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个不能吃 七月盛夏,云省西南的山中却是清凉疏朗,幽静自然。 厨房里水汽蒸腾,肉香弥散,白白胖胖的饺子们在锅里上下翻滚。 挂在门边的镜子里,少女细如白瓷的侧脸一闪而过,唇角微微上翘,显然十分愉悦。 黎夏坐在方桌前,捧起比脸还大的海碗,先喝了一口饺子汤,眼睛不自觉地眯起,舒服地喟叹一声。 饺子啊,真是永远都吃不腻的好东西。 吃到一半,一道疾风从山上冲下来,看似来势汹汹,却在门前戛然止步,只刮起了窗边的风铃,叮当作响。 黎夏抬起头,眼睛一亮。 今早刚下的陷阱,这么快就有猎物上钩了? 不知道是兔子还是野鸡?再配上新鲜爽脆的笋丁,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或者野猪也不错,就是肉太柴了,不适合做馅,可以拿去集市换钱买五花肉…… 黎夏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不慌不忙地吃完了七十个饺子,然后一抹嘴巴,娴熟地钻进山林。 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到前方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黎夏迅速放轻脚步,隐匿在树后观察。 一群行迹鬼祟,手里拿着武器的年轻男人,正四下搜寻着什么。 黎夏眼神一转,捡起一块小石头,朝东南方咻地一下抛了出去。 “在那边!” 带头的男人低喝一声,一群人迅速冲了过去,很快就彻底没了声音。 她狡黠地勾起唇角,拍拍手上的灰,继续朝陷阱的方向走去。 十分钟后。 黎夏站在树下,看着被绳网住,挂在树上的男人,不满地抿了抿唇。 “这个不能吃啊……” 她遗憾地嘀咕了一句。 男人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已经沾到了绳子上。 若是放任不管,他很快就会被闻风而来的猛兽吃了。 黎夏认命地挽起袖子,将绳网从树上慢慢放下。 直到绳网离地面还有半米的时候,她不小心手滑了一下,里面的人结结实实摔了下来。 黎夏毫不愧疚,先把家里唯一的大号绳网小心地收好,然后才走上前,观察他的情况。 男人脸上被血污覆盖,隐约可见棱角分明的五官,微皱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哪怕昏迷着,也有一副渊渟岳峙的强大气势。 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 进山路上遇到的那群人,是在追杀他? 黎夏神色微凝,多了几分警惕。 她动作算不上轻柔,直接撕开男人的上衣,露出狰狞外翻的伤口,又起身在附近寻找止血药草。 伤口被冷风一吹,墨司宸身体轻颤,蓦地睁开眼睛。 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很快聚焦在不远处的少女身上。 蓝底白花上衣,黑色阔腿裤,脚上穿着千层底布鞋。 典型的乡下小村姑打扮。 等黎夏采完药回来,在他面前蹲下,他才看清,这小村姑生得极白,细长的眉眼有如精致描画,眼尾处一颗小红痣十分醒目。 通身的气息极淡极冷,像个在山里修炼的妖精。 而他就是她今天的猎物。 墨司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觉得从喉咙到心口都火烧火燎的,越发烦躁。 他心中警铃大作。 她一点也不像个乡下村姑,难道和那些杀手是一伙的? 墨司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的动作,只要她有任何危险举动,这么近的距离,他绝对可以一招毙命。 黎夏恍若未觉,一脸平静地给他敷药包扎,动作十分利落。 指尖偶尔碰到男人的皮肤,就像是冰块一样冰冷刺骨。 黎夏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心,在心里默默给他下了结论。 嗯,这男人有病,而且还不轻。 不过关她什么事? 墨司宸莫名松了口气,再看黎夏觉得顺眼多了,低哑的嗓音尽力柔和下来,“你叫什么名字?等我离开这里,会给你一笔报酬。” 黎夏头也不抬,“我叫李春花,不用谢。” 第2章 救命恩人李春花 墨司宸愣住了,“李春花?” 这丫头看着白白净净的,怎么会叫这么土的名字? 不会是骗他吧? 似是察觉到他的怀疑,黎夏抬起头,坦然道,“我家就在山下的村里,我叫李春花,我爸叫李铁柱,爷爷叫李富贵,怎么了?” 她的确穿着一身乡下人的衣裳,只是那露出的头脸和双手白得不像话,再配上沉静如雪的面孔和黑曜石一般的双眸,哪里像个叫春花的小村姑? 通身的气质,说是流落民间的小公主也不为过。 墨司宸心中再度起疑,趁她转过身不防备的时候,突然出手,朝她后颈袭去。 掌风在离她还有半寸时堪堪停住,而“李春花”一无所觉。 墨司宸放下心来,看来是他杯弓蛇影了。 如果是杀手,不可能对背后的偷袭毫无反应。 黎夏给他包扎了伤口,又指了出山的路,就要离开。 墨司宸却不答应。 “附近有我的仇家,你一个人下山不安全。” 伤口不再流血,墨司宸多了几分说话的力气,朝黎夏伸出手,仿佛纡尊降贵一般地开口。 “你背我下山,送我和心腹汇合。” 黎夏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了几丝裂纹。 她没听错吧,一个大男人,要她背他下山? 再看男人那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她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 真是麻烦。 黎夏当机立断,一个手刀把墨司宸劈晕,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群杀手她已经料理了,不用谢,她就是这么善良。 至于某个高傲自大的男人……啧,你就在山里老实躺着吧! 墨司宸晕倒前的一瞬间,瞳孔里倒映着黎夏轻快离开的背影。 他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李、春、花,你……给我等着!” 黎夏回头看了一眼,摇头叹息。 “哎,气大伤身,少生气还能多活两年……” 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顿,吸了吸鼻子。 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是他身上还有伤口没处理? 黎夏重新回到墨司宸身边蹲下,这一次毫不客气地撕开了他的长裤。 果然,在大腿内侧靠近某个十分尴尬的部位,还有一道擦伤,正在汨汨流血。 想来是他不好意思跟黎夏开口,刚才一直硬撑着。 少女一脸不满地摇头,“幸亏你遇到的是我,否则下半辈子只能出家了。” 黎夏低着头,伸出一双皓白素手,在他伤处认真鼓捣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墨司宸的真正心腹终于带着救援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差点魂飞魄散。 男人躺在草地上,身上的衣物都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甚至连裤子都碎成了一条一条的。 老天爷,七少不会被山里的什么女野人给…… 随队医生小心翼翼地上前检查,却发现被撕开的衣物下面都是深深浅浅的伤口,而且处理的极好,甚至开始愈合了。 墨司宸在药物作用下醒来,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身上的“惨状”,还有下属们意味深长又不敢直视的表情,气得脸都青了。 李、春、花!她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墨司宸咬牙闭上眼,听心腹汇报,“……我们赶来时,那群杀手好像误入了什么阵法,一直在原地转圈,没费什么力气就解决了。” 墨司宸抬手打断,“先不管这些,你马上派人去山下的村子,把一个叫李春花的小村姑给我找出来。” 三天后,心腹回来汇报。 “属下带人翻遍了周围几个村子,没有叫李春花的。” “没有?”墨司宸从病床上坐起,眉心紧锁,“她爸叫李铁柱,爷爷叫李富贵,你没找到这家人吗?” 心腹憋了好半天才忍不住道,“七少,您是不是被骗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人会叫这么老土的名字……” 墨司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久才冷冷吐出三个字。 “继续查。” 敢骗他,还敢打晕他,扒他的裤子……很好,他记住这个女人了! 第3章 回到东海 墨司宸伤势恢复后,便乘坐墨家的直升机离开了云省。 飞机越飞越高,下方的盘山公路上,一辆黑色汽车驶过。 车内,一位老人感慨地叹道,“小夏,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一周前,沈家老爷子来云省旅游,无意中见到黎夏,大吃一惊,经过多方调查,确定她就是长子沈廷南失散多年的女儿。 当初沈廷南的妻子黎晚黛带着不到两岁的女儿离家出走,多年杳无音信。 沈家人还以为她们母女早就不在人世了。 沈老爷子赶紧联系了儿子,沈廷南便让他把黎夏带回东海市,认祖归宗。 路上,沈老爷子问她,这些年和黎晚黛是怎么生活的。 “我妈妈开了个诊所,没有病人的时候就种地,采药,打猎。” 黎夏说起这些神色如常,丝毫不以自己“村姑”的身份为耻。 听得沈老爷子一阵感慨,想当年黎晚黛也是东海市有名的千金名媛,若不是黎家出事,她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沈老爷子问了黎夏的学业情况,然后道:“回去之后,让你爸送你去东海一中,你妹妹今年也读高三,你们正好做个伴。” 黎夏垂眸不语,细白的手指交叠着,指尖有节奏在指缝间穿来绕去,像一只上下翻飞的玉蝴蝶。 额前的碎发随着吹进来的风轻轻摆动,眼尾那颗红痣时隐时现,衬在白瓷一般的细腻皮肤上,显得越发殷红夺目。 车内气氛有些尴尬,沈老爷子讪讪地闭了口。 云省偏僻,汽车转火车,火车转飞机,第二天上午,他们才回到东海市。 沈老爷子带黎夏先去了自家住处。 “你爸爸带着全家去旅游了,知道你要回来,马上就订了机票,过几天就能回国,到时候我再带你去新家。” 沈老爷子解释了一句,又朝屋里喊:“老婆子,你快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好一会儿,屋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华贵,身材圆滚滚的老太太。 见到黎夏,她圆脸上满是刻薄和不耐,轻嗤一声:“走了那么多年,有本事就别回来啊。” 沈家从前是平民,要不是沈廷南得了黎家大小姐的青睐,他们也过不上这样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可沈老太太一向看不惯出身高贵的儿媳,连带着对黎夏这个大孙女也没好感。 沈老爷子讪讪地打圆场,“小夏,你奶奶就是脾气不太好。” 黎夏拎着自己的行李袋,看也不看沈老太太一眼,直接问:“我住哪儿?” 沈老爷子把她带去客房,外面还能听到沈老太太不满的嘀咕。 黎夏恍若未闻,只是拿出黎晚黛的遗像,擦干净后又郑重地放回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视正放着新闻。 “为期半个月的明代文物巡回展即将在今晚落下帷幕。这次展出的不少藏品都是国内知名富豪友情借出,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则是这对游仙玉枕,传说中它可以沟通阴阳,知晓前世今生……” 黎夏眸光微凝,紧紧盯着电视上给出特写镜头的那对玉枕。 沈老太太有心炫耀,故意大声道:“我记得老大这次还借了不少好东西吧?哎,我就说让他别借,万一磕着碰着,被人偷走了可怎么办?” 新闻简短,很快就播到下一条。 黎夏收回目光,安静地吃着饭。 第4章 再相逢 是夜,万籁俱寂,整座城市陷入沉睡。 黎夏一身黑衣黑裤,悄无声息地离开沈家,直奔东海市博物馆。 她从侧面的玻璃窗潜入,身形灵巧,落地时毫无声息,瞳孔间或闪过一抹亮色,像一头出没于深夜觅食的花豹。 博物馆早已闭馆,眼下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里的照明灯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黎夏轻车熟路,避开了所有摄像头,旁若无人地上了三楼,明代文物展厅。 她站在入口处,戴上墨镜,眼前顿时出现了密密麻麻,交错纵横的红线。 少女唇角勾起,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下一秒,她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或下腰,或翻折,动作优美,行云流水,穿过看不见的红外线网,顺利来到正中央的展柜前。 头顶的摄像头吱呀地旋转,黎夏头也不回,指尖轻弹,摄像头瞬间被口香糖粘得严严实实。 她看着展柜里静静安放的游仙玉枕,眸光微沉。 看电视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这对玉枕是黎晚黛的陪嫁,是她最为心爱之物。 当初黎晚黛离开沈家时两手空空,价值连城的陪嫁,古董黄金珠宝,全都落入沈廷南手中。 如今他还敢得意洋洋地借出来展览,谁给他的脸? 黎夏从发圈中掏出一根铁丝,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玻璃展柜,取出玉枕。 电视上说的什么通晓阴阳都是胡扯,这对玉枕最珍贵之处,在于枕芯内长年累月自然凝结的玉髓,是疗伤圣药。 今天是玉枕在东海市展出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送到外地巡展,黎夏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她从玉枕侧面的镂空处打开暗扣机关,取出玉髓,正要将玉枕原样放回,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劲风,伴随着男子的低喝:“放下!” 黎夏一个旋身躲过攻击,为了方便行动而高高束起的马尾,甩了来人一脸。 她迅速戴起兜帽,拉高衣领,警惕地望向来人。 是博物馆守卫,还是和她目的一致的“同行”? 展厅内灯光昏暗,只能隐约看出是个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月光下越发显得阴影落拓。 黎夏再定睛一看,展厅内的红外线竟然全都不见了,男人就这么坦然地站在中央。 这也太猖狂了吧?他是把总控室的安保人员都干掉了吗? 墨司宸皱眉看向这个意外出现的小贼,步步逼近,朝她伸出手:“玉髓给我。” “做梦。”黎夏压低声音回了一句,突然矮身向他胁下冲去,想要就此离开。 墨司宸反手扣住她手腕,黎夏一甩一抖挣脱,他又迅速缠上去。 二人身形灵活,出手敏捷,瞬息间就交手数招,难分上下。 楼下突然响起保安巡逻的脚步声,黎夏一个分神,露了破绽,被墨司宸压在墙角,动弹不得。 墨司宸又重复一遍:“玉髓给我。” 年轻的身体紧密相贴,触感柔软,少女身上散发的淡淡草木香,更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墨司宸突然出手摘掉她的墨镜,露出一双明净如秋水的双眸,眼下一颗红痣妖娆夺目。 他一怔,脱口而出:“李春花?” 第5章 又骗他一次 墨司宸离开云省前,属下几乎把周边的村子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李春花的踪影。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在东海市再度相遇! 男人一向冷漠寡淡的脸上出现了几丝波动,墨司宸咬牙低语:“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村姑,为什么要来偷玉枕?” 黎夏早已将这个随手救了一命的男人忘在脑后,更不记得自己随口编出的李春花是何许人也,只趁着墨司宸松懈的那一瞬,迅速逃脱他的控制,疾步来到窗边。 “站住!”墨司宸连忙追上去,却眼看着黎夏足尖一点,站在窗台边沿,眼角微弯,神情狡黠。 风从背后吹起她的长发,飒爽猎猎,月光下的黑衣少女,仿若暗夜精灵。 “这么想要,就给你好了。” 她从裤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往前一抛,墨司宸下意识地伸手抓住。 与此同时,黎夏身子向后一翻,瞬间消失在窗外。 墨司宸大步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却再也不见少女踪影。 手心里黏糊糊的,他摊开一看,俊脸黑得不行。 这哪是什么玉髓,分明是一颗口香糖! 李春花……她又骗了他一次! 保安冲进来,为首的主管对墨司宸十分恭敬:“七少,我们听到动静才上来,没出什么事吧?” 墨司宸心中恼怒,冷哼一声,“都让人家偷上门了,你们的安保是摆设吗?” 主管一看展厅内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玻璃展柜大敞四开,那对价值连城的游仙玉枕,就被随随便便丢到一边。 主管谄笑着恭维:“多亏七少机警,及时打跑了小偷,才没让这些展品出事啊。” 墨司宸沉默不语,月光将他英俊的面孔映得半明半暗,黑眸陷入深思。 一屋子的展品,最值钱的就是李春花拿走的玉髓。 且她目标明确,对其他展品不为所动,绝不是普通的小贼那么简单。 他让主管调出总控室的监控,发现从头到尾,少女的身形都没有出现在画面里。 等到了三楼展厅,才看到一抹纤巧背影,画面就变成了一片白。 墨司宸嫌弃地擦着手上黏糊糊的口香糖,冷声吩咐下去。 “把博物馆周围五公里的监控都查一遍,一个影子也不要放过。” 下次再见到这个小丫头,他非把口香糖糊她脸上不可。 …… 黎夏从三楼的窗户翻到二楼,轻轻松松绕开保安,顺利离开博物馆。 回到沈家时,才不过凌晨两点,沈老太太的呼噜打得震天响。 她将玉髓放进行李袋,换了一身睡衣躺到床上。 夜空星子寥落,她一时睡不着,不由想起刚才的男人。 很久没遇到身手和她不相上下的人了,若不是他最后露了破绽,她未必能全身而退。 身手好,长得帅,动手的时候还摸到了硬邦邦的肌肉…… 黎夏在心里默默给他打了个九十分。 不过他刚才念叨的“李春花”是怎么回事来着? 黎夏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最终沉沉睡去。 她在沈老爷子这里住了三天,沈廷南一家才从国外回来。 黎夏过来的路上,沈廷南带着妻子周雪菲,女儿沈念瑶,儿子沈玉麒,到大门口去迎接。 一家四口翘首以盼,终于看到一辆汽车缓缓驶来,在门前停下。 第6章 她不改姓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名身材纤细高挑的少女,一身黑衣黑裤,手上拎着一个半新不旧的黑色旅行包。 她抬起头,清冷的目光越过沈家人,看向后面的那栋白色小楼。 东宁街24号,妈妈说过,这是外公当年送她的陪嫁。 如今黎家已经风流云散,这座别墅的主人也香消玉殒。 沈廷南带着他的新欢和儿女,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住在这里。 不过没关系,现在她回来了。 黎夏细长的眼底,有一道极淡的杀意掠过。 眼尾那颗痣越发鲜红,像是上好美玉里沁了血色,几乎要透出来。 她跟在沈老爷子身后,一步步向沈家人走近。 沈廷南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哽咽,“小夏,我是你爸爸啊。” 黎夏慢慢抬起头来。 面前的男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相貌英俊,气质儒雅,此时正红着眼眶,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沈廷南的确长得好,不然以他一个穷小子的身份,也不会得到黎家大小姐的青睐。 可惜,这张人皮下面,藏着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黎夏眼神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幽黑的眼眸里仿佛藏着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清泠泠,锋锐得直刺人心底,刀刀见血。 沈廷南被她看得莫名打了个寒颤,仿佛少女一眼就看透他的矫揉造作,浑身不自在极了。 沈家人预想中合家欢乐的认亲画面没有出现,气氛顿时僵住。 周雪菲轻咳一声,上前拉着黎夏的手,“小夏,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千万别跟我客气。” 黎夏唇角轻抿,缓慢却坚定地抽回手,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好的,阿姨。” 沈玉麒对黎夏那声“阿姨”十分不忿,想要说话,被沈念瑶一个眼神制止。 沈念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长在外面的姐姐。 黎夏继承了沈廷南的一双凤眼,其他地方或许更像她的生母,一身欺霜赛雪的好皮肤,整个人像是玉石琉璃做的人儿,冰肌玉骨,皎皎生光。 本以为在深山里长大的人,不管怎么拙劣地模仿,身上总会带一股土气。 可黎夏完全没有,她好像天生就属于这里,从容又坦然,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傲气。 一家人进了客厅,沈廷南先假模假式地关心了一下黎夏这些年的生活。 然后又道:“对了,我看你身份证用的还是黎夏的名字,趁着还没开学,先去户籍处把名字改了吧。” 她已经回到沈家,也该恢复本姓了。 黎夏刚才还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听到这句话,微微沉了脸色。 她抬头看向沈廷南,一字一顿,态度坚决。 “不用了,我就叫这个名字。” 客厅里原本父慈女孝,其乐融融的气氛,陡然一滞。 沈廷南的笑脸有些僵硬,“小夏,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夏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拉开旅行袋,将黎晚黛的遗像拿出来,放在了茶几上。 遗像恰好对着沈廷南和周雪菲的方向。 沈廷南瞳孔蓦地一缩,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周雪菲更是心虚地往后一躲,动作极大,又不自然地摆弄着头发,目光飘忽。 黎夏的目光扫过众人各异的神色,轻声开口。 “我妈说,黎家现在已经没人了,我是她唯一的女儿,总要把黎姓传承下去。” 沈廷南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黎夏自顾自的道,“再说了,当初爸你是入赘黎家的,你们的第一个孩子,本来就该姓黎……” 第7章 下马威  “好了。”沈廷南黑着脸打断她,语气生硬,“既然你坚持,那就先这样吧。” 他起身往门口走,“公司还有事,我出去一趟。” 周雪菲平复了心绪,出来打圆场,“小夏这一路也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一下,晚上是你的接风宴,咱们一家人好好庆祝。” 黎夏余光瞥见沈廷南气急败坏的背影,低下头,唇角轻勾了一下。 这就受不了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等她拎着行李上了楼,沈念瑶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问,“爸以前是入赘黎家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周雪菲揉了揉笑得僵硬的脸颊,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听我的,这话千万别去你爸面前说,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忘了才好呢。” 沈念瑶若有所思地看着楼上,“那黎夏是故意提起的吗?她在外面待了十多年,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周雪菲眸光沉沉,“不管她怀着什么心思回来,我都不会让她得逞的。这个家只能是你们姐弟的,别人想都别想。” …… 翌日清晨,沈念瑶主动来叫黎夏吃早饭。 她今日依旧穿着一身黑,坐在餐桌前,整个人都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 沈念瑶眼珠一转,主动问道,“姐姐怎么没穿衣柜里的衣服?是不喜欢我的眼光吗?对不起啊姐姐,那我让妈妈重新给你准备好不好?” 衣柜里的衣服?那些天蓝粉红鹅黄米白,要多嫩有多嫩的公主裙娃娃衫吗? 真当她是乡下长大的村姑? 黎夏微侧过头去看着她,眸光清寒。 “我妈走了还不到一年,做女儿的生前没能让她得偿所愿,也总该有所表示。那些花花绿绿的裙子,不合适。” 沈念瑶没想到她会搬出过世的黎晚黛说事,一时有些无措,完全接不上话来,只能掩饰地喝了口牛奶。 黎夏面无表情地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大口,机械地吞下去。 已经好几天没吃饺子了,生气。 周雪菲想起一件事,对沈廷南道,“司家三小姐司文漪今天生日,给瑶瑶和玉麒都发了晚宴请帖,如今小夏也回来了,要不要带她一起去?” 黎夏要去参加司家晚宴? 沈念瑶蓦地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握紧餐刀。 沈玉麒沉不住气地喊出来,“请帖是给我和姐姐的,她蹭帖子算怎么回事啊?” 今晚司家的晚宴必定是星光璀璨,他才不想让朋友知道,他们家有个在乡下长大的女儿。 沈玉麒嫌丢人。 沈廷南轻叱,“那是你姐姐,什么蹭不蹭的。” 他目光在黎夏身上打了个转,后者丝毫不为所动,仿佛一个局外人。 沈廷南在心底叹了口气,拍板决定,“好了,一会儿让人来送礼服,今晚小夏和你们一起去司家。” 黎晚黛当年容色倾城,黎夏和她足有八九分相似。 就是性子太冷太傲了些,也不知道能否对上谁的胃口。 商人本性,沈廷南无时无刻不在将她的价值最大化。 沈念瑶心有不甘,只得笑着应下,“爸爸放心,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司家是东海市有名的大家族,司文漪的生日请帖,是东海上流圈子的千金少爷们趋之若鹜的。 但这不光是看在司家的面子上,而是因为司家是墨家的姻亲。 第8章 司家晚宴 墨家可是帝都百年望族,家大业大,枝繁叶茂,累积了数不尽的财富权势,族中更是人才辈出。 这其中的佼佼者,就是墨家现任家主最小的孙子,排行第七的墨司宸。 刚满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经能独立完成墨家名下上亿的项目,被视作下一代最有希望接管墨家嫡系的继承人。 不光才能出众,墨七少容颜俊美宛如天神,是所有少女心中的第一男神。 更重要的是,他至今尚未有婚约。 就连矜持如沈念瑶,在提起墨司宸的名字时,脸上都会流露出一丝少女的羞涩。 黎夏懒得看她发花痴,毫不客气地打断。 “说了半天,他和司文漪又是什么关系?” 沈念瑶娇嗔地白她一眼,言简意赅的道,“司家子弟分支众多,只有司文漪的父亲和墨司宸的母亲是亲兄妹,司文漪是墨司宸唯一的亲表妹,明白了吗?” 黎夏了然,声音里不带半分惊喜,淡然开口。 “你想嫁给墨司宸,就要讨好司文漪,让她帮忙吹耳旁风,是这个意思吗?” 沈念瑶故作镇定,又略显自得地抬头,“我和文漪的感情一直很好,才不需要刻意巴结呢。” 不过,今晚是司文漪的生日晚宴,墨司宸应该也会到场吧? …… 晚上六点,沈家的司机送姐弟三人前往司家别墅。 沈玉麒坐在副驾驶,没好气地往后看了一眼。 沈念瑶提前一个月就找知名设计师定制了一条白色长裙。她长相甜美,配上长卷发和小皇冠,精致的妆容,整个人就像一个大号的洋娃娃,让人心生怜爱。 黎夏却穿了一套黑色裤装,不施粉黛,长发束成高马尾,露出精致清冷的五官。 她皮肤极白,不像是沈念瑶那种涂粉涂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白。坐在昏暗的车里,简直像是自带光源,眼下那颗红痣更是越发鲜艳刺目。 再配上微微上挑的凤眼,不经意间的一转头,仿佛就能勾人魂魄。 沈玉麒不是不懂审美的毛头小子,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气。 一个乡下来的小村姑,凭什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出了风头? 她难道不应该唯唯诺诺,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姐弟身后讨好吗? 等到三人在别墅前下了车,黎夏朝开门的司机漫不经心地一点头,那一瞬间身上爆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就连沈玉麒都不敢说,自己能做的比她更酷更飒。 相比之下,他身上的衬衫马甲西装三件套,仿佛一下子成了黎夏身后的跟班小弟。 沈玉麒气得直磨牙,故意不理她,只让沈念瑶挽着他的手臂,姐弟二人优雅地迈步进门。 黎夏对沈家姐弟的态度毫不在意,进了门就直奔角落里的用餐区。 目光从精致的西点上一一掠过,眼底的光也慢慢黯淡下来。 她叫住服务生,“有没有饺子?” 服务生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原本是没有准备的,小姐您若是有需要,我可以现在让厨房去做……” 黎夏又高兴起来,立马报出一串,“香菇猪肉,鸡蛋虾仁,荠菜鸡茸,一样给我来一份。”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噗嗤一声。 一个穿红裙,长相明艳的少女走过来,好奇地打量着黎夏。 “你很爱吃饺子吗?” 黎夏目光坚定,“饺子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服务生正发愁,见到来人松了口气,躬身行礼,“三小姐。” 司文漪矜持地点点头,又吩咐,“听到了吗,让厨房现在就做。” 黎夏这才仔细看了她一眼,“你就是司文漪?” 司文漪又被她逗笑了,一双杏眼滴溜溜直转,“喂,我可是今天的主角,你都不认识我,是怎么混进来的?” 第9章 一见如故  黎夏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递过去。 “生日快乐。” 司文漪从小到大见惯了阿谀奉承,虚情假意,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 她好奇地接过毫不起眼的木盒,打开后眼前一亮。 黎夏送的是一枚纯银制成的胸针,材质算不上多名贵,但样式十分繁复华丽,还带了几分手工雕琢的痕迹,别有一种鲜活生动的意趣。 司文漪很喜欢,直接将胸针别到身上,这才问她,“是你自己做的?” 黎夏点头,“村里有个老银匠,以前闲着没事的时候,跟他学过一点。” 司文漪感动得眼泪汪汪,自来熟地挽住她的胳膊,“从来没有人送我这么用心的礼物,我太喜欢了!” 黎夏被她挤得喘不过气来,好半天才艰难的开口,“不是,我随便做着玩的。” 周雪菲光会嘴上说说,压根没想起替她准备生日礼物。 若是她就这么两手空空地来,难免会惹司家不喜。 出门前,黎夏才随手准备了这么一份礼物。 反正她一个乡下来的村姑,身无分文,心意到了就行了。 司文漪被她噎了一下,也没生气,更开心了,“我就喜欢你这么直来直去的性子!” 她眼珠一转,笑得狡黠,拉着黎夏就要上楼,“走,我带你见我表哥去。” 就黎夏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脑回路,非把墨司宸气个半死不可。 司文漪一想到这个画面,都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年年生日都毫无新意,今年可算有乐子了。 谁知黎夏却挣脱了她,坚定地站在餐桌边上。 “不去,我要等饺子。” 什么墨司宸墨七少,哪有即将出锅的,热腾腾的饺子有吸引力? 黎夏仿佛已经闻到肉馅和面粉混合在一起的香气,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司文漪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她没听错吧?在黎夏眼里,她表哥居然还不如几盘饺子? 糟了,她更想让这两个人见面了怎么破? 这时沈念瑶终于发现了二人的接触,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地将黎夏隔开。 “文漪,你怎么躲到这儿来了,我们刚才还在找你呢。” 说完才将黎夏让出来,带了几分忐忑地介绍,“这是我姐姐黎夏,刚从乡下回来,我想带她来认识一些新朋友,你不会生气吧?” 司文漪正跟黎夏打打闹闹开心着,沈念瑶突然跑出来插了一杠,对她又是那样小心翼翼的态度,好像她司文漪是需要供起来的瓷娃娃似的。 她对沈念瑶的态度淡了几分,走过去拉住黎夏的手,“不会啊,我很喜欢黎夏,一见面就很投缘呢。” 说着又去摇黎夏的手臂,小声哼唧,“你就跟我上楼嘛。” 黎夏一点不给面子地甩开,“不去。” 沈念瑶都看傻了,黎夏到底是给司文漪下了什么迷魂药,竟能让眼高于顶的司三小姐对她这般“讨好”? 司文漪还说要带她上楼……楼上有什么,是不是墨司宸来了? 沈念瑶下意识地抚了下裙摆,努力让自己的仪态无可挑剔,又微笑着开口,“七少一向疼你,今天一定会亲自来为你庆祝吧?” 今天到场的各家千金,有九成九都是奔着墨司宸来的。 司家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司文漪眼珠一转,故作不满地哼了一声,“他最近忙得要命,听说好像在到处找一个女人……” 第10章 错认,弄巧成拙 沈念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声音里带了几分颤,强笑着道,“是吗,不会是七少的心上人吧?” 司文漪满不在乎,“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个村姑,叫什么春花的?听说他做梦都在喊这个名字呢。” 沈念瑶脸色更白了,帝都墨家的继承人,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村姑? 不会的不会的,七少找她一定是另有原因…… 沈念瑶不停在心里安慰自己,又忍不住瞪了黎夏一眼。 她最近是跟村姑八字犯冲吗? 黎夏对身边的对话一无所觉,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服务生身上,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走来。 “小姐,您要的饺子。” 服务生话还没说完,黎夏已经从他手里抢过托盘,迫不及待地开吃。 司文漪看她吃得香,自己竟然也有点馋了,拿起筷子跃跃欲试。 “哎,你那盘是什么馅的,让我尝尝……” 司文漪和黎夏旁若无人地抢起了饺子,完全将沈念瑶晾在了一边。 沈念瑶不死心,努力找着话题,目光落在司文漪的胸针上,故作惊讶地赞了一声。 “文漪,你这个胸针真好看,是哪个设计师的新作品吧?我在市面上都没见过这么特别的款式呢。” 司文漪头也不抬地一指黎夏,“你姐送我的生日礼物,是她亲手做的哦。” 语气还有点小骄傲。 胸针是那个村姑做的?她刚才还夸了半天? 沈念瑶被噎得不行,真恨不得时光倒流,让她把那句话收回去。 她毫无面子地匆匆离开,不知不觉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前。 沈念瑶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司文漪的生日,一年可就这么一次机会。 既然墨司宸就在楼上,她为什么不能为自己的未来拼一把? 她打定主意,先去找服务生要了个托盘,上面放了一杯酒水和几样点心,然后避开宾客,悄悄上了二楼。 正好对面走过来一名司家佣人,拦住沈念瑶,态度客气却疏离。 “您是三小姐请来的客人吧,宴会在楼下,您走错了。” 沈念瑶不慌不忙,扬起甜美的微笑,“是文漪让我上来,给司宸哥哥送点吃的。” 她态度熟稔又亲热,佣人一时信了,还给她指了方向,“七少就在尽头处那间书房里。” 沈念瑶大着胆子敲响房门,却半天没有回应。 心脏咚咚直跳,她深呼了一口气,慢慢拧动把手,“七少——” 下一秒,门内突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道,男人冰冷有力的手掌扼住沈念瑶的脖颈,一把将她拖进房内,抵到墙上。 托盘脱手,杯盘碗碟砸了一地,伴随着少女瞪大的双眸,和戛然而止的呼救声。 墨司宸冷冷注视着眼前的陌生少女,黑眸毫无温度,像一头警觉的野兽。 “谁让你进来的?” 房间内一片漆黑,沈念瑶吓得话也说不出来,身子抖如筛糠。 她什么也看不见,可她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凛冽杀意。 如果她今天说错一个字,只怕小命不保! 电光火石之间,她带着哭腔哽咽开口。 “七少对不起,我就是太仰慕你了,所以才偷偷上来……” 男人浓黑的剑眉不经意地皱起。 从帝都躲到东海都不得安生,这些女人就是麻烦。 他刚要把沈念瑶丢出去,忽然鼻尖微动,凑近她的脖颈轻嗅。 她身上沾了一缕幽微的草木香,十分熟悉。 墨司宸出手扣住她的肩膀,将沈念瑶整个人翻过来,死死压住。 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低语,“小骗子,你敢送上门来?” 第11章 再次错过 什么骗子? 沈念瑶大脑一片空白,脸被挤在墙上,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下一秒,墨司宸却突然松了手。 不对,她刚才完全没有反抗的意识,身体虚浮绵软,就是个普通人。 墨司宸心头涌上一阵恼怒,声音越发森寒。 “你叫什么名字?” 沈念瑶颤声开口:“我,我叫黎夏,是沈家新认回来的女儿……” “滚出去,以后不要再来司家。” 沈念瑶忙不迭地冲出去,站在明亮的走廊上,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 她今天算是把墨司宸得罪狠了,幸好书房里一片黑暗,看不清脸,干脆把这口锅扣到黎夏头上! …… 墨司宸按下开关,书房恢复明亮。 还以为是有人浑水摸鱼来暗杀,没想到是虚惊一场。 鼻端还残留着淡淡的草木香,墨司宸来到书房另一侧,这里的单向玻璃能清晰地看到楼下宴会的景象。 少年少女们身着华服,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不对…… 刚才那个女孩身上沾了李春花的气息,证明她今晚就在司家,甚至可能就混在这些宾客之中! 墨司宸原本没打算下楼,此刻却改了主意,大步离开书房。 …… 司文漪打了个饱嗝,满足地摸摸肚子。 “这是我过得最特别,吃得最饱的一个生日了,谢谢你小夏。” 黎夏却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饺子被司文漪抢走一半,她还没吃饱呢。 司文漪看她这委屈巴巴的表情就觉得可爱,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脸,“好啦,一会儿我让厨房给你做一大盒饺子带走行不行?” 黎夏刚要应下,忽然浑身一凛,身体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寒毛直竖。 视线飞快扫过全场,最后锁定在对面楼梯拐角处,一道锋锐凛冽的目光。 她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洗手间”,便飞快从侧门离开。 司文漪还没反应过来,就在众人低低的吸气声中,看到墨司宸大步朝自己走来。 她眨巴眨巴眼睛,“你不是嫌这里吵闹,不肯下来吗?” 墨司宸目光灼灼,四下扫射。 “刚才和你站在一起的女孩是谁?” 离得太远,他隐约只能看清一抹熟悉的轮廓,一定是李春花! 司文漪想也不想,“哦,你找黎夏?” 短短时间内再度听到这个名字,墨司宸眉头紧皱,一脸厌烦。 刚被他赶出来,就迫不及待跑来讨好司文漪,真是可恶! 俊脸布满寒霜,墨司宸冷冷道:“以后少跟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来往,免得带坏了你。” 司文漪懵了,“你在说什么,小夏明明很可爱……” 墨司宸压根没听进去,猎隼一样的目光逡巡全场,最终无获而返。 在场的女孩一触到他的目光,无不是纷纷或娇羞或矫揉造作地低下头去。 李春花不会有这样的眼神,那个可恶的小贼骗子,他一定要把她揪出来! 沈念瑶还以为墨司宸是下来找她算账的,藏在沈玉麒身后瑟瑟发抖。 “姐,你不是跟司文漪很好吗,快过去跟七少打个招呼啊。” 沈玉麒不明就里,还在怂恿。 沈念瑶只得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没准备好……” 直到墨司宸重新回到二楼,“去上洗手间”的黎夏才不紧不慢地回来。 司文漪拉着她不依不饶,“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想带你见我表哥呢。” 至于墨司宸说什么少和她来往的话……她才不听呢! 第12章 他还不如饺子? 墨司宸的出现就像是惊鸿一瞥,直到晚宴结束,他也再没有露面,让许多精心打扮的千金小姐大失所望。 司文漪亲自送走了黎夏,这才去了墨司宸的书房。 “表哥,我正式通知你,小夏是我的朋友,你不许说她不好!” 她献宝似的把胸针在墨司宸眼前晃了晃,“我们俩一起吃了饺子,她还送了我亲手做的胸针!” 墨司宸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这种学徒水平的手工还入不了他的眼。 也就这个表妹傻不拉几的,看谁都像好人。 薄唇轻启,说出的话冷淡又刻薄。 “那些女人为什么讨好你,你心里没数吗?” 不过是想打着司文漪的名头接近他罢了,呵,肤浅。 谁知司文漪听了之后不但没生气,反而哈地嘲笑了一声。 “你错了,在小夏眼里,你还不如厨房做的猪肉馅饺子!” 墨司宸终于放下手里的文件,黑眸微眯,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你拿我和什么东西相提并论?” 司文漪更开心了,双手叉腰洋洋得意,“是真的!她宁可跟我蹲在楼下吃饺子,都懒得上来看你一眼,哈哈哈……” “呵,欲擒故纵罢了。” 他还不如饺子?那是谁鬼鬼祟祟溜进他书房? 一想到今天李春花就藏在宾客之中,甚至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墨司宸只觉一阵心浮气躁。 他周身气息越发冷冽,眼睫轻垂,在过分苍白的面孔投下两抹淡淡的阴影。 司文漪不再和他玩笑,担忧地走上前,碰了一下墨司宸的手背,又嘶了一声。 好冷,比冰块还冷。 她眉心微蹙,放轻声音,“墨爷爷不是一直在寻访神医吗,为什么你的身体还不见好?” 三年前墨司宸遇袭,被人发现时浑身有如浴血,所有人都以为他活不成了。 还是墨老爷子从家族珍藏中找出一枚不传世的神秘丹药,才堪堪吊住他的性命。 可到底还是伤了根本,若是找不到根治的方子,任凭多贵的药材也补不回来。 这事只有墨司宸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外人都以为他好着呢。 墨司宸微微抬眸睨了她一眼,语气凉凉的。 “你要是少在我耳边聒噪,兴许我还能多活两年。” “墨司宸!我再也不理你了!” 司文漪气鼓鼓地走了,每次都吵不过坏蛋表哥,气死了气死了! 走到门口,她又突然折回来,扶着门框朝他做鬼脸。 “我要诅咒你,你休想找到那个春花小村姑!” 说完生怕墨司宸追来,司文漪赶紧尖叫着跑下楼。 墨司宸面无表情地看向门口,半晌才冷冷吐出两个字。 “幼稚。” 司文漪就是被司家保护得太好,根本不懂人心险恶。 等她在“黎夏”身上栽了跟头,就该长记性了。 …… 回沈家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比来时更压抑。 沈念瑶的目光紧紧盯在黎夏抱的那个大号食盒上面,炽热的几乎要烧出一个洞来。 “原来姐姐在乡下还学过做首饰,你偏心,都没送过我,就先送了司三小姐。” 她拼命掩下自己的妒意,可话里还是忍不住带了几分酸味儿。 黎夏淡淡扫了她一眼,“你也过生日吗?” 沈念瑶刚要说话,黎夏又自顾自地补了一句,“就是你过生日,我也不会送。” 第13章 沈玉麒挑衅 沈念瑶简直要被她气死,咬着嘴唇,眼眶都红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沈玉麒转过身来怒视着她,“你什么意思?” 黎夏坦然自若地对上他的目光,“用心的礼物,当然要送给真心相对的人。” 她真的很烦沈念瑶这种唧唧歪歪拐弯抹角的性子,也懒得和她表演什么姐妹情深。 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又何必装模作样呢? 到家以后,沈念瑶直接哭着跑回房间,周雪菲赶紧追上去安慰。 沈廷南不悦地看着黎夏,“在外面你们都是沈家的女儿,你怎么能欺负瑶瑶呢?” 他正要长篇大论地指责,黎夏朝他举起食盒。 “司三小姐送我的回礼,我得先送回房间,就不陪您说话了。” 沈廷南的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原本只不过希望黎夏去司家见见世面,没想到这个女儿这么有本事,居然能跟司文漪交上朋友。 沈念瑶和沈玉麒姐弟俩年年都去给司文漪过生日,准备名贵精致的礼物,也从没见过回礼呢。 “行了,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上去休息吧。” 沈廷南和蔼地目送黎夏上楼。 回到房间,黎夏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又美美地吃了一顿饺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入睡。 重回沈家,比她想象的简单多了。 沈家姐弟只会耍小孩子脾气,沈廷南更是利益为上,自私自利。 想要各个击破,并不难。 黑暗中,黎夏伸出手,仿佛这样就能够到窗外的星光。 她的母亲曾经是东海市最耀眼的明珠,茶道、插花、珠宝品鉴,乐器、书画、样样出色。 在山中隐居的这十五年,黎晚黛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自己唯一的女儿。 还有她的师公,那个邋遢又嘴馋的老头子,教了她一身奇怪的医术和功夫,就又不知道跑去哪里蹭吃蹭喝了。 如果沈家人只当她是个乡下长大的小村姑,那他们可就太天真了。 …… 黎夏第一次在东海的交际圈亮相,就得到司家三小姐的另眼相待,这令沈廷南十分高兴,坚信把她接回来是个正确的选择。 虽然他也没搞懂,为什么司文漪会送黎夏一大盒饺子作为回礼,难道司三小姐爱吃饺子? 为了表现出一个慈父形象,沈廷南答应,明天带黎夏和龙凤胎一起,去参加东海市一年一度的玉石文化节。 翌日上午,沈廷南带着沈念瑶姐弟,还有黎夏,一行四人买票入场。 展厅内人声鼎沸,被分隔出上百个展位,除了卖成品玉石的,最受欢迎的还是各大场口开设的赌石摊位。 沈玉麒少年心性,按捺不住激动,直奔赌蒙包料的位置而去。 他动作快,已经挑了好几块毛料,大小不一,加起来也有几万块。 一回头,看到黎夏一副漫不经心看热闹的态度,心头莫名燃起一股火。 本来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如今偏偏多出一个外人,真是碍眼! 沈玉麒挑衅地看着她,“黎夏,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黎夏半眯着的眼突然睁开,锋锐的眸光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她偏过头去,对上少年趾高气昂的模样,轻声发问:“你想赌什么?” 沈玉麒哼了一声,指着他选出的那几块毛料,“既然是赌石,那就赌我们谁开出的货更好,价高者胜!” 黎夏似乎来了兴趣,又问,“那赌注呢?” 沈玉麒眼珠一转,露出一个坏笑。 第14章 他对普通人没兴趣 沈廷南听到这里,连忙制止,“玉麒,别跟你姐姐开这种玩笑。” 怎么说黎夏也是他女儿,真要是在这种地方出丑,丢的还不是沈家的面子。 再说了,他让沈老爷子把黎夏接回来,可是有大用处的,不能被儿子的恶作剧毁了名声。 沈玉麒仗着从小受宠,不依不饶,“你想进我们家的门,想让我承认你,就得拿出点本事才行!” 黎夏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沈廷南大惊,“小夏,你弟弟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瞎胡闹?” 黎夏捏着手指,纤细的指尖上下飞舞。 她唇角噙着一抹微凉笑意,视线扫过他们一家三口。 “我当他是弟弟,可他没拿我当姐姐。” 神色端正,黎夏看向沈玉麒,似笑非笑,“我可没有看人裸,奔的恶趣味。若是你输了,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我鞠躬道歉,大喊三声‘姐姐我错了’,你敢答应吗?” 沈玉麒受不得激将,一口答应下来,“谁反悔谁是猪!” 黎夏想在爸爸面前装大度,他偏不让她如愿。 一个乡巴佬,懂什么赌石,他就算闭着眼睛挑毛料,也一定能赢! 到时候就把她不穿衣服的视频发到校内贴吧里,看她以后还有没有脸去上学! …… 会展中心二楼的私人休息室内。 墨司宸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下方人声鼎沸的景象。 玻璃窗倒映出男人英挺俊朗的面孔,天生亚麻色的短发,被他随意地拨弄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浓眉斜飞,黑眸深邃,殷红的唇角轻抿成一线。 只是脸庞过分苍白,面颊浮着一抹不健康的红晕,又为他平添了几分虚弱的美感。 男人指尖轻动,茶几上那套名贵的紫砂壶套装,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 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无聊”。 端起茶杯,墨司宸轻抿一口,似是自言自语,“爷爷真是天真,这种骗外行人的地方,怎么可能有我要的墨龙髓?” 站在身后的随从劝道,“老爷子也是担心您的身体,特意拜托了方老先生四处寻访,相信早晚会有好消息的。” 突然,有一处摊位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围成一个圈,吸引了他的注意。 墨司宸提起了几分兴趣,让人下去打听是什么热闹。 随从很快打听得一清二楚,“是沈家独子沈玉麒,和他父亲新认回来的,同父异母的姐姐黎夏在赌石。” 沈家在东海市不算什么豪门大族,但因为有沈念瑶沈玉麒这对天资出众的龙凤胎姐弟,才勉强入了墨家的眼。 黎夏?怎么又是她? 墨司宸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嫌恶,不会是知道他今天过来,故意想引起他的注意吧? 真是庸俗。 不过…… “沈家新认回的女儿,怎么不姓沈?” 随从翻阅资料回答:“黎夏是沈廷南原配黎晚黛之女,当初沈廷南入赘黎家,所以长女应该随了母姓。” 提起黎晚黛这个名字,墨司宸就有印象了。 “老师说过,黎家当年可是家族兴旺,人才济济,黎晚黛更是其中佼佼者。若不是后来站错了队,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下场。” 可惜了,黎晚黛的女儿竟然是这种人。 墨司宸淡淡开口,“黎晚黛的女儿,可有什么过人之处?” “资料上显示,黎夏在乡镇读书,没有特长,成绩平平,平均都在70分上下。” 墨司宸随手一抛,茶杯在半空划出一个抛物线,又稳稳落在茶海上。 他轻嗤一声,“别说了,我对这种普通人没兴趣。” 等等,说到普通人…… 墨司宸语气冷了几分,“还没找到李春花吗?” 堂堂墨家七少,平生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不找出这个小丫头,他丢不起这个人! 随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也不知道这个“李春花”到底是何方神圣,听说七少好几次做梦都在喊她的名字…… 他的头更低了,赌咒发誓,“七少放心,就是翻遍东海每一块地皮,我们也会把人找出来的!” 第15章 少爷今天手气不好 沈玉麒选好以后,立马催促摊主解石。 黎夏静静站在一旁,唇边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摊主启动解石机,动作娴熟地开始打磨切割。 很快,原石表面露出一抹浓郁的翠色,围观群众纷纷哗然。 “这是老坑冰种吧!” “老板,别解了,我出五万买这块料!” 已经有玉石商人迫不及待想要收购,存着拿到手就转卖出数十倍的心思。 摊主动作稍停,用眼神示意沈玉麒,还要不要继续。 沈玉麒面带得色,不屑地一挥手。 “小爷还差这五万块钱?继续解!” 他今天必须要让黎夏输的心服口服! 摊主很快就将整块毛料解开,围观群众却傻了眼。 整块原石,只有这么薄薄一片的翠,里面全都是废料! 刚才喊五万的那个玉石商人抹了把汗。 幸亏他没买,这破玩意儿买回去干嘛,当书签吗? 沈玉麒脸都青了,他明明看到这里面有翠的,这不是赤裸裸的打脸吗? 沈廷南拍他肩膀安慰,“没事,咱们解下一块看看。” 于是接下来,围观群众可是看了一场大热闹。 沈玉麒眼光是有的,挑的毛料都没走空。 可他的运气也太差了,完全解开后,不是冰絮过重,杂质太多,就是翠色断层,四分五裂。 几万块的毛料,最后只解出零零星星的几块碎玉,一块拿出手的好料都没有。 连摊主都忍不住同情起他来,碍于沈家的面子,掏出五百块钱递给沈玉麒,“少爷今天手气不好,这样,这几块我都收了,就当给您送个彩头?” 沈玉麒面红耳赤,几万块的毛料最后就换了五百,他可丢不起这人! 黎夏闲庭自若地站在那里,歪着头看他,语调慢悠悠的。 “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我不!”沈玉麒没好气地朝她大喊,“你还没选呢,凭什么我一定会输?” 他挑中的明明都是有翠的,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刚才那一堆毛料他都看过了,黎夏不可能找出比他更贵的石头来! 黎夏轻勾了下唇角,看向沈玉麒的眼里多了几分怜悯。 什么叫死鸭子嘴硬,这就是了。 沈玉麒催促她赶紧挑,黎夏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四下打量着,最后随手一指角落里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石头,“就它吧。” 摊主闻言愣了一下,“这位小姐,你真要这块?” 黎夏挑的那块石头,以摊主多年经验,根本就是块废料,完全照不出里面有翠的可能。 黎夏态度平淡,“反正我也不懂,就随便挑着玩吧。” 围观群众看着黎夏手里那块黑不溜秋的石头,纷纷嗤笑。 “这是什么眼光啊,闭眼睛选的吧?” “就这块破石头,白给我都嫌占地方!” “要是这样的石头里都有玉,那我也不买料了,直接去外面公园捡一袋子得了!” 众人纷纷泼冷水,摊主都有点同情这个瘦瘦白白的小姑娘了,三百二十块的毛料,只收了她三百。 黎夏站在解石机前,把原石架上去,从最外层一点点开始打磨,显然是要先开窗。 沈玉麒在旁边等得百无聊赖,看到黎夏小心翼翼的姿态,没好气地嘲笑,“一块破石头,直接切就完了,你还真当里面有翠啊?” 想起黎夏刚才还想让他认输,沈玉麒计上心来,原封不动地激将回去。 “你现在认输,我就不让你裸,奔了——跪下给我磕三个头,这事就算完了!” 第16章 可她运气不错 话音未落,正操作解石机的黎夏突然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不似她平日的云淡风轻,极冷极寒,像是雪地里蛰伏的豹子,随时都会亮出利爪,开膛破肚,毫不手软。 眼尾那颗红痣越发鲜艳,黎夏轻启薄唇,语声泠泠。 “让我跪下磕头,你也不怕折了寿。” 这小王八蛋,真是被沈廷南和周雪菲惯坏了。 沈玉麒被她这一眼看得浑身发冷,就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似的。 原本还有一肚子的冷嘲热讽,一下子都被咽了回去。 黎夏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只低头专心地打磨。 巴掌大的石头已经被磨去了三分之一,可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很快,磨刀已经接近了石头中央,黎夏动作越发小心,最后干脆换了砂纸,手工打磨。 她一边打磨,一边擦去石料的浮尘。 突然有人揉了揉眼睛,又瞪大眼眶死死盯着她的动作。 “卧槽,这是不是……出翠了?” “别瞎说,你肯定是眼花了!” 最先开口的那人委屈地反驳,“你们看啊,那里面露出的黑色光面,是不是跟外皮不一样?” 人群最外围站着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穿着朴素,看着平平无奇。 他的目光落在黎夏姣好静美的侧脸上,少女专注的神态,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由驻足观望起来。 突然,前面的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出了,出了!” “卧槽,竟然真的有东西!” “不对啊,这是什么种,我怎么从没见过?” 黎夏已经将整块原石都解完了,擦去表面的浮尘,躺在她手心里的,是一颗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的珠子。 摊主吃了一惊,没想到黎夏随便选中的原石,里面还真有东西,心中懊悔不迭。 他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故意抬高声音,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恭喜小姐,开出了一块墨翠!” 沈念瑶和沈玉麒看到这一幕都傻了。 他们也不是第一年来赌石了,自然知道墨翠的价格。 可是黎夏的运气也太好了吧?随便挑个破石头,就能卖出几十万? 沈玉麒气得手都在发颤,指着黎夏“你你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是不是故意的?!” 黎夏皎然如玉的面孔,恰到好处地浮起一抹茫然和委屈,双手摊开,“我真的只是随便一选。大概……是我运气比较好?” 运气?运气! 沈玉麒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这个词了! 黎夏吹了吹黑珠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凤眸微挑,暗含了几分挑衅,“愿赌服输啊,我的……弟弟。” 沈玉麒双手紧紧攥着拳头,脸红的要滴出血来,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气! 可是刚才这么多人都见证了他们的赌约,他若是现在反悔走人,还要不要脸了? 沈玉麒面无表情,手脚僵硬地走到黎夏面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弯下腰,闭着眼睛大喊。 “姐姐我错了!” “姐姐我错了!” “姐姐我错了!” 黎夏眼角微弯,笑得无比亲切,还拍了拍沈玉麒的肩膀。 “真乖,以后也要听姐姐的话哦。” 沈玉麒直起身子,猛地挥开她的手,满面羞愤地跑出去。 黎夏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夸张地叹了口气。 “唉,孩子大了,真是不好带啊。” 目光一转,一一扫过那群呆若木鸡的吃瓜群众,凉凉开口。 “刚才是谁要跟我赌头,是谁要退出赌石界来着?” “是谁喊着要我脱衣服来着?” 围观群众纷纷装起了鹌鹑,生怕哪个被点了名。 以后再也不瞎看热闹了,脸疼! 第17章 不是墨翠,是墨龙髓 摊主适时上前,低声对黎夏道,“小姐,您若是有意出手,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谈价格?” 然而不等黎夏答应,有人突然从人群外围挤进来,大声喊道,“这位小友且等一等!” 来人正是那名老者,他双眼放光,激动地盯着黎夏手里那颗黑珠子。 “请问小友,你打算卖多少钱,尽管开价!” 摊主心里一惊,赶紧拦住,“老先生,我已经跟这位小姐谈妥了,您还是找别家吧。” 老者平平无奇的面容顿时严肃起来,目光矍铄地盯着他。 “你说这块是墨翠?那你准备出多少钱?” 摊主咬咬牙,伸出一个巴掌,“我出五十万!” 又对沈家人和黎夏解释,“虽说墨翠价值动辄百万,可黎小姐开出的这块太小了,雕不了大物件,我的价格已经算是很良心了。” 老者冷笑一声,“如今的赌石行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你的眼力也不过如此。” 摊主被质疑专业水平,有些不快,阴阳怪气的道,“哦?那您老说说,这块到底有什么讲究啊?” 老者神情激动,斩钉截铁的道,“这根本不是墨翠,而是传说中有市无价的——墨龙髓!” 这三个字一出,有如油锅里溅入一滴水,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墨龙髓,那不是传说中才有的极品翡翠吗?” “听说上一次开出墨龙髓,至少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别看就指甲大的一颗珠子,只怕能把外面整条街都买下来了!” “卧槽,这小姑娘是什么神仙运气!” 这时终于有人认出了老者的身份,叫出来,“这不是京城玉石协会的会长,国内鉴玉第一人,方如海老先生吗!” 方如海的名头在国内玉石界都是响当当的,只不过他生性低调,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认出他的庐山真面目。 摊主听到这句话,态度多了几分恭敬,“您真是方老先生?” 方如海扬起手腕上标志性的墨翠手串,一派仙风道骨,“如假包换。” 他又看向黎夏,态度真诚,“这位小友,我这几年一直在四处寻访墨龙髓,是真心求购,只要你开价,我绝无二话。” 黎夏眨眨眼睛,露出为难之色,“可是我不懂行情,也不知道这种墨龙髓值多少钱……” 方如海斟酌片刻后报价,“我出两千万,你看如何?” 人群齐齐倒吸了口冷气。 卧槽,这就是赌石的魅力啊! 这下子沈廷南都傻了,两千万啊,沈家现在能动用的活钱都没有这么多。 沈念瑶更是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那块墨龙髓是自己开出来的,好马上答应下来。 黎夏抿唇不语,似是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周围目光灼灼的吃瓜群众,轻笑一声,对方如海做出一个手势。 “这么大的生意,我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聊?” 众目睽睽之下,黎夏将那颗价值两千万的墨龙髓随随便便揣进口袋里,就跟着方如海往外走。 围观群众不自觉地给二人让出一条路,灼热的目光一路相随,恨不得能将黎夏的裤兜烫出一个洞来。 那可是两千万啊!你也太随便了吧! 会展中心对面就是一排商铺,方如海在一家茶楼前停步,笑呵呵地对黎夏道,“天气燥热,不如我们进去喝杯茶?” “好啊。” 黎夏抬头看着那一排商铺招牌,痛快应下。 然后脚步不停,飞快越过了方如海,直奔茶楼隔壁的……饺子馆? 第18章 识破求玉目的 还没进门就能闻到里面饺子汤的味道,馋得黎夏魂儿都飞了。 方如海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地跟上去。 黎夏已经找了张桌子坐下,把菜单上有的饺子都点了一遍。 饺子煮好还要一会儿,老板娘先端了一碗饺子汤上来。 黎夏抱着碗吨吨吨喝了一大半,满意地抹抹嘴角,才看到坐在对面的方如海。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饺子饺子,看到他还愣了一下,“你跟着我干嘛?” 方如海唇角抖了两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位小友,你答应要把墨龙髓割爱给我……” 黎夏这才想起来,手伸进裤兜,直接把那枚墨龙髓掏出来拍到桌上。 “那您先验验货,万一看走眼了呢?” 叮的一声轻响,方如海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生怕磕出个好歹。 他赶紧拿出手帕,小心翼翼捏起墨龙髓,迎着日光细细打量。 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珠子,色泽浓郁,流转着灼灼光华,最为神奇的是,玉髓内部仿佛有一条真龙,随着日光游动,下一秒就会喷薄而出一般。 方如海再三肯定,“我有幸见过二十年前的那块墨龙髓,就是这样,错不了。” 这时老板娘陆续端了六七盘饺子上来,方如海赶紧将墨龙髓用帕子盖好,小心翼翼地递给黎夏。 黎夏看到热气腾腾白白胖胖的饺子,两眼都在放光,哪还顾得上一块不能吃的石头,直接摆摆手,“反正是要卖给你的,你先拿着。” 方如海立马视如珍宝地握在手里,感觉自己今晚做梦都要笑醒了。 黎夏吃得很快,一口一个饺子,但却并不狼吞虎咽,甚至有种别样的优雅。 她把所有口味都尝了个遍,最后选了两盘喜欢的,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余光瞥到方如海一脸着急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黎夏会错了意,想了想,忍痛推过去一盘她不喜欢的白菜馅,“……你要吃吗?” 方如海看她吃得香,还真有点饿了,便也跟着吃了半盘。 好不容易等黎夏把饺子一扫而空,她看向方如海,开门见山。 “你身上沾了‘还神散’的味道,如果我没猜错,是有人经脉受了重创,需要墨龙髓做药引吧?” 方如海瞳孔蓦地一缩,下意识警觉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墨老爷子拜托他寻找墨龙髓,替小孙子制药是绝密,这小丫头怎么猜的分毫不差? 难道是墨家的仇敌得知此事,故意引他上钩的? 方如海的手不动声色地按在腰间,只要他拨出电话,会展中心附近的墨家高手就会迅速赶来…… 黎夏察觉到方如海身上隐隐的敌意,不慌不忙,勾唇一笑,鲜红的泪痣莫名带了几分潋滟之色。 “您别紧张,我只是曾经有幸,看过还神散的药方而已。” 黎夏目光幽远,越过方如海看向店外,又像是看得更远。 “我听人说过,经脉受重创者,虽性命无忧,但身体会被慢慢掏空,体温极低,冰寒入骨,到最后更是形同废人,生不如死。” “既然你背后之人寻找墨龙髓是为了入药,那我白送给他都可以。” 第19章 一共八十三,收您八十 方如海脸上的神情由警惕化为激动,搓了搓手,语无伦次的道,“真的吗?不行,这多不好意思,老墨再三叮嘱,千万别舍不得花钱……” 黎夏展颜微笑,朝这个孩子气心性的老者狡黠地眨眨眼睛。 “那这顿就您买单吧。” 说完,黎夏直接起身,不紧不慢地离开了饺子馆。 老板娘过来结账,“一共八十三,收您八十。” 方如海动作机械地付了账,看着还被自己握在手里的墨龙髓,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可是无价之宝的墨龙髓,他竟然花了八十块就买到了? 等他回过神来,赶紧把手帕揣进胸口,又叫来墨家人,一路严防死守地护送他回到会展中心。 墨司宸见方如海失魂落魄地进了门,唇角噙一抹满不在乎的笑意,安慰道:“方爷爷,您这是看走眼,被骗了?没关系,我就说墨龙髓不可能那么容易找到的,您千万保重身体,可别气出什么好歹来。” 自从他三年前遇袭,经脉被重创,爷爷就一直在寻找还神散的药引墨龙髓。 方爷爷作为墨家多年知交,这几年更是走遍大江南北,却始终一无所获。 墨司宸心中也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是不忍这两位关心他的老人难过而已。 上次他好不容易打探到,游仙玉枕内凝结成的玉髓,勉强能作为墨龙髓的替代品入药,结果却被李春花那个骗子抢了先…… 方如海傲娇地哼了一声,拿出手帕,学着黎夏的样子,霸气十足地拍到桌面上,“你看看,这是什么?” 墨司宸先是随意一扫,而后瞬间变了脸色,身子坐直,拿起珠子细细打量。 居然真的是墨龙髓? 方老爷子难得看到墨司宸如此情绪波动的模样,越发嘚瑟,又道,“小七,猜猜方爷爷花了多少钱?” 墨司宸捏着墨龙髓,神情复杂,思考了一会儿。 “墨龙髓有市无价,我记得爷爷给您的预算是五千万到一亿之间。” 方如海一脸高深莫测,朝他比了个八的手势。 “八千万?”墨司宸表现得很淡定,“还行,这点钱他还出得起。” 方如海激动地比划着,“什么八千万,是八十!八十块!人民币!” 他老泪纵横,“苍天啊,我今天遇到的,是下凡普度众生的仙女吗?” 方如海神情激动,足足喝了半壶茶才冷静下来,这才细细地给墨司宸讲了今天的离奇经历。 末了对着壶嘴嘬了一口,叹道,“这丫头年纪轻轻就宠辱不惊,行事果决,性情洒脱,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啊!” 墨司宸却并没有因此而欢喜,眉心深锁,越发沉凝。 “你是说,这块墨龙髓,是沈家姐弟打赌赌出来的?” 怎么又是黎夏? 刚才随从还上来汇报,黎夏刚从乡下回来,资质平平,根本不懂任何赌石技巧。 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真有这么好运,一下子就开出了价值千万的连城之宝? 而她居然又白送给了方如海? 墨司宸收起墨龙髓,吩咐随从,“找时间私下去沈家一趟,给黎夏送一张两千万的卡。” 方如海回过神来,觉得墨司宸有些小题大做,不满地咂咂嘴。 “小七,你的防备心也太重了。黎小姑娘若是真想要钱,那刚才就答应我了,何必要来这一出呢。” 墨司宸神色淡淡,“以防万一罢了——方爷爷,你确定她不知道你是为墨家寻玉吗?” 黎夏不要钱,难道是想要墨家欠她的人情?借此狮子大开口? 还不如钱货两讫,一笔勾销。 方如海思索了一下,认真摇头,“我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墨家,她不可能猜到的。不过……” “不过什么?” 方如海摸着下巴,“她能从我身上闻出还神散的味道,的确不简单啊。” 第20章 钱货两讫,各不相干  黎夏直接随着方如海一去不回,直到傍晚才一个人回到沈家。 她一进门,沈廷南就按捺着焦急迎上来,面上挂着和蔼的微笑。 “小夏回来了,生意谈妥了吗?那块墨龙髓……卖了多少钱?” 如果方如海真的出了两千万买玉,那他得想法子把这笔钱哄到手才行。 黎夏一个小丫头,拿着这么多钱有什么用,不如放到公司里。 沈廷南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一款当下最新型号的手机,略带几分歉意。 “我这几天太忙,忘了你还没有手机,下午就先给你买了一台,省得以后联系不上你,我和你阿姨都会担心的。” 黎夏眼睫轻垂,掩去眼底那一抹淡淡的嘲讽,接过手机,“谢谢爸爸。” 沈念瑶和沈玉麒看得眼热,那可是上个月刚上市的最新款,他们俩也想换呢。 沈廷南趁热打铁,又问起墨龙髓的事。 黎夏语气平淡,随意的道:“我和方老爷子一见如故,他请我吃了顿饺子,我就把墨龙髓送给他了。” 沈廷南眼睛猛地瞪大,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那可是两千万,你居然白送给他了?!” 黎夏眨眨眼睛,少女白皙的面庞,神情天真又无辜。 “您带我们去玉石展,不就是为了长见识吗?区区两千万而已,沈家家大业大的,还会在乎这点小钱?” 沈廷南差点怄出血来。 “长见识”“家大业大”这些的确都是他说过的。 可那只是在人前装装样子! 两千万啊,又不是两千块!怎么能叫“这点小钱”? 沈廷南不由怀疑,黎夏是在山里待久了,脑子都傻了吧? 还有那个方如海,也真是过分,竟然用一顿饭就骗了他女儿!还有没有点大家风范了? 黎夏觑着沈廷南阴晴不定的脸色,害怕似的往后缩了缩,“我说错什么了吗?” 想了想,她又“恋恋不舍”地把手机递回去,小声道:“我没能给家里赚钱,还是不要这么贵的东西了。” 沈廷南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强笑着摆摆手,“一码归一码,我只是担心你年纪小,被人骗了也不知道。手机你就拿着用吧,这是爸爸送你的礼物,哪能要回去呢?” 在沈家姐弟嫉妒的目光下,黎夏高高兴兴地拆下包装盒,按照说明书摆弄起来。 门铃响起,沈廷南去开门,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不由警惕地后退一步:“你是谁?”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身板挺直,颇有气势地朝他一点头。 “我奉方如海先生之命,来给黎小姐送酬金。” 沈廷南正生气呢,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登时眼睛一亮,热情地将人迎进客厅。 黎夏心中诧异,却并未表露出来。 男人径直走到黎夏面前,双手递上一张黑色卡片,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和起伏。 “黎小姐,这里面是两千万,密码是六个零,多谢您赠玉之情。” 一时间,沈家众人灼热的目光都落在那张黑色烫金的银行卡上。 没想到两千万竟然主动送上门了! 黎夏眉心微蹙,下意识的道:“我已经把墨龙髓送给方老先生了,他实在不必这么客气。” 男人依旧保持双手递出的状态,“我家主人不愿欠人情,请黎小姐收下这笔酬金,从此钱货两讫,各不相干。” 黎夏心中了然,原来送钱的不是方如海,而是他背后之人。 难道是幕后之人怕她挟恩求报,所以迫不及待想用钱打发了她? 一块墨龙髓而已,她还真没放在心上,说送就送了。 倒是这幕后之人,心思太过狭隘,真是讨厌。 黎夏神色微沉,毫不客气地抽走银行卡,顺手揣进口袋里,冷冷道:“好,钱货两讫,各不相干,你走吧。” 第21章 一分钱也不给他 来送钱的男人正是墨司宸的心腹手下凌霄。 来沈家之前,他也怀着和墨司宸同样的心思,认为黎夏赠玉是另有所图。 可如今看她痛快收钱,不假辞色的模样,倒是有些诧异。 心中转过无数思量,凌霄最终什么也没说,干脆利落地走人。 沈廷南心中狂喜,正琢磨着该如何把这笔钱要过来,就听黎夏主动开口。 “爸,我和妈妈在蒙台村生活多年,多亏了邻里乡亲照顾。妈妈以前总说,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他们。如今我有了这一笔钱,我想给村里修路,再把学校翻新重建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沈廷南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要笑不笑的,十分僵硬。 修路办学,这都是大好事,他能拒绝吗?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当然可以,你跟晚黛一样,都是这么心善,她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黎夏腼腆地勾起唇角,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显得天真又可爱。 她就是全捐出去,也不会便宜沈廷南半分钱。 …… 凌霄在向墨司宸回禀。 “……黎小姐收了钱,但是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墨司宸负手立在窗边,闻言回过头,唇角微勾,似是轻嘲。 “被我打乱了如意算盘,她当然不高兴。” 凌霄是他的心腹,说话也比旁人随意,大着胆子插了一句:“我自称是方老先生派去的,黎小姐应该并未猜出我是墨家人。” 而且看黎夏当时的反应,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否则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城府也太深了些。 墨司宸压根就没当回事,墨龙髓是他花了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想挟恩求报,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摆了摆手,随意地吩咐凌霄:“你若是好奇,就盯着那笔钱的资金流动,有的人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来。” 身为墨家未来继承人,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样尔虞我诈,奉承讨好的环境里,墨司宸对自己的判断自信极了。 他绝不会让黎夏在他身上占到便宜! …… 沈念瑶和沈玉麒都是准高三生,暑假只有短短两周,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 晚饭时,周雪菲主动提起黎夏的入学问题,“瑶瑶和玉麒都在一中,小夏也去吗?” 沈念瑶眨巴着眼睛,看向沈廷南,“我倒是想跟姐姐一起,可她之前一直在县里读书,能跟上一班的进度吗?” 沈廷南清清嗓子,语气委婉,“一班是尖子班,只有全市前三十名才能进,小夏还要参加转学考试,想要插班,恐怕有点困难。” 黎夏这些年来一直在县里上学,那边肯定比不上东海的教育水平。 沈念瑶所在的高三一班,学生个个都是精英,不论是家世还是成绩都是一等一的。 而沈念瑶自己也非常优秀,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前十名,又从小学钢琴,多才多艺,是东海一中当之无愧的校花女神。 沈廷南一直以这个女儿为傲。 如果黎夏不识趣,也嚷着要去一班,那他还要搭人情走关系,想想都麻烦。 沈廷南心里还惦记着那两千万,对黎夏难免有怨言,并不想为她多费心思。 结果黎夏只是随意的道,“我去哪个班都行,您安排就好。” 沈廷南松了口气,又装出一副慈父模样,“你以前基础差,这一年可要好好努力,争取考个好成绩。” 第22章 转学考试 第二天一早,沈廷南带着黎夏去东海一中,办转学手续。 东海一中是省重点,每年招生十分严苛,转学更是难上加难。 除了一笔不菲的择校费,还要参加考试,成绩合格方可入学。 沈廷南已经拿到了黎夏之前的成绩单,发现她成绩平平,各科平均成绩都在七十分上下,倒是十分稳定。 他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黎夏在县里的高中都不算出众,能通过东海一中的转学考试吗? 考试不合格的话,择校费也不会退回的,相当于几万块打了水漂。 沈廷南一想到这里就肉疼,在一中财务室门口犹豫了一下,问黎夏:“你有把握能考上吗?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其他学校吧。” 比一中稍次一等的学校,他想法子托托关系,能让黎夏直接入学。 顶多是以后说起来,面上没那么好看罢了。 谁知黎夏似乎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还十分体贴地对沈廷南道:“爸爸是嫌择校费太贵吗?没关系,用我自己的零用钱就好了。” 财务室外还有其他等待缴费的家长,听到黎夏的话,不由纷纷打量沈廷南,眼神里带了几分鄙夷。 这男的是后爸吗,怎么还能让女儿自己掏钱? 一个中年女人牵着自己的儿子,故意大声道:“儿子,一会儿你好好考,别有压力,妈妈不会心疼钱的。你看今天来了这么多家长,不都是为了你们的前途吗?” 其他家长也跟着附和,“就是,只要孩子能考个好大学,花多少钱我们都乐意。” 能来参加转学考试的,谁也不敢说自己有十成把握考中。 可若是心疼择校费,连试都不敢试,那不就更没希望了吗? 沈廷南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儒雅的脸孔微微发红,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也抬高声音对黎夏道:“你可是我亲生的,我是心疼钱吗?我是怕你万一考不中,心里有压力!” 他刻意强调黎夏是“亲生的”,又豪迈地一挥手,“你尽管去考,一次考不中就再考几次,咱们家不缺这点儿钱!” 放出这句狠话,沈廷南心里都在滴血。 交一次择校费,只能参加一次考试。 黎夏要真考个三五次,那他得搭进去多少钱? 黎夏眼角弯弯,连带着那颗小红痣都变得生动起来,笑得乖巧。 “谢谢爸爸,我争取一次考中,也给家里省点钱。” 交完择校费,教务处的老师带着十几名学生去考试。 家长们则在走廊上等候。 黎夏学的是理科,试卷上有语数外理化生六门,满分三百分。 考试时间只有三个小时,算是相当紧迫了。 黎夏拿到试卷,没有急着动笔,而是先问了一句。 “要考多少分才算通过考试?” 老师抬眼望去,少女肤色白皙,眼神清澈,黑白分明,眼下的红痣若隐若现,黑色长发柔顺,一看就是个乖巧的。 她心生好感,低声回复:“二百六十分以上,你要抓紧时间答题了。” 每年都有不少学生想转学过来,这份试卷也是学校精心设计的。 题目本身并不算极难,但是题量极大,时间又短,大部分学生都答不完,答上来的题目又不能保证全对,就很难达到这个分数线。 老师在讲台前摆了个计时器,宣布考试开始。 黎夏这才拿起笔,不紧不慢地答起来。 三小时后,老师收卷。 她特意看了一眼黎夏的试卷,发现上面还有不少空白的题目,心中不由惋惜。 看来这孩子是考不上了…… 第23章 大胆的想法  考试结束,学生们答题答得头晕眼花,一个个生无可恋地走出教室。 黎夏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少女的面容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 沈廷南迎上前,明知没什么希望,还是要敷衍地问一句:“考得怎么样?” 黎夏信心满满,“我觉得一定能考上。” 这话说得的就有点狂妄了,其他家长看着黎夏,再看看自家孩子,不由纳闷,难道这女孩是个深藏不露的尖子生? 那她爸爸怎么连择校费都不舍得出? 沈廷南心中有苦说不出,就凭黎夏以前的成绩,怎么可能轻易通过一中的转学考试? 如果真有那么简单,那一中早就被挤爆了。 他清清嗓子,故作严肃道:“小夏,你可别吹牛说大话,就是真考不上,爸爸也不会怪你的。” 在他看来,黎夏绝对是爱面子,所以故意当着其他家长的面这么说。 他可不想配合她演戏,省得到时候落榜了打脸。 谁知黎夏半点没有改口的意思,又强调了一遍,“我真觉得我能考上。” 沈廷南:“……” 行,那他就等着看结果! 回到沈家,周雪菲关心地问:“考得怎么样?” 沈廷南路上就憋了一肚子气,冷哼一声,“她说自己肯定能考上。” 周雪菲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黎夏:“真的吗?” 沈玉麒毫不客气地拆台:“每年考进一中的转校生不超过五个,就凭她?” 沈念瑶面上装出高兴的模样,“姐姐能考上就好,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学了。” 她心里也笃定黎夏考不上,只等后天公布成绩,看黎夏的脸往哪儿搁。 黎夏对众人各异的心思不以为意,只是伸了个懒腰,便慢悠悠地上楼回房了。 她一走,沈廷南才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皱眉沉声道:“我看择校费算是打水漂了,还得赶紧联系其他学校才行。” 若是黎夏这次考不中,他是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的,白白浪费钱。 周雪菲安抚了几句,心中松了口气。 她平时出去社交应酬,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沈念瑶这个女儿。 如今黎夏回到沈家,周雪菲一点也不希望她分走女儿的风头。 黎夏表现得越差,才越能衬托出沈念瑶的优秀来。 …… 转学考试结束,试卷被送到教务处进行批阅。 每年能通过考试的寥寥无几,老师们批卷的态度也十分轻松。 直到他们批到黎夏的试卷,一算总分,居然正好二百六十一。 王老师正是那天的监考老师,她对黎夏还有印象。 当时看她没答完试卷,她还以为这个小姑娘考不上了。 没想到她居然刚好比分数线多一分? 再仔细一看卷面,王老师又变了脸色。 黎夏似乎是挑着自己会的题目答的,试卷上东一块西一块地空着。 可凡是她作答的题目,全都是对的,一个错误都没犯。 王老师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黎夏在答题前问了她分数线,然后就卡着这个分数,不多不少地做完了这套试卷? 她赶紧把这个情况汇报给教务主任。 教务主任一脸不信,“就算是一班的尖子生,也不可能把分数掌握得这么精确吧?谁能保证自己答的题一道都没错?” 王老师却很坚持,“但是现在情况就是这样,黎夏答的题目就是全对。” 教务主任眉头紧皱,突然冷不丁开口:“不会是有人泄题了吧?” 第24章 怀疑她作弊?  两天后,东海一中公布转学考试成绩。 沈廷南憋着一肚子气,带着黎夏去了学校。 成绩单贴在教务处外面的走廊上,已经有不少学生和家长围在前面找自己的名字。 沈廷南艰难地挤进去,将榜单从上到下看了三遍,瞪大眼睛,回头问黎夏:“这上面怎么没有你的名字?” 成绩单是按从高到低排序的,哪怕是考了几十分的都榜上有名。 可黎夏呢? 黎夏不慌不忙走上前,看了一遍成绩单,点头,“确实没有我的名字。” 沈廷南只觉得周围家长的目光充满了指指点点的意味,令他又气又惭,强忍着怒气,压低声音质问黎夏:“你不是说一定能考上吗?那你的成绩呢?” 就在此时,王老师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目光扫过。 “黎夏同学来了吗,请你和家长进来说话。” 沈廷南和黎夏跟着王老师进了教务处。 黄主任坐在办公桌后,推了推瓶底厚的眼睛,清清嗓子,“黎先生……” 沈廷南憋了一肚子气,硬邦邦的打断,“我姓沈。” 黄主任和王老师都卡了一下。 女儿叫黎夏,爸爸却姓沈? 别不是什么家庭伦理大戏吧。 沈廷南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善,定了定神,又略带几分自豪地介绍:“高三一班的沈念瑶是我的小女儿。” 黄主任瞬间变了个脸色,态度无比亲热,“原来是沈念瑶同学的爸爸,快请坐。” 沈念瑶的大名全校无人不知,沈廷南这才觉得面上有光,又忍不住瞪了黎夏一眼。 “沈先生,是这样的,我们批阅了黎夏同学的试卷,发现她作答的题目全对……” 沈廷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答题全对怎么了? “你们是说,黎夏考了满分?那为什么外面的成绩单上没有她的名字?” 沈廷南扬起笑脸,刚要夸黎夏两句,就听黄主任又道:“不不,黎夏同学只考了261分,刚好压过录取线,但她答的每道题都是对的。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希望黎夏同学能再考一次。” 黄主任拿出一份试卷,意有所指:“这是我亲自出的题目,绝对不会有人提前知道。” 沈廷南在商场打拼多年,这时也听出不对劲了。 黄主任是怀疑黎夏作弊,提前拿到了答案? 不可能啊,东海一中的转学考试堪称小高考,就连他想走后门都没那个本事。 沈廷南从未被人这样质疑过,面上挂不住了,没好气地斥责黎夏:“你是怎么答题的?当着老师的面,还不快老实交代!” 被众人质疑的少女神色淡然,白皙的面孔沐浴在日光下,如沉稳静美的雕塑。 她眉心微蹙,不解地看了沈廷南一眼,“既然是考试,当然要把题目答对,不然要故意写错吗?我问过这位老师,她说260分以上就能录取,那我为什么还要都答完?” 黎夏同学的想法就是这么“淳朴”——只要能考上就行,考261分和考299分有什么区别? 那么多密密麻麻的题目,她还嫌写得手疼呢。 沈廷南被她气得面红耳赤,指着她的手都在哆嗦:“你这是什么歪理!” 黎夏眨眨眼睛,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委屈和不解:“我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没浪费你交的择校费,我做错了吗?” 黄主任心中越发怀疑,是这父女俩在联手唱双簧。 他不相信,怎么可能有学生把分数精确控制到这个程度! 黄主任直接将试卷放到黎夏面前的茶几上,不容拒绝地开口。 “既然黎夏同学没有作弊,那就再考一次吧。” 这次他就在旁边盯着,看她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黎夏拿起卷子,扫过密密麻麻的题目,颇觉麻烦。 她索性和黄主任对视,直截了当发问:“这次您想要我考多少分?” 第25章 你想让我考多少分?  黄主任秃顶的脑门上噌地一下就见了汗,一双鱼泡眼瞪着黎夏,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挑衅吧?啊? 就是全校第一的学生,也不敢在他面前这样口出狂言! 黄主任深吸了几口气,竭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气,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一句话来。 “……随便你!” 只要黎夏这份试卷不能让他满意,他是不会同意让她转学的! 还有择校费也别想退! 说话间,黎夏已经飞快扫过卷面,对上面的题目分布也了然于心。 她用笔杆轻敲了两下桌面,语气轻松的道,“唔,今天是7号,那我就把所有题号里带7的题目都做了吧。” 沈廷南正准备“激励”黎夏两句,让她认真答题,就被她说的话震住了。 还能这么玩儿? 黄主任气得连灌了几口茶水,回到办公椅上,目光阴恻恻地盯着黎夏。 王老师却对她有种莫名的信心,二人视线交汇,朝黎夏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黎夏也因这一点善意,答题的速度越发快了几分。 半小时后,黎夏放下笔,长舒了口气,将试卷送到黄主任面前,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从第7题到第157题,我已经答完了。” 黎夏一共答了17道题,平均每道题用时不到两分钟。 黄主任黑着脸,飞快开始批阅。 前面十道是选择填空,后面七道都是计算大题。 等黄主任对着参考答案批完,脸都黑了。 居然又是全对?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些题目,你是不是之前做过?” 这张卷子是他从几本试卷里随机组合出来的,如果黎夏以前刷过题,全都答对也不是不可能…… 不对,就是现在一班最好的苗子,也未必能达到这个水平! 沈廷南一看黄主任的态度,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准备给黎夏撑腰了。 “黄主任要是还不放心,就尽管出题,今天我们爷俩就耗在这儿了。” 沈廷南居高临下,咄咄逼人,“但是你无凭无据冤枉我女儿作弊,我可要找校长好好说一说了。” 他有沈念瑶这个优秀的小女儿,沈家在东海也不是无名之辈,哪能容得黄主任这样一再质疑? 黄主任也不愧是人精,迅速权衡利弊后,飞快换了张热情洋溢的笑脸,“沈先生,我是在为你高兴啊!小女儿那么优秀,如今黎夏同学更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 黄主任大手一挥,吩咐王老师,“赶紧把黎夏同学的成绩加上去,她就是这次转学考试的第一名了!” 这种想考多少分就能考多少分的学生,可不能被其他学校抢走了! 黄主任仿佛已经看到,明年高考,黎夏成为满分状元,而他作为“挖掘”到状元的大功臣,戴了大红花,在全校大会上接受表彰…… 沈廷南这才觉得满意,又自矜地问:“那黎夏会安排在哪个班啊?” 黄主任不假思索,“这还用问,当然是一班!” 沈廷南早上气冲冲地带着黎夏出门,中午却喜气洋洋地回来。 一进门就朝全家宣布:“小夏考上了,还分到了一班!今天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周雪菲和沈念瑶沈玉麒,都已经准备好或安慰或奚落或落井下石的台词了。 结果一听沈廷南的话,三个人齐齐愣在原地,又异口同声地喊道:“怎么可能?” 沈念瑶更是脱口而出:“按照往年惯例,转学生要先统一安排在十五班,等到第一次月考后,才能按照名次调班。” 从来没有人刚一转学就能去一班的! 周雪菲一不留神问出了心里话:“老公,你给一中捐了多少钱?” 才能把黎夏砸进一班? 第26章 两个转学生 沈廷南看着妻女的古怪反应,喜悦的心情也淡了几分。 他清清嗓子正色道:“瑶瑶,以后小夏跟你就是同班同学了,她初来乍到,你平时多照顾她。” 沈念瑶压下心头的嫉恨,乖巧应下。 沈廷南满意地看着两个女儿,乖巧听话,成绩优秀,等考上了重点大学,将来谈婚论嫁也能更上一层。 他又看向沈玉麒,神色严厉:“你也跟两个姐姐学一学,都在五班待了两年了,什么时候能往前挪一挪?” 沈念瑶在一班,沈玉麒在五班,虽然差了一点,也是年级前两百名的水平。 他本以为黎夏从乡下来,成绩肯定连自己都比不上,没想到人家竟然一下子考进了一班。 这下他在家里又成垫底了。 沈玉麒目光忿忿地瞪着黎夏:“别以为进了一班就万事无忧了,说不定下次月考就把你踢出去!” 黎夏十分宽容地朝他笑了下,突然说出一串陌生的外文。 “Veni,vidi,vici.” 沈玉麒懵了,下意识地看向沈念瑶,“什么意思?” 沈念瑶微微蹙眉,低声解释:“这是拉丁语,是凯撒打了胜仗后,写给元老院的战报,意思是‘我来过,我见过,我征服过。’” 换言之,黎夏借此嘲笑沈玉麒,她好歹还进过一班的教室,可他连门边儿都没摸到呢。 沈玉麒气得满脸通红,连饭也不想吃了,气鼓鼓地回了房间。 沈念瑶却生出几分压力来,看来从前是她小瞧黎夏了,一个山里长大的村姑,竟然连这么冷门的典故都能信手拈来。 她倒是要看看,黎夏能在一班待多久! …… 三天后,沈廷南亲自送姐弟三人去东海一中。 先把气鼓鼓的沈玉麒送到了五班,然后又带着黎夏和沈念瑶去了一班。 一班班主任姓刘,见到沈廷南先打了个招呼,然后目光落在他身边的陌生女孩身上。 “黄主任提前跟我说过,这就是黎夏同学吧?” 黎夏今天还是从头到脚一身黑的打扮,连书包都是黑色,配上她清冷雪白的面孔,愣是让刘老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简直就是……人形空调啊。 黎夏似乎在发呆,还是沈念瑶扯了下她的衣袖,小声提醒:“班主任在跟你说话呢。” 少女这才掀起眼帘,看了刘老师一眼,然后慢吞吞地点了个头。 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刘老师干笑两声:“呵呵,看来黎夏同学还有点内向。没关系,以后熟悉就好了。” 他带着沈念瑶和黎夏进了教室,原本乱哄哄的房间忽然安静下来。 沈念瑶就不用多说了,校花女神,走到哪儿都是粉丝无数,备受推崇。 可站在她旁边这个美女又是什么来头? 全班的目光都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沈念瑶甚至能感觉到他们在打分比较。 心中越发不忿黎夏抢了风头,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如既往的甜美大方,自顾自地回到座位上。 刘老师介绍:“这是新来的转学生黎夏同学。” 他环顾教室,只有最后一排靠窗那里还有空位,便让黎夏过去坐。 又对同学们继续道:“这学期我们班上会有两名转学生,另一位同学过几天会来,希望大家团结友爱,多多照顾新同学。好了,我们先开班会……” 黎夏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看着身旁的空座,眉心微蹙。 居然还有另一个转学生? 第27章 环游校园 高三课业重,刘老师简单开了个动员班会,便直入主题,开始上课。 黎夏面前摆着刚领来的全新数学书,不知道翻到了哪一页,被风吹得哗啦啦直响。 她似乎也不在意,单手拖着下巴,目光漫无焦距地四下扫射。 好几次对上刘老师的视线,黎夏也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觉悟,黑白分明的眼眸直直盯着他,最后都以刘老师转过头去而告终。 没办法,黄主任事先叮嘱过,对这位新转来的黎夏同学,不要过度关注,只要她不破坏课堂秩序,想做什么都随她。 不过其他同学似乎并不这么想。 每次刘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歇,讲台下面就有无数张小纸条飞快穿梭。 除了沈念瑶,班上其他同学都在疯狂打探黎夏的来历。 毕竟从来没有转学生直接进一班的。 沈念瑶察觉到班级里的暗潮汹涌,心下微恼,听课的身板却越发笔直,简直是所有老师最喜欢的好学生模板。 终于挨到了下课,有几个男生忍不住,围到黎夏课桌前。 为首的清清嗓子,“同学你好,我叫叶子宁,是咱们班的体委,以后你要是不想上体育课,可以找我请假。” 学校有规定,每节体育课请假的同学不能超过三个,一些想偷懒,或是身体不舒服的女同学,总要想办法跟体委搞好关系。 叶子宁自诩掌握了“生杀大权”,特意来讨好黎夏,“你的名字真好听,怎么写的啊?我们能不能加个微信,以后方便联系?” 跟在叶子宁身后的几个男生,也嘻嘻哈哈地凑趣起哄,想要黎夏的号码。 黎夏刚才一直在转笔,黑色笔杆在她指间灵活穿梭,快得几乎成了一道幻影。 她动作蓦地停住,把笔往桌上一拍,发出清脆的声响。 黎夏抬眸,额前几根碎发随风飘动,却挡不住她眸底寒光。 少女启唇,声线清冷。 “让开,你们碍着我呼吸了。”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来说,叶子宁一定要冲上去跟他打一架。 可一对上黎夏冰冷冷的视线,他竟莫名生出一股怯意,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包围圈瞬间缺了个口子,黎夏不紧不慢地起身,在全班同学的目光注视下,从后门走了出去。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钟,叶子宁回过神来,少年白皙的面庞涨得通红,挽尊似的吐出一句:“靠,太能装了吧!” 其他几个小弟也纷纷附和,“就是,连我们宁哥的面子也不给!” “以后体育课让她跑万米!” 沈念瑶冷眼看着这一幕,唇角翘起,又不动声色地加入到身边女生的闲聊中。 黎夏似乎并没有和她在学校里相认的打算,正好她也是这个意思。 反正用不了多久,班上那几个混世魔王就会教她做人了。 黎夏出了一班教室,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 她的校服要过几天才做好,此时穿着一身黑走在学生中间,竟然没人怀疑她的身份,还以为她是新来的老师。 直到上课铃响起,她也没有回去的打算,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教学区,来到七楼。 长长的走廊上空荡无人,某个房间突然传来东西被打翻的声响。 黎夏快走了两步,突然伸手,推开了挂着“心理咨询室”牌子的那扇门。 门内,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朝她微微一笑。 “同学,需要帮助吗?” 第28章 心理咨询室 心理咨询室面积不大,正对着门的是一套桌椅,右边立了一架屏风,隔开治疗区。 房间布置得十分清新,以蓝绿色调为主,还有随处可见的绿植,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黎夏定睛望去,桌上摆着一个姓名牌——心理咨询师,顾泽。 顾泽朝她微笑,这是个很年轻的男人,长了一张讨喜的娃娃脸,戴着黑框眼镜,笑起来左脸上有一个深深的酒窝,眼睛也随之弯起,像两枚月牙。 的确是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的,心理咨询师的长相。 黎夏站在门口,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摇头。 “我刚才听到里面有动静,还以为有人摔倒了。” 顾泽继续微笑,“没有,是我不小心弄掉了东西。” 黎夏理解地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飘向屏风后面。 顾泽起身走到黎夏面前,带了几分歉意的神情,“抱歉,我这里还有接受咨询的其他同学,我们改天再聊好吗?” “当然可以。” 黎夏终于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十分贴心地帮顾泽带上门。 顾泽站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听着黎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松了口气,绕到屏风后面,拍了拍胸口。 “刚才可吓死我了,你没事吧?” 墨司宸坐在按摩椅上,清冷俊美的面孔带了几分茫然。 手边是被他打翻的水杯——刚才就是这个声响引来了黎夏。 顾泽看他的模样,叹了口气,“看来这次催眠又失败了,你这次有没有看到什么新内容?” 男人漆黑如墨的双眸渐渐恢复焦距,眉心微蹙,好半晌才摇了摇头。 “好像想起了什么,刚才一打岔,全给忘了。” 顾泽叹了口气,“谁让你非要在学校里接受催眠的?这里人来人往的,总是不够安静,我说回墨家你又不听……” 墨司宸摇头,态度坚决。 “这里是一切的起源,必须在这里终结。” 否则他何必千里迢迢从帝都过来。 顾泽摸摸鼻子,无奈地一摊手。 “行吧,堂堂墨家七少非要隐瞒身份玩什么角色扮演,我好歹也是留过学的心理学硕士,居然只能窝在这里当个心理老师……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跑了。” 墨司宸轻嗤一声,抬眸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你确定只是为了我?” 顾泽猛地咳嗽了几声,眼神飘忽。 “那什么,我们再来一次,说不定你就想起什么了……” …… 沈念瑶注意到,黎夏整整消失了一节课才回来。 回来以后也没认真听课,桌上还摆着上节课的数学书。 沈念瑶频频回头,不明白黎夏到底在干嘛。 她这一走神,引起了语文老师的注意,半是警告半是提醒地叫她起来回答问题。 沈念瑶愣了一下,还是同桌小声提醒,才知道老师问的是哪道题。 虽然回答上来了,可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又把这笔账算到了黎夏头上。 谁让她非要来一班的?不想听课就去后面的特长班混日子啊! 沈念瑶忿忿地在笔记本上划了一道。 直到放学后,沈念瑶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先去五班找沈玉麒。 二人一起往校外走,沈玉麒小声问:“她没惹事吧?” 沈念瑶想起叶子宁那几个人嘀嘀咕咕的样子,冷哼一声。 “你觉得可能吗?我们先走,不用等她了。” 第29章 艺术楼 放学铃声是一段悠长的萨克斯曲,伴着夕阳的余晖回荡在校园上空。 白日里喧闹的校园渐渐安静下来。 黎夏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她手上拿着一张纸条,不紧不慢地走出了高三教学楼。 纸条是不知什么时候放到她桌上的,上面写着让她放学后一个人去艺术楼顶楼的画室,如果不听话,以后就别想在学校里好过。 诸如此类的,充满孩子气的幼稚与恶毒的威胁话语。 黎夏微微勾起唇角,看着远方笼罩在晚霞之下,静默伫立的艺术楼,眼底闪过一抹流光。 东海一中占地广阔,校董会财大气粗,陆陆续续修建了八栋楼,每个年级各占一栋,此外还有艺术楼、体育馆、宿舍楼等等。 八栋楼呈环状分布,彼此之间以空中走廊联结。 有学生曾玩笑说,若是能跑遍八栋楼,轨迹就能画出一个正圆。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从高处俯瞰,这八栋楼刚好组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将主教学楼前方的那座雕塑围了起来。 黎夏在人群中逆向而行,越是靠近艺术楼,天色就越发暗沉,气温也逐渐下降,裸,露在外的手臂感觉到丝丝凉意。 天际的晚霞似乎在不死心地挣扎,铺天盖地而来,金橘色的霞光逐渐变得发红,浓郁得像血。 黎夏在艺术楼前站定,伸出白净纤细的右手,掐了几个指节。 那几个混小子,还真会选地方啊。 黄昏时分,阴阳交替,是为,逢魔之时。 而此刻的艺术楼,便是整个八卦阵的死门。 黎夏本想转头就走,但今天是她开学第一天,她可不想明天一来,就听到什么惊悚劲,爆的事故。 会影响她上学的心情。 她低低叹了口气,拉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少女纤细的身影,仿佛被吞入一片黑暗之中,很快就看不到了。 艺术楼,顾名思义,是为那些特长生准备的各种艺术教室。 一楼是宽敞的舞蹈室和练唱室,依次往上还有各种乐器室,画室,雕塑室等等。 黎夏不紧不慢地爬着楼梯,经过三楼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叮叮咚咚的演奏声。 那是一段十分欢快的钢琴曲,只是弹奏者似乎不知疲倦,反复重复着那一段旋律,中间没有一丝停歇。 像是录音机被按下了循环播放键。 黎夏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这古怪的旋律并不能让她心中产生任何波动。 但考虑到这栋楼里可能还有其他的无辜人士,她还是停下脚步,转了个方向,来到发出声音的教室外面,不客气地敲了两下门。 “别弹了,很吵。” 里面的琴声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尾音似乎还带着不可置信的尖锐。 下一秒,琴声再次响起,而且节奏更快更乱,像是有人用脸在滚键盘,十分狂躁。 砰地一声,黎夏用力踹了一脚房门,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悦的冷意。 “有完没完了?” 这回琴声才彻底消失。 黎夏满意地离开三楼,继续往顶楼走去。 身后的走廊上,传来一股若有似无的,低幽的叹息。 一路平安无事地到达顶楼,只有尽头的那间画室门是开着的。 黎夏走进去,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画室很宽敞,墙上挂着许多画作,水彩和素描都有,靠墙的一排柜子上摆着许多石膏雕像,大大小小的人头齐齐朝她望过来,在昏暗的环境里,看得人毛骨悚然。 黎夏不为所动,甚至有点想笑。 就这? 下一秒,突然有人从外面用力关上门,同时传来那种老式挂锁扣住的脆响。 叶子宁和几个同伴幸灾乐祸的脸映在门玻璃上。 “黎夏,今晚你就在这里好好享受吧!” 几个半大小子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坏笑,嘻嘻哈哈地往外跑。 黎夏看着窗外,一瞬间彻底黑下来的天色,抬手打了个响指。 “开始了。” 第30章 恶作剧 第30章 恶作剧 叶子宁几个人把黎夏关在了画室,哼着小曲儿往楼下走。 校园并不是纯洁无暇的乐园,就算是东海一中这样闻名遐迩的省重点,欺凌和暴力依旧在阴影下悄然滋长。 其中一个小胖子一边下楼,一边担忧地往上看,忍不住道:“宁哥,这样会不会太过火了?不会把她吓出毛病吧?” 学校早有规定,放学后任何人不得在艺术楼里停留,一旦被巡夜的保安抓住,就会记过批评。 久而久之,传言就变了味儿,都说艺术楼里晚上不干净,所以才不许学生过去。 前几年有几个不信邪的男生,放学后偷偷藏在艺术楼的厕所里,躲过保安检查,结果第二天就出事了。 没人知道他们在艺术楼里看到了什么,只知道校方迅速压下了这个消息,那几个学生也都转了学,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小胖子回想起黎夏白皙安静的面孔,心中生出几分恻隐。 能转来东海一中,还直接空降到一班的,绝不是什么普通人,可不能让叶子宁这么折腾啊。 叶子宁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怕什么?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把她关两个小时,等她知道认错求饶了,再放出来就行了。” 他看着小胖子微微发白的脸,忍不住嘲笑:“不是吧,你还真相信那个狗屁传言?那我们进来这么多次,怎么都没事——” 几人边说边下楼,此时正好走到了三楼的钢琴教室。 小胖子猛地抓住叶子宁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宁哥你听——” 走廊上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乐声,开始是一段,随后像是有人加入了合奏,此起彼伏,分分钟能开一场音乐会的架势。 这里白天是有艺术生练琴,可现在都几点了,怎么可能还有声音? 叶子宁的脸也白了,他只迟疑了一瞬,就迈开步子,飞快往楼下跑去。 后面几个男生也跟着他往下跑,大家都没吭声,闷头留下一串仓皇的脚步声。 好不容易来到一楼大厅,叶子宁冲过去开门,却发现两扇门之间上了锁,银色的链条反射出淡淡的幽光,哗啦哗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小胖子跟上来,颤声道:“不对啊,平时锁门没这么早的。” 叶子宁后背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也顾不上被发现会记过了,大力摇晃着玻璃门,朝外面大喊:“有人吗,快来开门啊!” 然而外面的林荫路上一片宁静,他的呼喊声没有引来任何人。 小胖子急中生智,掏出手机,想给保卫处打电话。 手机屏幕点亮,映出他比哭还难看的脸。 “我手机没信号了!” 其他几人也赶紧掏出手机,发现无一例外。 “宁哥,现在该怎么办啊?” 众人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叶子宁,他一下子成了主心骨。 叶子宁用力抹了一把脸,咬了咬牙,斩钉截铁道:“先上楼。” 他没忘记,黎夏还关在顶楼画室呢。 他只想搞个恶作剧吓吓她,可没想来真的啊。 一行人哆哆嗦嗦上了楼,经过三楼时不约而同地疯狂加速,一口气跑上了顶楼。 咔哒一声,锁头打开。 叶子宁第一个进了画室,发现黎夏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向下看。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转过来,黑色的长发衬着白到透明的面庞,眼角下那颗红痣似乎在闪光。 第31章 教训熊孩子 叶子宁莫名感到一股巨大的恐惧,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你不害怕吗?” 他之前用同样的方法捉弄过一个骄纵的女孩子,把她关在这里,才过了半小时,那女孩就哭得快要晕过去了。 为什么黎夏的表情如此平静? 黎夏轻轻勾了下唇角,那是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怜悯的笑意。 “为什么要怕?因为我们出不去了吗?” 一直跟在最后面的一个瘦高雀斑男生,身体不停发抖,黎夏这句话,像是崩断了他脑袋里最后一根弦。 他突然尖叫了一嗓子,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黎夏:“……”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叶子宁鼓起勇气,强撑着走上前,声音都在发颤,色厉内荏的道:“你也知道大门被锁住了?” 黎夏轻挑眉梢,半是疑惑半是了然。 锁门,那可是活人才会做的事。 她悄然松了口气,看着眼前几个半大小子,吓得瑟瑟发抖还要死撑的模样,心生嘲意。 以叶子宁刚才锁上画室的熟练程度,想必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幸亏今天被骗过来的是她,如果是其他普通人,遇到这样的事,会被吓出什么毛病来? 这几个熊孩子,就是欠收拾。 今天她就教教他们,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 黎夏木着一张脸,莹白如玉的肌肤在昏暗的暮色下越发亮眼,白得瘆人。 她故意缓缓转着眼珠,声音空灵如鬼魅。 “人都到齐了吗?那就开、始、吧。” 不等叶子宁反应过来,她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黎夏忽然迈步站上 窗台,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 叶子宁吓得魂飞魄散,疯狂尖叫着冲到窗边,瞬间涕泪横流。 他只想吓唬她一下,没想闹出人命啊! 他扒着窗台边沿往下看,可是外面太黑了,根本看不清地上有没有人影。 叶子宁哭得都要抽过去了,下一秒,窗台下面却忽然缓缓探出一个头来,幽幽道:“你在找我吗?” 哭声戛然而止,叶子宁直接嘎地一下厥了过去,跟刚才那个最先被吓晕的幸运儿作伴去了。 …… 整个校园笼罩在夜幕之下。 顾泽和墨司宸站在灌木丛前,打量着前方的艺术楼。 一片漆黑里,唯有顶楼的那一扇窗透出光亮。 顾泽转头看他,眼含担忧:“要不要再等等,你一个人行吗?” 墨司宸冷冷睨他一眼,“男人不能说不行。” 顾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不过他的心情的确放松了许多,拍拍墨司宸的肩膀,“一切已经安排妥当,等了这么多天,‘那个东西’终于肯露面了。” 墨司宸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来到艺术楼侧面,从一楼的窗户翻了进去,目标明确,直奔顶楼。 还未靠近,就听见那间亮灯的画室里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墨司宸一脚踢开门,看到眼前的景象,蓦地愣住。 几个男生双手抱在脑后,在画室中央蹲成一个圈,一边求饶一边青蛙跳。 一身黑衣的长发少女斜倚在窗边,饶有兴味地替他们数着数。 房门打开,她抬眸望去,黑眸清亮,红痣鲜艳。 四目相对。 墨司宸眼中燃起怒火。 这次终于抓到你了! 李、春、花! 第32章 原来是你  叶子宁几个正累得半死不活的青蛙跳,结果一回头,看到一个比黎夏的气势还恐怖的年轻男人,简直是尖叫鸡附体,此起彼伏地嚎起来。 一楼大门都被锁住了,这人是从哪儿进来的啊? 不对……应该说,这个是人吗? 魔音贯耳,几乎响彻整个大楼。 黎夏不得不捂住耳朵,清清冷冷开口:“都闭嘴,谁再发出一点动静,就去楼下听音乐会。” 叶子宁几个瞬间收声,捂着嘴巴瞪大眼睛,惊恐地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 墨司宸已经大步走到窗边,一把扣住黎夏的手腕,英俊的面孔布满怒意。 “你怎么又在这里?” 黎夏定定地看着他,“什么叫‘又’?我们很熟吗?” 墨司宸瞳孔微缩,似乎不可置信地皱了下眉头,“你居然不记得我了?” “我承认你是长得很好看,但也没到让人过目不忘的程度吧?” 少女的表情简直是说不出的天真无辜,被墨司宸抵在窗户上,竟有种楚楚可怜的意味,看得叶子宁眼睛都直了。 墨司宸勾起唇角,冷笑了下。 装,你就接着装。 他身体慢慢欺近,两人的上半身几乎要紧贴在一起。墨司宸视线里只剩下黎夏小巧圆润的耳垂,可爱得让他忍不住想咬一口。 不想让后面那几个听见,墨司宸凑在她耳边低语。 “上个月,云省澜山,你救了我一命,想起来了吗,李春花?” 黎夏眨眨眼睛,似乎有些许记忆回笼。 好像是,被她的陷阱网住,还被她扒了衣服裤子的那个人? 但看他这副要吃人的模样,黎夏是坚决不会承认的。 黎夏朝他眨了眨眼睛,娇弱地蹙起眉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以前见过吗?” 墨司宸看着她不为所动,冷冷吐出两个词。 “东海博物馆,游仙玉枕。” 黎夏眼神微闪了一下,身子以不可思议的柔韧程度往后一弯,拉开距离仔细打量着。 眼前男人的五官异常英俊,轮廓分明,像是造物主精心做出来的完美作品。 更引人瞩目的是他周身无形中散发出的强大气场,有如暗夜里的萤火,身处何地都是耀眼的发光体。 黎夏看够了,下一秒又突然凑近,在墨司宸身上使劲闻了两下。 从后面看,就好像她主动钻进他怀里似的。 叶子宁的眼睛又直了,别忘了这里还有几个活人呢! 黎夏鼻尖轻嗅,这味道好像是有点熟悉。 墨司宸只觉得那令他念念不忘的草木香扑面而来,一时怔住。 黎夏却在此刻身形一动,纤细的手腕倏而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一个旋身站到了墨司宸身后。 他以为她又要跑,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下一秒,黎夏已经来到门口,抬手关上了画室的灯。 黑暗里,她的声音轻轻响起。 “嘘——有人来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话,紧接着,走廊上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墨司宸也快步走到门口,中途还不忘把叶子宁几个敲晕。 他和黎夏一左一右守在大门两侧,像一对蓄势待发,时刻准备冲锋的猎豹。 脚步声渐渐近了,黎夏本能地察觉到一股危机的杀意。 她冲墨司宸做口型:“冲你来的?” 墨司宸比了个手势,朝她指了两下,示意她躲在门后不要动。 黎夏不悦地眯起眸,小瞧她? 空气振动,发出细微的嗡声,墨司宸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和走廊上全副武装的神秘人打斗起来。 来人似乎对他十分了解,招招都冲墨司宸的破绽下手,他不得不化攻为守,步步后退。 眼看着墨司宸被逼到楼梯边上,随时都有坠落的风险。 黎夏猛地从角落里冲出来,指缝间闪过一抹亮光,朝神秘人的脖颈劈去。 她打开走廊上的灯,漫不经心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物体,朝墨司宸一抬下巴,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V字手势。 “我赢了。” 第33章 并肩作战 头顶落下冷白色的灯光,映出墨司宸略带苍白的面孔。 浓黑的长眉紧紧皱起,似是不满在黎夏面前略逊一筹。 他靠在楼梯扶手上,不动声色调整着呼吸。 黎夏朝他摆了个手势,似乎也没指望得到什么回应,蹲下来观察被她制服的神秘男人。 她一把扯下男人脸上的面罩,颧骨处一个小小的字母“Z”刺青映入眼帘。 黎夏眼神微闪,竟然是Z组织的人。 这是个十分神秘又庞大的杀手组织,无孔不入,活动范围遍及全球。 成员以Z为代号,这是字母表上最后一位,同样也意味着终结。 黎夏低着头,几缕长发垂在耳边,挡住了她的表情。 她装出对此一无所知的模样,又象征性地去翻他身上的口袋。 嘴里念念有词:“这什么人啊,出门不带身份证吗……” 墨司宸差点被她清奇的脑回路梗住。 谁家杀手会揣着身份证出来执行任务啊? 他幽深的眸光紧紧锁定在黎夏身上,缓缓散发出迫人的气势,冷冷启唇:“别装了,你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黎夏站直身子,幽幽叹了口气,回手一指画室里被墨司宸打晕的那几个。 “是他们写纸条约我来的,你懂的,校园霸凌嘛。” 想起刚才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墨司宸的眉头又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 到底是谁霸凌谁? “你还有事吗?有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黎夏十分敷衍地跟墨司宸摆了摆手,然后就要下楼。 墨司宸又一次扣住她的手腕,神情坚决。 “突然跑出来搅局的人是你,现在还想走?” 黎夏眉心微蹙,小巧的鼻尖轻皱了一下,不客气地怼回去:“纠正一下,那不叫搅局,叫救人。” 她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又比了个二的手势,“还是两次哦。” 墨司宸神情越发恼怒,更加不肯放人。 “今天你不交代清楚,就别想走——” 二人争执间,地上那名杀手,身上突然传来嗤嗤的声音,随即升起一股白雾,迅速扩散。 黎夏神情微变,第一时间屏住呼吸,可那白雾很快弥散到整个走廊,将她和墨司宸笼罩其中。 墨司宸沉声道:“别动,他们还有后招。” 二人静静站立,直到白雾散去,周围的环境突然变了个模样。 原本雪白的墙壁变成了斑驳的黄色,头顶上昏黄的灯泡忽明忽暗,走廊尽头传来一阵阵令人颤栗的骚动。 黎夏推开画室门,发现叶子宁几个全都不见了,画室里摆满老旧的木质桌椅,被布置成讲堂模样。 她松了口气,“怪不得今天艺术楼是大凶之地,原来他们是想布幻阵,把人困死在这里。” 她和叶子宁几个,都是不幸被墨司宸连累的倒霉蛋。 真是麻烦。 少女白皙的面庞浮起几分不耐,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露出白玉般精致的手臂,活动了一下关节。 她走到墨司宸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目视前方。 “速战速决?” “好。” 下一秒,尽头处又冲出一队Z组织的杀手,身手比刚才那个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一个只是探路石加诱饵,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黎夏吹了一下飘到脸上的碎发,和墨司宸一左一右地迎上去。 她在一众杀手间辗转腾挪,脚下的步伐十分诡谲,带着一股奇异的美感。 杀手们只能看到一抹残影从自己身边擦过,还来不及反应,攻击的对象就莫名变成了身边的同伴。 相比之下,墨司宸的身手则更加干脆利落,单刀直入,能一招解决的,绝不多费半分心思。 他特意选在此时此地,引来Z组织对他的围剿,就有足够的资本从容脱身。 不过…… 余光里闪过一抹纤细轻灵的身影,无形之中和他配合无间,加快了这群杀手倒下的速度。 和人并肩作战的滋味,似乎也不错。 随着最后一个杀手倒下,眼前的幻阵不攻自破。 黎夏打开窗子,夜风呼呼灌进来,将最后一丝致幻的白雾吹散。 窗外,一轮满月高挂天穹,掩盖了周围星辉的光芒。 黎夏站在窗前,长发肆意飞舞,精致的面容沐浴在月光之下,仿佛暗夜而来的精灵。 墨司宸突然有种熟悉的预感—— 下一秒,黎夏突然朝他眨了下左眼。 “再见咯。” 然后就从窗子翻了出去。 第34章 冤家路不窄 墨司宸忍不住狠狠捶了一下墙壁。 可恶,又来这一套! 他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 艺术楼外,顾泽翘首以盼,终于等到墨司宸出现。 他赶紧迎上去,上下打量一番,“没受伤吧?” 墨司宸脸色很臭,浑身散发着堪比大功率空调的低气压。 “人都在顶楼,画室还有几个倒霉学生,你记得处理一下。” 顾泽怔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还有学生不怕死,大晚上往艺术楼跑。 “没闹出人命吧?” 墨司宸摇头,脚下步子一顿,“你做催眠的时候问一下,他们今晚到底约了谁。” 这一次他和李春花近在咫尺,一定能揪出她的真实身份来。 顾泽神情正经了几分,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休息,后面的事交给我。” 他拿出对讲机低声吩咐了几句,很快就有一队训练有素的部下进入艺术楼,几分钟后,抬出了Z组织的那群杀手,还有几个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 顾泽上前检查了一下,发现这群杀手里竟然有两种不一样的伤。 墨司宸的风格他很了解,那几个全身多处骨折的,一定是他的手笔。 可剩下的那几个,身上没有发现明显外伤,却同样陷入了深度昏迷。 顾泽想起墨司宸出来之前,似乎看到顶楼窗户上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叫住墨司宸:“你今晚还找了帮手?” 话音刚落,墨司宸的脸色更难看了,顾泽甚至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是帮手,是冤家。” …… 黎夏故技重施,在艺术楼的背面绕了一圈,从相反方向离开了校园。 她抬起头,看着天边暗淡下来的月光,脚步轻快地走到公交车站。 凶时已过,夜晚似乎又恢复了宁静。 公交车站在校门的斜对面,黎夏无意间一抬头,看到顾泽神色凝重地走出来,上了一辆看不清车牌号的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离开。 这不是白天见到的那个心理老师吗,这么晚了,他还留在学校做什么? 黎夏眸中闪过一抹凝思。 今晚倒是收获不小,跟Z组织的人打了一场,还遇到了她曾经的“猎物”。 这回黎夏可以肯定,这个人的身份不一般。 不是什么人都能让Z组织出动这么大规模的杀手来围剿的。 夜风微凉,黎夏双手抱臂,幽幽叹了口气。 世界太危险了,像她这么平凡弱小又无助的女孩子,以后还是要离这种人远一点。 回到沈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客厅里一片漆黑,黎夏拿钥匙开了门,也没开灯,自顾自地上了楼。 沈念瑶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一脸关心担忧的模样。 “姐姐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出什么事了吗? 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黎夏全身。 除了头发乱了点,袖口沾了点墙灰一样的粉末,并没有什么异常。 黎夏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你很希望我有事?” 沈念瑶干笑了两声,“我就是担心你,幸亏爸妈今晚不在家,不然看你回来这么晚,爸爸肯定要发火的。” “多谢关心,我好得很。” 说完黎夏就头也不回地进了房,让沈念瑶碰了一鼻子灰。 她站在走廊上,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叶子宁没有欺负她? 等到第二天上学,沈念瑶进了教室,却发现叶子宁和他的那几个跟班都没来。 沈念瑶忍不住往后看,黎夏低着头坐在座位上,右手漫不经心地转着笔,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她莫名打了个寒颤,不甘心地转了回去。 与此同时,心理咨询室内。 叶子宁已经陷入催眠状态,耳旁响起顾泽温和的声音。 “告诉我,你们昨天为什么要去艺术楼?” 叶子宁突然开始发抖,语气惊恐。 “姐姐,姑奶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一百个青蛙跳,马上就去!” 反应之强烈,让顾泽都吓了一跳。 他们是遇见了什么妖魔鬼怪吗? 他继续循循善诱:“是谁欺负了你,告诉我名字好不好?” 叶子宁颤抖着说出那两个字:“黎……夏……” 屏风后的沙发上,墨司宸蓦地睁开眼睛。 黎夏? 第35章 欢迎新同学 顾泽从几个学生嘴里拼凑出了昨晚的情况,表情微妙又复杂。 所以这几个家伙是霸凌不成反被教做人,大晚上的在艺术楼里绕着圈青蛙跳? 好在顾老师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把他们记忆里那些诡异的场景通通抹去。 至于青蛙跳什么的……就该让他们买个教训,省得以后再随便吓唬人。 顾泽十分恶趣味地保留了他们对黎夏的恐怖记忆。 叶子宁他们刚一离开,墨司宸就大步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直接坐到顾泽的位置,用他的教师账号登录档案库。 他迅速调出黎夏的档案,看到右上角贴的那张寸照,神情一震。 李春花,竟然就是黎夏? 顾泽凑过来一看,吹了声口哨。 “原来是昨天闯进来的小丫头,你在找她?” 都说寸照最考验颜值,黎夏的这张照片似乎有些年头了,身后的蓝色背景微微泛黄,却越发衬得少女眉目如画。 黑曜石般的眸子仿佛会发光,白皙的皮肤上一颗小小的红色泪痣,又为她添了几分清纯无辜的意味。 墨司宸飞快浏览着她的档案,果然,黎夏之前的学校就在云省,她是在那边长大的。 当初在玉石展上,属下就曾找来黎夏的档案,可他那时只当她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连多看一眼都欠奉。 这么说来,把墨龙髓送给方爷爷的人也是她? 那司文漪生日宴上,那个闯入他书房投怀送抱的又是谁? 墨司宸脑海中闪过许多零碎的片段,原来他一次次和她擦肩而过。 他看着屏幕上眉眼淡漠的少女,慢慢握紧拳头。 这次你跑不掉了! 顾泽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开玩笑道:“怎么,我们家七少终于动凡心了?再看眼睛都要直了啊。” 墨司宸微眯起眸,唇角勾起,突然冷笑了一声。 顾泽不由打了个激灵,这哪是动了凡心,是杀心还差不多! …… 叶子宁回到教室,立马有关系好的上来嘘寒问暖。 “宁哥怎么才来,生病了吗?” 沈念瑶也忍不住抬头看过去,想听听他是怎么了。 叶子宁目光飘忽,这时刚好黎夏抬起头来,二人的视线在半空遥遥对望。 黎夏脚踩着课桌的横杆,身体带着椅子往后仰,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又淡又凉。 不堪回首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叶子宁脸色一白,推开围在身侧的同学,大步走到黎夏面前,乖的不行。 “夏姐早,夏姐您吃了吗?” 简直就是黎夏的头号狗腿。 黎夏眉眼缓了几分,纡尊降贵地点了下头,又敷衍地摆摆手,“去吧,有事我会找你的。” 叶子宁这才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一边倒着往后退,一边道:“好的好的,那我就不打扰您学习了。” 这一幕让全班同学都惊掉了下巴。 昨天叶子宁不是还扬言要给黎夏一个教训吗?怎么过了一晚上,就变成人家的跟班小弟了? 叶子宁心里苦啊,只能凶巴巴地朝他们挥拳头:“看什么看,以后那就是我夏姐,你们有意见冲我来!” 众人纷纷噤声,叶子宁就够难缠了,谁敢有意见? 这么一来,就更没人敢靠近黎夏了,教室最后面的角落,简直成了真空带。 然而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半天,下午刘老师突然来到班里,敲了敲黑板。 “同学们,又有一位新同学来我们班了,大家鼓掌欢迎!” 下面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刘老师朝门口招了招手,随后一道俊美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气场全开,整个教室瞬间变成他的领地。 掌声瞬间就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新同学。 能进一班的学生,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可正因如此,他们不禁纷纷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墨司宸,帝都墨家的继承人,居然就是他们的新同学?! 墨司宸站在讲台旁,目光扫过全场,最后锁定在教室最后一排,正趴在桌上打瞌睡的黑发少女身上。 他目不斜视,大步走到黎夏面前,伸手敲了两下桌面。 黎夏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被人吵醒,十分不悦地抬起头。 正对上一张过分英俊的熟悉面孔。 墨司宸幽黑的眸光将她牢牢笼罩,像是猛兽锁定了猎物,而后缓缓开口。 “介意我坐这里吗,黎夏同学?” 第36章 成为同桌 众目睽睽之下,黎夏的声音清清冷冷传遍教室。 “介意。” 周围越发安静,就连刘老师都忘了自己的开场白,全班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教室后面的这一个角落里。 这是一套双人桌椅,黎夏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外面的座位是空着的。 墨司宸似乎也没指望黎夏会答应,那句问话不过是走个过场。 他轻笑一声,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转头,递给她一个挑衅的目光。 不管介不介意,他都要坐在这里。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擦出无形的火花。 黎夏和他对视了两秒钟,突然转过头,又重新趴回桌子上,只留给墨司宸一个后脑勺。 刘老师这才回过神来,清清嗓子,“好的,墨司宸同学就先坐在那里,等下次月考后,我们还会按照成绩重新排位。” 等出了教室,他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墨司宸不愧是帝都墨家的继承人,刚才带他来一班的这一路上,刘老师觉得自己比见到市长还紧张。 这样一尊大神纡尊降贵地转来东海一中,还进了他带的一班,让刘老师压力山大。 此时,教室里依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墨司宸坐在教室最后面,就像一个源源不断散发冷气的大功率空调。 平时喜欢打闹的同学,全都鹌鹑似的,规规矩矩缩在座位上,动作整齐一致地拿出手机。 很快,校内论坛上关于墨司宸的帖子都要被刷爆了,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全校。 沈念瑶心不在焉地浏览着帖子,关于墨司宸的一切信息,她早已如数家珍。 可她之前从没收到过风声,墨司宸竟然会成为她的同班同学。 刚才墨司宸走进教室的那一瞬间,沈念瑶的第一反应就是用课本挡住脸。 她在司文漪的生日宴上得罪过墨司宸,虽说当时房间里一片漆黑,她又假冒了黎夏的名字,但万一被墨司宸认出来,那她就彻底完了。 结果墨司宸竟然直奔着黎夏去了,还和她成了同桌? 沈念瑶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不是司文漪从中牵线介绍。 可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近水楼台的机会,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可惜了? 就在沈念瑶心中纠结不定时,有一个人先动了。 叶子宁顶着巨大的压力,一步步挪到黎夏面前,小心翼翼地叫她。 “夏姐,夏姐?” 黎夏接连两次被吵醒,心情已经十分糟糕了,抬起头那一瞬间,眼神凶得能杀人。 “又干嘛?” 叶子宁笑得比哭还难看,“对不起夏姐,我错了,我就是想来问问,下节体育课,你要不要留在班里继续休息?” 黎夏眨了两下眼睛才慢慢回过神来。差点忘了,叶子宁这个小弟还是有点用的。 她点点头,“先帮我请一个月的假。” 这么热的天,她才不要去外面晒太阳。 叶子宁得了吩咐就要回去,却又被墨司宸叫住。 他轻叩着桌面,不紧不慢开口:“我也要请一个月的假。” 顾泽给叶子宁做催眠的时候,抹去了墨司宸出现过的痕迹,他现在对于叶子宁来说就是个十足的陌生人。 但叶子宁一对上他幽深的眸光,身体瞬间生出一种小动物遇到野兽般的强烈直觉。 别看他在学校横行霸道惯了,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懂看人下菜碟。 墨司宸,就是他绝对绝对不能招惹的那一种。 叶子宁一口应下来,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您二位想请多久请多久,千万别跟我客气哈哈哈……” 他干笑了两声,发现无人应和,十分尴尬,赶紧走了。 班上其他同学,看叶子宁的眼神都是敢怒不敢言。 请假名额一下子就去了三分之二,以后想偷个懒都没办法了。 沈念瑶眼珠一转,主动来到叶子宁面前,白着小脸,眉头紧皱。 “我今天不太舒服,能帮我请假吗?” 好歹是校花级的女神,叶子宁还是很给面子的,直接给了她一张请假条。 等到上课铃打响,班上同学不情不愿地出去上体育课,教室里就只剩下沈念瑶、黎夏、墨司宸三个人。 第37章 谁接近谁 教室里一下子变得空荡又安静。 黎夏依旧是趴在桌上休息的模样。 墨司宸坐在她旁边,只觉得鼻端那股草木香越发浓郁,像是从少女体内天然散发出来的香气。 他上身大半靠在椅背上,超过一八五的身高,坐在窄窄的桌椅里实在难为,只能把椅子往后拉,坐姿不羁又落拓。 墨司宸一直盯着黎夏的后脑勺,后者却对他颇具压迫感的视线不为所动,甚至睡得十分香甜。 直到这份宁静被沈念瑶再度打破。 她走到二人的桌前,努力扬起甜美乖巧的笑脸,刻意控制了嗓音,以防墨司宸认出。 “七少,我叫沈念瑶,是文漪的朋友,上次在她的生日宴,有幸见过您一面。” 墨司宸转回目光,打量了沈念瑶一眼,俊美的面孔似笑非笑。 有意思,这个冒牌货,还敢晃到他面前来? 以为骗过他一次,还能再骗第二次? 墨司宸在看到黎夏档案的时候,就顺便把沈念瑶和沈玉麒的资料一并查了。 顾泽还八卦地找出校内论坛上关于校花评选的帖子,沈念瑶的票数遥遥领先。 为她拉,票的粉丝团四处安利,还剪辑了沈念瑶历年来参加各种文艺汇演的视频。 墨司宸早就认出了她的声音,如今看她在这里矫揉造作,只觉得可笑。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沈念瑶脸上飞起两团红晕,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好像是听文漪说过。” 沈念瑶眼睛一亮,越发欢喜,喋喋不休地向墨司宸介绍起学校来。 “……体育课还有半小时,七少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参观,东面有个人工湖,湖里还有一对黑天鹅,特别好看!” 黎夏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耳边一直不得清净,好像有一百只蚊子在嗡嗡。 她猛地抬起头,半边脸上还带着压出的红印,表情却极为冷漠。 “你的嗓子是被掐住了吗,像个尖叫鸡一样,有完没完了?” 几乎没人,知道黎夏的起床气十分严重,接二连三被吵醒,此刻她的耐心彻底耗尽,对沈念瑶这个撞上枪口的极尽刻薄。 沈念瑶愣了一下,随即被黎夏气得眼眶都红了。 她不就是怕墨司宸认出她的声音,才特意捏着嗓子尖尖细细说话的吗? 而且这样还能表现出她的天真柔弱,男人不都喜欢这样菟丝花一样的女孩子吗? 黎夏凭什么这么说她? 沈念瑶泫然欲泣,泪光楚楚地看着墨司宸,想要寻求他的庇护。 “七少,是我打扰你了吗?” 刚才墨司宸都能耐着性子听她说话,想必对她一定是不反感的吧? 谁知墨司宸听了黎夏的话,却突然轻笑出声。 他上下打量着沈念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还真挺像尖叫鸡的。” 沈念瑶脸色由白变红,终于忍不住呜咽一声,捂着脸跑了出去。 墨司宸幽幽地看着她的背影,又补了一刀。 “嗯,这下更像了。” 黎夏被这么一折腾,彻底没了睡意,白净的小脸紧绷着,踢了一下墨司宸的凳子腿,“让开,我要出去。” 墨司宸却突然把腿抬上来,直接搭在了课桌边上,把黎夏出去的路挡得严严实实。 黎夏压根不理会他这种幼稚的小把戏,哼了一声,单手撑着桌面,一个旋身就从座位上跳了出去。 她去了趟洗手间,刚一出来就又被墨司宸拦住。 他双手撑着墙面,直接将她圈在了走廊拐角处。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嗯?” 黎夏被他困在狭小的空间里,二人贴得极近,墨司宸占据了身高优势,稍一低头就能将她完全笼罩其中。 黎夏仰起头看着他,巴掌大的小脸,下颌尖尖,双眸像是上好的黑曜石,又圆又亮。 让墨司宸莫名想起司文漪小时候养的那只猫,似乎也是这样一双清冷又不羁的眼,对谁都是爱答不理,全家上下都被小东西亮过爪子。 下一秒,黎夏毫不客气地抬腿,狠狠踩在墨司宸脚上。 她脸上的不耐显而易见,“你有完没完?” 墨司宸就像是没有痛觉一样,面上分毫未动,“没完。”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接近我?” 黎夏听了这话,罕见地愣了一下,随即恼怒地皱起眉。 “我接近你?那现在是谁缠着我不放?” 这个问题应该让她来问才对吧? 这时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道包含怒气的声音。 “那边的两个同学,你们干什么呢?!” 第38章 互相试探 黄主任刚一上楼,就看到走廊另一头的洗手间门口,一男一女挨得极近,从后面看,就像是男生把女生抱在怀里一样。 东海一中校风严明,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黄主任大吼一声,然后气急败坏地冲过去。 “你们俩是哪个班的?没背过校规吗,男女同学要保持距离,不得接触过密……” 话还没说完,墨司宸回头冷冷扫了他一眼。 黄主任仿佛川剧变脸,瞬间扬起笑脸,“原来是墨同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墨司宸面无表情:“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黄主任心里叫苦不迭,这位可是校长都要捧着敬着的少爷,他怎么就撞上来了呢? 别说是墨司宸跟小女生谈个恋爱了,他就是把教学楼拆了,谁还敢说什么? 黎夏被墨司宸挡得严严实实,黄主任至今还没看见她的脸。 眼看着黄主任打算溜了,黎夏连忙探出头来,一脸委屈地向他求救。 “主任救命啊,这个人跟踪我到洗手间,还要强迫我!” 墨司宸怎么也没想到黎夏居然是个戏精,英俊冰冷的面孔仿佛出现一丝裂纹。 黄主任这才大觉不妙,这不是他好不容易挖掘来的状元苗子吗,怎么跟墨司宸扯到一起去了? 他斟酌着开口,“墨同学啊,这个……强扭的瓜不甜啊。” 墨司宸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居高临下地看着黄主任锃亮的脑门。 “我偏要勉强,你有意见?” 黄主任头顶嗖嗖冒凉气,在职业生涯和小命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转身就走,边走还边嘀咕:“办公室的空调没关,我得赶紧回去看看,不然我的绿萝该着凉了……” 黎夏简直无语凝噎,害怕就直说,神tm绿萝着凉…… 墨司宸不紧不慢地对黎夏说了句反派经典台词。 “你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黎夏不假思索:“破喉咙。” 墨司宸:“……” 真冷。 他清清嗓子,正色道:“看来我猜的没错,你不只是‘李春花’那么简单,你为什么要来东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黎夏轻叹了口气,“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要一直纠缠下去?” “是。” 墨司宸对身边的任何不确定因子,从来都不会放过。 他习惯把一切掌控在手中的感觉。 黎夏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让他很难不在意。 “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母亲去世,被父亲认回,送我来上学,这有问题吗?” “普通高中生?”墨司宸不悦地眯眸,“这个答案可不够真诚。” 黎夏不甘示弱地回击:“彼此彼此,你不也是放着墨家继承人的身份不要,跑来这里上学吗?” 她防得滴水不漏,墨司宸只好换了个方向:“那天你为什么要去博物馆偷玉髓?” “游仙玉枕是我妈妈的陪嫁,自然归我所有,怎么能叫偷呢?” 黎夏扫他一眼,“再说我都把墨龙髓给你了,那个功效比普通玉髓好上百倍,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墨司宸瞳孔微震,突然扣住她肩膀,沉声质问:“你知道真正的买家是我?” “本来不知道,你靠得这么近,闻也闻出来了。” 黎夏轻翘唇角,眼神里带了几分灵动的狡黠,“当初你的手下来我家里可是说了,钱货两讫,各不相干——我不管你的秘密,你也别来烦我。” 说完她就想离开,结果反被墨司宸抓得更紧了。 他从身后凑近她,在她耳畔沉沉低语。 “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那就别想走了。” 这个深山长大的少女身上有太多的谜团,直觉告诉墨司宸,她会是个很好用的帮手。 “跟我合作。不管你想做什么,墨家能提供的力量,都比你想象的更多。” 第39章 达成合作 墨司宸视线落在黎夏白净纤细的脖颈上,隐约能看到衣领下方有道红绳。 他抬手一勾,就将红绳和上面挂着的一块玉佩挑了出来。 刚才还神情淡然的黎夏瞬间动怒,抬手就攻向他。 “别碰我的东西!” 可墨司宸比她反应更快,握住玉佩就一把扯了下来。 看着黎夏气急败坏的模样,他眉梢微挑,带了几分了然。 “看来这东西对你很重要?” 黎夏浑身散发着怒意,看他的眼神冰冷。 “还给我。” 那是黎晚黛去世前亲手挂在她脖子上的,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最后的眷恋。 墨司宸摊开手心打量,这是块莲花形状的白玉,玉质温润,上面还带了少女的体温和淡淡的草木香。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一定对黎夏意义非凡。 他直接将玉佩揣进兜里,顶着她要杀人的目光,语气不疾不徐。 “这上面的红绳都褪色了,我帮你换条新的。” 黎夏跟他对峙了一会儿,最终无奈地退了一步,清冷的面孔余怒未消:“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跟我合作。” 黎夏不客气地冷笑,“是合作,还是被你利用?” 墨司宸轻嗤一声,语气里带了几分傲然,“放心,我还不屑利用女人。只要你帮我做几件事,我会给你相应的回报。等我们的合作结束,我自然会把玉佩还给你。” “好。” 黎夏只说了一个字,然后转身就走。 墨司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细微的惊讶之意。 答应的倒是挺利索。 他把手伸进兜里,摩挲着那枚玉佩,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回了教室。 放学后,黎夏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一中的食堂。 她在大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在角落里找到了心心念念的饺子档口。 食堂阿姨很热情:“小姑娘想吃点什么?” 黎夏飞快地选了四五种馅的饺子,“每样来二两。” 阿姨震惊了,“就你一个人?能吃完吗?” 她这儿的饺子是出了名的皮薄馅大,这些足足有六七十个呢。 黎夏肯定地点头,拿出校园卡正要刷上去,身后就有人抢先一步,替她付了钱。 阿姨恍然大悟,原来是两个人吃啊,那就没事了。 黎夏头也不回,站在窗口前等阿姨煮饺子。 她端着满满一大盆白白胖胖的饺子,刚找了个位置坐下,身边就又多了个人。 黎夏夹起饺子要放进嘴里,动作顿了顿,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头。 “我是不会分给你的,你死心吧。” 这人怎么跟他表妹一样,都爱抢她的饺子啊。 分给司文漪,她还勉强可以接受。可墨司宸这个抢她玉佩逼她合作的混蛋,想都不要想! 此时墨司宸终于明白了司文漪那句话。 在黎夏眼里,他确实不如饺子。 他清清嗓子,等黎夏转过头来看他,然后一扯衣领,露出一节熟悉的红绳。 黎夏的目光瞬间凶得要吃人。 他竟然把她的玉佩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墨司宸看她跃跃欲试,下一秒就要扑过来的架势,终于找回了一雪前耻的快,感。 他肆无忌惮地朝她挑眉:“你要是不怕被这么多人看着,就扑上来拿。” 黎夏把筷子咬得咯咯直响,最终还是放弃了抢回来的打算,继续埋头吃饺子。 现在正是食堂最热闹的时候,墨司宸坦然地接受着周围的打量,还故作宠溺地摸了摸黎夏的头,语气温柔的不行。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黎夏狠狠咬了一口饺子皮,把它想象成墨司宸的肉,嚼吧嚼吧吞下去。 早知道救他还不如救一头野猪! 第40章 绯闻四起 食堂简直是八卦的中心地,黎夏还没吃完,她和墨司宸被拍到的照片就已经在论坛上满天飞了。 照片上的长发少女正在吃东西,而坐在她身旁,高大英俊的少年微低着头看她,唇角微微勾起。 拍照的人可能离得远,画质不是很清晰,但还是能看出男人侧脸的轮廓立体分明,线条干净利落极了。他看着少女的眼神,更是流露出浓浓的宠溺。 这样随手一拍,都能拿来当电影海报的既视感,论坛立马就沦陷了。 “年度神颜CP预定!” “手动@校花校草评委会,你们的候选名单该更新了!” “三分钟,我要这两个人的全部资料!” “楼上小声点,当心版主封号,等我私信发给你……” 沈玉麒正躺在床上刷论坛,看到这张照片愣住。 别人认不出来,可他怎么会认错? 他跳下床冲出去,砰砰砰地敲着沈念瑶的房门。 门一开就迫不及待的道:“你看论坛了吗,墨七少和黎夏怎么会在一起吃饭?” “我看到了。”沈念瑶脸色难看的不行,表情怨恨又恶毒,“他们不光一起吃饭,还是同桌呢。” 沈念瑶怎么都想不通,黎夏到底是怎么入了墨司宸的眼的。 就凭她那张脸?可墨司宸在帝都,什么样的千金名媛没见过? 黎夏一个山里长大的野丫头,连姓都不随沈家,她有什么特别的? 沈玉麒看出她的不甘心,想着法子安慰:“没事,兴许墨七少就是觉得她长得还不错,一时新鲜罢了。” 沈念瑶听了这话更堵心了,幽幽地瞪着他:“你是觉得黎夏比我漂亮吗?” 沈玉麒迟疑了一瞬,沈念瑶更生气了,砰地一声关上门。 沈廷南在楼下听到争执,走上来问:“你们两个吵什么呢?” 沈玉麒没多想,“我们在说黎夏和墨……” 沈念瑶猛地把门拉开,打断他的话。 “我们在说姐姐,她现在还没回来,昨天也是这样,快十一点才到家。” 不能让沈廷南知道黎夏和墨司宸关系紧密,否则他一定会趁机推波助澜的。 对沈廷南来说,无论哪个女儿能跟墨家搭上关系都一样。 可对沈念瑶就不是这样了,墨司宸,她志在必得! 果然,沈廷南被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皱起眉头。 “小夏昨天十一点才回来?” 沈念瑶点头,又一脸为难地看着他:“我就是担心她初来乍到的,会被别的同学欺负,您千万别让她知道是我说的。” “爸爸明白,你都是为了小夏好。” 沈廷南和颜悦色地夸了她两句,然后转脸就怒气冲冲地下楼,给黎夏打电话去了。 沈念瑶低声警告:“不许让爸妈知道他们俩有来往,听到没有?” 沈玉麒一头雾水:“为什么啊?” 沈念瑶忍不住给这个同胞弟弟一个爆栗,“傻子,就算黎夏能攀上墨家,你觉得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能捞到多少好处?” 沈念瑶看得清楚,黎夏根本没拿自己当沈家人。 她早晚要让沈廷南明白,在黎夏身上花再多心思都没用,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 黎夏今天回来的挺早,才九点半。 一进客厅,就看到沈廷南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小夏过来,我们聊聊。” 黎夏不置可否,单肩挂着书包走进来,在沈廷南对面坐下,神情平静,“有事吗?” 沈廷南平时在家里还是颇有一家之主的威严的,他板起脸来教训人的时候,就连沈念瑶姐弟都要乖乖听训。 黎夏倒是一点都不怕他。 沈廷南故意又沉了脸色,清清嗓子,“你这两天怎么都回来得这么晚,放学后去哪瞎玩了?” 黎夏偏过头看了一眼窗外,“路灯都亮着,公交地铁都没收班,这算很晚吗?” 沈廷南被她一噎,没好气的道:“这不是重点!瑶瑶和玉麒放学后就坐车回家,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回来?” 黎夏定定地看着他,清冷的声音不辨喜怒,“是啊,我也想问,他们怎么都不等我呢?” 第41章 搬出沈家 刚开学没两天,几个孩子就隐隐有内讧的迹象,这可不是好兆头。 沈廷南赶紧把沈念瑶姐弟两个叫下来询问,就连周雪菲也从卧室出来旁听。 沈念瑶没想到黎夏竟然敢跟她正面对上,眉心蹙起,委屈得不行。 “姐姐冤枉我了,昨晚我们俩在校门口等了你好久,最后人都走光了也没见你出来,打你电话又打不通,这才先让司机送我们回来的。” 沈玉麒也点头赞同,“不信你就去问司机啊,明明是你贪玩不回家,干嘛要往我们头上泼脏水?” 黎夏朝沈念瑶挑了下眉,“你给我打电话了?” 就算艺术楼里信号被屏蔽,可事后也该有来电显示。 沈念瑶的电话,她可是一个都没看到。 “我真的打了,打了好几个呢!”沈念瑶表情特别真实,又故意委屈地低头,小声说:“反正通话记录可以删除的……你说没打就没打吧,都是我的错就是了。”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沈廷南,是黎夏删了通话记录,借此污蔑她。 沈玉麒刚得了胞姐的叮嘱,也跟着敲边鼓,“就是,我亲眼看着二姐打电话的,你别不承认!” 一个是刚认回来,没什么感情的大女儿,一个是从小捧在手心,天真善良的小公主,沈廷南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后者。 他冷冷看着黎夏,“贪玩归贪玩,可你不能为了推卸责任就诬陷弟妹。这么多年,你妈是怎么教你的,真让我失望。” 黎夏突然打断他,语气比寒冬里的冰锥还要森冷。 “我妈是什么样的人,您难道不是最清楚吗?” 少女幽黑的双眸闪着锋利的光,仿佛能洞彻人心,直刺进沈廷南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廷南的目光心虚地闪了一下。 没错,黎晚黛曾经是那么纯洁善良的千金大小姐,一心一意爱慕着他,甚至不惜顶撞长辈,也要冲破家世的藩篱和他在一起…… 美好的回忆转瞬即逝,轰然破碎,只剩下黎晚黛带着女儿离开前,那充满绝望和恨意的眼神。 沈廷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三九天里硬是一身寒意。 他挺直腰板,努力摆出一副问心无愧,痛心疾首的模样。 “正因为晚黛那么美好善良,我才不忍心看到你走上歧途……” 黎夏似乎懒得再和他周旋,淡淡甩下一句:“我已经办好住校手续,明天起就不回来了。” 她已经答应了跟墨司宸合作,虽然不知道那家伙要让她做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事就对了。 继续住在沈家,每天还要被几个老的小的监视,简直麻烦。 不如趁此机会,顺理成章地搬出去。 这句话像是在客厅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所有人都没想到,黎夏竟然要搬出去住校? 沈廷南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脸都红了,不顾风度地大吼:“我不同意!” 本来黎夏的性子就比那两个小的更加桀骜不驯,现在不能牢牢握在手里,将来还不长翅膀飞了? 周雪菲赶紧上前替沈廷南顺气,抚着他的胸口,从中劝和:“小夏,你这也太突然了,怎么都没跟我们说一声呢?我们一家人刚团聚没几天,你就要出去住,这让我和你爸爸怎么放心呢?” 沈廷南没好气的道:“我是不会给你交住宿费的,你明天赶紧把手续取消了。” 黎夏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墨家给的黑卡,唇角微勾,笑容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放心,我不会花你们沈家的一分钱。” 沈廷南的身家,是踩着整个黎家无数人的血肉筑起来的。 她现在不花他的钱,早晚有一天,会让他一分不少地还回来。 说完,她拎起书包,无视众人各异的神情,不紧不慢地上了楼。 周雪菲眼珠一转,反过来替黎夏说话,“老公你别生气了,小夏不像瑶瑶那么娇生惯养,这些年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有自理能力。反正等明年考上大学,他们迟早都要出去住的,又不差这一年。大不了周末叫她回来吃饭,都是一家人,感情不会淡了的。” 黎夏站在二楼走廊上,周雪菲的话清清楚楚传进她耳朵里。 她无声地笑了一下,拧开门把手。 最希望她离开这个家的,莫过于周雪菲了。 她就知道,她一定会替自己说话的。 …… 第二天黎夏来到学校,走在路上,发现周围似乎多了些指指点点的目光。 她经过宣传栏的时候,还用反光玻璃照了一下,确定自己脸上没沾饭粒,也没多长出一只眼睛。 怎么一夜之间,就多了这么多关注她的人? 这个疑团直到她进了教室才解开。 墨司宸今天来得比她早,见她从后门进来,还饶有兴味地打了个招呼。 男人颈间露出的一截红绳格外刺眼,黎夏咬了咬牙,面无表情地翻桌子跳进去,动作一气呵成。 叶子宁很有当小弟的自觉,主动奉上两份早餐。 黎夏一份,墨司宸一份。 黎夏面露不满,“凭什么要给他?” 这可把叶子宁问住了,视线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最后落在墨司宸身上,“他,他不是……姐夫吗?” 第42章 姐夫?嫂子? 黎夏咬着豆浆吸管的动作一梗,差点一口喷出来,憋得小脸通红。 偏偏墨司宸还“一脸体贴”地拍着她的背,“我知道你急着公布我们的关系,但也不用这么激动,万一呛到了,我会心疼的。” 叶子宁也跟着狗腿地点头:“就是就是,夏姐千秋万代寿与天齐,你可不能有事啊!” 黎夏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黑曜石般的眼眸含着水汽,再加上微红的双颊,越发显得软萌可爱。 她怒视着叶子宁,“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你姐夫!” “夏姐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昨天在食堂,大家都看见你们俩互相喂食了……” 在黎夏要杀人的目光之下,叶子宁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求救地躲到墨司宸身后,闭眼大喊,“姐夫救我!” 黎夏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靠近她还能听到“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她是真心佩服这群小屁孩的造谣能力。 她跟墨司宸就是坐在一张桌上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就变成互相喂食了??? 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 墨司宸毫不畏惧地对上她阴沉得要滴出水来的脸色,还颇为“和善”地朝躲在自己身后的叶子宁点了点头。 “嗯,姐夫罩你。” 他就欣赏这么有眼色的年轻人。 叶子宁大喜过望,帝都墨家的名头无人不晓,没想到他被黎夏收拾了一顿,却因祸得福,抱住了墨司宸这条金大腿。 黎夏磨牙的声音又大了一点,声音冷飕飕的。 “我说了,没有什么姐夫。” 墨司宸恍若未闻,还煞有其事地跟叶子宁商量,“你要是叫她嫂子,我也没意见。” 反正不管从黎夏那边论,还是从墨司宸这边论,叶子宁都赚翻了。 他小鸡叨米般连连点头:“我都行,都行,你们二位商量好了告诉我一声啊。” 黎夏忍无可忍,抬手就要给叶子宁一拳,好堵上他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破嘴。 就在此时,一道花花绿绿十分扎眼的身影冲进来,像小炮弹一样扑到墨司宸身上。 “表哥!” 原来是司文漪。 喊完表哥,她又抬起头,朝黎夏坏笑着挤眼睛,“可以啊黎小夏,我还说要介绍你们认识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发展到互相喂食的程度了。老实交代,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黎夏扶额望天,互相喂食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墨司宸拎着司文漪的校服领子,把她从自己身上挪开,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她脸皮薄,你别问了。” 司文漪捂着嘴巴才没有尖叫出来,表哥这是承认他们俩的关系了? 万万没想到,一向对女孩子避之不及,极尽刻薄的墨七少,居然也有铁树开花的这一天? 为了制止司文漪继续八卦下去,黎夏不得不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也是东海一中的学生?” 司文漪连连点头,一开口还带了几分兴奋未散的激动,“对啊,我就在你们隔壁的二班。” 她看看墨司宸和黎夏,突然做出一个握拳奋斗的姿势。 “下次月考,我也要考进一班来,这样就能跟你们一起玩了!” 墨司宸看了一眼司文漪身上画满涂鸦的校服,毫不留情地嘲讽。 “你要是早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就不会在二班吊车尾了。” 司文漪从小就学画画,尤其喜欢在衣服鞋子上涂鸦。 东海一中规定学生必须穿校服,司文漪就能把校服上空白的位置全都画满,再配上她不走寻常路的妆容和发饰,从远处看,就像一只随时准备端上万圣节餐桌的火鸡。 司文漪撇撇嘴:得,表哥还是表哥,只对黎夏一个人温柔。 这时,一班又走进来一个陌生女孩,拉了拉司文漪的袖子,“上课铃要响了,快跟我回去。” 说完才状似不经意地看向墨司宸,露出浅浅的微笑:“表哥。” 墨司宸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对她似乎并不热络。 司文漪顺势向黎夏介绍:“这是我堂姐司美澜,就比我大两个月,我们都是二班的。” 黎夏脑中飞快闪过有关司家的信息。 据说司文漪这一房只有她父亲和墨司宸的母亲两个孩子,看来司美澜是隔房的堂姐了。 第43章 人生难得一知己 比起咋咋呼呼的司文漪,司美澜要比她稳重许多。 司家人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特意把她们安排到一个班,让司美澜多照应一下堂妹。 司美澜朝黎夏点头示意,态度看起来很大方和善,却又透着淡淡的疏离。 黎夏能感觉到,司文漪这个堂姐,似乎并不是很想认识她的样子。 她向来是对方给十分,自己才会给三分的性子,面对司美澜的冷淡,她只会做得更绝。 黎夏就跟没看到她似的,眼帘微垂,目光落在自己细白的手指上。 司文漪心大,根本没注意到二人之间无声的交锋。上课铃一响,她赶紧拉着司美澜跑了,在门口还不忘朝黎夏喊:“等下课我再来找你玩儿!” 黎夏转头看了一眼,司文漪五颜六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 她自己都没察觉,眼底生出一丝淡淡的暖意。 墨司宸将这些尽收眼底,唇角轻勾,流泻出一抹摄人心魄的笑意。 黎夏看似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没想到第一个走近她冰封的内心的,竟然是司文漪那丫头。 这样也好,有她从中调和,能省去不少麻烦。 上午一共四节课,第二节和第三节中间有半小时的自由时间。 黎夏趁这个时候去了行政处,把住校手续办完。 东海一中的宿舍条件不错,针对不同学生的家庭情况,设置了六人间,四人间,两人间,费用也是从低到高。 就连不少家境富裕的走读生,为了中午能留在学校休息,免于来回奔波,也会申请一个床位,不过夜,只用来午睡。 黎夏直接申请了最贵的二人间,去财务室交了一年的住宿费。 反正花的都是墨司宸的钱,她一点也不心疼。 回到教室,墨司宸看到她手上拿的缴费单和住校手续,诧异地挑了下眉。 “你要住校?” 黎夏哼了一声,语气不忿,“是啊,不然怎么方便您老人家随叫随到呢。” 墨司宸一本正经,“不过比你大一岁,怎么就成老人家了?” 黎夏皮笑肉不笑,“这不是为了表示尊敬吗。”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对上墨司宸,心里的小火苗就蹭蹭往上窜,恨不得每句话里都带了火星。 墨司宸就喜欢看她张牙舞爪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当初“李春花”耍得他团团转,可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他不紧不慢地转移话题,“刚才文漪来找你,没见到人,她说中午放学再来,要跟你一起去食堂。” 黎夏应了一声,然后就随便抽出一本教材摊在桌上,开始她每日的大脑放空时间。 墨司宸也有样学样,象征性地拿了本书出来。 他们俩可以算是一班的一对奇葩了,从来不听课,但各科老师都当作没看见,也从不叫两个人起来回答问题。 教室后面的这个角落,就好像自成一个小天地,谁也插不进来。 中午放学,司文漪果然早早来到一班门口等着。 她一见到黎夏就冲上去,亲亲热热挽住她的手臂,还拎起校服的领口给她看。 “你送我的胸针,我每天都带着呢。” 话音未落,司文漪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枚胸针就到了墨司宸手中。 司文漪气得跺脚,“那是小夏送我的生日礼物!” 墨司宸慢条斯理地揣进兜里,“现在是我的了。” 司文漪装哭,扯着黎夏撒娇,“你快管管他!” 黎夏白他一眼,“你抢人东西有瘾吗?” 昨天抢了黎晚黛留给她的玉佩,现在连司文漪的东西也要抢。 墨司宸轻笑一声,意有所指:“我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抢的。” 黎夏拍了拍司文漪安慰,故意道:“不要就不要了,等我过几天给你做个更好看的。” 司文漪开心地在她脸上吧唧一口,回头示威地看了墨司宸一眼。 一个胸针算什么,她还能跟小夏亲亲抱抱呢! 墨司宸沉默了一瞬,再开口,声音冷了几度:“李宗元那副画,我看你是不想要了。” 上周李宗元的画在香港拍卖,司文漪磨了墨司宸好久,他才答应拍下来送她的。 司文漪瞬间“叛变”,一脸谄媚,“一个胸针怎么比得上我和表哥的情分,送你了送你了。” 三人来到食堂,司文漪深知黎夏的喜好,直接拉着她去了一个面食档口。 “这家的酸汤水饺特别正宗!” 黎夏这才露出一个笑脸,跟司文漪击掌。 果然是知己! 第44章 不吃辣算什么男人 紫菜在热腾腾,酸辣辣的汤里上下浮沉,虾皮和葱花点缀在白胖的羊肉饺子之间,光是看卖相就让人食指大动。 黎夏捧着比自己脸还大的汤碗,低着头深深吸了一口,露出陶醉的神情。 司文漪又端了两碗过来,其中一份放到墨司宸面前,继续狗腿:“表哥,今天我请你!” 墨司宸端坐如松,面对美食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扫了司文漪一眼。 “我不吃辣。” 司文漪一拍脑门,“哎呀,我给忘了。你等着,我去给你要一碗不辣的……” 黎夏夹起一个饺子,放进通红的辣油碟里,似是自言自语,又刚好能让墨司宸听见。 “辣都不能吃,算什么男人。” 忍了他这么久,总算有机会扳回一局。 墨司宸眉心一跳,想也不想地叫住司文漪,语气掷地有声,“不用了,我就吃这个。” 司文漪不确定地看着他,“……你行不行啊?” 墨司宸周身的气温又下降了几度,再次祭出了某句经典台词。 “男人不能说不行。” 酸汤水饺的汤本身就是酸辣口味,墨司宸夹起饺子咬了一口,口腔里立马充斥着浓浓的辛辣味道,混合着羊肉馅的肉香,果然是另有风味。 他忍住了胡椒粉那股冲鼻子的劲儿,挑衅地看了黎夏一眼,不动声色道,“味道还不错。” 黎夏不甘示弱,眼神飘向三人中间的那碟油泼辣子,再下战书,“敢不敢再试试这个?” 墨司宸云淡风轻地应下,学着黎夏刚才的样子,把饺子放进辣油碟里滚了一圈,然后一口咬下。 白皙的面孔肉眼可见地变红,墨司宸咀嚼的动作都放慢了几分,眼神里流露出竭力忍耐之色。 这家的油泼辣子,还真是够给劲儿啊…… 司文漪同情地看着自家表哥,赶紧递上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豆奶,还不忘替他挽尊,“是不是噎着了,赶紧喝点东西顺一顺。” 墨司宸一把抢过豆奶,咬着吸管一口气喝了大半盒,才把嘴里那股又麻又辣直冲天灵盖的刺激感压过去,长长吐了口气。 让他吃辣,比让他对上十个Z组织的杀手还煎熬。 黎夏又哼了一声,语气凉凉:“不能吃就别逞强,我们一定会笑话你的。” 司文漪:“……” 她的好朋友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正常人不是该说“我们不会笑话你”吗? 墨司宸咬了咬牙,看向司文漪:“再去买两盒豆奶。” 他今天一定要把这份酸汤水饺吃完! 司文漪立马冲向对面的超市,很快就拎着一整箱豆奶回来,咚的一声放在桌上。 她一脸担忧地对墨司宸解释:“表哥,我觉得两盒可能……不太够。” 墨司宸:“……” 司文漪吃完自己那份,就给对面的墨司宸当起了啦啦队。 “表哥加油,还有八个饺子了!” “啊,小夏已经吃到第三碗了!” “使劲喝不要停,不够我再去买!” 最终结果,就是黎夏面不红气不喘地干掉了五碗酸汤水饺,连汤都喝光了。 而墨司宸……吃了十五个饺子,喝了十二盒豆奶,脸红的像发了高烧。 多亏了他从小就接受家族魔鬼训练,现在还能端端正正坐在这里,忍受着体内翻涌的热浪。 黎夏把五个空碗摞起来,准备送去餐具回收处。 她强忍住笑意,同情地看了墨司宸一眼:“豆奶好喝吗?” 说完端着餐盘翩然而去,深藏功与名。 黎夏刚走,墨司宸马上又打开两盒豆奶,吨吨吨喝了个干净。 司文漪现在十分担心表哥的膀胱,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我们去吃牛油火锅啊?” 墨司宸英俊的面孔差点裂开,森冷冷地瞪着她:“住口,我要跟你断绝关系。” 司文漪面容凝重,心里却笑开了花。 墨司宸从小冷淡克制,凡是他不愿做的事,就算是墨爷爷也别想逼他屈服。 如今却为了和黎夏斗气,连从来不吃的辣椒都碰了。 啧啧,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第45章 逞强的代价 难得看墨司宸吃瘪,黎夏心头暗爽。 总算找到这家伙的弱点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叶子宁双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夏姐,吃零食吗?” 黎夏中午吃得挺饱,没什么兴趣,随口问了一句,“什么零食?” 叶子宁献宝似的举到她面前,一股香辣的味道窜进鼻腔。 “当当当当,新出的麻辣小龙虾味儿辣条!” 黎夏眼睛一亮,抽出一根辣条塞进嘴里,然后闭着眼睛连连点头,比出一个大拇指。 够麻够辣,仿佛还能吃出小龙虾的肉香,果然不错。 叶子宁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包,递给墨司宸:“七少也尝尝?” 墨司宸看着红彤彤的包装袋,十分怀疑今天的黄历上是不是写了“出门忌辣椒”。 怎么就跟吃辣杠上了? 黎夏吃得不亦乐乎,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嘲笑某人。 “不能吃就别逞强,现在可没有豆奶给你喝。” 墨司宸从课桌下面拿出两盒豆奶,一脸云淡风轻。 “中午买的,还没喝完。” 叶子宁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把辣条收了回去,还替墨司宸说话,“这个是爆辣口味的,一般人都受不了。” 那黎夏怎么吃得这么轻松? 墨司宸不信邪,索性从她手上抢了一根过来,屏住呼吸直接吃下去。 空气仿佛沉默了三秒。 叶子宁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幻影,等他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墨司宸喝光两盒豆奶的画面。 身体里像是烧起了一团火,和没有完全清除的余毒相撞,忽冷忽热,冰与火两重天,让人如坠深渊。 墨司宸突然一言不发地起身,大步离开了教室。 叶子宁有些担忧,可怜巴巴地问黎夏,“七少不会迁怒我吧?” 他就是好心来分享零食的,不想卷进这两位大佬的斗争啊。 黎夏摸着下巴故作思考,深沉地点点头,“可能会吧,毕竟有的人又小气又记仇,一点点小事都能念念不忘好几个月,谁要是得罪了他,不得被全国追杀啊?” 把叶子宁吓得都快哭出来了,连遗书都想好怎么写了,黎夏才破功一笑,摆摆手道:“放心,姐罩着你呢,他有什么就冲我来。” 叶子宁感激涕零,主动把剩下的零食全部上缴,好话不要钱似的说了一箩筐,最后夸得黎夏自己都烦了,赶紧把人轰走。 墨司宸这一走,一直到上课都还没回来。 黎夏一开始还没在意,可渐渐的,心中升起一股细微的担忧。 从不吃辣的人,冷不丁尝试这么刺激的东西,肠胃都会受不了。 墨司宸不会是在洗手间里晕过去了吧? 一堂课过半,黎夏终于忍不住,趁着老师写板书的间隙,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 心理咨询室内。 顾泽看着脸色忽白忽红的男人,急得满地转圈。 “不是说身体已经稳定下来了吗,怎么这次发作的这么猛烈?” 他下意识地想要联系墨家的部下,却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住手腕,沉声道:“不用。” 墨司宸脸色变幻不定,身体更是忽冷忽热,他竭力维持着清醒,眼神坚毅:“熬过去应该就没事了。” 顾泽束手无策,叹气:“我是心理医生,不是急诊大夫啊。” 眼看着好友被余毒折磨,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在旁边看着,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顾泽眼神一冷,刚转过屏风,就和黎夏迎面撞上。 “同学,你没有预约……” 黎夏一把推开他,直接走到屏风后面,就看到正在发作的墨司宸。 她眉心微蹙,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真是傻子。” 她刚才找遍了高三楼的所有男洗手间,除了一个校长两个主任三个男老师以外,都没找到墨司宸的踪影。 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可能是出事了。 电光火石间,黎夏想起那天晚上在一中门口见到过心理老师顾泽,而当晚墨司宸也出现在艺术楼。 她这才来心理咨询室碰碰运气。 幸好,让她赌对了。 顾泽见黎夏径直走到墨司宸面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不由着急起来,威胁道:“赶紧出去,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黎夏头也不回:“不想他死就闭嘴。” 看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墨司宸,黎夏咬了咬牙,十分肉痛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玉珠来。 正是她从游仙玉枕里得到的玉髓。 虽然不如墨龙髓好用,但缓解眼下的症状是足够了。 第46章 救他第三次 黎夏转头问顾泽:“你这里有没有葡萄糖?” “什么?”顾泽被她问得一愣。 黎夏也不指望他了,起身走向墙边的药柜,自己翻找起来。 虽然顾泽只是心理医生,心理咨询室的药物没有校医室那么全面,但基本的维生素,葡萄糖生理盐水什么的倒是挺齐全。 黎夏拿出一支葡萄糖,敲碎了倒进杯里,又兑了点温水,然后把玉髓用酒精消过毒,直接丢进溶液里。 玉髓表面嗤嗤冒泡,很快就从坚硬的质地融化成了一汪玉色的液体,溶解其中。 她把杯子塞给顾泽,让他喂墨司宸喝下。 顾泽一脸惊疑,且不说那枚玉珠子是怎么融化的,就这来历不明的液体,能随便给墨司宸喝吗? 沙发上传来一道微弱却不容置疑的男声。 “都……听她的。” 顾泽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认命地扶起墨司宸的头,趁他这会儿还清醒,赶紧喂下那杯“葡萄糖玉髓溶液”。 全都喝下去以后,顾泽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墨司宸,生怕一不留神人就没了。 约莫过了十分钟后,墨司宸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体温也稳定下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锁定倚在墙角的少女,眸光幽深。 墨司宸嗓音低哑,沉沉开口:“嗯,第三次。” 这是她第三次救了他的命。 黎夏轻哼一声,不自在地偏过头,白皙的侧脸,轮廓交界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她摆了下手,“这次不算,要不是我非逼你吃辣,你也不会气血逆涌发作。真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承担不起墨家的怒气。” 是她闯的祸,她自己负责。 顾泽听着二人对话,眼睛都瞪圆了。 “你突然变成这样,居然是因为吃辣?” 他一副活久见的神情,连连摇头,“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有人能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让他想想啊,上一个挑衅墨司宸,非要让他吃辣椒的熊孩子,好像被爹妈暴打一顿丢到国外,现在还没回来呢。 顾泽心中警铃大作,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 “你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 “没有关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却是截然不同的答案。 墨司宸躺在沙发上幽幽看着她:“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黎夏握紧拳头,不服气地回击:“那是你强迫我的!” 顾泽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墨司宸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人想歪了,咳嗽了两声,这才对顾泽正色道:“总之,黎夏现在是我的人,你有什么事也可以联系她……” “墨司宸!” 黎夏猛地站直身子,大步冲到沙发前,揪起他的衣领,“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什么叫“她是他的人”?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墨司宸丝毫不惧,故意扬了扬头,让脖颈上挂着的红绳更加明显地露出来。 “你的玉在我手上,你自然要为我办事,难道不是我的人吗?” 抬手一指顾泽,“他也是我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黎夏:“……” 原来此“人”非彼“人”。 倒显得她故意想歪了一样。 她恨恨地松了手,故意把墨司宸往沙发上一推,转身就往外走。 顾泽连忙朝她的背影大喊:“哎,你不管他了?” 少女只冷冷丢下一句:“死不了。” 黎夏离开后,顾泽终于绷不住,弯下腰捂着肚子闷笑起来。 墨司宸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唇角微微翘起。明明死里逃生走了一遭,却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刚才不是毫无知觉,从黎夏推门而入,到她给自己把脉,拿出玉髓,他都隐约能感觉得到。 她能找到这里来,是不是就证明,她对他还是有那么几分在意的? 第47章 教大姐头做人 黎夏回去的时候,正好是班主任刘老师的课。 她径直推开后门走进来,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上。 刘老师只是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就神色如常地继续讲课。 完全没有追究黎夏旷课的意思。 下课后,叶子宁凑过来问:“不愧是夏姐,连大老刘的课都敢翘,你是去找七少了吧?他怎么还没回来?” 黎夏语气漫不经心:“哦,他吃坏肚子了,拉得腿软,在校医室躺着呢。” 她想也不想就给墨司宸扣了口黑锅,堂堂墨七少的高冷形象,一下子全崩了。 叶子宁差点笑出声来,又怕墨司宸知道了记仇,只能掐着大腿,强忍笑意,表情扭曲地哀叹:“那,那可真是太惨了。” 黎夏一本正经地跟着点头,“对,太惨了。” 闲聊了几句,她起身去洗手间。 此时已经临近上课,洗手间里没什么人。 黎夏洗完手刚要出去,门口突然涌进来五六个女生,为首的长发女生目光一凝,直奔她而来。 她身后跟着一个微胖女孩,朝洗手间里其他女同学没好气地喊:“看什么看,都出去。” 众人噤若寒蝉,头也不回地跑出去,洗手间里只剩下黎夏和这帮来找茬的。 “你就是黎夏?” 带头女生嘴里嚼着口香糖,耳朵上一排闪光的银钉,微扬着下巴,一副挑衅又桀骜的模样。 黎夏面上纹丝不动,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水珠,细长的凤眼微微上挑,眼神比她更冷更飒,“我是黎夏,你又是谁?” 身后的跟班再度开腔:“连我们滢姐都不认识,你不想在一中混了吗?” 黎夏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听司文漪说过,这届七班的黄滢,是东海一中有名的大姐头,有个混黑的哥哥,在学校里很是嚣张。 知道了她的身份,黎夏也丝毫不惧,将擦手的纸巾揉成团,随手丢进垃圾桶,语气自然,又透着几分轻慢。 “哪条法律规定,我必须要认识你?” 黄滢长得很漂亮,白净的鹅蛋脸,细长上挑的眉毛,鼻梁挺直,唇珠饱满。 只是神情里带着几分凉薄和高傲,垂着眼睛看人的模样,又破坏了这份美感。 听到黎夏如此理直气壮的反驳,黄滢脸上现出几分怒意,步步逼近,刻薄地勾唇一笑。 “黎夏,听说你在一班很嚣张?可惜啊,乡巴佬就是乡巴佬,麻雀也变不成凤凰,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否则就别怪我帮你长长记性!” 黎夏眼底闪过一抹微光。 开学还不到一周,就有人觉得她碍眼,特意找黄滢来警告她? 她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道人影。 黎夏定定看着黄滢:“你知不知道,你这副被人当枪使的样子,很蠢?” “你说什么!” 黄滢气得抬手就想打她,却被黎夏一把攥住手腕,悬在半空动弹不得。 她想要挣脱,可少女那只白净纤细的手却仿佛有无穷的力量,她觉得自己就像被铁环箍住,而且越来越紧,痛得骨头都要碎了。 “放开我!” 黄滢强忍着疼痛继续放狠话,“不然我饶不了你!” 黎夏轻笑一声,突然收手,漫不经心地一甩。 黄滢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几步,撞到跟班身上,站稳了再低头一看,手腕上一圈红痕,已经迅速肿了起来。 她心中对黎夏生出几分忌惮:这个村姑好大的力气! 可现在若是退却了,她大姐头的威严势必要打折扣。 正当黄滢绞尽脑汁想对策时,上课预备铃如同救星一般响起。 她心底悄悄松了口气,用衣袖遮住手腕,故作无事地一挥手:“你给我等着!” 说完黄滢就想先走一步,刚一转身,就又被黎夏叫住。 她硬着头皮转过来,已经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意味:“今天先放你一马,你还想找收拾是不是?” 黎夏看着窗外乌云翻涌的天色,扫了黄滢一眼。 “你印堂发黑,最近必有血光之灾,劝你多做好事,少造业障。” 黄滢对上她清冷的目光,莫名觉得后心一凉。 她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少诅咒我!” 黄滢带着一群跟班呼啦啦地走了。 黎夏回到教室,直接走到了沈念瑶面前,开门见山:“你跟黄滢很熟?” 沈念瑶吓了一跳,黎夏在班里从来没主动跟她说过话,其他同学都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黄滢?那不是全校出了名的差生混混吗,她怎么会跟这种人扯上关系? 沈念瑶冷淡地垂下眼睛:“不认识。” 黎夏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难道不是沈念瑶干的? 第48章 搬进宿舍,不太平 下午放学后,黎夏直接带着早上从沈家带出来的行李去了宿舍楼。 还是那个从云省带来的黑色旅行袋,里面也没多多少东西。 她被分到了三号楼。这栋宿舍楼恰好位于正东方,背靠群山,前有镜湖,沿湖边种了一圈柳树。 微风吹过,湖面泛起金色涟漪,两岸柳枝轻抚,掀起道道绿波。 黎夏站在楼前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 东方属震位,主生机活力,背山面水,山环水抱,风水通畅,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气。河边柳近水,更有诛邪驱鬼的功效。 三号楼不光景色好,风水也好,怪不得这栋楼里都是最贵的二人间宿舍,校方也算是下了功夫了。 楼高九层,黎夏被分到了605号宿舍,目前只有她一个人住。 房间大约有二十平,进门右手边是卫生间和浴室,出来往里走,左右靠墙是两个上,床下桌的组合床,旁边还各有一个双门衣柜。 最里面是全落地窗的阳台,上面装了可升降衣架,边上还立了一个全身镜。 黎夏本来还打算,实在不行就去校外租一间公寓。但如今一看,宿舍的条件让她很满意。 只希望第二个人不要那么快住进来,那她就可以独享整个房间了。 她先把床铺好,衣服挂进柜子里,然后从旅行袋最下面掏出一台黑色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接通电源。 比起市场上的同类型产品,这台电脑显得有些厚重,通体漆黑的外壳透着低调的哑光,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个品牌logo的痕迹。 黎夏启动电脑,很快屏幕变亮,上面飞速闪过一行行代码一样的符号。 少女十指如灵动的飞蝶,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明快,自带一股节奏感。 在她的操作下,屏幕上很快出现一个纯黑背景的网站页面,只有中间一个灰白色的方形聊天框。 她输入了一串神秘符号发送,另一头却迟迟没有回应。 黎夏等了几分钟,略微失望地叹了口气,随手关上电脑。 …… 黄滢回到空荡荡的大别墅里,看到桌上爸妈留下的一打人民币,还有让她自己出去吃的纸条,轻嗤一声。 两个人都忙的要死,世界各地飞来飞去,黄滢一个月能见到他们两三次就不错了。 她把钱塞进包里,打电话叫上几个狐朋狗友约饭。 她不想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只有在人多热闹的地方,心情才会好一点。 换下校服,黄滢去车库把爸妈送她的成人礼物,那辆大红色的跑车开了出来。 尾气喷鸣,火红的闪电疾驰而去,将一排排别墅区甩在身后。 吃完饭才八点多,黄滢不想回家,一帮人又去了酒吧。 蹦迪出了一身汗,黄滢脱掉小羊皮外套,露出里面的红色亮片紧身裙来。 一起来的朋友夸张地吹起口哨,还有舞池里其他陌生人,也纷纷投来惊艳的目光,让黄滢十分得意,在酒精的作用下,跳得越发肆意疯狂。 一群年轻男女玩累了,就到卡座上继续喝酒摇骰子。 一个男孩神神秘秘地开头:“你们听说了吗?东海最近不太平,出了个连环杀手,专门挑年轻女孩下手。我家亲戚是警局的,听说已经失踪四五个了,出事之前都穿着红裙子。” 他看了对面的黄滢一眼,半真半假地吓唬她:“你最近就别穿红色了,不然小心下一个被抓的就是你。” 黄滢对这种真真假假的都市传说嗤之以鼻,毫不畏惧地哼了一声,“谁敢动我,我哥就能废了他全家。”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毕竟黄滢的家世在这群人里是最出挑的,她本人也是个漂亮骄纵的美女,就需要人捧着才行。 先说话的那个男孩撇撇嘴,“我就是好心提醒你,不信拉倒。” 他当时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他和黄滢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49章 黄滢失踪,凶星现世 一群人玩到十二点多,最后还是黄滢困了,才提出散了。 酒吧门口就有不少代驾,黄滢醉眼迷蒙地看了一圈,选妃似的挑了个瘦高的年轻男人,让他送自己回家。 车开得很稳,黄滢在后座昏昏欲睡。 今夜是个阴雨天,乌云遮住了星空,唯有一抹黯淡的月光,在云层间时隐时现。 远方的天际不时现出几道金蛇般扭动的闪电,伴随着沉闷的雷声,雨滴渐渐落下来,越来越大,拍打在车窗上,很快外面就连成一片。 黄滢迷迷糊糊睁开眼,外面的可视度极低,只有两点车灯能照亮眼下的一方天地。 只是今天回家的路,似乎比以往花的时间更长。 她忍不住敲了敲驾驶座椅,“还有多久能到?” “雨天路滑,开得会慢一点,就快到了。” 男人嗓音清隽柔和,黄滢不自觉地就放下戒心,又闭眼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车停在路边,车里只有她一个人。 司机不见了。 外面的雨也停了,头顶有昏暗的路灯照下来,这似乎是一条单向公路,两边空无人烟,野草丛生,看起来格外偏僻荒凉。 从市区回家的路,黄滢走过无数遍,怎么也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地方。 她掏出手机,却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代驾去哪了? 黄滢不满地皱眉,早知道他这么不靠谱,还不如找个年纪大的老司机。 她下了车,准备绕到驾驶座上,自己开车回家。 结果刚下车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 一阵刺激的味道涌进来,黄滢只挣扎了几下,手脚就无力地垂下来。 随后,她被人背了起来,一步步走向路边的草丛。 红色亮片裙在路灯下间或闪过一点光亮,很快没入一人高的野草丛中,消失不见。 …… 雷雨最猛烈的时候,独自住在寝室的黎夏被惊醒。 她睡前忘了关阳台的门,暴雨声声入耳,仿佛一头苏醒的猛兽在怒吼。 她下了床,走到阳台前,正要关门,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夜空。 黎夏小时候还没开始识字,每晚就被师公抱在怀里看星星,二十八宿早已如数家珍。 浩瀚无垠的星空在她眼中就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地图,每一个星星都有独一无二的意义和象征,彼此勾连,此明彼暗,变幻不定,构成了变化多端无穷无尽的太上星图。 乌云蔽月,漫天星光黯淡,唯有南方一颗明星独立,与北面的两颗星遥遥对望,仿佛成三足鼎立之势。 她的神情瞬间凝重起来。 南斗七杀,北斗破军,贪狼,三颗凶星同耀,交相辉映,恰好将黯淡的月轮囚禁在中央。 此为大凶之兆,还有一个世人熟知的名字。 杀破狼。 …… 黄滢没来上课的第三天,一队警察来到学校进行调查。 她失踪的消息也如潮水一般,悄悄在学生中蔓延开来。 警方找来平时和黄滢关系好的那几个女生,询问黄滢最近在学校有没有和人结怨。 于是黎夏就被供了出来。 一班正在上语文课,刘老师接到校长通知,亲自去把黎夏带出教室。 刘老师在路上简单跟她说了几句,又怕黎夏见了警察紧张,便安慰道:“没事的,一会儿你实话实说就行,老师相信你。” 黎夏随口应了一声,面容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容,毫不慌张。 刘老师把她领到了一间办公室。 此时房间里有校长和教务主任,几个女学生,还有一男一女两名警察。 学校里有学生失踪,校长和主任自然责无旁贷。学生大多数还是未成年人,问话时必须有老师在场陪同。 黎夏一进门,有个微胖女生立马指着她喊道:“就是她!那天我们跟着黄滢去洗手间堵她,结果她推了黄滢一把,还说什么,她最近会有血光之灾,第二天黄滢就没来上课,电话也打不通了!” 微胖女生看黎夏的眼神里充满惊恐,仿佛黄滢就是因为她的“诅咒”才出事的。 刘老师当然要护着自己班里的学生,忍不住反驳:“这种小女生之间闹矛盾说的气话,怎么能当真?” 结果下一秒,黎夏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开口:“不是气话,我说的是真的。你看,她果然出事了吧。” 刘老师:“……” 这孩子怎么就不能让他省心呢! 那名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警察,突然抬起头,饶有兴味地朝门口看去。 他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身高腿长,藏青色的制服妥帖合身,越发显得有种正气凛然的英俊。 开口便是一把磁性悦耳的好嗓音,“黎夏同学对吧,可以跟我们详细聊聊那天发生的事吗?” 第50章 接受问话 “我叫叶君一,是东海市局刑侦支队的二级警司,也是此次调查黄滢失踪案件的负责人。” 叶君一说完,见对面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少女面容沉静,表现得十分淡定,不由清了清嗓子,“同学,轮到你了。” “黎夏,十七岁,东海一中高三一班学生。” 黎夏只说了这么两句,然后就闭口不言,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叶君一有点想笑,越发觉得这个小女生很有意思。 身旁的女搭档在做笔录,他便切入正题:“那就聊聊黄滢吧,她为什么会找你麻烦,你们有过矛盾吗?” 黎夏摇头:“在她带人找我之前,我从没跟她接触过,对她也不熟。” 刘老师在旁边补充:“黎夏刚转来我们学校不到一周,自己班上的同学还没认全呢,更不用说外班了。” 这些都是学生档案里清楚写明的,做不了假。 “既然你们素不相识,她为什么偏偏找上你呢?”叶君一缓和气氛似的开了个玩笑,“不会是什么校园三角恋的狗血情节吧?” 黎夏轻撇了下唇角,忽然看向刚才一进门时,指认自己的那个微胖女生。 那天在洗手间里,她就跟在黄滢身后帮腔,一看从前就没少干这种为虎作伥的事。 微胖女生被黎夏盯上,只觉得少女漆黑如墨的眼神像两汪深潭,看得她浑身发冷,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叶警官不如问问她,让黄滢来威胁我的那个人是谁。” 黎夏声线平稳,透着从容的淡定,“当时黄滢找上我,口口声声说我很嚣张,让我安分一点,还说什么麻雀永远飞不上枝头。我跟她无冤无仇,她不可能莫名其妙跑来说这些,所以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微胖女生是黄滢的打手之一,看起来跟她关系也比较紧密,说不定会知道什么。 叶君一也跟着看向微胖女生,在两道目光的双重审视下,她的眼神开始闪烁,透着一股心虚。 “好,谢谢你提供这个线索。” 叶君一没有马上转移问话目标,而是继续对黎夏问讯:“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对黄滢说那句话,是想恐吓她吗?” 黎夏摇头:“我说的原话是‘你印堂发黑,最近必有血光之灾,劝你多做好事,少造业障。’,这是善意的提醒,怎么能叫恐吓呢?” 旁边做笔录的年轻女警察忍不住噗嗤一笑,又对黎夏道歉,“不好意思啊,这位同学的话,让我想起我们老家有个算命的瞎子,逢人就说这几句,谁要是信了,非得被他狠狠敲上一笔。” 黎夏抿了下唇,默然不语。 相面卜卦观星之术,都是被那些招摇撞骗之徒带累了名声。 她那天是真的看出黄滢身上有凶兆,且当晚杀破狼三星齐现,也恰好验证了这一点。 凶星现世,必有滔天怨气,黄滢的失踪绝不是偶然,也不会是终结。 但这些话说出来,也没有几个人会真的相信。 女警察的话缓和了房间里沉闷压抑的气氛,就连校长和教务主任都跟着点头,看来因为算命被骗的人确实不少。 叶君一的眼神却沉了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黎夏。 他出身警察世家,从小耳濡目染,有股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办起案来格外得心应手,仕途上也是顺风顺水,屡次立功,被部里破格提拔为二级警司。 其他人只当这是一起普通的失踪案件,可他手里更多的资料显示,并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还真要借助一些“特殊”的力量。 叶君一打量着黎夏,似笑非笑地开口:“那黎夏同学能不能帮我看看,我最近会不会有血光之灾啊?” 黎夏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分钟,坦然接受他锋锐的打量,斟酌道:“你是天生将星,一身煞气,等闲妖鬼都不得近身。只要你持守本心,自然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有贵人相助,无往而不利。” 刘老师站在黎夏身后,简直一脸痛心疾首。 天天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怎么提高学习成绩啊? 叶君一气势骤然一收,被她说这些话时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怎么就跟古玩市场路边那些算命老头似的。 黎夏这里问得差不多了,叶君一起身送她出去。 “那就借你吉言,希望能早日查出黄滢同学的下落。” 趁刘老师不注意,叶君一突然往黎夏手里塞了张纸条,飞快在她耳边道:“这是我的电话,放学后对面咖啡厅见,我有事找你。” 刘老师一回头,正好看到叶君一和黎夏挨得极近,顿时警铃大作,挡在二人之间,“叶警官还有事吗?” 他可不能让祖国未来的花朵被人给拐骗了!哪怕对方是警察也不行! 叶君一无奈地摸了下鼻子,笑道:“刘老师别误会,叶子宁是我弟弟,我就是好奇他在学校的表现,所以随口打听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