毓,乃大周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也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时年才二十二岁,然回顾半生,却已经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神话。 十四岁领兵,首战告捷,大败北疆铁骑。 景帝三十二年,容毓十八岁,先帝龙体欠安,卧床不起,皇子夺嫡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先帝力不从心,命容毓为摄政王,监国理政。 容毓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出生晚,比先帝的几个皇子年纪都小,他监国理政,自然让诸位皇子和各派朝臣势力都心生不服,可容毓从来是个手腕强硬的主,监国摄政用的是军营里那一套,不服就以铁腕镇压,让你服为止。 短短三个月就让朝堂上所有不满的声音消失。 这位本就手握兵权的王爷又兼摄政之权,一时之间权倾朝野,皇子们不满了一段时间之后,脑子反应过来,开始变相地讨好拉拢,送美人,送美少年,送奇珍异宝,只盼着这位小皇叔能助其一臂之力。 容毓对送上门的礼几乎来者不拒,却从不帮衬任何一人,每每让皇子们咬牙暗恨。 先帝卧病在床三年,容毓摄政三年。 这三年间朝堂上暗潮汹涌,夺嫡之争从未停止,各方势力在不惹摄政王的前提之下费尽一切心思替各自的主子筹谋铺路。 景帝三十三年春,丞相府的嫡女南曦喜欢上了少年才子顾青书,而顾青书当时是三皇子容楚云的幕僚。 少年才子风流倜傥,生得一副好容貌,处处温柔体贴,很快虏获了一颗少女芳心,那时南曦才十二岁,正是感情懵懂情窦初开之时,哪里禁得住如此美少年的魅力? 年纪小,不急着成亲,但少年的感情却是那么纯粹,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两人在一起都是单纯的诗酒花茶,南曦看到了顾青书的才情,也在言谈之间看出少年心怀的抱负,择明主侍以忠,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南曦倾心于他的才华,也感动于他心怀苍生的抱负。 后来那么水到渠成的,在最合适的时机里,顾青书制造出一次又一次机会,让南曦每每“巧合”地看到了三皇子容楚云的明君心性,以及他在财力上的窘迫。 有资格争夺皇位的皇子,有几个是真正窘迫的?不过是因为竞争激烈,需要四处打点,讨好太后,讨好宫里没有皇子的宠妃,以及用非常手段收买朝堂上有说话分量的朝臣而已。 南曦的父亲是丞相,她的母亲出身富贾,取之不竭的财富。 顾青书得到的便利太多,三皇子几乎只靠着丞相和南曦的帮助就成了皇子之中掌握筹码最多的人,也为他之后成为皇帝奠定了强大坚实的基础。 第11章 容毓对她很好 摄政王虽然大权在握,但是对争夺皇位的斗争丝毫兴趣都没有,所以从不参与任何一位皇子的势力,放任他们争得你死我活。 若没有摄政王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皇子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得到朝上大半朝臣的支持,但凡容毓表个态,所有皇子都会瞬间被秒成渣。 摄政王既然不干涉储君归属,而先帝龙体又是每况愈下,到了后期基本上已经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大臣们接二连三在他面前举荐三皇子贤明有德堪当大任,连太后都支持三皇子时,先帝自然没了反对的理由。 景帝三十四年冬,先帝驾崩,三皇子容楚云登基,帝号怀,次年为怀帝元年。 那一年,摄政王二十一岁,依然是大周史上最年轻的摄政王,比新继位的天子还小上两岁。 那一年南曦十四岁,跟顾青书的感情越发趋于稳定。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犒赏有功之臣。 顾青书作为三皇子府的幕僚,又在三皇子争夺帝位过程中立下了最大功劳,自然一跃成为天子面前新宠。新帝登基次年,也就是怀帝元年秋,顾青书在殿试上大出风头,一篇《治国论》博得满堂喝彩,当即被新皇钦点为新科状元。 那一年南曦十五岁,顾青书也才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是意气风发,风头无两。 满帝都的权贵公子,哪个不羡慕他? 南曦真心地为他感到骄傲,为他高兴,已经计划好了要给他铺就一条平顺的仕途之路。 十五岁的少女已到了出阁的年纪,那一年也是他们谈婚论嫁之时,新科状元顾青书去丞相府提亲,丞相大人早就对这个女婿满意的不得了,翁婿二人自是一拍即合,很快商定了吉日,决定就在次年二月把婚事办了。 然而过完年之后还没来得及筹备婚事,南曦就被摄政王一道谕令强行带去了王府,从此再没有出来过。 平心而论,容毓对她很好。 可南曦一颗心都系在了顾青书身上,少女性情也直,再加上出生身尊贵的丞相府,这些年从没有怕过谁,对摄政王自然也是不假辞色。 所以刚进摄政王府的那段时间里,她吵也吵过,闹也闹过,绝食抗议过,可摄政王都不为所动,每次只是安排是侍女小心伺候,全天候有大夫随时候命,顶级的绸缎料子,珍贵的珠宝首饰,第一时间送到她这里,却每每被南曦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再然后,南月主动求见。 南曦是知道这个妹妹的,但她身为丞相府嫡长女,对父亲养在外面的女人所生的妹妹素来不屑理会。 可这次不同。 被困在摄政王府半个月,第一次有她熟识的人登门见她,也难得摄政王愿意让她们姐妹相见,后来南曦知道,南月是在摄政王面前保证过可以好好开导姐姐,容毓大概也是没别的招了,所以才答应让南月进来。 然而,当初南曦以为南月给她带来的是好消息,是希望,却浑然未曾料到,那是一双亲手把她送去地狱的魔爪。  第12章 苍龙殒坠 从南月第一次踏进摄政王府开始,南曦就完全落入了南月和顾青书的圈套,他们一步步安抚利用她,在她留在摄政王府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利用各种安抚、套话、欺骗的手段得到了摄政王府的许多情报,然后一步步的,削弱摄政王的势力。 南曦现在想来,犹觉得当初的自己到底是有多愚蠢,到底是对顾青书用情多深,是否喜欢他喜欢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所以才能让他那么算计? 当然,一切阴谋算计的背后,真正的主使者根本就是当今皇帝陛下。 摄政王大权在握,刚刚登基的新帝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尤其在皇子争储的过程中,他屡次示好,这位小皇叔却从来无动于衷,容楚云心头既是记恨,对他手里掌握的兵权又是忌惮,所以就利用了南曦喜欢顾青书这一点,以及她身在摄政王府的优势,顺理成章地展开了一场阴谋算计。 南曦永远忘不了摄政王府被包围,通天的火焰中,南月得意却又犹带无辜的笑意:“姐姐,青书哥哥是朝中栋梁,你却早已失去清白成了残花败柳之身,你觉得自己配得上他吗?” “如果青书哥哥真娶了你,他会沦为整个天下的笑柄,他以后还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所以姐姐,你还是去死吧!” 匕首刺进她胸膛的最后一刻,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飞身而来,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祇一脚踹飞了南月,把南曦牢牢地护在了怀里。 南曦清晰地听到被踹进大火中的南月发出凄厉的惨叫,可她无暇理会,只是怔怔地看着他,那张素来矜贵优雅的脸上被鲜血染红,他的眸子冷得像是来自地狱深渊的厉鬼,他杀人时手段狠辣,一招就是一条人命。 皇帝派来绞杀他的人,几乎大半死在了他的手里。 虽然他自己也已精疲力竭,却依然牢牢地把她护在了怀里。 那一刻南曦骤然意识到,摄政王容毓的结局完全是她一手造成,他这个人孤傲矜贵,从不知低头为何物,不管是先帝还是新帝,他都未曾屈膝跪拜过。 他高贵得如苍天白鹤,如遨游四海的青龙,不受任何规矩困缚,虽出身皇族,却从未有过忠君想法,素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算皇帝,他也绝不手软。 如果不是她,手握兵权的容毓又怎么可能落到这般境地? “容毓……”她满眼沉痛地看着他,眼眶发热,“我这么卑鄙无耻的人,何德何能让你如此?”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甚至透着某种坚持:“你不是。” 不是什么? 南曦自嘲,不是卑鄙无耻的人么? 可她分明就是个愚蠢加卑劣的人,把大周最厉害的战神王爷害到了如此境地。 漫天箭矢飞来,密密麻麻,仿佛把他们都包围在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深渊里,逃无可逃,只能面对死亡。 进入摄政王府一年多,她对容毓仇视怨恨,从未跟他靠得如此之近,没想到在生命最后一刻,反而能安安心心地待在他的怀里,被他庇护。  第13章 容毓,你喜欢我? 虽然最终依然免不了一死,可她闭上眼时心里却在说,如果能有来世,如果上天垂怜。 容毓,我再也不算计你了,我必穷尽我一生来赎罪。 噗呲! 锋利的箭矢钉入肉中的声音传来,鲜血飞溅,温热的触感让南曦睁开了眼,容毓一手抱住她,早已力竭的状态根本无法抵挡漫天天罗地网般飞来的箭矢,他如何厉害,也只是个血肉之躯。 南曦眼眶越发热了。 容毓,容毓,你这样清贵孤傲的人啊,如果没被算计多好? 那阴险的皇帝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皇帝陛下为了这一夜精心准备了很久,他甚至比谁都清楚,就算出动御林军也不能让摄政王轻易束手就擒,是以军队弓箭手几乎倾巢而出,只为一举将摄政王置于死地。 只是让南曦一并陪葬,却不知是皇帝的主意,还是顾青书的要求。 但是都不重要了。 双双倒地那一刻,南曦捧着容毓的脸,眼泪滴在他的脖颈上,男人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却越拭越多:“别哭。” 她崩溃痛哭,撕心裂肺:“容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眼泪落入浴桶,微开的窗外一缕清风拂进,南曦肌肤泛起微凉,瞬间惊醒。 抬手拭去眼角水渍,她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个不美好的回忆。 起身跨出浴桶,擦干身体,穿上柔软宽松的寝袍,南曦赤脚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倒映出一张少女清丽精致的容颜。 十六岁,正是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 南曦勾了勾唇,她该庆幸许多悲剧尚未发生,新帝登基,羽翼未丰,这一世他再想算计容毓已是做梦。 至于顾青书的仕途……还是就此终结了吧,他那样的人就只配做人下人。 “姑娘。”侍女惊慌走进内殿,把南曦的绣鞋拿了出来,“怎么不穿鞋子?万一受了风寒……” 南曦正要说话,一身墨色长袍的男人从殿外走了进来,瞥见南曦赤足站在镜前,眉心微蹙,疾步走上前把她抱了起来。 “王爷。”南曦转头看他,唇角微挑,“我不冷。” “我们还没有成亲,你还不能写休书。”矜贵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容毓的声音听着也寡淡,“所以若是你想写休书给本王,需得成了亲才可以。” 南曦微愣,这才想起早上自己刚醒来时跟他说的那句话。 他反射弧这么长,到了晚上才反应过来休书是夫妻之间才能写? “容毓。”她浅笑着,微带叹息意味,“你喜欢我?” 若不是喜欢,前世怎么可能由着她算计? 他堂堂摄政王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非得使用强硬手段把她困在王府,最后还因为她而落了个凄惨结局? 容毓眸色微暗,沉默地抱着她走进内殿,细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南曦问道,“我除了一张脸还能看,没有其他的优势,你看上了我哪一点?” 容毓把她放在床上,唇角紧抿,“你很好。”  第14章 听你的 很好? 听起来像是敷衍的两个字,却带给了南曦莫名的悸动,重活一世,她似乎学会了用心去感受,容毓是个不善于花言巧语的人,他说的“你很好”,比起前世顾青书一句句动人的诗词要真诚得多。 至少,他是个宁愿让箭矢射入自己身体里也要护她安好的人。 虽然最终并没能护住,可他已经尽力了,若非她自作自受……嗯,若非她自作自受,又怎能看清人心,看清自己前世喜欢的是人还是畜生? 折腾了一天,又是大梦初醒,南曦躺在床上很快被困倦淹没,只是临睡之前心头模模糊糊浮现一个疑惑。 容毓喜欢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等以后有机会,她定要问问。 …… 南月被送去顾府时还处于昏迷状态,被容毓踹飞之后硬生生疼晕了过去,青阳为了不让她乱说话,顺手给她下了点迷药。 天刚亮时把人送到顾家,自然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青阳得了南曦的交代,自然添油加醋把南月假装姐妹情深实则包藏祸心,登门刺杀南曦的事情宣扬了出去,并且冷冷地朝顾青书问罪,“我家王爷雷霆大怒,此事还请顾公子给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才不管他说的那些话会被如何理解。 顾青书心头大惊,急急忙忙找大夫过来给南月诊治,想从她嘴里问出实情,然而也不知青阳给她下了什么药,大夫用尽了办法,南月却始终昏迷不醒。 传言开始发酵,青阳还不忘特意去丞相府走一遭,告知南月刺杀南曦的事实,引起丞相府一阵轩然大波之后,同样不等丞相问清楚大概,就挥挥衣袖走了。 “你的手伤还没好。”容毓低头替她系着腰带,幽深的黑眸落在她被宽袖遮掩的手臂上,“不能等伤好了再回去?” 南曦抬眸,望着他美得近乎妖孽似的容颜,眉梢轻挑:“就是带伤回去,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容毓于是就不说话了。 “我不会弃王爷而去。”南曦伸手环着他窄瘦的腰,嗅着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这一生,南曦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 “不许胡说。”容毓眸色转沉,抬手抵住她的唇,“谁敢伤害你,本王让他生不如死。” 南曦浅笑:“好。” 谁敢伤害你,我也能让他生不如死。 苍天怜悯,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不就是为了替前世的他们讨回一个公道吗? 南曦整理好仪容穿着,在容毓亲自护送下走出摄政王府大门。 马车已经备好,容毓还准备了四个武功高强的侍女给她,以及十六个高手护卫。 南曦看着眼前这阵仗,嘴角轻抽:“人数会不会太多了一些?” “你不喜欢?”容毓抿唇,侧脸轮廓紧绷,“他们可以保护你。” 南曦摇头:“我没有不喜欢,不过人太多了。” 顿了顿,“取一半好吗?侍女两个,护卫八个。” 容毓沉默片刻,点头:“听你的。”  第15章 大小姐回来了? 南曦带在身边的两个侍女一个叫银月,一个月叫银霜。 银月比较活泼,银霜沉默寡言,两人都是久经训练的武者,身手特别厉害,那八名护卫同样也都是厉害角色,不过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他们的作用就是充门面用的。 南曦坐上马车,在浩浩荡荡的护卫陪同下前往丞相府,相府大门外的守卫看见她从马车上下来,眼睛瞬间瞪大:“大小姐?” 南曦双脚站定在地上,朝门卫点头。 “我……小,小人即刻去禀……禀报相爷……”门卫语无伦次,实在没料到被摄政王困在府中的大小姐会突然回来,“顾公子也来了,我……” “顾青书也在?”南曦淡笑。 “是。” “不用禀报了。”南曦拂了拂冰蓝色罗裙广袖,语气淡淡,“我自己进去吧,给我爹娘一个惊喜。” 门卫闻言,尚未完全回过神,“是,大小姐慢走,小心点。” 南曦抬脚跨进大门,看着眼前久违的府邸,似乎……许久没回来了,前世今生,记忆再度交错纷乱,南曦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缓步往里走去。 “大……大小姐?”一个打扫的婢女惊得丢了手里扫帚,“大小姐回来了?” 南曦转头看着她,淡淡笑道:“我回来很奇怪吗?” “不……不是……” “我爹和顾青书在哪儿?” “松,松鹤院……” 南曦静了片刻,对于府中人来说,她不过才离开相府一个多月而已,而对她自己,却已是前世今生的漫长经历。 整理好思绪,她没再犹豫,径自往松鹤院的方向而去。 “此事定是摄政王的挑拨离间之计。”松鹤院厅堂里,一身宝蓝锦袍的顾青书信誓旦旦,“小婿保证自己从没有让南月去刺杀曦妹,曦妹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南曦在门外顿步,眉目冷淡了下来。 “我暂时不想知道真相是什么,我只想知道曦儿现在怎么样了?”焦躁的女子声音响起,带着清晰可见的担忧急切,“她伤得严不严重?摄政王有没有给她请大夫?相爷,曦儿可是你的女儿,她在摄政王府受了伤,你就无动于衷?!” 南曦一怔,心头忍不住发酸。 这是她的娘亲,这世上唯一一个不求任何回报,真正把她放在心尖上疼的亲人,可前世,她一心扑在顾青书身上,都快忘了爹的风流成性带给娘亲多大的伤害,快忘了她娘过得其实也并不好。 南行知绷着脸:“那你要我怎么办?去摄政王府要人?” “这……”顾青书神色微变,躬身道,“岳父大人还请三思。” “三思什么?”南夫人冷冷看着他,“南曦命都快没了,我们不能去把她接回来?” “小婿不是这个意思。”顾青书道,“虽然我也担心曦妹,可摄政王是个喜怒无常又心狠手辣的人,万一惹怒了他,他变本加厉的伤害曦妹怎么办?” “所以呢?”南夫人冷笑,“难不成就任由曦儿留在摄政王府?顾青书,曦儿可是你的未婚妻子,对你又是一心一意,如果你真敢伤害她,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第16章 负心汉 顾青书脸色微变,低头保证:“岳母大人请放心,小婿就算伤害自己也绝不舍得伤害曦妹一跟毫发。” “是吗?”厅外传来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三人闻声齐齐转头,随即不约而同的瞪大眼,“曦儿?” 南夫人第一个冲出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南曦:“曦儿你怎么样?这些日子有没有受什么委屈?摄政王有没有欺负你?昨天的刺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伤到哪儿了?吓死娘了,快让为娘看看!” “娘,我没事。”南曦主动抱住她娘,柔声安抚,“我没事,让娘担心了。” 顾青书震惊地看着她:“曦妹,你……你怎么……” “我怎么突然回来了?”南曦放开她娘,转头看着他,“听说父亲要把南月母女接进府,所以我亲自回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南相也正疑惑她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听到这句话,脸上立时浮现几分尴尬羞怒之色,“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作为一国之相,府中妻妾成群不说,外面还公然养了外室,如今更要把室母女接进府,这显然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 南曦淡道:“原本我是不知道的,可南月昨天借着探望我的名头去摄政王府着实炫耀了一通,好像我这个嫡女已经彻底失宠了一样,我跟她争辩了几句,她居然就拿匕首刺伤我,幸亏摄政王在旁边一脚把她踢开,不然今天我还有没有命在都很难说。” 此言一出,南夫人顿时大怒:“什么?南月那个小贱蹄子居然敢刺伤你?我非劈了她不可——” “娘。”南曦笑着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虽有些意外于她娘火爆的性子,不过这样也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娘若是个软柿子,这些年只怕早不知道被她爹拿捏成什么样了,“南月被摄政王打伤了,早上摄政王府的护卫青阳把她送去了顾府。”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顾青书:“南月既然已经被送去了你的宅邸,青书,麻烦你好好照顾她。” 顾青书脸色一变:“曦妹,男女授受不亲,把她送到我的府上算怎么回事?” “不然把她送到哪儿?”南曦淡笑看着他,“南家大门她是别想进来的,只要有我在一天,她永远就是个外室女。” 顾青书脸色骤变,看着性情突然变得不一样的南曦,有些惊疑:“曦妹,你……你怎么了?” 南夫人也是诧异地看着女儿,不太明白她在顾青书面前态度为何会如此强硬,完全没了以前的仰慕。 不过这样的南曦却让她感到心安。 南夫人是个过来人,她从来就不看好顾青书这个人,可女儿喜欢顾青书她也没办法,就像当年她死心塌地的喜欢着南行知,结果呢? 南行知当年一穷二白的时候多深情啊,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可一朝功成名就之后,谁能挡得住他变心? 美貌的小妾一个接一个抬进府,如今连养在外面的女人都想登堂入室,他眼中可还有当年倾尽了一切助他进京赶考的妻子? 第17章 打的一副好算盘 她知道自己商户出身,让贵为丞相的南行知感到丢脸。 他觉得她已经配不上他,如果不是还有南曦和顾青书这层关系,她这个出身商户的妻子也许早就该下堂了——哦也不对,他也许还会再坚持一段时间,因为她手里还掌握着巨大的财富,他明里暗里多少次暗示她该把京城几个商铺交给他的妾室管理,美其名曰她到了享福休息的时候。 南夫人只想呵呵他一脸。 都说无商不奸。 可她这个正经商人出身的女子,在南行知面前比奸猾无耻却也是甘拜下风的。不过她也没蠢到无可救药,丈夫不可靠,她还有女儿。 女儿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她疼之若珍宝,她的产业除了女儿,谁也拿不走。 南行知想打她商铺的主意? 只怕她这边把商铺交出去,那边就把府中哪个得宠的妾室提为正妻了,真当她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这些年南夫人已经把南行知的性看得透透的了,在她看来,顾青书也一样。 如果他是真心喜欢曦儿,那么就该靠着自己的本事谋求一个锦绣前程,男子汉大丈夫靠着岳父的势力和财富升官发财,算什么本事? 只怕以后位极人臣,同样会抛弃糟糠之妻,左拥右抱风流成性。 “我没怎么。”南曦开口,语调平静沉稳,“南月刺伤我这件事已经在外面传开,我怕爹娘担心,请求摄政王让我回来一趟,陪娘亲小住几天。” 说着,她指了指站在外面的银月和银霜二人,“摄政王还派人保护我。” 保护? 顾青书心头微动,暗道究竟是保护还是监督? 南曦今天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跟以前大不一样,是不是故意说给外面两个侍女听的? 若是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 南相跟他也是一样的想法,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外面两个侍女,淡淡道:“摄政王有没有苛待于你?” “没有,摄政王对我很好。”南曦道,“请父亲放心。” 果然。 顾青书松了口气,以前南曦多厌恶摄政王?怎么可能说他的好话? 所以这番话就是故意说给外面的两个人听的。 可顾青书心情还是有些阴郁。 南月被送去他府里这件事让他百口莫辩,他方才来丞相府之间,外面的流言已经沸沸扬扬。 摄政王府的侍卫青阳直接安排了几个人,到处放话说丞相大人的外室女儿南月携匕首去摄政王府,以姐妹情深为由,希望姐姐能让她跟母亲进入相府认祖归宗,南曦只说考虑考虑,南月一言不合就拿匕首刺伤了她的亲姐姐。 幸亏摄政王从旁相救,否则堂堂丞相府的嫡女只怕要香消玉陨。 传言一传十十传百,短短一个早上就演变了数个版本,传到最后,直接说顾青书嘴上深情款款,暗地里却早已跟南月打得火热,还指使南月去刺杀她的姐姐。 只要南曦一死,他跟南曦两人的婚事自然告吹,顾青书就不用碍于深情和君子风度等着已经失去名节的南曦,而且南月若能顺利认祖归宗,也丝毫不耽误他成为相爷的女婿,当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第18章 脚踩两只船 顾青书听到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气得脸色都绿了,生怕这件事引起丞相大人的不满,什么也来不及做就急急登门解释,然而还没说完呢,南曦却回来了。 “曦妹。”顾青书抿了抿唇,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是我没用——” “你的确没什么用。”南曦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顾青书,我们解除婚约吧。” 什么? 顾青书脸色一变:“曦妹?” 南相和南夫人也是一愣。 “你应该听懂了我的话。”南曦看着他的眼神了充满了厌恶,“本来我们就只是口头婚约,婚书什么的也没下,就此解除婚约,对你好,对我也好。” “曦妹!”顾青书回过神来,听出南曦认真的语气,心头一阵慌乱,急急抓住她的肩膀,“曦妹你怎么了?是不是摄政王威胁你了?还是说他……他强迫你……” 想到某种可能,顾青书眼神阴郁三分,面上却是一副温柔心疼地神色,“曦妹,我知道一切都是摄政王强逼于你,这不是你的错,我不在乎,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这样的错误不该由你来承担,曦妹,是我没保护好你……” 南曦平静地望着他真诚的表情,心下忍不住想,伪装得可真是像啊,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听着都是一副深情好男儿人设。 若她还是以前那个傻乎乎一心扑在他身上的南曦,定然会被他这番话所感动,然后两人像是一对患难情侣般相拥而泣,让苍天大地都感动于他们的凄美爱情。 “顾青书。”南曦敛眸,语气淡漠,“我心意已决,别再对我抱有幻想。” 说完,她转头看向南夫人,“娘,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们先回听雨楼。” 南夫人点头,牵着她的手转身就走了出去。 “曦妹!”顾青书不死心地喊她。 南曦却头也不回,径自跟南夫人一道离开。 银月和银霜跟上去之前,转头看向顾青书,两人眼神都冷得像冰,似是带着几分警告意味的杀气,让顾青书浑身血液一僵,寒气从脚底直接窜到了头顶心。 待到两个侍女跟着南曦走远,顾青书才松开攥紧的双手,转头看向南行知:“岳父大人。” 南行知眼神深沉地看向南曦离开的方向,“你不觉得南曦此番回来,变化太大了?” 顾青书点头:“曦妹一定是受到了摄政王的威胁,所以才故意这么说……对,南月刺杀她也一定是摄政王设的计,月儿不可能刺杀她的姐姐,她们姐妹感情这么好,月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总之他绝不相信南曦是对他变了心。 那个从十二岁情窦初开时眼里就只看得到他的小姑娘,死心塌地地喜欢了他四年,怎么可能对他变心? “姐妹感情好?月儿?”南行知似笑非笑地看着,“青书,你不会想脚踏两只船吧。” 顾青书脸色一僵,随即低眉谦恭道:“岳父大人说笑了,小婿只喜欢曦妹一人,对月儿妹妹是爱屋及乌,怎么可能脚踩两只船?” 第19章 跟顾青书解除婚约 “银霜。”走到远离松鹤院的僻静无人处,南曦转头吩咐,“方才我跟顾青书说的话,你找几个人传出去,就说我已经取消了跟顾青书的婚约,且顾青书也同意了。” 顿了顿,“记得别找摄政王府的人。” 银霜迟疑片刻:“顾公子好像并没有同意。” “由不得他。”南曦冷笑,“丞相府嫡女要退的婚,轮得到他不同意?” 方才在松鹤院,她没一刀捅了他就已经是克制了,还想有婚约? 最好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把他们扯到一起了才好,现在只听到顾青书的名字她都觉得反胃。 银霜点头:“是。”转身离开。 母女二人回到听雨楼,屏退下人,走到内室雕窗前坐下。 “曦儿。”南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真打算跟顾青书解除婚约?” “比珍珠还真。” 南夫人并不反对她跟顾青书解除婚约,她只是奇怪,女儿才到摄政王府一个多月,怎么就突然间态度大变? 毕竟她是亲眼看着的,女儿对顾青书四年如一日的死心塌地,而且在摄政王府过得也并不好。 “其中种种,一言难尽。”南曦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扬起释然笑容,挽着她娘的手臂,“我现在对他已经没有一丝感情可言。娘放心好了,我既不是被迫,也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女儿的确是对顾青书恨之入骨,恨不得他立即死了才好。” 但是顾青书还不能死,因为没有足够的理由。 南曦心里清楚,方才她跟顾青书说的话,自命清高的顾青书绝对不会相信,他会自动脑补出许多南曦是受摄政王胁迫,或者南曦故意演戏给摄政王侍女看的戏码,以为南曦心里绝对不可能放得下他。 不过也对,顾青书才情出众,容貌在男子中也算上乘,甜言蜜语信口拈来,又在一个懵懂少女最美的年华占据了长达四年的时间,这样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不过南曦要的正是他自欺欺人,他越是不信,她才能把他前世对她的所作所为一点一点全部还给他。 而眼下最重要的不是顾青书。 南曦道:“娘,爹那个外室住在哪儿?” 提到那个外室,南夫人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一个出卖色相的妓子罢了,不提也罢。” 人出生就分三六九等,但谋生之道往往身不由己,并非个人能选择,所以她从不会看不起那些青楼卖笑之人。 就像她也不觉得自己出生商户,就该在这些权贵面前低人一等一样,行得端坐得直,问心无愧,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可柳氏不管是卖笑还是卖身都是她的营生,她选择委身丞相也是她的自由,给丞相生个女儿同样是她自己的决定。 然而她若生了不切实际的心思,想让她的女儿名正言顺地进入丞相府,这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丞相府有今天的繁华显贵,有她这个原配夫人一大半功劳,她就算如何上不得台面,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青楼妓子所生的女儿,堂而皇之地进入丞相府坐享其成,夺取只能属于曦儿的尊荣。  第20章 隔墙有耳 南夫人给南曦倒了茶,语带忧虑:“曦儿,摄政王怎么样?他是不是真如外面传言的那样像个凶神恶煞?你去了摄政王府这些日子,娘没一日不担心,你爹那个懦夫根本不敢去跟摄政王硬碰,若不是——” “娘,摄政王很好。”南曦笑得云淡风轻,眸心浮现几分暖意,“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外面传言多有夸张,不过是忌惮他铁血手腕和手里的兵权罢了。” 南夫人狐疑:“真的?” “真的。”南曦点头,沉默片刻,“娘,我想嫁给摄政王。” 什么? 南夫人一惊:“嫁给摄政王?” 南曦淡笑:“娘别这么惊讶,我已经被摄政王掳进王府一个月多,一个姑娘被位高权重的男子掳去,早已清白尽失,我不嫁给摄政王还能嫁给谁?” “可是……”南夫人脸色微变,“可是你……” 春风和煦,鸟语花香。 容色矜贵俊美的男子沉默立于窗外,薄唇紧抿,眸心低敛,看不出眼底色泽。 “曦儿,你喜欢摄政王吗?”南夫人拧眉,“摄政王身份那么尊贵,以后肯定也是妻妾成群,你……” “娘,他不会。”南曦语气平静,却透着一种莫名的坚定和信任,“容毓跟父亲不一样,跟顾青书也不一样,他身份尊贵,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可这么多年一直不近女色,这份自制力不是人人都有的。” 南夫人还是不解:“你怎么会突然想嫁给摄政王?你喜欢他?” “喜欢?”南曦淡淡一笑,“暂时还谈不上喜欢吧,但是也不讨厌。” 南夫人闻言,越发不解:“你喜欢顾青书四年,对摄政王只是不讨厌,那为什么……” “顾青书是个伪君子,不值得我喜欢。”南曦语气骤冷,眼底尽是厌恶和恨意,“我认识摄政王时间短,以后可以慢慢喜欢上。而且娘亲不觉得摄政王长得好看,又有权有势,是最佳夫婿人选吗?” 最佳夫婿人选? 窗外男子抿紧的唇角微松,矜贵侧颜似泛着一层柔光。 南夫人还是有所顾忌,压低了声音:“摄政王手握重权,当今皇上对他忌惮得很,万一以后有什么……曦儿,你也会受牵连的。” “娘。”南曦淡笑,眉眼色泽通透,“人活在世上,随时都面临着风险。容毓对我好,我也会对他好,当今皇帝不是容毓的对手,他想算计容毓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曦儿!”南夫人脸色微变,“当心隔墙有耳。” “没关系。”南曦并不在意会不会被人听到,“就算真有万一,能跟容毓那样的男子死在一块,我也愿意。” 前世都死过一次了,不是吗?今生再来一次又何妨? 况且南曦已不是前世的南曦,她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不成为容毓的软肋,任何人想算计他们都没那么容易。 她倒想看看,这一世到底是皇帝能把强悍的摄政王除掉,还是摄政王把皇帝拉下马?  第21章 只当是打发乞丐 母女俩许久未见,待在屋里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南夫人得知南曦伤在手臂,而且是她自己拿匕首划的,又是气又是心疼:“你就算要给南月一个教训,也不必伤害自己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南曦正要说话,门外却突然想起一个女子跋扈的声音:“大娘!我娘看中了墨玉阁一款新到的镯子,让我来大娘这里取三千两银子,明天宝灵郡主十六岁生辰,我可是要戴着镯子去赴宴的。” 南曦皱眉:“这是南娇?” 南娇是她爹第二房小妾李氏的女儿,今年十五岁,比南曦只小了一岁。 南夫人点头。 “她经常这样?” 南曦这句话问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对她娘是多么的忽视,根本不知道后院这些妾室庶女对她娘是这样的态度。 南夫人淡笑:“不过是拿点银子的事,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南曦眉梢轻挑,“她们把娘亲这里当成了票号,需要银子就来拿?就算是票号,也得拿了银票才能来兑银子吧。” 南夫人神色淡淡:“我平素里懒得与她们争执这些,她们想要银子,我就当她们是乞丐,打发了就是。” 南曦噗嗤一笑:“哪有给乞丐这么多银子的?张口就是三千两,这一个月来个几次,娘亲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够她们挥霍的——” “不会。”南夫人压低了声音,“她们现在来拿的,也就是我手头一些现银,娘亲手上那些值钱的产业都给你留着呢。” 南曦心头一酸:“娘。” 南夫人摸了摸她的手:“你爹这个人出身穷苦人家,没有什么雄厚的家族背景,做事从来小心谨慎,生怕被人抓到什么把柄置他于死地,好不容易做到丞相这个位置,自然是不敢行将踏错一步,他这个人又自命清高,觉得银子是俗物,所以这些年两袖清风,连朝中大臣给他说送礼,他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收,凭他那一点俸禄,都不够维持府里的开销,何况还有外面一些官员之间的来往礼数?” 说到这里,她面上浮现一点讥诮:“这些年他养女人都是用我的钱,府中那些妾室庶女庶子们的日常开销也都跟我伸手,所以他们就算有些无礼,却也不敢太过放肆。” 毕竟所有人都指着她过日子。 外人只看到丞相大人威风凛凛,相府的一个妾室走出去都倍儿有面,庶女们也能抬头挺胸,却殊不知偌大一个府邸,日常开销全仰仗着这个人人看不起的商户女来维持,说来也是讽刺。 南曦冷笑:“自命清高?堂堂一品丞相,拿原配妻子的银子去养女人,除了我这位奇葩的爹爹,大概也没其他人能做得出来了。” 哦不,还有一个顾青书。 前世这翁婿二人实在是一样的德行,说他们是父子大概更为贴切,顾青书利用了南曦一辈子,害了南曦一辈子,拿着南曦的钱跟南月打得火热,跟她爹也算是不相上下。  第22章 南娇麻溜地滚了 “大娘!”门外半晌没听到回应的南娇,气冲冲带着侍女就要往屋里闯,却被一把匕首拦住了去路。 南娇瞪大眼,心惊肉跳地盯着横在自己眼前的匕首,“你……你干什么?你是什么人?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银月挑挑眉:“你当然没见过我,不过你只要知道我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就行了。” “放肆!”南娇怒喝,“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拦我的路?还敢拿匕首对着我,想找死是不是?” 银月道:“你不就是丞相府一个见不得人的庶女吗?敢在丞相夫人院子里大呼小叫?这就是丞相府的规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呢。” “你——” “你什么你?”银月瞪她一眼,语气带着十足的恐吓,“我劝你还是收敛一点,否则有什么后果,你自负哦……” “你这个该死的贱婢——” “南娇。”南曦从内室走出来,眉目清冷,未施粉黛却也精致无双的脸上表情淡漠,“在我娘院子里显摆你的庶女威风?谁给你的胆子?” 南娇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南曦,脸色一僵:“大……大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才回来。”南曦语气不咸不淡,“需要跟你报备吗?” 南娇脸色讪讪:“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姐别误会,我只是……” “只是来跟我娘要银子?”南曦淡漠一笑,表情带着说不出的讥讽,“我娘欠你的?” 南娇脸色瞬间涨红,被她堵得有些下不来台,不由也生了几分恼意:“大娘执掌府里中馈,我们要用银子,不就得跟大娘要吗?” “是吗?”南曦语气淡淡,“既然你知道我娘执掌中馈,就该清楚这府中内宅是谁在当家,更应该知道我娘的身份,以及你们母女的身份,所以还请妹妹以后摆正自己的态度——” “大姐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吧。”南娇语气阴了下来,“府中谁不知道大娘出身商户,我娘虽是妾室,却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千金出身,若论身份地位,指不定谁尊谁卑呢。” 银月闻言,柳眉一竖:“你说什么?” 南娇被她气势吓倒,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是相府,你最好别乱来!” “银月。”南曦笑容淡淡的,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似的,却也根本没把南娇放在眼里,“既然你觉得姨娘出身尊贵,还是管你姨娘要银子去吧,别在这里惹人嫌。” 说罢,淡淡道:“银月,把她丢出去。” 银月大声应道:“是!” “你……你干什么?”南娇胆战心惊地盯着她手里的匕首,一步步后退,“你别乱来,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别乱来……” 银月手持匕首,慢腾腾地逼近,看着南娇逐渐僵白的脸色,不由嗤笑:“你滚不滚?” 南娇麻溜地滚了。 南曦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须臾,转头看向银月:“明天是宝灵郡主的生辰?”  第23章 稍安勿躁 南娇说得没错,姨娘李氏出身尚书府,虽是尚书府庶女,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宦家小姐,比起出身商户的丞相夫人元氏,她向来自认高人一等,从不把元氏看在眼里。 尤其丞相也公然嫌弃嫡妻的出身时,李氏自然更加有恃无恐。 所以当南娇哭哭啼啼回到翠玉轩时,坐在梳妆台前对镜上妆的李氏着实惊诧了片刻:“这是怎么了?” “娘,南曦回来了。” 什么? 李氏腾地站起身,语带惊疑:“她不是在摄政王府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不知道。”南娇愤恨说道,随即恶意猜测,“定然是被摄政王抛弃了,否则怎么不声不响就回来了?” 李氏道:“银子呢?” 说到银子,南娇更怒不可遏:“没有银子,南曦说我对她娘无礼,让我记清自己的身份,还说娘只是个妾室,根本不配在她面前说话……呜呜呜,娘……” “简直是可恶!”李氏咬了咬牙,随即阴冷一笑,“没关系,南曦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也就嘴上逞逞威风,遇到那个顾青书,还不是屁颠屁颠就倒贴了上去?装什么矜持尊贵?” 南娇跺了跺脚:“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拿不到银子就买不到那只心仪的镯子,明天还怎么去参加宝灵郡主的生辰宴?” 她还想在宝灵郡主的生辰宴上显摆一番呢,三千两一只的镯子可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而且还是在墨玉阁那样高档的地方,到时候宴会上的世家千金们一定会羡慕眼红,如果宝灵郡主看上了她的镯子,她可以就顺理成章地把镯子赠送给宝灵郡主。 宝灵郡主可是长公主的亲女儿,若能跟她攀上关系,以后她在帝都权贵圈子里就更能吃得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敢不给她一个面子? 区区三千两银子能换来宝灵郡主的欢心,她觉得值,可这一切计划都被南曦那该死的给破坏了! “稍安勿躁。”李氏坐回凳子上,对着镜子理了理鬓发,看着镜里映出自己风情四射的容色,“娘生得美吗?” 南娇看了她娘一眼:“当然美,不然我爹怎么可能一眼就拜倒在娘的石榴裙下?” 丞相内院除了正妻元氏之外,还有美妾四人,其中当属李氏的容貌最为娇艳,风情万种,最懂讨男人欢心,这些年下来,也只有她给南行知生了个儿子,今年十三岁,眼下正在读书。 虽是庶子,然而因元氏膝下只有南曦这个嫡女,所以庶子的待遇也几乎形同嫡子,南行知给他找了最好的夫子,把相府的希望传承都都寄托在了这个儿子的身上,连带着生了个儿子的李姨娘身份地位也是水涨船高,所以才越发不把正妻放在眼里。 “娘生得美,又有轩儿这个宝贝儿子在你爹面前争气,还对付不了一个元氏?”李氏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且等着吧,今晚娘就去帮你把三千两银子要来……哦不,三千两哪够?至少得五千两才行。” 第24章 故意跟她作对? 今天南行知休沐,不用上朝,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氏就把这事跟南行知说了,当然,不是平静地说,而是泫然欲泣、梨花带泪的柔弱模样,加上她今天穿的单薄素雅,画了个淡妆,眼眶儿一红就格外的惹人怜爱。 “明天是宝灵郡主的生辰,老爷知道的,宝灵郡主可是长公主最疼爱的女儿,那长公主有多尊贵就不用说了吧?连皇上都对她礼让三分。”李氏说着,忍不住又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娇娇今年十五岁了,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能跟那些贵女们打个交道,凭什么南曦一回来就断了这个机会?她是不是自己不如意,就故意为难娇娇?大夫人就这么教她的女儿吗?” 南行知听得直皱眉头,“元氏简直太不像话!” 李氏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有谱,心里得意,秀眉却依然轻蹙着,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妾身每日都告诉娇娇,姐妹之间要相亲相爱,万不可对大夫人和姐姐无礼,今日娇娇只怕是不知道南曦回府,所以妾身猜测,是不是礼数上不太周到,惹大小姐生气了?” “身为相府嫡长女,岂能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南行知冷冷一哼,“陆飞,你去告诉大夫人一声,就说我要用银子,让他拿五千两给我。” “是。” 贴身侍卫陆飞领命而去。 李氏几乎想放声大笑,却硬生生忍住了,娇娇柔柔地依偎过去,给南行知夹了块肉:“相爷对妾身真好,来,吃块肉补补身子。” 南行知被她哄得心花怒放,脸上那点阴郁也慢慢消失:“金银这种俗物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我不耐烦听这些。” 每次听到银子,他就忍不住想到原配妻子的出身,一个卑贱的商户女堂而皇之的地霸占着丞相夫人的位置,实在是让人心头不悦。 “老爷莫恼,妾身以后不提了还不行吗?”李氏俏然娇笑,“老爷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心怀天下的清官贤臣,妾身是被铜臭之物沾染的俗人,吃喝穿戴都离不了它,还得靠着老爷感化呢。” 南行知哼了一声:“就你嘴巴会说。” 那你也得吃这一套才行啊。 李氏心里撇嘴,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不停地给他夹菜。 过了好一会儿,李氏不动声色地开口:“老爷,大小姐不是被摄政王困在了王府吗?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摄政王……”对她腻味了? 最后一句话她聪明地没说完,可意思已经是那个意思了。 提到这个,南行知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老爷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大小姐没说吗?”李氏惊呼,“老爷可是大小姐的亲生父亲,大小姐怎么能如此目无尊长?这……” “相爷!” 陆飞很快回来,躬身行礼。 “这么快就把银子拿来了?” 路飞摇头:“大小姐受了点伤,夫人心情不好,吩咐了谁都不想见。” 李氏脸色一变,元氏这是故意要跟她作对?  第25章 娘没那么傻 南行知却是一愣,然后才想起南曦昨天被南月刺杀一事,不由皱眉:“大小姐伤得重不重?” 陆飞刚要说话,李氏已然开口:“老爷真相信是南月刺伤了大小姐?” 南行知转头看他,眉头微皱:“怎么?” “南月她娘是个柔弱的女子,南月又是南曦的妹妹,她有什么理由刺杀嫡姐?”李氏满眼狐疑,“老爷不觉得这事颇有蹊跷?” 南行知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的意思是说,南曦故意陷害南月?” “妾身倒也不敢这么以为。”李氏淡淡一笑,“大小姐性子素来宽容温柔,也不太像是会陷害妹妹的人,学切身只是表达一下自己心里的疑惑。” 顿了顿,“况且南月性子跟她娘一样柔弱,若能进得南家大门,以后还指着看嫡姐的脸色过日子呢,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南行知想了想,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原本他已经不想踏进元氏的院子,此时却不得不站起身:“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要弄清楚真相,倒也不难。”李氏柔柔一笑,“只要看大小姐没有真的被刺伤,不就知道了?” 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定是宝贝似的爱惜自己的肌肤,就像娇娇,每个月买护肤的乳膏就得用去不少银子,破了点皮都觉得天要塌了似的,她就不信南曦真敢再伤害自己身上划上一刀。 南行知抬脚往内院走去,李氏自然迫不及待地跟上去看好戏,顺便把女儿的五千两零用银拿来。 “父亲等一下会过来吧。”南曦漫不经心地端着茶盏,唇角挑起嘲弄的笑意,“李氏得不到这五千两银子,必然不会善罢干休,还不知道怎么在父亲面前挑拨离间呢。” 元氏淡道:“三千两转眼长到了五千,李氏在你父亲面前从来不惧于狮子大开口。” 南曦道:“即日开始,她们母女二人别想再从娘这里拿到一两银子。” 元氏抬眼看她,眼神里明显浮现几分意外,笑道:“曦儿,你最近受了什么刺激?” 刺激? 南曦敛眸,可不是受了刺激吗? 四年深情付出换来了狼心狗肺,自己落到一个凄惨结局不说,害得那位矜贵禁欲如天神般的摄政王也未得善终,她身上背负着一条命呢,哪还能跟以前一样无底线的善良? 眼瞎一次就够了,重活一次,她总得好好睁眼看看这个世界,辨清身边的人究竟是人还是妖。 “娘还喜欢父亲吗?”南曦抬眸,语气淡淡,“对这个负了你的男人,娘心里是否还有一点割舍不下的情意?” 冷不防听到女儿问这个问题,元氏愣了片刻,然后才云淡风轻般笑道:“哪有那么多割舍不下?这么多年过去,就算起初被背叛时觉得难过,伤心,怨恨,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就随风而散了,总纠结着不该纠结的东西不放,其实是在惩罚自己,娘没那么傻。” 第26章 你是哪根葱? 南曦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她娘说的是真心话。 也是啊。 深爱一个男人,最初被背叛时谁不会伤心、失望、难过呢? 可一次次失望,一次次伤心之后,总该学会抚平伤痛,学着不在乎,学着冷漠无情,慢慢的也就麻木了吧。 没道理你对我一次次伤害,而我却对你深爱如初。 “这些年来,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着什么。”元氏叹了口气,环顾这屋子里的精美陈设,“也许只是不想让多年努力便宜了那些贱人……当年你爹一穷二白,连进京赶考的盘缠都是我出的,我供他吃喝,供他读书,他入仕之后需要各处打点,所有的银子也都是我出的,完全可以说,他有今天的身份地位,最大的功臣就是我。” 冷笑一声,“虽然他狼心狗肺,薄情寡义,我也不屑于再以功臣自居,可我那些年在他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和银两才让他有了今天的荣耀?如果我就此放手,跟他一刀两断,他倒是无所谓,甚至巴不得我自请下堂,好让他光明正大地提那些美貌妖艳的贱人做正妻之位呢,可相府将来所有的一切都将归李氏那个贱人的一对子女所有,我多少年付出,到头来却为他人做嫁衣裳?他想得美。” 南曦心下微松,挺好的。 如果她娘对南行知还有感情,还割舍不下,那她以后做事总得留有几分余地,眼下看来,娘对父亲已经失望透顶,只是不甘心多年付出便宜了其他人而已。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南行知是效忠皇帝的人,前世害死摄政王这件事上他也没少出力,从头到尾对南曦这个嫡女的生死漠然视之。 在南行知心里,妻子是让他丢脸的商户女,女儿则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只要阻碍了他的仕途,那么谁都是可以被舍弃的。 这一世南曦归来,自然没空去上演什么父女情深,她必须拿回属于她们母女的一切,任何人敢不自量力地肖想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她都会让她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夫人,姑娘。”银月进了屋,微微躬身,“相爷和李姨娘正在往这边而来。” 南曦抬眸,跟她娘亲对视了一眼。 真说曹操曹操到。 “来就来呗。”她端起茶盏,优雅地抿了口茶,“意料之中。” 银月低眉退了出去,刚要把房门带上,身后就响起了南行知的声音,带着多年身居高位养成的不怒而威气势:“夫人和大小姐在屋里?” 银月转头,淡淡点头:“在。” 南行知皱眉,那一瞬间因着对方冷淡的态度而有些不悦,不过思及这个婢女是摄政王府的人,一时忍了下来。 然而李氏却似乎是个没眼色的人,见状直接皱眉怒道:“你这个侍女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没看到相爷过来?不行礼就罢了,还不把赶紧门打开!” 银月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姑娘没吩咐我开门,你是哪根葱?”  第27章 摄政王的威名 “你说什么?!”李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活腻味了吧?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是——” “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房门从里面被拉开,露出少女清冷精致的容颜,“这个家里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呦,大小姐这是在说谁?”李氏不阴不阳地笑了笑,“在说我吗?” 当着老爷的面,我看敢不敢对长辈无礼? 李氏挑衅地看着南曦。 “李姨娘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南曦眉目淡漠,嗓音更是不掩饰冷意,“所以一下子就猜到我说的人就是你了。” 李氏脸色一僵,看着南曦的眼神瞬间转为阴冷:“大小姐这么跟长辈说话,不觉得有点不恭敬?” “原来李姨娘还知道我是这个家的大小姐?”南曦嘴角微挑,语气不咸不淡,“一天之内,母女二人两次来我母亲这里大呼小叫,李姨娘大概是忘了相府的当家夫人是谁,更忘了正妻和妾室的尊卑之别,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该如何维持一个毕恭毕敬的小妾该有的分寸和礼仪?” “你——”李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须臾,眼眶一红,转头看向南行知,“老爷……” “够了。”南行知皱眉,指责地看向南曦,“曦儿,你好歹是相府嫡长女,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父亲觉得我说话的方式有什么不妥?”南曦挑眉,“我是嫡长女,是相府正儿八经的主子,李姨娘却只是个妾室,我高兴时称她一声姨娘,不高兴时,她在我和我娘面前都得自称‘奴婢’,眼下她无礼在先,父亲反倒指责起我来了?” 南行知脸色铁青:“你放肆!怎么跟为父说话的?让你母亲出来!” 果然是商户女教出来的女儿,没有一点嫡女的风范。 “说到母亲,我还想起一件事。”南曦不疾不徐地淡笑,“这丞相府中正妻只有我娘一人,按照规矩,所有的庶子庶女都该尊称我娘一声‘母亲’,而不是‘大娘’,李姨娘是妾室,就算是她的亲生儿女,也只能称她一声‘姨娘’,这就是正妻和小妾的区别。” 说着,南曦懒洋洋地挑眉:“父亲身为一国之相,应该不会在内宅规矩上落人口舌,惹人笑柄吧?” “放肆!”南行知暴怒,“南曦,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让你不尊长辈,娇纵跋扈?你立刻给我去祠堂里跪着——” “这可不行。”银月冷冰冰地开口,“我家王爷吩咐我要好好保护姑娘,绝不能让任何人欺负姑娘,谁若是敢不长眼惹怒了姑娘,我家王爷发起怒来,我跟银霜可吃不消,都得一五一十据实以告的。” 一番话落音,空气瞬间凝结。 堂堂一国之相的脸色像是被彩墨泼过一样,红白交加,青绿交错,最后转为僵白,一句话说不出来。 而李姨娘则脸色一白,半个屁不敢放。 “如此气势汹汹的找我干什么?”南夫人从内室走了出来,看着南行知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又来要银子?”  第28章 真是不可理喻 她说得直白,完全不顾忌南行知清高的性子,甚至已经料到了对方的反应。 果然这句话说完,南行知脸色一青:“什么叫又来要银子?这府里的东西本相没有动用的权力?明天娇娇要去参加宝灵郡主的生辰宴,你即刻从库房中取五千两银子给她——” “库房?”元氏笑得冷淡,“不知相爷每年往库房里放了多少银子?我倒是想取来给她,可库房里有吗?” 南行知恼羞成怒,脸色变得难堪又狼狈:“你眼里难道只剩下钱?别忘了你是丞相夫人,你出去看看外面那些一品二品夫人,哪个不是高雅端庄诗酒花茶?有谁整日里把那些俗物挂在嘴边的?果然是商户女出身,上不得台面!” 这么多年下来,元氏显然早就习惯了这类言词,闻言也不痛不痒,以往不予计较,今天当然也并不在意。 只是人都是有脾气的。 没错,她是出身商户,所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既然相爷听不得那些俗物,也看不上商户女,以后别让人来我这里拿银子,库房若有银子就直接去库房取。”她道,“免得传出来还让外人以为你堂堂相府的妾室庶女们,都得靠着一个商户女来养活,玷污了你那些妾室们清贵高雅的气质。” 说罢迈出门槛,把房门带上:“曦儿,娘在府中待得实在闷得慌,你陪娘出去逛逛,看看给你添些什么首饰,再让宝衣阁的裁缝过来替你量身做几件漂亮的新裙子。” 南曦挽着她娘的手,笑眯眯地应下:“好。” 好就一个字,说完,母女二人手挽手走了出去。 “银月跟着我。”南曦淡道,“银霜留在府中,别让人在我娘屋里乱翻。要是少了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回来唯你是问。” 银霜面无表情地应下:“是。” 浑然不管南行知和李氏已经僵到没办法看的脸色。 “真是不可理喻!”南行知甩了甩袖子,不悦地拂袖离去。 李氏呆呆地看着他走:“那娇娇的镯子怎么办?” “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南行知气都气饱了,根本不想再搭理她。 他是个辅佐天子的人,眼光长远,志向远大,岂能被一些黄白俗物给污了名声? …… 虽是相爷夫人,即便早已不得南行知的欢心,可府中没有哪个下人敢对元氏无礼,毕竟李氏母女虽然骄横跋扈,分不出谁才是主人,可下人们心里却清楚得很。 他们的月俸都是夫人给发的,相府虽然是相爷当家,相爷虽然宠爱李氏母女,可掌财库大权的人却是夫人,谁敢把夫人给得罪了? 况且夫人虽出身商户,比不得帝都那些权贵家中的高贵夫人们,然而出手大方,下人们哪有空管夫人是出身名门还是草芥,就算看在每个月多了好几两月例的份上,他们也愿意唯夫人马首是瞻。 所以夫人和大小姐出府逛街,虽排场不算浩大,可一声吩咐下去,马车备得妥妥的,守在大门口的家丁点头哈腰恭送,不敢怠慢半分。 黄白俗物? 南曦唇角微挑,立身于世间之人,谁能免得了被俗物沾身? 第29章 嫉妒是病,得治 除非不吃不喝直接羽化成仙,否则谁能真的做到不沾半点俗物? 视钱财如粪土的高洁之人都归隐山林去了,谁还在充满着名利浮华,充满着勾心斗角与阴谋重重的官商中苦苦挣扎? 马车行驶在长街上,掀开车帘,南曦有些贪恋地看着街道上的繁华喧闹,车水马龙仿佛已经离她很遥远。 前世被困在摄政王府,若非她一个劲地作,想要离开王府出来看看这喧闹场景,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惜…… “前面是翰林街吧?”南曦抬眼看到一间熟悉的墨宝斋,回过神,淡淡一笑,“咱们去前面看看。” 翰林街,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售卖文房四宝、经史古籍之类文人用品的地方,大周的朝臣和世家读书公子都喜欢来这里购买书房用物。 马车在墨宝斋外停了下来,南夫人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看,眉头微皱:“曦儿,你这又是想买什么东西送给顾青书?” 之前南曦跟顾青书感情要好,经常来墨宝斋给顾青书购买上等笔墨纸砚、绝版书籍类,顾青书的书房里现在还摆着南曦之前送给他的那些名贵之物。 南曦摇头淡笑:“不是送给顾青书的。” 那送给谁? 南夫人眉头一皱,很快想到……不会是送给摄政王的吧? 踏进墨宝斋,南曦看到掌柜正在给一个客人介绍砚台,遂转头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番,极有耐心地等着。 “这方端砚可是最上品,您瞧瞧这上面的鱼跃龙门雕纹,可是极大的好兆头,市面上您绝对找不出第二只这样的好砚台,而且这石料出自紫云山——” “咦?”墨宝斋外面响起一个少女惊诧的声音,“南曦?!” 墨宝斋内顿时一阵安静。 掌柜的和那位准备买砚的公子都齐齐转头朝外面看去。 南曦自然也顺势转头,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紫裙少女,眸心微细,随即眼底划过一道异样光泽。 “南曦,你不是应该在摄政王府吗?怎么出现在了这里?”少女眼神审视地看着南曦,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会是摄政王不要你,把你赶出来了吧?”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说话呢?”南夫人看见车上下来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还以为是南曦的朋友,没料到一张口就如此让人厌恶,“你是谁家小姑娘,怎么说话如此没礼貌?” “呦,我道是谁呢,这不是丞相大人府上那位出身商户的正一品夫人吗?”少女看到元氏,眼带鄙视,皮笑肉不笑地嘲讽,“怪不得南曦在这里,原来是夫人带出来撑场子的呀?不过也能理解,一个刚刚失去了名节又被抛弃的女子,这娘亲要是不多疼着点,万一寻短见了怎么办?你们说是不是啊?” 她身边跟来的侍女纷纷点头:“郡主说得对。” 南夫人皱眉,越听这小姑娘说话越膈应人,正要跟她理论一番,却见银月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我道是谁在这里阴阳怪气、臭气熏天呢,原来是宝兰郡主你啊?郡主是最近没人疼没人爱,看见我家姑娘有人宠着,所以忍不住眼红嫉妒了是吗?”  第30章 男女授受不亲 “你说什么?”少女脸色涨红,抬手就朝银月的脸上掌掴而去,“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来教训本郡主?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啊!” 银月蓦地攫住她的手腕,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 整个墨宝斋的人都惊呆了。 侍女们呆若木鸡,宝兰郡主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你,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 “容我跟你郑重地自我介绍一下。”银月甩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活动活动手腕,“我叫银月,摄政王府银牌护卫之一,奉我家主子之命保护南曦姑娘,别说打了你,就算当街把你杀了,我保证你的爹娘也不敢找我家主子兴师问罪。” 从听到“我是银月,摄政王府的金牌护卫之一”开始,宝兰郡主的脸色就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刷白了下来,当银月这一番话说完,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另外,这位。”银月朝后退了一步,眉目微低,“摄政王府的女主子,未来的摄政王妃,南曦姑娘,我家王爷心头宠,王爷特意交代过,任何人敢对南曦姑娘无礼,打死打残了都算在王爷头上,谁敢不服,找我家王爷理论去!” 南夫人听得目瞪口呆,不由转头去看自己的女儿,摄政王当真这么说过? 南曦也是有些诧异,她暂时还不知道银月说的这番话是真是假,是她胡编乱造吓唬人,还是摄政王当真说过这样的话。 但无疑的,此时的银月气势慑人,气场强大,宝兰郡主根本连一个字都不敢反驳,只涨得一张脸红转青,青转白,眼泪都噙在了眼眶里,纯属吓的。 “我……我……” “你什么你?”银月冷眼一瞪,“以后再敢对我家姑娘无礼挑衅试试?” “我……我不敢了,不敢了还不行吗?” 宝兰“哇”的一声哭出来,捂着脸,转身连滚带爬逃上了马车。 侍女们也不敢多加逗留,慌慌张张就赶着马车离开了墨宝斋,再也没人敢多说一个字。 一场挑衅的闹剧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解决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南夫人眼带崇拜地看着银月:“真有气势。” 银月眉开眼笑,福了福身:“多谢夫人夸奖,保护姑娘是奴婢分内职责。” 南曦眼神有些微妙地看着她:“银月——” “曦妹?” 话未说完,耳畔又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南曦转头看去,微微眯起了眼:“顾公子。” 顾公子? 顾青书脸色微变,随即低敛着眉眼,语气带着点黯然:“曦妹,我有话想跟你说,能不能找个地方单独谈谈?” 听起来就像被人始乱终弃似的。 “男女授受不亲。”南曦注意到掌柜和那位买砚台的公子正竖着耳朵听,墨宝斋外也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语气平静地开口,“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从此不再有任何关系,南月刺伤我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追究,还望顾公子别再逼我。” 一番话已然坐实了婚约解除的事实,并且似是而非的一句“不再追究”,让看热闹的人不免想多了一些—— 难不成南月刺杀南曦一事,真是出于顾青书的授意?  第31章 人不可貌相 顾青书眉头微皱,一脸受伤地看着他:“曦妹,你到底怎么了?我们四年的感情,你真的说抛就抛?” 南曦看着眼前这个演技精湛的男人,若非眼下这么多围观的人在,她真想拍拍手,赞他一声好演技,不去当戏子都可惜了。 不过这年头比演技,谁又怕得了谁? 南曦走出去两步,面上带着几分苦涩:“顾青书,以前是我年幼无知,你就忘了我吧,我们俩真的不合适。” “可我只喜欢你一个人。”顾青书伸手欲拉着她的手,却被南曦避开,“曦妹,我的心只为你一个人跳动,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若没了你——” “没了我,你不是还有南月吗?”南曦低眉,语气黯然失落,“南月说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对她。” 什么?! 围观的众人大惊,看向顾青书的眼神顿时火热了起来。 真是个劲爆的消息! 南月怀了顾青书的孩子? 这……这这这这……这不可能吧? “曦妹!”顾青书脸色剧变,被围观的人看得脸上阵阵发烫,难堪至极,“这样的事情怎能乱说?” 南曦淡道:“我乱说了吗?南月有没有怀你的孩子你心里清楚,她心里也明白,你可以回去问问她,或者请个大夫回去给诊个脉看看……噢对了,南月在摄政王府刺伤了我,然后被王爷所伤,孩子有没有保住我不敢肯定,你还是早些回去看看她的情况,她的身边不能没人。” 顾青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阴沉又狼狈,咬了咬牙,“曦妹,我还是希望你能想清楚,我喜欢你是真的,你对我分明也还有感情在,取消婚约一事请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也不知是怕南曦说出拒绝的话来把后路彻底堵死,还是当真担心南月肚子里的孩子,转身匆匆离去。 脚步快得就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样。 围观的人见状,面面相觑,“南二姑娘不会真的是怀了孩子吧?顾青书看起来挺着急的……” “是啊,口口声声说喜欢南姑娘,可一听到那位南二姑娘怀了孩子,就拼了命的往回跑,这不就坐实了怀孕的事实吗?” “真看不出来,表面上斯斯文文深情款款的顾公子,居然也是脚踩两只船,想效仿古时候的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啧,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人群中有人看向南曦,“大姑娘,南二姑娘当真刺伤了你?” 南曦点头,伸手抚向自己的左胳膊:“伤了手臂,划了这么长一道口子。”说着,她用两指比划了一下长度。 “真是个白眼狼。”那人冷冷说道,“之前南姑娘对这个妹妹可是疼爱有加,没想到她转眼就刺伤了南姑娘,真是狼心狗肺。” “顾青书居然看上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看来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眼光好不好不重要。”另外一人说道,“眼下他背信弃义,口是心非,辜负了南姑娘的一片情深义重,这才是重点。” 第32章 道貌岸然伪君子 在南月怀孕这件事上,南曦其实并未撒谎,也没有故意冤枉顾青书和南月。 前世这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她在摄政王府受困隐忍负重时,南月早已经跟顾青书打得火热。 就像两国联姻一样,彼此成了一家人关系才更牢固,合作起来也才能更相信对方。南月借着顾青书的关系,带着她出身青楼的母亲进入丞相府认祖归宗,成为丞相府正儿八经的庶小姐,排行第二。 而顾青书娶了南月,依然是丞相府的乘龙快婿。 这是一个双赢的合作。 南月前世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委身了顾青书,刚刚踏进丞相府大门之后没几天,南月和顾青书就双双跪在丞相面前坦白已有身孕,奉子成婚。 自然,这样有辱门风的丑事丞相大人是不可能往外泄露的,所以南曦一直被蒙在鼓里,等她知道这个消息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年,南月的孩子生下来都快满月了。 至于南月怀孕的具体日子是不是就在这两天,南曦不敢确定,不过看方才顾青书匆忙又心虚的反应,两人有过肌肤之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容不得狡辩。 有这么多围观的人在,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大街小巷,顾青书不是自诩深情款款吗?不是标榜自己为君子吗? 她倒要看看,在明知道南月已经没机会踏进丞相府的大门,也不可能成为南家正儿八经的二姑娘之后,顾青书究竟会作何抉择? “南月只是个外室女。”她语气淡淡,“父亲是当朝一品丞相,素来注重声誉,不可能把外室女接进家门,所以各位以后可以改口了,她不是南家二姑娘。” “丞相大人注重声誉?”一个男子似笑非笑,“嗯也对,毕竟是皇上面前最得宠的相爷,当然得家和万事兴,还得门风清白才行,当然不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家里接。” 南曦看了说话的人,淡淡一笑,转身进了墨宝斋。 她当然知道那个人表情里的意思,她父亲若当真注重声誉,就不可能喜欢上一个青楼女子,而且还让这个青楼女子怀了他的孩子,这简直是……是个读书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所以南曦觉得她父亲当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嘴里说一套,背后做一套。 “南姑娘想看什么?” 南曦目光落在方才掌柜介绍的那座端砚上,“这是鱼跃龙门的雕纹,有没有其他的?” “姑娘想要什么样的?” 南曦沉吟片刻,想说要个五爪金龙的,却担心这话说出来直接把掌柜给吓死,遂淡道:“龙凤呈祥。” 掌柜的闻言,心下顿时泛起狐疑,南姑娘不是才刚刚跟顾青书解除婚约吗?怎么突然想起买个龙凤呈祥雕纹的砚台? “姑娘是要留着自己用,还是送人?” 南曦道:“送人。” 掌柜的点头:“我这就给南姑娘包起来。” 南夫人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南曦的眼神里透着深深的思量。  第33章 财大气粗的娘 拿着刚买到手的砚台,南曦跟南夫人一道转身往外走去:“娘还想去别处逛逛吗?” “当然要去。”南夫人笑道,“不是说好了要给你添几件首饰的吗?” 南曦淡笑:“首饰什么的其实我也不缺,买多了浪费。” “钱赚来不花,放在那里干什么。”南夫人道,“这些年娘赚的都花不完,你就算天天出来花个几千两,也够你花很多年了。” 南曦沉默片刻:“银子不怕多,以后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南夫人听得出她话里隐藏着一些异样深意,却也没多问,只是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已经说过了,我手里所有的产业以后都是你的,其他任何人——包括你爹在内,都别想打我手里产业的主意。” 顿了顿,“原本看在我还是南夫人的份上,府里的开销我倒是愿意出的,反正那些钱对我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不过既然你不乐意,娘以后就不再给他们钱了,省得惯着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九牛一毛? 南曦想到她娘拿三千两银子都只当打发乞丐,忍不住嘴角一抽,果然是财大气粗的她娘,说话的口气就是不一样。 母女二人说笑着坐上马车,去往另外一条长街。 果然不出南曦所料,顾青书回到府里就急急让人请了大夫,在墨宝斋外看热闹的一些人中就有好事者暗中盯上了顾府,在得知顾青书请大夫给南月诊脉之后,忍不住冷笑:“果然是个徒有其表的伪君子,嘴上一套,背后一套。” 看他如何在帝都年轻学子中,揭穿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 马车沿着长街徐行。 到了专门售卖首饰、胭脂水粉的繁华街口,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南曦正要下马车,掀开车帘之际却忽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那道青衣身影从视线里一闪而逝,很快消失不见,然而南曦却冷不防想起了一件事——摄政王府里有内奸。 容毓年纪轻轻被先帝命为摄政王,固然因为他能力卓绝,手腕强悍,然而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功高震主。 先帝病危,最该做的是立储传位,而不是掠过诸位已经成年的皇子,直接命皇弟摄政——这分明是故意“捧杀”。 先帝就是要趁着容毓还年轻,给他大权,故意让他权倾朝野,如此一来,新帝即位之后必将视这位小皇叔为心头大患,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新帝继位本就要立威,还有什么方式比杀一个权倾朝野的王爷更能达到立威的目的? 如此一箭双雕,既能震慑朝臣,立帝王之威,又能除掉心头大患……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处处杀机。 “曦儿,怎么了?”南夫人见她放下车帘,久久没有动上一下,不由开口问道,“看到了熟人?” 南曦回神,笑了笑:“可能是我眼花了,不过刚才我想到了一些事情,等一下我要去摄政王府一趟。”  第34章 王爷铁定会很高兴 “王爷下午应该会在军营。”银月道,“姑娘可以先好好逛逛,王爷不会生气的。” 南曦淡笑:“我不是怕王爷生气才回去,而是有事情要跟他说。” 银月闻言,顿时高兴得不得了,“姑娘有事主动跟王爷商议,王爷铁定会很高兴。” 南夫人看着银月,表情不由有些微妙,堂堂一个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就因为曦儿主动跟他商议事情就会很高兴? 有这么夸张吗? 南曦淡笑不语,率先下了马车,转身朝南夫人道:“南娇不是看中了墨玉阁里的镯子吗?我也想去看看。” 墨玉阁是皇城最有名的两间珠宝楼之一,各种款式的首饰应有尽有,名贵,价值不菲,都是特别有钱的权贵才买得起,而且就算是一些王爷,公主,郡主,或者高官家中贵夫人,有时候看中了款式新颖别致但价格高昂的镯子、头面,也得咬牙忍痛才能买下。 春暖花开时节气候最舒适,出来逛街的人也多,尤其在这条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锦衣玉袍的贵公子,或者穿着贵气雅致的世家夫人或者千金贵女。 南曦甫一踏进墨宝阁,阁中就有人眼尖地认出了她,热情又不失惊讶地打了声招呼:“南夫人,南姑娘。” 南曦颔首。 正在看首饰的夫人和千金姑娘们听到这一声招呼之后,不约而同的地转过头来看向南曦,随即众人表情各异,看着母女二人的眼神都透着些许异样光泽。 “南夫人和南姑娘也来买首饰?”一位穿着梅红长裙的夫人淡笑着开口,“许久没见到你们了,今日真巧。” 南夫人认出对方是礼部尚书林大人的妻子,闻言笑着点头:“是啊,真巧。” “明天是宝灵郡主的生辰宴,我家珠珠被邀请去赴宴,我带她来挑一件礼物送给宝灵郡主当生辰贺礼……你们也是吗?不知道南姑娘打算送什么贺礼给宝灵郡主?我方才正在为难呢,南姑娘要不要帮我拿个主意?” “娘。”旁边穿着嫩粉色飘逸长裙的少女皱眉开口,一脸为难的表情,“宝灵郡主并没有邀请南姑娘……” “啊?”林夫人闻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匆匆捂着自己的嘴,“那个,抱歉抱歉,我不知道……我以为宝灵郡主会邀请南姑娘……” “南姑娘之前不是在摄政王府吗?”少女低声解释,“郡主也是觉得不方便,并没有故意看不起南姑娘的意思。” 母女二人这么一番无意无意的解释,且不说是否越描越黑,直接把围观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南曦被困摄政王府这件事上却是真的。 “是啊,南大姑娘不是该在摄政王府侍奉摄政王吗?怎么有机会出来?” “摄政王府守卫重重,可不是轻易能进出的……莫非,摄政王对南大姑娘不感兴趣了?” “怎么可能?摄政王位高权重,此番难得看上一个姑娘,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腻了?南姑娘不会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吧?”  第35章 毫无教养的泼妇 “听说南姑娘跟顾公子的婚约解除了,是因为摄政王的关系吗?毕竟摄政王身份尊贵,权势滔天,比起暂时还只是个侍郎的顾青书不知好上多少倍,若能嫁给摄政王,立马就成了真正的王妃,身份水涨船高,从此飞上枝头做凤凰了……若是我啊,肯定也会选择摄政王吧。” 南夫人皱眉,脸上笑容一点点敛尽,面无表情地看向眼前这些号称高雅端庄的夫人和世家千金。 这就是南行知整日里挂在嘴边夸赞的官家夫人和千金闺秀。 贤惠,端庄,识大体? 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一群市井泼妇,而且还是毫无教养的泼妇。 南曦是怎么得罪了她们,需要一开口就如此恶意满满? “林姑娘面子挺大,能接到宝灵郡主的邀请函,值得高兴。”南夫人声音淡淡,“林尚书在朝为官三十多年,好不容易爬到了尚书的位置,也是挺不容易的,当然该借此机会让女儿跟郡主打好关系。” 林夫人脸色一青:“南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南夫人淡笑,“我的意思就是说,林大人为官不易,眼下年纪也大了,应该没什么往上晋升的机会了,林夫人和林姑娘当着我这个一品丞相夫人的面,都敢言语奚落我的女儿,当真是够胆啊。” 林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逞口舌之快,而忘了对方的身份。 这也要怪南夫人这个正室夫人太不得宠,连丞相都对她嫌弃得很,外面谁人不知? 可就算如何不得宠,她也还是丞相夫人,南曦也还是丞相府大姑娘。 “我……”林夫人面露尴尬之色,讪讪解释,“我其实没什么恶意,就只是——” “南曦被摄政王带进王府,并非出于自愿,方才各位也说了,摄政王身份尊贵,位高权重,岂是南家能抗衡的?”南夫人转过话头,抬眼看向墨玉阁里一众夫人,显然不想听林夫人解释什么,“但我家曦儿是个知廉耻的姑娘,进入摄政王府,不管跟摄政王之间有没有什么,都难免惹人怀疑,名节上已经很难再让人相信清白,毕竟很多愚昧之人就如同几位夫人这般,对人对事总是抱着满满的恶意,遇到点什么事就迫不及待地先给人安上点罪名再说,哪管真相如何?” 几位夫人被她说的,纷纷羞恼:“你……” “所以曦儿也是替顾青书着想,才取消了跟他的婚事,这点还希望各位能明白。” “我们当然明——” “至于说飞上枝头当凤凰。”南夫人唇角浮现哂笑,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几位夫人,“我不敢说别的,就眼下来说,各位的女儿有谁比得上我家曦儿?” 众位夫人脸色一变。 “你们的女儿是比我家曦儿身份高贵,还是比我家曦儿有钱?”南夫人伸手一指墨玉阁,“今天这间银楼我动动嘴就能把它买下来,各位夫人买件首饰却还要犹豫半天,买完之后回去再肉痛几天,这就是区别。” 第36章 王爷舍不得让姑娘受委屈 空气像是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几位夫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不约而同地浮现难堪之色。 这打脸打得啪啪响,像是几记毫不留情的耳光扇在了她们的脸上,让人恼羞成怒又无地自容。 “所以,我家曦儿就算不往枝头上飞,也照样不比凤凰差。”南夫人淡笑,“各位夫人有议论别人的功夫,还不如早些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自家的女儿该往哪个枝头上飞。” 说得好! 银月听得痛快,只差没当场拍起手来。 南夫人不疾不徐地说完,浑然不管各位夫人已经青白交加的脸色,径自挽起自己女儿的手:“另外,摄政王很尊重我家曦儿,并未对曦儿有过任何无礼的举动,今日曦儿回府也是征得了摄政王的同意,摄政王还专程派了王府护卫保护我家曦儿的安全。” “夫人说得没错!”银月终于等到了机会,迫不及待地站出来,冷冷看着眼前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嘴碎妇人,“我家王爷说了,南曦姑娘以后就是摄政王府的女主子,是未来的王妃,谁敢欺负了我家姑娘,待我如实禀明王爷,还请各位自己去跟我家王爷解释。” 说到这里,银月转头看向南曦:“姑娘,林尚书家的夫人和千金太过无礼,我回去就告诉我家王爷,罢了林尚书的官职,把他们一家赶出帝都,姑娘觉得如何?” 林夫人脸色一白,慌忙看向南曦:“南姑娘!” 南曦神色平静,并不说话。 “对了。”银月转头,伸手一指,“你,你,还有你,方才你们说的话我可都听得一清二楚,也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说我家姑娘被王爷抛弃了是吧?说我家姑娘嫌贫爱富攀高枝儿是吧?告诉你们,我家王爷对姑娘爱护得很,才舍不得让她受一点点委屈呢,王爷就喜欢姑娘嫌贫爱富,巴不得南姑娘去攀他的高枝儿,怎么,你们是羡慕嫉妒恨?” 望着眼前一众脸色已涨得通红,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的夫人们,南曦面色依然淡淡,像是完全不受眼前这场面的影响。 “南姑娘,我……我方才说的话真的没有什么恶意,”林夫人早已回过了神,生怕银月真的回去告诉摄政王,连忙出言挽回,“我并非故意炫耀,也真的……真的不知道宝灵郡主没有发请帖给南姑娘……” “林夫人不用解释。”银月道,“我家姑娘早就接到了请帖,所以今天也是过来挑选一件像样的贺礼打算送给宝灵郡主,不知道你们挑好了吗?要是没挑好的话,我家姑娘可以给你们一些建议。” “挑……我挑好了……”林夫人急急忙忙让下人付了银子,一沓银票的确看得她肉疼,可眼下她哪还有精力管肉不肉疼? “那个,南夫人和南姑娘慢慢挑着,我们先走了。”林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谦恭地跟南夫人告辞,“改天有时间,请南夫人和南姑娘到尚书府来喝茶,我一定好好招待。”  第37章 怼得夫人们落荒而逃 其他夫人也都赶紧找个机会借口离开了。 南夫人望着落荒而逃的众位夫人,冷冷嗤笑:“我还以为一个个多有勇气呢,听到摄政王的名字就吓得面如土色,居然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人冷嘲热讽,这不是自找难堪吗?” 虽然新帝已经登基,可根基尚浅,摄政大权几乎都掌握在摄政王的手里,他只要一句话,皇帝也救不了摄政王想办的人。 “夫人说的对。”银月附和,“这群夫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整日看着别人家不如意就恨不得落井下石,其实人家过得比她们好着呢。” 南曦沉默了良久,心头泛起难以言喻的滋味,酸酸的,甜甜的,很温暖。 被人庇护的感觉真好。 她娘在相府内院,对待姨娘庶女们的无礼挑衅都懒得反击,除了从不耽误赚钱之外,几乎完全是在佛系过日子。 没想到今天却在繁华的闹市区,大庭广众之下,以“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怼得一群嘴碎的夫人哑口无言,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是她的亲娘,十月怀胎生下了她,还要倾尽全力护她安然的娘亲。 还有银月。 虽是奉了摄政王之命保护她,可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可爱呢? 南曦笑着,眼底有些湿润。 “姑娘怎么了?”银月发现南曦眼睛有点红,顿时一急,“是不是觉得委屈了?姑娘心里要是觉得委屈,奴婢这就回去告诉我家王爷,让王爷出面收拾这些不自量力的夫人。” “不是。”南曦摇了摇头,唇角扬起了一抹笑容,“我只是有点感动。” 感动? 银月眨眼,不会吧? 就这么点小场面,都让姑娘感动成这样? 那王爷以后要对姑娘再好点,姑娘会不会感动得以身相许呀? 南曦并不知道这个丫头此时心里的想法,她只是在想,上天垂怜,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大概就是为了让她有机会回来报答这些对她好的人。 她的娘亲,还有摄政王容毓。 这辈子唯二不能辜负的人,以后换她来保护他们,任何人都别想再欺负算计到他们头上。 而要想不被算计,必须紧握着兵权不放手,玄甲军是容毓心血所在,也是他安身立命的筹码。 从少年时期开始,玄甲军将士就跟随他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保卫着大周的疆土,保护北疆边境的百姓不受敌军铁骑骚扰践踏。 新帝甫一登基就想收回摄政王手里的兵权,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南曦觉得自己今晚去摄政王府应该跟容毓好好谈谈,摄政大权和兵权,一个都不能交出去。 “曦儿。”南夫人在柜台边喊她,“过来看看这只翡翠镯子,颜色很正,太漂亮了,戴在你那白皙纤细的手腕上,一定是贵气十足。” 南曦走过去,看了一眼她娘手里拿的那只镯子,嗯,成色很好,顶级的翡翠,价格也绝对让人咋舌。 “夫人很有眼光。”掌柜的脸上带着笑容,在经历方才那一番争执之后还能保持镇定热情的笑容,足见他定力不凡,“这镯子乃是本银楼里镇楼之宝,今年出的这只连长公主都看上了,只是有些原因,所以才没买。” 因为太贵,长公主没舍得银子。  第38章 姑娘不用贿赂我 南夫人心里自然清楚,堂堂长公主当然不至于买不起一只镯子。 但皇族女眷寻常所穿所用的衣服首饰都有帝王赏赐,尤其长公主又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先帝在位时就极为宠她。 公主府的库房里好东西多得很。 不过皇族规矩也多,帝王赏赐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只能自用,而不能变现,公主府每个月的俸禄也有定额,虽然不乏一些额外的进账,可比起财大气粗的南夫人 ,却又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让她自己掏腰包,花个万把两银子买一只镯子,也绝不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 这一点上,虽商户女地位不如皇族公主尊贵,在用银子上却显然要宽裕得多,看上什么东西,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可以买下来。 “戴戴看。”南夫人撩起南曦的袖子,把镯子戴在她手腕上,晶莹透绿的玉镯衬得南曦纤细的手腕越发嫩白如玉,盈盈生辉,“真漂亮,太美了。” 南曦看了一眼,的确漂亮。 “给银月买一只吧。”她道,转头看向银月,“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自己挑一只。” 银月诧异了一下,随即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要,姑娘不用贿赂我!” 南曦失笑:“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贿赂,只是觉得你跟我年纪一般大,正是如花似玉的时候,也该有件像样的首饰。” 那也不能出手就这么贵重呀。 银月还是摇头:“真不用,我是练武之人,戴不惯这些,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就太可惜了。” 无功不受禄。 她就是个护卫,哪能把这么贵重的首饰往手上戴? 她的手腕是藏暗器的……银月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南曦跟前,悄悄把手抬起来,撩了袖子给她看一下:“姑娘,我也有首饰。” 南曦看到她的手腕上带着一圈银质的特殊手环,心头微动:“这是暗器?” “咦?”银月诧异,“姑娘认识这个?” “我猜的。” 银月低声道:“这个可厉害了,防身暗器,能杀人于无形……改天我做一个送给姑娘防身用。” 南曦笑了笑:“好。” 她发现容毓给她挑选的这个护卫是真的可爱,一身的武功,脾气该泼辣的时候泼辣,没人招惹的时候又像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 还有银霜,性子跟银月虽然一点都不一样,冷冰冰的看起来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却是十足有个性的人。 “这只镯子的价格是一万零一两。”掌柜的说道,“万里挑一的意思。” 南夫人挑眉:“万里挑一?” 掌柜的笑道:“对。” 南夫人淡笑,倒也没说什么。 “包起来……”南夫人看了眼南曦的手腕,“算了,不用包了,就这么戴着吧。”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来一沓银票,数了十张,“这是一万两。” 又掏出一小锭碎银子:“这是一两。” 掌柜的笑着:“夫人果然大气。” “今天带着女儿出来逛,就是来花银子的。”南夫人道,“何况刚才赶走了你这么多客人,不大气点能行吗?” 第39章 凭什么待遇如此不同? 在掌柜的热情欢送下,南夫人戴着南曦又去另外一家宝楼,买了对耳饰,头钗,又给她添了些上好的胭脂水粉。 临近午时,两人打道回府。 甫一走进听雨楼,就看见南娇焦躁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极度不耐烦的样子。 她身边的丫鬟先一步看到南夫人和南曦回来,连忙低声提醒她。 南娇转头,脸上的不耐瞬间被笑容取代:“大娘,姐姐,你们回来了。” 南曦似笑非笑:“看来李姨娘并没有把我说的话告诉给你。” 南娇微愣:“什么话?” “我娘乃是丞相府当家主母。”南曦淡道,“按着规矩,你应该如何称呼?” 南娇闻言下意识地皱眉,似是感到不悦,不过她眼下有求于人,心头有脾气也不敢发出来,只低眉垂眼,恭恭敬敬地开口道:“母亲,以前是娇娇不懂礼数,劳烦母亲教导。” 哼,暂且忍上一时,等她跟宝灵郡主打好关系,再慢慢整治这对母女。 南淡曦道:“这一声‘母亲’听起来像是心不甘情不愿似的,不过我娘素来也不在乎这些,否则早早就下定决心整治内宅了。” 整治内宅? 南娇冷笑,元氏倒是想整治,可她有这个权力吗? 她爹根本就不喜欢元氏,嫌弃她出身商户,身份卑贱得很,有什么资格做丞相夫人? 不就仗着自己手里有几个臭钱吗? 还妄想跟那些高门大户的当家主母一样,让妾室庶女都对她毕恭毕敬? 做梦去吧。 “既然已经请过了安,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回去吧。”南夫人淡淡开口,不是没有看到南娇脸上的嘲讽,可她并不在乎,“我跟曦儿也逛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南娇脸色微变:“大……母亲,我……” “还有事?”南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有事也得明天再说,我现在很累,什么都不想听。” “可是等不了明天。”南娇咬了咬牙,脸色微红,“明天我要去参加宝灵郡主的生辰宴,贺礼还没备上……” “贺礼?”南夫人皱眉,“既然到现在贺礼还没备上,那还不赶紧去准备?杵在曦儿这院子里干什么?” 老不死的到底是在装糊涂,还是真傻? 南娇几乎快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攥了攥手,硬生生压下心头怒火,恭恭敬敬地说道:“我想跟母亲拿点银子。” “你们每个月不是都有月例吗?” 那点月例哪里够?置办两身衣裳就花完了。 南娇嫉妒地看着南曦身上穿的冰蓝色鲛绡长裙,一件衣服就抵得上她好几件,都是相府的女儿,凭什么待遇如此不同? 还有今天买的这些东西。 南娇眼红地看着银月和其他侍女手里抱着的一个个锦盒,皆是出自高档的银楼和脂粉楼,她眼热得几乎忍不住想动手去抢,凭什么南曦就能买这么多? 凭什么南曦想要什么就能买什么? “因为我是我娘的亲生女儿,所以我娘的银子给我花是理所当然。”南曦走到她跟前,声音淡淡,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你也不用嫉妒,李姨娘是你的亲娘,她的银子应该也会心甘情愿给你花。” 第40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 可问题是她娘没银子。 南娇气怒,却忍了又忍,依然低声下气地开口:“府中掌中馈的不是母亲吗?我要用钱,当然得来找母亲。” “掌中馈也是掌家,家里得有规矩。”南夫人抬脚进了屋,“如果个个都像你们这样,金山银山也不够挥霍。” 南娇脸色一变:“可是……” “府里每个人都有月例,标准也是按照各自的身份而定,谁都不能搞特殊。”南夫人淡道,“银子不够用了,只能你们自己想办法。” 南娇脸色变了又变:“可是以前并不是——”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南夫人语气淡淡,“无规矩不成方圆。” 说着,淡淡扫了一眼屋里的下人,“你们都给我听好,从今天开始,除了大姑娘之外,任何人进我这院子都必须提前通报,稍后把这个命令下去,让外面的护院也都知道。” “是。” “要是再有不相干的人闯进来,一律按家规处置。” “是。” 南娇不满:“凭什么大姐就能搞特殊?” “因为曦儿是这个家的嫡长女,是这个家的大小姐。”南夫人看着她,一字一顿,说得无比清晰,“因为她是我的亲生女儿,这是她本该享有的特权,你有什么意见?” 南娇当然有意见,而且意见很大。 以前为何没有这么多规矩?就因为今天南曦今天突然回来,所以规矩就多了起来,连银子都拿不到了? 南娇冷冷地看了一眼南曦,想着一定是她从中使坏,在夫人面前挑拨离间,否则以前的软柿子怎么可能突然间变得这么强硬? 她跟她娘来这里拿银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夫人从来没有拒绝过一次,都是她们要多少给多少,唯独今天。 “大姐。”南娇抿唇,语气带着几分不情愿,“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一定好好侍奉母亲,绝不敢有半分不敬,姐姐这一次就原谅我好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先把银子拿到手再说。 “以后看你的表现。”南曦淡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南娇一喜:“那这次——” “这次什么?”南曦挑眉,眉眼淡漠下来,“一天之内你们母女二人接连来闹,连父亲都请过来了,真以为我是个没脾气的纸老虎?” 南娇咬牙,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 南曦说道:“我什么?” 南娇正要说话,却蓦地对上南曦清冷疏离的瞳眸,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像是蕴藏着无尽的寒意,只看得南娇骤然一凛,满腔的怒火被瞬间浇灭,只剩下惧意。 真是见了鬼。 为什么她突然间有这么冷冽的气势,竟比那些郡主还让人心悸? “回去吧。”南曦淡淡说道,“以后不得母亲允许,别再轻易踏入听雨楼。” 说罢,当着她的面直接把门关了起来。 门外南娇绞紧了手里的帕子,一双眼睛顺也不瞬的地盯着房门,只气得脸色铁青,双眼冒火。 恰在此时,门神一般站在外面的银霜冷冷开口:“还不快滚?”  第41章 失望到麻木 “南娇性子骄纵跋扈,却是个没脑子的。”南夫人在侍女伺候下净了手,语气淡淡,“李姨娘看起来有点小聪明,其实也只是仗着一点姿色在你爹面前争个宠,让你爹朝我施压而已。我以前懒得理会她们,时间久了,她们就真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软性子……要真说南娇跟她娘有什么深沉的心计,那真是太抬举这对母女了。” 南曦点头,“娘说得对,真正值得放在心上的其实是那位柳氏。” 勾栏院里靠出卖色相为生的女子,哪个不是手段高超? 柳氏以前据说是某青楼的花魁,美貌自然是一等一的,除了容貌之外,听说性情也格外的温柔,像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以轻易就能掳获男人的心。 连她这个位高权重的父亲也没能逃过柳氏的魅力风情,十六年前就给她赎了身……嗯? 十六年前? 南曦眉心微皱:“娘,我爹跟柳氏的关系维持了十六年?” 南夫人看了她一眼,缓缓摇头:“也不是维持了十六年,中间断过。此事一开始我是完全被蒙在了鼓里,根本不知道柳氏的存在。” “当年我有身孕的时候,你爹开始抬小妾进门,起初面对我时还有点心虚,可我当年年轻,又是出身商户,在遍地权贵的帝都高门大户之中,我像是格格不入一样。” “想着自己的身份可能的确辱没了他,倒也有点心怀愧疚,而且当年很多官家夫人故意跟我示好,变相地在我面前强调着男人本该三妻四妾的言论,久而久之,我好像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说法。” “却没想到你爹变本加厉,小妾纳了一房又一房,我虽然能忍,却也对他越来越失望。一个男人风流好色其实不是什么大错,世间男子本如此,可他对我究竟有多少感情,我却是能体会得到的。” 说到这里,她嘴角浮现嘲弄:“可能功成名就之后,他就不再稀罕糟糠之妻对他的帮助了,他需要迅速在帝都扎根,需要跟帝都权贵打好关系,需要通过联姻的方式获得利益,总之,后来一年一年的,我也就习惯了了。” 当习惯成了自然,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生下女儿之后,她对丈夫的感情从深爱变成失望,又从失望变成麻木,然后就一直麻木到了现在。 南夫人吩咐身边大侍女去准备午饭,然后端着茶盏在南曦对面坐了下来:“你爹当年跟柳氏有过一段,可她到底是勾栏之地的女人,你爹是个看中声誉的人,所以当年其实并没有要把柳氏赎身的想法。” 南曦听到这里,心知另有隐情:“然后怎么就有了南月呢?” 十六年前的柳氏可是炙手可热的青楼花魁,勾栏院的摇钱树,老鸨儿怎么可能允许她怀有身孕? “后来你爹跟柳氏也断了几年,大概在你七岁的时候,我才知道当年的柳氏在跟你爹共度春宵之后,居然偷偷摸摸生下了个女孩。” “那我爹知道吗?” 第42章 今非昔比 南夫人摇头:“他不知道,当时朝中官员竞争激烈,你爹并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踏足青楼,偶尔去一次都是小心翼翼像做贼似的,生怕被人抓了把柄。” 南曦凝眉:“那娘当初是怎么知道柳氏有了孩子的?” “我身边护卫告诉我的。” 身边的护卫? 南曦心下有些疑惑,却也没再多问。 南夫人接着道:“直到三年前你爹当了丞相,柳氏才派人告诉你爹这个消息。时隔多年,当年的花魁依然是风情万种,甫一见面就勾了你爹的魂,两人天雷勾动地火,很快又打得火热。” 南曦淡道:“我爹当年遇到柳氏时还不是丞相,为了自己的仕途和声誉,他也不会真的跟柳氏纠缠。可柳氏有了身孕却能瞒着所有人,独自生下这个孩子,一直熬到我爹当了丞相……不得不说,她这份隐忍的功力实在让人佩服。” 南夫人点头:“是啊,我虽然看不起她,却也不得不佩服她这份隐忍多年的耐性的心计。” “可柳氏又是如何确定,我爹就一定能当上丞相?”南曦不解,“若我爹还是以前的品级,或者说,万一我爹在这几年里犯了事被皇上降职,甚至是贬谪驱逐,她难不成就打算独自抚养女儿?” 一个青楼花魁,男人们在她年轻时趋之若鹜,图她的容貌和身子,可妓子这个身份从来不代表什么光彩,哪个男人愿意娶她为妻? 妓子的女儿,说出去同样不光彩,哪个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会娶一个妓子的女儿? 柳氏不可能没有一点打算。 “也许她算准了你爹能辉煌腾达。”南夫人道,“就像我当年无条件供他读书赶考,不也是相信他的才华和能力?柳氏出身青楼,见多了形形色色的男人,你爹这样的,她或许一眼就看出日后能成大器。”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 “曦儿。”南夫人抬眸,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你今天怎么对你爹跟柳氏之间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因为柳氏不得不防。”南曦说道,“南月心心念念想进丞相府认祖归宗,背后未必没有柳氏的撺掇。” 南夫人淡道:“你爹以前还顾及着声誉,外面有人也是遮遮掩掩,现在终于是无所畏惧了……不过也是,今非昔比,他如今是风光无限的丞相大人,又深得新帝信任器重,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功名利禄,财色酒气。 南行知进入官场这么多年,早已达到了世间大多男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自然要放开以前所有的束缚和顾忌,好好风光放纵一番,才不枉十年寒窗苦读和官场中多少年汲汲营营的辛苦。 “我爹无法抗拒柳氏的美色和风情,而且他们之间还有南月这个女儿,想撇都撇不清。”南曦倚着雕窗前的锦榻,淡淡笑言,“可我却是容不下南月的。” 南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柳氏找过你?” 南曦摇头。 “娘怎么瞅着,你对南月的敌意似乎比南娇还深?”  第43章 我虐待你了吗? “南娇只是自己送上门自讨其辱,我让她得些教训罢了。”南曦淡道,“南月却是要不死不休的。” 不死不休? 南夫人心头暗惊,不由猜测南曦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间对南月怀有如此强烈的恨意? 一个外室的女儿,坦白说,其实并没有南娇的威胁大,只要南夫人不同意,在府内财务上拿捏住,南行知也不得不掂量掂量。 退一步说,就算柳氏能进府,她的身份也注定一辈子只能是个侍妾,永远不可能成为正妻。 可李姨娘和南娇眼下却已是名正言顺的妾室庶女,按着南行知对李姨娘的宠爱,只怕早有了废正妻而把李姨娘扶正的打算,李氏又是出身世家,身份上甩勾栏地出来的柳氏不知几条街。 南曦怎么会舍了李氏母女,而直接把敌意加诸在柳氏和南月的身上?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 南曦从摄政王府回来之后就明显跟以前有了些不一样,解除婚约,跟顾青书反目成仇,跟南月也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 在摄政王府的这一个月多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中午母女二人在听雨楼一起吃了午饭,李姨娘和南娇没再来闹,南夫人难得跟女儿享受了一顿安静的膳食,让人准备了许多南曦爱吃的菜。 珍馐美味摆了满满一桌子。 吃完午饭,南曦带着自己跟娘亲逛街买回来的战利品,回了她自己的锦兰苑。 银月和银霜贴身跟着。 刚穿过紫藤垂绕的长廊,耳畔就响起一个冷怒的声音:“阿蛮,这是你打扫的院子??为什么这里还有落叶?你知不知道大小姐已经回来了?就你这样偷奸耍滑的态度,大小姐回来第一个饶不了你!” 被训斥的侍女脸色苍白地低头说道:“阿金姐姐,我刚才……刚才明明打扫干净了……” 啪! 阿金一怒,扬手就挥了她一巴掌,“你还狡辩?胆子不小。” 阿蛮脸色当即就浮现了五指印,然而她并不敢说什么,眼泪噙在眼眶里,低声道了歉,转身就要去把叶子拾起来。 “你干什么?”阿金冷冷道,“我让你走了吗?” 阿蛮站起身,一边侧脸苍白如纸:“我……” “看你这委委屈屈的样子,像是受什么虐待一样!我虐待你了吗?你哭给谁看,一点规矩都没有的东西!”阿金恶狠狠道,“把你的眼泪擦干净,赶紧去干活!” 南曦不疾不徐地穿廊而过,很快走到庭院里,春暖花开季节,庭院两旁的垂柳迎风轻拂,带来满院春意昂然。 身躯娇小细瘦的阿蛮蹲下身,用手捡着那一片片本不该出现在杨柳院中的梧桐叶。 “大姑娘回来啦!”银月扬声开口,“还不快点出来迎接姑娘?” 话音落下,庭院里的阿金和阿蛮都转过了头,阿金脸上一瞬间扬起了笑,恭敬地走过来行礼,“小姐回来了。” 阿蛮不敢吭声,只沉默地站在阿金后面,低着头,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44章 你做的错事很多 屋子里又走出来两个身段纤细的侍女,脚步轻盈地迎了上来:“小姐回来了?” 南曦点了点头,越过阿金,走到阿蛮身边站着,微微偏头看向她脸上的红肿。 阿蛮咬着唇,头垂得更低了些,秀气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紧张之色。 “阿蛮。”南曦开口,“你的脸怎么回事?” 阿蛮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几分惶恐:“是,是奴婢的错,奴婢笨手笨脚……” “小姐。”阿金转过身来,笑着开口,“阿蛮粗手粗脚的,一点活都干不好,我待会儿就打发她去厨房帮忙,您别跟她一般计较——” “谁说我要跟她一般计较?”南曦目光微转,面无表情地看着阿金,“我这锦兰苑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分配任务了?” 阿金脸色一变,跟着就跪了下来,语气微微不安:“小姐,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小姐息怒,奴婢一定改!奴婢以后一定好好服侍小姐——” “你做的错事很多。”南曦语气微冷,“先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 说罢,也不等阿金说什么,目光又落回到阿蛮身上:“你先起来。” 阿蛮不安地站起身。 “锦兰院里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我。”南曦语气淡淡,“在这座院子里,你们需要听从的人只有一个,那也是我。其他人没权利对你颐指气使,以后若是继续畏畏缩缩,任人欺负,我就让人把你打发了卖出去。” 阿蛮脸色一白,咬着唇瓣:“是。” “放心放心,大姑娘善良着呢,才不会把你发卖了。”银月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以后你得学着强硬一点,别让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不敢反抗,不反抗就一直挨欺负,反抗了说不定她以后就不敢了……人啊,都是欺善怕恶,欺软怕硬,你越是怕她,她越是觉得你软弱好欺负。” 阿蛮不安地看了眼银月,觉得她像是在维护自己,然后她忍不住又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阿金,抿唇不语。 阿金是顾青书送给南曦的侍女,在锦兰苑一直把自己当成一等大丫鬟,处处高人一等,其他侍女都知道她家小姐喜欢顾青书,所以对阿金一直忍让,这才纵成了她越来越跋扈狂妄的脾气。 可偏偏阿金以前特别会做人,每次在小姐面前又一直表现得很乖巧的模样,聪明伶俐,活泼嘴甜,所以很得南曦欢心。 “以前我看在顾青书的面子上对你客气三分,不代表你可以爬到我的人头上作威作福。”南曦俯视着阿金,“我这边就不用你服侍了。不过你方才打了阿蛮一巴掌,所以就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权当是教训。跪完之后回你家顾公子身边去,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到最后,竟是直接给她指明了去处。 阿金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南曦:“大小姐,我……我是公子送过来的……” “所以让你回去,有什么不妥吗?”南曦冷眼看着她,“我这边已经不需要你了。”  第45章 不能一辈子当睁眼瞎 丢下这句话,她径自抬脚往屋内走去。 银月和银霜跟上,阿蛮沉默地看了一眼阿金,也转身跟了进去。 另外两个从屋里出来的侍女才真正是这锦兰苑的一等大丫鬟,菊香和海棠,南曦一贯不太注重排场,原本按照她娘的意思是要给她准备四个大丫鬟的,她嫌多,就留了菊香和海棠两人。 二等丫鬟有四个,阿蛮,阿秋,阿雪,阿冰。 不过阿金来了之后直接把阿蛮当成了粗使丫头使唤,因为这四个人里面就属阿蛮性子最弱,被欺负了也不吭声,当然阿金对其他人也没怎么善意就是,经常仗着顾青书的关系对南曦身边的侍女使嘴皮子,弄得锦兰苑里的几个侍女都是敢怒不敢言。 所以此时看到阿金受罚,菊香和海棠别提多高兴,暗自冷哼一声活该,才甩了甩帕子跟着进了屋。 倒茶递水,捶背捏腿。 菊香和海棠殷勤地伺候着南曦,边伺候还边小心地打探:“听说小姐跟顾青书解除了婚约?” 南曦斜倚在梨花木贵妃榻上,舒服地眯起眼:“怎么?” 没怎么。 菊香就是想知道她家小姐跟顾青书是不是真的闹掰了,要是真的,她们是不是得放鞭炮庆祝庆祝? 那个顾青书虽然文采出众,人长得也不错,可行事作风就像吃软饭的小白脸一样,她们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哪里可靠,根本不可能给得了她们家小姐幸福。 “你们是不是也觉得顾青书不可靠?”南曦睁开眼,神色淡淡,“以前是我瞎了眼。” 菊香微惊,连忙说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顾青书再不好,在喜欢的人眼里也是哪哪都好,这不是小姐的错。” 况且南曦十二岁就认识了顾青书,那个时候懵懂无知,只觉得他文采学识都这么好,斯文雅致,看起来就是闺阁女子常说的书生君子模样,动心也是正常的事情。 之后四年,感情自然是越来越浓,顾青书又会伪装,甜言蜜语信口拈来,放在哪个女子身上都得心动吧? 菊香和海棠之所以不看好,可能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是站在旁观者的角落,以一种审视的眼光去看待顾青书,起初是怎么看都觉得他配不上小姐,后来时间长了,就越看越觉得他配不上。 可这些话又不能乱说,小姐一颗心系在他身上,她们乱说话不就成了搬弄口舌了吗? 海棠给她捏着脚踝,“小姐怎么突然就跟顾青书闹僵了呢?” “以前瞎了眼,但瞎了四年也总要有醒悟的时候,不能一辈子当个睁眼瞎。”南曦道,“不然不得被自己蠢死吗?” 菊香眨眼:“小姐别这么说自己。” “不然怎么说?” 海棠还有些疑虑:“小姐确定要跟顾公子一刀两断?会不会只是一时闹别扭……或者,是生出了什么误会?” 闹别扭? 生误会? 南曦闭上眼,脑海中浮现万箭齐发的那一幕,周围火光冲天,尸横遍地,整个王府都陷入一片火海,那双强壮的手臂到死都紧紧把她护在怀里…… 第46章 此生已是陌路 如果这是误会,那这个误会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解开的时候了。 “不是误会。”她淡淡说道,“我跟顾青书此生已是陌路。他若不来找我,那么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他若还敢来找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不念旧情。” 菊香和海棠面面相觑。 听起来小姐是铁了心要跟顾青书划清界限? 那真是太好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划清界限才好,顾青书那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不值得小姐喜欢。 她家小姐值得更好的人。 南曦心里想的却是,井水不犯河水? 怎么可能? 顾青书绝不可能愿意放弃南家这么好的婚事,他还指着岳父大人提拔他呢,还幻想着在仕途上一飞冲天呢,所以他肯定还会来找她。 南曦就等着他来。 上辈子他做下的那些事,已经到了该让他偿还的时候。 她醒来的正是合适时机,她爹和顾青书在新帝那里都有从龙之功,眼下顾青书还顶着个状元的名头,他的仕途刚刚开始。 以后若无阻碍,皇帝定会对他恩宠有加。 待有了政绩,慢慢在丞相大人帮助下积累了人脉,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南曦冷笑,缓缓摇头。 即日开始,顾青书不会再有政绩了,靠着相府积攒人脉的幻想也终将泡汤,想在朝堂站稳脚跟? 得看容毓允不允许。 “小姐午膳在夫人那里用过了?”菊香开口,“要不要午睡一会儿?” 南曦回过神,眸光恢复了沉静平淡:“银霜,你家王爷通常什么时候回府?” “回姑娘。”银霜站在门边回答,“王爷中午听说姑娘要去,早早就回了王府等着姑娘了。” 什么? 南曦一愣,蓦地坐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银霜道:“就姑娘跟夫人一起出去逛的时候。” 南曦沉默片刻,淡定地问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 “王府暗卫之间消息互通。” 消息互通? 南曦表情微妙,消息互通也不至于让王府暗卫把摄政王的行踪特意告知给银霜吧? 擅自泄露主子行踪算不算犯了大忌? “那我还是不睡了。”南曦起身往外走去,有些无法理解容毓的脑回路,“本来我的意思是晚上过去……而且银月不是也提醒我了吗?说你家王爷白天会待在军营……” “属下的确这么说过呀。”银月一脸无辜的表情,“可谁也没料到王爷消息这么灵通,居然早早就回府等着姑娘了。” 南曦叹了口气。 她觉得容毓有时候当真是怪得很,一点都不像那个战场上令人的胆寒的主帅王爷。 “要不姑娘还是睡一会儿再去吧。”银月劝道,“不然王爷定会心疼自责。” “他自责什么?” “自责没让姑娘午睡。”银月道,“说不定还会牵连奴婢受罚。” 南曦默然片刻:“你多虑了,他不会罚你。” 说着径自走出锦兰苑,银月和银霜跟上,三人不约而同地无视了还跪在地上的阿金。 第47章 一袭白衣,清贵如谪仙 春阳高照,气候温暖。 南曦坐着马车回到了刚刚离开半天的摄政王府,虽然这半天里发生了挺多的事,遇到了挺多的人,不过时间过得其实也挺快。 就像只是出门去逛了一圈,然后回到了家的感觉。 家? 站在摄政王府大门外,南曦有片刻怔忡。 曾经做梦都想逃离的时候,什么时候有了家的感觉? 对一个人从深爱到仇恨,只需要一个梦境就能做到,那么对一个人从厌恶到接受,是不是同样只需一场梦? 南曦轻轻吐了口气,淡淡一笑。 有什么需要思考的呢?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一个人的成长也需要经历磨难和感恩,看清一个人,看懂一些人。 不辜负自己,也不再辜负他人。 抬脚踏进王府大门,大门两旁的守卫微微躬身,对南曦的态度恭敬得像是在对待女主子。 南曦看着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从她踏进王府第一天开始,王府里的所有下人、侍女、护卫,包括管家在内,对她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从未有过冒犯失礼之处。 哪怕她以前对摄政王府里的所有人都抱有敌意,也没人对她表露半分不满,而这一切显然是来自摄政王容毓的命令。 容毓此时正独自站在王府的水榭花厅里,沉默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袭雪白轻袍,矜贵侧颜在阳光照耀下就像九天之上的神祇,高不可攀,让人只能仰望。 颀长峭拔的身躯如山岳般沉稳不惊,在任何时候都展现出一种强悍和淡漠,自动隔绝所有人的靠近,让人只敢远远地看着,恭敬地伏跪在地,敬畏臣服。 南曦停下脚步,欣赏着那人绝世的风姿。 当真是难得见他一袭白衣,似是卸下了军营里的铁血杀伐之气,只余下如苍天白鹤的高贵,如云端谪仙的圣洁。 只是此时不知是不是南曦的错觉,她远远看着那干净清贵的背影,却无端看出了一点落寞寂寥。 正在此时,负手立于厅前的男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一双清冷的眸子就这么对上了南曦。 四目相对,天地像是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南曦惊艳于他精致俊美的容貌,唇角忍不住扬起,笑意直达眼底。 容毓微怔,下一瞬,身姿一掠便已到了眼前。 “银月说你去了军营。”南曦温声开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容毓嗓音淡淡:“今天军营里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 南曦对这个理由表示接受,没有拆穿他刻意回来等她这种稍显傻气的举动,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以前没见你穿过白色。” 容毓微默,随即嗯了一声:“本王刚刚沐浴过。” 南曦轻哂。 刚刚沐浴过跟穿白衣有什么关系? 有谁规定沐浴之后就一定要穿白色的衣服吗? 沉默站在南曦身后的银月和银霜恭敬地垂眸,银月心里忍不住腹诽,其实不止南曦没见过她家王爷穿白衣,就是她跟银霜这种王府暗卫也同样没见过。 王爷穿白衣,不会是故意穿给南姑娘看的吧。  第48章 你比她们都美 这般想着,银月顿时识趣地开口:“姑娘午觉还没睡,要不先去王爷的寝殿小憩片刻?” 此言一出,容毓和南曦俱都沉默。 容毓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愿意,眸光微暗:“可以去偏殿休息。” 南曦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唇角轻挑,漫不经心地开口:“之前一个多月我都是睡在王爷的寝殿,怎么刚离开半日,王爷的寝殿就不许我进去了?不会是藏了美人吧?” “南姑娘这可是误会了。”青阳连忙举手保证,为他家王爷辩解,“王爷的寝殿除了姑娘您,这么多年从未第二个女子进去过,属下可以以项上人头担保。” 容毓抿唇,俊雅容颜微微绷起着:“没有美人。” “青阳,你的项上人头我若真想要,你现在就得脑袋搬家。”南曦伸手挽着容毓修长的手,戏谑地朝青阳道,“你家王爷寝殿里没进去过侍女?” 啊? 侍女? 青阳一呆:“那也算?” “侍女不是女子吗?” 青阳一噎,顿时无言以对。 好吧,是他自己表达有误,他应该说,除了南曦姑娘和王府侍女之外,王爷的寝殿里再没有其他女子进去过。 “没有美人?”南曦目光落到容毓脸上,“我不是美人?” 青阳:“……”南曦姑娘果然又吃错药了,居然连王爷都怼? 容毓眸光落在她绝美清丽的脸上,眼里浮现细不可查的一丝柔和:“你比他们都美。” 青阳抬头望天。 他家主子居然也会说甜言蜜语?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南曦安静了下来,莫名觉得耳根子有点热。 也许她从未想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能有如此威力,仿佛周遭所有的声音都突然消失,只有那一句话不停地在耳畔回响,让人脸红心跳。 你比他们都美。 啧。 谁说摄政王淡漠寡言的? 哄人的话如此自然地脱口而出,居然一点都不觉得违和。 南曦迎着青阳看似淡定实则越来越八卦的眼神,感觉自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调戏了似的,拉着容毓的手往寝殿方向走去:“我有话跟你说。” 青阳跟上,银月和银霜也跟上。 走到寝殿外面,南曦转头看着他们三人:“我跟王爷有重要的事情商谈,你们留在外面,别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青阳连忙点头:“姑娘是要谈婚事吗?” 南曦顿默,目光古怪地瞥他一眼:“谈什么婚事?” “跟王爷的婚事啊。”青阳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负心的女子,“南姑娘不会是想出尔反尔吧,不是你自己说……” “我的确说过。”南曦嘴角轻抽,觉得青阳跟三姑六婆有一样的爱好,“但今天要谈的是别的事情,你别着急行吗?” 青阳默然,随即哦了一声,乖乖不说话了。 南曦瞥他一眼,跟容毓一起进了昭宸殿。 “若你不喜欢,以后不让她们进来。”容毓忽然开口,嗓音低低的,“王府里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做主。” 第49章 王爷的软肋 南曦一静,随即偏头看他:“我又不是王府女主人,怎么能做主王府里的事情?” 容毓薄唇微抿,不发一语地看着她,漆黑的瞳眸看不出情绪波动。 南曦见他如此,不由勾唇浅笑:“王爷头低下来一点。” 容毓心头微动,想到早上她的举止,瞳眸深了深,很配合地低下头。 南曦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唇。 少女馨香萦绕鼻翼,丝丝缕缕沁入心脾,让人沉迷。容毓克制住把她圈在怀里的冲动,待唇上柔软的触感离开,他静静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嗓音压抑,透着某种复杂深沉的情绪。 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我是想调戏王爷呢?”南曦抿着唇浅笑,“王爷会治我的罪吗?” 容毓沉默片刻,嗓音淡淡:“不会。”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本王允许你随时调戏。” 南曦微默,对上他灼灼的目光,没来由地觉得脸颊微微发热。 轻咳一声,她开口说正事:“有件事我想跟王爷说。” “很急?” 南曦摇头:“不急。” “不急就等午睡之后再说。”容毓说着,直接把她抱起走向内殿,“今晚还回去吗?” “晚上是否要回去不重要。”南曦倚在床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王爷躺这里,我们一起说说话。” 容毓站着没动。 这一个月多里南曦对他抗拒,怨恨,厌恶,每次看见他都恨不得用眼神杀了他,身体上的接触更是不可能。 主动邀请他躺在身边,还是第一次。 容毓看着眼前少女生动明艳的容颜,恍惚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王爷明天上朝吗?” 容毓回神,缓缓在床沿坐下,身体靠在床头:“怎么了?” 南曦道:“皇上已经登基一年有余,可王爷的手里还握着摄政大权,皇帝晚上睡觉的时候怕是会辗转难安吧。” 容毓沉默片刻,矜贵侧颜看不出什么情绪,嗓音淡得不辨喜怒:“你想让本王主动交回摄政大权?” “不。”南曦摇头,“恰恰相反。” 容毓不发一语地看着她。 “我希望王爷能把大权牢牢握在手里。”南曦目光微抬,看着寝殿内雕梁画栋,“我希望皇上这辈子都动不了王爷一根毫发。” “为什么?” 南曦转头看他:“皇帝对王爷猜忌甚重,一旦王爷把大权交出去,以后就会任他拿捏,会被一步步削权,甚至他还会安个莫须有的罪名致王爷于死地……王爷愿意如此吗?” 容毓语气清冷:“他拿捏不了本王。” “如果王爷没有软肋,那么的确,就算是当今皇上也奈何不了王爷。”南曦道,“可王爷确定自己没有软肋吗?” 容毓没说话。 南曦转过身来,一双澄澈漂亮的眸子锁住他俊美如妖孽的容颜,“我是不是王爷的软肋?” 容毓薄唇微抿,就这么不发一语地看着她,良久,才淡淡开口:“是。” “不是。”南曦却是摇头,“只要王爷手握大权,我就是王爷的助力,而非软肋。”  第50章 很久之前是多久 “此生我绝不会再成为王爷的软肋。”南曦正色说道,“倘若有一天,我真的成了旁人胁迫王爷的筹码,那么我宁愿自我了断,也绝不会让王爷——” “不许。”容毓脸色微变,漆黑的瞳眸里阴沉翻滚,“本王不许你乱来。” 南曦抬眸,淡笑:“我是说假如——” “没有假如。”容毓语气紧绷,“本王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南曦沉默了片刻,缓缓朝他臂弯偎依过去,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王爷说的对,这种情况不可能会发生。” 哪来那么多的假如? 重活一世,不就是为了找上辈子的那些仇人讨回个公道吗? 容毓有兵权在手,他又是这么强悍的一个人,再加上她拥有前世的记忆,他们占据了太多的优势,若这样还能再次被人算计,她还活着干什么? 南曦安静下来,心头却忍不住又浮现疑惑。 容毓对她的态度总感觉有些不同寻常,这不像是单纯的喜欢,甚至根本不像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子时该有的正常反应。 南曦心念微转,有些迟疑地开口:“王爷真的喜欢我?” 这个问题早上问过一次,南曦前世临死时也确定容毓的确喜欢她。 可此时她觉得自己还需要再确认一遍。 容毓黑色的眸子锁着她,眼底似隐藏着深不可测的情愫:“嗯。” “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南曦似是好奇,“王爷为什么会喜欢我?” “很久很久之前。”容毓说道,“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为什么。” 很久很久之前? 很久是多久? 南曦心底浮现异样感觉。 她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六岁,很久之前是指多久之前? 三年,五年? 容毓总不可能在她十岁时就喜欢上她吧。 而且他十六岁领兵之后,那几年都时常在战场上,南曦第一次见到摄政王容毓就是他大军凯旋那日,如天神般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浑身散发出贵气和浓重的铁血之气。 清贵出尘和铁血杀伐似乎本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可她却在那少年身上看到了这两种特质的完美融合。 如果没有后来的强制囚禁,其实南曦私心里是崇拜容毓的,觉得他是大周的守护神,不过她见到他的次数其实并不多,那时候她还小,他又是尊贵的皇子,寻常人哪能轻易见得到? 所以南曦当真是想不出来,容毓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王爷!”青阳清亮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打断了南曦的思索,“宝灵郡主让人送了帖子过来,请王爷明日去参加她的生辰宴。” 南曦抬眸,宝灵郡主居然把帖子送到摄政王府? 怎么想的? 容毓从来是个不喜热闹的人,什么时候去参加过旁人举办的宴会? “你想去吗?”容毓看向南曦,“去凑个热闹也好。” 南曦想了想,宝灵郡主林妙言是个霸道的小姑娘,虽有些骄纵,但没有坏心眼,而且前世她的下场似乎并不怎么好。 因为她的父亲林峻跟长公主感情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