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不瞑目 初春。 北风卷着大雪肆虐而来,笼罩了整座京城,寒气逼人。 盛京顺庆大街将军府,东北角一处破旧柴房的角落里,铺着薄薄一层发霉的稻草。 稻草上蜷缩着一个身材纤细瘦弱的女子,一头长发乱糟糟的,发尾干枯打着结儿。 巴掌大的小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嘴唇都泛着青白。 眼窝深陷,带着浑浊之色。 分明才二十几岁的年纪,眸底却仿佛透出了下世的光景。 吱呀。 紧锁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风雪倒灌而入,侵肌裂骨。 苏雨昕抱紧了胳膊,本能的抬起头来,就见苏雨湘被众人簇拥着走进来。 身上穿着凫靥裘,手里还抱着一个铜雕镂空梅花的手炉。 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精致的发髻,戴着一套红宝石的头面,面色红润细腻,宛如未及笄的少女。 与苏雨昕的枯槁之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分明,她们只差了三岁而已。 “边关传来捷报,将军已经凯旋。算算日子,最多再有半个月就该到了。”苏雨湘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雨昕,唇角微微扬着。 “你如此冤枉我,等将军回来一定不会饶了你的。”苏雨昕挺直脊背,想要有气势些,可连日来的饥寒交迫,让她声音变得绵软无力,甚至还带着些颤抖。 “是吗?”苏雨湘鄙夷的笑笑:“将军早已经被你伤透了心,你觉得他还会在乎你的死活吗? ” “你胡说!”苏雨昕情绪有些激动,想要反驳苏雨湘,可是却底气不足,声音发飘。 自她嫁入将军府以来,她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说一句“令人发指”也不为过。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是受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蒙蔽和挑拨。 “我有没有胡说,姐姐心里最清楚。”苏雨湘慢条斯理的拨弄着铜炉的提手,双眸危险的眯着:“况且,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再见到将军吗?” “你,你想做什么?”苏雨昕有些惧怕的环紧了手臂,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虽然她还顶着将军夫人的头衔,可她在这府里却从不得人心。 前些日子又被苏雨湘算计生出那种事情来,偏偏将军又不在,如今她在这府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你不过就是个妾,我才是将军夫人!”苏雨昕咬着唇,色厉内荏的喊道,嗓音粗嘎晦涩,磨得人耳膜发紧。 她的嗓子,前些日子已经被苏雨湘给毒坏了。 “那又如何?”苏雨湘冷笑一声:“如今是我站在这里,而你……低入尘埃,连只狗都不如。” “是你,都是你!”苏雨昕抬起发僵的手臂,愤怒的喘息着:“我有今天的下场,都是因为你蛇蝎心肠算计了我。” “没错,都是我做的。”苏雨湘毫不避讳的点点头,眸底逐渐变得阴冷起来:“我爱将军,可将军却偏偏看上了你,你不过就是个 没用的草包,凭什么!” 说到这里,苏雨湘顿了一下,眸底那轻蔑的笑意遮都遮不住:“还好你够蠢,我只是随便两句话,你就自己跑去作死,一点一点的磨冷了将军的心,又怪得了谁?” 苏雨昕气噎,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色越发的苍白如鬼。 苏雨湘的这番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的扎进她的心里。 “再告诉姐姐一件事,其实那日我和将军什么都没做。”苏雨湘说完后,就满意的欣赏着苏雨昕狼狈又愤怒的样子,笑的温柔又残忍。 “你……”苏雨昕只觉得胸口如同撕裂了一般,哇的喷出一口血来,气喘如牛道:“将军,将军是不会喜欢你的。” “余生那么长,我还有的是时间去焐热将军的心,早晚有一天,百炼钢也会化作绕指柔的。只可惜,姐姐看不到了。”苏雨湘一边说着,一边揭开手炉的盖子,里面是燃了一半儿的银丝炭。 伺候在一旁的丫鬟桃红递过一个精巧的铜制夹子,苏雨湘接过来,从手炉里夹了一块儿燃着的木炭,笑容阴狠冰冷。 “你,你不要乱来。”苏雨昕缩缩身子,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你要是敢……” 只是,苏雨昕的话还没说完,苏雨湘已经将烧红的木炭用力的按在了苏雨昕的脸颊上。 “啊……”苏雨昕疼的大叫起来。 苏雨湘又趁机将烧的火红的木炭用力的塞进 了苏雨昕的嘴巴里。 苏雨昕整个人都痛的痉挛起来,倒在草堆上一抽一抽的,眸底渐渐翻了白。 在生命即将消逝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将军迎着风雪而来。 她用力的伸着手,心里悔恨交加,用尽全身的力气呢喃着:“将军,我……” 一句未了,苏雨昕已然没了气息,只有一双浑浊的眸子,还用力的圆睁着。 那句“我错了”,也永远没机会再说出口。 粉嫩新书宝宝,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二章 留下来 哐啷! 一声巨响,让苏雨昕模糊的眼前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 只是桌椅倒了一地,显得凌乱不堪。 除此之外,房间还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只是此刻脸色铁青,漆黑的眸底翻滚着怒火。 “苏、雨、昕!” 风曜捏紧了拳头,几乎是从牙缝儿里磨出了这三个字,眉头死死拧着,越发衬得脸上那两道刀疤狰狞骇人。 苏雨昕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自己没死? 苏雨昕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细嫩,光滑,并没有任何被炭火烧伤的痕迹。 不过此刻,她也顾不得细想,因为风曜已经转身往门口走去。 “将军。”苏雨昕急急的唤了一声,如同黄莺出谷一般清脆,却又不失少女独有的娇憨。 苏雨昕一愣,这声音…… 她的嗓子,分明已经被苏雨湘趁着将军出征的时候给彻底毒坏了。 粗嘎晦涩。 怎么突然就好了? 风曜回过头,就见苏雨昕正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双眸子瞪的溜圆,满眼的难以置信。 是不敢相信为什么自己喝了她下在酒里的媚药却并没有按照她的预期爬上别人的床吗? 反而还有力气找她来质问。 为了和自己和离,她还真是用尽了手段。 居然连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若非自己一向自制力傲人,后果简 直不堪设想。 风曜垂下眼眸,隐去眸底的那一抹难过和无奈。 或许,自己不该不顾她的意愿求皇上赐婚的。 想到这里,风曜又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苏雨昕,再叹一口气,抬脚转身准备离开。 他怕他再待下去会失控,会忍不住的强迫她。 毕竟他对她,有着太多的渴望。 他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的面前,脆弱的有些可笑。 苏雨昕还在震惊自己的嗓子,就见风曜已经拉开了房门,她几乎是本能的跑过去,双手从后面环住风曜的腰,一张小脸埋在风曜的背上,捂的声音有些发闷,却越发的撩人:“不要走。” 风曜的身子一僵。 他们自成亲以来,还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 虽然他渴望,但是他也尊重苏雨昕,他想等她心甘情愿的那天,可她却屡屡挑战他的底线。 今日亦是如此。 可是这会儿,她竟又像换了个人一般,让他有些看不清。 “将军,不要走,好不好?”苏雨昕从背后收紧了手臂,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紧张和忐忑。 虽然她还没搞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她究竟是生是死,不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要牢牢的抱住眼前这个男人,再也不傻傻的推开。 柴房里的那段日子,她已经想的很清楚透彻了。 将军对她是真的好,只是她眼瞎心盲,被人蒙骗,一次又一次的伤了将军的心。 风 曜的身子,越发的僵硬起来,如同一块儿烧红的烙铁般。 筋骨虽然僵直,全身的气血却早已经炸开了锅,冲撞着,叫嚣着。 “将军,留下来陪我好不好?”苏雨昕的脸颊,轻轻的蹭着风曜的后背,一把小嗓子娇娇软软的,像只小猫爪子,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吗?”风曜深呼吸,努力的克制着自己,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知道。”苏雨昕绕到风曜身前,小脸上早已经酡红一片,却还是认真的点点头,纤细的手指勾起风曜的腰带,带着他往床榻边走去。 今晚,她是心甘情愿的。 风曜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啪的一声断裂,人前那强横的自制力也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弯腰将苏雨昕抱起来,大步走向床榻。 就算到时候她会恨他,今晚他也绝不会放手。 他对她的渴望,早就满溢出来了。 第三章 圆房 苏雨昕伸手搂住风曜的脖子,如蜻蜓点水般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一双水润的眸子含羞带俏的,软软的叫了一句“将军”。 风曜呼吸一窒,眸底的渴望瞬间翻腾起来。 刺啦一声,苏雨昕的衣裙就碎成了一片片的。 风曜已经在拼命隐忍,拼命克制了,可真到那一刻苏雨昕还是疼的哭了起来。 杏眸中含着泪,一副小可怜的模样,看的风曜一颗心都化了。 风曜吻去苏雨昕眼角的泪滴,额头上浮着汗,声音沙哑而性感:“乖,放轻松。” 苏雨昕咬着唇,点点头。 心里却忍不住的泛起了嘀咕。 虽然自己之前与将军百般不和,可到底成亲五年,早就圆了房。 怎么倒像是初次一般? 很快,风曜的话就给了她答案:“第一次都会疼,以后就不会了。” 第一次? 苏雨昕瞪大了眼睛,呼吸顿时变得急促,声音也有些不稳:“那咱们成亲多久了?” 风曜撑着身子,一滴汗落在苏雨昕的脖颈里。 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回答道:“半年。怎么了?” 半年! 苏雨昕捂住自己的嘴,眼泪登时溢出了眼眶,洒在枕头上斑斑点点的。 难道不是自己没死成,而是重生回到了过去? 是老天看自己前世眼瞎心盲,所以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吗? 瞧着苏雨昕哭的不能自已,风曜还以为她是后悔了,眸色一暗,就要起身。 尽管他心中渴望的都快爆炸了,却还是不忍看到她后悔落泪。 “将军……”苏雨昕知道风曜误会了,索性自己主动凑了上去。 风曜的呼吸立刻又变得急促起来,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终于,苏雨昕承受不住的昏了过去。 等到苏雨昕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才稍微动了动身子,就觉得全身酸痛无比,就是被车轮碾过一般。 尤其腰股间,又酸又麻。 苏雨昕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 想起昨晚的疯狂,苏雨昕的脸颊上就热辣辣的。 又想到老天爷眷顾,让自己可以重头再来,就又觉得幸运无比,唇角的笑意忍不住的泛了上来。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在苏雨昕的耳边响起,带着慵懒的满足。 苏雨昕吓了一跳,猛地转头,鼻子就撞到了风曜的胸膛上,酸的眼泪汪汪。 她没想到风曜还在,按理来说不是该去上朝了吗? 难道今日休沐? 瞧她这个将军夫人多么不合格,竟然连自己夫君哪日休沐都不知道。 “撞疼没?”风曜忙的起身,关切的问道。 “没。”苏雨昕揉着鼻子,摇摇头。 随着苏雨昕的动作,身上的锦被滑落,露出半个肩膀来。 白嫩的肩膀上,遍布青紫的痕迹。 风曜有些尴尬的摸摸下巴,不自在的问道:“那个,要不要上点儿药?” 昨晚好像有些太 疯狂了。 苏雨昕一愣,自己好端端的上什么药? 直到风曜的略带薄茧的大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肩头,她才反应过来,“呀”的一声缩进被子里,连头都蒙上了。 缩进被子后苏雨昕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 羞的俏脸瞬间爆红,连耳朵尖儿都是热辣辣的。 “别闷坏了。”风曜一边说着,一边去扯苏雨昕的被子。 “不要。”苏雨昕死死的拽着被子,捂得声音瓮声瓮气的,那抹羞涩就不太能听的出来了:“出去,你快出去。” 风曜的动作一顿,眸色瞬间变得暗淡。 她这是后悔了吗? 他以为经历了昨晚,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变得亲密,毕竟她一直都很热情主动。 难道是怕他会因为媚药的事情找她算账,所以昨晚才那么委屈自己吗? “出去,快出去。”苏雨昕从被子缝儿里偷瞄了一眼,又继续瓮声瓮气的催促道。 她这是害羞了。 偏风曜没能接收到她的感受,只觉的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 是自己太理所当然了吗? 其实也不怨风曜会这样想,实在是苏雨昕的“前科”太多太多了。 “好。”风曜自嘲的一笑,起身穿上衣服后就离开了。 因为苏雨昕一直蒙在被子里,所以并未发现风曜那有些落寞的背影。 第四章 掌掴 直到听到关门声,苏雨昕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吐了一口气。 嫩白的小手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唇角的笑意却绽的更开了。 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日后,自己一定会努力做一个优秀的将军夫人的。 苏雨昕正想着,就听到房门又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呀。”苏雨昕还以为是风曜又回来了,羞的忙缩进了被子里。 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丫鬟桃红。 她眉头紧紧蹙着,满脸的担忧之色:“姑娘,您没事儿吧?” 这“姑娘”二字是苏雨昕坚持的,她以前最讨厌别人叫她“将军夫人”了。 如今听着,却觉得格外不顺耳。 而且瞧见桃红,苏雨昕的心底就忍不住的窜起熊熊怒火。 前世的种种,一齐涌上心头,烧的她眼睛都红了。 桃红却误以为苏雨昕的愤怒是针对风曜的,毕竟她心里憎恨将军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偏昨晚又被将军用了强,这会儿肯定肺都气炸了。 自己只要再稍稍挑拨两句,依着她那跋扈的性子,定会把将军府的屋顶都掀了。 等彻底激怒将军,将军一定会休了她的。 到时候,二姑娘也一定会重赏自己。 想到这里,桃红继续蹙眉道:“将军怎么能这样?居然不顾您的意愿就用强,果然是个粗鄙的……” 啪! 桃红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打的她耳朵都有些嗡嗡的。 “姑娘……”桃红捂着脸,震惊的看着苏雨昕。 她自六岁到苏雨昕的身边,如今已经十三年了。 虽然苏雨昕性子跋扈蛮横,可是对她却很亲近,从未动过她一根手指,今儿还是头一遭。 “居然在背后妄议将军,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苏雨昕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沉着脸说道。 前世就是她,与苏雨湘一唱一和,里应外合,将自己置于死地,惨烈收场。 如今,自己定要从她们身上加倍讨回来,让她们生无路,死无门,方才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桃红抿了抿唇,有些不服气的嘟囔道:“不是您常说,将军粗俗卑劣……” 啪! 又是一个耳光,打的桃红眼前一阵发黑。 “还敢和我顶嘴!”苏雨昕厉声呵斥道:“给我滚出去跪着。” 反正在大家眼里,自己也一直都是骄横跋扈的,这次就权当先收点儿小利息吧。 桃红接连被打了两个耳光,心里已有了怯意,不敢再言语,灰溜溜的跑出去跪在廊下。 被过往的小丫鬟们瞧见,又觉得羞愧屈辱,心里便记恨上了苏雨昕。 没有桃红在身边伺候着,原本只负责在外面伺候的青雀紫鸢便进屋伺候苏雨昕洗漱更衣。 没办法,苏雨昕的生活技能几乎为零。 都是这些年被继母吕诗言捧杀的结果。 整个过程,青雀紫鸢都是小心翼翼的,并不多话。 苏雨昕瞧着 ,心里就觉得堵得难受。 青雀紫鸢是她嫡母吕诗颖生前亲自给她挑选的贴身丫鬟,勤谨又忠心。 前世她被苏雨湘算计冤枉关入柴房后,是她们两个偷偷给她送饭送菜送棉被。 只是后来被苏雨湘得知,硬生生的将她们两人就在她眼前给杖毙了。 鲜血流了一地,将青砖都染红了。 只可恨她前世被人蒙蔽,竟全然亲近信任一个两面三刀的桃红,反而对她们非打即骂。 真的该死! 不过幸而,老天爷让她重头来过,一切都还有补偿的机会。 这辈子无论如何自己都会护她们周全,给她们平安富贵的一生。 青雀紫鸢伺候苏雨昕梳洗更衣后,福了福身子就准备离开。 却被苏雨昕叫住了。 紫鸢的身子一抖。 这些年来,但凡姑娘叫住她们,都没什么好事儿。 上次她就被桃红冤枉偷耳环,姑娘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她,就命人狠狠打了她二十个手板。 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消肿呢。 青雀安慰的看了紫鸢一眼,然后回过身来,福了身子,恭敬却也带着几分疏离:“不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紫鸢则是紧张的捏着手指。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在我身边伺候着吧。”苏雨昕看着两人,眸光无比的真诚。 青雀紫鸢都一愣,有些不明白苏雨昕这是唱哪一出。 第五章 把她放在心尖儿上 “你们是母亲亲手挑选的,自有千般好,只是我受人蒙蔽,这些年让你们受苦了。”苏雨昕的话中,带着歉意。 青雀紫鸢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还有隐着的一层惊喜。 她们都受过先夫人的恩惠,也曾发誓要终生尽心伺候姑娘,只是姑娘却一直偏听偏信那些奸人的,还赶走了罗嬷嬷,她们实在是有心无力。 若是姑娘当真能清醒过来,并看清那些人的伪善嘴脸,那定是先夫人在天之灵保佑。 但是她们又害怕。 害怕这只是桃红惹怒了姑娘,姑娘的一时兴起,等回头桃红再谗言两句,她们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发自内心的,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苏雨昕干脆举手发誓。 以她以前那副德行做派,突然就转变了,确实让人难以信服。 “姑娘言重了。”青雀紫鸢立刻双双跪下,说道:“姑娘所言,奴婢们相信。” “快起来吧。”苏雨昕伸手将两人扶起来:“日后诸事,还要你们与我多扶持。” “是。”青雀紫鸢起身,激动的说道:“奴婢们定当更加勤谨尽心的伺候姑娘。” “别再叫姑娘了,我已经嫁做人妻,是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苏雨昕又说道。 青雀紫鸢闻言,越发惊喜了。 虽然将军脸上的刀疤有些骇人,却是真心实意对待姑娘的,只可惜姑 娘偏偏看不到。 如今姑娘肯叫她们改口,莫不是已经看出了将军的好,日后想要和将军好好过日子? 若果然如此,夫人在天之灵可安息了。 “这是赤纹白玉膏,对消肿化瘀有奇效。”苏雨昕从架子上取下一个胭脂玉瓶来,递给紫鸢:“抹在你的掌心上,明日保准能恢复如初。” “多谢夫人。”紫鸢福了身子,并没接过来,说道:“奴婢的手已经无碍了,不需要再上药。” “给你就拿着。”苏雨昕二话不说将药膏塞进她没受伤的那只手里,说道:“赶紧好利落了,我日后还要用你呢。” “是。”紫鸢捧在手里,觉得心里都暖暖的。 “姑娘,朝饭已经提过来了。”这时,有小丫鬟从门外进来,恭敬的说道。 “青雀,吩咐下去,以后这府里只有将军夫人。”苏雨昕说道。 “是。”青雀应了一声。 “还有,以后一日三餐我就在饭厅用,不必来回提了。”苏雨昕又说道。 以前她百般厌恶将军,多看一眼都不愿意,所以自成亲之日起,她都是在自己院子里用饭,从来不去饭厅。 可如今不同了,她只想与将军靠的近些,再近些,做一个优秀的将军夫人,与将军白头偕老。 “是。”青雀福了身子,眉梢的喜意遮都遮不住。 “走吧。”苏雨昕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那小丫鬟:“去请将军了吗?” “将 军已经出府了,并未用朝饭。”小丫鬟回答道。 “没吃朝饭就出府了?”苏雨昕脚步一顿,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 他今日不是没去早朝吗?难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可恨她前世只会骄横跋扈,什么都不关心,也不懂,实在是无法推断什么。 “是。”小丫鬟点点头,同时心里有些纳罕,夫人怎么关心起将军来了? 这可是个稀罕! “知道将军做什么去了吗?”苏雨昕继续问道。 “今日休沐不上朝,应该是去军营了吧。”小丫鬟回答道。 “哦。”苏雨昕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了。 自己夫君是大梁的天下兵马大将军,执掌京城十万铁骑,又是西北三军统率,自然日理万机,公务繁忙。 等腾出空来,该和府里的厨娘好好学学如何炖补汤才行。 尤其是夏嬷嬷,那手艺比皇宫里的御厨也不遑多让。 想到夏嬷嬷,苏雨昕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待她要细想却又想不起来。 苏雨昕皱着眉头纠结了好一会儿。 最后有些无奈的笑笑。 瞧自己这脑子,在这里较什么真,等一会儿用过朝饭去瞧瞧不就好了。 朝饭准备的很丰盛。 六菜一粥,主食是龙眼水晶包,虾饺,芝麻烧饼和藕糖糕。 菜是三荤三素,香味扑鼻,引的人食指大动,且都是苏雨昕爱吃的。 米粥熬的很香软,配着十来碟切的细 细的各种配料。 苏雨昕看着就觉得心酸,眼底不自觉的蒙上了一层水雾。 即使她之前从未履行过一个做妻子的义务,即使她天天闹的将军府乱成一锅粥,将军却还是把她放在心尖儿上,清楚她的各种喜好,从不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且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最合她心意的。 她却偏偏是个傻的,如此深情厚意就是感觉不到。 辜负了将军,也害了自己。 “夫人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紫鸢瞧出苏雨昕有些伤感,立刻出声说道。 “好。”苏雨昕这才回过神儿来,端起面前的碗。 正吃着,就有下人来报,说是二姑娘来访。 第六章 阴差阳错的一半 苏雨昕捏着筷子的手猛然用力,指关节处顿时泛起了青白之色。 她的好妹妹! 昨天,就是她给自己出了这个主意,让自己借着“捉奸在床”逼将军和离。 结果前世的时候,却是她趁机爬上了将军的床。 然后自己还傻呵呵的为她抱不平,亲自去皇上面前给她求了个侧夫人。 自己前世真是太蠢,整日想着和离,竟连这种鬼话也信。 自古以来,男人本就是三妻四妾,就算是他睡了个府里的丫头,如何就能算作“捉奸”? 分明就是她狼子野心。 不对,她昨晚不是留宿在将军府了吗? 怎么没趁着自己给将军下了药而李代桃僵,反而回家去了? 这么大好的机会,她怎么反而错过了? “二妹妹昨日不是歇在咱们府里了吗?”苏雨昕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深吸一口气,问道。 “本来是歇在湘江馆的,可不知什么原因,夜里被金灵大人送回尚书府了。”来报的下人回答道。 苏雨昕抿了抿唇。 金灵是将军府的贴身侍卫,从来只听命于将军。 这么说,半夜送苏雨湘回尚书府是将军的意思? 将军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 苏雨昕蹙着眉头,努力的回想着昨日的种种。 那药是苏雨湘给她的,嘱咐她一定要全部放进酒水里,可是她一时紧张,洒了一半在外面。 所以,药性减半,才并未困住将军? 毕竟前世的时候 ,她可是将整整一包药粉都下在酒里的。 饶是如此,自己前世临死前苏雨湘还说那晚她和将军什么都没发生呢。 如今只有半包的量,就更难不住将军了。 而这阴差阳错的一半儿,就是老天爷给自己的机会。 况且,将军怕是早就看清了她的面目吧,所以昨晚才如此不容情。 想到这里,苏雨昕忍不住的自嘲一笑。 自己身边的人都看清了苏雨湘的蛇蝎心肠,偏自己还傻乎乎的捧着一颗心撞上去。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 这辈子,自己也要她尝尝什么叫身败名裂,什么叫痛入骨髓! “请她进来吧。”苏雨昕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恢复了原本淡淡的语气。 伺候在一旁的紫鸢登时捏紧了手指。 夫人与二姑娘素来亲密,根本就看不出二姑娘的口腹蜜剑和蛇蝎心肠。 而且,二姑娘向来视她们如眼中钉肉中刺。 待会儿,定会在夫人面前挑拨一番的。 若是夫人听信了她…… 紫鸢不敢再继续想。 虽然刚刚苏雨昕才和她们推心置腹了一番,可她们心里还是担忧。 由此可见,苏雨昕之前做人有多么失败。 苏雨湘人前向来是一副端庄温婉的样子,无论何时唇角都带着一抹柔柔的笑意。 只是今日,唇角的笑容有些勉强。 昨晚她被将军沉着脸二话不说强硬送走的时候,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 偏生早起又赶上 祖母身体不适,耽误了她良久,这是好不容易才寻了个空隙出来的。 她必须得知道她被送走后将军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果然是因为媚药的事情,她必须得在将军面前好好替自己辩解一番,把一切都推到那个草包身上。 绝对不能让将军因此厌恶了自己。 苏雨湘心里的算盘拨的吧啦响,却没想到才一进屋,就被当头一棒。 她瞧见苏雨昕脖颈上那淡紫色的吻痕,瞳孔顿时一缩,唇角就连勉强来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昨晚姐姐和将军圆房了?”苏雨湘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嗯。”苏雨昕羞涩的笑笑,眸底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她这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幸福。 当然,也是故意要在苏雨湘面前炫耀。 毕竟,她现在深知自己这个二妹妹对将军的那份疯狂爱恋。 虽然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明白,到底苏雨湘是看上了将军什么。 要知道,将军在战场上素有“活阎王”的称谓。 再加上他那副生人勿近的刀疤脸。 只单单提一个名讳,在京城就能止小儿夜啼。 否则她前世也不会对将军避如蛇蝎,想尽一切办法要和离了。 是身份地位吗? 他虽然是天下兵马大将军,可比他身份贵重的人也不是没有。 况且以苏家吏部尚书和外祖吕家平远候的身份权势,就是她想要嫁给太子也够了。 为什么却这么迷恋将军 ? 若说将军对她千般好,也是个理由,但是将军的好明明都给了自己,对她没有半点儿好脸色的。 她到底图什么? 这其中,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缘故。 看来有时间要好好调查一番才行。 这辈子,自己可不能再如前世那般糊涂了。 “你怎么能这么做?”苏雨湘捏紧了手指,一改往日的温柔,有些气急败坏的吼道。 她算计了这么久,筹备了这么久,没想到到头来竟便宜了这个草包。 尽管她知道此刻不该动怒,可就是忍不住。 凭什么! 苏雨湘的眸子里都快冒出火来了,恨不得将苏雨昕烧成灰烬才好。 第七章 永远都不会和离的 苏雨昕的眸底闪过一抹冷笑。 才这样就受不住了吗? 前世她所做的种种,自己可是要千百倍还回去的。 这才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我与将军本就是夫妻。”苏雨昕抬眸看着苏雨湘,唇角弯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刺的苏雨湘眼睛生疼。 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抓花了苏雨昕的脸,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她不是最讨厌将军吗? 她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要与将军和离吗? 她不是最讨厌别人说他们是夫妻,喊她将军夫人的吗? 怎么这会儿,她自己却亲口承认了? 而且还笑的那么幸福,也那么碍眼。 苏雨湘捏紧了手指,接连深呼吸了两次,才总算是压下了胸中的怒火。 略清了清嗓子,柔声细语中带着惋惜:“那京围表哥怎么办?” 她知道苏雨昕自小就爱慕京围表哥。 她这般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和离肯定也是想和京围表哥终成眷属。 只是她肯定还不知道,京围表哥对她有多厌恶。 不过京围表哥有谦谦君子之风,不好直接抚了她的脸面,每每才应承几句的。 她那般骄横跋扈,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大家都把她当成笑话看,茶余饭后一乐。 就像是养的京巴鹦哥一般,无聊了拿来解解闷。 仅此而已。 只是不知将军到底什么眼光,到底看上了她什么,竟跑去皇上面前求了赐婚。 虽然大家都说,阎王和草包是 绝配,一个丑陋骇人,一个蠢笨跋扈,他们彼此祸祸就好。 这样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最起码殃及不到别人家的公子和姑娘了。 可苏雨湘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她曾在无意中发现了将军的一个大秘密。 自此后,她对将军的爱慕,就一日浓似一日,可就在她想办法要如何嫁给将军的时候,将军却亲自到皇上面前求娶了苏雨昕。 她一个草包废物,难道自己不比她强百倍吗? 她不甘心。 所以才凭借着苏雨昕妹妹的身份频繁出入将军府,挑拨离间,出尽了坏主意。 只盼着将来有一日将军厌烦了苏雨昕,写一纸休书,她才有机会。 眼看着机会来了,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 而且眼见苏雨昕对将军的态度有转变缓和之意,这怎么能行。 将军只能是她的。 还好苏雨昕又蠢又笨,自己只消再挑拨引诱几句,包管她又和从前一样大闹起来。 早晚有一天,将军的心会凉的。 苏雨湘想的很美,却不知眼前的苏雨昕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苏雨昕了。 她经历了沧桑,经历了人情冷暖,更经历的生死。 如今浴火重生,脱胎换骨。 “二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苏雨昕抬眸扫了苏雨湘一眼,脸色微沉。 “姐姐难道不想以后有机会与京围表哥在一起吗?” 啪! 苏雨湘的话还没说完,俏脸上就挨了一个耳光。 清脆作响。 屋里所 有人都愣住了。 苏雨湘更是震惊的声音都变了,赤红着眼睛尖锐的叫道:“你,你居然敢打我?” 疼不疼暂且放在一边,最主要的是丢脸。 她长这么大,连句重话都不曾挨过,如今却被苏雨昕当众抽了耳光。 一时间又是羞又是怒,神情不由的就狰狞了几分。 苏雨昕瞧着,心里很满意。 这接二连三打恶人的耳光就是感觉通体舒泰。 而且,分明这般模样才配她的蛇蝎心肠,平日里真是摆摆玷污了温婉端庄四个字。 欣赏完了苏雨湘的愤怒和狼狈,苏雨昕这才沉着脸冷声说道:“为什么不敢?论辈分,我是长姐,你是二妹。论身份,我是一品将军夫人,你不过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再者,分明就是你自己讨打。我已嫁与人妻,与京围表哥也只是亲戚的情分,你却口出歪言,混淆黑白,坏我名节,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被苏雨昕如此毫不留情的一顿训斥,苏雨湘的怒气已经到达了顶点,嗓音尖锐的刺人耳膜:“你敢说你想和将军和离不是因为京围表哥?你敢说你不喜欢京围表哥?” 此刻,她早已顾不得什么温柔大方端庄,她只想把心底的怒气都发泄出来。 最好是能嚷的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到时候将军肯定会休了她。 “二妹妹这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质问我?又凭什么质问我?” 面对苏雨湘的尖锐,苏雨昕只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苏雨湘顿时被噎住了。 一张俏脸涨的通红,满腔的怒气郁结顶在喉头,嘴唇开合了两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苏雨昕抬眸,眸光冰冷而疏离:“我已与将军成亲,将军便是我的全部,我永远都不会和将军和离。” 第八章 天生的下贱 苏雨昕一句“永远不会和将军和离”,让苏雨湘的情绪彻底失控。 她原本倚仗的就是苏雨昕对将军的厌恶。 若从此后,他们两厢都有了情意,那她还能从何处下手? 岂不是这辈子都没了指望? “你分明就是喜欢京围表哥。”苏雨湘白着脸,红着眼睛,看起来有些骇人。 “从未!”苏雨昕的话,掷地有声:“我真心实意喜欢的,只有将军!” 她年少时,确实是爱慕过那个看起来如谦谦君子般的男子。 可也只是暗中爱慕,从未越礼一步。 她虽然被继母捧杀,惯养的性子骄横跋扈,可身边到底还有一个罗嬷嬷耳提面命。 她知道女子贞洁为何物,这方面也懂的矜持。 所以继母才视罗嬷嬷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自己也混蛋,偏听外人的挑唆,将罗嬷嬷赶了出去。 等会儿自己一定要备了厚礼去请罗嬷嬷回来。 罗嬷嬷是娘亲的奶嬷嬷,是看着娘亲长大的,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 只要自己真心实意的道歉,想必罗嬷嬷是愿意回来的。 从此后,自己一定会善待罗嬷嬷,让罗嬷嬷好好的在将军府安养天年。 苏雨昕的思绪一时间有些飘远,却被苏雨湘一嗓子给吼了回来。 “你骗人。”苏雨湘死死咬着唇,双眸通红。 “我就是再不堪,也不会喜欢一个卑鄙小人。”苏雨昕回过神来,眸光冷冷的看着苏雨湘。 是的,吕京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什么谦谦君子,都是骗人的。 前世,就是她曾经以为的谦谦君子,竟然和苏雨湘合谋,假借拜访之名,设计了一出她与小厮的“捉奸在床”,让她有口难辩,受尽苦楚,最后含恨而终。 这样的男人,她都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怎么还会喜欢。 “你胡说!”苏雨湘如市井泼妇一般掐腰,指着苏雨昕愤怒道:“京围表哥分明就是君子。我看你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出口诋毁的,你……” “你闹够了没有?”苏雨昕喝断道:“还是,你想逼我再打你一次?” 苏雨湘闻言,几乎是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随即小脸煞白。 她刚刚居然对这个草包废物心生了惧意。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素来是人人追捧的对象,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我要去告诉将军,你喜欢京围表哥,你想和离也是为了京围表哥。”苏雨湘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反正她的温婉在苏雨昕面前已经撕开了伪装,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你觉得将军会相信你吗?”苏雨昕冷笑一声,挑眉看着苏雨湘:“我才是他一心求娶的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雨昕,你……” “念在你我同姓苏的份上,今天我不和你计较。若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不客气了。”苏雨昕将手中的茶杯猛的往桌子上一墩,厉声道 :“紫鸢,送客。” 紫鸢原本还有些担心,但经历了这一出后,心里就像是吃了个定心丸一般。 夫人是真的转变了。 听到苏雨昕的吩咐,立刻上前一步,说道:“二姑娘,请吧。” “你居然要赶我走?”苏雨湘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眸底的猩红越发的骇人了。 “这里是将军府,并不是尚书府,我为什么不能赶你走?”苏雨昕似笑非笑的看着苏雨湘:“难不成你还想长长久久的住下去吗?我劝你趁早歇了那份心思,这将军府永远都变不成你的家。” 苏雨湘一愣。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态度才转变这么大吗? 想到这里,苏雨湘立刻放软了姿态,语气中故意带出一抹娇羞,说道:“你,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和将军是清白的。” “我当然知道你和将军是清白的,因为将军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苏雨昕毫不留情的说道:“将军无意,偏有人要上赶着,我这个将军夫人自然得替夫君出面解决了。你说有些东西是不是从骨子里遗传下来的,不然怎么母女一个样儿,都觊觎自己的姐夫,真是天生的下贱!” 她的继母吕诗言,就是她母亲吕诗颖的妹妹。 “你……”苏雨湘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照着苏雨昕的脸就抡圆了胳膊。 她要打死这个草包贱人! 事发突然,苏雨湘的贴身丫鬟翠 柳都没来得及拉住,心里不由的叫了声糟糕。 再如何,苏雨昕现在也是一品将军夫人,她身后站的是天下兵马大将军。 更何况,将军还待她百般好。 若是把她打了,怕是等将军回来不会善了。 姑娘太冲动了。 第九章 代主受罚 倒是紫鸢眼疾腿快,一个旋身就把苏雨昕护在了身后。 苏雨湘那一巴掌,就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紫鸢的脸上。 翠柳松一口气。 还好,只是打了一个丫头。 紫鸢被打的身子一个趔趄,白皙的脸颊上登时就浮现出一个五指印,只是瞬间就高高肿了起来,挤的眼睛成了一条缝儿。 可见苏雨湘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紫鸢。”苏雨昕忙的扶住紫鸢,瞧着紫鸢红肿到破皮的脸颊,漆黑的眸底刮起一阵风暴。 “你竟敢在将军府逞凶。”苏雨昕柳眉倒竖,眸底的怒火熊熊燃烧。 “不过就是个奴才!”苏雨湘哼了一声。 其实她甩出那一巴掌的时候就后悔了,再怎么说苏雨昕也是将军夫人。 紫鸢挺身而出挡了她的巴掌,她虽然不解气,却也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打一个丫头和打将军夫人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她心里也清楚。 “她是我的贴身丫鬟。”苏雨昕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苏雨湘:“你打了她,就是打了我,打了我就是打了将军。我堂堂将军府,岂容你这般撒野!” “来人!”苏雨昕沉着脸,声音中带着几分戾气。 立刻,外面就进来两个婆子,恭敬的问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她们自是不喜苏雨昕的,这半年来将军府被她闹的是乌烟瘴气的。 可将军重视这位夫人,她们自然不敢怠慢。 况且,相 比苏雨昕,她们更不喜欢这位二姑娘。 虽然表面看起来温柔知礼,可眼神儿里却透着飘忽轻浮,干的都是背地里的混账事。 只是以前夫人护着,她们做下人自然也没办法。 如今瞧着,两人闹掰了最好,也省的以后这个二姑娘天天来。 明明只是将军府的客人,却偏偏要摆主子的谱。 让人厌烦的很。 “你,你想干什么?”苏雨昕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有些发抖。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苏雨昕好陌生,陌生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惧意。 就像是将军的样子。 “自然是要好好教你学学规矩,长长记性。”苏雨昕冷哼一声,然后喝道:“拖下去,打她二十个板子。” “苏雨昕,你敢!”苏雨湘像炸毛的母鸡一样尖锐的叫道。 “我当然敢。”苏雨昕冷笑一声:“这里是将军府,而我是将军夫人,他们都听我的。” “我是尚书府的二姑娘。你若敢打我,父亲是绝不会饶了你。”苏雨湘色厉内荏的叫道。 “你觉得父亲会为了你与将军府做仇吗?”苏雨昕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雨湘:“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你,你……”苏雨湘气噎,心里又气又怕,缩肩耸背的站在那里,声音不住的颤抖着。 再无半点儿侯门千金的气派。 苏雨昕瞧着苏雨湘此刻狼狈的样子,不由的想起前世在柴房里的情景。 那个时候自己也如 她现在这般,又气又怕,却又偏偏无计可施。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拖下去,二十个板子,一个都不能少。”苏雨昕扫了一眼那两个婆子,说道。 “是。”那两个婆子应了一声,就要上前。 “慢着!”翠柳立刻将苏雨湘护在身后,说道:“将军夫人,我们姑娘只是客,这将军府的规矩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姑娘来学吧?” 苏雨昕抬眸扫了翠柳一眼,一步一步缓缓走过去。 明明脚步很轻,可苏雨湘主仆却觉得那一下下似踩在了她们的心尖儿上一般。 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苏雨昕走到翠柳面前,二话不说直接就甩了她一个耳光。 打的翠柳嘴角都流了血。 “苏雨昕,你干什么?”苏雨湘怒道。 “你眼睛有问题啊?没看到我在教训这个贱婢吗?”苏雨昕回怼道:“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才插嘴了?” “你……”苏雨湘捏紧了手指,拼命的压着胸口的怒火,说道:“翠柳,我们走!” 那两名婆子却拦住了她们主仆的去路。 “苏雨昕,我打了你的丫头,可你也打了我的丫头,咱们就算扯平了,还不赶紧叫她们让路。”苏雨湘回头恶狠狠的瞪着苏雨昕。 “我堂堂将军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苏雨昕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说道。 “那你想怎么 样?”苏雨湘抿着唇,怒问道。 “况且,你那丫头是自己不小心跌倒摔了,我的丫头却是你打的,如何能算扯平?”苏雨昕依旧是一副慢悠悠的姿态,淡淡的说道。 “你胡说!分明就是你打的。”苏雨湘气的脸色发白。 “谁看见了?”苏雨昕挑眉,眸光扫过屋里的众人,挨个儿问道:“你看见了,还是你看见了?” 大家都摇头。 “苏雨昕,你这是蛮不讲理,混淆黑白。”苏雨湘气急,指着苏雨昕吼道。 “那又如何?”苏雨昕慢悠悠的一笑,说道:“这一切,不都是你的好娘亲教给我的吗?你这般说我,岂不是在辱骂你自己的娘亲?这可是不孝。” 苏雨湘被这句话气的差点儿蹦起来。 还好翠柳及时拦住了,福身问道:“将军夫人,您究竟要如何,不如给个明白话。” “主子犯了错,皆因你这个做奴婢的不好,不能及时规劝,不如你就代主受罚,如何?”苏雨昕淡淡的问道。 第十章 二十个板子 “将军夫人教训的是,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翠柳垂着头,谦恭的说道。 “你倒是爽快。”苏雨昕勾唇一笑,看向那两个婆子:“还愣着干什么?” 反正也不可能真的打苏雨湘二十个板子,毕竟是尚书府的嫡女。 就先拿她的人开刀吧。 日后机会还多着呢。 那两个婆子也是手脚利落的,一人掐了翠柳的一条胳膊就拖了出去。 苏雨湘站在原地,只是嘴巴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她生怕惹恼了苏雨昕,又让她来受这二十大板。 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啪啪的板子声。 以及,翠柳压抑的痛呼。 苏雨湘的双手死死的扯着手中的帕子,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底的愤恨。 面对苏雨湘的无动于衷,苏雨昕忍不住的摇摇头。 翠柳是个聪明的丫头,心思也缜密。 平日里照顾苏雨湘的衣食住行,尽心尽力,忠心可嘉,是苏雨湘的半边臂膀。 前世苏雨湘能在将军府快速站稳脚跟,她功不可没。 只可惜跟的主子天性凉薄狠辣,她的聪明缜密也用错了地方。 二十大板,很快就打完了。 一个婆子进来禀报:“夫人,已经打完二十板,翠柳姑娘昏过去了。” 苏雨昕点点头,正常。 二十个板子,就算是身强体壮的小厮,也得躺多半个月。 何况本就是弱质女子。 这一通板子,几乎要了翠柳半条命。 整个人软塌 塌的趴在长凳上,面如金纸,冷汗长流。 “翠柳。”苏雨湘远远的叫了一声,却并未跑过去。 甚至眉眼间还有些嫌弃。 她是个厌脏的。 而翠柳的股背间皆是暗红色的血迹,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黏腻腻的。 一头长发也已经凌乱,看起来乱糟糟的。 她怕过去脏了自己的手,脏了自己名贵的衣裙鞋子。 苏雨昕再次忍不住的摇摇头。 翠柳是她的贴身丫鬟,从小就与她在一起,她竟然凉薄如斯。 不过转念一想。 前世的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罗嬷嬷,青雀,紫鸢,哪一个对自己不是忠心耿耿苦口婆心? 可自己呢?竟干些混蛋的事儿,屡屡寒了她们的心。 就算如此,在自己落难的时候,她们也都没有袖手旁观,甚至还搭上了性命。 如此说来,该是继母的骨子里就是如此。 她自己的女儿总不会捧杀吧? 可教养出来也只是表面上人模人样,心儿里却是烂的。 好在自己经历了一世生死,总算看透了这一切。 “找两个稳妥的小厮抬个藤凳过来,把翠柳抬到她们马车上去。”苏雨昕吩咐道。 “不行。”苏雨湘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道。 翠柳如今这个样子,浑身血污,会把马车弄的又脏又臭,她还怎么坐? “为什么不行?怕她弄脏了你的马车?”苏雨昕挑眉道。 “才不是。”苏雨湘被人戳中了心事, 俏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急急的辩解道。 “那为什么不行?”苏雨昕逼问道。 “因为……”苏雨湘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来,索性把脸一沉,说道:“翠柳是被你们将军府打伤的,理应你派人送回去。” “都说我骄横跋扈,我看你才是蛮不讲理。分明是你在将军府逞凶在先,我能派人把翠柳好好抬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若是不愿与她同乘,到时候任由你丢下车,我管不着。”苏雨昕冷笑一声,说道:“来人,请她们出去。” 说完,苏雨昕就转身进屋去了,不再理会苏雨湘的吵闹。 她相信,这点儿小事,将军府的下人自会处理好的。 “疼不疼?”苏雨昕伸了伸手,最后也没敢去摸紫鸢的脸,语气中带着心疼。 “奴婢没事儿。”因为半边脸肿着,紫鸢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夫人,这样真的没事儿吗?尚书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现在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能拿我怎么样?再者,还有将军替我撑腰呢。”苏雨昕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我给你的赤纹白玉膏呢?拿来,我先给你擦擦脸上的伤,别起脓才好。” “奴婢自己来吧。”紫鸢忙的说道。 “你又看不见。”苏雨昕一把夺过玉瓶来,说道:“乖乖坐下,我会很小心,不会弄疼你。” 苏雨昕一边动作轻柔的给紫鸢擦药,一边咬着牙 说道:“这个苏雨湘,看起来柔弱,下手居然这么狠,就这么放她走真是便宜她了。你放心,以后我肯定再找机会替你出气。” 紫鸢的眼泪,毫无征兆的就滚了下来,滴落在苏雨昕的手指上。 之前那个耳光,疼的她耳朵都嗡嗡响,也没掉一滴泪。 这会儿却忍不住了。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苏雨昕赶紧停手,急急的问道。 “没有。”紫鸢抽着鼻子,泪眼朦胧的:“夫人对奴婢真好。” “以前是我眼瞎,分辨不出好坏,把你们都忽略了。”苏雨昕温柔的抹去紫鸢的眼泪,说道:“不过,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的亲人。待会儿我就准备厚礼去把罗嬷嬷请回来。” 第十一章 老天爷是让她来还债的 苏雨昕帮紫鸢涂好药后,就一起回了倚梅苑。 路上,苏雨昕有些忐忑的问道:“你说,我该给罗嬷嬷准备些什么?她会原谅我吗?” “罗嬷嬷是最疼夫人的,便是不备礼,只要夫人一句话,罗嬷嬷也会立刻回来的。”紫鸢说道。 “罗嬷嬷待我如亲孙女般,我却……” 罗嬷嬷是一个月前被苏雨昕赶出去的。 就因为桃红的挑拨。 说是罗嬷嬷说过,将军是个好人,希望她和将军一辈子白头偕老。 她当时最恨别人把她和将军摆在一起,一怒之下就把罗嬷嬷赶了出去。 而且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现在想起来,苏雨昕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都已经过去了,罗嬷嬷是不会记着这些的。”紫鸢安慰道。 可这句话却让苏雨昕的心里更堵得慌了。 无论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她们都愿意对她不离不弃,忠心耿耿。 她一定修了好几世才修来这般福分。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头急慌慌的往外跑,不妨头差点儿撞到苏雨昕。 “好端端的跑什么?慌脚鸡似的。”紫鸢忙的将苏雨昕拉到自己身后,这才呵斥道。 那小丫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到苏雨昕,脸都吓白了,扑通一声跪下就叩头,砰砰作响,一边磕头还一边带着哭音儿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自将军成亲这半年来,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受过苏雨昕的 磋磨。 或打或骂,有哪个逃得了? 偏生将军又护眼珠子似的护着,他们都是有苦难言。 如今她赶着凑上来,待会儿肯定要掉一层皮的。 “我没事儿,你快起来,仔细伤着了。”苏雨昕一把扶住小丫鬟,不让她再磕头。 小丫鬟顿时怔在了那里,一双眸子瞪的溜圆,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苏雨昕。 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儿温柔的像另外一个人? 她刚刚一直都在夏嬷嬷屋里帮忙,前边发生的事儿她还不知道呢。 “你刚刚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做什么?”苏雨昕问道。 小丫鬟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夫人问你话呢,还不赶紧说。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儿吗?”紫鸢也问道。 “是夏嬷嬷的孙子不好了,接连请了几个大夫都说不中用,夏嬷嬷打发奴婢去请仁安堂的孙大夫来瞧瞧。”小丫鬟垂着头,畏畏缩缩的说道。 毕竟夏至的伤,就是夫人让人打的。 如今伤口处化脓发炎,引起高热不退,已经接连烧了三天,火炭一般。 请来的几个大夫都说若是温度还不能退下去,熬不过这两天的。 苏雨昕一拍脑袋。 她刚刚就说是有什么事儿忘记了,偏生想不起来。 就是这个了。 前几天,夏至不小心冲撞了她,她便让人打了夏至二十个板子。 夏至才七八岁,如何禁得起。 前世也是万般凶险,最后还是将军请来了 太医,才救了夏至一命。 只是伤了筋骨的那条腿,却彻底废了。 夏至本是个聪颖的孩子,将来跟着将军本可以有一番作为的,结果却因此郁郁寡欢,胡乱度日。 自己以前怎么就那么不是东西。 夏至还是个孩子呢,自己居然也下得去手。 也难怪前世自己不得善终。 都是报应。 自己能重活这一世,未必就是老天爷的怜悯,许是老天爷让自己来还债的也说不定。 “你这样跑步去太慢了,也未必能请的到。让管家拿了我的名帖,套车去请。”苏雨昕吩咐道:“还有,让管家派人去打探一下,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怕是那个孙大夫也不中用,可太医她又没资格去请,得将军出马才行。 “啊?”小丫鬟又愣住了,她以为夫人会大发雷霆不让她去的,怎么会…… “还愣着干什么?”苏雨昕催促了一句,又转而看向紫鸢:“你和她去跑一趟吧,我先去夏嬷嬷那里看看。” “是。”紫鸢点点头,拽了小丫鬟道:“快走啊。” “哦。”小丫鬟这才回过神儿来,急匆匆的跟着紫鸢走了。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搞不懂。 夫人怎么突然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温柔的就像是天上的仙女。 莫不是真的仙女下凡,降到了夫人身上吧? 夏嬷嬷祖孙两人就住在厨房后面,远远的就能听见夏嬷嬷压抑的哭声。 房门虚掩着 一条缝,苏雨昕直接推门而入。 浓重的药味儿铺面而来,熏的她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瞬间就吸引了屋里众人的注意力。 见是苏雨昕,都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 她们都受过苏雨昕的磋磨,又没处去说理,自然是心有惧意的。 当然,也有怨气。 夏嬷嬷见到苏雨昕,眸底瞬间就冒出了火:“你把至儿害成这样,老婆子要和你同归于尽。” 说着,就一头朝苏雨昕撞过去。 她就这一个孙子,如今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请的大夫都说不中用了,她如何受得住。 第十二章 三日后回来 见夏嬷嬷发了疯,众人忙七手八脚的拦住了。 本来夏至就成了这个样子,难不成还要搭夏嬷嬷一条命进去吗? 夫人素来是个狠的,要不然也不能把一个小孩子打成这个样子。 “我已经派人去请孙大夫了。放心吧,夏至一定会没事儿的。”苏雨昕抿了抿唇,有些笨拙的说道。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夏嬷嬷,毕竟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众人原本只盼着苏雨昕能看在夏至快不行了的份上,不要再因此磋磨夏嬷嬷。 不成想竟听见她如此说。 一下子众人都面面相觑,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连悲痛欲绝的夏嬷嬷也有些懵了。 夫人刚刚说,她派人去请孙大夫了,还说夏至一定会没事儿的。 “我让管家套车去的,想必很快就能到了。”见众人发呆,苏雨昕又说了一句。 “夫人真的请了孙大夫?”夏嬷嬷问道。 “嗯。”苏雨昕点点头:“我也已经派人去找将军了,如果孙大夫不成,就让将军去请太医,一准儿能行。” “真,真的吗?”夏嬷嬷不敢相信。 “真的。”苏雨昕再次用力点点头:“相信我,夏至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一时间,众人都被苏雨昕的举动给搞糊涂了,甚至夏嬷嬷还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嘶…… 夏嬷嬷倒吸了一口冷气,真疼。 可是心里却燃起了希望。 “大家 不要都聚在里屋了,人太多会让夏至透不过气来。”苏雨昕又说道。 “夫人说的对。”众人忙的点头,然后都退到了外屋,只有夏嬷嬷守在夏至的床前。 苏雨昕这才看清床上躺着的夏至。 瘦瘦弱弱的,盖在被子下都显不出来。 一张小脸烧的通红,嘴唇干裂着,眸子紧闭着也能看出深陷的眼眶来。 苏雨昕吓了一跳。 前几日还是个健康好动的孩子,如今竟瘦脱了相,没有半点儿生气。 苏雨昕越发自责起来。 心里盼着管家快点把孙大夫找来,也盼着将军快点儿回来。 不多时,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刚刚遇见的那个小丫鬟从外面一头撞进来,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来了,孙大夫来了。” 苏雨昕闻言,便走了出去。 就见管家和紫鸢引路,孙大夫紧跟其后,快步走来。 行至苏雨昕面前,孙大夫停下脚步,拱手道:“见过将军夫人。” “孙大夫不必客气。孙大夫一路奔波,本该先让你歇息歇息喘口气的,但是屋里那孩子情况紧急,还劳烦孙大夫先去瞧瞧,我将军府必有重谢。”苏雨昕说道。 孙大夫闻言有些讶异,这位将军夫人可是京城中出了名的蛮横跋扈,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可尽信。 分明就是知书达理,进退有度。 “夫人客气了,行医治病本就是我的职责。”孙大夫微微颔首,然 后就拎着药箱子进屋去了。 夏嬷嬷紧跟其后,满脸的焦急担忧。 “派人去打听过了吗?将军什么时候回来?”苏雨昕问管家。 管家名叫周正,今年四十来岁的年纪,账目上是一把好手,这些年来辛勤打理着将军府,从未有半点儿错处,深得将军的信任。 人如其名,性情也是板板正正的,不苟言笑。 而且面对苏雨昕在府里的胡作非为,他也是唯一个敢和将军直言的人。 所以以前苏雨昕特别讨厌他,偏又动不了他。 每次遇着了都是直接甩脸子走人。 如今这么和声细语的,还是头一回。 “将军今日去了西山营巡营换防,要三日后才能回来。”周正回答道。 之前苏雨湘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如今又叫他拿了名帖去给夏至请大夫来,而且看样子刚刚她也在屋里守着。 与往日大相径庭。 莫不是老天终于开了眼。 三日后才能回来? 苏雨昕咬着唇,蹙着眉头,有些焦急的踱了几步。 若是孙大夫不成,将军又要三日后才能回来,那岂不是晚了? 只能期盼着孙大夫医术高超,能医好夏至。 第十三章 夏至的命,她护定了 偏偏越是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不多时,孙大夫就从里间儿走了出来,脸色有些凝重。 苏雨昕的心里就咯噔一声。 “如何?”苏雨昕自己都能听到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不太好。”孙大夫摇摇头,说道:“烧了太久,身上的伤多处溃烂。而且之前又用了虎狼药,泄的太狠,如今反倒不好用药了。” 一旁的夏嬷嬷闻言,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孙大夫,多少诊金都不是问题,我只求你救那孩子一命。”苏雨昕说道。 “我行医十数年,自问医德还是有的,看重的也不是黄白之物。只是我医术不精,真的无能为力。”孙大夫再次摇摇头,说道。 “三天!”苏雨昕伸出三根手指来,在孙大夫面前晃了晃:“你有没有办法保他三天?” “这倒是不难。只是三日后,怕他的病情会更重,到头来也逃不过一死。”孙大夫说道。 “你只需保他三天无虞,剩下的我来想办法。”苏雨昕捏着手指,眸光坚定:“我一定要救他。” 这是自己前世的债,要还的。 “不知夫人有什么办法?”孙大夫问道。 “三日后将军巡营回来,可以去请宫中的钱太医。”苏雨昕说道。 不过,自己还是要做两手准备才行。 毕竟事有万一。 万一到时候将军因为军务耽误了回不来怎么办? 苏雨昕 拼命的回想着前世的所有事情,希望能在其中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她皱着眉头苦思了片刻,还真让她给想到了。 天下闻名的怪医宋桀此刻就在盛京,如果能请他来诊病,不但能救夏至的命,想必那伤腿也不在话下。 苏雨昕攥了攥拳。 自己马上就出发去请宋桀,一定要把他请来。 夏至的这条命,她护定了。 不过,宋桀之所以被称为怪医,是因为他脾气古怪至极,特别不好见到,而且从不轻易出诊。 就算是皇亲贵族亲至,他也从不给半分情面。 自己要想请他,就务必要想办法投其所好才行。 幸好自己娘亲过世的时候留了一样宝贝给自己,正对宋桀的脾气,如今可派上用场了。 “若是宫中钱太医的话,有九成把握。”孙大夫点点头,说道。 孙大夫的这番话,又让夏嬷嬷看到了希望。 她扑通一声跪在苏雨昕面前,声泪俱下:“夫人,若您保至儿一命,老奴这条命就是您的,从此上刀山下火海,老奴眉头都不皱一下。” “快起来。”苏雨昕扶起夏嬷嬷,说道:“我不会让夏至有事儿的。” “孙大夫,这三日就麻烦你了。务必吊住他一口气,保他三天无虞,到时我将军府必有重谢。”苏雨昕转头对着孙大夫说道。 “夫人放心,我虽医不好他,但三天的时间我还是能打包票的。”孙大夫承诺道。 “周管 家,给孙大夫收拾间客房出来,这三日不可怠慢。”苏雨昕又吩咐道:“还有,三日后将军回来,立刻就让将军去请太医,半点儿不能耽搁。” “是,夫人放心。”周正点点头。 “紫鸢,跟我回倚梅苑准备准备,我要去请怪医宋桀。”苏雨昕站直了身子,说道:“万一三日后将军耽搁了,有怪医在也就无妨了。” “怪医宋桀?”周正皱了皱眉头,说道:“那我派几名侍卫随夫人一起去。” 传闻此人性情古怪暴戾,若是起了冲突,也还有人护着夫人。 “嗯,那麻烦周管家了。”苏雨昕先是一怔,随即便点点头。 自己以前在将军府骄横跋扈,无理取闹更是家常便饭,虽然没法儿动他,但他的老婆儿子却也经常被她逮到机会磋磨。 可如今,自己要出门,他首先考虑的却是自己的安全。 没有半点儿挟私报复。 虽说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可他若睁只眼闭只眼,以她在府里的人缘,绝对不会有人去将军面前告发的。 可见自己这双眼,以前是糊了泥的,偏看不见好人,只知道一味的亲近那些魑魅魍魉。 第十四章 那咱们就好好说说 苏雨昕才到倚梅苑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吵嚷声。 是桃红的声音,像是在骂人。 苏雨昕推门而入,就见桃红正掐着腰,手里倒提着扫把,一脸的凶神恶煞。 青雀把一个小丫鬟护在身后,额头上蹭破了一层油皮儿。 旁边还有几个婆子,个个都挂了彩。 苏雨昕怒从心起,喝道:“住手!” 都怪自己纵的桃红,平日里竟这样欺负人。 桃红见是苏雨昕,不但不怕,反而气焰更高了:“这贱婢偷东西,被奴婢抓了正着,青雀却跑来护着,她们定是一伙儿的,姑娘可不能轻饶。” “夫人,奴婢没有,奴婢是被冤枉的。”小丫鬟哭的眼睛都肿了,哽咽不能自已。 “放肆,居然敢称呼夫人。”桃红立刻抡了抡手中的扫把:“是不是想让我打的你满地找牙?” 苏雨昕早上吩咐青雀的时候,她正在外面跪着,所以并不知情。 “跪下!”苏雨昕眯了眯眼睛,厉声道。 “听见没?姑娘叫你们都跪下。”桃红的手指点着众人,趾高气昂的说道。 “我是叫你跪下!”苏雨昕扫了桃红一眼,冷冷的说道。 “姑娘……” “我早上罚你跪着,没经我的允许谁让你起来的?”苏雨昕喝断道。 当众被呵斥,桃红的脸迅速胀红起来,跪的很不甘愿:“姑娘,奴婢……” “掌嘴!”苏雨昕居高临下的看着桃红,根本就不听她说 话。 桃红一愣。 “怎么,要我亲自动手吗?”苏雨昕挑了挑眉头,眸底挂着寒霜。 迎着苏雨昕冷厉的眸光,又想起早上那两个耳光,桃红不禁缩了缩身子,眸底露出惧意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桃红一下一下的扇着自己的脸。 “没吃饭吗?”苏雨昕沉了声音问道。 桃红咬咬牙,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脸上又疼又辣,眸底已经噙了泪。 “好好记着,我已经嫁给将军为妻,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以后再叫错了,我先打的你满地找牙。”苏雨昕哼了一声,说道:“还有,从今往后,你不必在我身边伺候着,就做些扫洒的活计吧。” “夫人,奴婢知错了,日后绝对不会再犯。”桃红吓的膝行过去,可怜巴巴的哭道:“奴婢自幼跟在夫人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若没奴婢在,夫人定有诸多不习惯的。” “你还真是抬举你自己。”苏雨昕冷笑一声:“若说自幼跟在我身边的,是青雀和紫鸢。有她们在身边伺候着,你就不用操心了。” “夫人,她们两个都心术不正,难道您忘了紫鸢偷您耳环的事情了吗?”桃红拽着苏雨昕的裙角,说道。 紫鸢闻言,气的嘴唇都忍不住哆嗦。 那分明就是她污蔑自己的。 “既是你主动提出来的,那咱们就好好说说。”苏雨昕安抚的拍了拍紫鸢的肩膀,似笑 非笑的看着桃红:“平安大街上有一家万安当铺,当铺掌柜的姓何,你可耳熟?” 桃红震惊的看着苏雨昕,一张小脸登时褪尽了颜色。 那家当铺她当然熟,这几年每过一段时间,她都会去一趟,和那里的掌柜伙计早就是老相识了。 只是,自己向来做的隐蔽,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桃红支吾着,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万安当铺里,有不少你签了字的当票吧?”苏雨昕虽是慢条斯理的语气,可听在桃红的耳中,却如同洪钟大吕般,震的她心慌。 前世,她也是在青雀和紫鸢被杖毙后才得知桃红偷偷典当了她的首饰,还把罪名嫁祸给了别人。 那时候她悔恨交加,痛哭流涕,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生生熬着,期待将军早日回来为她做主。 可到头来,她还是没能见上将军一面。 “没,没有。”桃红跪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脖子里养了一圈儿汗。 “真的没有?”苏雨昕挑眉:“那不如报官吧。你说偷盗之罪该怎么判?你说奴才背弃主子该怎么罚?” 第十五章 遗物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都是奴婢一时财迷心窍。” 桃红一边哭,一边砰砰磕头,额头上很快就青紫了一片。 “随便您怎么处罚奴婢都行,让奴婢做什么都行,只求您不要送奴婢去见官。” 她是真的被吓着了。 如果苏雨昕真的报官去查,到时候她肯定会被关进牢里的。 那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背主又做过牢的奴婢,将来绝对不会有人再买的。 而没人买的奴婢大多是要送去低等的妓馆娼寮中,贩夫走卒十几文就能睡上一次。 “我如今还有事儿,顾不上你,就先关起来吧。”苏雨昕随手指了两个婆子,说道:“你们把她关进柴房里,好生看守着,不许她寻死,等我回来再处置。” “是,夫人。”那两个婆子闻言喜出望外,立刻起身像抓小鸡子似的拧住桃红的胳膊,连脸上的抓伤也不觉得疼了。 她们都是倚梅苑里的粗使婆子,手上有劲儿着呢,之前只不过是碍于桃红头等丫鬟的身份不敢还手罢了。 “夫人饶命,您不看僧面看佛面……” “吵死了。”苏雨昕皱皱眉。 那两个婆子立刻掐住桃红的下巴,让她没办法再说话,直接拖了下去。 “给我瞧瞧。”收拾了桃红,苏雨昕才去看青雀和那小丫鬟的伤势。 青雀只是额头上蹭破了一点油皮儿,并无大碍。 “奴婢没事儿。”青雀摇摇头,说道:“倒 是麦子挨了好几下,额头都出血了。” 说着,青雀撩起麦子的衣袖,细弱的胳膊上七八条青紫的痕迹。 条条都有四指宽,新旧交错。 可见以前没少挨打。 苏雨昕叹一口气,有些自责。 都怪自己以前纵的桃红无法无天,苦的都是底下这些奴才丫头们。 “紫鸢,你送麦子去夏嬷嬷那儿给孙大夫瞧瞧,这头上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儿。”苏雨昕吩咐道。 “奴婢没事儿。”麦子摇摇头,声音细弱胆怯。 “听话,去叫大夫看看,我也能放心。”苏雨昕放柔了声音,眸底带着几分亲切。 “走吧,别叫夫人挂心。”紫鸢拉起麦子的手,说道。 “多谢夫人。”麦子忙的谢恩。 待到紫鸢带着麦子离开后,苏雨昕这才起身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青雀,你跟我来。” 青雀应了一声,点头跟上。 “及笄礼后,罗嬷嬷曾给了我一个小盒子,里面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你可知在哪儿收着呢?”苏雨昕问道。 “奴婢知道,夫人出嫁的时候带过来了,现就在小库房里收着呢。”青雀点点头。 “取出来,我有用。”苏雨昕打开梳妆盒的暗层,将小库房的钥匙递给青雀:“这钥匙,以后由你保管。” “是,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夫人的信任。”青雀福了身子,郑重的说道。 不一会儿,青雀就拿来了。 外面有红绸 布包着,里面是一个精巧的檀木盒子,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纹路。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儿青色的石头,如同鸽卵般大小。 “这是什么?”青雀好奇的问道。 “酒石。”苏雨昕取出来摊在掌心中,明明该是凉的,却偏偏带着几分温热的触感。 “好奇怪的名字,从来没听说过。”青雀挠挠头,说道。 “这是娘亲及笄礼的时候,舅舅送给她的礼物。”苏雨昕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只要浸入水中,就能让水变成美酒,万金难求,有市无价。舅舅也是在外游历的时候,机缘巧合得到的。” “原来这么珍贵,怪不得之前尚书夫人千方百计想要呢。”青雀恍然道。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她拿不走。”苏雨昕冷笑一声。 前世罗嬷嬷被她赶走后,没多久桃红就把这个盒子偷偷给了苏雨湘,后来苏雨湘就是用这个盒子请来了嗜酒如命的怪医宋桀为长公主治病,从此才成为了长公主府的贵客,身份也更加的水涨船高。 第十六章 三个数的时间 “你收拾一下,跟我出府一趟。”苏雨昕将盒子盖好,说道。 “夫人要去哪里?”青雀问道。 “去请怪医宋桀。”苏雨昕说着,站起身来:“不必准备包袱,只带多些银票就好。” “是。”青雀点点头,利落的开了库房,取了一叠银票出来,少说也有几千两,问道:“够吗?” “差不多。”苏雨昕点点头,其实银票什么的,怪医怕是根本不会收,她所有的倚仗就是这块儿酒石。 怪医虽脾气古怪,却也有破绽可寻,比如他嗜酒如命。 只是这世间美酒他都已经尝遍,就算是宫廷御酒都入不了他的眼。 但酒石不同,每次浸入水中,因时间长短不同,浸出酒的味道也完全不同。 算得上稀世奇珍。 “走吧。”苏雨昕将盒子复又用红绸布包好,抱在怀里,说道。 才走出院门,就见到紫鸢带着麦子回来了。 “孙大夫说无碍,给了一瓶药膏,让一个时辰涂抹两次就好。”紫鸢说道。 “嗯。”苏雨昕点点头:“这几日,倚梅苑的事情就交给你打理了。” “夫人放心。”紫鸢应道。 “还有,备上厚礼务必请罗嬷嬷回来,我暂时有事儿不能亲自去请她,等回来后我一定会好好给她赔礼的。”苏雨昕又说道。 其实她也可以等请了怪医后再亲自去请罗嬷嬷的,可又怕罗嬷嬷一个人在外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后 悔都来不及。 “交给奴婢吧,一定请了罗嬷嬷回来。”紫鸢拍着胸脯说道。 府门口,周正已经点派好了侍卫,预备好了马车。 “夫人此去小心,若是不能,千万不要勉强。”周正不放心的嘱咐道。 “我自有分寸,你只管等将军回来了让他立时去请钱太医就好。”苏雨昕说完,就上了马车。 说起来,宋桀也是真的怪。 他明明不缺银子,却偏偏住在西区。 盛京的西区,大多住的是平民百姓,房子低矮狭小,街道脏乱狭窄。 可他就偏偏乐在其中。 苏雨昕只是知道他的大概位置,到了西区又打听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了。 那是一条马车不能通过的小巷子,苏雨昕只好下来步行。 巷子的尽头,就是怪医宋桀的在盛京的临时住处。 半人高的土胚墙,虽安着一个栅栏门却半开着,院子里的情形一目了然。 嫩翠的葡萄架下,放着一张躺椅,上面躺着一个精瘦的老头儿,手里还拿着一个酒葫芦,嘴里不知正哼着什么曲儿,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晚辈苏雨昕,请见怪医老前辈。”苏雨昕在门前站定,脆声说道。 可那老头儿就像没听着似的,嘴里的曲儿都没顿一下。 苏雨昕也不着急,说完这句话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好几次青雀都忍不住想要开口,却被苏雨昕制止了。 良久,那老头儿嘴里的曲儿 终于顿住了,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往门口瞥了一眼:“来作甚?” “请前辈出诊救人。”苏雨昕说道。 “不救。”老头儿干脆利落的拒绝完,复又闭上眼睛,继续哼刚才的曲儿。 “前辈确定不救?”苏雨昕的声音微微上挑,像是带着几分挑衅。 “你这是在威胁我?”老头儿双眸乍然睁开,射出两道寒光。 多少年了,还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过话呢。 除了那个混蛋小子。 “晚辈不敢。”苏雨昕笑笑:“只是前辈不想知道晚辈的筹码吗?” “不想。”老头儿眯起眼睛:“看你是个女娃娃,限你三个数内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多谢前辈。”苏雨昕立刻说道。 “谢从何来?”老头儿问道。 “刚刚前辈不是已经答应给我三个数的时间了吗?”苏雨昕眉眼弯弯的。 “好。”老头儿抬眸:“那就让我看看,你如何在这个三个数的时间里说服我出诊。” 第十七章 渊源 苏雨昕话不多说,直接拿出一个酒葫芦来。 那是她刚刚在路边随手买的。 老头儿扫了一眼。 做工粗糙,葫芦也不是上品。 随即就沉了声音道:“你这是拿我当叫花子呢?” 苏雨昕并不答言,只是打开葫芦盖儿,登时就飘出一股浓郁的酒香来。 老头儿抽了抽鼻子。 这酒香虽然浓郁,却也只能勉强算是上等,皇宫里的御酒他都喝过,这点儿货色他还不放在眼里。 苏雨昕摇晃了一下葫芦,原本浓郁的酒香突然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甘冽的酒香。 老头儿复又抬眸望过去。 就见苏雨昕又摇晃了摇晃葫芦,那股甘冽的酒香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烈酒的辣香。 老头儿的食指忍不住的动了动,脖子也往前伸着。 可苏雨昕却在这时把酒葫芦的盖子给盖上了,好整以暇的看着老头儿。 酒香消失,老头儿也坐不住了。 “你那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老头儿问道。 “水。”苏雨昕回答道。 “胡说。”老头儿皱眉:“水岂有酒的味道?而且还不止一种。” “不敢诓骗前辈,确实装的是水。”苏雨昕正色道:“只是水里,晚辈加了一物。” “一物?”老头儿略思索了片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连眼角的皱纹都给扯平了:“难道是酒石?” “前辈果然见多识广,晚辈佩服。”苏雨昕恭维了一句。 “你从哪里得到的?”老头儿一阵风似的旋到了苏雨昕近前,问道。 “此乃家母遗物。”苏雨昕如实回答道:“是家母及笄礼时,舅舅相赠。至于舅舅是如何得到的,晚辈就不得而知了。” “你舅舅姓什么?”老头儿急切的问道。 “吕,双口吕。”苏雨昕一头雾水,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不是叫吕青洲?”老头儿又问道。 “正是。难不成前辈认得我舅舅?”苏雨昕抿了抿唇,脑子里转的飞快。 难道前世苏雨湘之所以能请到宋桀,并不完全是酒石的缘故?还和自己的舅舅有关? “那混蛋小子,我自然认得。”老头儿哈哈笑了起来:“当年,就是他打赌赢走了我的酒石。” 苏雨昕的眉头忍不住的抽了抽。 自己的舅舅今年都五十多岁了,镇守在云南府,统领八万铁骑,威风凛凛。 居然被人叫混蛋小子。 也不知道舅舅知道了会不会气的头发胡子都立起来。 “原来这酒石原是前辈之物,还真是有缘。”苏雨昕笑笑说道。 苏雨昕也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渊源。 “既知道了这酒石的来历,还不物归原主?”老头儿挑眉问道。 苏雨昕闻言,忙的将酒葫芦抱进怀里,说道:“那可不行。前辈刚刚也说了,这是我舅舅打赌赢来的,舅舅又送给了我娘亲,娘亲故去后又当遗物传给了我,如今这酒石已经改姓苏 了。” 老头儿无语的看着苏雨昕,好半天才说道:“你这女娃娃,和你舅舅那股儿赖皮劲儿还挺像。” “才不是赖皮,我舅舅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苏雨昕挺直腰板儿,自豪的说道。 “呦,那混蛋小子做了将军?”老头儿摸着胡须笑笑:“当初我看他就不错,想收个徒弟的,结果被那混蛋小子摆了一道,徒弟没收成,酒石还被他赢走了。” “那前辈想不想再拿回去?”苏雨昕眨了眨眼睛,说道:“只要前辈跟我回去救个人,我立马就把酒石双手奉上。” “就你带的这几个人,我让他们一只手,他们也不行。”老头儿鄙夷的看了看跟在苏雨昕身后的侍卫,说道。 苏雨昕闻言,抱着葫芦的手又紧了紧,抿唇说道:“前辈若是不怕将来被我舅舅耻笑,那就动手抢吧。想当初,我舅舅可是光明正大从前辈手里赢来的,结果前辈却要用抢的方式才能夺回去,而且还是从我这么一个弱女子的手里。” “和你舅舅一样,三寸不烂的舌头。”老头儿哼了一声,说道:“走吧。” 第十八章 是个有趣儿的人 苏雨昕本以为,就算有酒石在手,要请怪医出诊也得磨上两天。 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 舅舅无形中可帮了自己的大忙。 等到下次舅舅回京叙职,自己一定要好好谢谢舅舅才行。 苏雨昕出来的时候是午初刻,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才不过酉时。 满打满算不到四个时辰。 只花了四个时辰就请到了别人花费数天也请不到的怪医宋桀,若是传出去定会惊掉很多人的下巴。 先不说外面的人,就是周正和孙大夫瞧见了,也是惊的半天合不拢嘴,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 尤其是孙大夫。 这哪儿像是跋扈蛮横的草包?分明就是有勇有谋,聪慧无双。 “就这个孩子?”宋桀扫了一眼躺在床上枯瘦如柴的夏至,问道。 “是。”苏雨昕点点头。 “用你娘亲的遗物换一个下人的命,值得吗?”宋桀问道。 还从未有人请他是为了给个下人医病的。 “值得。”苏雨昕点点头,认真的说道:“让他恢复如初,东西就是你的了。” “简单。”宋桀说着,从怀里摸出个针盒来:“取一碗烈酒来。” 青雀闻言,立刻去取了烧刀子。 宋桀将金针在酒火上过了一遍,然后动作粗鲁的扯开夏至身上的被子和衣服。 手指快如拈花。 最后一针扎下去的时候,前面的针尾都还在摇晃呢。 “拿笔来。”宋桀撸了撸袖子。 周正早已经准 备好了笔墨,端到宋桀面前。 孙大夫亲自研墨。 能亲眼看怪医行针开药方,简直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就是扫茅房都乐意。 宋桀的字,落纸透背,龙飞凤舞。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苏雨昕总觉得有些眼熟。 “你是大夫?”宋桀写完后,看了一眼研墨的宋大夫,问道。 “晚辈不才,是仁安堂的一个小大夫。”孙大夫立刻谦逊的说道。 仁安堂是盛京最大的医馆了,而他则是医馆中最负盛名的首席大夫,平日里很受追捧。 如今在宋桀面前,谦虚的像个小药徒似的。 “知道为什么用这个方子吗?”宋桀又问道。 “晚辈愚钝,还请前辈教导。”孙大夫忙的拱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医礼,恭敬的说道。 这宋桀平日里都是懒的理人的,但架不住他今天心情好,因此就多嘴了几句。 就这么三两句的点拨,却足够让孙大夫受用一生。 也因此,日后苏雨昕遇到困难,无论大小,孙大夫都不遗余力。 因为这是苏雨昕给他带来的福泽。 听完宋桀的教导后,孙大夫再四叩谢过,才拿着药方回仁安堂抓药。 等到孙大夫抓了药回来熬上,宋桀才把夏至身上的金针取了下来。 再看夏至,原本烧的通红的脸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的颜色,青白的嘴唇也透出了一丝红润。 难倒了盛京多少大夫的高热,宋桀只扎了几针就退热 了。 不愧是大梁第一神医。 “再喝一副药,就没事儿了。”宋桀收起金针,说道。 “他的腿……”苏雨昕还挂心着这件事情。 “怎么?信不过老夫?”宋桀没好气的瞥了苏雨昕一眼。 “当然不是。”苏雨昕忙赔笑道:“前辈出马,定然马到成功,晚辈就是关心关心。” “拿来吧。”宋桀伸手。 “晚辈虽然年轻,却也懂的一诺千金,不会耍赖的。”苏雨昕将已经重新装回盒子里酒石双手奉上:“晚辈虽与前辈是交易,但再珍贵的东西,终究是死物,也抵不上一条人命。这一命的恩情,晚辈永远铭记。日后前辈若有什么需求,晚辈愿尽全力。” “行啊,那老夫记着你这话了。”宋桀将盒子塞进自己的怀里,摸着胡子笑道。 这女娃娃,和她舅舅一样,巧舌如簧,偏又不惹人厌,是个聪慧的人,也是个有趣儿的人。 第十九章 罗嬷嬷回府 宋桀拿到酒石,就离开了。 孙大夫熬好了药,亲自给夏至喂下去。 一碗下去,夏至就睁开了眼,不但眸底死气尽去,还透出了几分神采,甚至还喊饿呢。 “不愧是大梁第一神医。”孙大夫一双眸子晶亮。 他今日可是受益匪浅。 本以为夏至是不成了,不想如今失而复得,激动的夏嬷嬷眼泪止都止不住。 “老奴多谢夫人。”夏嬷嬷扑通一声跪在苏雨昕面前,一叠声的说道。 适才她听的明白,是夫人拿出了自己娘亲的遗物,才请来了怪医。 “快起来,夏至成这样,都是我的缘故。”苏雨昕扶起夏嬷嬷,说道:“这本就是该我担着的。” “夫人言重了,是至儿之前调皮,冲撞了……” “好了,都过去了,往事就不提了。”苏雨昕打断道:“你若果然想谢我,就给我做些好吃的来,我都快饿死了。” 苏雨昕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肚子。 她自吃过朝饭后,一直到现在,还水米未进呢。 是真的饿。 她感觉自己现在能吃得下一头牛。 “光顾着请怪医了,这都到晚饭时候了,夫人还没吃午饭呢。”青雀一拍脑袋,自责道:“都是奴婢失职。” “小心拍傻了自己。”苏雨昕亲昵的点了一下青雀的额头,玩笑道:“若是傻了,我可就不要你了。再说,你不也陪着我一起挨饿了吗?” “夫人稍等,老奴现在 就去做。”夏嬷嬷抹了一把眼泪,立刻跑去了厨房。 “夫人跑了这一天,先回去歇歇吧。”青雀说道。 “夏至这里,我会守着,夫人放心吧。”孙大夫又适时的说道。 “那就劳烦孙大夫了。”苏雨昕客气的说道。 “夫人这是哪里话,可真叫孙某惭愧。夏至的命,多亏夫人请来了怪医,我如今不过看护片刻,顺便还能学习一二,万万不敢谈劳烦二字。”孙大夫忙的说道。 “孙大夫谦虚了。”苏雨昕笑笑,说道:“孙大夫行医这些年,治病救人不知其数,何需妄自菲薄。” 苏雨昕前脚出府,青雀后脚就备了厚礼去请罗嬷嬷,并且绘声绘色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罗嬷嬷。 罗嬷嬷得知苏雨昕的转变,激动的烧了好几次香。 然后就毫不犹豫的跟着青雀回来了。 她曾答应过先夫人,要好好照顾夫人的,只可惜她势微,斗不过吕诗言,让她养歪了夫人。 这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如今苏雨昕突然顿悟,她不知道有多么开心呢。 至于“被赶”那种小事儿,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是以苏雨昕回到倚梅苑的时候,就见罗嬷嬷一脸慈祥的迎了上来。 “夫人累了吧。”罗嬷嬷亲切的说道。 苏雨昕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这一生无儿无女,苏雨昕就像她的亲孙女一般。 适才苏雨昕请来怪医的种种,她已经听人说了 ,只觉得骄傲自豪。 这骨子里的东西,是会遗传的。 先夫人生来良善,她的女儿自然也有一颗善心,只不过先前明珠蒙尘,如今洗尽铅华,光芒万丈。 苏雨昕怔在那里,嘴唇开合了好几次,才终于唤出了一声“嬷嬷”。 眼泪也在这一瞬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前世,罗嬷嬷被她赶出去后,就屡屡被尚书府的人暗中磋磨,受尽了屈辱。 可饶是如此,她落难的时候,罗嬷嬷还是想尽一切办法给她舅舅送信,结果却被苏雨湘丧心病狂的打死了。 前世,她欠了太多的债。 “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哭了?”罗嬷嬷手忙脚乱的给苏雨昕擦着眼泪。 “嬷嬷,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眼瞎,偏信桃红,还赶你出府。”苏雨昕哽咽着:“都是我错了,嬷嬷愿意原谅我吗?” “我的傻夫人。”罗嬷嬷摸了摸苏雨昕的头,说道:“老奴从未怨过夫人分毫。在老奴的心里,夫人永远都是老奴最亲的人。” “嬷嬷……”苏雨昕再也忍不住,扑进罗嬷嬷的怀里痛哭起来。 一旁的紫鸢青雀也忍不住的抹眼泪儿。 第二十章 和离书 第二日一早,苏雨昕又去看了夏至。 夏至已经能下床了。 见到苏雨昕进来,不自觉的往夏嬷嬷身后躲了躲。 那二十个板子,他怕了。 “还不快谢谢夫人,若不是夫人昨儿费心费力请来怪医,你就见阎王了。”夏嬷嬷将夏至从身后拉出来,说道。 “谢谢夫人。”夏至抿着唇,声音很小。 瞧着夏至眸底的惧怕,苏雨昕尽量笑的温柔:“感觉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夏至摇摇头,瘦小的身子还是不住的想往夏嬷嬷身后躲。 “去玩吧。”苏雨昕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说道:“只是你病才好,注意别着了凉。” “多谢夫人惦念着。”夏嬷嬷感激的说道。 “我今日过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的。”苏雨昕直起身子,说道。 “老奴不敢当。夫人想要老奴做什么,只派下人过来吩咐一声就行。”夏嬷嬷忙的说道。 “我想和你学做菜。”苏雨昕抿了抿唇,说道。 “夫人想吃什么告诉老奴,老奴亲自给夫人做。厨房油烟重,不适合夫人久待的。”夏嬷嬷说道。 “我,我是想做给将军吃。”苏雨昕俏脸飞红,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夏嬷嬷愣了一下,虽然昨日她对苏雨昕的印象大为改观,可也没想到她居然愿意为将军洗手作羹汤。 要知道,自成亲以来,夫人就对将军避如蛇蝎的。 “夫人对将军 真有心。”夏嬷嬷心里一喜,说道。 这将军府里的人,都是跟随将军多年的,在他们的心里,将军就是神一般的人物。 自然也希望将军能幸福了。 苏雨昕羞涩的笑笑:“嬷嬷可以先教我一两样将军爱吃但是又比较容易做的。” “那就阳春面吧。”夏嬷嬷想了想,说道:“将军很喜欢吃,做起来也容易。” “嗯。”苏雨昕点点头,随即又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从未做过这些,手比较笨,嬷嬷待会儿可别嫌弃我。” “夫人放心,很容易的,老奴保准儿教会夫人。”夏嬷嬷笑道。 夏嬷嬷是个爱干净的人,厨房里也收拾的干净利落,井井有条。 让人看着就觉得舒心。 夏嬷嬷先是讲了一遍清汤面的做法,又亲自演示了一遍,每一个步骤都讲解的很详细。 苏雨昕眼也不眨的看着,用心的记着。 她突然觉得做饭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可真等到她开始上手的时候,才发现太难了。 和面,切面,摊蛋皮,熬高汤,调滋味…… 苏雨昕忙的团团转,捣鼓了半天也没做出一碗阳春面来。 不是面没和好,就是切出来的面条沾成了一团,要么就是蛋皮摊的稀碎。 苏雨昕都差点儿崩溃了。 在厨房里耗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苏雨昕才终于做出了一碗像样的阳春面。 瞧着夏嬷嬷挑起大拇指称赞,苏雨昕觉得今天一天都值了。 心里开始盘算着,后日将军就该回府了,到时候就做给将军吃。 不知道将军会不会喜欢。 又过了一天,风曜果然巡营返京了,先去宫中叙了职,然后就回府了。 远远的还没到府门前,就看到府里一阵浓烟滚滚。 风曜忙的催促胯下战马,黑枭嘶鸣一声,四蹄狂奔,不过瞬间就到了。 才进府门,风曜就见下人们提着水桶急急奔走。 “哪里走水了?”风曜扯住一个下人问道。 “是厨房,夫人在呢。”下人抹了一把额头仧的汗,说道。 风曜的心,立刻漏跳了一拍,顾不得再详细询问,就施展轻功飞掠而去。 心里不断的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事。 才到厨房门口,就见夏嬷嬷满身烟尘,一身狼狈,拼命的拖了苏雨昕从厨房里踉跄出来。 风曜一把接住苏雨昕,手指有些颤抖的在她鼻端轻试了一下。 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回去。 还好,还有呼吸。 只是昏过去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风曜问道。 只是夏嬷嬷拖着苏雨昕跑出来已经是熬尽了力气,来不及回答就昏了过去。 厨房里的火势虽大,所幸与后面的房屋间隔比较远,并没有并联引燃,很快就扑灭了。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苏雨昕和夏嬷嬷也只是吸入了些烟尘而昏迷,并无大碍。 风曜守在床边,看着昏迷中的苏雨昕,心里五味杂陈。 看来,她是真的厌恶自己,才屡屡在府里生出事 端。 如今更是差点儿搭上她自己的性命。 或许,自己真的不该强留她在身边。 既是喜欢她,就该成全她,而不是将她圈锢在自己的身边,让她厌烦。 风曜起身,在桌前坐了良久,终于提笔写了一封和离书,签了自己的名字,叠好塞到了苏雨昕的手中。 但愿她以后能遇到那个每日都能让她笑靥如花的男人。 可惜,注定不是自己。 风曜强忍眼底泛起的酸楚,又深深的看了苏雨昕一眼,这才离开了。 因他一回来就守在苏雨昕的身边,根本就不知道这几日府中发生的事情,以及苏雨昕的转变,所以才会忍痛写下了和离书。 他以为,这又是苏雨昕想要和离的一种手段。 他生怕苏雨昕日后为了和离还会用尽手段,做出伤害她自己的事情。 不如,放手吧。 却不知这封和离书马上就要引发一场血案。 即:炸毛的猫爪子怒挠某将军。 第二十一章 杀气腾腾 风曜才离开没一会儿,苏雨昕就醒了。 得知风曜巡营回来,她本来是打算给他做碗阳春面的。 可能是因为心里紧张,又不太熟练,忙中出错,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油罐子。 那油罐子是夏嬷嬷今天早晨才刚刚打满的。 满满一罐子油,全洒在了灶前。 灶里本来就燃着火,火遇见油蹭的一下子就窜起老高,顺着地面上的油迅速蔓延开来。 偏生灶台旁的干柴,也是夏嬷嬷今天早晨才搬进来的,码的整整齐齐的四五摞,还有一筐干草,瞬间就烧了起来。 苏雨昕吓了一跳。 她从小到大都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也缺乏这种基本的常识,第一时间竟不知道跑,反而还想着要怎么灭火。 也就耽误了那么一小会儿,火就烧着了半边厨房。 厨房里本就多是易燃物,火势一起来就控制不住。 而厨房的门是在灶台那一侧的,如今那里火势汹汹,她想过去也过不去。 其实本来今天青雀紫鸢是要陪她一起来的,是她让她俩清点一下库房里的东西,一一登记造册。 顺便清算一下桃红到底从她这里顺了多少东西走。 罗嬷嬷就负责好好教她们两个。 毕竟罗嬷嬷阅历广,懂的多。 因为高汤不多了,夏嬷嬷就在外面杀鸡,而厨房里其他的人也因为苏雨昕不好意思,让他们都先到别处去了。 所以那会儿厨房里就苏雨昕一个人,连个出主意的都没有。 饶是苏雨昕已经 经历过了一世生死,那一刻也是怕的要命。 夏嬷嬷才给鸡放了个血的功夫,就闻到一股焦味儿,一回头就瞧见厨房里燃起了大火。 吓的夏嬷嬷也顾不上杀鸡了,兜头给自己浇了一盆凉水就冲了进去。 拼死拼活的才把苏雨昕给拖了出来。 苏雨昕自嘲的一笑,自己还真是笨,煮个阳春面都能把厨房给烧了。 “夫人,您终于醒了。”罗嬷嬷的眼睛红肿着,鼻子囔囔的。 苏雨昕出事儿后,她的眼泪就没停过。 “我没事儿。”苏雨昕才一开口,就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忍不住的咳嗽了两声,更是火烧火燎了,一张小脸瞬间就皱了起来。 “来,快喝点儿水。”罗嬷嬷忙的递给苏雨昕一杯水。 苏雨昕伸手去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垂眸一瞧,是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宣纸。 这是什么? 苏雨昕疑惑的打开,瞬间俏脸上就腾起了杀气。 也顾不得嗓子疼不疼了,手指死死的捏着那张和离书,咬牙问道:“将军回来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吃抹干净就跑的没影儿,一回来就写了和离书。 以前自己想和离他不肯,如今他想和离也没门。 自己这辈子是要赖定他的。 罗嬷嬷点点头:“将军回来后就一直守着您,刚刚才走。” “我去找他。”苏雨昕掀开被子,趿拉着鞋就往外冲。 罗嬷嬷眼明手快一把拽住苏雨昕:“去见将军,怎么也 要先梳洗更衣吧。” 苏雨昕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里衣,还散着头发。 “快点儿,我有急事。”苏雨昕一边说着,一边在罗嬷嬷的伺候下胡乱套上外衣,然后头不梳脸不洗的再次冲了出去。 “夫人,还没梳头呢。”罗嬷嬷在后面叫道。 苏雨昕却早已经跑远了。 一路上引得下人们频频侧目,她也顾不得了。 她现在必须要找将军问个清楚。 打听到风曜此刻正在书房,苏雨昕立刻杀了过去。 风曜正在听周正汇报这三日府里发生的事情。 周正才说了个开头,就见苏雨昕黑着脸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 “你们都下去。”苏雨昕瞪着眼,倒还真有那么几分气势。 风曜点点头,周正和金灵就躬身退了出去。 “你怎么跑出来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虽然写了和离书,风曜还是忍不住的关心道。 苏雨昕气势汹汹的走过去,啪的一声将和离书拍在桌子上:“你写的?” “是。”风曜点点头:“我已经签了字。只要你再签了字,送去官府备案,从此后我们就不再是夫妻。” “为什么?”苏雨昕瞪着风曜。 “不是你一直想要和离吗?现在我同意了,以后你也不必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风曜垂下眼眸,敛去眸底的痛苦不舍。 苏雨昕一愣。 难道他以为厨房着火是自己又逼他和离的手段吗? 他是担心他不同意和离,自己以后还会再做这种偏激的 事情,万一伤了性命吗? 想到这里,苏雨昕的气焰就灭了一半儿。 都怪自己以前太作死。 可是,前几日自己不是才刚刚和他表了决心吗? 腰酸背疼了两天呢。 思及此处,苏雨昕那灭了一半儿的气焰又高涨起来。 “谁说我要和离了?”苏雨昕掐着腰,仰着小脸继续瞪风曜:“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不同意?”风曜蹙起眉头,心底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当然不同意。”苏雨昕三下五去二的把和离书撕的粉碎,还丢在地上踩了又踩,仍不解气似的磨着牙:“这辈子我都不同意。” “当真?”风曜捏紧了手指,问道。 从苏雨昕的嘴里听到这些话,他感觉就像做梦似的。 “比珍珠还真。”苏雨昕索性踮起脚尖,直接伸手勾住风曜的脖子,粉嫩的唇就贴了上去。 苏雨昕为了再表决心,可真是豁出去了,整个人像只无尾熊似的挂在风曜的身上。 只是她的吻,青涩的很,把风曜的嘴唇都咬破了。 风曜的渴望,瞬间翻腾起来,如同巨浪一般将他淹没。 他对她,自制力等于零。 风曜紧紧揽住苏雨昕的腰,似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瞬间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那个吻。 良久,风曜才终于松开。 苏雨昕立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刚刚她都差点儿以为自己会被憋死。 风曜认真的看着苏雨昕,说道:“既然你撕了和离书,想后悔也没 用了,我不会再写第二份儿的。” 苏雨昕继续瞪风曜,难道自己刚才还不够卖力吗? 第二十二章 厉害的猫爪子 “你还想着第二份?”苏雨昕的小手揪住风曜的脖领子,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可看在风曜的眼里,分明就是一只还没长牙的小奶猫,却偏偏磨爪子。 实在是可爱的紧。 风曜的唇角,忍不住的弯起了一丝笑意,略带薄茧的大手轻轻抚过苏雨昕的长发:“不会,永远都不会。” “这还差不多。”苏雨昕这才满意的松开手,不自在的解释了一句:“我是想给你煮碗阳春面,结果笨手笨脚的烧了厨房。我不是故意的。” “你想给我煮面?”风曜的眸底,满是惊喜。 “嗯。”苏雨昕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想着你每日处理公务很辛苦的,就想给你补补身子,可我什么都不会做,就先和夏嬷嬷学做最简单的,结果还是搞砸了。” “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风曜将苏雨昕抱起来放在腿上,说道:“能娶到你已经是我的福气了。” “是我的福气才对。”苏雨昕的手指,细细的描过风曜的眉眼,认真道:“我何其有幸今生能够遇到你。” “真的吗?”苏雨昕的告白,让风曜的眸底整个儿都亮了起来。 “嗯。”苏雨昕用力的点点头:“以前是我不懂事儿,给你惹了不少麻烦,你能原谅我吗?”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风曜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不怕我了?” “你对我那么好,我为什么要怕你?”苏雨昕眨着眼睛 ,不解的问道。 “这里。”风曜指了指自己脸颊上的那两道疤。 “疼吗?”苏雨昕心疼的摸了摸那两道疤,像两条蜿蜒的蚯蚓一般:“这么长的伤口,当时一定很疼吧。” “不疼。”风曜抓住苏雨昕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温热又陌生的触感,让苏雨昕的手指忍不住的缩了缩,俏脸上忍不住的飞起两朵红云。 像诱人的苹果一样,让人忍不住的想咬一口。 “害羞了?”风曜捏了捏苏雨昕的脸颊,打趣儿道:“你刚刚那股气焰呢?” 苏雨昕闻言,俏脸上越发的滚烫起来。 刚刚她是为了让风曜清楚的看到她的决心,什么都顾不上了。 如今说开了,她那股劲头也就下去了。 “我,我还有事儿,先回去了。”苏雨昕说着,就要从风曜的腿上跳下去。 风曜却收紧了手臂,将苏雨昕牢牢的圈在自己的怀里。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风曜含住苏雨昕的耳珠儿,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麻麻痒痒的,让她忍不住的拧了拧身子。 “我……”苏雨昕的声音,有些发飘,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着,似是要跳出喉咙一般,嘴唇也是一阵发干。 苏雨昕下意识的伸出粉嫩的丁香小舌舔了舔发干的唇,却像是给了风曜进攻的信号一般。 风曜再也忍不住的开始攻城略地,苏雨昕只能被动的承受着。 时不时不自觉的发出小奶猫般的嘤咛声。 却让风 曜越发的热血沸腾。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苏雨昕就像条离开水的鱼儿般,趴在风曜的胸前,嘴巴微微开合着,却没力气说话。 瞧着苏雨昕眼角的泪珠儿,风曜忍不住有些自责。 刚刚自己是不是太急切太粗鲁了? 这才是第二次而已,不会弄伤了她吧?她那般娇娇嫩嫩的,自己该怜香惜玉的。 可是每次挨着她,自己的自制力就会主动离家出走,自己拦都拦不住。 苏雨昕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瞪了风曜一眼。 怎么跟吃了上顿没下顿似的。 风曜讪讪的一笑,刚想说点儿什么,就见苏雨昕突然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风曜急忙放松,生怕硌着苏雨昕的牙了。 他自幼习武,久经沙场,早就是一身腱子肉了,跟铁块儿似的。 苏雨昕吭哧吭哧咬了半天,连个牙印儿都没留下。 瞧着苏雨昕眯着眼睛使劲儿的小模样,像极了刚断奶的小奶猫,摇摇晃晃的啃一条比自己身量大许多的鱼的样子。 可爱又娇软,风曜的一颗心都快被萌化了。 “别崩坏了你的小猫牙。”风曜爱怜的摸了摸苏雨昕的脑袋,说道。 “谁是猫?”苏雨昕嘟着嘴,炸毛道。 “你啊。”风曜点了点苏雨昕的小鼻子,连眸底都泛出了笑意:“可爱又乖萌的小奶猫。” “那就让你尝尝猫爪子的厉害。”苏雨昕说着,就要去挠风曜。 “已经尝过了,猫爪子确实比小猫牙厉害。”风曜赞 同的点点头。 苏雨昕不解,待看到风曜后背上那一条条抓痕的时候,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自己刚刚…… 没记得多用力啊。 “那个……”苏雨昕抿了抿唇,刚想道歉,转眼就看到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已经到嘴边的话立刻就咽了回去。 “你的爪子也厉害。”苏雨昕不服气的说道。 “是,咱们两个一样,所以注定要做一辈子的夫妻。”风曜搂住苏雨昕,额头与她的额头亲密的抵在一起,说道。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满是绵绵的情意。 苏雨昕都不知道,人前淡漠冰冷的“活阎王”,底下居然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嗯。”苏雨昕点点头,小脸酡红一片,却坚定的说道:“要做一辈子的夫妻。” 两人就这样相依相偎着,甚至都忘了外面时间的流逝。 直到苏雨昕的肚子里响起了一阵玄妙的咕咕的声,才终于把两人拉回了现实中。 苏雨昕揉着肚子,不自在的笑了笑。 她本来是打算煮了阳春面和风曜一起吃的,结果却酿出了火灾。 等到她醒来又发现风曜写给她的和离书,连梳洗都顾不得就直接杀了过来。 再然后就上演了一场妖精打架,累的她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瞧着苏雨昕那略带窘迫的样子,风曜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苏雨昕立刻气势汹汹的瞪着风曜。 都怪他,居然还笑。 瞧着苏雨昕又要开始磨爪子,风曜立刻憋住笑,说道:“ 都是我的错。” 苏雨昕哼了一声,扭过头,一脸傲娇的小模样。 “我给你煮面吃,好不好?”风曜捧过苏雨昕的脸,在她的眼睛上轻吻一下,说道。 第二十三章 将军做的阳春面 “你会煮面?”苏雨昕好奇的问道。 “会。”风曜点点头:“不但会煮面,我还做鱼呢。改天给你这只小猫咪露一手。” “真的吗?那我要吃水煮鱼,糖醋鱼,酸菜鱼,红烧鱼,还有鱼火锅……”提到最爱的鱼,苏雨昕也顾不得被叫小猫咪了,忙眼底亮晶晶的说道。 “好。”风曜宠溺的一笑:“给你做全鱼宴。” “那说好了,可不许反悔,咱们拉钩。”苏雨昕孩子气的伸出小手指来,说道。 “嗯,拉钩。”风曜配合的伸出手指,勾住苏雨昕纤细的手指,仿佛勾住了整个世界一般。 那一刻,他的心底无比柔软,也无比坚定。 他会倾尽他的所有,让她一生快乐,幸福,无忧无虑。 苏雨昕是立志要当一个优秀的将军夫人的。 可如何当一个优秀的将军夫人,她还没个头绪。 但是她想着,伺候自己夫君更衣,应该也算是其中一条吧。 苏雨昕捏捏拳头,那就先从这儿开始吧。 她本来生活技能就为零,活了两世也从没给哪个男人穿过衣服,这还是头一遭。 分明看起来很简单的,可她就是笨手笨脚的做不好。 是以苏雨昕费劲巴哈的忙活了半天,甚至累出了一身香汗,反而把风曜给裹成了一个粽子。 苏雨昕都快被自己给蠢哭了。 “我自己来吧。”风曜解开身上七缠八绕的衣服,利落的穿戴整齐,然后又帮苏雨昕也穿戴整齐。 甚至还帮她挽 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你怎么什么都会?”苏雨昕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随即又瘪了嘴问道:“我是不是特别笨?你会不会嫌弃我?” “小傻瓜。”风曜怜爱的拍了拍苏雨昕的头,说道:“在我心里,你是最聪明的。” “哪里聪明,分明就是什么都不会。”苏雨昕抿着唇,有些下气的说道。 “这些事情,不会就不会,自有下人打点,你只需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风曜笑笑,说道:“你有你的优点,单单只一个过目不忘,就是别人比不了的,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况且,我娶回来的是能陪我一生一世的妻子,不是下人。” “你对我真好。”苏雨昕突然抱住风曜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有热热的泪湿了他的衣襟。 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没地儿找,自己前世为什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万幸,自己还有机会重头再来。 “越发的说傻话了。”风曜揉了揉苏雨昕的头,说道:“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对你好难道还要对别人好吗?” “我以后也会对你很好很好。”苏雨昕仰起小脸,神情认真而庄重:“把所有的好都给你。” “好。”风曜点点头,心里满满当当的幸福,都快要满溢出来了。 “不是饿了吗?走,我给你煮面。”风曜牵起苏雨昕的手,说道。 “嗯。”苏雨昕点点头,手指有些不自在的曲了曲,刮到了风曜掌心中的薄茧 ,硬硬的,有些粗糙。 “痒。”风曜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又怕捏坏了她,赶紧放轻松。 “这是你练武留下的吗?”苏雨昕问道。 “是啊。我自幼习武,每日练功两个时辰,慢慢就磨出了茧子。”风曜的拇指,轻轻蹭了蹭苏雨昕的手背,又细又嫩,像上好的绸缎一般。 “一定很辛苦吧。”苏雨昕又问道,她想了解他更多一些。 “习惯了。”风曜轻描淡写的说道。 苏雨昕闻言,却觉得十分心疼。 天下兵马大将军,西北三军统率,说出来名头响当当的。可背地里吃了多少苦,战场上流了多少血,没人看的见。 “以后,无论风雨,我都和你同在。”苏雨昕反握住风曜的手,认真的说道。 “好。”风曜的唇角,不自觉上扬,再上扬。 若是被曾经在战场上与他交过手的敌人看到,估计得惊掉一地眼珠子。 就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侍卫瞧见了,也都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活阎王居然也会笑。 之前的厨房被苏雨昕烧的一干二净,周正正在安排人手重修。 好在还有一个备用厨房。 虽然小了些,但是该有的东西都一应俱全。 厨房里,夏嬷嬷正在择菜。 她自来身强体壮,这会儿早就没事儿了。 苏雨昕见到夏嬷嬷,立刻甩开风曜的手,小跑着过去拉住夏嬷嬷的胳膊,上下左右的打量着。 虽然她后来昏迷了,但是夏嬷嬷冒死冲进火海的时候, 她还清醒着。 她这条命,是夏嬷嬷拼死抢回来的。 “老奴没事儿。倒是夫人,可好些了?”夏嬷嬷自责道:“都是老奴顾虑不周,差点儿害了夫人。” “别胡说,明明就是你救了我。”苏雨昕笑笑,说道:“我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夫人言重了。”夏嬷嬷也跟着笑笑:“夫人中午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老奴给您做。” 瞧着苏雨昕和夏嬷嬷聊的那么开心,尤其是苏雨昕的手还拉着夏嬷嬷的手,风曜就觉得好碍眼。 那双玉般的小手,该呵护在自己的掌心里才对。 又听夏嬷嬷说要给苏雨昕做饭,风曜当即走了过去,说道:“我来吧。” 夏嬷嬷先是怀疑的看了风曜一眼,然后说道:“还是老奴来吧。厨房里油烟重,将军和夫人先回房,等做好了老奴给您送过去。” “不用。”风曜摇摇头:“你们都下去吧。” 说着,就净了手,从面缸里舀了一碗面,手法娴熟的和起面来。 这可惊掉了厨房众人的下巴。 “那老奴就在外面候着,将军若有什么吩咐就叫一声。”夏嬷嬷说道。 “嗯。”风曜点点头,不苟言笑。 苏雨昕就坐在案板旁的凳子上,托着下巴满眼崇拜的看着风曜。 她学和面的时候几乎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面人。 可反观风曜,和好面后连手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擀面,切面,摊蛋皮,煮面,调料…… 整个过程,风曜的动作都如同 行云流水一般,不但快速,而且赏心悦目。 很快,两碗阳春面就做好了。 第二十四章 抱回倚梅苑 “尝尝。”风曜递了一双筷子给苏雨昕。 “好。”苏雨昕迫不及待的挑了一筷子,满眼星星的说道:“比夏嬷嬷做的还好吃。” “是吗?”风曜的眸底,泛出了笑意。 “嗯嗯。”苏雨昕一边大口吃着,一边用力的点头,还不忘眉眼弯弯的夸赞道:“将军真厉害。” “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风曜的唇角,又忍不住的开始上扬了。 被自己心爱的女人夸赞崇拜,那种感觉真的让人通体舒泰,整个人都快要飞起来了。 “那一言为定。”苏雨昕忙和风曜勾了手指,然后继续心满意足的吃起面来。 满满一碗面,连汤都没剩。 苏雨昕放下碗筷,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我吃饱了。” 风曜伸手去抹沾到她唇角的汤渍,偏巧赶上苏雨昕舔嘴唇,粉嫩的小舌头就从他的手指上扫过。 湿滑柔软。 风曜的眸色登时就炙热了几分。 虽然他刚刚已经在书房吃过一次了,但是经年累月的渴望,岂是一次就能够的。 苏雨昕敏感的察觉到风曜眼神的变化,忙吓的后退了一步。 她可不想再来一场妖精打架,刚刚都已经累虚脱了。 再来一次,她肯定就晕过去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儿,先回去了。”苏雨昕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开溜。 才跑了两步就被风曜抓住了胳膊:“才刚刚吃了饭,小心跑的肚子疼 。” “我没跑。”苏雨昕抿着唇,死不承认。 “好,你没跑。”风曜宠溺的笑笑,将苏雨昕圈入自己的怀中。 苏雨昕柔软的身躯,紧贴着风曜坚硬的胸膛,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的震着。 震的她俏脸酡红,连耳尖儿都泛起了热辣辣的温度。 “那个,我是真的还有事儿。”苏雨昕不自在抿了抿发干的唇,声音又开始飘了。 “有什么事儿?”风曜的下巴,搁在苏雨昕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烫的她耳尖儿都快起火了。 苏雨昕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本就是随口一说,哪儿知道有什么事。 想要现编,偏这会儿脑子又不转。 只好可怜巴巴的戳着手指:“我真的累了。” 风曜失笑,原来这小丫头是担心自己再吃她一次。 虽然自己也很想,但是舍不得啊。 她这般娇娇嫩嫩的,万一伤着了自己会心疼死的。 自己忍忍没什么。 反正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那我送你回倚梅苑。”风曜说着,将苏雨昕打横抱起来。 “干嘛?”苏雨昕吓了一跳,忙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你不是说累了吗?我抱你回去。”风曜说道。 “我自己能走。”苏雨昕挣扎着要下去。这样一路回去,得让多少人看到啊。 “你确定你还有力气?”风曜挑眉,别有深意的问道。 苏雨昕的身子一僵,然后乖乖的搂住 风曜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 从厨房到倚梅苑一路上,凡是路过的下人都忍不住侧目。 羞的苏雨昕一直不敢抬头。 直到进了倚梅苑。 青雀紫鸢惊讶的都忘记请安了。 还是罗嬷嬷比较持重,福了身子说道:“给将军请安。” “免了。”风曜直接绕过几人,将苏雨昕放到临窗的榻上,笑道:“以后该多吃点儿,都没几两肉。” “等吃胖了将军就抱不动了。”苏雨昕仰着头,俏脸上酡红未散,纤细的手指勾着风曜的衣袖,晃着腿说道。 “只要是你,就算胖成球儿,我也抱得动。”风曜捏了捏苏雨昕的小脸,笑道:“瞧瞧你这小脸,还没我手掌大呢,估计养成球儿有些困难。” “我才不要胖成球儿。”苏雨昕拍开风曜的手,气哼哼的说道。 “将军,请喝茶。”这时,紫鸢端了茶上来,放在炕几上,福了身子说道。 “你之前的贴身丫头呢?怎么不见?”风曜扫了紫鸢一眼,然后问苏雨昕。 “将军说的桃红吗?她偷了我的首饰去典当,被我抓了正着,如今在柴房里关着呢。”苏雨昕说道。 “竟敢偷到主子身上。”风曜沉下脸来,说道:“这种手脚不干不净的东西还留着干什么?直接送官查办。” 之前他就瞧着那丫头不好,一副刻薄相,只是有苏雨昕护着,他也不好插手。 如今正好赶出去。 “我也是这个意思,只等着清点完库房,查清了账目,就送她去见官。”苏雨昕点点头,说道。 “好。”风曜点点头:“改日让周正找牙婆来,你再挑些好的用。” “不必,青雀紫鸢就很好。”苏雨昕摇摇头:“她们两个和罗嬷嬷在我身边就够用了。” “你喜欢就好。”风曜也不强求。 这三个人他瞧着都还不错,最起码眸子里是干净的。 “不过,我确实想找将军讨两个人。”苏雨昕咬着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讨什么人?”风曜问道。 “不拘是谁,只要会武功,能对我忠心。不过,最好是姑娘家。”苏雨昕掰着手指数道。 “这倒不难。”风曜笑着点点头:“过几日我就把人送过来,你选两个有眼缘儿的留下。” “几日啊?我着急用呢。”苏雨昕忙的问道。 “三五日吧。”风曜想了想,说道:“调她们过来总需要时间的。” “那赶得及。”苏雨昕满意的点点头。 “赶得及什么?”风曜没听懂。 “我前两日打了苏雨湘,还罚了她丫头二十个板子。这不马上就是我祖母六十六岁寿诞了吗?我得回尚书府去贺寿,万一到时候苏雨湘找我麻烦给我下绊子怎么办?我不得预防着啊。”苏雨昕振振有词的说道。 “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风曜微微眯了眼睛,哼道:“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本将军的 夫人。” “将军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打人吗?”苏雨昕扯着风曜的袖子问道。 “定是她不好。打了就打了,有什么大不了。”风曜霸气的说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这世上谁也不能欺负你。” 若真有那不长眼的,来一个就杀一个,来一对儿就灭一双。 第二十五章 猪头脸木灵 又和苏雨昕说了会儿话,风曜便起身离开了。 他还有很多事情。 离开前,风曜在苏雨昕的耳边含笑说了句:“晚上我过来。” 苏雨昕俏脸一红,直接气哼哼的踹了他一脚。 风曜哈哈一笑,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回到书房后,风曜叫来了金灵。 他身边有五灵护卫,以金灵为首,各有擅长,所以各司其职。 金灵武功高强,在整个大梁都是榜上有名的,一手柳叶刀法,出神入化,难逢敌手。 所以他除了贴身跟随风曜保护他的安全外,还负责暗卫营种种事宜。 只是性子清冷淡漠,不苟言笑,与风曜有的一拼。 “从暗卫营选六个功夫好的女卫来,让她们两天内赶到盛京,负责保护夫人。”风曜吩咐道。 金灵的脑子里立刻飞快的掠过一串名字,不过弹指间心里就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是,属下马上就去办。”金灵拱拱手,就转身离开了。 处理好苏雨昕的事情后,风曜便开始处理公务。 今年的新兵营招募已经结束了,除了正常报名招募进来的,还有些是托关系进来混资历的。 风曜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人,可偏偏又是无法杜绝的。 是以每年他都特地把这些人的名字圈出来,让属下可劲儿的操练,好好杀一杀他们的纨绔性子。 平日里都是斗鸡走狗之辈,哪里禁得起那些铁血将军的手腕,等到从新兵营出来,脱几层皮都是轻的。 甚至还有 因为仗着家里有权有势闹事儿的,结果直接就被斩首了。 皇上非但没有责罚,还亲自赐了风曜铁卷丹书。 所以近两年,跑来风曜手下混资历的就少了许多,但总归还是有的。 风曜一边仔细查阅,一边用朱笔圈出人名。 还不时的在一旁备注。 忙了多半个时辰,才终于处理好了。 才放下笔,就见木灵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外面走进来。 木灵长了一双桃花眼,生的俊美非常,无论春夏秋冬,手里都拿着一把折扇,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模样。 别看他这副德行,却精通机关算术,是已故鬼斧老前辈的唯一弟子。 在风曜手下负责设计各种机关暗器,还有武器。 两年前风曜率军在肃州卫与鞑靼交战。 鞑靼人天生勇猛善战,又是举国之力入侵,是以耗时九个月,战况却始终胶着不下。 就是在那个时候,木灵成功设计出了弩车。 一车百弩,十车千弩,彻底打破了僵局,将鞑靼打了个落花流水,连夜退回亦集乃不敢再战。 隔日便送来了求和书。 肃州卫一战也终于以大梁的胜利而告终。 木灵功不可没。 “又有新点子了?”风曜抬眸,淡淡的问道。 “哪能天天都有新点子。灵感这种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木灵嘻嘻的笑道。 “那你来干嘛?”风曜问道。 “将军这话可真让人伤心。”木灵啧啧道:“亏得属下还这么急急忙忙的跑来想要和将军分享 第一手消息呢。” “消息?”风曜瞥了木灵一眼,哼道:“你能有什么正经消息?又是八卦?去说给别人听吧,我没空。” “是关于夫人的。”木灵神秘的一笑:“将军难道也不想知道?” 风曜闻言,立刻竖起了耳朵。 任何有关苏雨昕的事情,他都很关心。 “算了,将军既然不喜欢听属下八卦,那属下还是去和别人唠唠吧。”木灵摇着折扇,故意说道。 风曜皱起眉头:“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将军总这么冷硬,可是不会讨女孩子欢心的。”木灵不怕死的继续说道。 风曜瞪了木灵一眼。 自己干嘛要去讨别的女孩子欢心? 只要昕昕开心就行,其他的人都无所谓。 “已经过去一分钟了。”风曜的手指在书桌上敲了敲。 他那书桌,不是一般的木头所制,乃是上等铁桦木打造,坚硬如铁,手指落下有铿锵之音。 且一声比一声重,似擂鼓一般。 木灵立刻缴械投降,将自己在周正那里打听来的这几日府内两三事详细的讲了一遍。 其实之前周正是特意来禀报的,不想被苏雨昕突然闯入打断了。 倒便宜了木灵。 “您说,夫人是不是撞邪了?怎么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然叫火灵来算一卦?”末了,木灵总结道。 火灵擅乾卦,可观天象,可算福祸,自诩能知过去,通未来。 “你说谁撞邪了?”风曜的双眸,立刻危险的眯了起来。 无论苏 雨昕怎么变化,都是他心尖儿上的人。 十三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哎呀,属下突然想到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木灵立刻脚下抹油。 结果才溜到门口,就听到脑后一阵掌风传来。 木灵忙的矮身,堪堪避过。 腿上却被绊了一下,重心失调,一个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 被摔的龇牙咧嘴。 “就会耍嘴皮子,身上功夫却丝毫不见长进。”风曜居高临下的看着木灵,哼了一声。 “您这是偷袭。”木灵揉着屁股起身,控诉道。 “那好,去外面光明正大的比过。”风曜一边说,一边拖着木灵的脖领子走出了书房。 “别,别,将军饶命……“木灵立刻扯着嗓子嚎道。 开玩笑,金灵都在将军手下走不过二十招。 自己又在金灵手下走不过二十招。 这怎么比? 分明就是要自己单方面挨揍。 风曜并不理会,直接把木灵拖到外面空地上就开始了。 饶是木灵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可还是被虐的吱哇乱叫。 等到结束,木灵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已经变成了猪头。 木灵捂着脸,疼的嘶哈嘶哈的。 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此刻多狼狈。 本来,今晚自己还打算去飘香院给落姬姑娘捧场呢。 如今这副鬼样子,还怎么去? 早知道自己就不这么嘴欠了。 结果瘾没过成,还挨了一顿揍。 以后断断不能如此了。 其实木灵被这样收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挨揍的 时候就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 等过去了照样油嘴滑舌,什么话都往外冒。 “快滚回去抹药,别在外面吓人。”风曜嫌弃的说道。 木灵闻言,欲哭无泪。 自己这样到底是谁打的?居然还嫌自己吓人。 第二十六章 睡不着 风曜离开倚梅苑后,苏雨昕就想着小睡一会儿。 结果一觉就睡到了天黑。 要不是青雀叫她起来用晚饭,她觉得自己能再睡到天明。 本来她是懒怠去用晚饭呢,不过想着风曜在府里,这是他们第一次正经同桌用饭,登时就来了精神。 特地梳妆打扮后,就往饭厅去了。 才出倚梅苑,就遇到了风曜。 “我正打算去找将军呢,不想将军就来了。”苏雨昕一见风曜,就立刻眉眼弯弯的跑过去,挽住风曜的胳膊。 风曜很受用,唇角又忍不住的开始上扬,手指点点苏雨昕的小鼻子,笑道:“这就叫心有灵犀。” “那将军以后要一直和我心有灵犀。”苏雨昕抿着唇笑道。 “好。”风曜点点头,眸底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 夏嬷嬷准备的晚饭很丰盛。 两人虽然是第一次同桌用餐,却非常的和谐。 只有一样。 苏雨昕发愁的看着眼前已经堆成小山的饭碗,可怜兮兮的看向风曜:“吃不下了。” “再吃点儿。”风曜一边说着,一边又给苏雨昕夹了一筷子鱼:“你吃的太少了,所以身子才弱。” “谁说弱了?我身体好着呢。”苏雨昕拍拍胸脯说道。 “真的吗?”风曜挑挑眉,别有深意的看了苏雨昕一眼:“那不如今晚试试。” 苏雨昕秒怂,不自在的干笑两声,低头扒拉碗里的菜。 腰还疼着呢。 风曜就看着苏雨昕吃,吃了半天,连个尖儿都没吃下去。 “果然是只小奶猫,吃的饭也是猫食,这么一点点。”风曜无奈的笑笑:“不想吃就别强迫自己了。” 苏雨昕立刻放下手里的筷子,讨好的笑笑:“小奶猫多好啊,又乖又可爱。” “嗯,小奶猫是很好,就是爪子尖利了些。”风曜笑笑,抓住苏雨昕的手,细细的看着。 苏雨昕的手指纤细嫩白,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指甲是精心修剪过的,用指甲花染成了嫩粉的颜色。 苏雨昕面色一红。 为什么突然会有种将军其实是流氓的感觉? 风曜是不知道苏雨昕有这种想法,不然一定会把苏雨昕就地正法,坐实“流氓”的身份。 吃过晚饭后,两人就散步回了倚梅苑。 正好当消食。 回到倚梅苑后,苏雨昕拉着风曜下象棋。 其实她不怎么会象棋。 事实上,琴棋书画她都不怎么精通,就字写的稍微好些,其他都是花架子,糊弄人的。 这些都是吕诗言安排的。 她的目的就是要把苏雨昕彻底养废掉。 所以风曜就眼睁睁的看着苏雨昕的“象”飞过河,啪的一声拍在他的“帅”前,豪气的说道:“将军。” 一共下了四盘棋。 每次苏雨昕都是“出其不意”,“杀”的风曜片甲不留。 瞧着苏雨昕玩性正浓,风曜也不纠正她,任由她胡乱下一气。 因为他喜欢看她赢棋后笑靥如花的样子。 他也愿意倾尽全力去守护她的这份笑容。 “其实我不太会下象棋。” 收棋后,苏雨昕才说道。 “我知道。”风曜点点头,他虽然平时不下棋,但却是一名象棋高手。 “那你还陪我胡闹。”苏雨昕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问道。 “只要你想,无论什么,我都愿意陪你。”风曜揉揉苏雨昕的脑袋,满目柔情的说道。 “我也愿意陪着你。”苏雨昕抓住风曜的大手,纤细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认真的说道。 那一刻,风曜的心里被幸福填的满满当当的,一丝空隙都没有。 当晚,风曜留在了倚梅苑。 苏雨昕都已经做好要经历一场妖精打架的准备了,可是风曜却只是把她抱在怀里。 “今晚不动你,乖乖睡吧。”风曜亲吻着苏雨昕的发丝,说道。 他是怕累坏了他家的小猫咪。 “嗯。”苏雨昕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他是怜惜她,宁愿自己忍着。 可是苏雨昕白天睡觉睡多了,这会儿怎么都不困,就盯着帐子顶数上面的碎花,越数越精神。 一睡不着,苏雨昕就爱动。 风曜本来就是辛苦忍着的,可偏偏苏雨昕还不停的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不想睡?”风曜沙哑着嗓音问道。 吓的苏雨昕立刻闭眼,身子僵着不动。 可没一会儿又不自觉的开始动来动去。 风曜一个翻身将苏雨昕压在身下,眸底的炙热都快烧起来了:“既然不睡,那就干点儿其他的吧。” “我,我是白天睡多了,所以这会儿才睡不着,不是不想睡。”苏 雨昕委屈巴巴的说道。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风曜叹一口气,坐起身来,开始穿衣服。 “别走。”苏雨昕吓了一跳,忙的伸手拉住风曜。 这是干嘛?不给吃就要走吗? 那大不了就给他吃,反正自己是他夫人,给他吃也理所应当。 “我准备好了。”苏雨昕红着脸,闭着眼,嘴唇抿着,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风曜忍不住就笑了,伸手揉揉她的头:“傻瓜,我不走。你不是睡不着吗?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现在吗?”苏雨昕睁开眼睛,都快子时了吧? “嗯。”风曜已经利落的穿好了衣服,然后又帮苏雨昕也穿戴整齐,还拿了一个斗篷。 没有走门,风曜抱起苏雨昕,直接跳窗出去了。 风曜从马房里牵出黑枭来。 苏雨昕的眼睛就一亮。 好神骏的马儿。 又高大又威风,黑色的皮毛溜光水滑,偏偏四只蹄子欺霜赛雪,如同腾在一片云雾上。 苏雨昕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战马,忍不住的伸手去拍黑枭的脖子。 没想到黑枭立刻把头转开,吁溜溜的叫了一声,带着鄙夷。 老子是战马,女人勿碰。 苏雨昕有些尴尬的缩回手来,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己好像被一匹马给嫌弃了。 瞧着苏雨昕不自在的样子,风曜瞪了黑枭一眼。 黑枭回瞪,气势半点儿不输给风曜。 “还想不想找小母马了?”风曜瞥了它一眼,哼道。 黑枭立刻示弱 ,不甘愿的把脖子伸到苏雨昕面前。 摸吧摸吧。 反正被摸一下又死不了,就自己一个马在马房里实在是寂寞啊。 第二十七章 看星星 苏雨昕看的惊奇。 这匹马居然如此通人性。 风曜抱起苏雨昕,一个凌空翻,便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 黑枭登时就要跳脚。 本来给苏雨昕摸一下它都不情愿,更别说让苏雨昕骑上来了。 当初驯服它的是风曜,它自心甘情愿认他为主,跟着他征战沙场。 其他的人,谁敢骑上来,它就敢摔死谁。 以前在西北,还未曾遇到风曜时,被它甩下马背的人不知多少。 “还想不想找小母马了?”风曜勒住马缰绳,将苏雨昕护在怀里,又冷冷的问道。 黑枭气的直打响鼻。 总拿一句话来威胁马,算什么好汉?有本事你换一句啊。 不过就算心里气的要死,黑枭最后还是妥协了。没办法,风曜踩的是它的死穴。 风曜带着苏雨昕从后门离开,一路往东跑去。 盛京是没有宵禁的,是以虽然到了子时,街上还是灯火通明。 不过离开顺庆大街一路往东,行人就越来越少了。 约莫两刻钟后,黑枭停在一座山脚下。 其实这并不是座天然的山,而是后期堆建的,也不高,只有千数阶。 之前山顶建着一座九层塔,皇上曾命名为摘星塔。 寓意登上此塔,便可手摘星辰。 一时间,盛京中的权贵子弟争先登塔,各不相让。 结果就是踩踏坠落之事频发。 除了那些公子哥频有摩擦,还牵扯着家里的大人掐到朝堂上来了。 每次上朝,必有关于此处的奏折,而且大臣们互不相让 ,各执一词。 最后皇上不得已,只好把这塔给拆了。 摘星塔没有了,也就没人愿意费力巴哈的再爬上来了。 有那个力气和那个时间,还不如去温柔乡快活呢。 所以如今这山便荒了,周围的店铺也都搬了个一干二净。 倒是落得清静。 皇上本想拆了这座山的,可是拆山又要耗费人力物力,反正戳在这儿也不碍事儿,最后索性就不管了。 因为是早些年的事情了,所以苏雨昕从未来过这里。 今儿还是头一遭。 风曜怕累着她,不让她自己攀爬,只将她抱在怀里,一路施展轻功飞掠上去。 苏雨昕搂紧风曜的脖子,一开始还有些害怕,慢慢的竟喜欢上这种飞檐走壁的感觉。 等到了山顶,苏雨昕还有些意犹未尽呢。 风曜找了块儿干净平整的石头坐下,然后将苏雨昕抱在自己腿上,指着天空道:“看,漂亮吗?” 苏雨昕一直都沉浸在飞檐走壁中,并没留意到其他的,听风曜如此说才抬起头,瞬间就被震撼了。 黑色的天空,浩瀚的星河。 仿佛就近在咫尺。 和在平地上看星星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在平地上,只觉得星空遥不可及,如今却像触手可得。 “好漂亮啊。”苏雨昕兴奋的眼睛都亮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星空呢,一颗颗金色的星星,在各自的位置上一闪一闪的。 “如果你喜欢,以后我常带你来,好不好?”风曜环着苏 雨昕,唇边笑意绽放。 “好啊好啊。”苏雨昕忙的点头,然后指着天空中的星星说道:“那颗星星我认得,是北极星。罗嬷嬷说,那是天上最亮的一颗星星,可以指引方向。它旁边的是北斗星,看起来像个勺子……” 风曜听着苏雨昕叽叽喳喳的说着,笑着,眸光越发的温柔起来。 “罗嬷嬷还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着自己爱的人。”苏雨昕抿了抿唇:“她说我娘就在天上守护着我呢。” 她其实对吕诗颖没什么印象,因为她才三岁,吕诗颖就病故了。 再加上吕诗言为了捧杀她对她百依百顺,她对自己这个生母还真是没什么感情。 但是罗嬷嬷时常和她提起,她的娘亲温柔又善良,是京城有名儿的才女。 她初始并不以为意,直到后来她经历过一世生死,看破了许多东西,才越发的思念起自己的亲娘来。 “岳母大人在天上守护你,我在人间守护你。”风曜收紧了手臂,让苏雨昕完全靠在自己怀里,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所以,我好幸福。”苏雨昕展颜一笑,仿佛满天的星星都失去了颜色。 那笑容,是发自她内心的。 风曜在心中暗暗发誓,他愿意倾尽所有,换她一世笑颜。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指指点点的说着天上的星星。 风曜还给她讲了各种有关星星的传说。 一开始苏雨昕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兴奋回应着 ,慢慢的就好久才嗯啊一次,直到最后没了回应,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风曜不再说话,而是动作轻柔的换了个姿势,像是抱婴儿那般将苏雨昕揽在自己怀里,用斗篷盖的严严实实的。 垂头看着苏雨昕干净的如同稚子般毫无防备的睡颜,风曜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柔软。 这一觉,苏雨昕睡的非常踏实。 其实自重生归来后,除了第一日与风曜在一起,后面几天她都睡的不好。 梦里全是前尘往事,以及惨烈的种种。 好几次她都是尖叫着醒来,眼泪湿透了枕巾。 可是靠在风曜的怀里,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和炙热的气息,她竟一夜无梦,好睡到天亮。 唯一的不好,就是这个姿势睡醒了有些腰酸背疼。 好像还有些落枕了。 风曜是习武之人,以前经常拉着抻着,所以懂些推拿按摩之术。 简单的揉拍了几下,苏雨昕就觉得脖颈间的酸痛感消失了。 “你怎么什么都会?”苏雨昕眼睛亮晶晶的问道。 “以前跟着师父学的。”风曜笑笑。 “那你教教我好不好?”苏雨昕扯着风曜的衣袖问道。 “你学这个干什么?如果哪里不舒服了我帮你揉就好。”风曜摸了摸苏雨昕的头发。 “等你累了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你按啊。”苏雨昕说道。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永远都不觉得累。”风曜亲吻了一下苏雨昕的额头,说道。 “那我就永远都在你身边,让你 每天都精神百倍。”苏雨昕仰头亲了一下风曜的下巴,脸红红的说道。 第二十八章 送去见官 下山回府后,风曜抱着苏雨昕又从窗子跳回了房间里。 两人才脱了衣服躺好,外面就传来了青雀的敲门声。 苏雨昕立刻弯着眼睛笑了笑。 有种做坏事得逞的感觉。 风曜无奈的点了点苏雨昕的小鼻子,这小丫头像极了偷吃餍足的猫儿一般。 可爱至极,又慵懒诱人。 “进来。”风曜扬声说道。 随即,外屋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青雀和紫鸢从外面走进来。 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小丫头,拿着铜盆,毛巾,水壶之类的。 都在外间儿伺候着。 青雀隔着帘子问道:“将军,夫人,需要奴婢现在进去帮您更衣吗?” “不用。”风曜拒绝道。 他身边自来没有丫鬟伺候梳洗,这点儿小事他也不需要别人伺候。 “我来。”苏雨昕摩拳擦掌。 对于昨日把风曜裹成个粽子的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今天就想着一雪前耻。 结果耻没雪成,倒是再次把风曜五花大绑起来了。 风曜笑笑,解开被系成死扣的腰带,说道:“还是我来吧。” “哦。”苏雨昕不好意思的退到一旁,戳着手指,很是窘迫。 风曜利落的穿戴整齐后,又帮苏雨昕也穿戴整齐。 这下,苏雨昕越发觉得难为情了。 心里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能帮将军穿好。 为了达成这个小目标,回头可累惨了青雀和紫鸢。 在风曜的诱哄下,早饭苏雨昕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鲜虾鸡蛋羹。 一边吃,一边还不忘摸摸自 己的小肚子。 要是每顿都这样吃,自己很快就能吃成个球儿。 看来以后得多动动才行。 “我今日要去军营,晚上才能回来。你若是无聊了,就出门逛逛,记得带足侍卫。”风曜说道。 “嗯。”苏雨昕点点头:“那你中午记得按时吃饭,别太累了。” 末了又很小声的加了一句:“不然我会心疼的。” 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脸上热热的。 风曜将苏雨昕拉到怀里,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笑得温柔又满足:“好,我知道。” 这种被自己喜欢的人关心着的感觉真好。 待到风曜离开后,紫鸢眉眼弯弯的笑道:“将军待夫人真好。” 苏雨昕娇羞的笑笑,浑身上下都透着那么幸福。 她今生何其有幸做了他的妻子。 回到倚梅苑后,苏雨昕听青雀汇报了刚刚整理完毕的库房清单,以及被桃红典当了的物品清单。 满满一页纸。 可见桃红这些年究竟从她这里做了多少手脚。 可笑她从前还全心的信任她。 “押桃红来。”苏雨昕眸底的笑意敛去,今日她要和桃红好好清算清算了。 桃红被关在柴房里这几日,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 再加上吃不好,睡不着,又无处可求救,整个人迅速瘦了一圈儿。 衣服在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荡了。 被婆子押过来的时候,还是一副弓腰缩背的样子,像个虾米似的。 见到苏雨昕,桃红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 个苏雨昕,让她从心底里惧怕。 “见到夫人,还不行礼?”押她来的婆子,直接在她腿弯里踹了一脚。 桃红这才回过神儿来,扑通一声跪下,怯懦道:“夫人,奴婢知错了,您大人大量,饶了奴婢吧。” “知错?”苏雨昕挑挑眉,问道:“那你说说,究竟错在何处?” “奴婢不该眼皮子浅,偷偷典当夫人首饰。”桃红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只有这些?”苏雨昕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声一声的,虽然不重,却似敲在了桃红的心尖儿。 “奴婢,奴婢不该冤枉他人,不该将过错扣到他人头上。”桃红咬着唇说道。 “还有呢。”苏雨昕抬眸。 “还有……”桃红捏着手指,心里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我没空和你耗着。”苏雨昕扫了桃红一眼:“你不想说那就留着去和京兆府的大人说吧。” 桃红闻言,一张脸霎时就白透了:“不,不要,奴婢说,奴婢都说。奴婢不该偷偷给二姑娘传话,更不该听从二姑娘的吩咐挑拨夫人和将军的关系。” “我自问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却做出背主弃义的事情来。”苏雨昕一副慢条斯理的语气:“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奴婢该死,任由夫人处置,夫人要打要骂,奴婢绝不敢有半句怨言。”桃红战战兢兢的说道。 “打骂?我现在没有那个闲工夫。”苏雨昕眸光凛冽:“紫鸢,去请管家来 ,送她去见官。” “不,不要。”桃红拼命磕头:“求夫人饶了奴婢,奴婢愿意给夫人做牛做马。” “我身边,不留背主弃义之徒。”苏雨昕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桃红:“你背叛我的时候,就该想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夫人,奴婢以后不敢了,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送奴婢去见官。”桃红膝行几步,想要抱住苏雨昕的腿,却被青雀一脚踹开了。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怎么有脸和夫人说什么往日的情分。”青雀啐道。 “夫人,奴婢真的不敢了,求您饶了奴婢吧。”桃红不理青雀,只一味的磕头,苦求。 苏雨昕只是冷笑。 周正来的很快,得知事情原委后,直接就把桃红堵了嘴,送去了京兆府衙。 苏雨昕看着桃红被带走,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前世自己欠的要还,欠自己的要讨。 如今桃红做了第一个,不知道下一个该谁了。 反正,自己一个都不会放过。 罗嬷嬷瞧着苏雨昕手段凌厉的处置了桃红,又忍不住的烧了三炷香。 苏雨昕既忍不住想笑,又觉得心酸。 “嬷嬷放心,昔日的苏雨昕已经死了,如今的苏雨昕,是新生,已经和过去一刀两断。”苏雨昕说道。 “呸呸呸……”罗嬷嬷忙的呸了几声,还双手合十,不断喃喃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让本来还有些伤感的苏雨昕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什么死啊 活啊的,也没个忌讳。”罗嬷嬷用力点了一下苏雨昕的额头,温和的责备道:“以后可要注意。” “是是,嬷嬷说的对。”苏雨昕靠在罗嬷嬷的怀里,像个孩子般撒娇道。 她不忌讳这些。 若没有前世的死,哪来今朝的新生。 第二十九章 撞车 处置了桃红后,苏雨昕就有些无所事事。 紫鸢提议道:“不如夫人吩咐夏嬷嬷准备些酒菜,等中午您亲自给将军送军营去?” 苏雨昕的眼睛登时一亮。 自己怎么没想到啊。 “你真是我的好丫头。”苏雨昕捏了捏紫鸢的脸颊,喜笑颜开的说道。 苏雨昕亲自拟了食单,让麦子拿去给夏嬷嬷。 她本来是打算亲自过去嘱咐的,可忽然间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 她可是发过誓的。 是以,苏雨昕叫了青雀紫鸢来,虚心的请教了如何更衣。 苏雨昕脑子是个聪慧的,就是手笨了些。 主要是她自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再加上吕诗言的刻意捧杀惯养,她从未做过而已。 苏雨昕拉着青雀紫鸢脱脱穿穿了好多次,还特地抱来了风曜的衣服,挨件儿试过。 到最后,青雀紫鸢都被苏雨昕摆布的生无可恋了。 不过结果苏雨昕是很满意的。 她现在已经熟练的掌握了这项技能,就等着明天在风曜面前大展身手呢。 夏嬷嬷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亲自提了过来。 “军营中有规定,不能喝酒的,所以老奴就没给夫人准备酒。”夏嬷嬷说道。 “哎呀,是我疏忽了。”苏雨昕一拍脑袋,感激道:“多谢嬷嬷提醒,不然我就犯大错了。” “夫人客气了,都是老奴该做的。”夏嬷嬷忙的说道。 “夏至可好些了?”苏雨昕又问道。 “多谢夫人记挂着,已经没事儿了, 又跟个皮猴儿似的。”夏嬷嬷笑道。 “病中这些日子他遭了不少罪,人也瘦了许多,小孩子正是长身体呢,要多补补。”苏雨昕说着,叫了一声:“青雀……” 青雀会意,立刻取了一个荷包来,塞给夏嬷嬷:“这是夫人赏的,给夏至买些补品。” “不用不用。”夏嬷嬷忙的摆手:“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弄什么补品啊,多吃两碗饭就回来了。” “拿着吧,是我的一番心意。”苏雨昕说道:“你若不拿着,可还是怪我?” “老奴没这个意思。”夏嬷嬷这才接过来,福了身子道:“多谢夫人赏赐。” 送走了夏嬷嬷,苏雨昕就带着紫鸢出府了。 周正得知苏雨昕要出门,立刻点派了六名侍卫跟随。 从将军府到军营要经过三条街,马车慢悠悠的需要多半个时辰。 行至长兴街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音,间或还有马匹的嘶鸣声。 “发生了什么事儿?”紫鸢挑开车窗帘,问外面的侍卫。 “是相府的公子。当街纵马,与咱们撞在了一起。”侍卫拱拱手,说道。 苏雨昕听的清楚,眉头不由的蹙了蹙。 大梁的相爷,就只有一个。 是仁启二十八年的状元钱清殊,历经两朝,坐到了相爷的位子,靠的是从龙之功。 钱清殊为相三十载,门生无数,党羽众多。 又有个妹妹在宫里做皇贵妃,深得盛宠,多年不衰,即便她膝 下只有一位公主。 而他本人也深得皇上的宠信,就是说一句权倾朝野都不为过。 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清润温和,实则骨子里是个狠辣的。 虽然是个文臣,手上的血却比武将还多。 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奸臣。 就算是苏雨昕这种从来不谙朝政时局之事的,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钱清殊的儿子钱越。 就是当街纵马的这个。 钱越是钱清殊唯一的儿子,祖母母亲溺爱无度,就长成了现在这副德行。 每日不是眠花宿柳,就是走狗斗鸡。 人称盛京小霸王。 和先前苏雨昕的那种骄横跋扈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苏雨昕是被人当做笑话看的,而这位小霸王可是见了要绕路走的。 他曾经就纵恶奴打死过商贩,强抢过民女。 甚至平远伯家的孙子都被他打瘸了。 平远伯怒告御状,闹的沸沸扬扬,可到头来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有钱相护着,皇上不过是随便喊了两个宫人打了他十个板子,又命其面壁思过了一个月。 中宫孝仁皇后已经故去多年,皇上始终都不曾再立新后,皇贵妃以副后之尊掌凤印,统理六宫。 钱越是她的亲侄子,哪个宫人敢下狠手? 就是做做样子而已,连个皮儿都没破。 气的平远伯病了一个月。 不过,苏雨昕和他倒是从未有过什么接触,一直都是各不相干的。 今儿说来也是巧了。 钱越刚得了一匹汗血宝马,正在兴头上 呢,便打算去跑马场痛快跑几圈儿。 这一路上,大家远远瞧见了就都忙的躲避,闹的鸡飞狗跳。 大梁明文律法,内城不得纵马。 但谁敢管? 所谓规矩,只是定给那些寻常百姓的。 钱越一路畅通无阻,偏拐到这里,迎面就撞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因正好是转弯处,两厢就撞在了一起。 苏雨昕坐的是双马车,车夫驾车也稳健,故而没受什么影响。 要不是听到外面有喧哗,苏雨昕都不知道。 钱越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是整个人都摔飞了出去,砸在了一旁的凉棚上。 也幸而是砸在了凉棚上,缓冲了部分力道,所以钱越才避免了断胳膊断腿的命运,只是跌了个鼻青脸肿。 “你们没长眼吗?连我们公子的路都敢挡。”钱越的小厮凶神恶煞的吼道。 “我们是将军府的人。”为首的侍卫面无表情的指了指马车上挂的牌子。 “我管你们是谁,冲撞了我们公子,就该滚下来给我们公子磕头赔礼,兴许还能放你们一马。”小厮哼了一声,说道。 倒不是小厮敢不把风曜放在眼里。 实际上,钱清殊和风曜一文一武,都是大梁的顶梁柱,不分伯仲。 那小厮之所以敢这么猖狂,是因为他知道风曜来去都是骑马的,从不坐马车。 能坐将军府马车出行的,肯定就是那个草包将军夫人苏雨昕了。 虽说是风曜亲自到殿前求娶的,但是坊间都传闻,将军与其夫人不和 ,不日将和离。 是以苏雨昕这个将军夫人在他眼里就没有丝毫的威慑力了。 第三十章 霸气护妻 “分明是你们纵马在先,要赔礼道歉也该是你们来。”苏雨昕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钱越本来就疼的嘶哈嘶哈的想打人,闻言更是炸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叫我赔礼道歉。”钱越直接就蹦了起来,指着马车破口大骂:“给爷滚下来。” “我是会走会跳,就是不会滚。不如钱公子先示范一下。”苏雨昕稳稳的坐在马车里,说道。 “你找死。”钱越从小厮手里夺过马鞭就要冲上去打人。 “钱公子留步。”侍卫往前挪了挪,挡住了钱越的脚步。 “滚!”钱越抡起马鞭兜头盖脸的就甩了过去。 钱越顶多会些花拳绣腿,怎么可能是将军府侍卫的对手。 那侍卫只是稍微侧了侧身子,抬手轻轻勾了一下,钱越就整个儿调转了方向,一头栽进坍塌的凉棚中。 “公子……”小厮惊呼一声,和钱府的下人上前,七手八脚的把钱越刨了出来。 钱越顶了满头草,吃了一嘴土,呸了半天还觉得牙碜的难受。 名贵的衣服被划了口子,浑身脏兮兮的,哪里还有名门公子哥的风范。 和街边要饭的似的。 他自出生以来,就没受过这种辱。 当即沉下脸,一挥手,钱府的人就都冲了上去。 他们平日里跟着钱越也是跋扈惯了的,今儿却都栽了。 十几个人加起来都不够将军府一个侍卫揍的。 看着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手下,又看看那侍卫脸不红气不喘的样 子,钱越的一张脸又青又白。 一是气那些手下不中用。 二是因为他在这闹了半天,狼狈如斯,可苏雨昕却连面都没露。 “苏、雨、昕!”钱越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磨。 可见是气狠了。 “不知钱公子还有何指教?”苏雨昕依然没露面,隔着车窗慢条斯理的问道。 那种慢悠悠的语气,越发让钱越气堵。 “这件事情,不算完。”钱越气咻咻的说道。 “当然不算完。”这时,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让他禁不住一阵头皮发紧。 苏雨昕的眼睛顿时就弯了起来,是将军来了。 虽然她有办法对付钱越,可是夫君从天而降,将她护在身后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钱越见着风曜,满腔的怒火顿时就敛了起来。 他虽被宠惯的如同小霸王,却也不是个草包。 钱相的才智,他至少遗传了大半儿。 脑子绝对够用。 只不过平日里不学无术罢了。 “原来是风大将军。”钱越拱拱手,眯着眼睛看风曜。 “大梁律例,凡内城纵马者,杖五十。”风曜的眸光极冷,如数九寒天的冰凌,能让人的血液都凝结一般。 “什么时候,街道司的事情也归风大将军管了?”钱越挑眉,问道。 “行刑。”风曜却根本不理睬钱越,直接对身后的下属吩咐道。 “将军这是要越俎代庖吗?”小厮往钱越身前一挡:“我们相爷与将军同朝为官,若是伤了和气……” 风曜眼睛一眯 。 没人看清他究竟是怎么出手的,那小厮就倒飞了出去,生生撞倒了三四个凉棚,最后才止住了去势,哎呦一声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看似严重,实则风曜是收着力道的,否则就小厮那副身板,十个也断气了。 “将军这是管定了?”钱越扬着头,神情淡淡的,与刚才的跋扈完全不同,就像是两个人。 “管定了。”风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那看来我是逃不脱了。”钱越笑着,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将军放心,我会好好记着的。” 风曜冷哼一声:“那你就好好记着,千万别忘了。” “将军。”这时,苏雨昕从马车里挑帘出来,唇角还勾着盈盈的笑意。 瞧见苏雨昕,风曜浑身的冰冷气息瞬间敛去。 “没伤着吧?”风曜伸手将苏雨昕从马车上抱下来,上下左右仔细瞧了又瞧。 “我没事儿。”苏雨昕摇摇头,眉眼弯弯的:“我是来给将军送中饭的,再耽搁下去,饭菜可就冷了。” 虽说将军很受皇上器重,可钱相也极尽恩宠。 况且那个人奸诈狡猾,又何必为了自己这点儿小事让将军和钱相做仇呢。 “中饭虽然是夏嬷嬷做的,可菜单是我拟定的,也算我出了一份力,将军不想尝尝吗?”苏雨昕不好意思的抿着唇,声音软糯又干净。 “好。”风曜的眸光,登时就变得柔软起来,如同三月里的春风一般,眸底的笑意 遮都遮不住。 “那咱们快走吧,冷了就不好吃了。”苏雨昕主动拉住风曜的手,仰头笑着。 风曜看了一眼钱越。 “这里的事情,就交给街道司去做吧。”苏雨昕摇了摇风曜的手臂:“我都饿了。” “好,小馋猫。”风曜再次点点头,眸底的宠溺浓的都化不开。 “赔给那些商户,他们搭建凉棚也不容易,如今毁了是我们的错。”苏雨昕掏出一叠银票来递给一名侍卫,说完后就拉着风曜上了马车。 钱越闻言,眸底有些微微的震惊。 他虽然没和苏雨昕接触过,但苏雨昕草包的大名,他是如雷贯耳。 可今日一见,分明就是伶牙俐齿,玲珑心思。 这传言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倒让他生了些兴趣。 风曜被苏雨昕拽走了,这件事情也就这么了了。 街道司的人,连面都不敢露。 相爷家的公子,盛京的小霸王,闲命短才会去管呢。 就算是真出了人命,也有京兆府和刑部呢。 轮不到他们小小的街道司。 “你不必为了我委屈自己。”马车上,风曜认真的说道。 “我没有委屈自己啊。你想想,受伤的是钱越,丢人的是钱越,气的心肝肺疼的也是钱越,我却好端端的,还白白看了一出戏,说起来是我赚了呢。”苏雨昕笑着将剥好的水杏塞进风曜的嘴里:“尝尝,可甜了。” “嗯,很甜。”风曜看着苏雨昕:“我不惧钱相。就算今日真的打了钱越, 他也不能奈我何。” “我当然知道,将军是最厉害的。”苏雨昕甜甜的笑着:“但若能不起冲突,不是最好吗?将军放心,若是我真的受了委屈,一定告诉将军,让将军帮我出气。” 第三十一章 十大副将 苏雨昕是第一次来军营。 和外面街道的熙熙攘攘不同,军营里整洁肃穆。 时不时的看到一队队士兵巡逻而过,脚步整齐划一。 远远的,还能闻听到一阵有节奏的呼喝声,像是在操练。 军营很大,一眼望去不到尽头。 议事厅建在正中,青砖琉璃瓦,简单却大气。 四周还有很多建筑,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条理有序的排开,拱卫着议事厅。 议事厅里,一整面墙上都挂着地图,正中一张巨大的桌子上,是用砂石木块堆积而成的模拟地图。 两边皆是红木太师椅,正中一张帅椅,乌沉澄亮,看着也是威武霸气。 苏雨昕感觉自己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 眸底处处透着新鲜好奇。 原来这就是将军平日里商议处理军务的地方。 紫鸢也是好奇的不得了,不过还好没忘记自己的职责。 “将军,夫人,用饭吧。”紫鸢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在一旁的桌几上,说道。 “小馋猫不是早就嚷饿了吗?待会儿多吃点儿。”风曜刮了刮苏雨昕的小鼻子,然后拉着她走过去。 “我要是小馋猫,将军就是大馋猫。”苏雨昕吐吐舌头,带着几分调皮。 “所以才进一家门。”风曜笑眯眯的,心情超好。 偏有个副将不知道苏雨昕来了,直接从外面一头撞进来,迎面就看到了风曜温柔的笑,当场就吓呆了。 我去,活阎王居然会笑。 这可是天大的奇闻。 “有事儿?”风曜敛了笑意,抬眸问道。 “没,没事儿。”那副将回过神儿来,忙的摆手,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走路都顺拐了。 虽然风曜是个面瘫脸,平日里不苟言笑,人送外号“活阎王”。 可他手下的十个副将都不怕。 当初风曜还不是将军的时候,他们就跟在他的身边,出生入死十年。 虽是上下属,也是过命的兄弟。 平日里玩笑话是经常的。 所以那位顺拐的副将,惊吓过后,就开始到处传播。 搞的其他几个副将心里痒痒的,琢磨着该怎么去偷看又不被将军发现。 活阎王的笑,天下奇闻啊。 外面的人抓耳挠腮,屋里的人柔情满怀。 风曜细心的将鱼骨剔了,虾壳剥了,夹到苏雨昕的碗里。 苏雨昕埋着头,努力的吃,使劲儿的吃,却怎么也赶不上风曜的速度。 眼瞅着又要小山高了,苏雨昕忙的护住碗:“够了够了。” “刚刚不是还喊饿吗?”风曜剥着虾壳,笑问道。 他的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的,因为剥虾壳上面沾了淡淡的酱汁,少了几分杀伐,多了些烟火气。 “小奶猫嘛,饭量小也正常。”苏雨昕咽下嘴里的东西,眯着眼睛笑道。 “承认自己是小奶猫了?”风曜擦了手,点点苏雨昕的小鼻子。 “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吗?吃饭还笑 笑闹闹呢,小心呛了。”苏雨昕故意板起小脸,说道。 瞧着苏雨昕嘟嘴的小模样,风曜眸底的笑意越发深了。 小丫头无论做什么,都生动又可爱。 用过午饭后,苏雨昕有些犯困。 “去睡会儿?”风曜揉揉苏雨昕的发丝,问道。 “不要。”苏雨昕双手搂着风曜的胳膊,头靠在风曜的肩膀上:“将军给我靠会儿就好。” 正说着,外面跌进来一个人。 苏雨昕忙的坐直身子,有些尴尬的绞着手里的帕子,脸上一阵一阵发烫,不自在的说道:“我去外面走走。” 风曜先是瞪了来人一眼,然后温柔的对苏雨昕说道:“我陪你。” “不用了,你们忙,别耽误正事儿。”苏雨昕忙的摆摆手:“我就随便看看。” “那我让金灵跟着你,有什么事儿你只管吩咐他。”风曜说道。 “将军若是不放心,让木护卫跟着我吧。”苏雨昕想了想,说道。 实在是金灵太冷了,她怕自己会冻着。 “好。”风曜笑着点点头,叫了木灵进来,吩咐了两句。 待到苏雨昕主仆和木灵离开后,风曜一记眼刀甩向刚刚的来人。 来人也是风曜的十大副将之一,姓单,名峰,生的魁梧,长的黢黑,往那一站跟座铁塔似的。 在战场上,有万夫不当之勇。 不过这会儿却是挠着头,讪讪的笑着,声音嗡嗡的:“将军,是他们推我进来的。” “都闲的没事儿是吧?”风曜冷着脸,沉声问道。 “啊?有事儿,有事儿。”单峰忙的说道:“那什么,将军,我先去忙了。” “站住。”风曜喝道,眸光往门外扫了扫:“你们十个,全体校场一百圈。” “啊?”单峰差点儿蹦起来。 一百圈! 这不要了老命啊。 “有疑问?再加十圈儿。”风曜眯着眼睛说道。 “没疑问,没疑问,马上去跑。”单峰蔫巴巴的出来,瞪了外面几人一眼:“刚才是谁把老子推进去的?” “你瞧见了,我们都没瞧见,还得去跑一百圈儿,你知足吧。”另一个拍了一把单峰的大脑袋,说道。 “将军对着夫人,笑的是真温柔,都掐出水来了。我他娘的差点儿以为将军中邪了呢。”单峰闻言,立刻嘿嘿笑道。 其余几人都眯着眼睛开始凭空想象,而后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寒颤。 那画面,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再加十圈儿。”议事厅内,传来风曜的声音。 轰的一声,几名副将顿时鸟作兽散。 于是,军营校场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十名副将,平日里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这会儿正乖乖跑圈儿呢。 一边跑,还一边互掐。 “你们去偷看将军和夫人,关我们俩什么事儿?”宋洋和白煜那叫一个委屈。 他们刚刚才操练完士兵,还没来得及从校场离开呢,就被拽着一起跑圈儿 了。 一问才得知是被“迁怒连坐”了。 “是不是兄弟?”单峰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向两人:“兄弟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滚!”宋洋先是白了单峰一眼,然后又十分八卦的问道:“将军真的笑了?” “真的。”说起这个来,单峰就来了精神:“比飘香院的落姬笑的还温柔呢。” 第三十二章 照夜玉狮子 军营特别大,到处都是操练的士兵。 苏雨昕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腿酸了。 她平日里可没走过这么多路。 “前面就是养马场,不如夫人挑一匹小马驹骑着?”木灵是个心细的,见状忙问道。 “可以吗?”苏雨昕的一双眸子登时就亮了。 那晚见识过黑枭的神骏后,苏雨昕也想拥有一匹自己的马。 到时候就可以和将军并肩策马了。 “当然。”木灵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木护卫了。”苏雨昕温温柔柔的一笑。 “夫人不必客气。”木灵一边说着,一边引着苏雨昕去了养马场。 这一路虽然不长,苏雨昕话也不多,可木灵就是觉得她像换了个人一般。 和以前那个骄横跋扈的将军夫人,完全不沾边。 亲身体会可比从周正那里打听来的要感觉真实多了。 木灵摸着下巴,还在想要不要让火灵来瞧瞧。 实在是转变太大了。 一个人再如何改变,也不可能突然间连以前的一点儿影子都不见了。 正想着,养马场的老李头已经迎了上来。 “木大人,来选马?”老李头平时就是一副弥勒相,经常见牙不见眼,让人倍感亲切。 “给将军夫人选一匹小马驹代步。”木灵回过神儿来,说道。 “原来是将军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夫人恕罪。”老李头笑眯眯的说道。 “老人家客气了。”苏雨昕微微颔首,说道。 “夫人随我来吧。”老李头头前带路,虽然看着年 纪不小,却声若洪钟。 苏雨昕本以为军营马房中马匹众多,气味儿会很难闻,没想到一路走来只有淡淡的草香。 “老李头有洁癖。”木灵善解人意的说道。 原来如此。 苏雨昕抿唇笑笑。 这么大的马房,也是难为老人家了。 “这边都是小马驹,夫人瞧上哪匹了?”老李头停下脚步,指着右边的一排说道。 苏雨昕抬眸看过去,或黑或白或枣红,好多小马驹。 其中有一匹,通体上下似雪练一般,无一根杂毛,马鬃长长的,如云雾一般。 睫毛又长又密,似一把小羽扇。 黑色的瞳仁,如同上等的黑宝石一般,看起来灵性十足。 “好漂亮的小马。”苏雨昕双眸放光,几乎是小跑着过去。 老李头和木灵的神情却猛然一变。 那可不是普通的小马驹,而是一匹照夜玉狮子。 别看还未成年,却是性烈如火,暴躁如狮,多少人都降不住。 而且不喜人靠近。 他们也没想到苏雨昕会突然跑过去。 这要是小马驹发疯,踢上一脚,依着苏雨昕这纤细的小体格,少不了要断胳膊断腿。 木灵顾不得想太多,直接飞身上前。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苏雨昕的手已经触摸到了那匹小马驹。 木灵和老李头的一颗心登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匹小马驹非但没有发疯,任由苏雨昕摸着它的鬃毛,甚至它还亲昵的蹭了蹭苏雨昕的胳膊。 一双 马目亮晶晶的。 这个人好漂亮啊,像仙女一样。 而且好有眼光,一眼就看出自己漂亮来了。 不像那些粗人,就知道说一声神骏,烦死了都。 “你怎么生的这么漂亮。”苏雨昕搂住小马驹的脖子,有些兴奋。 小马驹立刻吁溜溜的叫了一声,像是回应苏雨昕,透着十分的愉悦。 “睫毛好长,眼睛好亮,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苏雨昕继续双眸亮晶晶的赞道。 小马驹眨了眨眼睛,又吁溜溜的叫了一声。 说到马心坎上了。 而且这个人温柔又可爱,比那群粗人可好多了,以后就跟着她混了。 瞧着一人一马“聊”的开心,木灵和老李头都差点儿石化了。 我去,这真的是那匹照夜玉狮子? 整个军营里,没人降的住的那匹照夜玉狮子? 当然,风曜除外,这世上就没有他降服不了的战马,但是他已经有黑枭了,所以没参与。 木灵和老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茫然。 “夫人。”木灵上前,顾不得失礼,欲拽住苏雨昕的衣袖,扯到自己身后。 谁知这小马驹待会儿会不会变脸,还是躲远点儿吧。 这要万一伤着夫人,将军得扒自己一层皮。 与此同时,小马驹直接叼住了苏雨昕的衣袖,就往自己背上扯。 “你愿意载我吗?”苏雨昕拍拍小马驹的头,眸底有星星闪耀。 小马驹居然很人性化的点了点头。 木灵登时瞪大了眼睛。 我去,成精了? “我选它,可以吗?”苏雨昕温柔的拍拍小马驹的头,扭头看了看木灵和老李头。 就见两人皆是一副张大嘴瞪着眼的不可思议的模样。 “怎么了?它有主人了吗?”苏雨昕抿了抿唇,有些失望。 “倒不是。”老李头搓着手,有些犹豫道:“只是它性烈的很,不如我给夫人另选一匹性子好的吧?” “哪里性烈?”苏雨昕又看看小马驹,小马驹正笑眯了眼睛看着她,十分的讨喜。 “分明又乖又可爱啊。”苏雨昕拍着小马驹的头,有些爱不释手。 老李头擦擦汗,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照夜玉狮子呢。 木灵单手托着下巴琢磨,会不会是小马驹突然变了性子? 不如自己也试试? 如此想着,木灵就伸出了手。 小马驹的气势立刻就变了,毫不犹豫的转身,一脚踹向木灵,动作迅如闪电。 还好木灵轻功不错,飞身避开了。 这一脚要是踹实了,木灵绝对要受伤的。 苏雨昕吓了一跳,忙的拍了拍小马驹的鬃毛:“乖哦。” 小马驹当真立刻安静下来,继续笑眯了眼睛看着苏雨昕,样子十分的无害。 “真是邪门了。”木灵嘟囔了一句。 “看来它与我有缘。”苏雨昕抬眸看着老李头,眸底带着几分渴望:“我能要它吗?” “将军有话,谁能降服这匹照夜玉狮子,它就是谁的。既然夫人能降服,那它自然就是夫人的。”老李头再擦擦汗,今 儿天气也不热,他这汗却是出了一层又一层。 “照夜玉狮子……”苏雨昕琢磨了琢磨:“挺有气势的名字。但是我觉得不如云朵好听,又可爱又漂亮,和你颜色一样,你喜欢吗?” 小马驹吁溜溜的叫了一声,表示赞同。 第三十三章 二傻子 苏雨昕骑着云朵。 木灵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 生怕苏雨昕会摔下来。 他知道苏雨昕不会骑马,本想着挑一匹温顺的小马驹,让人牵着呢。 结果倒好,挑了个祖宗。 除了苏雨昕外,旁人一概不能靠近。 他这一颗心,一直都悬在嗓子眼儿,生怕出什么变故。 到时候,将军非剁了他不可。 可这一路上,云朵都是稳稳的。 甚至为了照顾苏雨昕,它一直都是慢悠悠的。 还时不时的扭头笑眯着眼睛看苏雨昕。 苏雨昕也时不时的拍拍它的头,一人一马看起来都心情超好。 就是木灵总一个劲儿的揉眼。 他怀疑自己眼花了。 云朵在军营里可是有名的烈马,十大副将轮流上阵都降不住。 如今却乖宝宝似的驮着苏雨昕。 这一路上可真是叫那些士兵们跌破眼镜,纷纷猜测苏雨昕的身份。 本来跑的累死累活的十大副将抬头瞧见了,一个个惊的差点儿蹦起来。 那些士兵们不知情,他们却很清楚,将军夫人根本就是个闺阁弱女子。 “我去!”单峰先忍不住的爆了句粗口。 “什么情况?”宋洋一向号称“赛诸葛”,这会儿也懵了。 “难不成将军夫人是个深藏不露的?”白煜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单峰,你去试试。”宋洋眯着眼睛看单峰。 “试试?试什么?”单峰挠挠头,没明白,瓮声瓮气的问道。 “去试试将军夫人啊,没准儿夫人是个中高手呢。” 宋洋笑眯眯的说道。 “真的吗?”单峰摩拳擦掌,兴奋的说道:“那我去试试。” 说完,当真跑过去了。 他最喜欢和人切磋了。 单峰在十大副将里属于单细胞生物,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不过打仗是个厉害的。 风曜曾经说过,老天爷就给了他枣核大的脑子,他还都用在打仗上了,平日里和二傻子没什么分别。 “你坑那二傻子不要紧,若万一真的伤到了将军夫人,你可吃不了兜着走。”白煜提醒道。 “有木灵在呢,不会有事儿。”宋洋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再说,你难道就不好奇吗?万一真的是将军夫人深藏不露呢。” 说话间,单峰已经冲到了苏雨昕的近前。 苏雨昕认得他。 刚刚她和将军用过中饭,就是这个人闯进来找将军议事的。 苏雨昕还以为他过来有什么事儿,正欲开口,就见单峰抡起了拳头。 醋钵大的拳头,带着呼呼的风声。 苏雨昕吓了一跳。 自己并未得罪过此人,怎么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幸而木灵就在身边,抬手接住单峰的拳头,喝道:“干什么?” 与此同时,云朵眸色一变,抬起一只前蹄稳准狠的踏在单峰的脚面上。 身子却一动不动,甚至一开始苏雨昕都没感觉到。 单峰不防头马还会偷袭,被云朵一下子踏了个正着,抱着脚哎呦哎呦的叫着。 云朵又朝他打了个响鼻,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 活该! 打主人不要看 马吗? 本马的主人是能让你随便欺负的吗?你让马的面子往哪儿搁? 木灵又揉了揉眼睛。 第一次见马这样护主的。 真新鲜。 “我,我就是想试试夫人会不会武功。”单峰抱着脚,单腿跳着,疼的龇牙咧嘴。 这马蹄子,可真狠。 不会骨折了吧? “你是不是傻?”木灵用马鞭戳了一下单峰的额头:“夫人就是闺阁女子,什么时候会武功了?” 说着,木灵抬眸看了一眼宋洋。 定是这个家伙诳的单峰,也就单峰这一根筋儿的才信他的鬼话。 宋洋见木灵看过来,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 “不会不会。”苏雨昕忙的摆手。 好端端的,干嘛来试自己会不会武功? 刚才要是给那一拳打实了,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军营好危险,自己还是回府吧。 “真的不会?”单峰粗着嗓门,声音往上扬。 “真的。”苏雨昕用无比真诚的目光看着单峰,表示自己没有说谎。 “那夫人是怎么降服照夜玉狮子的?这马性烈的很,寻常人可是降不住的。”单峰一边单脚跳,一边问道。 “可能……”苏雨昕摸了摸云朵的鬃毛,想了又想,最后说道:“可能我们比较有缘吧。” 她其实也不清楚云朵为什么会喜欢她,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跟着她。 “什么?”单峰惊讶太过,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跌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呛的直咳嗽。 “因为我们比较有缘。” 苏雨昕重复说道。 单峰龇牙咧嘴的揉揉屁股,又吭哧吭哧的挠了半天头,表情很复杂,有些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 不光是单峰,就是剩下的九大副将也没法接受。 他们尽全力都降服不了的烈马,居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用“有缘”二字给降服了。 木灵看着十大副将那难以置信的神情,心情莫名的舒服了许多。 终于有人体会他这一路上的复杂心情了。 “那什么,你们先忙,我就不打扰了。”苏雨昕感觉气氛怪怪的,便忙的拨了拨马头,说道。 云朵才转过身来,苏雨昕就看到风曜骑着黑枭从远处过来。 黑枭本来一副懒洋洋的姿态,远远瞧见一匹漂亮的小母马后,一双眸子立刻就亮了,撒蹄子就冲了过来。 风曜勒缰绳都不管用。 黑枭冲到近前才停了下来,讨好般冲着云朵吁溜溜的叫了一声。 云朵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只顾着扭头对着苏雨昕笑。 急的黑枭直打响鼻。 “瞧你那点儿出息。”风曜用力的一拍马头,然后拿眼斜眯着单峰。 “将军。”单峰立刻跳起来,讪讪的叫了一声。 “跑够了?”风曜挑眉,问道。 “一百二十圈儿,哪那么容易。”单峰苦哈哈的看着风曜:“才五十圈儿。” “那还不赶紧去跑,来这里磨叽什么?”风曜抬眸,沉声问道:“是不是还想再多加二十圈儿?” “不不不,现在就去,现在就去。”单 峰拐着一条腿就跑。 “什么一百二十圈儿?他们犯了什么错吗?”苏雨昕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单峰的脚是云朵踩的,看样子伤的不轻。 还跑步的话,肯定会很疼。 单峰这会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机灵劲儿,立刻说道:“都怪属下,不该扰了将军和夫人用中饭。” 第三十四章 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苏雨昕一愣。 立刻就想起中午她抱着将军的胳膊靠在将军的肩膀上被这个人看了个正着的事情。 登时俏脸上就有些微微发烫。 苏雨昕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只因为这个?” 单峰猛点头。 “将军,他中午也不是有意的,不用罚吧?”苏雨昕看向风曜,小声问道。 “你想给他们求情?”风曜抬眸问道。 “可以吗?”问完之后,苏雨昕就后悔的想咬下自己的舌头。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这里是军营中地,将军该言出必行,怎好出尔反尔? 自己真是笨,居然当众让将军为难。 想到这里,苏雨昕绞着手指,有些不安:“如果……” “可以。”没等苏雨昕把话说完,风曜就点点头。 “啊?”苏雨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抬头愣愣的看着风曜。 风曜没忍住,伸手刮了一下苏雨昕的小鼻子,唇角不自觉就勾了起来。 小丫头呆愣愣的样子好可爱。 “我说可以。”风曜笑眯眯的,声音温和又宠溺。 十大副将和木灵都看傻了。 我去! 活阎王的笑,本来就非常难得了。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将军夫人娇娇软软的一句话,将军就立刻缴械投降了。 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啊。 木灵甚至还摸着下巴想,日后是不是要改投到将军夫人的门下。 这样将军就不足为惧了。 “愣着干什么?”风曜抬头,脸上的笑容敛去,恢复了一惯的严肃: “军营中那么多事情不用处理吗?还想继续跑圈儿?” 十大副将回过身儿来,瞬间就溜没了影儿。 木灵觉得,既然有将军亲自陪着,那该是用不着他了。 所以跟着十大副将一起溜了。 他现在就只想找一个地方安静安静,因为今天下午他被苏雨昕和云朵刺激的不轻。 “怎么不说话?”风曜揉了揉苏雨昕的发丝。 “刚刚的事情……”苏雨昕有些自责。 “没关系。”风曜笑笑,顺便又刮了一下苏雨昕的小鼻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日后不会再这么莽撞了。”苏雨昕抿了抿唇。 “不莽撞。”风曜拉住苏雨昕的手,认真的说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在我这里,永远不需有任何忌讳。” “嗯。”苏雨昕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觉得暖暖的。 “小傻瓜。”风曜笑笑,眸底满是宠溺。 “看,这是我的马儿,它叫云朵,漂亮吗?”苏雨昕也跟着笑笑,炫宝似的问道。 “嗯,漂亮,和你一样漂亮。”风曜立刻赞同的点点头。 黑枭也吁溜溜一声表示赞同,同时还亲密的用头去蹭云朵。 云朵往一旁闪开两步,嫌弃的白了黑枭一眼。 “黑枭,不许对我家云朵耍流氓,它还是个小姑娘呢。”苏雨昕立刻凶巴巴的瞪着黑枭。 黑枭讨好的蹭蹭苏雨昕的手臂,完全没有了那晚对苏雨昕的不屑。 “没用。”苏雨昕哼了一声,推开黑枭的大脑袋 :“不许来骚扰我家云朵,不然我可不客气。” 黑枭讨好失败,着急的扭头看风曜。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漂亮的小母马,自己可不能错过了。 “你看我没用,它是昕昕的马。”风曜摊开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黑枭不满的打了个响鼻,然后继续讨好的看着苏雨昕。 “将军快去忙吧,我和紫鸢先回去了。”苏雨昕不理会黑枭,看着风曜说道。 “你们两个怎么回去?”风曜问道。 “紫鸢坐车我骑马。”苏雨昕一脸自豪的说道。 “行吗?”风曜很怀疑。 “云朵很乖的,将军放心。”苏雨昕拍了拍云朵的脖子,说道:“况且还有侍卫跟着,不碍事儿。” 风曜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这路上行人多,万一云朵撒欢了,昕昕可制不住,因为她根本就不会骑马。 至于那些侍卫…… 自己手下的十大副将都降不住的照夜玉狮子,他们也没辙。 “还是我送你们回去吧。”风曜拍板道。 “可以吗?将军刚刚不还说,军营里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苏雨昕抿着唇问道。 “副将们会处理好的。”风曜招手叫过来一个小兵,说道:“去告诉十大副将,今天的军务处理不完,谁都不许回家。” “是。”小兵恭敬的应道,然后跑步去找人了,同时心里还为十大副将鞠了一把同情泪。 十大副将得了信,一个个气的想骂娘。 将军为了陪媳妇儿不务正业,就知道剥 削他们。 而此刻,那个只知道剥削他们的将军已经和自己媳妇儿回到了将军府。 “看吧,我就说不会有事儿。”苏雨昕牵着云朵,一边往马房里走,一边说道。 “好好,你最厉害。”风曜点点苏雨昕的额头,笑的开怀。 将军府的马房很大,但黑枭是有自己专门的住处。 倒不是因为黑枭是风曜的坐骑就另眼相待,而是若把它和其他马养在一处,它就老是欺负其他的马,搞得那些马都战战兢兢的不得安宁,一日比一日瘦。 后来没办法,才单独给黑枭辟了一处。 黑枭也不屑和那些马住在一处,自己一个马乐的逍遥,除了觉得寂寞想小母马外。 给黑枭辟的那一处很大,三四匹马同住都很宽敞。 所以黑枭就热切的邀请云朵同住,结果云朵被苏雨昕领到了距离它远远的一处马槽边。 黑枭急的又蹦又跳,被风曜拍了一下头:“你这么猴急,也不怕吓着人家云朵了?要好好表现。” 说完就拉着苏雨昕走了。 黑枭歪着马头想了又想,该如何好好表现。 一直想到了暮色四合,最后终于决定,和云朵唠嗑。 结果当天晚上,将军府的人就听黑枭吁溜溜的叫了一宿,时而亢奋,时而缠绵。 就算风曜亲自出面,都制止不了。 当然,这是后话。 苏雨昕和风曜从马房离开后,就去了倚梅苑。 青雀端了茶来。 “将军,夫人,周管家求见。”这是,麦子从外 面走进来,恭敬的说道。 “叫他进来吧。”风曜抿了一口茶,茶香清冽回甘,不错。 周正一如既往,一副板板正正的姿态,不苟言笑的拱手道:“将军,夫人。” “什么事儿?”风曜抬眸,简洁的问道。 “是关于夫人原贴身丫鬟桃红的。”周正垂手站在一侧,说道。 第三十五章 被苏府买回去了 “桃红?”苏雨昕看着周正:“我不是让你把她送官查办了吗?” “偷窃罪证据确凿,官府已经收押,但是……”周正顿了一下。 “但是什么?”苏雨昕问道。 “刚刚苏府的人,已经把桃红买回去了。”周正说道。 “买回去?”苏雨昕不解。 收押了不是该判刑吗?怎么还能任由别人买走? “按大梁律例,有罪的奴才理应被贬为末等奴,送去官窑做苦力或者送去下等的娼寮中。”周正说道。 “那怎么还叫人买回去了?”苏雨昕更不解了。 “以前有过罪奴被买走的先例,出的大价钱,所以京兆府有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周正解释道。 瞧着苏雨昕蹙起的眉头和微皱的小脸,风曜沉声道:“拿着我的名帖去京兆府,就说……” “算了。”苏雨昕抬头,蹙起的眉头已经展开,笑笑:“不是什么大事儿,买走就买走吧。” 八成是翠柳求的继母,毕竟她和桃红是亲姐妹。 苏雨湘可没这么热的心肠。 那个人从头到脚,从皮肉到骨子里,都是凉薄自私的。 只是,翠柳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送桃红去衙门不过是上午的事儿,下午她们就得了消息? 看来自己身边还有不干净的人。 得好好查查,一并打发了才好,那等行径小人留在身边将来也只会是祸害。 “你不必有所顾虑。”风曜拍拍苏雨昕的手,说道:“不过就是个小丫鬟,尚书府分得 清轻重。” “将军也说了,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丫鬟,不值得兴师动众。”苏雨昕抿唇浅笑。 日后自己再找机会处置她就好了,何必让将军因为这等小事为难京兆府。 京兆府虽不是什么大官职,但日后指不定就有用的到的地方呢。 “行,听你的。”风曜说着,看向周正:“这几日你辛苦些,将军府从上到下详查一遍,以免再出现第二个桃红。” 风曜是天下兵马大将军,用兵如神,文韬武略,苏雨昕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想得到。 桃红的消息走漏的这么快,昕昕身边肯定还有尚书府的走狗。 以前昕昕一门心思护着她们,自己也没办法。 如今也该叫她们知道知道将军府的厉害。 “尤其是我这倚梅苑里,还要劳烦管家多加费心,难免会有哪个与桃红交好,耳濡目染的也犯了糊涂。”苏雨昕既是补充,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是。”周正点点头:“将军,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详查。” 他今儿之所以来汇报这件事情,就是想彻查将军府的。 将军身兼要职,府里必须是铁桶一块才行。 但苏雨昕身边的人…… 以前,他也只能被动的防着。 这几日苏雨昕的转变他看在眼里,所以才特意借了这件事情说话。 想试试苏雨昕的态度。 如今既得了苏雨昕的首肯,他日后管理将军府也会方便许多。 将军夫人果然是转变了。 苏府,清晖园。 这是 苏家主母吕诗言的住处。 四季花开,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单单只是地上摆着的最最普通的花瓶,也价值几千两。 更别提架子上那些珍贵稀有的。 奢华程度可见一般。 吕诗言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肉皮儿细嫩的还和未及笄的小姑娘似的。 眼角眉梢偏又带着几分成熟的妩媚。 她的确生的美,只是她的美不够端庄,透着一股子轻浮。 幸而如今有些年岁阅历,还能压住几分。 她偏爱正红色的衣服,衣橱里七成以上都是大红色。 各种各样的款式,也就不显得单调了。 其实她做姑娘的时候喜欢蓝色,但是嫁给苏明哲做继室后,就开始穿大红色了。 且无论去哪儿,都极尽高调。 生怕那些大家夫人因为她是继室而小瞧了她。 今日,吕诗言依旧是穿了一套大红的衣裙,上面用金线勾勒出大朵大朵的牡丹。 带着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华贵又雍容。 即便不需要出门,她也从来不穿家常便服。 此刻,吕诗言正靠坐在贵妃榻上,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 抚摸着猫儿的手指纤细白嫩,无名指和小手指上,两根一寸多长的指甲染着鲜红的豆蔻,指甲尖修剪的圆润漂亮。 苏雨湘就坐在她的身侧,和她一起听桃红讲有关苏雨昕的事情。 桃红记恨苏雨昕将她送官,所以故意说了许多坏话。 比如苏雨昕如何在背地里说苏雨湘的坏话,又如何在背地里扎小人诅 咒吕诗言。 有的没的说了一车。 气的苏雨湘柳眉倒竖,都快坐不住了。 倒是吕诗言,神情一直都是淡淡的,只是偶尔掀起眼皮来看看桃红,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在桃红的煽风点火下,苏雨湘已经气的俏脸铁青,咬牙切齿的拍案而起:“这苏雨昕真是该死!” “嗯嗯,该死,真的该死。”桃红在一旁连忙附和道。 “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吕诗言终于开口,声音听着柔软,却隐着一抹狠厉。 苏雨湘一愣,深呼吸两口,敛尽怒气,恢复了平日里的端庄温婉,垂眸道:“是苏雨昕欺人太甚。” “依我看,是这丫头嘴里没句实话。”吕诗言扫了桃红一眼,淡淡的说道。 吕诗言的眼尾是微微上挑的,有几分狐狸的媚态,可眸底的光,却带着凉意。 桃红一怔,吓的忙磕头:“夫人明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吕诗言凉凉一笑:“那你倒是说说,我派你在苏雨昕的身边,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奴婢监视她,顺便挑拨她和……”桃红的声音越来越小,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你怎么不说了?”吕诗言看着桃红,问道。 “奴婢,奴婢……”桃红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若苏雨昕真的背后说了我和湘儿如此多的坏话,你之前为何从未吐露过半句?是打算脚踩两只船好观望吗?”吕诗言一副慢条斯理 的语态,话却利的像刀。 苏雨湘本来还没明白,如今也反应过来了,眯着眼睛看桃红:“我们买你回来,救你于水火,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一个小小的奴婢,居然妄想把主子当刀使,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不,不是的。”桃红砰砰叩头有声,辩解道:“奴婢是恨她将奴婢送官,所以有些夸大。但是她是真的有在背后咒骂二姑娘和夫人,就是最近这几日的事情,她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奴婢还没来得及通报二姑娘和夫人就被她关进柴房里了。” 第三十六章 条条毒人命 苏雨湘闻言,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她想起那日在将军府苏雨昕咄咄逼人的样子了。 和平日里的做派确实大相径庭。 真的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仿佛突然就开窍了。 见苏雨湘微微蹙眉,吕诗言问道:“怎么了?” 苏雨湘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那日的事情,她之前并没有和吕诗言说实话。 翠柳被抬回来后,她只说是因为翠柳不小心开罪了风曜才被打的。 风曜素有“活阎王”的称谓,所以吕诗言也并未起疑。 只是心里对苏雨昕很不满。 也不知道护着些。 她还想等过几日苏雨昕回来贺寿时好好教导两句呢。 苏雨湘之所以不敢和吕诗言说实话,除了觉得丢人外,还有一点儿。 因为从小到大,吕诗言总要求她,无论何时何事,都必须要稳压苏雨昕一头。 苏雨昕本就被吕诗言捧杀的养废了,是以她在苏雨昕面前也确实极尽优越感。 经常三言两句就耍的苏雨昕团团转。 可那天在将军府,她不但落尽了下风,还被苏雨昕打了耳光。 若是吕诗言知道,不但翠柳挨了打,就连她自己也挨了苏雨昕的耳光,估计会生气的。 所以她才隐瞒了。 “和娘亲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吕诗言放柔了声音,问道。 “我……”苏雨湘绞着手指,心里还是有些犹疑。 “你是娘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娘亲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你的人就是 娘亲了。”吕诗言拉着苏雨湘的手,温柔的说道。 “我也不是要故意隐瞒娘亲的,只是怕娘亲会生气。”苏雨湘抿了抿唇:“其实那日翠柳的伤,不是将军让人打的,而是苏雨昕叫婆子们打的。” “苏雨昕?”吕诗言瞪大了眼睛,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她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几分:“怎么回事儿?” “是这样的。”苏雨湘将那日在将军府的经历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吕诗言。 字字句句,都复述了一遍。 吕诗言顿时脸色铁青阴沉,眉宇间已经不能单单只用愤怒来形容了,甚至带着几分狰狞的扭曲。 摸着白猫的手忍不住用力掐了起来。 尖锐的指甲深深陷入白猫的皮肉中,疼的白猫喵呜一声蹿起来,一爪子在她手背上挠出几条血痕。 吕诗言眸底戾气尽现,纤细的手指一把就掐住猫脖子。 坚硬的指甲深深的刺入白猫的脖颈中。 可怜的白猫只来得及挣扎了两下,就彻底没了气息。 吕诗言一向都是淡然的,无论做什么都是慢条斯理中透着雍容华贵,从未如此过。 苏雨湘和桃红都吓白了脸色,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吕诗言会把怒气撒到她们身上,然后像掐白猫一样掐死她们。 吕诗言将死猫随意的丢到地上,拿起一旁的帕子轻轻的擦着指甲。 脸上的扭曲已经敛去,只是眸底还翻涌着一层又一层的怒焰,烧的眼睛都红了。 这个世上, 她最不能容忍的只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她的长姐吕诗颖。 以前她做姑娘的时候,就处处比不过,无论她多么努力,却始终都生活在她长姐的光环下。 京城第一才女加京城第一美女。 如此盛誉下,没有人能看的到她。 她的耳边全都是别人对她长姐的赞美。 她出门在外,别人都叫她诗颖的妹妹,从来没人叫她一声诗言。 她被挤到了阴暗的角落里,照不到阳光。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发誓要除掉她长姐,要取而代之。 她费尽了心力,总算是达成所愿。 不但除掉了她长姐,还把她长姐的一切都攥到了她的手中。 她长姐的夫君,她长姐尚书夫人的身份,还有她长姐的女儿…… 她故意捧杀苏雨昕,就是为了要把苏雨昕养成一个人人嘲笑的草包废物。 也为了让她长姐在天上好好看看。 不但自己打败了她,自己的女儿也远远优秀于她的女儿。 自己才是人生赢家。 可是…… 吕诗言死死抿着唇。 若刚刚湘儿所言非虚,那苏雨昕…… 怎么听都不像是个废物。 言辞犀利,滴水不漏,甚至…… 她还骂出“都觊觎自己姐夫”的话来。 莫不是她早就知道了什么? 所以这些年在苏府,她都是在演戏诓骗自己? 若果然如此,她的心机就深沉的有些可怕了。 长姐果然是长姐,生的女儿也非同小可,自己居然被她摆了一道。 不过没关 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当初自己能除掉长姐,如今也一样能除掉她的女儿。 既然她不想草包的活着,那就去陪她的死鬼老娘吧。 吕诗言危险的眯起了眸子,一瞬间脑子里就有了十几条毒计。 条条毒人命。 见吕诗言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后,苏雨湘才怯怯的叫了一句“娘亲”。 吕诗言回过神儿来,爱怜的摸了摸苏雨湘的头,唇角勾着淡淡的柔和的笑意。 仿佛刚刚那个徒手掐死白猫的人不是她一样。 想起吕诗言刚刚就是用这只手掐死白猫的,苏雨湘就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 “念在你是翠柳的亲妹妹,从今儿开始,你就跟在湘儿身边伺候着吧。”吕诗言抬眸,看了一眼桃红。 “是,奴婢一定好好伺候二姑娘,绝无二心。”桃红立刻砰砰磕头。 她刚刚已经被吕诗言吓破了胆子,半点儿旁杂的心思都没了。 “起来吧。”吕诗言摆摆手。 “多谢夫人。”桃红起身,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折腾了这半日,我有些乏了。”吕诗言拍拍苏雨湘的手,说道:“你先去吧。” “那娘亲好好歇着,湘儿改日再来。”苏雨湘正巴不得要赶紧离开呢。 刚才的吕诗言,不但让她觉得陌生,更让她觉得惧怕。 走出清晖园的门后,苏雨湘才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桃红更是像从水里捞出来的,额头上,脖子里沁满了冷 汗。 甚至她都开始想,到底被夫人从衙门里买回来,究竟是福还是祸了。 第三十七章 怎么感觉有点儿像猪 一大早苏雨昕就开始郁闷。 呃,也不算是一大早了。 都已经巳正了。 苏雨昕坐在床上,扯着被子闷闷不乐。 她昨晚睡觉前还心心念念的今天一早要在风曜面前大展身手呢。 可是今早一睁眼,床上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说好的帮夫君更衣呢?说好的要做个优秀的将军夫人呢? 结果连夫君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苏雨昕继续扯被子,很不开心。 都怪那个死黑枭,昨晚也不知发什么疯,足足叫了一夜,将军出马都喝不住。 都叫到快天明了。 好不容易不叫了,自己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结果睁眼就到了现在。 苏雨昕醒了并未叫人,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吭哧吭哧的扯被子。 好好的上等苏绣被面都被苏雨昕揉搓的不成样子了。 还是后来青雀进来才发现苏雨昕已经醒了。 “夫人醒了怎么没叫奴婢们一声?”青雀走过来,将纱幔勾起来,笑着问道。 “将军呢?去军营了吗?”苏雨昕抬起头,嘟着嘴问道。 “去上朝了。”青雀见苏雨昕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关心道:“夫人是不是没睡够?要不再睡会儿?将军走时特意交代过,不让奴婢们来吵着您。” “上朝?”苏雨昕眨了眨眼睛,那将军岂不是早早就走了?肯定都没休息好。 想想,苏雨昕就觉得怪心疼的。 都是黑枭。 如果今晚再鬼叫,就直接剥了吃肉。 哼! “嗯。”青雀点点头, 侧头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时辰钟,说道:“这个时辰,快该回来了吧。” 正说着,就听到门外小丫鬟的请安声。 紧接着,风曜那高大的身影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将军回来了。”苏雨昕一改刚刚的闷闷不乐,直接掀开被子趿拉上鞋子只穿着里衣就扑了过去。 “睡饱了?”风曜接住冲过来的苏雨昕,抬手在她的鼻尖上轻点了一下。 “嗯。”苏雨昕胡乱点点头,手指偷偷的去勾风曜的腰带。 因为昨天已经很熟练的掌握了这项技能,所以苏雨昕很轻易的就解开了。 然后又借着靠在风曜怀里的姿势,小心翼翼的解开了风曜的扣子。 再然后,假装不小心一扯,风曜的外衣就脱落了半个。 苏雨昕满意的点点头,喜笑颜开。 这下可以帮将军更衣了。 “哎呀,将军的衣服怎么开了?我帮将军……” 苏雨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风曜打横抱了起来,快步走向床榻。 还没等苏雨昕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整个儿被风曜压在了身下,炙热的吻密密麻麻的就落了下来。 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 苏雨昕已经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了。 反观风曜,依旧是精神奕奕,甚至更加的神采飞扬,一脸的餍足。 苏雨昕咬着手指,怎么都想不明白。 自己不过就是想给将军更衣而已,怎么就演变成现在这样了? 风曜瞧着苏雨昕累瘫的小模样,又想笑又觉得心疼。 俯身在苏 雨昕的额头印下一个吻,声音中还带着明显的沙哑:“累坏了吧?” 苏雨昕闻言,立刻拿眼横他。 如果不是实在没力气,她都想拿脚踹他。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随即,苏雨昕的肚子里就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 苏雨昕俏脸一红。 不能赖她。 她早上饭还没吃呢,就被拉着来了一场激烈的持久的妖精打架。 风曜有些自责,忙的吩咐青雀传饭。 这几次事后他都有检讨自己,反省自己,发誓下次一定要节制些。 可是每次只要沾上昕昕,他的自制力就自动离家出走,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而且小丫头还主动帮他宽衣解带,他总不能辜负了小丫头的情意吧。 风曜先自己穿戴整齐,又帮苏雨昕擦洗了身子也穿戴整齐。 苏雨昕抿着唇,郁闷的很。 说好的帮夫君更衣,又成泡影了。 还累的自己腰酸背疼。 青雀很快就提了午饭来,摆在外间儿的桌子上。 风曜将苏雨昕抱过去。 苏雨昕虽然觉得难为情,也没有拒绝。 因为她现在腿软的像门帘子一样,走路绝对要摔的。 一顿饭,都是风曜在各种投喂苏雨昕,直到喂饱了苏雨昕,他自己才开始吃。 午饭后,苏雨昕摸了摸有些撑的肚子,特别想出去消消食。 奈何又累又困,只想睡觉。 都没等风曜把她抱回床上,她就睡着了。 昨晚本就没睡好,今天还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妖精打架,她实在撑不住啊。 等到苏雨昕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 苏雨昕愣愣的看着帐子顶。 自己这一天过的可真快。 一睁眼,一闭眼,再一睁眼…… “醒了?”风曜点点她的小鼻子,眉宇间漾着宠溺又温和的笑容:“正好该吃晚饭了。” 苏雨昕的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 睡醒了吃,吃了睡,睡醒了再继续吃…… 怎么感觉有点儿像猪? “发什么呆呢?”风曜俯身凑过来,捏了捏苏雨昕白嫩的脸颊,说道:“你不是想找会功夫的女卫吗?等你吃了晚饭她们差不多也就到了。” “真的吗?”苏雨昕立刻来了精神。 “当然。”风曜刮刮她的小鼻子,拉着她起身,又帮她穿戴整齐。 苏雨昕瞧着风曜利落的手法,心里忍不住的想,将军以前是不是也帮别的女人穿过衣服? 不然怎么这么娴熟? “仅你一个。”风曜拉着苏雨昕的手,突然认真的说道。 “啊?”苏雨昕愣愣的看着风曜。 “我只给你一个人穿过衣服。”风曜将苏雨昕的小手贴到唇边,笑笑说道。 苏雨昕瞬间瞪大了眼睛。 将军这是会读心术吗?自己什么都没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个小傻瓜。”瞧着苏雨昕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风曜的唇角又开始不自觉的上扬。 “不许老叫我小傻瓜。”苏雨昕立刻嘟着嘴抗议道:“本来就不聪明,万一真的被你叫傻了怎么办?” “才不会。”风曜牵着苏雨昕的手 ,一边往外走,一边语气温和的说道:“昕昕在我心里是最聪明的人,没有之一。” “真的吗?”苏雨昕的眉眼立刻弯了起来,心里甜滋滋的。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几斤几两她心里清楚。但被自己的夫君这样夸赞,还是真的好开心。 第三十八章 想欺负谁就欺负谁 吃中午饭的时候,风曜找到了投喂的乐趣。 所以落座后,风曜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准备继续投喂。 “我自己吃就好,将军不用管我。”苏雨昕摆摆手,说道。 “哦。”风曜收回手来,有些遗憾。 好喜欢看小丫头张嘴嗷呜一声吞下自己夹的饭菜,然后开心的笑眯了眼睛。 苏雨昕眨眨眼睛,怎么回事儿? 将军好像突然就情绪低落了,难道就因为自己不让他喂饭? 想到这里,苏雨昕就指了指距离自己最远的豆腐盒:“将军帮我夹一个好不好?我够不到。” 然后就见风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语气温柔又宠溺:“好。” “还有那个羊排。”苏雨昕又指了指豆腐盒旁边的香辣小羊排。 风曜没有半点儿不耐烦,反而笑容更大了。 苏雨昕一边啃羊排一边想,果然是因为自己不让他喂饭的缘故。 可好端端的,自己有手有脚的,刚刚睡醒劲头也足,为什么要喂饭呢? 苏雨昕略琢磨了琢磨,自己也琢磨出了些滋味儿。 这可能就是夫妻间的相处之道。 自己应该礼尚往来。 如此想着,苏雨昕就近加了一筷子红烧鱼,举到了风曜的嘴边:“将军也吃。” 风曜张嘴吞下,幸福的唇角都快上扬到耳朵根子了。 苏雨昕见风曜吞下,自己也觉得开心又有趣。 然后两人你喂我,我喂你。 一顿晚饭吃的相当开心和谐。 用过晚饭后,苏雨昕就迫不及待 的扒着风曜的胳膊问道:“人来了吗?” 风曜就叫了金灵进来。 金灵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戳在那里冷冰冰的,像出鞘的剑带着锐利。 “到了吗?”风曜抬眸,如同墨染的一般。 “正在外面候着呢。”金灵恭敬的回答道。 “让她们进来。”风曜点点头,转而看向苏雨昕,眸光复又变得温和起来:“一会儿你选两个有眼缘儿的留下。” “嗯。”苏雨昕用力的点点头,一双眸子不断的往外张望。 很快,就有六个黑衣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都是一副短打的装扮,头发如同男子一般高高束着。 见到风曜和苏雨昕后,整齐划一的拱手行礼:“见过将军,夫人。” “名字。”风曜淡淡的扫了一眼。 “赤焰,暗三,暗五,暗十二,夜洛,明寒……”六个黑衣女子,挨个报了姓名。 苏雨昕皱了皱眉头。 暗三,暗五,暗十二…… 这是什么名字啊,就是一堆数字。 “她们都是暗卫营的人,从暗一一直排下去,立过功劳的才会有自己专属的名字,而她原本的代号就会留给那些新来的继续使用。”风曜解释道。 苏雨昕恍然,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风曜。 自己明明没说话,将军怎么又懂了?莫不是真的会读心术? 风曜揉揉苏雨昕的脑袋:“我不会读心术。” 苏雨昕一惊,然后瞪风曜:还说自己不会呢,分明就读的很准。 风曜捏捏苏雨昕的脸颊 :“是你心思都写脸上了。” 苏雨昕闻言,忙的揉揉脸。 然后又瞪风曜:大骗子,根本就没有。 风曜被苏雨昕的小模样逗的开怀大笑。 这几日金灵已经适应了,这六名女卫却很不适应,只不过表面上不动声色。 “能让金灵选中的,肯定都不凡,你只挑有眼缘儿的就好。”笑够了,风曜又捏捏苏雨昕的小脸。 光滑细腻有弹性,手感超级好,让人爱不释手。 苏雨昕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瞧到左。 个个都觉得好。 “如果都想要,那就都留下。”风曜有些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含笑看着苏雨昕。 “两个就足够了。”苏雨昕摆摆手,将军培养她们肯定花了不少心血,将来也肯定是要有任务给她们的,自己都留下就太浪费了。 苏雨昕抿着唇,托着下巴,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终于选中了两个。 一个赤焰,一个暗三。 选赤焰,是因为苏雨昕觉得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的名字都是颜色的,很相配。 选暗三,是因为暗三生了一张娃娃脸,看着没那么冷。 不过这个代号她实在不喜欢,就给暗三改了个“橙衣”的名字。 见苏雨昕选好了,风曜这才起身,背着手踱到两人跟前儿。 深邃的眸光如同海底的漩涡一般,周身的威压毫不保留的释放出来。 风曜内力强大,又在战场上征战数年,手下亡魂无数,骨子里都带着杀伐之意。 两相叠加,如同泰山压顶一 般,让赤焰橙衣几乎站不住。 “从此后,你们负责保护昕昕的安危,昕昕若伤毫发,你们就提头来见。”风曜沉声说道。 “是。”赤焰橙衣齐声说道:“属下誓死保护夫人安危。” “你们不再是暗卫营的人,你们的主人只有一个,就是昕昕,她让你们生,则生,她让你们死,便死,”风曜眯着眼睛,继续说道。 “是。”赤焰橙衣再次齐声道:“属下的命,是夫人的。” 苏雨昕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自己只是找两个女卫而已,怎么搞的跟找了两个死士似的。 苏雨昕扯了扯风曜的袖子。 风曜的那股威压是有针对性的,所以苏雨昕丝毫没有感觉到。 “怎么了?”风曜回过头,眉宇间几乎是瞬间就变得柔软起来。 “将军交代完了吗?”苏雨昕抿了抿唇:“交代完了就先让青雀带她们回倚梅苑安排一下。” “好。”风曜揉揉苏雨昕的脑袋,笑道:“日后有她们跟着,盛京里你想欺负谁都容易,那些纨绔子弟,没人是她们的对手。” 苏雨昕有些无语。 自己找她们是保护自己的,以免自己被人下绊子算计了,又不是想要欺负别人。 不过…… 苏雨昕的眼珠儿转了转。 那些原本就欠收拾的,偶尔欺负一两次的,感觉应该也不错。 自己这算不算是狐假虎威? “你是怎么做大将军的?居然让自己的夫人随便去欺负人。”苏雨昕故意板起脸 点了点风曜的胸膛,不过眸底却是怎么都掩不住的笑意。 “欺负便欺负了,定是他们不好。若有不服的只管让他们来找我。”风曜一把抓住苏雨昕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霸道的说道。 第三十九章 夏至的药囊 苏雨昕心血来潮,吩咐府里的绣娘做了几套新衣服。 是按照她们名字的颜色做的。 赤焰是红色,橙衣是橙色,青雀是青色,紫鸢是紫色。 好看又不失活力。 苏雨昕突发奇想,日后若是再有得用的小丫鬟,也改成带颜色的名字。 凑出一道彩虹来,也挺有趣儿的。 正天马行空的想着,就听麦子说道:“夏至,你怎么来了?有事儿吗?” 苏雨昕闻言,自躺椅上坐起来,就瞧见了夏至的半个身子。 手里不知拿着什么,声音很小。 “叫夏至进来说话。”苏雨昕扬声说道。 夏至闻言,小小的身子几乎是本能的抖了抖。 二十板子带来的疼痛,太过深刻。 “不怕的,夫人很温柔。”麦子拉了夏至的手,轻声安慰了两句。 “嗯。”夏至用力的点点头。 他不是记仇的孩子,但是却懂得感恩。 苏雨昕派人打他板子,他心里有过委屈,但没有恨。 可是苏雨昕费尽心力请来怪医救他性命,他是把恩记在心上的。 麦子将夏至带到了苏雨昕的面前。 “给夫人请安。”夏至跪下说道。 “快起来。”苏雨昕扶起夏至,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 比前几日壮实了些,但好像也黑了些。 “这个,送给夫人。”夏至双手摊开,举到了苏雨昕的面前。 是一个样式简单,且不怎么好看的香囊。 “这是你做的?”苏雨昕接过来,放在鼻端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杏仁 的甜香。 “嗯。”夏至点点头:“这是药囊,可以防蚊虫的。” “药囊?”苏雨昕好奇的问道:“谁教你做的?” “是我自己调配的。”夏至如实回答道。 “草药虽然能治病,可也能要命,不能随便搭配在一起。”苏雨昕温柔的说道。 “我知道。”夏至点点头:“夫人放心,这药囊里只有三样,彼此是不会相克的。” “你懂得如何分辨搭配草药?”苏雨昕有些惊奇。 “嗯。”夏至有些不自在的挠挠头:“我曾无意中捡了一本医书,都是从上面学的。” “你现在就会识文断字?”苏雨昕眼睛一亮。 “会些。”夏至笑的有些腼腆:“以前偷偷在窗外听先生讲过。” “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苏雨昕揉揉夏至的头,说道:“这个药囊我很喜欢,谢谢你。” 夏至被苏雨昕这样夸赞,小脸登时就烧成了一片,不过眸底却跳跃着兴奋。 他毕竟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表情都摆在了脸上。 夏至离开后,苏雨昕就拿着药囊发呆。 也不知在想什么。 罗嬷嬷面露担忧之色:“这个药囊,夫人还是给老奴吧。” 夏至毕竟只是个孩子,又从未跟着大夫学习后,只靠一本捡来的医书…… 万一用坏了夫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无妨。”苏雨昕回过神儿来笑笑:“嬷嬷不用担心,我自有道理。” 说着,招手叫来青雀:“准备一下,我要出府一趟。” “夫 人要去哪里?”青雀问道。 去不同的地方,需要打点不同的行装。 “仁安堂。”苏雨昕说道。 仁安堂位于平安大街最繁华的地段儿,烫金的招牌隔着好远就能看到。 苏雨昕这次出门,就带了青雀,还有赤焰橙衣。 侍卫一个都没带。 这排场就显得寒酸了些。 偏在仁安堂的门口遇见了吕明霞。 吕明霞是吕京围的亲妹妹,今年十四岁。 明明吕京围长相俊朗,是个翩翩公子,可他这个妹妹却只能算是中等之姿。 鼻翼两侧还有些淡淡的雀斑。 眼睛不小,可鼻子嘴巴也大,还是一张圆脸,看起来就平平无奇了。 她一向不喜苏雨昕。 一来是因为苏雨昕相貌出众。 二来是因为苏雨昕打小就表现的很爱慕吕京围。 她一向不喜欢任何靠近吕京围的女人。 所以对苏雨昕也充满了敌意。 每次见面都是要掐一回的,但每次结果都是以吕明霞的胜利而告终。 因为以前的苏雨昕,会看在吕京围的面子上对她忍气吞声。 吕明霞已经在苏雨昕面前趾高气昂习惯了。 所以今儿一照面,吕明霞就还是那副嘴脸,鼻子里哼一声,然后拖着长音:“将军亲自求娶的,也不过如此。许是将军发现自己娶了个草包,所以后悔了。瞧瞧这寒酸的……” 苏雨昕都没正眼看她,就直接绕过吕明霞。 她懒的和她争吵,她今儿出来是有要事的。 可吕明霞并不想这么轻易放走她,直 接跟着苏雨昕的脚步挪了挪,继续挡路。 “听说,将军要休妻了?不如你好好求求将军吧,毕竟被下堂的弃妇都是很惨的。”吕明霞笑得不怀好意。 “好狗不挡路。”苏雨昕抬眸,冷冷的看着吕明霞,眸色漆黑深沉。 “你骂谁呢?”吕明霞蹙起眉头,瞪着苏雨昕。 “谁接话就是骂谁的。”苏雨昕挑起眉头:“你接话,自然就是骂你的。” “你算什么个东西,居然敢骂我。”吕明霞脸色一变,抡起胳膊就朝着苏雨昕脸上扇过去。 她仗着有吕京围,这些年没少欺负苏雨昕。 打耳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苏雨昕都哭哭啼啼的去告状,可每次结果都不了了之。 因为无论是苏家,还是吕家,没人会真的在乎她。 哦不对,吕青洲是在乎的,只可惜他常年在云南府待着,鞭长莫及。 吕明霞以为这次还会和以往一样,让苏雨昕在人前丢脸。 可是她才举起手来,就被人一把钳住了手腕。 真的如同铁钳一般,捏的她骨头都快碎了。 吕明霞痛呼出声,一张大圆脸顿时就皱成一团,五官挤在一处,本就不出众的容貌越发难看了。 钳住她胳膊的不是别人,正是赤焰。 赤焰为人本就冷冽,再加上她练的是至寒内力,可以滴水成冰做暗器。 吕明霞除了感觉痛彻心扉,就是冷的牙齿打颤。 抖抖嗖嗖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雨昕居高临下的看着吕明霞, 唇边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记住,以后不要随便挡人路,毕竟好狗不挡路。” 说完,苏雨昕就径自进了仁安堂。 赤焰这才松开手,跟了进去。 吕明霞狼狈的坐在地上,抱着手腕涕泪横流,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气的。 第四十章 天赋异禀 苏雨昕是来找孙大夫的。 无论医术还是口碑,孙大夫在盛京民医中都是首屈一指的。 刚巧,孙大夫已经诊完了最后一个病人。 见苏雨昕进来,就起身迎了过去:“将军夫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 众人都诧异孙大夫的态度。 苏雨昕在盛京,是出了名的骄横跋扈草包废物,就是平民百姓,茶余饭后也少不了取笑一番解闷儿的。 何以孙大夫如此恭敬?莫不是惧了将军府的权? 众人猜测纷纷,甚至还有交头接耳的,苏雨昕一概无视,唇角弯着一丝柔和的笑意:“吩咐不敢当,我是有一事想请教孙大夫。” 苏雨昕此言一出,众人都跌破眼镜。 我去! 这当真是个草包废物能说出来的话?哪里还有半点儿骄横跋扈,分明温柔知礼。 “夫人,请里间一叙。”孙大夫做了个请的姿势。 里间儿比较幽静。 只有靠窗的位置有两个药童正在伏案抄写医书。 孙大夫亲自倒了茶,笑道:“我平日里喝茶甚少,时常也不备着,夫人莫嫌弃。” “孙大夫客气了。”苏雨昕抿了一口,是旧年的龙井,不算好也不算坏。 “夫人今日过来,说有事儿找孙某,不知是什么事儿?”孙大夫问道。 “我得了一个药囊,想请孙大夫给瞧瞧。”苏雨昕说着,将夏至做的药囊递给孙大夫。 孙大夫接过来,先放在鼻端闻了闻,然后才解开药囊。 药囊里并非是完整的药材 ,而是一粒一粒的,像是打磨压实过的,粒粒滚圆如珠。 孙大夫倒在盘子里,用针尖儿拨拉着看了半天。 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青雀瞧着,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莫不是这个药囊有问题?是夏至想要报复夫人? 夫人刚刚可是揣了一路。 也不知会不会有影响。 苏雨昕却从未想过夏至会报复,因为她很清楚,夏至除了聪慧,还是个纯良的人。 她这次来找孙大夫,其实是想求孙大夫收夏至做药徒的。 如此小的年纪,仅仅凭借偷听认来的字,仅仅凭借一本捡来的医书,就能做出药囊来。 且不论药囊究竟做的如何,只这份好学的心思就难得。 若果有这方面的天赋,自己也乐意助他一助。 就当是还前世的债。 可是瞧着孙大夫这副模样,莫不是夏至并无这方面的天赋,不过一知半解,依葫芦画错了瓢? 而且这滚圆如珠的是什么东西?看起来也不像是药材? “孙大夫,如何?”苏雨昕瞧着孙大夫眉头越蹙越深,甚至还取了放大镜来,终于忍不住问道。 “妙啊,实在是精妙。”孙大夫抬起头来,眸底带着几分狂热:“敢问夫人,这药囊可是怪医老前辈所制?” 苏雨昕眨眨眼睛,听孙大夫这口气…… 他刚刚表情如此凝重,是因为被震撼到了吗? 而且,他居然认为这药囊乃是怪医所制?是自己听错了吗? 夏至小小年纪,又并未经过系 统的学习,怎么会能做出如此精妙的药囊? 莫非天赋异禀? “夫人,夫人……”孙大夫等了半天没等到苏雨昕的回答,只好又加重语气叫了两声。 苏雨昕这才回过神儿来,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并非是怪医老前辈所制,而是我府上的一个孩子。孙大夫见过的,就是夏至。” “那个七八岁的孩子?”孙大夫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震惊,实在是太震惊了。 孙大夫张着嘴,下巴好久都合不回去,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 满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居然是个孩子。 “是。”苏雨昕点点头。 “不知他师承何人?”孙大夫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道。 定是个不输于怪医老前辈的前辈。 只是这世上和怪医老前辈齐名的人,好像并没有。 难道是什么隐世高人? “无人。”苏雨昕摇摇头:“他只是略认识些字,翻了本医书,然后就自己琢磨出来了。” 孙大夫闻言,都想吐一口老血出来。 一个字都认不全的稚童,居然比自己学医几十载还厉害。 最起码,自己是做不出这种药囊来的。 “奇才,真是奇才啊。”孙大夫感叹道,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天赋”二字,是老天爷赏的,没有天赋,无论后期多么努力,终究是没法比。 “如果孙大夫也认可的话,那我能不能求孙大夫一件事情?”苏雨昕忙的问道。 “夫人请讲。”孙大夫敛了神思,说 道。 “依照孙大夫所言,夏至是能吃这碗饭的。只是他年纪小,又无人教导,所以我想求孙大夫收了夏至做药徒,指导一二。”苏雨昕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长条红木盒子来,推到孙大夫的面前:“这是我代夏至奉您的束脩之礼,请孙大夫成全。” “不敢当,不敢当。”孙大夫忙的摆手:“这孩子天赋异禀,跟着我实在可惜,若误人子弟,岂不是我的罪过。” “便是再好的玉,初始也只是顽石一块儿,需要匠心打磨。”苏雨昕诚恳的说道。 “如果夫人不嫌弃,我可以教他读书识字,但若言收徒,是万万不能,我自问没那个资格,怕教毁了一个天才。”孙大夫谦逊的说道。 “孙大夫太过自谦了。”苏雨昕抿唇道。 “不是自谦,是有自知之明。能做出如此精妙的药囊,我建议夫人给夏至选一个名医做师父,方才不会辜负了他的这份天赋,将来亦是天下百姓之福。”孙大夫说道。 瞧着孙大夫如此认真的表情,苏雨昕的心思也忍不住的活络起来。 选一个名医…… 难道这世上还有比怪医更有名的吗? 他之前说过,想收舅舅做徒弟,不过因缘巧合没收成。 也就是说,他是能收徒弟的。 孙大夫对夏至做的药囊如此好评,也不知能不能入的了怪医的眼。 若是夏至能有幸给怪医做徒弟,那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苏雨昕绞着手指。 自从上次 一别,就不知怪医去了哪里,天大地大,自己要怎么去找? 或者…… 苏雨昕眼前一亮。 自己可以请将军帮忙。 第四十一章 也该透亮透亮了 心里打定了这个主意,苏雨昕便起身告辞。 孙大夫客客气气的将苏雨昕送了出来。 “今日,多谢孙大夫的良言。”苏雨昕边走边说。 “夫人客气了,不过就是一句话。”孙大夫笑笑:“只可惜我医术不精,不然还真想收了这个徒弟。” “孙大夫留步吧。”苏雨昕顿下脚步,客气道:“我就不耽误孙大夫行医诊病了。” “夫人慢走。”孙大夫拱拱手,目送苏雨昕离开了仁安堂。 而后也不理会众人的目光,也顾不得看诊,就径自跑去了后院书阁翻找医书。 夏至所制药囊的方法,他隐约记得以前在一本古书上看见过。 步骤非常繁琐且难做,无论哪一步稍有差错就会前功尽弃。 他当时只瞧了一眼,就连尝试的心思都没有了。 如今瞧着一个稚童做了出来,他觉得汗颜。 自己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很多事情都变得畏手畏脚,竟不如一个孩子有魄力。 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 枉费自己读了那么多的书,都左耳进,右耳出了。 如今方知书海无涯,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苏雨昕离开仁安堂后,想着去书局转转。 她已经想好了,先请个先生到府里教习夏至读书识字。 然后再让将军慢慢寻找怪医的下落。 可她又不知该去哪里请先生,想着逛书局的应该都是有学问的人,可以在那里打听一二。 倘若遇到合适的,就直接请回去。 才到书局门口 ,没想到又被人挡住了去路。 苏雨昕抬眸,不悦道:“你阴魂不散啊?都说了好狗不挡路,你听不懂人话是吗?” 吕明霞先瞪了苏雨昕一眼,然后才委委屈屈的看向一旁:“哥哥,你瞧表姐这是说的什么话?” 苏雨昕这才看到,吕京围就站在一旁。 依旧是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身姿颀长。 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白玉簪高束起来,眉眼清隽,唇角时常都挂着温润的笑意。 即便是现在蹙着眉头,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也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女的心。 只不过,如今苏雨昕对他,可没半分好感。 前世的一幕幕,如同巨浪一般狠狠拍上了心头。 自己死的那般凄惨,他居功至伟。 苏雨昕捏紧了拳头,她都想让赤焰出手,直接掐死这个表里不一的卑鄙小人。 深呼吸,再深呼吸。 苏雨昕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就听吕京围开口了,温润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责怪。 “表妹是闺阁千金,岂能学贩夫走卒的粗鄙之言?这成何体统。” “你不喜欢听就不要听,没人掰着你的耳朵。”苏雨昕扫了吕京围一眼,语气凉凉的:“还有,我已经嫁做人妇,是将军夫人,不再是什么闺阁千金。表哥连这么简单的词语都搞不懂,书都白读了。” 吕京围从小到大,都是活在一片交口称颂中的。 从未有一个人和他如此说过话。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苏雨昕,每每见到他 就恨不得缠在他身上的粗鄙女子。 一时间,吕京围的脸上青了白,白了青,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雨昕瞧着吕京围那难看至极的脸色,就觉得心里痛快,说话更不留情:“再者,贩夫走卒怎么了?没有他们的辛苦,你哪来的衣服穿?你哪来的饭菜吃?你若真的清高,就不要吃饭穿衣。明明该穿的穿,该吃的吃,该用的用,回头还这副嘴脸,真是枉读了圣贤书。” 瞧着吕京围被怼,吕明霞不干了。在她的心中,吕京围就是至高的山,任何人都只配仰望。 “苏雨昕,你怎么说话呢?”吕明霞双手掐腰,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声音尖利刺耳:“你不过就是个草包废物,有什么资格斥责我哥哥?” “看来表哥在责怪别人之前得先好好教导一下自己的亲妹子才行。如此泼妇行径,才是真的有辱斯文。”苏雨昕挑眉冷笑。 “你……”吕明霞气急,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冲上去:“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明霞,回来。”吕京围一把拉住吕明霞,沉着脸说道。 吕明霞的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打他的脸。 相比之下,这才是真正的粗鄙之言,不堪入耳。 “我就不妨碍表哥教导明霞了。”苏雨昕的唇角弯起一抹嘲弄来:“不过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表哥不如先移步回府,再好好训诫,否则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四周围已经开始有人 指指点点了。 吕京围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透了,如同火烧一般。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 “住口!”吕京围彻底沉了脸,瞪了吕明霞一眼:“小小年纪,哪里学的污言秽语!还不赶紧回去,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吕明霞不敢还口,委屈的撇着嘴:“哥哥别生气,我现在就回去。” 说完,当真就转身跑开了。 只是心里把苏雨昕恨的要死。 这么一出闹剧后,吕京围也不好意思继续逛书局了,和同窗好友寒暄了两句,也打算转身离开。 不过离开之前,他走到苏雨昕的面前,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日后遇上别人,不要再这样蛮横不讲理,当心将军知道了会不高兴。” “我分明句句讲的都是理,表哥怎么就说我不讲理吗?不如表哥挑出来,让大家评评理?”苏雨昕似笑非笑的看着吕京围:“再者,将军待我如何,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好像与表哥无关吧?” “你……”吕京围气的胸口起伏:“你以前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被猪油蒙了心,如今好不容易油污尽去,也该透亮透亮了。”苏雨昕一副慢条斯理的语态。 可吕京围听着,却格外的刺耳。 她这话分明就是说,她以前倾慕自己是因为被猪油蒙了眼。 “我只是劝诫于你,既然你不识好歹,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吕京围一甩袖子 ,脸色难看至极。 “正因为我识了好歹,所以才分清了哪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苏雨昕笑的那叫一个温柔,可吕京围却觉得后脖子发冷,有些瘆得慌。 第四十二章 聘西席 吕京围不自觉的摸了摸后脖子。 才放下手,就听苏雨昕淡淡的笑道:“莫不是表哥也要学明霞?” 吕京围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苏雨昕骂他是挡路狗呢。 “既然你冥顽不化,我也懒得和你计较。”说完这句话,吕京围忙的甩袖离开了。 他生怕苏雨昕再说出什么让他下不来台的话。 瞧着吕京围狼狈的逃开,苏雨昕的眸底闪过一抹冷笑。 才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前世他们欠自己的,自己总要一点一点加倍讨回来的。 这家书局名叫甲天下,是盛京最大的书局。 之所以叫甲天下,取的是“三甲”之意。 意为常来此书局买书的人,将来定会高中“三甲”。 所以平日里书生最多。 苏雨昕在书局里晃了一大圈儿,也不知该怎么挑选先生。 正愁着呢,就见书局的书童走过来:“夫人,您想买什么书?关于哪方面的?小的可以给您推荐。” “我不买书。”苏雨昕摇摇头:“我来这里,是想请先生的。” “不知夫人想请什么样的先生?我们书局来往的,都是有学问的人,小的或可帮忙引荐。”书童问道。 “只是教稚童读书识字。”苏雨昕想了想,说道:“最好风趣幽默些的,不要总板着脸的。” “那夫人先随便看看,小的去帮您查一下。”书童点点头,说道。 书童走出苏雨昕的视线后,和另一个书童交头接耳了几句,那书童点点头,就飞快的 跑了出去。 苏雨昕闲逛了一会儿,停在一排医书前。 想着孙大夫说夏至是个学医的奇才,便打算买几本医书回去送给夏至。 可她对医一窍不通,也不知该怎么选,干脆就随手抽,抽到哪一本就算哪一本。 反正她不差钱。 不一会儿功夫,苏雨昕就抽了二三十本。 青雀,赤焰,橙衣手里都抱着高高的一摞。 “夫人,够了吧?这么多书夏至得看到什么时候?”青雀的眼睛都快被遮住了。 苏雨昕扭头,看着几乎埋在书堆里的三个人,这才发现自己貌似拿多了。 这时,旁边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随意扫了一眼,问道:“敢问夫人,这些医书都是买给同一个人的吗?” “是啊。”苏雨昕点点头,虚心请教:“有什么不妥吗?” “若是给同一个人看的话,未免跨度太大了。这两本医书晦涩难懂,从医十数年也未必能参透其中奥妙。而这两本书又只是入门之选,一般是给药童看的。”年轻男子抬眸看着苏雨昕:“不知夫人是要买给什么人?” “初学的稚童。”苏雨昕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对这方面不懂,所以只是随便选的。” “若是夫人信的过在下,在下愿为夫人重新挑选几本适合的,太过深奥的买回去白放着也是可惜,不如留给其他有所需的人。”年轻男子斯斯文文的笑着。 “那就劳烦公子了。”苏雨昕点点头,对这个人印象不错 。 年轻男子很快就为苏雨昕重新选了四五本,并且还简单介绍了一下每本书。 “公子懂医?”苏雨昕忍不住问道。 “不敢当,只是略有涉猎。”年轻男子笑起来,脸上便浮现出两个酒窝,看起来挺讨喜的。 正说着,就见刚刚说去查找名册的那名书童回来了:“夫人,小的查到有一位公子正合适,他……” “他怎么了?”苏雨昕正等着听下文呢,就见书童顿住了。 “还真是巧,小的要推荐的公子正在这里。”书童笑笑,说道:“就是这位蒋涵蒋公子。” “推荐?”年轻公子愣了一下:“不知推荐在下做什么?” “这位夫人想聘一位先生,教习稚童读书识字,希望先生幽默风趣些,不要过于古板。”书童解释道:“小的查阅购书名册,觉得公子刚好合适,况且日前公子才说过,想寻一西宾之位,所以小的正打算推荐给夫人的,没想到公子和夫人竟然遇到了一起。” “原来如此。”蒋涵点点头,随即对着苏雨昕拱拱手:“在下是荆州府人士,来盛京投奔亲戚,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不想亲戚已经搬离盛京,在下只得暂居客栈,眼下盘缠将尽,所以才想暂寻个西宾之位,一方面可传道授业,另一方面也可解燃眉之急。在下虽然不才,但自问教习几个稚子还是没问题的,倘或夫人信的过在下,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苏雨昕抿着唇 略微思索了片刻。 现在到秋闱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以夏至的聪慧,学个几千字在腹中应该不是问题。 而且三四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将军找到怪医了。 到时,自己就算死磨硬泡也要磨的怪医收了夏至为徒。 跟了怪医后,夏至就可以继续跟怪医学习了,正好府里也就不需要先生了。 况且,苏雨昕对蒋涵的第一印象不错,所以便点点头:“既如此,这几个月就劳烦先生了。” “多谢夫人,在下必当倾囊相授。”蒋涵拱手说道。 “橙衣,你先带先生去府衙过了文书,然后回将军府,请管家安排先生一应食宿。”苏雨昕吩咐道。 “夫人放心,属下一定办妥。”橙衣点点头,而后看向蒋涵,说道:“先生,走吧。” 蒋涵再一拱手,暂别了苏雨昕,就跟着橙衣离开了。 苏雨昕瞧了一眼书童,笑道:“多谢你帮我引荐。” 青雀适时的递出一个荷包:“这是夫人的答谢礼。” 书童接过来,就觉得分量不轻,忙的拱手笑笑:“多谢夫人赏。不知夫人书选好了没有?要不要小的帮您包起来?” “已经选好了。”苏雨昕点点头:“麻烦你包起来,顺便结账。” “夫人稍等。”书童手脚很快,包的也很整齐美观,结账时还特地给优惠了几分。 “夫人买了书,又请了西席,不知笔墨纸砚是否需要?”书童问道:“若需要的话,前面有家流云轩,笔 墨纸砚都是上乘的,夫人可以去瞧瞧。” “多谢你费心。”苏雨昕笑笑,随手丢给书童一块儿碎银子,就带着青雀赤焰离开了。 第四十三章 送将军的礼物 离开书局后,苏雨昕当真去了流云轩。 买了不少笔墨纸砚。 东西买齐后,都已经中午了。 苏雨昕想着,反正将军中午也不回府里用饭,索性就去了迎客来。 迎客来的八宝鸭,她是最喜欢的。 听说是一张祖上传下来的海上方,世世代代单传至今。 就算是宫里的御厨,也做不出这个味道来。 是以迎客来的买卖非常红火。 用过午饭后,差不多已经未正了。 苏雨昕又在路边随意买了些小玩意,这才打道回府。 才进将军府,就遇到了周正。 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我已经安排蒋公子住在阅微阁了。” “嗯。”苏雨昕点点头:“辛苦你了。” “还有,将军这会儿正在倚梅苑等您呢。”周正又说道。 “将军回来了?”苏雨昕一愣:“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不是一大早就去军营了吗?一般去军营都是晚饭才回来的,今儿怎么这么早? “午初刻就回来了,是在府里用的午饭。”周正回答道。 苏雨昕懊恼的一拍头。 早知道自己就不在迎客来吃饭了,回来和将军一起用午饭多好。 才进倚梅苑,紫鸢就迎了上来:“夫人可回来了,将军都等您好久了。” “我知道。”苏雨昕点点头,挑帘进了屋子。 风曜正歪在榻上,手里翻着一本她平日里解闷看的话本子。 “将军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苏雨昕坐过去,眉眼间全是甜美的笑意。 风曜顺势 将苏雨昕拉到自己怀里,宠溺的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玩的可开心?中午饭吃了吗?” “已经吃过了。”苏雨昕自主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抓着风曜的大拇指玩:“我可不是去玩儿的,我是去办正事儿的。” “哦?都办了什么正事儿?”风曜卷着苏雨昕的一缕头发问道。 小丫头的发质是真的好,又黑又亮又顺滑,还有一股子淡淡的玫瑰花香。 非常好闻。 “我去请了西席,买了好多东西。”苏雨昕掰着手指说道:“我还给你买了礼物呢。” 适才在流云轩,她一眼就瞧中了一方砚台。 想着将军每日处理公务也要用到砚台,所以就想买回来送给将军做礼物。 “还给我买了礼物?”风曜眸底泛着喜意。 “青雀,拿过来。”苏雨昕招招手,青雀就递过来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木盒子。 盒子上,用金漆填了万马奔腾的图案,看着就有气势。 “喏,送给将军。”苏雨昕转手就将红木盒子塞到了风曜的怀中。 “是什么?”风曜问道。 “将军自己看。”这是苏雨昕第一次送人礼物,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风曜笑笑,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方砚台,雕刻着一匹威风凛凛的战马。 做工很精细,料子也不错。 “喜欢吗?”苏雨昕一脸期待的看着风曜。 “喜欢,非常喜欢。”风曜把砚台摆在炕桌上,亲了亲苏雨昕的额头:“我的砚台刚好坏了,正打算买个 新的呢,你就送了我一个,果然咱们心有灵犀。” 若是给木灵听到,又该忍不住的吐槽了。 分明将军的端砚要比这个好十倍,而且就好好儿的放在书桌上,半点儿破损都没有。 将军这脸皮,当真是越来越厚了。 “将军喜欢就好。”苏雨昕揉了揉发烫的脸颊,每每与将军相处,总会觉得小鹿乱撞。 “只要是你送的,无论什么我都喜欢。”风曜捏了捏苏雨昕酡红的小脸儿,笑眯眯的说道。 他家小丫头总是这么容易害羞。 红扑扑的小脸儿就像苹果一般,让人忍不住的想咬一口。 风曜正打算付诸行动的时候,就见苏雨昕突然正色道:“对了,我有件事情要和将军说,还有件事情想请将军帮忙。” “什么事情?”风曜看向苏雨昕,指腹划过她的粉唇。 “我请了西席回来,想让他教夏至读书识字。先生叫蒋涵,是荆州府人士,来京城投奔亲戚,打算参加今年的秋闱,不想亲戚举家搬离了盛京,他无处落脚,所以才想着谋个西席之位。我瞧他文质彬彬,学问很好的样子,就让橙衣带他去官府过了文书,管家安排他住在阅微阁了。”苏雨昕舔了舔唇,一边说一边偷看风曜的脸色。 自古以来,还从没哪个主人家专门给下人聘过西席呢。 她怕她自作主张将军会不高兴。 “府里的事情,你全权做主就好。”风曜揉了揉苏雨昕的发丝,唇角挂着 温和的笑意。 “将军真好。”苏雨昕抱着风曜的胳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咪一般,既满足又幸福:“还有,我想请将军帮我找一下怪医老前辈。” “找他做什么?你哪里不舒服吗?”风曜的神情立刻就变得紧张起来。 “不不,不是我,也没人不舒服。”苏雨昕忙的摆摆手,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苏雨昕将夏至如何送她药囊,她如何去仁安堂找孙大夫收药徒,孙大夫又是如何说的…… 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风曜。 “既然夏至是学医的好苗子,我就想着给他找一个好师父。”苏雨昕抿了抿唇,说道。 其实她除了想还前世的债,也有私心。 风曜现在虽然人在京城,可若边疆起战事,风曜就得回战场杀敌。 前世,从她嫁到将军府,到她死,不过五年的时间,风曜最起码出征了三次。 按照这个频率,他这一生至少得出征十几次吧。 战场上刀剑无情,可若是能有一个堪比怪医的军医跟在风曜身边,她会安心许多。 “好。”风曜点点头:“我会安排水灵去打探的。” 水灵是他的五灵卫中唯一一个女子,清冷淡漠和金灵有的一拼。 她轻功一流,扶摇身法已经练到极致,无须借力便能扶摇直上,身若轻鸿,踏风而行。 便是风曜,若单论轻功,也要甘拜下风。 这般如影随形的轻功,探听情报最为精妙。 所以水灵后来就负责情报卫 ,选到好苗子也教习他们轻功。 平日里神出鬼没,前世今生加起来,苏雨昕也不过只见过一次而已。 “嗯,水护卫出马,一定很快就能找到怪医老前辈的。”苏雨昕用力的点点头。 第四十四章 想做军医 风曜又陪苏雨昕坐了一会儿,就回军营了。 等风曜离开后,苏雨昕就派人去找了夏至过来。 夏至本来正在帮夏嬷嬷烧火,听到苏雨昕叫他,就一溜小跑着过来了。 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沁着薄汗。 “夫人找我?”夏至微微喘着,问道。 “你想不想读书?”苏雨昕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读书?”夏至一愣,眸底不自觉的闪过一抹热切,但随即又暗淡了:“我是仆役之子,没资格……” “有没有资格我说了算,我只是问你想不想读书?”苏雨昕打断道。 “想,当然想,做梦都想。”夏至抿着唇,猛点头。 若是不想,他就不会一有时间就偷偷的跑去私塾外偷听,捡到一本医术就当宝贝似的逐字研读了。 “那我让人教你读书识字好不好?”苏雨昕问道。 “真的吗?”夏至猛然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自然是真的,先生我都请好了。”苏雨昕将桌上一个书盒递给半夏:“喏,这是我给你买的笔墨纸砚,还有几本初学者能看的医书。我觉得你做的药囊很好,这方面也很有天分。你先跟着先生学识文断字,日后若你愿意,我再给你找名医拜师,如何?” 夏至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着,脑子里嗡嗡的,好半天都缓不过神儿来。 见夏至像个雕塑似的愣在那里,苏雨昕忍不住的笑笑:“不想要吗?” “想要想要。”夏至这才回过神 儿来,小心翼翼的接过书盒子,那神情就像是捧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他梦寐以求的事情,竟然就这么成真了。 “你先把东西放回去,一会儿我带你去拜见先生。”苏雨昕瞧着,突然有些心酸。 王公贵族的孩子,天生就有被大儒教习的资格,只可惜多不上进。 而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子,想学又请不起先生,还真是讽刺。 若是哪天大梁能建一座公学,适龄的孩子们都可以上学读书,那该多好。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夏至的眼里闪着泪花儿,激动的说道。 “快去吧,记得沐浴更衣,是对先生的尊敬。”苏雨昕摸摸夏至的头,说道。 “嗯,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夏至就提着书盒子跑了。 前后不过两刻钟,夏至就跑回来了。 还换了一套新衣服,手里拿着一个红布包。 “红布包里是什么?”苏雨昕问道。 “给先生的束脩之礼。”夏至回答道。 夏嬷嬷得知苏雨昕特地给夏至请了先生,欢喜的不知该怎么好。 又记得以前听别人说,学生第一次见先生都要给束脩之礼的。 就忙的把压箱底的银子掏出来给夏至包了这个红布包。 “你的束脩之礼我已经准备好了。”苏雨昕说道:“你这个留着以后拜师用吧。” “夫人为我请先生已经很破费很麻烦了,怎么能让夫人再出束脩之礼。”夏至挠挠头,说道。 “不用和我客气。”苏雨昕笑笑,说 道:“你是我将军府的人,学到本领将来也是我将军府受益。” “我一定会好好读书,不辜负夫人的栽培。”夏至认真的说道。 “走吧,我带你去。”苏雨昕满意的点点头,就带着夏至往阅微阁去了。 苏雨昕到的时候,蒋涵正坐在院子里的竹林前看书。 微风摇晃,竹影婆娑,白衣淡然。 “夫人。”蒋涵放下书本,起身迎了过去,拱手说道。 “先生住在这里可还习惯?有没有什么缺少的东西?”苏雨昕问道。 “一应吃穿用度,管家安排的极好,我现在无功受禄,心里有愧。”蒋涵笑起来很温和。 “怎是无功受禄。”苏雨昕笑笑,把夏至往前推了推:“这便是先生需要教授的学生。” “学生夏至,见过先生。”夏至立刻躬身行了学生礼,规矩又恭敬。 “免礼。”蒋涵扶了夏至一把,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说道:“此子印堂红亮,将来必福星高照。” 他这可不是胡说奉承的,他曾经跟着一僧一道学过半年的玄学。 虽然没学到精髓,但简单的相面还是会的。 “借先生吉言。”苏雨昕笑笑,从青雀手中接过一个长条红木盒子来:“这是奉给先生的束脩之礼,请先生笑纳。” “不敢不敢。”蒋涵摆摆手:“夫人聘我为西席,已经是帮了我的大忙,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一码归一码,束脩之礼可不能省,这代表的是学生对先生的敬 意。”苏雨昕再次将红木盒子递给蒋涵。 “那蒋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蒋涵这才收下。 “不知先生何时方便教习?”苏雨昕又问道。 “我需要先摸摸此子的底,看看从何教起。”蒋涵想了想,说道:“先让他留在我这里,我和他聊聊,再制定相应的学习进度。” “劳先生费心了。”苏雨昕点点头,客气的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先生了。” 说完,苏雨昕就带着青雀离开了阅微阁。 苏雨昕离开后,蒋涵便拉了夏至在竹林前坐了,细细的问他叫什么名字,都读过什么书,认识什么字。 夏至都一一回答了。 蒋涵颇为惊讶。 他一直以为夏至是苏雨昕的亲戚呢,没想到竟然只是府里的下人。 这将军府的待遇还真好,主子竟给下人请西席。 不过也因此,他心里对苏雨昕多了一分好感。 夏至迎着蒋涵略带惊讶的目光,神色丝毫不变,目光坦然明亮。 蒋涵赞许的点点头。 七八岁的孩子,能有此等定力和心智,将来前途果然不可限量。 “此前在书局,我见夫人买了医书,可是给你的?”蒋涵又问道。 “夫人已经给我了。”夏至点点头。 “你将来想做大夫?”蒋涵又问道。 “嗯。”夏至再次点点头。 “做大夫和考功名,你更想哪个?”蒋涵换了个问法。 “大夫。”夏至丝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为什么不想考取功名?是担心奴籍在身,无法考 取功名吗?”蒋涵继续问道。 “不是。”夏至摇摇头:“我想将来跟随将军上战场,做一名军医。” 若是苏雨昕此刻在这里,知道夏至心里是这样想的,肯定都要感动哭了。 “你很优秀。”蒋涵笑笑,说道。 “多谢先生夸奖。”面对蒋涵的赞赏,夏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不必不好意思,人要直视自己的弱点,也要明白自己的优点。”蒋涵起身:“你稍等。” 说完,便起身回屋了,不过片刻又出来了,只是手上多了一本书:“这是千字文,今日你回去先看第一页,把你不认识不理解的字抄下来,明日辰初过来这里,我给你讲解。” “是。”夏至恭敬的接过来,然后行了躬身之礼:“学生告辞。” 第四十五章 香妃泪 四月二十,是苏府苏老夫人六十六岁寿诞。 苏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大儿子苏明哲是吏部尚书,掌管官员调动和任命,二儿子苏明翰是外省大员,功绩不菲。 因此前来贺寿的人众多。 若是以前,苏雨昕定会一早就跑回苏府的。 可是现在,她一点儿也不着急。 慢慢的梳妆打扮。 风曜就坐在一旁看着青雀紫鸢为她梳妆。 苏雨昕本就生的极美,画上精致的妆容后更是恍若神仙妃子。 再加上青雀手巧,给苏雨昕梳了一个高贵典雅的发髻,越发衬托的气质出尘。 配上一袭渐变紫的掐腰长裙,如同花中的精灵。 身姿玲珑有致,纤腰盈盈一握,美的高贵大气。 “将军,我好看吗?”苏雨昕起身,在风曜面前转了一个圈儿。 “好看。”风曜忙的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水晶瓶来,里面粉红色的液体一漾一漾的。 “这是什么?”苏雨昕好奇的问道。 “香妃泪。”风曜说着,打开瓶塞,一股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浅香就飘了出来。 “真好闻。”苏雨昕抽了抽鼻子,她平日里也会用一些香水香饼之类的,可没有哪一个能香的这么清新脱俗。 “手给我。”风曜一边说着,一边抓起苏雨昕的手,然后在她手腕的内侧轻轻点了一滴,然后又轻轻揉开。 一瞬间,苏雨昕仿佛被这种浅香给包围了,从头到 脚都散发着这种淡淡的令人陶醉的清香。 就像与生俱来的体香一般,没有任何的突兀感。 “将军这是哪里买的?”苏雨昕开心的笑眯了眼睛。 “秘密。”风曜的唇角也忍不住的勾了起来:“这一瓶,是大梁独一无二的,送给你。” 苏雨昕吓了一跳。 独一无二。 那岂不是宫里的娘娘都没有? “会不会太张扬了?”苏雨昕抿抿唇,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没偷没抢,也没贪赃枉法,是正正当当得来的,不怕张扬。”风曜点了点苏雨昕的额头,宠溺的一笑:“放心吧。” “嗯。”苏雨昕这才开心的收下了。 瞧着苏雨昕开心的笑颜,风曜就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值得。 其实风曜之所以今日送“香妃泪”,是有个缘故的。 他常年征战沙场,不懂得该如何去讨女人的欢心。 所以只能加倍的对苏雨昕好,宠着苏雨昕,想把自己所有最好的都给苏雨昕。 却从未想过要买这种小礼物送给苏雨昕。 前两日他在倚梅苑等苏雨昕的时候,无意翻看了她的话本子。 里面皆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就有送礼之说。 比如一把梳子,一对儿耳环,一支金钗。 而且那日苏雨昕也送了他一方砚台,虽然不是什么名家作品,更比不了他日常用的那方端砚,但他就是喜欢的不得了。 所以他想着,自己也该送些小礼物的。 又想着,送梳 子耳环金钗什么的,都挺俗气,而且苏雨昕也不缺这些东西,库房里大把大把的,没什么稀罕的。 自己要送,就得送个不一般的。 所以他才派了几队人马连夜去找了这瓶“香妃泪”来。 果然效果甚好。 没想到这种民间的话本子竟然还有这等奇招,日后叫木灵去多买些回来,自己好好研究研究。 “将军,夫人,时辰差不多了,该走了。”青雀在一旁提醒道。 “走吧。”风曜牵起苏雨昕的小手,往外走去。 其实他今日军营里是有很多事儿的,不过他答应要陪苏雨昕一起去苏府,自然不会食言。 只是苦了他手下的十大副将,一个个在军营里累到想骂娘。 将军要花时间宠媳妇儿,他们就得做苦力。 风曜将苏雨昕抱上马车,青雀紫鸢拿着包袱上了后面的小马车,金灵木灵赤焰橙衣各自骑马。 再后面两辆马车,就是将军府备的寿礼了。 苏老夫人是苏雨昕嫡亲的祖母,就算她现在心中对这位祖母有诸多的不满,也不能在寿礼上寒酸了。 不然只会让人说她不懂礼数。 只不过,她调整后的寿礼是中规中矩的,没有特别出彩的,但是任何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前世每年苏老夫人过寿,她都把自己娘亲留给她的奇珍异宝添在寿礼中,可最后结果却是苏老夫人把那些东西都给了苏雨湘做嫁妆。 苏雨湘用那些奇珍 异宝笼络了不少人心,在京城中的名声也如日中天。 可以说,苏雨湘前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她推波助澜的。 如今,她不会再那么傻了。 将军府和苏府虽然说是隔了两条街,但是行程并不远,用不了半个时辰。 风曜和苏雨昕到的时候,尚书府外已经停了不少马车,有不少人进进出出的。 车夫将马车停在外围,风曜也不踩马凳,直接就跳了下来,然后非常自然的伸手将苏雨昕抱了下来。 还不忘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裙。 要多贴心就有多贴心。 苏雨昕忙拉了一把风曜,一张俏脸红的诱人。 这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看着呢,多难为情。 “怕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对你好是应该的。”风曜亲密的刮了刮苏雨昕的小鼻子。 苏雨昕闻言,一张小脸更红了,不过眉眼之间却是满满的幸福。 “木灵,拿着礼单,找人抬进去登记。”风曜吩咐了一句。 “是。”木灵点点头,就去办了。 “咱们进去吧。”风曜很熟稔的牵起苏雨昕的小手,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目光。 “嗯。”苏雨昕甜甜的笑着,手指自动勾住风曜的手指,让两人十指相扣,掌心相对。 两人才进苏府,就有一个丫鬟笑着迎上来:“姑奶奶可算来了,老夫人刚刚还念叨呢。” 那丫鬟的声音很洪亮,四周的人都听的很清楚。 苏雨昕挑挑眉。 这苏雨湘还真是迫不及待,自己才到她就忍不住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了。 只是,这个下马威可真是有些幼稚。 苏雨昕的唇角绽出一丝得体的笑意,话才涌到喉头,就听一旁的风曜淡淡的开口了。 第四十六章 叫声夫君 “可迟了?”风曜的声音,冰冷淡漠的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渣子,仿佛能沁入人的骨髓一般。 那丫鬟本能的一哆嗦,抬头就瞧见了风曜,一张俏脸瞬间就白透了。 她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满脑子都是如何让苏雨昕当众出丑。 所以一见着苏雨昕就忙的冲了过来。 第一时间根本没留意到和苏雨昕手挽手站在一起的风曜。 否则就是打死,她都不会冲上来的。 “活阎王”的名号,谁不怕? “没,没有。”那丫鬟吞咽了一口唾沫,嘴唇抖着,结结巴巴的说道。 “本将军近日军务繁忙,不能带着昕昕提前过来贺寿,既是祖母怪罪了,那本将军待会儿亲自去解释一二。”风曜抬眸,扫了那丫鬟一眼,如结了寒霜。 “不,不……”那丫鬟忙的摆手,一副想哭却又想陪个笑脸的样子,看起来可笑至极。 “你刚刚说‘可算来了’,难道不是嫌弃我和昕昕来晚了?”风曜沉着脸的时候,那两道疤就越发显得狰狞可怖。 “不,不是……”那丫鬟拼命摇头,声音中都带出了哭腔:“是老夫人想姑奶奶了。” “今日是祖母六十六寿诞,福寿喜庆的日子,你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苏雨昕眯起眼睛,和风曜还真有几分相像。 她在风曜面前就是只可爱乖萌的小奶猫,但若有人想欺负她,她就会毫不犹豫的伸出猫爪子,挠的他们满脸花。 绝对不会再像前世那 般好坏不分,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 “奴婢,奴婢不敢。”那丫鬟吓的腿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害怕风曜很正常,这盛京中就没人不害怕的。 可是为什么会对苏雨昕心生惧意? 分明苏雨昕的声音轻轻软软的,慢条斯理的,可却像是踩在了她的心尖儿上,那种惧意是从她心底泛上来的。 她不知道,这是苏雨昕经历了一世生死轮回,是从骨子里沉淀下来的气势。 风曜瞧在眼里,心里很开心。 对待这种人,小猫爪子就该是利的,抓的他们爹娘都不认识才好。 这样日后自己出征,才能更安心。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这时,苏雨湘从里面走出来,穿着一袭粉嫩的长裙,眉宇间透着温婉优雅。 只是在看到苏雨昕和风曜十指相扣后,眸底立刻闪起一抹狠厉。 “是不是花枝冲撞了大姐和将军?”苏雨湘用尽全力才终于平复下了心里的嫉恨,温温柔柔的问道。 她始终都拒绝管风曜叫“姐夫”的。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苏雨昕笑的人畜无害:“我和夫君才刚刚进来,这丫头就又跪又哭的,我也是一头雾水。” “夫君”两个字,苏雨昕刻意咬重了几分。 风曜的眸底立刻涌起一抹狂喜。 之前苏雨昕都是“将军”“将军”的叫他,虽然也带着柔情蜜意,但终究是比 不得“夫君”二字。 “将军”是他的职位,大家都可以这样叫,但是“夫君”这两个字,是小丫头的专属,这辈子只有小丫头可以叫。 听着苏雨昕脆生生的叫着“夫君”,瞧着风曜看向苏雨昕的眸光中满满都是宠溺,苏雨湘脸色一白。 袖袍下的手紧攥成拳,精心修剪过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中,尖锐疼让她生生的压下了心里再次疯长的嫉恨。 “几日不见,大姐和将军的感情变的真好。”苏雨湘几乎是用尽全力来维持这个温婉的笑脸,可还是显得很僵硬。 “多谢二妹妹关心,我和夫君的感情一直都很好。”苏雨昕扬着笑脸,眉眼弯弯中透着几分幸福的羞涩。 “那就好。”苏雨湘抿着唇,憋的都快疯了。 可这里人来人往,她也不能当众爆发,不然她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温婉形象就要崩塌了。 “刚刚那丫头不是说祖母想你了吗?走吧,我陪你一起去。”风曜无视苏雨湘,直接亲昵的刮了刮苏雨昕的小鼻子,说道。 苏雨昕则是羞涩娇俏的一笑,两人之间满是甜蜜的泡泡。 苏雨湘气的眼睛都红了,只恨不得冲过去掰开他们两个人,让他们离的越远越好。 “二妹妹的眼睛怎么了?红的有些吓人,要不请大夫来瞧瞧?”苏雨昕故作关切的问道。 “多谢大姐关心,我没事儿,就是刚刚不小心吹迷了眼睛,请恕我先告退。”苏雨湘忙的抬 手遮住眼睛,转身就走了。 她本来是打算给苏雨昕个下马威,当众羞辱苏雨昕的,没想到结果竟然是她狼狈逃开。 苏雨湘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锁好门窗,将桌子上的茶壶茶盏狠狠摔了一地。 可就算如此,她的心情也没有好半分,那一双眸子,反而越发的赤红起来。 这口气,她咽不下。 桃红小心翼翼的说道:“姑娘别气,咱们不是还有一手吗?” 苏雨湘死死抿着唇,表情狰狞可怕。 幸而自己还准备了一手,一定能将苏雨昕狠狠踩进泥潭里,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到时候,将军休妻,就是自己的机会。 等自己坐上将军夫人的位子,一定要让苏雨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此想着,苏雨湘胸口憋闷着的怒火才总算是平息了几分。 “都安排好了吗?”苏雨湘捏着手指,问道。 “姑娘放心,妥妥的。”桃红拍着胸脯说道。 “只能成功,不许失败。若是事成,好处少不了你的。若是失败了……”苏雨湘赤红的眸子转向桃红,眸底带着一抹阴霾。 桃红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忙道:“绝对不会失败的,都已经提前演练好几天了。” “嗯。”苏雨湘点了点头,然后靠在玫瑰椅上,微微闭目养神了片刻。 再睁开眼,眸底的赤红已经褪去,眸色也恢复了正常。 “给我重新梳妆更衣。”苏雨湘的声音,还有些发沉。 “是。”桃红点点头,立刻忙碌 起来。 等重新梳妆更衣过后的苏雨湘,又变得温婉端庄起来,便是声音也恢复了原本的柔和。 第四十七章 起冲突 苏老夫人的寿宴是摆在宁安堂的。 男左女右,总共四五十桌。 端的是热闹非凡。 正中摆着戏台子,正在唱一出长生殿,婉转动听。 这个戏班子,是盛京最有名的双喜班,唱功了得。 所以时常受那些达官贵人的邀请。 不过苏雨昕不喜欢听戏,也听不出什么好坏来,她还是更喜欢那些民间的话本子。 因为苏雨昕是苏老夫人的嫡亲孙女,自然是和平辈儿的几个姐妹坐在最靠近苏老夫人的那一桌。 苏家除了苏雨昕和苏雨湘,还有四个姑娘。 五姑娘苏雨沫,六姑娘苏雨清是二房苏明翰的女儿,五姑娘是庶出,六姑娘是嫡出。 是跟着父亲回来给苏老夫人贺寿的。 三姑娘苏雨萱和四姑娘苏雨箬是大房苏明哲的庶女,苏雨萱是耿姨娘所出,苏雨箬乃柳姨娘所生。 柳姨娘名叫柳烟,自小跟在吕诗颖身边,很是忠心耿耿。 因为吕诗颖嫁过来苏府两年都没有身孕,所以就把柳烟开了脸,抬做柳姨娘。 柳姨娘也是争气,第一年就生了长房庶长子苏雨霖,现年十九岁,与吕京围同年,还未成婚。 吕诗颖故去后,柳姨娘一心一意的照顾苏雨昕,甚至都顾不得自己的儿子。 可吕诗言进门之后,就处处打压柳姨娘,在苏雨昕稍微懂事儿一点后,就时时讲柳姨娘的坏话。 甚至还把吕诗颖的死也推到柳姨娘的头上。 也因此,苏雨昕对柳姨娘格外仇视。 这些年 来,她没少磋磨柳姨娘和苏雨霖。 再后来,柳姨娘怀孕,吕诗言借苏雨昕的手推柳姨娘入水,柳姨娘差点儿命陨。 不过也是她福分大,孩子竟没事儿,还产下了双生子苏雨浩和苏雨箬,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苏雨昕对这对弟妹也及其恶劣,苏雨箬额角那块儿拇指大的疤就是拜苏雨昕所赐。 饶是如此,柳姨娘以及三个孩子也都从未记恨过苏雨昕。 前世苏雨昕被冤枉关入柴房,柳姨娘在大雪天里跪求苏老夫人,跪求苏明哲,求他们让苏雨湘放过苏雨昕,最后生生被冻死了。 苏雨霖几次登门将军府理论,都被苏雨湘打了出来,无奈只能连夜骑马赶赴边疆去找风曜。 这些,都是青雀紫鸢偷偷给她送吃送喝时告诉她的。 苏雨昕不知道的是,苏雨霖一介书生,身子骨本就不强,禁不起一路颠簸,好歹见到风曜后,便一病不起,作下病根,不到一年也没了。 每每想起前世,苏雨昕都想自己掐死自己。 自己的蛮横跋扈都是窝里横,专杀自己人。对自己越好,下场就越惨,死的也就越快。 自己就是瞎了眼,糊了心,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苏雨昕正陷入自责自愧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就听耳边传来一道怯怯的声音:“大姐姐。” 苏雨昕回过神儿,就见苏雨箬正抬着小脸,抿着唇,眸底还带着几分忐忑不安。 她怕苏雨昕。 但是姨娘说,大姐姐是好人 ,只不过是暂时被坏人蒙蔽了眼睛,让她不可记恨,不可疏远,要恭敬。 苏雨昕看的有些心酸,主动拉了苏雨箬的手,笑的温柔亲切:“四妹妹,过来坐。” 苏雨箬被苏雨昕温柔的笑容晃了一下,人已经坐到了苏雨昕的身边。 “半年不见,四妹妹长高了,也越来越漂亮。”苏雨昕抚着苏雨箬的的头发,温柔的说道。 苏雨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苏雨昕。 “额头上一块儿疤,哪里就漂亮了?”苏雨萱哼了一声。 苏雨昕就觉得掌心中苏雨箬的手微微一抖,俏脸上也白了几分。 “你再说一遍。”苏雨昕抬眸,冷冷的看向苏雨萱。 “再说一遍也是,她额头上有块疤,就是丑,将来是嫁不出去的。”苏雨萱掐着腰,不甘示弱的说道。 苏雨昕眯了眼睛,拍了拍苏雨萱的肩膀,声音冷冽如冰:“箬儿将来,必会比你好。” 苏雨萱脸色猛然一变。 因为肩膀上被苏雨昕拍过的地方,泛起一抹尖锐的冰冷的疼。 其实苏雨昕真的只是轻轻拍了拍,她不会武功没有内力自然不能把人怎么样。 但是呢,她拍苏雨萱的时候,还做了一个手势。 那是她和赤焰商议好的,只要她做这个手势,赤焰就用寒冰内劲儿帮她隔空打人。 苏雨萱疼的额头上冒了冷汗,一瞬间理智全无,声音也瞬间抬高了八度:“你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说完,便 朝着苏雨昕扑过去。 却不防头小腿儿上被苏雨昕踹了一脚,整个人重心不稳,扑通一声跪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惹的众人侧目。 苏雨昕稳稳坐在那里,唇角勾起几分嘲弄,淡淡的来了句:“三妹妹知错能改就好,不必行这么大礼。” “昕昕,今日是你祖母六十六大寿,不得胡闹。”吕诗言立刻说道。 她想看看,苏雨昕是不是真的如同湘儿所说的那般,是个厉害的。 苏雨昕抬眸看向吕诗言,眸底一片深沉,让人根本无法看清:“三妹妹自己摔倒了,与我何干?怎么就是我胡闹了?继母这么大一顶帽子我可接不住。” 苏雨昕的一声“继母”,让吕诗言彻底变了颜色。 不过也只是瞬间,很快便恢复如常。 她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心智和手段不是苏雨湘能比的。 “你这孩子……”吕诗言无奈的一笑,偏偏那笑中却又带着几分疼惜。 真真将一个好母亲的形象演的淋漓尽致。 “快好好坐了,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吕诗言轻描淡写的就将此事拨了过去。 苏雨昕看在眼里,心底就忍不住冒火,她特别想冲上去将吕诗言的假面撕开,给众人瞧瞧那丑恶的嘴脸。 “本将军也想好好问问,到底是谁在胡闹。”不知何时,风曜走到了苏雨昕的身边,居高临下的扫了苏雨萱一眼。 苏雨萱被一眼看的浑身发颤,抖着嗓 子说道:“是我不小心摔倒的,与大姐姐无关。” 第四十八章 被苏雨昕将了一军 “辱骂嫡长姐,不知这是苏府的什么规矩?苏夫人可否告知一二?”风曜抬眸,眸沉如水。 吕诗言皱了皱眉头。 他竟当众叫自己苏夫人。 难道他就不怕被别人戳脊梁骨吗?连句“岳母大人”都不叫。 “本将军捧在手里的宝贝,回了娘家却被庶妹指着鼻子痛骂,苏夫人却还把一切罪责都怪到昕昕的头上。”风曜的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岳母大人仙逝的早,天知道我的昕昕之前十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风曜这话一出口,不光吕诗言变了颜色,就连苏老夫人也青白了脸。 这分明就是当众控诉她们虐待苏雨昕。 虽然,她们确实也没把苏雨昕放在眼里,可这种话当众说出来就是打她们的脸。 底下的宾客已经有人忍不住的窃窃私语了。 “将军这话何意?”苏宇哲走过来,国字脸上没有半点儿笑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风曜环顾一周,眸底寒霜:“如今昕昕是我的夫人,如若再有人敢欺她,辱她,便是与我整个将军府为敌,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苏雨昕,是他唯一的软肋和底线。 风曜此话一出,众人有羡慕的,嫉妒的,也有等着看好戏的。 盛京谁不知道,苏雨昕嫁进将军府这半年来,最起码闹了几十次和离了。 将军这般护着有什么用?那苏雨昕不但是个废物,还是石头做的心肠,捂不热的。 这时,就见苏雨昕款款起身,与 风曜并肩而立,笑的从容又淡然。 一个极美,就像瑶池里的仙女。 一个眉眼带疤,冷的像地狱里的阎罗。 可站在一起,却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没有任何违和感。 “将军如此疼我怜我,祖母和父亲难道不该为我高兴吗?”苏雨昕大方的挽着风曜的手,语气轻轻柔柔的,叫人听着就觉得舒服。 “这是你的福气。日后要好好侍奉将军,我和你父亲也就放心了。”苏老夫人看了苏雨昕一眼,说道。 这丫头分明身段容颜都未变,却仿佛比以前更美了。 是那双眼睛,不再是浑噩糊涂的,而是明亮的如同天上的星子,却又神秘的让人望不到底。 这丫头,是从骨子里变了。 “我就知道,祖母最是疼我,舍不得我受半点儿委屈。”苏雨昕抿着唇笑,温柔又乖巧。 苏老夫人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 苏雨昕这是将了她一军。 吕诗言忍不住的捏紧了手指。 这死丫头,果然是个城府深的,以前自己竟是让她给骗了。 既如此,那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今日,就让这死丫头去和她那死鬼老娘作伴儿去吧。 吕诗言对着身旁的嬷嬷使了眼色,嬷嬷点点头,便悄悄退开了。 “雨萱无故辱骂长姐,长幼无序,就罚你禁足一月,抄写女戒二十遍。”苏老夫人冷着脸说道。 “是,雨萱知错。”苏雨萱涨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只把苏雨昕 恨的要死。 都是因为她,自己才会被当众责罚,丢尽了脸面,日后还如何见人? “还不赶紧退下。”苏老夫人本就不喜欢这个孙女,庶出的,没魄力,也没脑子,就会闯祸,再加上刚刚被苏雨昕将军,心里极度不爽,语气也就非常严厉。 “是。”苏雨萱羞愧掩面,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一出小闹剧,并没有影响整个寿宴。 只不过众人却各有心思。 一些年长的都忍不住思索,这苏雨昕看起来,可不像传闻中的草包废物。 分明进退得宜,言语有度。 而一些同龄的都忍不住纳罕。 这苏雨昕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非但不是以前的草包废物,反而还叫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不远处,钱越手里端着一个酒杯,正眸色深沉的看着苏雨昕。 他是代替他父亲来的。 其实本来,他是不想来的。 区区吏部尚书,他还不瞧在眼里。 可是突然想到,苏老夫人寿宴,苏雨昕作为嫡亲的孙女,是肯定要到场的。 然后他就鬼使神差的来了。 分明苏雨昕之前让他出了丑,还跌的满脸伤,可也不知为什么,他竟没有想过要报复。 若是换了旁人,早就不知被他报复多少次了。 也不是惧怕风曜。 毕竟钱家和将军府都是大梁的顶梁柱,本就是平分秋色的。 钱越捏着酒杯想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来。 可能,是自己最近太闲了。 就这样,钱越一边喝酒,一边时不时的抬 头看苏雨昕一眼。 苏雨昕正和苏雨箬说话,也没太注意。 但是风曜早就发现了。 一双眸子含着凛冽的光,直勾勾的瞪着钱越。 就算钱越内力再浅薄,也发觉了。 因为那目光冷的刺骨。 钱越却只是笑笑,对着风曜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自己不是英雄,是小霸王,小霸王最容易闯的就是美人关了。 若果然被自己闯关,这位天下兵马大将军该是什么表情呢? 突然很好奇啊。 钱越笑着,心情极好,开始和旁边的狐朋狗友说说笑笑。 当他不再关注苏雨昕的时候,背后的那股压力也就逐渐消失了。 “大姐姐,你身上好香啊。”苏雨箬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小心翼翼的,小脸上也有了笑意。 果然姨娘是对的,大姐姐是个温柔的好人。 苏雨箬此话一出,周围的几桌女眷才注意到。 刚刚她们就闻到一股清雅的浅香,淡淡的,却非常迷人。 开始她们还以为是院子里栽种了什么名贵的花儿呢。 这会儿听苏雨箬一说,才发觉这香味儿竟是从苏雨昕的身上传来的。 “将军夫人,不知你这是用的什么香?太好闻了。”一位夫人忍不住的问道。 “香妃泪。”苏雨昕笑笑,说道。 “香妃泪?从未听说过,不知是从哪里买的?”又一位夫人问道。 “不是我藏着不告诉你们,而是这香妃泪是我夫君所赠,我也不 知他是从何处买来的。”苏雨昕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将军待夫人可真好。”邻桌一个年轻的妇人眉眼弯弯的笑着,看起来温柔又讨喜。 “崔夫人也让人羡慕,平南小侯爷与夫人神仙眷侣一般。”苏雨昕客气的回道。 那年轻妇人羞涩的抿唇笑笑,心里对苏雨昕很有好感。 第四十九章 真话药丸 瞧着苏雨昕在一众贵妇贵女中谈笑风生游刃有余,苏雨湘的眼睛就忍不住的冒火。 尤其是听到苏雨昕提及将军对她的种种好,心底的嫉恨就怎么都压不住了。 幸而刚才苏雨萱那出闹剧的时候她不在,不然肺都得气炸了。 苏雨湘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故意放在桌沿,又故意不小心碰翻。 琥珀色的酒,几乎全洒在了苏雨昕的衣裙上,很大一片污渍,特别扎眼。 “对不起大姐,我不是有意的。”苏雨湘忙的起身道歉,一如既往的温婉端庄。 苏雨昕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了苏雨湘一眼。 苏雨湘捏了捏手指,不知为何,刚刚苏雨昕那一眼,竟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无妨。”苏雨昕笑笑:“不过就是一件裙子,换了就是了。” 宁安堂距离客院有段儿距离,青雀紫鸢提着包袱跟在苏雨昕的身后。 紫鸢见四下无人,便愤愤的说道:“奴婢刚刚瞧的真切,二姑娘分明就是故意的。” “别是有什么陷阱吧?”青雀抿着唇,有些担忧。 “有赤焰和橙衣跟着呢。”苏雨昕倒是不怕,她知道苏雨湘是故意的,本来她也是能躲开的,只是故意没躲,就想看看她到底想耍什么把戏。 不会还是前世那一套“捉奸”的戏码吧? 若果然如此,自己定叫她身败名裂。 “对,有赤护卫和橙护卫呢。若是二姑娘敢耍什么花招,直接打到她爹娘都认不得。”紫 鸢挥了挥拳头,哼了一声。 “所以,放心吧。”苏雨昕笑笑,说道。 苏雨昕之前住的院子,在她出嫁后就挪作他用了,所以她这会儿要更衣,也是去客院。 青雀紫鸢伺候苏雨昕换了一套青色的长裙,越发衬得气质脱俗如青莲一般。 因为不急着回去,青雀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四方盒子来,一打开就香味儿扑鼻。 盒子里整整齐齐的码着六块儿精致的小酥饼。 “这是夏嬷嬷做的千层酥,刚刚瞧着夫人也没好生吃饭,先垫些吧。”青雀说道。 苏雨昕只吃了一块儿,剩下的就给了青雀和紫鸢。 然后又用了半盏茶。 就见橙衣从外面走了进来:“夫人,抓住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厮,身上还带着迷香。” 苏雨昕用帕子优雅的擦了擦手指,这才起身往外走。 果然又是前世那一出。 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这里是供女眷更衣的客院,你一个小厮,来这里做什么?”苏雨昕站在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名小厮。 这小厮眼生,许是她出嫁后才进府的。 “小的是走错了地方。”小厮狡辩道:“冲撞了姑奶奶,求姑奶奶大人大量饶了小的吧。” “你现在不愿说实话也没关系,待会儿你会说的。”苏雨昕抬眸看了赤焰一眼。 为了这次的寿宴,自己可是准备的很齐全。 自己不想去害别人,但若别人要出手害自己,那自己一定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赤焰点 点头,将一粒白色药丸塞入小厮的嘴巴里,猛地一抬他的下巴,迫使他咽下去。 “这是怪医老前辈做的真话药丸。你若说谎,身上必有一处疼痛难耐,增加至三处后,你周身气血就会逆行,最后七窍流血而亡。”苏雨昕淡淡的说道。 那小厮满脸狐疑,根本就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种药。 再者怪医是谁?哪是寻常人能见到的。 心里便认定苏雨昕是在诳他。 因而说道:“姑奶奶,小的没有说谎,小的真的是走错了……” 一句话没说完,小厮就忍不住的抱着胳膊哎呦起来。 整条胳膊,就像是被砍了一刀一般,疼的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你还有两次机会。”苏雨昕轻笑一声:“没关系,你若不相信,可以继续试。” “小的信,小的信,求姑奶奶赏小的解药。”那小厮疼的龇牙咧嘴的。 “那就要看你说不说实话了。”苏雨昕慢条斯理的说道。 “小的说。这都是二姑娘吩咐的,说让小的趁着您更衣的时候把迷香吹入您的房间内,然后……”小厮顿了一下,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来。 “然后如何?”苏雨昕问道。 “然后……把姑奶奶丢到大街上去。”小厮犹豫了一下,说道。 话音才落,另一只胳膊也尖锐的疼了起来。 “看来你还是不信怪医做的药丸究竟有多大的威力。”苏雨昕冷冷一笑:“既如此,那你就好好享受这个药丸吧。” 苏雨昕 直接饶过那小厮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道:“哦对了,忘记告诉你,这药除了不能说谎外,还有毒发时间的。从毒药发作到死亡,也就十来个时辰而已,浑身就如同蚂蚁啃噬一般,麻痒剧痛,让你恨不得连皮带肉都抓下来。而且毒发时,全身力气尽消,就算你想要自杀了结自己都做不到。” “姑奶奶饶命啊,小的说,小的都说。”那小厮脸都吓白了,砰砰叩地有声:“二姑娘是让小的趁机玷污了姑奶奶,然后她会带人来捉奸,让世人都知道姑奶奶贞洁尽失……” “你个王八蛋……”紫鸢气的眼睛都红了,直接一脚踹在那小厮的胸口:“竟然生出这种龌龊心思,我踢死你。” “是二姑娘吩咐小的的,小的不敢不从。”小厮被踹了一个趔趄,忙又膝行过来,拼命磕头:“求姑奶奶饶命,求姑奶奶饶命。” “你想活命也容易。”苏雨昕的眸底,带着凛冽的寒意:“你去当场指证苏雨湘,我便饶你性命。” “小的指证了二姑娘,以后在这府里也就没有活路了。”小厮恐惧的摇摇头。 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事后老夫人和夫人肯定不会饶自己的。 那自己还不如干脆七窍流血死了呢。 “从七窍流血到死亡,也要痛痒十来个时辰,和毒发效果是一样的。”苏雨昕瞧着小厮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立即淡淡的说道。 小厮都已经涌到喉 头的话,又吓得立刻咽了回去,眸底生出一片绝望来。 第五十章 狼狈的苦肉计 “苏府容不下你,那你就离了苏府。我保你无虞,如何?”苏雨昕淡淡的问道。 “可小的的卖身契还在苏府。”小厮的眸底依旧带着绝望。 “你若不信我,那就等着毒发身亡吧。”苏雨昕哼了一声:“便是没有你的指证,我也一样有办法让桃红开口。还是你以为,你不去指证,苏雨湘就能放过你?” 小厮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二姑娘平日里虽然看着温婉端庄,可能想出这种歹毒主意的人又岂会是善茬? “姑奶奶真的能保小的无虞?”小厮捏着手指,问道。 “你现在没资格和我讨价还价。”苏雨昕扫了小厮一眼:“我可没空跟你耗着。” “小的……”小厮一闭眼,一咬牙,说道:“小的愿意指证。” 能活着,没有人愿意去死。 便赌一把吧。 反正也没有更坏的结果了。 宁安堂的寿宴还在继续,大家推杯换盏,很是热闹。 金灵贴着墙边进来,在风曜的耳边轻语了几句。 风曜的眸底瞬间就翻起了滔天巨浪。 眸光扫过苏雨湘,冰冷淡漠,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苏雨湘并未察觉。 她全部心思都放在宁丰堂的入口处。 她在等。 等着苏雨昕被人玷污的消息传来。 然后她就可以带着将军以及众人去“捉奸”了。 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将军一定会愤怒休妻的。 光是如此想想,苏雨湘就觉得解恨。 只是,她这美梦才刚 刚开始,就被打的粉碎。 因为她看到苏雨昕从外面走进来。 一袭青色的长裙,越发衬的高贵典雅。 苏雨昕身后除了青雀紫鸢,还有一红一橙两个人。 她从未见过的。 那红衣女子手里还提着一个灰衣小厮。 苏雨湘瞧见那小厮,一张脸瞬间就白透了。 怎么会……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有心想要阻止,可是却找不到借口。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雨昕带着一众人走到苏老夫人面前。 “跪下!”赤焰踹了那小厮腿弯儿里一脚,小厮立刻扑通一声跪下。 众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来。 “昕昕,你又要做什么?”吕诗言只觉得眉心狂跳不止,心里也很不安,索性先发制人。 “这个小厮,身上带着迷香,偷偷的溜进女眷更衣的客院,被我的两个护卫拿了个正着。” 苏雨昕话音才落,在座的女眷全部哗然,眸光不善的看向苏老夫人和吕诗言。 在这个时代,女子名节尤为重要。 若是被人坏了名节,女子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要么自戕,要么青灯古佛伴一生。 所以对于这种后宅伎俩,大家都是深恶痛绝的。 而苏雨昕这番话,也成功的把苏府推到了风口浪尖儿上。 试想,如果不是将军府,谁家的姑娘夫人出门赴宴能带着女护卫的? 若刚刚去净手更衣的不是将军夫人,而是其他人,那是不是那小厮就要得手了? 光是想想,她们就觉得毛骨悚然。 “胡闹! ”吕诗言皱眉斥责道:“在客院里服侍的,一应都是丫头婆子,哪儿来的小厮?” “继母问我,我哪里知道。倒不如问问二妹妹吧。”苏雨昕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苏雨湘。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聚集到了苏雨湘的身上。 苏雨湘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努力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问我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说是奉你之命。”苏雨昕眯着眼睛说道。 “苏雨昕,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根本就没见过这个小厮。既是有不轨的心思,就该即刻拖出去打死,拉来这里也不怕搅了祖母寿宴。”苏雨湘着急的想要撇清关系,再者到底年纪小些,关键时刻沉不住气。 小厮见苏雨湘二话不说就想杀人灭口,心里也来了气,不等人问就全盘托出了:“二姑娘,是您吩咐小的,让小的带着迷药,等姑奶奶更衣的时候趁机将姑奶奶迷晕然后毁了姑奶奶清白的,您身边的桃红姑娘都带着小的演练好几天了。” “放肆!”苏雨湘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温婉端庄的仪态全无,尖着嗓子像个泼妇一样:“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冤枉我?说,你到底是受谁指使?是不是苏雨昕?” 苏雨昕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苏雨湘,前世自己也真是傻的可以,居然能被这样一个蠢材玩弄在股掌中,最后还丢了性命。 “湘儿!”吕诗言喝了一声 ,苏雨湘这才回过神儿来,俏脸先是涨的通红,一瞬间又变得惨白不已,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女儿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要当众受这般诬陷指责。”苏雨湘哭的好不伤心,最后索性一头冲向一旁的柱子,嘴里还嚷着:“士可杀不可辱,我还不如死了……” “湘儿……”吕诗言急的大叫。 因为苏雨湘的动作太过突然,以至于她身边的几位姑娘夫人都没反应过来。 就连桃红,也因为心虚,没有第一时间留意到苏雨湘的动作,故而也没能第一时间拉住苏雨湘。 是以,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苏雨湘冲向了柱子。 眼看就要撞到柱子的时候,苏雨湘的脚步却猛的顿住了。 还因为刹的太猛,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那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我还以为二妹妹当真有那个魄力,原来不过是哄人的。”苏雨昕凉凉的说道。 苏雨湘的面皮登时就涨成了猪肝色,几乎都要喷出血来。 她本想着用苦肉计的。 她琢磨着,她身边有那么多人,而且桃红就在她身后站着,看她要寻死,总会有人拉她一把的吧。 到时候苦肉计不就成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在场那么多人,居然一个拉她的都没有。 她原想着不行就轻轻撞一下。 可到了柱子跟前,她才发现自己对自己下不了那个狠手。 哪怕是苦肉计,她也舍不得自己这张脸,万一 留疤了,岂不是一辈子的事儿? “湘儿……”吕诗言已经冲了过来,将苏雨湘扶起来,看着苏雨昕:“她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