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雷雨天时,季衷寒都会睡不好,今日也不例外,季衷寒疼得睡不着。 他做过体检,结果出来十分健康。 在雨天时身体隐隐泛起的不适感和疼痛,医生说或许是精神因素。 季衷寒并没有听从建议去看心理医生,他知道他为什么疼,也知道这仅仅是因为他不够强大,所以迟迟未能痊愈。 季衷寒饮了口酒,试图把自己灌醉。酒精可以麻痹神经,也能阻挡疼痛,却无法阻拦噩梦的袭来。 意外的是今晚不是噩梦,是那不堪的过去里,曾有过的美好时光。 梦里他看见了年少的自己,因为父母有事不在身边,即将独自一人度过十五岁的生日。 他也看到了那个人,身上很脏,笑却很干净。他气喘吁吁地来到季衷寒面前,掏出了个玻璃瓶。 季衷寒坐在两个人的“秘密基地”一个在后花园搭起的帐篷里,那人送了一瓶“星星”给他。 萤火虫漫天飞舞,那人用正处变声,微哑的嗓音道:“衷寒,以后每一年的生日,都有我陪你。” 季衷寒睁开了眼睛,他面无表情地躺了一会,直到手机震动,这才不紧不慢地接起电话。 那是一道女声:“还没睡醒?今天十二点有拍摄你记得?” “记得。”季衷寒回道。 女人惊讶道:“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低落,你熬夜了?” “没有,做了个无聊的梦而已。”季衷寒说。 来电的是他经纪人,曾经的高中同学许薇。 对方日常主要是给他安排工作,顺便帮他处理生活上的琐碎。 有人说过,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那他和许薇的关系足以反驳这句话。 高中时他和许薇并不熟,在他国外留学回来后,许薇无意间通过朋友看到他的摄影作品,就问他要不要接项目。 一来二去,季衷寒就成了摄影师,许薇当了他的经纪人后,与他的关系渐渐亲近起来,成为他无话不谈的好友。 许薇喝多了,曾当着季衷寒的面大放厥词,她说她之所以对季衷寒没有男女之情,完全是因为发现季衷寒在生活中是个十级残障。 季衷寒的脸长再好看有什么用,找男人还是要找有用的,好看的拿回家摆着太累。 就差没直言季衷寒是个花瓶,季衷寒实在拿她没办法。 面对好友,他的脾气总是很好。因为朋友不多,所以每个他都很珍惜。 许薇在电话里说:“现在十点半,你起来化个妆,然后小赵十一点会来接你,她要是觉得你妆容不过关,下次你就要提前三个小时醒,我让化妆师去你家给你化。” 季衷寒无奈地说:“许薇,我是个摄影师,不是模特。” 许薇快速道:“我也不想的,但是今天要给你拍个视频上传,你也知道咱们很多商单都是通过平台来敲定的。你在平台上名气越大,活就越多。” 本来季衷寒只是个普通摄影,但有次接网红的单子时,对方拍摄工作时的vlog,并上传到微博分享。 身为摄影师的季衷寒,其短暂入镜的画面引起了网友的热烈讨论,以至于那条微博直接被转发过万,也因此给季衷寒带来了不少热度。 许薇当机立断,给季衷寒建微博吸粉,又趁势替季衷寒营销了个美男摄影师的噱头。 虽然那段时间正儿八经的商单没多少,可这种网络效应还是给季衷寒的商业资源升了级。 后来许薇就要求季衷寒留长发,偶尔要季衷寒自拍些照片,她再放到平台营业。 即便不清楚许薇平日里都在折腾什么,但季衷寒觉得能接单、能赚钱,能买心爱的镜头和器材,许薇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她总不会害他。 季衷寒起来洗了个澡,头发很难吹干,索性湿润地披着,再换上了许薇给他买的衬衫,戴上眼镜。 那是一副复古圆边眼镜,两侧有银色眼镜链做装饰。 季衷寒并不近视,这眼镜仅仅是因为许薇觉得好看,让他戴而已。 他敷衍地给自己上了个妆后,就在家里等小赵。 小赵来得很快,还给他带了三明治和奶茶做早餐。 季衷寒不喜欢吃苦的东西,但他很少说,一般都是别人给什么他就吃什么,还是许薇心细,相处了一段时间,才知道要给他换奶茶。 不知怎么的,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季衷寒有点心神不宁,上车的时候还险些打翻奶茶。 季衷寒按住乱跳的眼皮,侧眸看向窗外的天气。 才下过一夜雨的天很阴沉,拥堵的马路间,熙攘的车灯泼在满地水上,各色的光污染,叫人看得头疼。 季衷寒随手拿起最新的杂志,翻开一页。 忽地手上传来刺痛,竟是在不寒冷也不干燥的天气里,他的手被纸张切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涌了出来。 季衷寒含住手,品到了那股铁腥味,不悦地拧紧了眉。 等到了拍摄地点,许薇刚好也在附近,过来看他,瞧见他半湿的头发,直接抬手要打他:“感冒了怎么办!还有你知不知道你穿的是白衬衫,湿了容易透肉啊!” 季衷寒看见许薇的动作,下意识想躲,他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这也引起了他社交上的很多不便。 许薇见状赶紧放下手,瞪他道:“下次你再这样,我就真动手了!” 季衷寒乖乖应好,他跟着许薇进入拍摄基地,在电梯里,他看着电梯上那跳跃的红色数字,心里的不祥感愈发浓重。 叮,电梯在中间楼层停了下,电梯门缓缓往两边打开,男女谈笑的声音传了进来。季衷寒站在许薇和小赵后面,并没有看清来人的模样。 只感觉进来两个人后,空间无端逼仄得多。 季衷寒抬眸瞧了眼,只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作为摄影师的本能,他一瞬间就扫描出了这人的基本体型。 宽阔的肩,蜜色的肤,脖子上若隐若现的血管,应该是模特,还是一个气势很强,野性十足的模特。 他垂下眼,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看着手指上的伤口。 又是一声叮,许薇扭头跟他说:“衷寒,楼层到了。” 季衷寒点点头,低头跟在许薇身后出去。他尽力地收起手脚,以防触碰到其他人,尤其是刚进来那体型很大的男人。 经过那男人时,他低垂的视野里瞧见这人的手垂在牛仔裤旁,手背上纹着一截蛇尾,罕见的用了白色的颜料,在他深色的皮肤上,鲜明地呈现着。 蛇尾根部有一缕红,无端色气。 季衷寒心里莫名一痒,觉得这手很适合被拍下来。 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这手狠狠地抓住了。季衷寒还没反应过来时,被人触碰的不适感剧烈传来,他听见许薇的尖叫声,也听到了电梯门合拢的声音。 电梯晃动了下,重新上升。 姿势缘故,季衷寒的鼻尖抵在了男人湿凉皮衣上。 进入鼻腔的味道很复杂,烟草与皮革混着雨天的潮意,氤氲过来时,形成了特有的味道,像被雨打湿的兽。 还有一种在这些年的噩梦轮回中无数次体验过,曾经他喜欢,后来又害怕的味道。 只有那个人身上才有的气味。 男人的手按在了他背后,贴在他半干的长发上。下一秒,男人的手指便纠缠着他那湿润的发,狠狠往下一拽。 季衷寒吃疼,被迫抬起脸,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邃又粗野的眼。 他曾看着这双眼由稚气到成熟,也曾见过里面从喜爱到厌恶。 甚至憎恨和情-欲交织的目光,他都见过。 男人恶意地冲他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 对季衷寒来说,这更像猛兽处张的利齿,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气,逼上了他的喉咙。 “好久不见啊,季衷寒。”男人似情人般呢喃低语着,可那面上嘲讽的笑,却如此清晰地烫着季衷寒的眼。 季衷寒缓缓地眨了下眼,感觉身上那因为被人触碰的鸡皮疙瘩,诡异地消失了,逐渐平复。 他张了张嘴:“好久不见,封戚。” 第2章 02 狭小的电梯间里,两个男人形成对峙的局面,其中一方更为强势的,将另一人压在冰冷的梯面处。 封戚挑剔地打量着季衷寒的脸许久后,目光落在他的镜框上后,发出嘲弄般的嗤笑。 这声音让季衷寒感到难堪,浑身不自在。 封戚的手背滑至季衷寒脸侧,轻轻拍了几下,是挑衅的意思。可那手背的蛇尾的红印,却也贴在季衷寒脸上。 纹身处有些粗糙,隆起的纹路搔得季衷寒脸侧那寸皮肤微微发痒。 封戚沉声道:“装不认识我?” 闻言,季衷寒只觉不管是八年前还是现在,封戚都是一如既往地不讲理。 “没有。”季衷寒面无表情道。 封戚掐住他的脸:“我就说今天怎么感觉这么倒霉,原来是要遇见你啊。” 他声音又嫌又恶的,好似主动抓着季衷寒,现在又把人拖到怀里的人不是他一样。 季衷寒不想同他多说,只道:“你吓到我朋友了。” 不知这话哪里刺激到了封戚,对方掐在他脸上的力道突然增大,封戚说:“是你女人,你的口味变了许多啊,我……” 话还没说完,已经停了好一会的电梯门被打开,许薇站在外面气喘吁吁道:“你干什么!快松开他!” 季衷寒双手扶在封戚肩膀上用力一推,封戚猝不及防下竟真被推开了,他诧异地看了季衷寒一眼。 自从八年前那事以后,季衷寒就去报名了柔道,虽然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身体早不似之前那么纤弱。 不过……季衷寒扫了眼封戚比从前更加强悍的体格,眉心微皱。 这人到底怎么长得,去国外的是他又不是封戚,凭什么这人高中之后还能长高,如今体魄更似外国人。 基因果然很重要,后天改变不了。 季衷寒越过了封戚,走向许薇,安抚道:“没事,这是我……” 他在认识的人和老同学之间纠结了下,最后道:“一个曾经认识的人。” 他没有要回头看封戚的意思,倒是许薇,本还想站在原地同封戚争辩,但季衷寒走得太快,她只能跟上:“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季衷寒淡淡道:“因为不是很熟,所以你不知道。” 即便走出很远了,季衷寒也能感觉到封戚那热而沉的目光如影随形,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背脊上,直到从走廊拐角处进去,那股视线被建筑物挡住,灼热感才从他身上缓缓淡去。 许薇跟了他一路,还想问他去哪。 谁知季衷寒直接来到安全通道,走楼梯。 季衷寒一本正经道:“我们拍摄楼层不是在楼下吗?” 许薇无语道:“那你坐电梯啊,逃什么?” 季衷寒不赞同地说:“我不是逃,只是不想让客户等太急。” 许薇都懒得反驳了,她知道季衷寒和那个男人的关系肯定不简单,刚才季衷寒说不是很熟的时候,许薇回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那男人听到这话时的眼神太可怕了,令许薇心惊,她不知季衷寒到底是在哪认识了这么恐怖的男人。 不过那男的长得真眼熟,许薇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 这样出众的脸,即便是凶神恶煞,看起来很讨人厌,也不能否认对方五官实在出众。 不过既然衷寒和对方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了,现在就偶遇这么一回,应该不会再有别的联系,许薇心里安慰自己。 今天拍摄的内容是牛仔系列的商业广告,拍摄的方案早就在之前便商量好了。 品牌方需要展现出男女间的欲望和性感,又不能越线,点到为止就好。 听到这主题的时候,许薇觉得季衷寒可能不会完成的太好。 在她眼里,季衷寒像是没有欲望的人,又或者说需求淡薄。 不和女性交往,没有助兴工具,连电脑都是干干净净的。 许薇甚至怀疑,季衷寒没有过性经验。 可是她一个圈内的朋友看过季衷寒的一组图,那组图是季衷寒代表作之一,主人公是他自己,名为《自我》。 那组照片的色调统一,浅红的光晕铺在季衷寒的脸上,没有完整的五官,只有放大的部位。 不聚焦的瞳孔,凌乱的头发,湿润的,泛着微光的齿。 朋友说,季衷寒一定有过性生活。 许薇觉得可能是朋友淫者见淫,她目光从季衷寒晃动的头发,再看到对方的腰身不算粗,但看着挺有力,难道真有过? 如果真的有,那许薇非常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睡到季衷寒? 季衷寒弯腰调试着机器的参数,他对旁人的视线很敏感,大概是做摄影师久了,注视别人的同时,也时常被人注视,敏锐度提升了不少。 季衷寒回头问许薇:“你在看什么?” 许薇把目光从季衷寒臀部挪开:“没什么,我去帮你问问什么时候开拍。” 说完后许薇风风火火地走了,小赵凑了上来:“季老师,刚刚许姐是脱了高跟鞋跑楼梯上去的,我第一次看她急成那样。” 季衷寒抿唇笑了笑:“许薇就喜欢瞎操心。”话是这么说,但许薇这么在乎自己,他还是挺高兴的。 他不常笑,一笑的时候嘴角就会有一个小梨涡,将他本来偏冷的五官柔和不少。 小赵下意识掏出手机:“季老师你再笑一下,我拍个短视频。” 季老师不笑了,甚至无情地把头掉了回去,继续弄器材。 不多时,模特们也纷纷就位了。 许薇在杂志主编的办公室里聊了会天,这才跟着人一起走出来。 现场已经开拍,除了机器的嗡鸣声,人意外的多。 要知道平日里,虽然工作人员也多,但这么多的还是头一次。 主编看见许薇有点惊讶,不由笑道:“因为这次我们请来了rio,大家都想要围观。” 作为半个同行,许薇当然听过rio的大名。 电光火石之间,许薇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脸,她猛地停住了脚步,艰难回头:“rio?” 主编得意道:“是啊,今年业内最受欢迎的男模。我可是花了大功夫才把这尊大神请过来的。你家衷寒要是把rio拍好了,样片一出,又会有不少合作找上门。” 许薇加快脚步,来到棚内,只看那众人视线聚焦之处,穿着一条牛仔裤坐在皮草上,臂腕里还搂着女模大腿的男人,正是不久前把她家衷寒堵在电梯里的人。 许薇担心地望向季衷寒,只见季衷寒已经把头发随意扎成一束,端着摄影机认真拍摄。 不一会,季衷寒便放下摄影机,对rio说:“表情再柔和点,想象一下她是你女朋友,是你心爱喜欢的人。” 封戚就换了个动作,季衷寒重新抬起相机。 可没多久,季衷寒停了拍摄,说:“你知不知道你表情现在有多难看?” 这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猛地一僵。 许薇背脊都麻了,看了眼主编的脸色,果然对方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因为她家衷寒虽然也挺有名,但现在跟rio这样级别的模特硬碰硬,也算是鸡蛋碰石头了。 两人的咖位有壁,她现在只能祈祷这个rio脾气能好点。 但很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只见rio收回手,慵懒地撑在皮草上,目光锐利地盯着面前的摄影师:“是吗?要不你把你那张脸挡住?说不定我心情就会好一点。” 瞬间,棚里的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摄影师和模特之间的对视时,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 就在此时,主编大步上前:“大家辛苦了,我给大家叫了个下午茶,吃了再继续拍摄!” 许薇也趁机把季衷寒拖了下来,一路拉到了休息间。 等关了门,许薇才头痛道:“你怎么回事,工作时候不要夹带私人情绪还要我教你吗?” 季衷寒挺认真道:“是他不敬业,今天的主题是拍爱欲,他表情就像是面对着仇人。” 许薇:“那你也不能直接说他表情难看啊!你就不能引导他吗?” 季衷寒抿唇不语,许薇更头大了:“衷寒,这次的商业合作是有违约金的,要是怎么合作到一半被炒了,你新看上的那款车就不能买了,房贷也要停了,还有你最喜欢的镜头,也不能定了。” 每说一句,季衷寒的眼睛就睁大一分,听到最后,他都惊了:“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有存款吗?” 许薇比出几根手指:“违约金这位数,直接能把你的存款赔光。” “还有,你得罪了这个品牌,怕是之后的商业合作也不好接了。”许薇又说。 被生活所屈服的打工人季衷寒,总算认了错:“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了。” 许薇:“会好好拍?” 季衷寒闷闷地嗯了声。 许薇这才开门出去,谁知刚出休息室,就见只穿着牛仔裤的rio站在门外。 rio要越过她进休息间,许薇下意识抬手拦,却听季衷寒在身后说:“许薇,没事的,让他进来。” rio听到这话,忽然抬起下巴,似赢家般扫了她一眼,继而充满优越感地走了进去。 许薇:“……” 幼稚。 第3章 03 封戚步入休息室,随手把门关上反锁。季衷寒背对着他,正把头发重新扎起。 他后颈露于光下,封戚盯着那腻白的部位,下意识眯了眯眼。 季衷寒不知察觉出什么,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转过身来。 封戚刚上前几步,季衷寒就急声道:“站住。” 可这人要是乖乖听话,就不是封戚了。 季衷寒只能被逼得步步后退,都后悔刚才放封戚进来。 直到后腰抵住了休息室的桌面,季衷寒被逼无奈道:“别再过来了。” 封戚总算停住,戏谑地抱起双手:“现在知道怕我了,刚刚拍摄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呢?” 没穿上衣的封戚,就像卸下枷锁的猛兽,肆无忌惮的嚣张感和所展现的强势,皆让季衷寒感到不适。 而且他那不喜肢体接触的毛病要是暴露出来,说不定封戚会更过分地折磨他。 季衷寒试图与封戚有效沟通:“都这么多年过去,你也长大不少,没必要还像个孩子一样闹脾气。” 封戚冷笑一声:“闹脾气?” 季衷寒直视封戚的双眼:“是啊,你讨厌我,不代表我们就不能共事了。” 封戚还未说话,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季衷寒看了封戚一眼,小心避开对方,想要去开休息室的门。 门外是许薇的声音:“衷寒,有个合作方找你,你方便接电话吗?” 季衷寒指尖刚碰到把手,顿时感觉身后传来极大的压迫力,叫他后颈寒毛竖起。 他反应力其实够快了,却比不上身后人的迅猛。 季衷寒被人反扣着手,狠狠按在了门上。他的脸颊撞在坚硬的门面,很快就传来肿痛的感觉。 门外的许薇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着急敲门:“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封戚无视门外人焦急的拍门声,嘴唇凑到季衷寒的耳边:“你说得对,我就是讨厌你,讨厌到不想和你共事。” “你说我要是出去跟主编说换个摄影师,又或者我向业内放话不想跟你合作,你猜猜看,大家会选你,还是我?”封戚说到后面,尾音都愉悦上扬。 很显然,对于这个问题,他早就有了答案。 因为比起季衷寒,不管是品牌还是合作方,都会选择名气更大的人。 季衷寒听明白了封戚的意思,这人是要整他,叫他在业内都混不下去。 虽然这些年来,他经常会做噩梦,甚至有时候想着,这辈子没有遇见封戚就好了。 可是真见到封戚的时候,季衷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明明和他有关的一切,都已变得不堪。 季衷寒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下胃里逐渐泛起的酸意。 那不是因为被人触碰所引起的生理反胃,而是情绪难受所带来的胃部紧缩。 季衷寒背对着封戚,努力地调整着呼吸:“随便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说完后,他不顾肩膀会被扭伤的风险,硬是挣脱了封戚的束缚。 这些年的柔道到底没白练,他借力撞开了封戚后,立刻开锁拉门。 门外的许薇急得脸都红了,见他终于出来,刚想说话,忽然愣了一下。 季衷寒冲许薇露出安抚的笑:“没事,是谁的电话?” 许薇扫了休息室一眼,脸已经沉了下来,一副就要撸起袖子上去干仗的模样。 季衷寒眼疾手快地把人按住,顺势带离休息室。 许薇挣扎了半天,到底没敌过男人的力气。 她着急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对你动手了?走!咱们这就去验伤,不告得他倾家荡产我就不姓许!” “他没对我动手。”季衷寒解释道。 许薇根本不相信,扭过头指着他眼睛:“你刚出来的时候看起来都快哭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季衷寒立刻否认:“你别胡说八道,我没有哭!” 许薇还想说什么,却硬生生止住了,在原地气愤地转了半天,只能暴躁地拿出香烟来,却半天打不着火。 季衷寒那些难受都被许薇这番动静给搞没了,他好笑地取下许薇手里的烟:“这里禁烟,要抽就出去抽。” “再说了,女孩子别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季衷寒把烟塞回盒子里,顺便没收到了自己口袋中。 许薇没好气道:“我生气对身体更不好,你少被人欺负,我就少生点气了。” 季衷寒:“谁能欺负我?再说了,我身手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薇这才想起季衷寒的身手,确实如他所说。 季衷寒长得这么一张脸,注定桃花一堆,有时候还会招到烂桃花。 时尚圈gay多,曾有一男模追季衷寒未果,竟试图强吻他。 等许薇接到电话赶过来时,男模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 幸好那男模要面子,加之对季衷寒仍有迷恋。 不然就男模断了几根肋骨的伤势来看,许薇很有可能就要去保释季衷寒了。 许薇焦虑地抓了抓头发:“算了,我们好好拍,以后只要和这傻逼有关的合作,我都会帮你拒绝。” 季衷寒苦笑了下,到底没忍心告诉许薇,也许以后还不一定能接到单子了。 封戚以前就是这么个性子,爱恨分明。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能对他好到天上去。 恨一个人时,能把对方践踏到地狱里,还嫌不够。 他何其有幸,在封戚这里能够体验到两种极端。 等再次开拍,封戚的状态却意外地好了很多。许是因为他大大减少了望向季衷寒镜头的时候,更多都在与女模互动。 他撩拨起一个人时,不太有表情,只有唇边噙着点淡笑。不像面对深爱的女人,更像是捕获称心的猎物,瞧着有种危险的性感。 可看着这样的封戚,季衷寒不自觉地分散了思绪,一些回忆不合时宜地涌上脑海。 他见过封戚喜欢一个人的样子,那么纯情,紧张又羞涩。 说喜欢的时候,甚至没办法好好地直视对方的眼睛。 告白成功后,会把人整个抱起来,笑起来的模样,好似天都亮了。 季衷寒放下了单反,转头对小赵说:“出片了,你让主编过来看看。” 主编过来确定好照片后,季衷寒便出了摄影棚。 季衷寒喜欢摄影,摄影对他来说,兴趣所带来的喜悦大于工作的疲惫。 可以说他很喜欢这份工作,对封戚说的话只是嘴硬,真要接不到活了,他肯定是要难过的。 手指碰到口袋里的香烟,季衷寒取了出来,熟练地给自己点上。 半开放式的小花园里,风很大,险些没能点燃香烟。 季衷寒轻轻抽了一口,感觉到手机震动。 他拿出来一看,瞧见来电显示后有点犹豫。 不过没犹豫多久,他便接了起来。来点人絮絮叨叨地关心他的身体,问他最近过得如何,有没有喜欢的人,什么时候带一个回来看看。 季衷寒不多话,偶尔才回一两句。 在对方问他什么时候回美国的时候,季衷寒才说:“妈,我在这边挺好的,不回去了。” 梅玉玲急声道:“怎么能不回来!你要是……” 季衷寒在对方说出更多的话之前打断道:“让我爸少喝点酒,多注意身体,我挂了。” 直到挂断了电话,季衷寒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抽完一根烟,他刚回头便怔住了。 封戚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小花园里。 这人在身后待了多久?是他打电话的时候? 封戚很快便给出了答案,他低笑着迫近了季衷寒:“怎么这么快挂了,我都还没跟她打声招呼呢。” 季衷寒嘴唇颤了颤,封戚抬起手,却不是要揍他,而是温柔地摸着他的脸,轻声道:“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说了。” “你留长发的样子,更像那个婊子。” “叫我看了……都觉得恶心。” 一句话让你们记住攻受名字的读音,季中寒,疯妻(疯妻只是好记,不代表他是受) 第5章 05 许薇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通话就被人挂断了。 她握着手机愣了好一会,这才想起季衷寒还和那个不好惹的男人待在一起。 且不说rio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只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可一点都不像是和旧情人相遇的样子。 倒不如说仇人相见,冤家路窄。 许薇担心季衷寒的人生安全,而现实里,季衷寒则将手机抢了回来后,快狠准地往封戚的肚子上捣了一拳。 封戚不防,被他打得弯下了腰,手机自然拿不稳,被季衷寒夺了回去。 封戚捂住生疼的肚子,却没发火,反而道:“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要是只听了我的话就嫌弃你,那你也没必要继续跟她来往。” 季衷寒觉得封戚很可笑,都做出这么不尊重他的事,竟还敢一副像是为他好的样子。 封戚怎么对他,他都能独自消化,但故意对着他朋友胡说八道,这他实在没法忍受。 季衷寒生气的表现,多年都不见得改变。 他不开心了,就喜欢无视那令他感到不高兴的人。 从前封戚要是惹到了季衷寒,没多久就会后悔,苦思冥想要怎么把人哄回来。 现在封戚不会了,也不可能去哄。 季衷寒不指望封戚认错,要是封戚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来哄他,他才要害怕封戚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还是别有居心。 季衷寒要绕开这个疯子去找许薇。 小花园的玻璃门没有完全关上,这里是个安静地方,少有人来。 季衷寒听到了高跟鞋的敲击声,应该是许薇赶了过来。 他当然不担心许薇听到那些话会对他有什么成见,许薇自己gay蜜就一大堆,甚至还帮gay蜜问过季衷寒的联系方式。 当然,季衷寒要是不愿意,许薇绝对不会强给。 季衷寒加快步伐,却听身后封戚阴郁道:“揍完我就想这么算了?” 季衷寒皱眉,他不怕和封戚打架,可现在封戚不像他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现在的封戚,疯狂又任性,不按常理出牌,经常做一些冲动且过火的事情。 好像恨极了他,又莫名其妙地关心他。 当许薇穿着白西装的身影刚出现在玻璃门前时,季衷寒已经被封戚用手臂箍住了腰,他背部撞在封戚温度极高的胸膛上,在绝对的力量下,所有的技巧都无济于事。 他甚至没办法挣脱封戚的怀抱,而他极好的视力,则看清了玻璃门后,许薇那张惊讶的脸。 下一瞬,后颈传来剧痛,是被封戚用那尖利的牙恶狠狠地咬了上来。 脖子上的疼痛让季衷寒眼前阵阵发晕,他早该知道,刚才他动完手后,封戚没有立刻反击,不代表这事就这么过了。 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 玻璃门后的许薇,捂嘴惊呼,她看见rio咬住了季衷寒。 可这动作实在不能称之为攻击,画面瞧着太暧昧了。 男人和男人打架,拳打脚踢的她见过,她从没见过一个男的去咬另一个男的。 简直像是动物世界里猛兽制服自己伴侣的行径,充满野性,又像是在同竞争者示威。 尤其是rio那张脸,咬住季衷寒的同时,还寒意森森地望着她,好似在警告她,要是敢越线过来,他一定会对她不客气。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原因,许薇总觉得rio长了一张会对女人动手的渣男脸,实在很讨厌。 鼓起勇气,许薇拉门上前,就见季衷寒抬手挡开封戚的脸,拧腰转头的同时,左手一拉,右肘上顶、试图把封戚这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人摔出去。 许薇虽没见过季衷寒练柔道,但也知道这是柔道经典动作。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个冒犯季衷寒的男人能被打得这么惨了。 就在她以为rio要摔出去的时候,rio却只是晃了晃身形,很快就稳住自己,反而借着力推着季衷寒往墙上顶。 小花园的墙面由深红的砖砌成,满墙殷绿的枫藤,季衷寒撞在墙上,被男人按着双手时,许薇的思绪跑偏了一秒钟。 这两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连打架都这么像调情的? 难道真是旧情人?她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许薇用力摇摇头,把这些想法晃了出去,即使是旧情人也不能这么动手动脚。 “rio,你再这么动手动脚,我就报警了!”许薇紧张地喊。 rio扭头扫了她一眼,许薇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经纪人,挺起气势,梗着脖子瞪着封戚。 封戚沉默地看了她一会,缓缓松开了季衷寒。 许薇立刻凑到季衷寒身边,担忧道:“有没受伤,疼不疼,别怕,有我在呢!” 许薇一扭头,发现封戚还在盯着她看,没好脸色道:“你三番两次对我们衷寒动手,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季衷寒按了按许薇的肩膀:“算了,我没事,你不是一会还要去别的地方吗,快去。” 许薇不赞同地对季衷寒说:“你可以脾气好不计较,我不行!” 说完后,许薇又冲封戚开火:“你经济人呢,在不在现场?我要和你经纪人好好谈谈,他到底是怎么管手下的模特的!” 这语气,简直像是自家孩子被打了,所以急赤白脸地要找对方家长谈话。 封戚伸手掀起自己的上衣,把许薇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人见势不对,企图色诱。 她刚想说别来这套,就见rio那形状完美的腹肌上,有一块明显的红肿,只需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化作大片淤青。 动手的人力道绝对很大,也不留情面。 许薇僵硬地扭头看季衷寒,季衷寒有些心虚地飘开了视线。 “许小姐,这事真要计较的话,还是他先动得手。”封戚微笑着说:“你确实该和我经纪人谈谈,要是我因此耽误了工作,你们得商量一下赔偿事宜。” 许薇闻言双腿一软,她们公司小门小户的,哪里赔得起。 季衷寒见状,咬牙道:“你要索赔的话,冲我来。” 封戚拍了拍手:“好啊,我明天还有一个内裤广告拍摄,违约金三百万。衷寒,这钱不如你替我出了。” 他学着许薇那样称呼季衷寒,只念后面两个字。甚至把那名字,都念出了暧昧的味道。 封戚弯着眼,笑起来的时候,仍有当年的影子。 深邃五官所带来的攻击力,都被这笑柔和了,让季衷寒恍惚觉得,面前这个人,还是过去的那个。 封戚说:“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看在你和我的交情上,我就不收了。” 涉及到钱,许薇又可以很没有原则。她软下语气,和封戚打着商量:“rio,别这样嘛,你和我们衷寒是什么关系,何必算得这么清楚。” 封戚听到她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我们的关系?” 许薇见状,不顾季衷寒在她身后拉她衣服,硬是甩开了这惹事精,好脾气道:“是啊,你们曾经关系这么好,现在何必闹成这样呢?拍摄的时候肯定是要全身化妆嘛,这样,我给你介绍个化妆师,保证明天让你状态完美地上镜,一点淤青都不会看出来的。” 封戚挑眉:“听你这么说,季衷寒和你提过我?” 许薇是今天才知道rio这号人物,但看这情况,是有得谈的。 这不是很明显吗,分手后死死纠缠,十分在意的那个人,显然爱得比较深。 rio一看就是对她家衷寒念念不忘,因爱生恨。 许薇一拍手心:“提过!当然提过!衷寒这些年都没再恋爱呢,现在还是单身。” 她话音刚落,面前的rio却露出了更怪异的神色,好似想起了什么极痛恨的事情,连模样也阴沉下来。 许薇心想,这不对啊,不像是听到老情人为自己守身如玉的欣慰感。 季衷寒已经放弃阻止许薇了,他无奈地闭上眼。 果然,只听封戚讥讽地冲他道:“看来这些年,你们衷寒都没什么机会当第三者啊,毕竟越是有对象的,他就越喜欢。” 第6章 06 去下一个拍摄地点的路上,小赵开车送许薇,顺便也把季衷寒载回家。 季衷寒坐在后座,许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表情。 他本来一直面朝窗外,但是窗玻璃的反射能看见许薇一直有意无意地望过来,季衷寒不由地叹了口气。 “别看了,想问就问。”季衷寒说。 刚才在小花园闹成那样,他没指望着许薇能自己消化。 许薇扫了驾驶座的小赵一眼,谨慎道:“我没什么想问的。” 季衷寒心知,以许薇的性格,是最瞧不上当第三者的人。 或许是这指控过于严厉,许薇并不是很相信封戚说的话。 但她又担心这件事是真的,那被小赵听见,传出去就不好了。 人都是双标的,涉及到亲近的人,就没法很客观地看待一件事情。 季衷寒不是很想说太多关于他和封戚的事,那些回忆都在年复一年中,被他锁进了记忆深处。 何况真要和人说,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季衷寒只简单道:“这件事是他误会了,不过当年我也有错。” 许薇明显松了口气:“我就说嘛,你要是真像他说的那样,这些年也不可能一直是单身。” 许薇放心地拍着胸口,取出了自己的保温杯,打算喝口咖啡平静一下。 季衷寒说:“他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觉得我绿了他。” 许薇咽下咖啡,随意道:“我懂,情侣因为误会分手,因爱生恨,他觉得你是个渣男。” 小赵在前排已经频频看后视镜,许薇拍了下驾驶座:“这么八卦做什么!乖乖开车。” 小赵哦了一声,重新把目光落回前方。 可接下来的话,许薇庆幸她的咖啡已经咽下去了,因为季衷寒说:“我的意思是,他觉得我和他女朋友发生了关系。” 许薇还是呛到了,被自己的口水,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赵再次将目光聚焦在后视镜上,好奇地望向后排。 季衷寒挺平静地帮许薇拍了拍后背:“实际上我并没有和他女朋友发生什么,是他误会了。” “这不是,我,你他……”许薇结结巴巴,根本没法理清这个关系。 搞了半天原来季衷寒和rio是情敌? 那rio为什么说自己睡过衷寒?胡说八道的吗? 亏她以为季衷寒和rio是一对,搞半天是她磕错cp? 季衷寒没再过多的解释,只说:“他是我发小,曾经关系很好。” 许薇尴尬道:“你们因为那个女生决裂了?” 这也太老土了,何况有什么误会不能好好解释清楚。 要是rio就因为这和季衷寒绝交了,那这份情谊也太没分量了。 季衷寒将脑袋靠在车窗上,这时正好路过的学校路段,车辆缓行,有男生踩着单车过来,他的朋友骑在后座上,两人不知道提到什么,一块大笑起来。 大概是因为重新遇见了封戚,以至于那些好的不好的,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他和封戚自幼相识,作为邻居,两家人房子挨在一块。 从他的房间里望出去,对面窗户就是封戚的卧室。 在这种情况下,生命中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亲密到彼此的父母都说,他们像一对真正的兄弟。 封戚高中时并没有同他在一个学校,季衷寒学校在一中,封戚的学校是十三中。 两所学校关系不好,互相敌视,看不顺眼。十三中的学生碰见一中的同学,势必要挑衅一二。 高中时,封戚的成绩就烂到一塌糊涂。哪怕有季衷寒替他补课,也经常低空飞过。 就在这种情况下,季衷寒非常担心封戚的未来。 在他们这个年纪,成绩确实很重要。 封戚除学习以外的事情都爱做。打球玩游戏,跳舞玩滑板。 他长得高,模样出众,在十三中里算是风云人物。 毫不夸张地说,他上学所骑的重机车后座,多少女生都想独占。 可惜封戚根本不开窍,他的后座永远都坐着季衷寒。 封戚每天早上都要送季衷寒上学,要知道季衷寒虽然成绩好,但本人却十分没有自控力,经常起不来床。 封戚都是六点起床收拾,再来到季衷寒家,把人从被子里抱出来,送进浴室里让人刷牙洗脸。 梅玉玲常说:“小封,你别管他,让他自己来,懒成这样像什么话。” 封戚就会笑眯眯地说:“不行啊阿姨,要是我不管,我们两个上学都要迟到了。” 其实封戚根本无所谓上学迟不迟到,他在学校本来就是个问题学生。 可是季衷寒不一样,他们班主任变态,迟到会要求学生罚站。 季衷寒身体不好,本来早上就容易低血糖,要是罚站晕倒了怎么办? 洗了把脸,季衷寒总算清醒一点,慢吞吞地来到餐桌前,给自己装了碗白粥,加点小菜。 封戚已经在自己家吃过,却也跟着坐下来,动手给季衷寒剥鸡蛋。 这时候季广平拿着报纸出来,见封戚在照顾季衷寒,就忍不住乐。 季广平说:“咱们大儿子来了。” 封戚厚颜地应声道:“诶爸,一晚上没见,老想你了。” 季衷寒皱眉地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蛋,轻轻用勺子拨到一边。 封戚和季广平打完招呼,就凑到季衷寒耳边说:“吃完,别逼我喂你。” 季衷寒默了默,最后不情不愿地把鸡蛋吃了下去,然后直到车子开到学校门口了,都没跟封戚说一句话。 封戚给他解头盔,看人还是不理他,忍不住掐他的脸:“让你吃颗鸡蛋补充营养,整天学习,身体跟不上,再好的脑子有什么用。” 季衷寒捂住生疼的脸颊,无语道:“你这么婆妈,你家里人知道吗?” 封戚气乐了,忍不住对季衷寒动手动脚好一会,才放他离开。 季衷寒在一中时朋友不多,玩得好的只有两人,林晓妍和她对象杨贤。 林晓妍经常开他和封戚的玩笑,她总是看些奇奇怪怪的书,封面永远都是两个男人。 季衷寒对好友的兴趣虽然不理解,但也不会过多干涉。 林晓妍看他和封戚在一起时,总是两眼放光,还常对他说,封戚对他的照顾太过了,女朋友也没这么照顾的。 季衷寒认真反驳:“小封和我关系很好,所以这么照顾我。” 林晓妍:“他这么高这么帅,就没女生追他?” 季衷寒犹豫道:“有。” 林晓妍:“那他怎么不谈恋爱啊?” 季衷寒:“可能是没遇见喜欢的。” 林晓妍:“我有个朋友对他也有意思,你问问封戚喜欢什么类型的。” 其实季衷寒不太情愿,但林晓妍这么拜托,他只好晚上去问一问。 问的时候,封戚正玩游戏,听完随手掐了把季衷寒的腰:“起码腰得比你细。” 季衷寒听了很不高兴:“你是觉得我看起来比女生还瘦弱?” 封戚立刻放下手柄:“我没有。” “认真在问你呢,喜欢什么类型?” 封戚想了想:“肤白貌美,成绩好,看起来得乖,千万别是那种上来就把我按在墙上亲的。”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以往被人追求的经历,封戚搓了搓胳膊。 季衷寒记了下来:“还有呢,性格有什么要求?” 封戚看他认真那样,一把圈住他的腰,把人拖到自己怀里:“像你这样的,衷寒你要是个姑娘,我一定娶你。” 季衷寒使劲掰封戚的手,掰了半天,除了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没有一点用处。 以往封戚这么闹他,他就该生气了。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听林晓妍说了太多莫名其妙的话。 季衷寒非但没有很生气,反而觉得耳朵很烫。 又烫……又心慌。 第7章 07 季衷寒揉了揉发烫的耳朵,认真地同封戚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晓妍说她朋友对你有意思。” 封戚彻底丢了游戏手柄,任凭电视机跳出了大大的game over。 他直接而坦荡地望着季衷寒,反问道:“你觉得呢?” “什么?”季衷寒低声道。 封戚笑了,他收紧了搂住季衷寒腰的手,将下巴轻轻搭在了对方的肩膀处。 咚咚咚,是封戚的心跳吗,还是他的? 季衷寒一时都分不清了,他甚至不敢侧过脸,因为封戚靠得太近。 那时的封戚已经有了日后叫人疯狂,成为rio的英俊,他的睫浓而长,几乎要碰到季衷寒脸颊。 他说:“你觉得……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小赵按了几声喇叭,把陷入回忆里的季衷寒惊回了神。 他双手湿滑,汗湿了掌心。 许薇担忧地望着他,他有焦虑这个毛病,许薇是知道的。 何况在小花园里的那些身体接触,已然超出了季衷寒平日里能接受的范围。 季衷寒笑了笑:“我没事,待会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许薇点点头:“你答应我真的回去睡觉,不许去酒。” 最近季衷寒想要出一个作品集,是酒里众生百态的照片,为此他前前后后跑了很多家酒。 许薇觉得那些地方乱,担心他的安全,要求他去自己朋友开的那几家取材。 季衷寒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转头就去了别的地方。 今夜也是,季衷寒在摄影群里看到了一个摄影师分享的酒,装潢高级,说是酒,更像会所。 摄影师大赞里面调酒师的水平,说光凭酒的味道,都值得一去。 此人记者出身,夸起一件事物来,辞藻丰富。 这人又说,去这个酒注意要穿得体面些,免得被拦在门外,没得进去,那就丢人了。 季衷寒本来要换简单t恤长裤的手,硬生生停住了。想了想,他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颇有设计感的黑色衬衣,再简单地弄下头发,戴了项链。 为了不被拦在外面,季衷寒认认真真地准备了。 而且如果外形条件好的摄影师,去请求陌生人给予拍摄的权利时,也会方便很多。 季衷寒是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并会运用的人。 他不死板,要不然也不会顺着许薇的意,留一头大多数男性都无法接受的长发。 虽然今天遇见了封戚并不开心,可是工作还是要继续的。 季衷寒打车来到了这间酒,氛围比他想象的还要安静。 他去前台点了杯酒,如那个摄影所说,很好喝。 调酒师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调酒的动作很利落,也极具表演性。 递给季衷寒酒时,还特意问他,有没有同伴一起。 季衷寒没有答这个问题,而是抬起手里的相机,问:“能给你拍一张吗?” 调酒师听到这话,还以为是特殊邀请,竟然乐了:“可以啊,我还有一个小时下班,去我家拍。” 季衷寒放下了相机:“在这里拍就行了。”他委婉拒绝。 调酒师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身子下压,隐约露出了衣襟里的曲线:“是吗?我在这里不方便呢,你不想拍一拍别的东西?” 调酒师涂了深红指甲油的手,轻轻地放在了领口上,暗示地压了压。 季衷寒有点头大,他不是没遇见这么热情奔放的模特,但太热情了,他也招架不住。 他脸红了,眼神变得闪躲:“不用了,我只是想简单地拍个人像而已。” 调酒师爽朗地笑出声:“好啦,不逗你了,你想拍就拍。” 季衷寒松了口气,他并没有指导调酒师的动作,调酒师表现得也像没有人在拍她的模样,一切都是这么自然。 暧昧的光线,复杂的人物神态,充足的故事氛围,季衷寒近乎是痴迷地捕捉着一个又一个的镜头。 拍摄告一段落后,季衷寒低头翻看照片。 调酒师暂时没有客人,便走了过来,半个身子靠在台上,柔声道:“给我看看,你拍的怎么样了?” 季衷寒侧过身,把单反递了过去,调酒师又说:“我不会翻,你帮我。” 他只好把相机再递过了些,身子下意识微倾。 这时身后突然经过了一帮人,女人们笑闹着,鞋跟敲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地响。 调酒师忽然抬起了头,是看到什么十分具有吸引力的事物,才会露出的失神表情。 很快季衷寒就知道调酒师到底是被什么所吸引了。 因为他听见身后有道女声问:“rio,怎么不走了?” 季衷寒握住单反的手一瞬间收紧,他抿住嘴唇,心里期望着对方不要发现自己,别过来,不要再纠缠了! 然而一切就像墨菲定律,越害怕的事情,就越会发生。 一只手臂沉沉地搭在了季衷寒的肩膀上,带着女式香水的味道强硬地搂住了他。 封戚凑近他:“我们乖孩子,怎么也学会来酒?” 调酒师诧异地后退了几步,不像撩季衷寒的那样直白大方,竟露出了些许女孩家的羞涩起来。 季衷寒抬肩撞开了封戚的手,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把他的相机抢了过去。 封戚看了照片后,冲调酒师轻佻地笑了下:“你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调酒师慌张地说:“谢、谢谢,你想喝点什么?” 季衷寒执拗地想夺回自己的相机,哪知封戚用揽住他的手,滑到他腰部狠狠一掐。 他怕痒,更怕痛,这一掐又痒又痛,叫他半边身子都软了,在高脚凳上维持不住平衡,险些摔下去,反而被封戚抱了满怀。 封戚搂着怀里的人,回头跟那群和他一起来的人说:“你们先上包间,我一会过去。” 那群人里有女生发出不满的声音,但最后还是随着其他人一块走了。 季衷寒艰难地稳住身子,坐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借力的地方竟然是封戚的胸口时,眉心拧得更紧。 下意识地,他抬手捏起了酒杯旁的餐巾纸,在掌心上擦了擦。 他的动作没有逃过封戚的眼睛,调酒师在调酒时,封戚把相机还给季衷寒:“用这种方式泡妞?土不土啊。”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季衷寒是他朋友一样,没了前几次的恶语相向。 可这更让人感到不安,季衷寒把单反放回相机包里,打算背起走人。 但封戚的两条长腿,却分开地踩在了他的椅子两侧,用腿部的优势,将季衷寒困在自己的范围里。 季衷寒盯着那挡路的腿:“让开。” 封戚点了点他的酒杯:“酒都还没喝完呢,急什么。” 季衷寒抓起酒杯,猛地灌了下去。他灌得太急,反而被酒呛到,狠狠咳嗽起来。 酒精呛到气管,又辣又刺鼻,简直要命。 季衷寒边呛边咳,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感觉到封戚站起身,把他往一个地方拉。他也没办法拒绝,因为实在是太难受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脸都因为缺氧而涨红,双眼充斥着泪水而看不清四周的环境。 只觉得太过安静了,好像是个密闭的空间,封戚已经在他面前站了很久。 意识到这环境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季衷寒好似遇到天敌的动物,每根神经都紧张着,忍不住防备后退,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看见他这样,封戚只是低笑一声。 季衷寒扫了眼四周,这是一个无人的包厢,门缝底下隐约传来音乐声。 包厢里没有光,只有门上的玻璃窗透出走廊上的光线,幽蓝的光笼罩着室内,他们都看不清彼此表情。 封戚抬手,一簇光自他们中间亮起,是源自封戚掌心里的打火机。 封戚伸手将打火机靠近季衷寒,火的热度几乎要燎到季衷寒的脸颊,季衷寒却镇定地没有闪躲。 他觉得封戚幼稚,也不耐烦陪人在这包厢里耗太久。 季衷寒:“你三番两次地纠缠我到底是为什么?” 封戚可能觉得他用词好笑:“纠缠?” 季衷寒冷静道:“总不会是因为喜欢我。” 这话更好笑了,封戚笑出了声:“喜欢你?喜欢你什么?” “喜欢你比女人更好-操?” 这话一出,季衷寒便感受到那熟悉的,涌上心头的酸涩感,就像有手拧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很不舒服。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就如火,曾经能很温暖,可是烫到人疼了,就会想躲。 如同他对封戚,封戚让他疼了,他就不想再靠近这个人。 季衷寒说:“当年的事,我没告诉任何的人。” 封戚笑得更欢了:“你想告诉谁,告诉别人你被我强-奸了?” “怎么强-奸的,你在我身下射-得一塌糊涂,这也叫强-奸?” 每说一个字,季衷寒的脸就白一分。 封戚关掉了手里的打火机,让一切都陷入黑暗。 然而气味不会被视觉所阻止,季衷寒能感受到封戚的靠近,同时能感知到那吐息的温热,覆在他的耳旁:“宝贝,那叫和奸,不是强-奸。” 百度释义:和奸,拼音hé jiān,中国旧律罪名,与强奸相对,指通奸。 亦作“和奸”。谓男女双方无夫妻关系而自愿发生性行为。 第9章 09 这话一出,季衷寒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清晰地看见封戚眼睛深处,那如铜墙铁壁的冷漠,就似冬日湖面般破裂,在底下显现的,是藏得极深的委屈。 下一秒季衷寒就看不见了,因为封戚甩开了他的手,像是扔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在这极大的力道下,他险些没能站住。 季衷寒拢了拢被甩得发麻的手,也不在意,他转身去捡起单反包,检查镜头和开关机。 幸好相机包四周有防碰撞的设计,单反没有摔出问题,不然季衷寒会非常心痛。 等拉上包包拉链,不远处的行驶而来的汽车发出鸣笛两声。 季衷寒认出是自己打的车,便快步往那走。 他的话到底起了作用,这次没人再拦着他,拽着他,甚至是亲吻他。 季衷寒坐上了车,透过深色的车窗,他仍然能看见封戚站在马路上的身影。 纠缠封戚的女生不知何时不见了,马路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冲季衷寒的方向站着,距离模糊了他的神情,季衷寒有点看不清了。 车子重新驶动,他们的距离一点点缩短,近到季衷寒好像看到了封戚的眼里闪烁的水光。 下一秒,车子疾驰而过,封戚被抛至身后。 季衷寒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他心里没有什么报复的快感,更多的是难以呼吸的苦闷。 用言语伤害一个人,并不是件痛快事。 季衷寒不明白封戚为什么这么热衷用言语来伤害他,是真的感到快意吗,那又为什么仅仅因为他一句恶心,而红了眼眶。 大概是他看错了,封戚怎么可能因为他哭。八年前的封戚或许有可能,八年后的,季衷寒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即使是没看错,那也不代表封戚知道错了。 正如那个雨夜里,分明是封戚怒火高涨地强迫他,最后却反倒哭湿了他的脖子。 就好像被欺负的那个人,是封戚一样。 季衷寒抱紧了单反,思绪逐渐恍惚,酒精的作用下,他睡了过去。 他又梦见十八岁的自己,正背着一堆教材和试卷,走在一中前往十三中的道路上。 书包很沉,勒得肩膀发疼,但季衷寒却没有半点不耐。 因为书包里的,是他给封戚分好重点的教材。 封戚的成绩实在太烂了,再不管下去,也许之后都考不到b市,那就不能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念大学了。 他站在学校门口,天气炎热,季衷寒被晒得有点晕乎,而平日里早早就过来接他的封戚却没有来。 炙热的太阳,盛夏的蝉鸣,季衷寒被热得面红耳赤很久后,终于等来了封戚。 封戚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后座还有一个女生。 封戚取下了头盔,惊讶地望着他:“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让你去旁边的甜品店等,你怎么不接,还傻傻地站在这里?” 季衷寒看着后车座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热了,他没什么力气说话。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封戚后座上有别的人,那林晓妍的朋友是不是没戏了?季衷寒被晒昏的脑袋里,短暂地滑过这个念头。 女生取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明艳的脸。 她实在是太漂亮了,季衷寒本来就因为炎热而升高的体温,一瞬间又上升了几个度。 他耳朵里轰隆作响,眼神发直,目光应该很失礼,因为女生捂住嘴唇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她对季衷寒说:“你好呀,我是文沅。” 季衷寒慌乱地垂下眼,似被这个笑容烫到一样,他小声地对女生说了自己名字后,就把背上的书包取了下来。 他从里面拿出学习资料,对封戚说:“你拿回校,记得要做哦。” 不知道怎么回事,封戚的表情有点冷,甚至是不悦地看着他。 其实封戚的脾气不好,但平日里大多是对着旁人冷脸。 季衷寒还是第一次见到封戚对他露出这种神情。 他把资料递到封戚面前,封戚却有点冷淡地说:“我一会还要带文沅去别的地方,资料你先拿回家。” 季衷寒的身体就像被浇了泼冷水,什么悸动和燥热,尽数消停下来。 他舌尖有点微微发麻,背久书包的肩膀也酸痛起来。 季衷寒不明白,在大太阳里站久的是他,用休息时间整理材料以至于睡眠不足的也是他,为什么封戚却连拿回学校都不愿意。 以往封戚能够非常轻易地感受到他的情绪,可当下,封戚的感官如同失灵了般,他看不见季衷寒失望的脸,也瞧不清季衷寒难过的神情。 还是文沅嗔怪地拍了下封戚的肩膀:“你怎么回事,季同学这么辛苦给你弄的资料。” 封戚重新戴上了头盔,对季衷寒说:“晚上我不来接你,你记得让季叔过来接你回家。” 季衷寒没有立即答话,封戚把头盔上的挡风拨开,似兄长般严厉地盯了他一眼:“听到了没?” 季衷寒用手背擦掉脸颊上的汗,蔫蔫道:“听到了。” 机车重新被启动,封戚载着文沅扬长而去,季衷寒背着沉重的书包,再次回到了教室。 来时感觉不长的路,回去却觉得步步都很艰难。 季衷寒甚至觉得有点反胃,他可能中暑了。 果然在下午第二堂课的时候,季衷寒就觉得浑身发烫,感觉无力。 杨贤把他背到了医务室,医务室的医生同他说,他中暑了,并给他开了药,让他好好在这休息一段时间,晚上叫家里人过来接。 拿着手机,季衷寒翻看着通讯录,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股郁气充斥着他的胸口,令他很不想听封戚的话。 讲道理,封戚不过是比他大几个月罢了,凭什么总是命令他? 上次还跟他说,高中不打算谈恋爱,转头就带着这么漂亮的女生出去。 文沅可真漂亮啊,肤白貌美,他在学校里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 季衷寒用手按了下脸,他感觉自己又要中暑了,脸颊滚烫。 他在病床上翻了个身,决定还是不麻烦爸爸了。他知道怎么坐公交车,也清楚回家的路线,为什么总要人接送。 没有了封戚,他自己也可以! 下定了决心后,季衷寒放学便打算搭乘公交车回家。可他万万没想到,仅仅是一次去坐公交车,他却被十三中的人堵住了。 对方粗暴地抓着他的书包,将他摔在了小巷子的墙壁上。 穿着天蓝色校服的男生,是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同龄人,长相流气,笑眯眯地盯着季衷寒:“竟然逮到一个一中的。” 季衷寒警惕地抱住了自己的书包,他的背很痛,但他却不敢露出痛色:“你们想做什么?我爸马上就来接我了。” 那群十三中的一下就哄笑出声,为首的那个掐着他的下巴道:“原来还是个找爸爸的小屁孩啊。” 季衷寒用力撇开下巴,挣脱了那人的手。 他的脸颊却极快地浮出指印,浅红色晕在了白皙的皮肤上,让那高个子眼神微变。 高个子抓住了季衷寒的领子,嬉笑地说:“长得这么细皮嫩肉,该不会是个女孩?” 那高个子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季衷寒整个人都要炸了。 高个子低声说:“来几个人按住他,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个带把的!” 第10章 10 高个子刚说完,他身旁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对高个子说:“刘意,咱们脱一男的裤子做什么?” 刘意狠狠拍了他脑袋一下:“你禽兽吗,还想着脱女生裤子?!再说了,拍他没穿裤子的照片,以后不是让他给钱就得给吗?” 被打的那个人窝囊地捂住了脑袋,虽然觉得刘意拍人不穿裤子的照片,禽兽程度和脱女生裤子差不多,但谁让刘意是他们老大。 季衷寒看着那群人朝他逼近,直接扬手把书包砸了过去,里面的资料撒了出来,漫天飞舞。 他趁机想跑,却被人从后方狠狠一蹬。季衷寒摔在了地上,掌心被沙石磨去了一层皮,生疼。 刘意踩着季衷寒,掏出手机:“都看戏呢,赶紧上来脱啊。” 季衷寒忍疼高声道:“别脱,我给钱,我有钱。” 这时有人看到季衷寒洒在地上的教材,突然扬声来了句:“刘哥,这小子应该是封戚在一中的弟弟。” 季衷寒听到了封戚的名字,忽觉有救,虽然封戚竟然跟混混来往实在不像话,可逃过一劫也是好的,他不想被人脱了裤子拍照。 然而踩在他身上的鞋子一下加重了力道,刘意语气危险道:“封戚他弟?” 那人有点害怕道:“刘哥,要不算了。封戚那混蛋打起架来跟疯子一样,咱们……” 刘意:“闭嘴!踹都踹了,你以为放他走封戚就不来找麻烦吗?” 刘意看季衷寒在地上挣扎的模样,再看那苍白的唇色,得意道:“封戚的弟弟竟然落到我手里,真是苍天有眼!” 说完后,他用力踏在季衷寒的脚踝上,力道之大,逼出了季衷寒一声短促的尖叫。 很快季衷寒就咬牙将声音裹在嘴里,他忍疼挣扎,一时间刘意这帮人还真拿他没办法。 恼怒之下,刘意粗声道:“给我打!打到他动不了为止。” 季衷寒只能护住自己脑袋,祈祷内脏手臂不要受伤。 这个月还有分班考试,他还想参加考试。 这时小巷突然传来重机车紧急刹车的声音,众人望去,是封戚面色铁青地跨了下来,摘掉了头盔。 他什么也没说,只看了地上的季衷寒一眼,便已惊怒交加。 季衷寒嘴唇动了动,他想让封戚跑的,因为这里人太多了,封戚只有一个人,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却见下一秒,封戚抬手,将他心爱的头盔狠狠砸了过来,正中刘意的肚子。 刘意当下就弯了腰,等他捂着生疼的肚子抬头,便惊得瞳孔微缩。 因为封戚已经冲到他面前,快狠准地冲他脸挥了下来。 季衷寒拖着受伤的脚踝蜷缩在角落,痛呼、呻吟与求饶在这个小巷里密集地响起。 季衷寒想起封爸爸曾经是退伍军人,下海从商。 封戚小时候是跟爸爸练体格,所以健身房里有一个伤痕累累的沙包袋,那是封戚经年累月留在上面的痕迹。 现在被当成沙包的,是这些混混。 头盔在混乱间滚到了季衷寒的脚边,他看着那漆黑头盔上破损的痕迹,下意识将头盔抱了起来。 头盔触手黏腻,季衷寒才发现头盔上沾的全是血,他害怕地望着封戚和刘意的方向。 只见封戚不管不顾地骑在刘意身上,面无表情地一拳接一拳地揍着刘意。他的指关节以及半张脸都溅上了别人的血,看起来颇为吓人。 再看刘意,几乎整张脸都肿胀到看不出原来模样。 其他的小弟们都被吓坏了,以为要闹出人命。 季衷寒狼狈地爬起身,一瘸一拐地抱住了封戚:“别打了,会死人的,封戚你听见没!” 封戚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松开刘意的领子,他转身仔细打量季衷寒。从他的脸再看到脚,每看一个部位,脸色就狠戾一分。 封戚站起身,像恶鬼般扫视着地上因为太疼还走不了的其他人。 每个人被他的目光扫射到,都会害怕地拖着疼痛的身体往后缩。 季衷寒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抖着声道:“我真没事,你再闹下去,叔叔会罚你的。” 封叔叔罚人的方式特别可怕,小时候就经常把封戚关起来,或者用手铐铐着他,用折磨犯人的方式吊着,直到封戚认错为止。 季衷寒那会就特别会爬树,他常常背着小书包,装满了应急的东西,从屋子外面的管道爬到小黑屋的窗口,进去陪封戚。 那漆黑的禁闭时光里,有他陪着,有小灯亮着,还有零食吃。 季衷寒还觉得这个惩罚没什么,可是长大以后,封叔叔就会对封戚动手。有次封戚甚至被揍得骨裂进医院,自那以后,季衷寒再也不跟封叔叔说话。 他觉得这男人简直是魔鬼,心理变态,那是儿子又不是仇人!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封戚伸手碰季衷寒被打肿的脸,指腹上温热的人血在季衷寒脸侧留下了黏腻的触感。 季衷寒很害怕,他觉得封戚的状态有点不对。 封戚哑声问:“你的脚怎么了?” 季衷寒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没事,就是扭到了。” 封戚只道:“谁弄的?” “真的没事,我们走封戚。”季衷寒紧张得声音都在颤。 封戚却移开了视线,他像找寻什么东西一样,最后把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对季衷寒柔声道:“你到旁边待着。”还放低声音,哄他道:“乖点。” 封戚大步走向垃圾桶处,从那半人高的黑色垃圾桶,抽出了一根带着歪曲钢钉的木板。 抓着那根木板,封戚回头一步步逼近了躺在地上,正感觉到危机,惊恐交加往后缩的刘意。 季衷寒挡在了封戚面前,拦住了他:“封戚,我不舒服,你快送我去医院。” 封戚顿了顿:“你等我处理完以后再送你去。” 季衷寒听着,却感觉封戚嘴里说着处理,不像是要打人,更似要处理一件垃圾,清理废弃品般。 季衷寒捂住了肚子:“就现在,我太疼了,可能内出血了。” 见封戚还是不为所动,季衷寒咬牙,上前抱住了封戚。 封戚可能有点被吓到,手上拿木板的力道都松了,季衷寒趁机抢过他手里的“凶器”扔掉。 他很少喊封戚这个称呼,在极少数的情况下会用到。 就像现在,他该喊了。 季衷寒搂住封戚的腰:“哥,送我去医院,求你了。” 第11章 11 季衷寒心跳得很快,他不知是因为当下这个环境,还是由于他看见封戚疯狂的样子。 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跃出体外,封戚好像感觉到了。 封戚拍了拍他的背心,似在给他顺气,安慰道:“知道了,你先松手。” 季衷寒这才撒手,一双眼不是很信任地望着封戚。 封戚走到刘意面前,季衷寒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随,手里还紧张地攥着一小片衣角,就像牵着猛兽的链子,生怕一个没留意,封戚就把刘意给弄死了。 他怕校园暴力上升成刑事案件,封戚为他毁了一辈子。 好在封戚似乎真的被季衷寒说动了,他只是冷漠地对地上的刘意说:“再有下次,我就真的废了你。” 说罢,他竟露出点笑,只是笑意森森,把刘意吓得浑身打颤。 封戚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随意地抽出了几张钱扔到了刘意身上。 “记得闭上你的嘴。如果不能闭上,我就亲手给你缝起来。” 刘意赶紧捂住自己肿裂的嘴,狼狈点头。 季衷寒扯了扯封戚的衣角,封戚这才转头看他,眉心紧皱。 如果说刚才对着刘意他们,封戚是凛冽寒风,那对着季衷寒,就只能化作无可奈何的春水。 他蹲下身,背对着季衷寒:“上来。” 季衷寒其实也被封戚吓到了,尤其是封戚威胁刘意的那些话,让他不由地去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在他面前的封戚,和在外人面前的封戚,到底相差有多大。 封戚确实对他很好没错,但是…… 不等他深想,封戚便催促道:“快上来,不是你说的肚子疼吗。” 季衷寒赶紧趴到了封戚肩膀上,看着人背着他走到大马路,这才想起了被封戚停在了小巷附近的重机车:“你的车!” 封戚走得很急,却又稳健:“就停那,丢不了。” 那车很贵,封叔叔虽然对封戚严苛,可是金钱上却不会过多限制。 这一点,季广平挺不赞同,觉得封戚的爸爸不会教育孩子。 往往这时候梅玉玲就会出来打岔,说这是别人家的事,叫季广平少管。 封戚的妈妈是杂志社主编,一位很艳丽的大美人,性格风风火火,十天半个月都在出差,很少待在家里,更别提管教封戚。 她做的也只是每个月往封戚卡里打钱,但是封戚非常在乎妈妈。 季衷寒清楚地记得,每次封妈妈短暂待在家里的日子,封戚的心情都会变得非常好。 那段时间里,季衷寒不管怎么招惹封戚,封戚都不会生气。 如果封戚有死穴,那必定是他的妈妈,妈妈就是他身上的一块逆鳞。谁都碰不得,就是季衷寒自己也不行。 季衷寒有次抱怨封妈妈连封戚住院都不回来,封戚直接半个月没理季衷寒。 吓得季衷寒不敢再提封妈妈半句不是,就怕好兄弟跟他翻脸。 街上车来车往,可能是封戚脸上衣服上都是血,计程车都不敢停下。 封戚问他还受不受得住,季衷寒其实已经缓过不少,就是脚上的疼痛一直持续着,有种越演越烈的感觉。 季衷寒说:“要不骑你那辆车去。” 封戚却不赞同:“万一你半路晕过去怎么办,很危险。” 两个人争了好一会,僵持不下时,终于有计程车停了下来,封戚一上车就给师傅塞了一百块,让人去最近的医院。 在金钱的魅力下,师傅一路踩油门,迅速地把季衷寒他们送到了附近医院。 他们两个身上又是伤又是血,护士就让他们两个都去检查。 封戚背着季衷寒,对护士说:“我没事,但我弟弟肚子疼得受不了,先给他做检查。” 护士好笑道:“又不是他检查了你就不能检查,你们两个都挂个号,一起看。” 等结果出来,封戚只有一点软组织挫伤。主要集中在拳头上,那揍人的右手。 季衷寒是比较严重的那位,他被踩的 左脚骨节错位,最后打了石膏。 确定季衷寒的伤情以后,封戚又黑了一张脸,眸色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衷寒生怕封戚对那帮人进行打击报复,毕竟今天封戚的表现已经非常残暴了,几乎是半只脚踏入了法制频道。 他是真的担心哪天接到电话,说封戚犯事进局子了。 于是拉着封戚,软话说了一堆,让封戚保证绝对不再去找那些人的麻烦。 封戚被他磨到受不住,不耐烦地点头答应了。 季衷寒这才放下心来,松了神经,一些小情绪就冒了头,他不开心道:“我给你整理的资料都丢那了。” 封戚重新背着他,慢步走在回家路上:“等会把你送到家了我去捡。” 季衷寒的脸颊贴在封戚的脖子上:“你下午都去做什么了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不够兄弟。” 封戚脖子下意识缩了下,季衷寒才想起封戚怕痒。 他觉得有趣,故意没避开,接续贴着,还在说话:“文沅好漂亮,是你们学校的吗,我都没见过。” “不是我们学校的。”封戚简单地答道,但是对于季衷寒前几个问题,都没有回答。 他叮嘱封戚:“你千万别说今天的事,就说我在学校和别人玩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封戚没说话。 季衷寒着急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妈那人有多夸张,要是她知道事情原委,肯定该怪你了。” 封戚这才出声:“本来就该怪我。” 这话一出,季衷寒就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好。 封戚说:“我应该去接你,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回家,最后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季衷寒急了:“不关你事啊,你让我叫爸爸来接,是我没叫。” 封戚还是不说话,一副打定主意要把锅往自己身上揽的模样。 季衷寒只好拿出杀招:“我妈不让我跟你玩了怎么办,你现在是有了女朋友,不在乎兄弟了吗?” 封戚沉默了会,才低声道:“怎么可能不在乎啊。” 季衷寒满意了:“那就听我的,我是从楼上摔下去,知道了。” “还有,今天你不应该做得这么过火的,要是那些小混混告老师,事情就大了。” “你还要高考,和我去b市呢。”季衷寒声音越来越小。 小区花园的走道夜晚非常安静,鹅卵石的小路,橘黄的灯光,宽阔又结实的背脊,一切都让季衷寒昏昏欲睡。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好像听到封戚说:“他不该碰你。” 季衷寒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你是我的命。” 最后一句,轻得宛如呢喃,并未走进季衷寒的梦境。 第13章 13 那时已经临近秋天,天气都没那么热了。 江边吹来的风微凉,有股甜甜的桂花味。可是封戚握着他的手,温度却很高,十八岁的年纪,精力是最旺盛,心思是最躁动的时候。 季衷寒听清了封戚的每一个字,也理解了他话语的意思。 原来在情侣石旁边牵着手看日落,漫天的萤火虫,深情的注视都是提前演练。 为的是那天在重机车上的姑娘,那叫文沅的女生,长得那么的漂亮,是季衷寒长这么大,除了封戚的妈妈,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那种漂亮,叫人心折,也容易一见倾心的。 季衷寒并没有感到轻松或者庆幸,原来封戚没有要和他表白。 这不是件好事吗,为什么他高兴不起来。 他失神的模样,让封戚忍不住施加了握住他手臂的力道。 封戚没有后退,更没撤到安全社交距离的打算,仍是就着一低头就能吻住季衷寒的距离:“嗯,你说呢?她会喜欢吗?” 他的声音带了些许鼻音,有点慵懒。 如果季衷寒再长几岁,经历了些事,他就会知道此时的封戚,已经有了男人该有的魅力。 那是一种会使人害羞,又让人觉得面红耳赤的特质。 这种青涩时期,男孩所不会的东西,封戚却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 可同样十八岁的季衷寒,他感受不到那种奇异的吸引力。 或许是有的,只是被他下意识无视了。 在他眼里,这与封戚每次同他撒娇的时候一样。 封戚不愿做这么多作业,又或者想要季衷寒陪着他时,都会用这种腔调说话。 封戚管着他护着他的时候,很有哥的样子。 耍无赖时,又像一个小朋友。 季衷寒嘴唇抿了抿,他乱糟糟的脑子里,有许多想问的,唯独没有的,就是祝福好兄弟脱单的快乐。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勉强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理出一根线条,顺着那根线,他终于问出了一个问题:“她也喜欢你吗?” 季衷寒往向封戚,双眸里带着不自知的期盼,封戚看了他许久,突然笑出声:“怎么,你也喜欢她,所以害怕她喜欢我?” 就像被迎面抽了记闷棍,季衷寒慌张地挪开了视线。他躲似的将身体往后缩,那是个抗拒的姿势。 殊不知他这样的身体语言,以及没有立刻反驳的态度都像是在回答,是的,他喜欢她,所以没办法接受。 沉默像一张压缩着空气的网,封戚在着令人窒息的寂静里,一点点后退。 他回到了安全的距离,也将空间还给了季衷寒。 季衷寒大大地喘了口气,他舔着干涩的嘴唇,鼓足勇气,想要看封戚,说点什么。 他想否认的,哪怕他在见到文沅取下头盔的那刻,确实加速了心跳。哪怕曾有几个夜里,他梦到过文沅。 像他们这个年纪最易动心,他幼时还喜欢过风靡亚洲的港星。 将那一张张风情万种的女星贴纸,贴在自己的书桌上。 何况……文沅这么美丽,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但这份喜欢,比起他和封戚之间的情谊,他觉得封戚更重要。 江风忽地更猛烈了些,那魄丽的黄昏被这风吹得消了色,抹上灰,风雨欲来。 忍着风吹过眼睫的难受,季衷寒面朝封戚,然后他就愣住了。 封戚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唇线抿出平直的弧度,眼里倒映着昏暗的天色,仿佛暗涌着令人心惊的寒意。 季衷寒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封戚要对他生气了。 就像上次那样,他不过是看了文沅一眼,封戚就生气了。 或许他猜得没错,封戚是故意不来接他回家。 封戚喜欢文沅,文沅比他更重要。 这个念头一出,远比他知道他心动过的姑娘即将要和他兄弟在一起,更让他难受。 胸闷,喉咙似被撕扯着发不出声音,也不想解释。 他倔强地同封戚对视着,像无声的较劲。 嘀嗒,雨落下来了,正好砸在季衷寒的睫毛上。 他啊了声,下意识捂住了眼睛。 一件带温度的衣服盖在他身上,是封戚今天为了装酷所穿的皮衣。他甚至闻到了香水味,不管哪个年纪的男生求偶,都一样花枝招展。 封戚拉着他,在雨下大之前,要带他回去。 季衷寒的脚刚好,根本跑不动,没等他喊停,封戚就用皮衣裹着他,双臂搂他的腰,粗野地把他扛到了肩上。 隔着皮衣,他听到封戚边喘边笑:“文沅喜欢的是我,你死心衷寒。哥给你找更好的姑娘好不好?” 季衷寒艰难地从皮衣里挣出一只手,狠狠捶在封戚的肩胛骨上:“你以为我会跟你抢吗!你凭什么这么看我,这么多年的兄弟,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颠簸中感觉身体一倾,屁股挨着熟悉的座椅,封戚已经把他放到了重机车上。 封戚双手分开,按在了他身侧,再无阴郁,而是无奈地,纵容地对他笑:“我知道,我的衷寒最乖了。” 雨太大了,即便是头盔挡住了大部分的雨,但还是顺着车的速度,击打在人的身体上。 江边离家有点远,封戚把皮衣给了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黑色t恤。 如今这单薄的衣服也被浇透了,冻得封戚的皮肤冰冷,季衷寒清晰地感受到了。 在一个红绿灯停下时,季衷寒拨开了头盔面镜,凑到封戚耳边大声说,找个地方先等会,别开了。 封戚偏了偏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不过没多久,季衷寒就知道封戚应该是听见了,因为封戚把车停在了一家酒店面前。 这酒店开得离江边很近,毕竟附近有个著名的情侣景点,那必然有人在这开酒店。 湿漉漉地下车,哆嗦地双臂紧抱,看封戚去前台开房。 季衷寒没带身份证,而封戚刚好身上有。 等开好房,季衷寒快速蹿进房里,把衣服脱得只剩一条内裤后,就冲到了浴室里。 热水浇在脑袋上,总算缓过那股凉意,这时候才想起封戚身上还湿着。 季衷寒顶着湿发把脑袋探出去,正看见封戚靠在窗边,在抽烟。 封戚吐出一口烟,烟雾朦胧了他的侧脸,他睫毛轻轻垂着,失焦地看着不知名的角落。 那一刻,季衷寒觉得封戚就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看起来是那么的难过,又如此脆弱。 第14章 14 季衷寒悄悄把脑袋收了回去,没有出声惊扰面前这幕。 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封戚却很少把难过的模样展露在季衷寒面前。 起码长大一些后,封戚就不会了。 这与撒娇不同,是封戚自己更私人的东西。他不知道封戚在难过什么,是担心明天的表白,还是纯粹讨厌下雨天。 封戚是讨厌下雨天的,林锦和封行路曾经闹过离婚。 也是那么一个下雨天,林锦收拾了行李顶着大雨要离开,才十岁的封戚以为妈妈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 那是季衷寒第一次听见封戚哇哇大哭,他牵着妈妈的手,想要跟妈妈一起走,却被林锦推开了手。 季衷寒在楼上看着封戚哭,也跟着一起哭,觉得心疼,也感觉害怕。 梅玉玲把他抱在怀里哄,很久都哄不好。 季衷寒抓着梅玉玲的衣领抽抽嗒嗒地问,问封戚为什么不能真的是他哥。 不都说,他们两个的关系比亲兄弟还好吗? 他可以把自己的妈妈爸爸分给封戚,只要封戚别再难受了。 想到往事,季衷寒就快速冲了个澡,决定赶紧出去。 这时浴室门被突然推开,封戚已经抽完烟了,他身上的烟味霸道地冲击着浴室里的淡香,似一种暧昧的侵袭。 封戚垂着眼,没怎么看季衷寒,他快速地脱掉了上衣。 湿润的头发卷曲着,衬着封戚的轮廓,好似混血,线条完美精致。 季衷寒本来要骂,问封戚怎么进来不敲门,看着封戚的脸,一时间就把话给忘了。 等回过神,封戚就已经好笑地望着他,问他:“看什么?” 季衷寒关了水,扯过旁边的浴巾往身上一裹:“你怎么都不敲门。” 封戚已经在解腰带,金属扣在他修长的指间闪着微光:“你洗太慢了,我冷。” 说完后,封戚把裤子一脱,露出紧实的腰腹,以及没入内裤边缘的人鱼线。 这话让季衷寒没话可说,他收紧了浴巾:“好啦,浴室让给你。” 话毕,季衷寒的目光忍不住在封戚腰腹流连了下。 身材真好,是男人都渴望练成的模样。 怪不得动手打架起来……那么凶。 他来到门前,封戚还堵在那,他将这浴室都挤得感觉小了。 季衷寒感觉鼻腔都充斥着封戚的味道,让他有点晕:“我出去给你拿浴衣,顺便给你烧水,喝不喝咖啡?” 封戚这才让开,说不要咖啡,苦。 才冲过澡的季衷寒,身体是温热又湿滑的,擦身而过时,他和封戚不可避免地蹭到一起。 封戚的身体像是冰冷的大理石,低温而坚硬,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季衷寒忍不住用掌心按在封戚的肩膀上,搓了搓:“快洗澡,别感冒了。” 封戚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封戚的掌心烫得与他身体相反。 在季衷寒反应过来时,对方就嫌弃地把他手扔开,催促道:“快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季衷寒无语想要瞪封戚一眼,肩膀却被人用力推了下,封戚当着他的面摔上了门。 好像他真的迫不及待要洗澡,而且季衷寒的关心真的很碍事似的。 季衷寒幼稚地威胁道:“不给你煮咖啡了!” 回应他的只有浴室里哗啦响起的水声。 雨声越大,就越显得室内安静。季衷寒穿着酒店提供的浴衣,蜷缩在沙发上,顶着水壶的热气失神。 封戚好像洗了很久了,水壶从烧开到保温,连咖啡都不冒热气了,封戚却还在洗。 季衷寒有点担心,他光着脚来到浴室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应他。 “我进来了?”季衷寒说,还是没人理他。 他急了,推开门。 一切都是那么突如其来地闯进了他的眼里,眼前的画面,是封戚背对着他,单手扶墙的身体。 男生,或者说已经是男人的背脊微微弓着,背肌饱满,有力道地起伏着。而牵动背肌的,正是他那落在前方的右手。 从肋骨横过,掩在下腹。 季衷寒不会不知道封戚在做什么,他吓坏了,这和见到好兄弟的裸体不一样,是更私密,更羞耻的事情。 他想后撤,脚下却一滑,背撞在了玻璃门上,很响。 封戚的动作一下就停了,他在水汽中回头,于朦胧中扫了季衷寒一眼。 他的睫毛湿透了,颧骨带着薄红。 封戚的视线有点失焦,眉心是被人打断的紧皱。 落在季衷寒的身上的那一眼,既焦躁,又欲求不满。 季衷寒慌乱地站直了,手里扶着洗手盆,结结巴巴想要解释:“我以为你晕倒了……你一直没出来。” 封戚收回目光,他没有出声赶季衷寒出去,而是继续自己本来在做的事情。 他好像快到尾声了,背肌紧绷又蓄势待发着,季衷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退出浴室。 所有的声音都在他耳边被无限放大了一般,每一颗水滴砸在地面的声音,抽风机的嗡鸣,以及藏在着声音里,那让人听了都能红了耳朵的动静。 不多时,封戚就闷哼一声,浴室里除了沐浴露的味道,很快就多了一阵别的气味,那味道与季衷寒自己的不太一样。 封戚的更加浓郁,充满……荷尔蒙。 他在这味道中找回神志,季衷寒忙不迭地扶着门出去了,摔门的动静很大,比外面隐约的雷声还响。 季衷寒快速地跑到床边,一下就钻了进去。他用厚厚的被子罩住了自己,双手按在了耳朵上。 他的耳朵极烫,他仿佛都听到了血液奔腾的声音,以及连被子都快掩不住的心跳声。 没什么好害羞的,这不是男人都会做的事情? 他自己也会,只是很少,自少年时代起,他身边的男生都会有这方面的需求,说很多奇怪的话,意淫班上的女生。 可是季衷寒从来不会,他只有偶尔做梦才会有反应。 梦里往往都没有具体内容,甚至有过他躺在河里,河水湍湍地在他身上走着。而他在这激流中,奇怪地产生了感觉。 浴室的开门和脚步声传来,是封戚出来了。 季衷寒裹紧了被子,藏在里面,如同这是蜗牛的壳。 只要封戚不掀开,他就能把自己藏在里面一辈子。 封戚没有掀他被子,反而打开了电视,电视里的男主在问女主:“你害羞什么,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这台词,真是该死的应景。 而封戚好像被这电视剧的剧情吸引到了一般,没再换台。 吱呀,是椅子被坐下,以及饮料开瓶的声音。 封戚坐下后,应该是把脚放在了床上,他感觉到大腿附近被踢到了。 男主还在没有眼力见地说着台词:“你这么害羞,难道是因为喜欢我?” 季衷寒猛地先开了被子,望向封戚。 封戚散漫地靠在椅子上,他也穿的是浴衣,可浴衣在他身上,显得偏小,领口合不拢,松松垮垮地敞着。 从下摆延伸出来的大腿,因为搭在床上的缘故,露了大半。 封戚手里拿着一瓶啤酒,慢慢地饮着。目光却没有落在电视,而是一直注视着床,在季衷寒身上。 季衷寒本来想让他关了电视,看到封戚的样子,又想叫他穿好衣服,最后目光落在啤酒上,只挤出来一句:“你怎么能喝酒?!” 封戚斜了他一眼,把嘴里的啤酒咽下后,才说:“我一直都会喝酒。” 季衷寒忽地感觉到冷静了些,他松了手里的被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我怎么不知道?” 封戚舔了下唇上残余的啤酒沫,低声说:“你不知道的事……何止这一件。” 第15章 15 那时候的季衷寒不明白为什么封戚说这句话的时候,会是这样的表情。 叹息又落寞,就好像他们是兄弟,却还不如陌生人。 如果当时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那人应该能一眼就能看出,封戚那藏不住的年轻爱意。 可同样年轻的季衷寒,身在局中,他不会懂,也不可能懂。 八年后的季衷寒懂了,他想那时候封戚大概是对自己有些好感的。 封戚是双性恋,年少无知时对自己最亲近的同性朋友产生了情愫。 这不代表什么,不如做个正常人的诱惑更深,封戚对女人不是也可以吗? 何况封戚对他的感情,早在后来的事情里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现在的封戚对他,大概只有恨了。 这样也好,他也恨他。 恨到每次想起封戚,都像想起一道即将被遗忘的,却又未愈合的疤,只是碰一下都疼。 季衷寒趴在栏杆上,手里夹着香烟,静静等它燃烧。 烟雾缓缓升起,掩过昏暗的天,隐约的星子艰难闪烁着,季衷寒失神地望着天。 好像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么美的日落。 他见过很多日落,但都不会再是那天的那个。 要是那时候已经开始碰摄影就好了,他想留下那日在江边看过的风景。 正胡思乱想时,身后玻璃门推响,许薇一边开门,边笑骂林晓妍:“泡面还不够,非要吃牛蛙?!回去叫你男朋友请你。” 林晓妍嘟囔道:“杨贤出差去了,还没回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大晚上来小寒这里蹭吃蹭喝?” 许薇扭头冲季衷寒道:“别忧郁了,咱们出去吃宵夜。” 林晓妍高举双手:“好哦!许薇买单!” 许薇一把圈住林晓妍的脖子:“你是不是想死,谁答应你说请客了?” 季衷寒把烟熄了,他没让别人抽二手烟的习惯。最终还是半口烟都没抽,也不知道这么下去,是不是就能把烟给戒了。 他看着这两个闹腾的女人,说:“我请客,许薇开车,林晓妍,你给我回你家睡觉,别死皮赖脸睡我家沙发。” 林晓妍双手叉腰:“我都跟你认识了多少年了,你竟然还不给我进你卧室!” 季衷寒也不理她,只说:“我进去换件衣服,你们等我一下。” 他推开卧室门,顺手关上,没有反锁。不管去到哪,他都没有反锁门的习惯。这样他会没有安全感,他不喜欢被锁在一个空间里,近似于强迫症。 正如他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沙发,没有床。 他不让林晓妍进来是因为,房间里也没有床,而且他不想让林晓妍觉得他奇怪。 许薇只知他每次出差,都会要求有沙发的套间。 如果甲方不愿意升级房间,他可以自费。 这点经常被人吐槽,说他没有大红大紫,还要作妖作怪。 季衷寒只是没办法睡床,在床上他会彻夜失眠。 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失眠,去医院精神科想要开安眠药,对方介绍他去看心理医生后,季衷寒就明白了。 他不是因为失眠,只是没办法继续在床上睡觉而已。 季衷寒卧室的装修也是追求到极致的全白,即使晚上睡觉,也不会关灯。 不过这些不平常的要求只体现在卧室里,他的怪异没必要表现得人尽皆知。 卧室就像他的安全屋,在他压力极大,或者没有灵感时,他就会选择闭门不出。 所以他每个朋友都会有他家的门锁密码,就是怕他哪天在家把自己折腾死了。 换好衣服后,季衷寒随着许薇和林晓妍去了附近一家牛蛙店。 b市就这么大,他们毕业后都选择留在这里工作。 这家牛蛙店就在以前高中附近,他们都吃了好多年了,多到只要进来,老板娘都知道他们要点什么菜。 老板娘熟练地端了三碗冰粉上来,给季衷寒那份特意多加了很多红糖。 许薇用勺子偷吃一口,就被甜到五官变形。 林晓妍在旁边说:“为什么小寒每天都吃这么多糖,还是长不胖。” 许薇顺着林晓妍的目光,扫视着季衷寒的腰身:“就是,连小腰都只有一把,比我都细,可恶!” 季衷寒充耳不闻,专心等饭,好似听不见她们的调戏。 牛蛙上得很快,香辣的红油浇在每块饱满的腿肉上,林晓妍特意点的全腿肉,她不喜欢吃背。 老板娘还送了他们一碟子年糕,年糕泡在牛蛙的酱汁里煮开,口感绝佳。 许薇嘴甜地感谢老板娘,店里还没这么忙,老板娘就陪他们唠嗑了几句。 看着埋头苦吃的季衷寒,老板娘说:“这同学以前的朋友最近也有来呢。” 季衷寒抬起脸,舔掉嘴边的酱汁,露出几分迷茫。 老板娘拍着手说:“长得特别帅的那个,很高的个头,每次来都是一个人。我说给他介绍女朋友,他说他已经有未婚妻了。”说完后,老板娘面上还露出几分可惜。 “不过长这么帅,肯定一早就被人订下了。”老板娘道。 林晓妍好像知道老板娘说的是谁了,她下意识地望向季衷寒。 季衷寒则是重新把脸埋了下去,仿佛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 老板娘见季衷寒不应声,多少有点尴尬,于是把嘴里那句,刚刚那帅哥才来过给咽了下去。 季衷寒吃足八分饱后,就停了筷。 许薇和林晓妍还要加菜,季衷寒觉得女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 明明每次嘴上都喊着减肥,可是吃的时候,就好像选择性失忆的一样,完全想不起之前口口声声说长胖了,有肉的自己。 他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做鸡蛋灌饼的大叔还在,炒米粉的店也没有变,糖水铺面做作业的小孩已经长大了,从小学校服换成了高中校服。 一切都没变,一切又变了。 从前他和封戚放学后经常来这里,那会鸡蛋灌饼的人多,封戚总是自己先下车买,让季衷寒抱着头盔在车上坐着。 这时有人走了过去,只是一个侧影,一帧画面,如同从季衷寒的回忆里走了出来。 封戚穿着黑色卫衣,塞着耳机,走在街上,步伐带着一种特殊的节奏感。 从前这个人走路不是这样,许是模特做久了,职业里的特殊刻进了骨子里,改变了生活习性。 在人群里,封戚总是最显眼的那个。 而且他还让季衷寒那么地刻骨铭心。 封戚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能总是遇见呢?这人该不会在跟踪他,这么阴魂不散。 就在这时,他看到封戚身后有个人,戴着口罩,鬼鬼祟祟地模样,手一直揣在兜里,不知道握着什么。 季衷寒冷漠地垂下眼,看来封戚可能是被人跟踪,不过这又与他何干。 许薇和林晓妍还在说话,隔壁桌喝醉的大叔在高声地笑,餐厅里的喧哗一下吵到季衷寒无法忍受,噪音直往他耳朵里钻。 林晓妍在和许薇争论最近的新晋流量哪个帅,刚刚转头找季衷寒做战友,他是摄影师,他的回答更有份量。 还没等她问,就见季衷寒唰地一声站起来。 季衷寒丢下一句:“我出去抽根烟。”说罢后,他大步地离开餐厅。 林晓妍和许薇面面相觑,林晓妍说:“他烟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 许薇若有所思道:“可能是因为男人。” 林晓妍:“啊?” 许薇敷衍道:“好了,别再提臭男人了,晦气。”她高举杯子:“祝我们衷寒不再遇见臭男人。” 林晓妍懵懂举杯,两杯碰撞,叮得一声。 只可惜,这是一个注定不会实现的许愿。 第17章 17 季衷寒没有哭,他自小就不喜欢哭。哪怕是幼时从树上摔下,破了额头,一路淌血去了医院,缝了几针的过程里,他都很少哭。 只有疼得受不住,才会咬住自己的嘴唇。 而陪着他一起去医院的封戚,却哭得眼睛肿了两日。 现下也是如此,他没哭,只是自虐将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试图在痛苦中寻求镇定。 一个人真的能因为恨而变成另一个样子吗? 曾经季衷寒对这个问题保持怀疑,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会,而且会变得面目全非。 他用一种极轻的语气问封戚:“羞辱我,折磨我,是不是感觉很痛快。” 封戚的动作一顿,他更像是僵住了,所有的得意和戏谑都从他身上散得一干二净。 因为季衷寒就像一捧颤颤巍巍的火,在他掌心里彻底熄灭。 封戚的身体微退,不再紧紧压着季衷寒。 空气重新流通,拂过二人胸口,皆是冰凉。 季衷寒松开手,指尖带着用力过度的微麻和酸疼。他一点点抚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拭去纠缠时所产生的凌乱。 他努力让自己更体面一些,哪怕他的手仍在微颤,他的汗已经浸透背心。 季衷寒的眼睫在昏暗的街灯下,露出了几分脆弱,好似他会哭。 封戚的手忍不住抬了下,最终却还是隐忍地垂落下来,死死压在身侧。 而季衷寒下一秒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并无脆弱,冷漠似冰,如箭般扎在了封戚身上。 “封戚,当年你还不如杀了我。” 说完后,他抬手按在封戚的肩上,甚至没用多少力气。 而总是如山般挡在他身前的人,却如轰然倒下的碎石般,轻而易举地被他推开了。” 他步出了巷子,缓慢地走回餐厅门口。 许薇给他打了数个电话,却始终没有被他接听,因此十分焦急。 她拉着林晓妍站在餐厅门口,看看能不能等来季衷寒。 见人好好回来了,许薇恼道:“去哪抽烟了,不知道要看手机啊!是不是又开了免打扰模式?” 季衷寒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手指却软得几乎要拿不住,幸好被许薇及时接住。 他脑袋昏昏沉沉的,残余的酒精涌了上来,浑身的劲都散了,松懈的肌肉和无力的身体,让他直接往前栽去。 林晓妍及时搂住了他,掌心下意识往他额头上摸,感觉十分滚烫。 许薇被他吓了一跳,正打算和林晓妍一人扛一条胳膊,把季衷寒送医院急诊的时候,她忽地看到不远处的封戚。 女人总是敏锐的,能一瞬间察觉很多事情。 比如此刻季衷寒身上不属于他的香水味,以及浓烈的红河。 要知道季衷寒只抽苏烟,这红河必是从别人身上沾来的。 她就说季衷寒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该不会又被rio逮住折磨! 男人得有绅士风度,分手也要懂基本法,过于纠缠是变态行为,严重的话她是可以替衷寒报警的! 许薇狠狠瞪着rio,打算上前警告对方,她的手却被季衷寒拉住了。 季衷寒该是发烧了,掌心烫得惊人。 “别去。”他低声说。 许薇咬咬牙,一把抓着季衷寒的手揽到自己肩上,大声道:“说了你多少次了,下次遇到疯狗躲远着点,被咬了多不值当,还要打狂犬疫苗!” 她恨不得现在嘴边就有个喇叭,把这段话录下来,循环播放,说给rio听。 她和林晓妍一起把季衷寒扶到车上后,许薇特意开车从rio身边路过,喷人一身车尾气。 等远离了那地方,许薇才道:“你都不舒服还吃什么牛蛙啊!” 季衷寒捂着胃,半靠在椅子上不说话。 林晓妍拿纸巾给季衷寒擦汗,对许薇说:“好啦,都怪我,大晚上想吃宵夜。” 季衷寒勉强地掀开眼皮:“我明天的拍摄想请假。” 许薇铁血无情:“不行,你明天爬都给我爬到拍摄现场。” 涉及到钱,许薇还是很严肃的。 可到了医院,检查出来是急性胃炎所引发的发烧后,许薇还是咬牙拿出手机,去同对面商谈明天的拍摄能不能换一个摄影师。 甲方非常不满,觉得早已定下的事情怎么能改。 随意更换不讲信用的话,除了付违约金,之后也不要继续合作了。 许薇拿着手机回来,黑着脸说:“真是越小的公司越多事,庙小妖风大,一口一个违约金,我要是有钱,还当什么经纪人啊!” 季衷寒正在打点滴,嘴巴里逐渐蔓延出苦味。 他心下歉然,心知这次胃炎发作,全因一整天的饮食不规律与晚上的酗酒。 呕吐已是警告,他却置之不理,宵夜再吃牛蛙,给胃部增加刺激,现在病得不冤。 药效上来后,季衷寒的困意越深,他看着面前的两人,要求道:“许薇你明天还有工作,晓妍你也还有课得上,都给我回去。” 林晓妍掐了他胳膊一把:“回去个屁,你不知道十二点过后才是起来嗨的时间吗,我一点都不困。” 许薇跟着坐下:“行了,你要是真内疚,下次也别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忘了我的年终分红都得靠你努力挣钱吗?” 季衷寒被她们一人一句怼,只觉得即好笑又暖心。 刚才那些不舒服,此时都被治愈了。 打完吊针后,季衷寒开了药,然后分别给两位困懵的女士们打了车。 这么疲劳不能驾驶,季衷寒在这点上相当坚持。 他把两个人都送上车后,才揣着一兜子药,缓慢在路边走,想要散心。 散心的时候,心会比较平静,也能理清一些思绪。 现在碰见了封戚,两人的行业毕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后难免碰上。 奇怪的是,他怎么到现在才遇见封戚? 季衷寒拿出手机,搜索了模特rio的关键词,网页罗列出一堆新闻与花边。 封戚现在比他想象中的还红,至于为何现在才遇见,是因为封戚之前一直在s市发展。 季衷寒还看到一个新闻,说rio最想要合作的n社,再次拒绝了他。 这是rio从出道起就想要合作的杂志社,可不管是从前名不经传的封戚,还是现在名声大噪的rio,n社都始终拒绝与他合作。 季衷寒熄了屏幕,收起手机。 别再想了,他对自己说。 即使如此,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却总是浮现在脑海里。 n社,封戚妈妈林锦所在的杂志社。 到底是多狠心的女人,才会选择对孩子避之不见,哪怕封戚只是想要以工作的名字见她。 还是说仅仅是因为厌恶封行路,所以连带着厌恶了与他长得相似的封戚。 季衷寒知道,人心最难懂,不深入其中,根本不能知道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也许比起婚姻家庭,林锦心中有着更重要的事。 季衷寒不愿去猜测林锦是不是讨厌封戚,只因这个猜测太过残酷。 哪怕这个答案,有可能最接近现实。 不期然地,他又想起了封戚哭的样子。 他每次难过受伤,却还是执拗要亲近林锦的模样。 封戚性格里的偏执,其实从那时起就已经显露。 林锦和封行路第一次谈离婚的时候,他对封戚说,他会永远在他身边。 封戚后来也在生日时同他说过,以后的每个生日,他都会陪他过。 季衷寒仰头,月亮依然在每个夜晚中,温柔地躺在云里。 它是永远不变的,变的只有人。 他们都食言了。 第18章 18 第二日的拍摄很艰难,主要集中在甲方要求很多,以及对成品的不满。 季衷寒甚至听到负责人陈经理在跟自己助理说:“果然就不该请网红来拍,空有噱头,没有技术,还非要在这地方拍,贵得要死。” 他多少庆幸许薇现在不在这,不然以她的脾气,早该上去和甲方吵架了。 季衷寒装作听不见陈经理的不满,他心平气和与模特沟通,调动对方的情绪。 效果很好,模特褪去原本的僵硬,终于展现出产品所需要的感觉。 陈经理嫌这贵,其实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所在的拍摄场地点,是b市有名的拍摄基地,好几家杂志的明星大片都出自这里。 不同于拍摄网商爆款取景的接地气,这里的布景风格偏正式化。 既有法式艺术精品酒店,也有复古中式四合院。 光是预定档期都要提前半个月,也是季衷寒同甲方沟通定下的。 在一轮拍摄结束后,模特中场休息,工作人员都在吃饭。 季衷寒没什么胃口,就打算出去抽根烟,顺便看看其他的拍摄点,有没有比较合适的,等下次有需要时约。 他们旁边不远处的一个拍摄点是家禅茶会所,应该也是有人在里面拍摄,不断有工作人员忙乱地进出着。 季衷寒站在外面看整个场景时,被一个两手都拿着器材的工作人员撞了一下。 他被对方手上的摄影支架蹭到了裤子,留下了一道长而深的灰印。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脸颊被太阳晒得通红,发现自己撞到人了,还弄脏了别人的衣服,很是慌里慌张地道歉。 季衷寒笑着说没事,女孩抬头看清季衷寒脸时,恍惚了瞬,等反应过来,一句我请你喝冰美式,就脱口而出。 季衷寒说不用,女孩执着道:“要的要的,毕竟弄脏了你的衣服。你跟我进来,我们里面有餐车,天气这么热,我请你喝杯咖啡。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季衷寒有点想进内部观察一下,便同意了。 他跟着女孩顺着大门,沿着长廊一路走。 地上铺着装饰用的白碎石,隔墙都是竹制品。 整个会所沿着一颗大树所建,以至于一些并无屋檐所遮地方,都不会感到炎热,皆被大树的枝桠所笼罩。 季衷寒边看边用手机记下大概方位,他没有拍照,因为有些拍摄景点时不允许随意拍摄的,除非经过所有者的同意。 本来季衷寒拿出手机的时候,女孩提醒都要说出口了,见他并无拍照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餐车是停在拍摄点不远的地方,由数辆手推餐车组合而成。 上面满满都是三明治和汉堡,不仅有咖啡,还有可乐橙汁,福利相当不错。 等女孩去拿咖啡时,季衷寒看向正在拍摄的工作人员们。 一眼望去,季衷寒竟然下意识地想笑,苦笑。 什么叫冤家路窄?大概这就是了。 不远处模特,正是封戚。 他穿着一袭极具设计感的深蓝长褂,解了数颗扣子,露出蜜色胸口,脖子上全是黑色的涂绘,手里一把扇子,横在胸前缓慢扇着。 封戚似个散漫少爷般卧在廊下,他身后的女模特手里抱着一把琵琶,两人穿得明明差不多,可由于封戚自身强大的气场,硬是衬得女模像个跟班。 季衷寒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觉得这多少得调整下,不然效果甲方肯定不会满意,女模的经纪人会更不满意。 果然,摄影师没多久就喊了停,让封戚换了个姿势,或者站在女模后面。 换了几轮还是出不来效果,封戚表情已经隐约有些不耐。 他抱手站在原地,在摄影师说话时,目光随意地落在旁侧。 不过是漫不经心地一瞥,却在人群中,他一眼就寻到了季衷寒。 时光好像都慢了下来,竹叶被风吹落满地。 他和封戚相隔着一段距离,沉默对视。 不知多久,是季衷寒先认输了,他垂眸后撤,让其余的工作人员挡住了自己,退于人群后。 季衷寒等不到女孩给他拿咖啡了,也没法继续欣赏这个院落。 他加快步伐,出了禅院,逃一般回到自己的拍摄地点。 在进门前,季衷寒回头看了眼。身后无人,即没有人追出来,更没人能让他难受了。 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只知封戚对他的纠缠大概已经停了。 就好像昨天的一切,不过都是封戚的一时兴起。 他们对彼此来说,除了针锋相对和互相伤害,也没有其他的相处模式。 只要封戚没有自虐倾向,就不该再来靠近他。 回到工作场所,陈经理拿着电脑过来找他,对着照片指手画脚,最后才说:“我觉得按最开始的布景再拍一套,换个颜色。” 季衷寒说:“这些都能后期,重新拍的话太浪费时间了。” 陈经理面容一僵,大概是觉得季衷寒不给他面子,变向在说他不专业,立刻就翻了脸。 季衷寒不太擅长应付吵架这种事,小赵见事不对,已经跟许薇打了个电话,再过来劝架。 陈经理开始攻击季衷寒的专业性,又扯出昨晚摄影师要换人的事,指责他们整个公司都不专业。 怪不得只能天天在微博上营销,因为本身就没多少本事! 季衷寒蹙眉捂住了胃,那里还没好透,今天也是吃了药才过来的。 刚才见到封戚的时候,胃部就隐约泛起了不适感。 再这么下去,他都要怀疑这是情绪病了。 不开心的时候,才会胃疼。 现在被陈经理这么找麻烦,更是有疼痛加剧的倾向。 陈经理还不消停,他指着季衷寒的头发说:“一个大男人留什么长发,娘里娘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喜欢男人哦!” 这话实在太过,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就连陈经理自己公司的人都上来拉架,劝人说和。 季衷寒脸色骤沉,他看向陈经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总算露出了些许怒意。 陈经理没想到季衷寒看着像没脾气的人,动起怒来气势颇强。 季衷寒挺不客气道:“专不专业,不是你来决定,是最后成品效果来决定。至于我长头发还是短头发,是不是gay都跟你没有关系。” 说罢后,他转头同陈经理公司的另一个负责人说:“贵公司招人时除了专业能力,建议对人品也考察一下。” “你什么意思!”陈经理脸色涨得通红,竟然想动手。 只见陈经理的手高高扬起,就要挥到季衷寒脸上时,季衷寒甚至还有余韵地想,该怎么往后避让能伤得轻一点。 这都是法制社会了,只要陈经理先对他动的手,他后面的反击也合情合理。 但陈经理的手没能落到季衷寒脸上,因为他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高大男人攥住了手。 那男人的力气极大,仅仅是抓住了陈经理的手腕,都让陈经理感觉到疼痛。 陈经理见这穿着奇怪褂子,脖子上一圈纹身图案,看起来挺凶的男人,心里多少有点慌,嘴上还要强撑气势:“你谁啊,这是私人工作场所,谁叫你乱闯的!” 话音刚落,男人抓住他手腕的手忽地施加了极大的力气。 一股钻心的疼痛让陈经理白着脸弯下腰,几乎要求饶了。 只听那男人面朝着季衷寒,挺不客气地说:“对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对这种傻逼,怎么就成了孙子!” 疯妻什么都好,就是长了张嘴。 第19章 19 陈经理见封戚竟敢骂他,更加生气,手指点了点封戚,又指季衷寒:“好啊,你们很好!这合作就当没发生过!” 说罢陈经理扭头冲助理说:“愣着干嘛,快报警,老子的手都快被捏断了!” 封戚嫌弃地甩开了陈经理的手,陈经理在这巨大的力道下,踉跄几步,差点撞到了人。 那险些被陈经理碰到的人,穿着体面西装,戴着细框眼镜。 他略带嫌弃地避开陈经理后,同处于闹剧中心的封戚道:“rio,我已经跟杂志社的谈好了,这期变成你的你单人照,别任性了,回去。” 他边说话,边无视了旁边吵闹的陈经理。 目光倒是在季衷寒身上微停,着重在他脸上看了看。 闯进来的封戚让季衷寒心烦意乱,实在想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但念及违约金,又只能强留原地。 另一位负责人周女士见场面混乱,当机立断,一把拉住了失控的陈经理,让助手过来帮忙。 周女士嘴上说着安抚陈经理的话,行动上却毫不留情,叫人把陈经理架下去。 处理完陈经理后,周女士才来到眼镜男面前,客气笑道:“景先生,都是一场误会。” 她又特意对季衷寒说:“合作还是能继续的,陈经理说的不算。” 许薇很少让季衷寒出门应酬,因为季衷寒交际能力比较弱。 但他只是交际能力弱,不代表没眼力见。 周女士刚才还袖手旁观,任凭陈经理侮辱他,这景先生一出现,便转换了态度。 到底是为了什么,季衷寒还是清楚的。 景先生跟周女士寒暄了几句,互换名片后,才转头对着封戚斥了声:“rio!” 封戚自陈经理被人拖下去后,就再没看季衷寒。 好似这出英雄救美,不过是他心血来潮。 封戚用手里的扇子肆意扇风,下巴还微微抬着,仿佛在等着什么。 季衷寒即不道谢,也没理会杵在旁边的封戚,直接转身回到电脑面前翻看照片。 在外人眼中,季衷寒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小赵都急了,扯了扯季衷寒的袖子,小声说:“哥,咱们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季衷寒面无表情道:“本来我自己也能解决。” 他声音不大,恰好能让不远处的封戚听见。 走到封戚身边的景先生自然也听见了,不知为何,他嘴角竟然露出了点笑,并戏谑地拍了拍封戚的肩:“快回去拍摄,都等你了。” 封戚挥开他的手,冷声道:“只拍一个小时。” 说完后,封戚大步离去。 景先生没一起走,反而来到季衷寒面前,递了张名片:“景河,rio的经纪人。” 季衷寒看着名片,不知道该不该接,一时为难抿唇。 说起来他与景河不过初次见面,谈不上讨厌。 但这人偏偏是封戚的经纪人,跟封戚有关的一切事物,包括人,他都不想接触。 季衷寒没接,景河也不在意,他转手把名片给了旁边的小赵,小赵立刻就接了下来。 景河视线从季衷寒的脸,走到了他的颈项,暧昧流连:“rio脾气太坏,老是惹事。要是季先生有什么身体不适,尽管联系我。” 季衷寒不太喜欢景河这番话,具体哪不舒服,他也说不出来。 景河并不在乎季衷寒的态度,递完名片,便跟着离去。 季衷寒看向电脑,屏幕已经黑了,倒映出他的模样。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叫来小赵,掀开了自己的头发。 小赵惊呼一声:“天啦!” 季衷寒把手机递了过去:“拍给我看。” 直到看见照片,季衷寒才发现昨天被封戚咬得有多狠。 一圈牙印已经隐隐泛出青紫,痕迹在发丝间若影若现。 怪不得刚才景河要那样看他的脖子,还说那些意味深长的话。 季衷寒面色铁青地收起手机,感觉自己胃又开始疼了,这次是被气的! 这场闹剧过后,周女士变得非常好说话,季衷寒拍什么她都说不错,后来还跟季衷寒解释,说陈经理是老板亲戚,本来这个项目是由他介绍的人来接。 周女士大力推荐了季衷寒,这才招来了陈经理的不满。 季衷寒的能力她是放心的,让他别有心结,以后两个公司还有很多合作。 周女士又问季衷寒晚上是否有空,她可以请他吃饭,她知道有家日料很不错。 季衷寒不清楚周女士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和他打好关系,如果是为了封戚,那周女士就要失望了。 他拒绝了晚上的日式料理,表明自己已经有约。 周女士也不恼,笑眯眯道:“那我们下次合作的时候再约。” 等许薇杀到的时候,场面已经一团和气了,周女士甚至跟许薇道了歉,说他们公司的人实在不懂事,欺负了小季。 还嘱咐许薇回去好好安慰季衷寒,让他别往心里去。 许薇一脸怪异地过来,本来想问季衷寒,转念一想,就拉来了小赵。 等两人交头接耳完,许薇这才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薇来到季衷寒身边,小声说:“这破公司最近跟rio公司有接触,想跟他们合作。案子还没谈成出了这事,怕得罪rio,现在是想通过我们来讨好rio。” “rio是他们公司的一哥,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许薇说完就想笑,觉得这小破公司活该,谁让他们欺负衷寒,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季衷寒挺平静地说:“好了,我对这些没兴趣,别跟我说了。” 这时小赵想起兜里的名片,就掏出来给许薇:“这是rio经纪人给我们的。” 许薇看清名字后,声音有点怪异地说:“怎么会是他。” “怎么了?”季衷寒问。 许薇把名片揉皱了,本来想扔,想了想还是展开,夹进自己的卡包里。 “没什么,一个老渣男罢了。”许薇不大在意地说:“没想到混得还挺好,竟然成了rio的经纪人。” 季衷寒诧异地看着许薇,许薇忙解释:“不是渣我,不过也没少渣别人。” 许薇想想都觉得无语:“他当年还跟别人打赌来追我,我是那么好追的吗,可笑!” 季衷寒起了兴趣,许薇却又不肯说了。 只说别再提老渣男,想到这个名字都觉得晦气! 第21章 21 林鱼的诊疗室比起冷调的全白,看起来要更温馨一些。 不得不说,这样的环境确实要比其他的诊疗室更让人放松。 林鱼是个沉稳可靠的医生,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张瑶口中那个爱哭鬼。 说起来,封戚瞧着也不像爱哭的人。 意识到思绪跑偏,季衷寒蹙眉回神,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林鱼:“抱歉,你刚刚说了什么?” 林鱼放下钢笔,把档案记录合上,闲话家常般跟他聊了许久。 由于他们之间有张瑶作联系的缘故,话题还算投机,季衷寒也不像抗拒其他人一样,抵触林鱼的问询。 林鱼问他,不喜欢肢体接触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季衷寒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症状是逐渐加重的,以至于后来,都没办法接受被人触碰的感觉。 林鱼抬起自己的手,晃了晃指尖:“只是手指轻微触碰都不行吗?” 季衷寒摇头:“也不是不行,工作的原因,很多时候我都避免不了和模特接触,因为我要调整他们的姿势。练柔道的时候,我也会接触到人的身体。” 林鱼翻开了本子,记了几句话:“那什么情况下,你发现你讨厌别人碰你。” 季衷寒不安地换个坐姿,身体已经由放松转向轻微的紧张:“可能在我发现,直接的身体触碰会让我不太舒服开始。” “大概是什么样的触碰?”林鱼说。 季衷寒:“……牵手,或者是拥抱,都不太行。” 林鱼又问:“在发现这个问题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定的对象?” 季衷寒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林鱼又解释了一遍:“就是在你不喜欢肢体接触之前,就已经不想被他碰的人。以及在发现这个问题以后,却能接受对方触碰的,这些都是特定的对象。” 季衷寒抿唇敛眉,生硬地吐出一句:“没有。” 林鱼放缓了声音:“没关系,你别紧张,我们今天到这里就好了。” 季衷寒没想到林鱼这么轻易就结束了诊疗,他抬眼看了看钟,发现咨询的时间早就过了。 林鱼意识到他的视线所及,好笑道:“你是张瑶的师弟,我是不收费的,也不会在明知道你不舒服的情况下,还硬留你下来咨询。” 季衷寒真心道:“没有不舒服,其实你工作能力挺好的。” 林鱼把本子收到了身后的柜子上,那里堆满了档案。足以证明,来找他咨询的病人真的很多。 季衷寒扫了眼柜子,忽然问林鱼:“林医生,像我这样的情况,也能治好吗?” 林鱼似在考虑措辞,慢了几秒才道:“我们作为心理医生,更多的只是一种辅助的治疗手段,最终能不能好,还是要取决你自己。” 季衷寒问道:“治疗手段具体有哪些呢?” 或许是感觉到他的迫切,林鱼并没有过多隐瞒:“催眠法,脱敏法,这些都挺适合你的情况。” 季衷寒并不想被催眠,他怕说出不该说的东西,道出不愿被人所知的秘密。 理所当然的,他问了后一种。 林鱼也没用太过高深的言语来解释,总的来说,就是让你循序渐进地面对你所焦虑的压力源头。 比如害怕被人触碰,那就制定目标,从牵手再到拥抱,亲吻甚至是性爱,以焦虑程度作划分,一步步去适应,接受,直至彻底脱敏为止。 林鱼说到性的时候,没有刻意地去强调,还挺云淡风轻。 可即使如此,季衷寒脸上也明显地闪过了一丝紧张。 林鱼发觉了,却没说什么。 季衷寒问:“你刚才为什么会问我,有没有特定对象这件事呢?” 林鱼说:“如果说有特定对象,前者能寻求到你的病因,后者则是能够帮助你脱敏的对象。” 季衷寒不说话了,林鱼也不在意,他与季衷寒预约了下次诊疗的时间后,便让助理带着季衷寒出了门。 季衷寒站在诊所抽了根烟,才给张瑶复了电话。 人家帮了他,他总归要说声谢谢。 张瑶在电话里让季衷寒别瞎客气,大不了晚点的时候,再请她吃顿小龙虾就是了。 季衷寒笑着应好,回去后,也没什么工作,于是便早早躺下,希望能睡个好觉。 然而事与愿违,不知是不是白天和林鱼聊天的时候,总是想起过多不好的事情,季衷寒晚上的时候,又开始做噩梦了。 他被摔在了床上,有一双炙热的手在下一刻,便紧紧抱住了他。 湿润的嘴唇触感,从锁骨腰腹,一路绵延往下。 眼前是封戚怒红着注视他的眼,亲吻他的动作激狂而猛烈,仿佛想证明什么。 季衷寒知道这个梦即将会发生什么,会是他之后不可自控,好似禽兽般发情的模样。 梦里的他高高漂浮在空中,冷眼看着深陷情欲里的另一个自己。 可下一秒,他又会被拽回原位,被迫感受到那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热意。 眼前的场景不断地变化着,拥抱在那张床上的人,一会是他,一会又不是他。 不变的是,在床上的人永远都在做那一件恶心的事。 他听到了女人肆意的笑声,放浪地呻吟。 也看到了玻璃窗倒影下,那一双在床上纠缠的身影。 恶心与情欲,憎恶和渴求交织着,如灼烧般折磨着他。 他看到了封戚的脸,和另一更成熟的影子不断地重合在一起。 每寸皮肤所产生的情-潮,都被虫爬的恶心感所替代。 没有比欲-望更恶心的东西,也没有比触碰更厌恶的事物。 第一次,梦里出现了不一样的内容,季衷寒看见了他狠狠地咬住了封戚的手背,封戚露出吃痛的神色,却固执地没有抽开手。 他只是沉默又克制地望着季衷寒,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而他也确实等来了答案。 年轻的季衷寒睁着醉红的一双眼,用沾着封戚鲜血的唇,轻声地说:“你说你爱我,你是变态吗?封戚。” “别再碰我,我都快吐了。” 季衷寒猛地睁开了眼,坐起了身。他睡衣后背彻底湿透了,出了一身冷汗。 他惊疑不定,竟不知那梦里最后的内容,究竟是现实还是仅仅只是梦而已。 这是季衷寒不记得的事。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季衷寒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一种奇怪的情绪,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他知道,那是难过。 只是这次的难过让他不愿去深思,究竟是为了谁。 其实在诊所里,他就想问林鱼,他所说的那两种特定的对象,如果都是同一个人呢? 一个让他既害怕,又想紧紧拥抱的人。 第22章 22 每次做完噩梦,季衷寒都会睡不着。他冲了个澡,去小房间看电影。 抱上毯子,拿上私藏起来的啤酒和香烟,季衷寒随便点了一部最新出的电影来看。 手里的啤酒味道微苦,十八岁的季衷寒不明白,为什么封戚喜欢喝这些。 他第一次喝到啤酒,还是在ktv的包厢里。 封戚给他喝的,放了许多冰块,端在自己手里,给他喂了一小口,季衷寒被啤酒苦得一哆嗦。 他那会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难喝的东西,大家都要喝。 季衷寒虽然平日老实学习,可心里多少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有向往。 而他身边的人,唯一与花花世界有关的,无非是封戚了。 封戚不像他朋友少,封戚的朋友总是很多。 经常晚上送他回家以后,还要去别的地方赴约。 ktv台球室电玩城,电影院滑冰场小酒。 只要能玩的地方,封戚都会去,并且很少愿意把季衷寒捎上。 他总说那些地方乱,季衷寒这样的乖孩子不许去。 等封戚终于愿意把季衷寒带去ktv时,季衷寒却又不能像坐在封戚车后座那样,坐在封戚身边了。 因为那时的封戚,已经有了文沅。 与文沅告白的那天,是封戚和他因为大雨,被迫在酒店过夜的第二日。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全然不见前一日大雨磅礴的阴沉。 昨夜衣服都是湿的,季衷寒只好穿着酒店的浴袍入睡,醒来时被子都被踢开,浴袍也大敞着,只有腰间的带子还勉强系着。 更让他尴尬的是,他有了晨起反应。 昨晚做的什么梦,季衷寒已经不记得了。 可他知道,大约是撞见封戚在浴室里做了那事,以至于他昨晚做了春梦罢了,都怪封戚! 季衷寒用衣服慌乱地掩住自己下半身,才往封戚的床上看了眼,幸好封戚是背对着他,坐在自己床上,应该没看见。 季衷寒放松下来,他等待着反应消失后,才翻身坐了起来,对封戚说:“我们去吃灌汤包,好久没吃了。” 封戚听到后,伸手按着脖子,左右扭了扭,发出轻微响声,看起来昨晚睡得并不好。 然后他把手机摔在床上,侧头看了季衷寒一眼。 那眼神很奇怪,而他的问题同样奇怪。 他问季衷寒:“文沅约我,我去不去?” 很难说清当时季衷寒的心情,如果非要说,那大概就和他辛苦给封戚整理资料,封戚却不要一样,令他又郁闷又难过。 明明只是不能吃灌汤包而已,他为什么会是这种心情。 还是他对文沅的喜欢,原来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季衷寒自己都懵懵懂懂的,但在封戚面前,他总不能说别去,别见文沅。 昨天他都在封戚面前保证,他不会跟封戚抢,今天又怎么能表现不好。 所以季衷寒站起身,走到封戚面前。 在这过程中,封戚一直看着他,季衷寒甚至能在封戚的眼珠上,看到自己越来越近的影子。 来到封戚面前,季衷寒才伸手,像学校里那些兄弟们一样,用拳头敲了敲封戚的肩膀:“人家女生都主动约你了,你怎么能不去。” “还有,你不是要告白吗,你就像昨天排练过的那样,跟文沅说就好了。” “你千万别像最后对我那样,不经过女生同意就去亲她。” 季衷寒心想,那多冒犯啊,女孩肯定会生气的。 封戚嘴角轻轻勾着,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亲她,那做什么,像把你带来酒店一样,直接带她去?” 季衷寒脸瞬间红了:“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呢!昨天是雨下太大,没办法才来的酒店,你怎么说的好像我们是故意来这里……那什么一样?!” 封戚好似见了有趣的东西,靠在了两个枕头上,托着下巴:“那什么是什么?” 季衷寒不想和封戚说话了,而且封戚这个姿势,让他浴袍又敞开了,幸好里面还有条内裤,只是内裤过于紧身,能清晰地看见勒出的饱满一团。 那是昨晚在浴室里,季衷寒险些就看见的部位。 男生之间,看到对方的身体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封戚就经常当着季衷寒的面换衣服。 不过今天,也不知是不是昨天撞见了对方在浴室里自慰的缘故,现在季衷寒有种无法直视封戚的感觉。 他移开的视线:“别再开我玩笑了,我在认真给你出主意呢。” 封戚将脸也靠在枕头上,不是很认真地听着:“好好,小寒要给我出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季衷寒坐在了床的边缘,看着封戚已经黑了屏的手机:“你就……抱抱她。” 身下的床晃了晃,一具躯体沉重地压在他的背上,是封戚搂了过来,他的手霸道地搂住了季衷寒的腰,施力把季衷寒拖到自己怀里:“这样抱吗?” 封戚本来就很喜欢肢体接触,季衷寒已经习惯了。 甚至放松身体,让自己靠在封戚的胸膛上。 季衷寒说:“可能,我没抱过女生。” 封戚的手指在他腰侧轻轻摩挲着:“想抱吗?” 季衷寒认真地说:“不行啊,我还要高考,高考前恋爱对成绩会有影响。” 封戚顿时笑出声,身体都笑得一颤一颤,让季衷寒很是不满。 “你有什么意见吗?”季衷寒说。 封戚边笑边摇头:“没有,这样很好,是我的乖孩子。” “谁是你的乖孩子啊,都说了我们俩只差几个月,你别总是一副比我大好多的样子。”季衷寒抗议道。 封戚没说话,只是抱着他的力道,加重了很多,许久后才松了手。 和季衷寒建议的一样,封戚对文沅表白了。 只是封戚没有带她去那条江边,而是在马路边,街灯下,他同文沅表白了。 季衷寒离得远,听不见他们俩说了什么。 他在旁边的奶茶店坐着,一口珍珠都咬了半天。 珍珠太甜了,甜到发苦。 再然后,封戚就把文沅抱了起来。文沅的长发落在封戚的肩头,她在笑,他也在笑。 俊男美女,佳偶天成,多么登对。 季衷寒终于吐出了嘴里的珍珠,抬头看了眼奶茶店的名字。 他想,他再也不要喝这家奶茶了。 好苦。 第23章 23 封戚第一次让季衷寒去ktv,是因为那天是文沅的生日。 前一日时,封戚才打了电话给季衷寒,让季衷寒到卧室的小窗子前。 季衷寒的卧室正对着封戚的卧室,两边的窗户一开,就能看见彼此。 他握着手机,推开了窗户,瞧见了封戚,本能地,他冲封戚笑了。 季衷寒已经有些时日没看见封戚了,封戚自从谈了恋爱后,就变忙了。 虽然每天依旧送季衷寒上下学,可是他们在一起待着的时间明显变短。 林晓妍说,封戚谈了恋爱,当然是要陪女朋友的,作为他的朋友就该识趣点,不要闹脾气,硬是拉着封戚作陪。 不然非但不会得到理解,还会让人觉得很不懂事。 季衷寒听了,只小小声反驳了句,他才没闹脾气。 好不容易今天封戚竟然在家,季衷寒看着另一扇窗子里的封戚,笑得很开心。 他手上还沾着点墨水,是刚才做试卷做的。遇见了难题,心情本来很不好,被封戚一个电话给治愈了。 季衷寒手机不离耳朵,趴在窗户上,维持通话:“你今天怎么在家啊,要不要来我这,我妈最近学了道新菜,很好吃的,我让她做给你吃。” 封戚同样没放下手机,只是笑着摇头:“今天就不过去了,对了,你明天下午记得带套衣服在书包里。” 季衷寒直起腰:“怎么啦?” “带你去ktv。”封戚压低声音道。 季衷寒眼睛一亮:“真的吗?你不是一直都不肯带我去吗!” “文沅明天生日,她邀请了你。”封戚说。 不知为何,那点终于见到封戚,并且要和封戚出去玩的快乐一下就散了。 但想起林晓妍说的话,季衷寒还是装出很高兴的样子:“你怎么不早说,我得去给她买礼物,女生都喜欢什么?” 封戚还没说话,季衷寒又说:“问了你肯定也不知道,我找晓妍去陪我看看。” 封戚挂了他的电话,靠在窗台道:“不用给她带礼物。” 季衷寒不赞同道:“那怎么可以,多不礼貌。我现在就去买,你别跟你女朋友泄密。” 说完后季衷寒急匆匆离开了卧室,步至走廊,他愣愣地站了好一会。 直到天光渐暗,他才叹了口气,给林晓妍打了个电话。 既然都说了要买礼物,肯定得精心挑选。 他是封戚最好的兄弟,这初次见面的礼物,必定不能失了礼数。 得让文沅明白,封戚真的很在乎她,这一点,就连他这个兄弟都知道。 林晓妍接到季衷寒的电话后,痛快地以抄作业为条件,答应帮季衷寒挑选礼物。 季衷寒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封戚站在他家门口。 封戚已经是一副出门的打扮,手里拿着头盔,守在这等季衷寒出来。 季衷寒还背着书包,连校服都没换下:“你怎么来了?” 封戚:“不是要去买礼物吗,我送你。” 封戚知道他跟林晓妍很好,不过在得知林晓妍有男朋友后,封戚就很少问林晓妍有关的事了。 季衷寒之前还在猜,封戚是不是喜欢林晓妍。 现在看到文沅的模样,季衷寒觉得这个猜测不太可能。虽然林晓妍也长得好看,但和文沅那种级别的校花,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季衷寒接过了封戚手里的头盔:“怎么了,怕我给你女朋友买的礼物太差?” 封戚将他头盔上的挡风面镜拨了下来,有点用力,让季衷寒的脑袋都跟着向下晃了晃。 “怕你买得太好。”封戚没好气道。 季衷寒啊了声,不是很明白,于是猜测封戚是不是有危机感了,怕自己给女朋友的礼物被其他人比下去了。 爬上机车,季衷寒自然地抱住了封戚的腰,对他说:“别瞎担心,文沅喜欢你啊,所以你送给她的东西,对她来说肯定都是特别的。” 封戚没有立刻启动车子,而是对他道:“你怎么知道?” “应该是这样,如果我有喜欢的人,那么她送我的每件东西,我都会喜欢。”季衷寒说。 封戚轻笑了声:“还是个痴情种。” 说完后,不等季衷寒回应,封戚启动了机车,开了出去。 本来是他和林晓妍两个人出来买东西,现在多了个封戚,林晓妍都不敢说话了。 好在封戚只是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没有要跟他们一块走的意思。 林晓妍扯着季衷寒的袖子:“你怎么没跟我说他也要来啊?” 季衷寒低下头小声回:“我也不知道啊。” 话刚说完,他们两个之间就被插进了一只手和一杯奶茶。 季衷寒回头看,是封戚,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奶茶,现在递给他。 “给晓妍,我最近不太喜欢喝奶茶。”季衷寒笑着拒绝。 封戚仍抬着手:“之前肠胃炎不能喝,你还半夜跟我闹着想喝。” 季衷寒觉得封戚不太给他面子,林晓妍还在呢,就这么揭他的短。 “我现在不喜欢了不行吗?”话刚出来季衷寒就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冲,他抬手接过了奶茶,转手递给林晓妍。 林晓妍捧着奶茶,只觉气氛不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骑虎难下,都不知道该不该喝。 封戚抬起右手,那里有另外一杯,大概本来是林晓妍的。 可是他没给出去,而是把奶茶扔进了垃圾桶。 季衷寒怔了怔:“你干什么!” 封戚没什么表情道:“没人要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季衷寒有点生气,难得封戚陪他出来,就找架吵。既然如此,倒不如去陪女朋友更好。 正这么想时,封戚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本来不耐的神情略缓,接起电话听了没多久后,封戚才说了声好。 结束通话,封戚对他们俩说:“你们继续逛,我先走了。” 季衷寒没答话,林晓妍挺有眼色道:“谢谢你的奶茶。” 面对不怎么熟悉的女生,封戚还是挺绅士的,他点点头道:“不客气,晚上回去可以让小寒送你,一个女生不安全。” 等封戚一走,林晓妍就用胳膊捅了捅季衷寒:“你刚才发什么疯?” 季衷寒抿唇道:“是他莫名其妙!” 林晓妍哎呀一声:“好了,你别气了,话说封戚走这么急是做什么去啊?” “去见文沅。”季衷寒说。 林晓妍:“啊?你怎么知道的?” 季衷寒看着那被投入奶茶的垃圾桶,低声道:“他给文沅设置的铃声,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只有文沅……才是最特别的。” 第25章 25 没有任何时刻,能比现在更让季衷寒感到窒息。 他与文沅维持着暧昧的距离,眼睁睁看着封戚步步逼近而来。 封戚的目光似刀似刃,将季衷寒刮得几乎能感觉到疼。 他也让季衷寒疼了,他攥住季衷寒的手猛地一拉,将人扯到自己身边,毫无轻重。 季衷寒险些摔跤,那牢牢抓住他腕的手又是一提,他整个人被拎到封戚的怀里。 承受着一系列粗暴拖拽动作的手腕,发出剧烈的酸痛感,季衷寒却不敢说话,也不敢挣开。 他听见文沅用一种轻慢的语气在同封戚说话:“你喊这么大声,是想让所有人出来看热闹?” 封戚突然抬手按住季衷寒的头,逼迫对方将脸埋在自己肩膀处,不许他回头,更不许和文沅说话。 如果季衷寒此时能看见封戚的表情,绝对能发现,封戚对文沅的态度,不像情侣,而看人的表情,更是凶恶万分。 文沅不紧不慢地抽着烟:“还有,今天是我生日,你来晚就算了,现在还好意思跟我发脾气?” 季衷寒听着不对,认为这是要吵起来的节奏。 他赶紧推了推封戚,努力挣扎出来。然而他动作越大,封戚镇压他的力道就越强。 封戚说:“我之前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吗?” 这话看着像是说文沅,实则更像在指责季衷寒。 季衷寒感觉封戚就差没连他一块骂了而已。 他扯了扯封戚的手臂:“文沅刚刚只是在跟我说话,没你想得这么严重。” 封戚不答,文沅同样不语。 季衷寒硬着头皮道:“你不信我吗,哥?” 这句话虽是哄人,却也是季衷寒的真心话。 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封戚生气也是人之常情。 本来之前封戚就心存怀疑,现下看到他们单独相处,距离太近,这才误会。 “哥,你先不要冲动,有什么话都好好说,别和文沅吵架。” 好歹是恋爱关系,哪有这么不让着女生的,封戚怎么比他这个没谈过恋爱的还木头。 封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外拖。 季衷寒急了,他不肯走,封戚感受到阻碍后,扭头阴郁道:“别逼我扛你出去。” 闻言,季衷寒只好顺着封戚的意离开。 在离开前,他回头看文沅。 只见对方笑着冲他招招手,仿佛根本不在乎封戚到底生不生气,有多生气。 直到来到大马路上,封戚把头盔塞他怀里,季衷寒才说:“你就这么走了?” 封戚沉着脸道:“先送你回去。” 季衷寒问:“然后呢?” 封戚忽地抬眼,深深地看着他:“你很想回包厢?” “不是我很想回包厢,而是你对你女朋友那种态度,还直接离开不太好。毕竟她是你女朋友,不是别的什么人。”季衷寒劝道。 封戚不知被他话语里什么字眼给刺激了,他一把夺过了季衷寒手里的头盔:“既然你很想回去,那就回去!” 怎么就说不听呢?季衷寒无可奈何地想。 封戚闹起别扭来,还是很难被哄好的。 季衷寒看着封戚回身越走越远,只能随在人的身后,他怕封戚又跟文沅吵架。 说到底,这件事他也涉入其中,没法置之不理。 要是封戚因此和文沅分手,他岂不是就成了罪魁祸首,破坏兄弟恋情的坏人。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足以证明季衷寒想得太多,或者说他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封戚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进入包厢后,他直接坐在了文沅旁边,虽然还是没什么好的脸色,但好歹愿意回来。 文沅凑到封戚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封戚就露出了点笑,不过还是很勉强。 季衷寒不可能凑到那两人身边坐着,只好在角落寻了个位置坐下。 包厢里很闹腾,大家都是熟人,自然互相说笑。 有人跟季衷寒说了几句话,发现季衷寒并不是个热情的性子,两三句后,便也不理会他了。 季衷寒手里捧着可乐,喝了一口,心想他还不如刚才就回去呢。 留在这里不但没用,还很格格不入。 他自人群中看向封戚和文沅,正如林晓妍说的那样,封戚和文沅的长相着实出众,让人会想他们俩的孩子得有多好看。 只是这个想法微微闪过,都像在季衷寒心上撒了把柠檬汁。微酸,泛苦。 他是不是也该恋爱了,而不是执着于高考前不能谈恋爱。 封戚看起来已经不生气了,文沅给他递酒,他就喝。 旁人给文沅敬酒,封戚也会接过来替她喝。 文沅一直在和封戚说着悄悄话,说完后,就笑着靠在了封戚的肩膀上,头发散了他一身。 季衷寒默默地看着,被望过来的封戚捕住了视线。 封戚应该喝得有点多,脸颊微红,嘴唇颜色变深,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包厢里很亮,亮得季衷寒心头微跳。 然后封戚动了,他抬手揽住了文沅。 文沅面上露出点吃惊,转头看了封戚一眼。 季衷寒被这示威般的动作,逼得低了头。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他和封戚的对话框里,仍是他单方面发过去的消息,封戚没回他。 再看封戚,他的手机在桌面搁着。不时亮一下,不断有消息提醒。 所以不存在什么丢了手机,封戚只是单纯不想理会他而已。 从昨晚到现在,委屈的情绪膨胀成了愤怒,沉甸甸地堵在了季衷寒的心口。 他不喜欢和人发脾气,生过最多的闷气,便是与封戚。 梅玉玲都说过他,让他别总是和封戚闹别扭。 但季衷寒认为,很多时候,一些事情并不是他单方面的错。 封戚作起来的次数,可半点不比他少。 季衷寒站起身,走出了包厢,他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随着天色渐晚,温度也逐渐变凉。 季衷寒抱住自己的胳膊,在公交站台等了好一会车,都没车来。 这时候他手机倒是亮了,是封戚的电话。 季衷寒看了好一会,选择了挂断。 恰好有出租车来,他上了车。作贼心虚般,他关了机。 回到家中,季衷寒偷偷摸摸去洗了个澡,生怕梅玉玲发现他一身的烟味。 等好不容易处理完衣服,他擦着湿发回到房间。 刚一推门,心脏都差点吓停,只因他房间多了个人。 封戚坐在他的床上,手里正是季衷寒的手机。 他抬起眼,眼白微微泛粉,是酒意染的,也像哭的。 顶着这么一双微红的眼,封戚说:“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季衷寒很想说封戚没资格质问他,封戚不也是一晚上没理过他? 他抬手继续擦头发:“你这么过来的,又翻窗了?” 封戚不答话,只是固执地看着他。 季衷寒没靠近封戚,转而落座在沙发上。 封戚见他不过来,便自己过去。 他走到季衷寒面前蹲下身,坐在了季衷寒身前的地毯上。以抱着季衷寒双腿的姿势,将脸靠在了他的膝盖处。 封戚肯定是醉了,脸颊温度极高,烫意透过了季衷寒的睡裤,清晰地落在了他的腿上。 封戚声音有点哑,又有点低落:“你能不能不要喜欢她啊。”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她。” 季衷寒没听明白,不过不妨碍他猜到封戚嘴里的她,是文沅。 封戚抬起头,眼睛更红了,他重复着,甚至是有点难过地说:“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她。” 第26章 26 真是没救了,这是季衷寒心里的第一个念头。 没救是指他自己,他总是对封戚心软,比如现在。 季衷寒最怕封戚哭,只要封戚一哭,他就如热锅蚂蚁,焦急万分。 就像一种被训练出来的习惯,只要封戚落泪,季衷寒就得求饶。 往往这个时候,季衷寒才像是兄长。 他伸手碰了碰封戚的脸,很烫,封戚的鼻梁有抹湿润,坠在他的掌心里。 季衷寒手微颤着,他不敢再勉强封戚,而是弯下腰,试图把封戚纳进自己怀里。 “我不喜欢她。”季衷寒说。 封戚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手中,每一次的呼吸,都熨在季衷寒掌心的每道纹路里。 因为感受得过于清晰,以至于封戚每次吐息间的轻颤,他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时候的封戚,就像只能依靠季衷寒掌心躲雨的鸟。 这个形容很怪异,又无比贴合当下。 大概是因为封戚展现出来的脆弱姿态,让人凭空生出一种歉疚感,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让封戚更受伤,更难过。 季衷寒闭上眼,另一只手环抱住封戚:“不要哭了。” 封戚没说话,季衷寒低声哄他,想让他洗澡,又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睡觉。 从前封戚被封行路关起来,又或者惩罚以后,季衷寒总是会陪着封戚很长一段时间。 这些陪伴里,自然包括睡觉。 睡觉的时候,封戚喜欢从后方搂住季衷寒,很粘人地抱着,好似季衷寒是个非常好抱的大型公仔,每一寸设计,都贴合了封戚的需求。 这种被人全身心依赖和需求的感觉,季衷寒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的。 这让他觉得,他对于封戚来说很重要,不可替代。 等封戚在他的掌心里点头,季衷寒这才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了封戚的衣服。 衣柜里封戚的衣服有很多,因为这人经常在他家过夜。 封戚的澡洗得很快,季衷寒头发刚吹干,封戚便出来了。 他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运动短裤,身上残余沐浴后的水珠。 季衷寒想让他擦干再穿上衣服,但见他一副醉酒低落的模样,也不好说太多。 封戚出来后便直接倒在了季衷寒的床上,蜷起身子,那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封戚自小就喜欢这么睡,不像季衷寒永远都是平躺着,双手规矩放在腹部,就能安稳入睡。 季衷寒小心翼翼地关了灯,只留床头柜那盏。 封戚已经裹好了被子,露出的脸,眼角仍有绯红,像是哭肿了。 季衷寒又想碰封戚的眼角了,手刚伸到人面前,就被封戚握个正着。 封戚闭着眼,哑声说:“睡。” 季衷寒说知道了,试图把自己手抽回来。抽了下,没抽动。他只好顺着手被抓住的姿势,躺在了床的另一边,同封戚面对面地躺着。 昏黄的灯光里,他能看清封戚脸上的线条,很完美,怪不得那么多女孩都为他疯狂。 光是追封戚的女生所做的疯狂行为,季衷寒听到的就不下数十件。 打电话骚扰,跟踪到家门口,用过的笔经常被偷,最过分的还有偷他穿过的校服外套。 后来随着封戚频繁打架,这些过分的行为才逐渐消失。 也不知道是不是封戚的暴力一面在展露,让那些女生都感到了害怕。 这时封戚的睫毛抖了抖,忽地掀开,季衷寒的偷看被逮个正着。 夜风将窗帘轻轻吹起,影子被床头灯拖拽到了床上。 忽明忽暗的视野里,封戚的视线极深,极暗,像是要将他完全笼住。 有种不知名的气氛逐渐升起。 空气好像变得有点稀薄,一切的感知都被放大。 明明是同一种沐浴露,为什么封戚洗出来的味道,就和他不太一样。 那独有的味道流淌在了空气中,似有无形的手,将那气息聚在了季衷寒的鼻尖。 封戚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握了握,把季衷寒的手指都捏进了自己掌心里。 莫名的,季衷寒突然想起了那时在浴室里封戚背对着他,手在身前快速地动着。 是这只牵着他的手吗? 封戚却在这会松开了他,不等季衷寒松口气,封戚便强硬地搂住他的腰,把他拖到自己身前,将脸埋进了季衷寒的胸口处。 季衷寒的心跳应该很快,因为他觉得自己脖子和耳垂逐渐升温,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封戚的手在他后腰放着,却又不仅仅放着。 他抓着季衷寒睡觉穿的背心,不断揉捏着,又猛地松开。 在季衷寒放松警惕的下一秒,他的手便钻进了衣服里,炙热的掌紧紧贴在季衷寒的后腰。 季衷寒迟来地感受到一种不明的危机感,他有点怕现在的封戚。 封戚的鼻息沉沉地打在季衷寒的背心,那气体穿过了单薄的布料,落在了季衷寒胸前。 这诡异的酥麻令他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脚趾蜷缩着,指尖湿润。 季衷寒试图喊封戚的名字,嘴巴一张,声音便涌了出来。 那是不成调的喘息,是呻吟,将季衷寒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猛地推开了封戚,对方也很轻易地被他推开了。 呈在光下的,是封戚那双睫紧闭,已经熟睡的脸。 探进他衣服里的手,没什么力道地垂落一边。 包括那初具规模,已经是男人的体魄,也清晰地现于季衷寒眼前。 季衷寒掀开被子快速地逃下了床,他没敢去卧室里的浴室,而是躲进了一楼的浴室里。 季衷寒拧开了水龙头,在水声里把自己的脸洗了个透。 他甚至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而是执拗地一遍遍洗着脸,直到身体的热度以及过速的心跳都逐渐恢复正常。 季衷寒抹掉脸上的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低声说:“不可能。” 绝无可能。 他怎么能够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兄弟,产生不该有的…… 季衷寒摇摇头,他摸着余温未散的颈项,坐在了浴缸边缘。 静坐了一会,他试探性地隔着衣服握住自己,脑海里想起封戚的脸,还有刚才看见过的那些画面。 令他庆幸的是,他的身体毫无反应,那处安安静静,仿佛在嘲笑季衷寒的大惊小怪。 季衷寒大大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洗了个手,才从浴室里出来。 不过看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季衷寒还是选择在楼下的客卧睡觉。 毕竟他和封戚都是成年人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抱着睡觉。 封戚也该长大了,别再动不动地哭鼻子,往他床上钻了。 第27章 27 季衷寒一觉到了天明,醒来时发现封戚趴在他床头熟睡,左手搭在他的右手旁,指尖将将与他相触,却又没有完全碰上。 就好像本来想牵他的手,又因为别的什么缘故放弃了。 季衷寒带着晨起的困意懵了好一会,看着早上的阳光从封戚的手背,走到了他的掌心里。 他刚抬起手,顺从本能地想做些什么,封戚就动了。 先是眼睫,再是嘴唇,沉静的面部线条在暖阳中鲜活起来,他睁开眼的那刻,就冲季衷寒笑了。 好似刚醒过来就能见到季衷寒,对他来说是最开心的事。 季衷寒本来想问的问题,都在那瞬间忘干净了。 他想说为什么封戚会在坐在他床前睡着,又为什么不敢上床,还有眼睛为什么这么红,是不是没睡好,还是昨晚又哭过。 但这些都不是当下能够想起的。 封戚张开嘴,跟他说了一句话。 是什么呢?季衷寒没听清,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就像鼓膜用力捂住了心脏,怕这声音泄露分毫,透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声声敲在他心上的,便是叫他警觉的提醒。 …… 那时候的记忆,仍然清晰,清晰到季衷寒记得,那一刻,从邻居家传来的钢琴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视。 那钢琴曲,就像现在电影里男主所弹的那样。 曲不成调,磕磕碰碰,笑的只有女主。 剧情到了尾声,是个烂俗的爱情片。 男主睡觉的时候牵着女主的手,对她说,想牵一辈子。 如果电影不只是电影,而是一段真实的人生。 那么后续男女主肯定不会在一起,一辈子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 季衷寒面无表情地将烟抽完后,又抿了口啤酒,对这部电影下了个结论。 少不更事时,不知道一酒解千愁。 等真正懂了,就成了个烟酒不离身,糟糕的成年人了。 季衷寒打开平板,想要挑选一部新电影。 app里的推荐页面很多,退出的时候,又跳出了一个新的页面,是个广告推送。 推送的是一档综艺节目的预告。 这个综艺季衷寒之前听说过,许薇有追过全程。 这档名为《缪斯》的综艺,是档时尚类综艺节目,由多个业内模特参赛。已经播出了三季,据说第四季还在前期筹备。 这档综艺里的模特,不像是常规模特综艺里,只需要拍摄出片就可以。 《缪斯》每期都由导师发放主题,然后需要模特自己根据理解,挑选设计师,摄影,灯光甚至是造型师。 在彻底完成一个作品,再提交给三位评审。 这相当考验模特自身的审美以及沟通能力,除此之外,这档综艺还以撕逼闻名。 不少观众都冲着这点去看,节目组也乐见其成,几乎每一季都会有非常戏剧化的冲突。 也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安排的剧本,又或者是节目组恶意剪辑,将本来只是小事的事情,无限放大。 不过对于季衷寒来说,拍摄时遇到奇葩的事情本来就多。 比起现实里见到的那些,节目组的那些冲突,已经弱化了很多。 说不定还是因为有摄影机在场,所以收敛了不少。 看到这个节目的推送,就像是冥冥中上天的预兆,第二日许薇就给他打电话,跟他说《缪斯》第四季的工作人员同她接洽了,问她季衷寒能不能参加这个节目。 工作人员看上了季衷寒的长相,认为可以让季衷寒在节目里炒炒cp,由节目组来牵线,要是效果好的话,也是双赢的好事。 许薇认为,既然他们从刚开始就走了网红摄影师的路线,那么参加节目也是一件增长曝光度的好机会。 有曝光度就会有商业合作,这是好事,怎么能拒绝。 当然,明面上她还是对《缪斯》的工作人员,作出了矜持的模样,说要回去问问季衷寒有没有空。 而给季衷寒打电话时,已经兴奋疯了。 问季衷寒休息的时候有没有发胖,如果有,现在立刻马上去减肥,免得出镜太胖。 季衷寒握着手机,听许薇说了一堆,才小声说:“我不想参加。” 许薇:“有通告费。” “不是钱的问题。”季衷寒是真的不太想参加这种节目,因为他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被恶意剪辑。 在人际交往上,他本就有问题。 而且不能接受肢体接触的他,又怎么去跟其他人炒cp。 许薇没有劝他,直接说了一个数。 这个数是通告费。 季衷寒静了半晌,只吐出一句:“怪不得那么多人扎堆进娱乐圈。” 这给得也太多了。 许薇又问:“现在愿意参加了吗?” “嗯,可以,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确实该增加自己的曝光度。”季衷寒改口道。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季衷寒说:“你先去确定一下,这个综艺封戚会不会参加。” 许薇:“怎么可能啊,封戚那种咖位的,是疯了才下凡来这种综艺?” “再说了,就他那个脾气,他公司会让他来?真不怕被群嘲哦。”许薇没好气地说。 她对封戚的印象太坏,说的也是实话。 在她眼里,封戚就是那种有能力又怪咖的模特,在时尚圈里多的是。 不过时尚圈是个凭实力,凭自身条件说话的地方。 至于模特脾气怪不怪,好不好合作,还真没多少人在乎。 而且商业价值极高的模特,一年能出一个都已经了不起了,哪个公司不是当宝贝捧着。 许薇认为,封戚那公司才不会让自家的宝贝疙瘩,来这种综艺被人恶意剪辑。 季衷寒听完许薇的分析,只问了句:“那你怎么接到这综艺的邀请这么高兴,你不怕我被人恶意剪辑吗?” 许薇乐了:“我的衷寒宝贝,黑红也是红。咱们也就在微博上有点热度,出了微博谁认识咱们。再说了,我相信你这与世无争的性格,应该和人吵不起来的。” 心宽体胖的许薇,还有见钱眼开的季衷寒,都在参加节目的第一天录制时,得到了报应。 许薇和季衷寒在节目组搭的帐篷下乘凉,等待开拍前的筹备。 不远处开来了一辆看起来就很贵的保姆车,车门一开,先是钻出了个女生,长得面善,季衷寒搜寻记忆里,很快就想起了这是之前在拍摄场地里那个弄脏他衣服,还要请他喝咖啡的女生。 女生下来后,便迅速地打起一把伞,遮住了保姆车门的方向,安静等待里面会出来的人。 季衷寒心跳一下子增速了,他隐约有了种预感。 “靠!”是许薇的脏话声。 她已经先于季衷寒前,感受到了灾难的降临。 许薇看到了站在制片人旁边,谈笑风生的景河。 斯文败类的眼镜男,在目光转到她的方向时,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起,冲她点头示意。 许薇:“景河在这……” 季衷寒看着保姆车上,迈着长腿,矜贵地走下来的男人,接上了许薇未尽之语:“封戚会来。” 第29章 29 季衷寒并没有放弃挣扎,他在对方凑近时,猛地用胳膊撞了过去,然后借力翻身,想要把自己身体撑起来。 视野被困,双手受缚,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想要张嘴大喊,唤来园里的其他人,却被人拦腰抱住,掐住脸颊。 这人不止是要嗅他,还想…… 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他就被人吻住了。 先是咬住下唇,再抵进唇齿。 这人吻得放肆,好似根本不惧被季衷寒咬伤一样。 或许是他牢牢掐着季衷寒的下颚,剥夺季衷寒还击的能力,所以才这么猖狂。 季衷寒抵触推挤的舌尖,被人吮住。 那人还用牙齿威胁般轻咬他的舌头,似乎在教训季衷寒的抵抗。 如果有人恰好从不远处走来,那绝对会听到这场被呜咽,吮吸,以及衣服摩擦所构成,让人脸红心跳的声响。 季衷寒看不见自己,他不知他现在正被一根红色的缎带捂住了眼睛,头发散乱,后脑勺被人粗暴扣着,嘴唇还因过度亲吻,泛起深红艳色。 也幸好他看不见,要不然他得更生气。 这人除了亲吻,还将五指张开,扣住他的颈项,虎口压住他颤抖的喉结。 好似要掐死他,又像只是单纯地触碰他。 很快,那强势的抚摸就落到胸口,小腹再至腿根,来回摸索,仿佛对季衷寒的身体相当有兴趣。 季衷寒身体颤得越厉害,他就摸得越狠。 全然不顾大力揉捏下,季衷寒已经泛红的皮肤。 这人吻得太凶了,季衷寒都感觉到自己嘴角轻微泛疼。 这不像一场亲吻,更像双方的角力。 他在逼着季衷寒臣服,举手缴械,不再反抗。 季衷寒再也受不住,他用力偏头,避开这过于粘腻的亲吻,声音沙哑地斥责:“你别太过分了!我朋友马上就来找我,不想丢人现眼的话,现在就放开我!” 季衷寒不愿刚到节目组里,就闹出丑闻。 而且这人嘴里带着酒味,想来是冲动犯罪。 这里好歹是公共场合,随时会有人来,对方不可能真的对他做出什么。 还有……他的身体,竟然没有对这个人产生任何的恶心,抵触,甚至是应激。 不知是因为坏境因故,还是因为被酒精麻痹了感知。 又或许是因为,他隐约猜出了,现在压在他身上的人到底是谁。 季衷寒双唇紧闭,没再大喊,他只希望封戚别再疯下去了,赶紧放开他。 很可惜,他低估了封戚的疯劲。 他的沉默就似纵容,非但没让封戚收手,反而让这人更加来劲。 下一秒,他身体悬空,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经被封戚抗在了肩上。 季衷寒试图挣扎,就被人大力抽打臀部,以示警告。 他刚想怒斥,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嬉闹的声音,有男有女,人数不少。 封戚不要脸,他还要脸,季衷寒当下就不敢动弹,生怕闹得人尽皆知。 好在封戚也没有让别人看热闹的打算,他加快了脚步,肩膀顶得季衷寒的胃生疼。 刚吃完的东西,喝完的酒,都在这种颠簸下,在胃里翻滚着。 门被踢开后,季衷寒整个人摔在了柔软的地方。手指触碰到的皮革,应该是张沙发。 他双手被缚,弓着身想要缩起来。脚踝却被一只滚烫的掌心牢牢钳住,拖了回去。 季衷寒怒道:“快放开我!” 那手却没如季衷寒所愿,反而顺着裤管钻入,肉贴肉地摸了上去。 季衷寒双腿哆嗦着,试图夹紧,以防那手继续往上走。 可他合拢的双腿只夹住了一具结实的身体,腿根蹭到的地方,逼得身上这人发出一声闷哼。 与此同时,覆在他腿上的手,还大力地捏了捏,仿佛在训诫他。 季衷寒再也忍不住,喊出这人的名字:“封戚!住手!” 这声一出,久久没得到回应。 季衷寒在这片安静里,绷紧了每根神经。 他开始胡思乱想着,如果面前这人不是封戚,而是别的什么人,那刚才他是不是已经错过了最佳逃跑期。 季衷寒却没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人如果真是封戚,他又为什么那么坚信,封戚不会伤害他。 手从他的裤管里抽了出去,他听见一声男人的轻笑声。 季衷寒的心猛地一松,这个声线,是封戚没错了。 “放开我。”季衷寒一字一句道。 面前这人不听,还要再吻,直接被已经不耐的季衷寒咬了个正着。 唇间弥漫着血腥味,季衷寒感觉眼前的缎带在他一番动作下,松动不少。他借着沙发蹭掉了缎带,与光线一起进入眼帘的,是封戚的脸。 封戚应该是喝醉了,他不甚在意地舔去唇边的鲜红,一双眼盯着季衷寒。 对上他双眼时,封戚的目光是那样坦然。 很显然,他无所谓季衷寒知不知道是他。 季衷寒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多不堪,他双腿间夹着的是封戚的腰。 绑着他双手的,是条系礼物的缎带。 封戚竟然还有心思给他的手腕上打了个蝴蝶结! 季衷寒迅速地扫视着四周的环境,这应该是个雅间,除了身下的沙发,还有古典屏风,后面才是可坐十人的大圆桌。 封戚背对着的门半掩着,留着一丝缝隙。 只要有人路过,都能一眼窥见这室内所有的纠缠。 季衷寒忍着怒火说:“你是不是醉了。” 封戚没有理他,而是解开了他的衬衣扣。 不是从领口开始,而是至下往上,解了三颗,露出季衷寒的腰腹,就没继续往下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在季衷寒的小腹上刮了下,一瞬间,季衷寒的肚子便狠狠收缩了下,如同惊吓过度,又似承受不住这轻佻的一触。 封戚弯下腰,他连吐息都是烫的,一下下都拂在季衷寒的肚子上。 季衷寒从没想过,他的肚子会这么敏感,每寸皮肤下的神经,都清晰地感受到一切外界的刺激。 封戚伸出那破了口,还在滲血的舌尖,从季衷寒的肚皮,一路舔至他的腹股沟。 直到季衷寒的腰腹,也染上了他的血色,才不紧不慢地说:“是啊,我醉了。” 第30章 30 包厢的空间很大,又那么的小。 封戚的气味铺天盖地袭来,连同着对方极高的体温,肆意的触摸,以及赤裸的视线一起,浇遍他全身。 这不是一种舒适的感觉,不反感封戚的触碰时一回事,但这种带着明显目的的情欲,却让他陷入一种近乎自憎的情绪里。 很多不好的回忆,都在此刻,纷飞地朝他袭来。 天花板上垂挂着的水晶吊灯,将季衷寒的模样清晰投映。 他此刻有多意乱情迷,都显得一清二楚。 记忆与现实里反复交替,就连他自己都快要认同封戚说的那句,他的确像个婊子。 季衷寒用被捆住的双手,挡住被封戚舔过的地方,语气软弱,嗓音颤抖:“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封戚的呼吸一顿,他所有动作都停了。 但那也不过多久,封戚便重新压了上来,他指腹触摸着季衷寒的眼睑,确定没有湿润,声音就带上了轻嘲:“怎么,刚才你不是还很喜欢吗?发现是我以后,就没感觉了?” “原来你更喜欢被陌生人碰?” 一句接一句的指责,毫不讲理地落在了季衷寒的身上。 按封戚的意思,竟是认为他是个愿意接受陌生人骚扰,随便放荡的人? 季衷寒用力擦去封戚留在自己腹部的湿润:“随便你怎么说,许薇一定会来找我,你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那又怎么样!”封戚打断他。 他抓住季衷寒正在擦拭的手,力气极大,以至于季衷寒都感觉指骨发疼。 “被我碰了觉得恶心,被我亲了是不是还想吐。” “季衷寒,我也觉得我们这样很难看。” 封戚低声说道,他手按在季衷寒的小腹上,缓慢揉着:“那不如都让他们看到好了,你季衷寒是个喜欢男人的……” 他没能够把话说完,因为季衷寒抬膝狠顶他的腹部。 这会季衷寒没吐,封戚反而吐了。 季衷寒趁封戚干呕,一把将人踹开。所有失去的气力,都在愤怒所引起的肾上腺素中寻回。 下一秒,便传来玻璃碎裂的动静。 季衷寒定睛一看,只见封戚的手按在了满地碎片中,有血涌了出来。 他方才踢人所导致的连锁反应,就是茶几上的水杯被撞翻,封戚负伤。 季衷寒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想过去,又不那么想过去。 到底良心不允许他造成这种局面,又什么都不管,于是季衷寒吐出一句:“你把我手解开,我给你喊人过来。” 封戚抬起手,随意地甩了两下。 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也不在乎那淌得满手血。不过面上那点因为酒意泛起地红潮,已经消了下去。 封戚双眼森森地注视着季衷寒:“喊谁过来,你挂在嘴边的许薇?” “她对你倒是痴情,明知道你对女的不行,还一往情深。” 季衷寒不想听封戚在这胡言乱语,恶意揣测他和许薇之间的友情,他打算直接出去。 至于其他人怎么看他现在这幅模样,他没法管那么多。 季衷寒快步出了包厢,运气极好地,他遇到了一个服务员。 对方虽讶异他这般模样,倒也懂事地没露出奇怪神情。 甚至在听完季衷寒说是跟朋友闹着玩,才被绑成这样后,还点了点头:“您稍等,这绑得有点紧,要不我去找把剪刀给你?” 季衷寒刚想说好,身后就传来一声不用了。 是封戚。 季衷寒想和服务员说别理这个人,这是个神经病时,就听服务员惊吓道:“先生,你手上都是血,是受伤了吗?” 封戚没理会服务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的小刀,抬手就将季衷寒手腕上的丝带割开。 处理完后,封戚抬眼,就见季衷寒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他手里的小刀。 封戚眉梢轻挑:“怎么了,随手带把拆礼物的刀,很奇怪吗?” 拆礼物三个字,实在意有所指,季衷寒蹙眉,露出一副难以忍受的神情。 这时走廊响起高跟鞋小跑的声音,伴随着另一道男声:“你慢点。”许薇终于杀到现场,寻回她弄丢许久的季衷寒。 许薇一眼就看到封戚手里的刀以及满手血,当下就惊呼一声,双腿发软,险些摔倒在地,以为封戚因爱生恨,伤害了季衷寒。 随之姗姗来迟的景河,恰好搂住了腿软的许薇。 待他看清面前的情况后,忍不住皱眉道:“rio!马上就要录节目了,你怎么能弄伤自己的手!” 许薇在这声怒斥中,找回了些许理智,受伤的原来是rio?!太好了,只要不是她家衷寒就好。 她站直身体,一把推开了景河,小跑向季衷寒,到了人身边,眼睛上上下下对着季衷寒一通扫描,确认人没事后,才大力拍打季衷寒的肩膀:“你吓死我了!你出去能不能带手机!是需要我买根链子把手机挂你脖子上吗!” 还没打两下,一只血淋淋的手就伸了过来,挡住了许薇的掌心。 许薇赶紧收住手势,抱臂后退。 封戚挺不耐烦地说:“你们想要调情,麻烦换个没人的地方。” 许薇眨眨眼,什么调情?rio在说什么疯话? 季衷寒这时伸手揽住许薇,侧身挡住了封戚的手,仿若怕封戚的伤口,吓着许薇了一般。 “知道了,下次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会带上手机。”季衷寒认真保证。 说完,他揽着许薇往外走。 景河目送着季衷寒和许薇离开,他打发服务员,再拿出手机联络了私人医生后,才走到封戚身边:“别看了。” 封戚抬起手,对景河道:“很吓人?” 景河扫了眼:“是挺血腥的。” 封戚哦了声,把手放了下来,任性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全然不管那衣服的价格高昂,被血污了有多可惜。 景河带了封戚这么些年,一眼就知道封戚这动作的意思。 是不是只要擦一擦,就没那么吓人了。 可能封戚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蠢,他停了下来,自嘲一笑:“原来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连看到他的血,都只觉得脏。” 第31章 31 直到把许薇带出很远后,季衷寒才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别和他起冲突,以后我们有多远躲多远。”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季衷寒又问:“合同里赔付的违约金高吗?” 想也知道这是句废话,哪份合同的赔付金额不高。想要高报酬,又不想要负责任,哪有这样的好事。 许薇刚想说话,视线却忽然下落,停在他的腹部。 季衷寒顺着一块往下看,便瞧见他那被解开的扣子,以及若隐若现的腹部。 肚子上的血色未被完全拭去,残余一抹暧昧嫣红。 也不知道许薇是想到了什么,她脸颊红了,声音结巴。半天才吐出一句,让季衷寒注意安全。 到底是注意哪门子的安全!季衷寒有点头痛,又懒得解释。 解释太多,他也心累。 回到酒店,季衷寒第一时间去冲澡。进到浴室,看清镜子里的自己,他才明白为什么许薇最后的眼神如此诡异,以及为何要说注意安全。 只见他嘴唇肿胀,唇角带着零星血迹。 季衷寒都能猜到,许薇当时心里会想些什么,应该是想,他们是吻得多激烈,才把衣服扣子解了,连嘴唇肚子都有血。 季衷寒伸手捂住脸,在这时发现了自己手腕处的勒痕,是那样地明显。 他彻底没了脾气,已经不愿去想刚才他在旁人面前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又看起来像是跟封戚做了什么。 即使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季衷寒脱了衣服,拧开水龙头,迈步进了微凉的水下。水铺天盖地淋下来,似场叫人清醒的雨,打湿所有不该生出的妄念。 澡洗得很快,门铃按响时,季衷寒刚好裹着浴衣迈步出去。 浴衣是厚重吸水的材质,他随意地把腰带一系,就要开门。 手刚扶上把手,迟来的危机意识才升起。他拨开了猫眼的遮盖,往外细看。 门外是穿着衬衣马甲的服务生,手里端着什么东西。 季衷寒开门,门外的年轻人冲他露出礼貌的笑,臂腕处的是银色的托盘,有药有酒,还有一个小蛋糕。 他拧眉道:“我没点这些。” 年轻人颔首道:“是景先生让我送过来的,他还说如果你不要,那他就得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季衷寒觉得许薇说得对,景河还真是一个流氓,这是软硬皆施,逼着季衷寒接受赔礼。 他不需要景河来道歉,哪怕他知道景河已经习惯处理封戚闯下来的祸。 季衷寒接过服务生手里的托盘,端了进去,放在桌上。 药是消瘀去肿,酒是好睡助眠,蛋糕又是什么意思,把他当姑娘哄? 季衷寒一样没动,弃之不管。 又过了一阵,门被敲响,没等季衷寒起身,许薇声音就在门外响起:“衷寒,你在吗?” 许薇有他的卡,但是一般情况不会直接闯起来,好歹男女有别。 季衷寒应了声后,许薇这才刷卡进来,一眼就看见他桌上的小蛋糕,惊呼了声:“这家店很难买,我都去了三四次没买到,你是怎么买到的。” 季衷寒用毛巾擦拭头发:“你喜欢?” 许薇快活地来到桌边,很艳羡的模样。 季衷寒见状笑道:“那你就吃,别人送我的。” “谁啊?”许薇边问,叉子已经毫不客气地别下一块,送入嘴里。 季衷寒若有所思道:“景河。” 许薇差点被喉咙里的蛋糕噎到,季衷寒这时还补充了一句:“他还挺神通广大,怎么就知道你想吃这个蛋糕很久了。” 许薇好不容易咽下蛋糕,瞪季衷寒:“关我屁事,这蛋糕是他送给你赔礼道歉的。” 季衷寒总算觉出了点开其他人玩笑的乐趣,尤其是见许薇这模样,特别好笑。 “所以他送的,你就不吃了?”季衷寒说。 许薇翻了个白眼,又弄了一块送入嘴中:“吃啊,干嘛不吃,蛋糕是无辜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季衷寒心想,许薇说得对,做什么要为难自己,有东西送来,能用就用。 他与许薇分了那瓶酒,还开了部电影,边饮边看。 后半夜时,季衷寒先睡着了,他缩在沙发上,搂着毯子一角。 直到第二天,他被许薇关浴室门的声音弄醒。 许薇一脸宿醉的蓬头垢面,从浴室出来,就抄起床头柜的矿泉水吞了半瓶。 扭头见季衷寒醒了,才声音沙哑地来了句:“怎么不上床睡?” 季衷寒本来就不在床上睡觉,他没解释,只道:“只是把床让给你而已。” 许薇利索地洗漱后,对着镜子涂上唇釉,这才打算回房换衣服。 哪知门一拉开,她就愣住了,僵在门口,见了鬼似的。 季衷寒走到她身后,随口问:“怎么了?” 然后他就知道,为什么许薇会是这个模样。 酒店对门的套房,站着刚运动回来的封戚。他笔直地站在门口,正面迎光,双眸却暗,那缠满绷带的手里还握着一支矿泉水,瓶身已经被捏成了扁平状。 封戚目光轻飘落在许薇身上,再看季衷寒,说不清那是什么眼神,幽怨、讥讽,零星的,还有些许恨。 许薇头皮都麻了,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季衷寒在后方拍了拍许薇的背,温声道:“不是要去换衣服吗,快去。” 许薇这才回过神来,疾步走了,边走边觉得奇怪,怎么有种被捉了奸的感觉。 封戚视线不离许薇背影,季衷寒抿唇上前,挡住封戚的目光,他警惕的模样落入封戚眼中,封戚讽刺道:“怎么,怕我跟你一样,抢你女人?” 季衷寒脸一白,他张嘴想说点什么,封戚便转身刷卡进房,把门摔出巨响。 多年前解释过,并且不被相信的事情,多年后也没必要徒劳地去解释。 季衷寒看着封戚的酒店套间,正好就在他对面,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 如果说故意,封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季衷寒回到自己房间,心里不断说服自己,这大概是巧合。 他升级了套房,想来节目组给封戚这样的嘉宾安排的也是套房。 所以住得很近,也挺合理。 季衷寒关上门,靠住房门,仰起头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有点想抽烟了,且为未来的日子发愁。 不用几日,季衷寒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并无道理。 封戚竟然在自己的套间开起了派对! 他在国外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室友。 他们数个人一起合租别墅,其中一个富二代室友,就很喜欢开派对,总是叫了许多人来家里。 除了季衷寒以外,另外两位都挺喜欢派对。 因为能在派对上认识女生,结交朋友。 往往这个时候,季衷寒都会躲进自己的房间里,他虽不合群,但也不会去破坏别人开派对的兴致。 所以在国外的大学生活,还算是平稳地结束了。 托那段时间合租生活的福,季衷寒获得了在吵闹的环境里也能睡着的能力。 但这种情况,并不包括有人来敲他的房门,还敲得很响。 季衷寒从沙发上爬起,睡眼惺忪去开门,门外是穿着性感的两个女生,喝得有些醉了,手里还拎着酒瓶:“rio的房间在这吗?” 季衷寒还没说话,对面套间有人开门出来,将满室热闹都放了出来。 开门的是一位金发的外国男模,看见走廊的女生以及季衷寒,笑着用英文邀请他们去楼下的泳池。 他说rio已经将那里包了,可以下去游泳。 女生中的一个娇声说:“我才不要游泳,我要见rio!” 说完后,她推开男模,进了套间。 男模耸了耸肩,他看向另一个女生,女生接收到了他的暗示,上前凑到他耳边低语一番。 男模微笑着,他抱住女生,领着人往电梯走。 到了电梯,电梯门还没关上,男模和那个女生已经吻到了一块。 季衷寒目瞪口呆地看完全程,虽然他知道时尚圈是有点乱,不过哪个圈不乱,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很乱。 只是这个派对的举办人到底是封戚,这么乱来,不怕出事吗? 从前的封戚也爱玩,但和现在这种爱玩不是一个程度的。 而且音乐声开这么大,闹得这么晚,真的不会被人投诉吗? 后来他才知道,封戚为了玩得更方便,将前后左右六间套房都包了下来,给喝醉酒的人睡。 而被他包下来的空房间,所包围的季衷寒,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季衷寒经常在深夜里被男欢女爱的声音惊醒,最后只能塞着耳塞入睡。 晚上睡不好,白天录节目就精神不济。 好在他也不是节目的主人公,镜头不算多,大多数时候,还是能在场下休息。 至于封戚,他是三位评审之一,除了录制节目的开头介绍,以及点评环节,他几乎不需要再录制别的镜头。 不过由于现在节目才刚开始,封戚这些日子还是要呆在节目组里。 季衷寒问许薇要来了封戚的通告单,数着日子等封戚走。 这样整晚整晚地闹,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季衷寒不是没想过要不要搬走,但是酒店前台对他说,套房已经没有了,非要换的话,得重新出钱,住普通房间。 且不说普通房间没有沙发,他睡不着。再说了,这个套间是他花了大价钱的,凭什么不能住,又凭什么不能好好睡觉?! 季衷寒忍着怒意,终于在第四个夜晚,敲响了对面的套间房门。 来开门的,竟是才跟他确立了合作关系的新人女模特。 第一期的录制里,这位叫陈雪雪的女模特选择了他。 在节目组里,以长相清纯出名的陈雪雪,现下涂着深色红唇,厚重眼妆,季衷寒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不是说陈雪雪化成这样不好,不过季衷寒觉得这个妆反而遮住了她的优点。 不过陈雪雪可能被人夸多了清纯,本身也足够厌倦这两个字,所以私下更喜欢浓颜系打扮。 陈雪雪见是季衷寒,十分开心地同他打招呼:“衷寒,你也是rio邀请来的吗?要不要进来,我们在玩游戏,刚好差一个人。” 季衷寒勉强笑了笑:“我找一下封……rio,你能让他出来一下吗?” 陈雪雪茫然地眨了眨眼:“啊?可是我来了这两天,都没见过rio呢。” 派对的主人公,竟然不在? 陈雪雪回身问:“你们有没有人看到 rio,或者知道他在哪里?” 里面有人大声回道:“他最近不都跟姚野在一起吗,可能在楼下酒,或者是泳池。” 姚野,随着这个名字,姚野的长相也一下进入季衷寒的脑海。 这个人之所以能让人快速想起,自身的条件也是足够优秀。 虽是新人,但比起陈雪雪,姚野出名得更早。 他五官精致,一头长发,可以说是模特里少有的雌雄莫辨的类型。 近年来,这种中性美的模特也相当受欢迎。 季衷寒坐电梯前往楼下酒时,看着电梯光滑的金属壁中倒映的自己,第一次有了想要把头发剪掉的冲动。 他步出电梯间,想了想,还是把头发扎了起来,束在身后。 先去的是酒,他问酒保是否见过rio。 季衷寒并不担心酒保会不认识封戚,毕竟封戚这样爱玩,想来这些时日,名声足够响亮,该是人尽皆知才是。 酒保果然知道,长成封戚那样,即使这个节目组请来了这么多模特,封戚却依然是最出众的那个。 酒擦着杯子,看了眼电视机正在放的球赛回播:“你找rio做什么,我得知道了,才能告诉你他的去向。” 季衷寒的不耐逐渐升级:“我是他朋友。” 酒保闷笑一声:“朋友会没他电话,还得来问我这个路人?” 这话实在让人无法反驳,季衷寒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是酒保先松了口:“行了,真搞不懂女人追他就算了,怎么连男的都这么多。” 季衷寒被冤枉得瞪大了眼,酒保却挥了挥手:“刚刚还在这,现在已经走了,有个长头发的男人的和他一起。” 酒保看了看季衷寒,忽地玩味一笑:“诶,你跟那个长发男长得挺像的,说不定你也是大模特喜欢的类型哦,小哥。” 季衷寒连声谢谢都没说,直接扭头出了酒。 他认为刚才的交谈,是他人生里最浪费的几分钟。 不但听了一堆废话,还十分影响心情。 不在酒,那或许在泳池。 如果是平时,季衷寒就该放弃回房了。也不是不能睡,戴上耳塞可以睡着。哪怕他的确很讨厌那些床柱撞击墙面的动静,以及女人的呻吟声。 可今晚,季衷寒就觉得心里憋着股劲。 这股劲让季衷寒也倔起来,不找到封戚就不罢休的那种。 说不定真的见到封戚,他会忍不住动手。 酒店所在的泳池很大,毕竟是星级酒店,节目组在前几季已经赚足了经费,条件只会比前几季好,不会差。 泳池里的人比季衷寒想象的还要多,边上还有点心鸡尾酒。 又是一场派对,不过与楼上的不同,这里场地更大,玩闹起来也更为方便。 季衷寒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封戚,他就在泳池边坐着,手里拿着手机,身上只有一条黑色泳裤。 肌肉线条舒展着,沾满了水珠。头发湿润地拨至脑后,眉眼放松舒展。 那画面实在很适合被拍,这是季衷寒身为摄影师都无法否认的东西。 有些人,天生就是为镜头而生。 封戚身边还有一个人,半身泡在泳池里,没戴泳帽,黑色长发被打湿了,像藤一般攀在背上。 那背脊的肌肉很少,过分白皙的皮肤为他增加不少秀气。 这外形条件,应该就是姚野。 季衷寒并不确定封戚是不是看见了他,他靠近得还有一定距离时,封戚就把手机随便往旁边一扔,跳进泳池,溅起不少水花。 姚野被他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下。 走得越近了,季衷寒就听得越清楚,姚野在笑着抱怨:“你弄得我满脸水,就不能下来动作轻点?” 封戚散漫道:“不是你一直吵着让我教你游泳?” 姚野把手搭在封戚肩上,他冷白皮,在封戚的身上呈现出一种强烈的反差,他低声道:“所以说,你怎么改了主意?” 季衷寒脚步停了下来,他垂眸半晌,转身想走。 身后却传来了封戚的声音,他说:“你来干什么?” 季衷寒大概能确定封戚是对他说的,因为这个角落,除了他以外,没别的人。 大家都识趣地没有过来,在别地玩乐。 刚才他还不清楚,为什么这边没有人,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姚野在这,封戚也在这。 所有人都清楚他们两在这干嘛,只有他不识趣。 季衷寒闭了闭眼,转回身,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我想跟你谈谈。” 封戚踩着水,三两下就游到了季衷寒所站的泳池边缘。 他浑身都湿透了,胳膊撑在泳池边时,带出了不少水。 那水涌到了季衷寒脚边,将他露在拖鞋外的趾头,都冰得微微一缩。 封戚将脸靠在手肘上,这是个很孩子气的姿势,而那强健的体魄,又显得那么成熟。 成熟到拥有足够诱惑人的资本,被人追逐,玩弄人心的条件。 封戚语调拉得有些长,也挺玩味:“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姚野也跟着游了过来,封戚却侧过头,挺冷淡道:“你去找其他人。” 这态度很伤人,季衷寒清晰地看见姚野不可置信的神情,以及眼里的受伤。 这种受伤,季衷寒并不陌生,很多年前,他就在文沅的眼里见过。 封戚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擅长伤人感情,践踏真心。 这种恶习,至今没变。 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季衷寒从不对封戚抱有太多期望。 他看了眼姚野,只可惜,这些每一个被封戚引诱着跳下深渊的人,皆不知道这底下的,是多伤人的利刃。 姚野失魂落魄地走了,封戚仍注视着季衷寒,好像真的很好奇,季衷寒会对他说些什么。 季衷寒犹豫了下,觉得今晚都找到这里,不能再半途而废。 他蹲下身,试图用好商好量的语气,劝说封戚。 “其实有很多地方,都比酒店合适办派对,比如直接租一整栋别墅搞轰趴不好吗?”季衷寒委婉道。 封戚眼神淡了淡:“酒店更方便。” 他比起刚才的兴致勃勃,现在明显冷下不少。 不用封戚说,季衷寒都知道,他的话不是封戚想要听到的。 季衷寒仍不想放弃:“每天都举办派对,你也休息不好,挺影响录节目的。” 封戚已经把目光落在别处了:“没事,我白天睡得好不错,谢谢关心。” 季衷寒见封戚彻底冷淡的脸,怒火忍不住涌了上来:“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这样会影响到其他人!” 封戚总算被季衷寒恼怒的语气,引起了些许兴致。 他双手撑着池边,攀了上去。 水大量地被带出来,季衷寒下意识后退,却被封戚捉住了脚踝。 封戚坐着抬头望他,他瞳仁很大,黑白分明,安静看着人的时候,竟透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温顺来。 然而语气,却依然恶劣。 封戚说:“影响到谁,你吗?” 季衷寒压着火道:“是的,影响到我了。” 封戚顺着他的脚踝,缓缓往上摸。 季衷寒脑海突兀地闪过了刚才看到的画面,姚野白皙的手,搭在封戚深色的皮肤上。 他猛地抽开腿,就像避开脏东西一样,躲开了封戚的触碰。 封戚眼神微暗:“这就是你拜托我的态度?” 季衷寒忍了又忍:“是啊,我拜托你,别再扰人清梦了。” 封戚轻笑一声:“你可以住别的房间。” 季衷寒真不明白,封戚怎么能够精力旺盛,夜夜笙歌。 “你还要办几场?”他忍气吞声道。 封戚盯着他的脸:“办到我腻为止。” “你什么时候腻?”季衷寒不抱希望地问。 封戚撑着膝盖站起身,半裸着的封戚,让季衷寒更有压力,他下意识往后躲。 这种明显的躲避,让封戚眼里的火光愈发汹涌。 他抓住了季衷寒的手腕,强硬地把人拖到自己身前:“从前不腻,现在也不会腻。” “你要是受不了,你就逃啊?逃得远远,就像八年前那样,逃去国外,再也别回来。” 第33章 33 从阳台抽完烟后,季衷寒喝了大半瓶酒,挑了数个闹钟,备好耳塞眼罩,准备今晚将就着睡,明天换家酒店。 和封戚无法沟通,只能自认倒霉,左右又不止这一家酒店可睡。 好的睡眠质量才能更好工作,不能因噎废食,为了不亏这笔钱,牺牲睡眠。 然而半夜他起来解手时,却发现周遭安安静静,困扰他数夜的吵闹都没有了。 季衷寒好奇地拉开房门,走廊上不像前几日那样多人,隔壁几间套房的房门紧闭,只有对面门是半敞着。 里面没开灯,轻缓的音乐淌出,电视机隐约的光投射在墙壁上,又落了几缕到门外。 季衷寒看了那门一会,本打算关上房门继续睡觉。这时他听见了酒瓶打碎的声音,还有男人的痛呼声。 他握紧了门把手,告诫自己不要过去。 上次追着偷拍的人进入巷子,除了得到封戚的羞辱,什么也没得到。 今天再管闲事,那就是自找上门,活该被辱。 正迟疑间,封戚房间的门被用力拉开,姚野头发散乱,眼眶微红地走出来。 真是狭路相逢,季衷寒尴尬地僵住,甚至不知道现下该作何表情。 出于礼貌,他主动开口:“今天的派对已经结束了吗?” 姚野没理他,扭身匆匆往电梯方向走。 季衷寒就看见他那白色的袖口,染上了葡萄酒的痕迹。 所以刚才听到打碎酒瓶的动静,是姚野和封戚闹出来的?封戚该不会被人用酒瓶开颅了? 季衷寒忍不住胡思乱想着,又觉得以封戚的性格,被人打的可能性极大。 先入为主,现在他只觉刚才碰见的姚野,怎么看都像是做了坏事以后的逃离现场。 犹豫再三,总也学不乖的季衷寒决定先去敲门,一探究竟。 门没完全关上,一敲便开。 屋里安安静静,电视机的音量微弱,满屋的酒味实在不算好闻,季衷寒喊了封戚的名字好几声,都没得来回应。 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季衷寒只能看清轮廓,并不能知道这人是不是封戚。 再走多几步,季衷寒就踩到了一块酒瓶碎片,发出细微响声。 这声音惊动了沙发上的人,只见那人动了动,抬腿踹了一脚茶几:“还不滚!” 这骂声中气十足,看来没死。季衷寒停下了脚步,准备回房间。 这时封戚却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说:“站住。” 季衷寒没想站住,身后的人却疾步上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那是一个背后拥抱的姿势,封戚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呼吸急促:“别走。” 季衷寒僵住了身子,封戚没有对他动手动脚,只是抱着他,深深地吐息:“陪着我好不好?” 这么软弱的语气,这么迫切的乞求,如果不是他认得封戚的声音,他都要以为这个人不是封戚了。 他伸手握住了封戚的手腕,想要往两边掰开,却被更用力的搂住。 只听身后的封戚低声道:“刚刚是我错了。” 这话一出,季衷寒只觉得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利刃钉在原地,从骨子里都透着凉意。 因为他意识到,现在的封戚……认错人了。 他以为他是姚野。 季衷寒的动作停住后,封戚就伸手把人直接抱起来,往卧室走。 等被封戚摔在了更加昏暗的卧室里,季衷寒才回过神来。他刚一挨到床铺,就滚了一圈,往床下逃。 在这过程中,他始终没有出声。 直到封戚将他从床边逮回,压在身下,季衷寒终于忍无可忍道:“我不是姚野!你认错人了!” 封戚的动作一停,季衷寒挣开手,挨到床边的小灯。 套间的格局都差不多,他很顺利地摸到了开光,将床头灯给点亮了。 灯刚亮起时,季衷寒反射性地眯起眼。不等他适应好光线,封戚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封戚接吻,却是封戚最温柔的一次。 没有拉扯他的头发,没有掐住他的脖子,只是轻轻地捧住他的脸颊,先用鼻梁蹭过他的鼻尖,再将双唇贴合上来。 微黄的灯光里,季衷寒睁着眼,看着极近距离的封戚。 看封戚垂着眼睫,感受他撬开他的齿间,缠绵至极吻着他。 很可笑的是,这么珍惜的,饱满爱意的一个吻,封戚给错了人。 季衷寒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没有挣扎,直到封戚往后退,朦胧着视线,对他笑了笑。 然后封戚侧躺到一边,闭上眼说:“陪着我,我什么也不会做。” 季衷寒看着封戚牵着他的手,久久不语。 直到封戚的呼吸声变得绵长,他才把手抽出来。 因为牵得太久,仿佛掌心上还残余着对方的体温和气息。 季衷寒握紧了那只手,回到自己套房时,他第一时间便去洗了手。 用清水,用肥皂,直到手被冲得泛白,他才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闭上眼深深地吐气。 原来封戚也能当一个正常的人,只是能被他这么对待的,得是特定的对象。 这一晚,季衷寒失眠了。 之前再吵闹,他都能断断续续地睡觉,周遭变得清静了,季衷寒反而睡不着。 闭眼到天亮后,他的心情变得极差。来到拍摄棚时,也提不起劲来。 陈雪雪在吃早餐,顺便用电脑跟他们几个沟通接下来的拍摄。 她注意到季衷寒的脸色,关心道:“你是不是低血糖啊,要不要吃点巧克力?”?季衷寒说没事,他包里有棒棒糖。 他确实有低血糖,所以自己常备糖在身上。 等吃了一根后,正式拍摄也要开始了。 模特太多,能用的摄影棚就那几个,需要轮流使用。使用的先后顺序,由抽签决定。 陈雪雪这个姑娘运气好,抽到第一个拍摄,季衷寒喝了两杯咖啡,振作精神拍摄。 咖啡因起了作用,他找回了工作状态,没多久就结束了拍摄。 陈雪雪正在查看成品的时候,第二组的模特就带着他的组员们进场,正是姚野。 经过昨天那一遭,季衷寒忍不住多看了姚野几眼。 姚野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视线,回望过来。 这时陈雪雪刚好在跟季衷寒说话,感觉到季衷寒没理她,便抬头问季衷寒怎么了。 注意到季衷寒和姚野的对视后,陈雪雪忍不住撞了他肩膀一下:“你们认识?” 季衷寒忙低头道:“对不起,你刚刚说了什么?” 陈雪雪大方道:“不重要啦,你是不是跟姚野认识啊?” 季衷寒否认道:“不认识,来这个节目才第一次见到。” “这样吗,那还真的好巧哦。”陈雪雪说。 季衷寒问:“什么很巧?” 哪怕姚野离他们很远,陈雪雪还是压低声音道:“我们都觉得你跟姚野长的有点像诶。” 季衷寒莫名觉得有点刺耳,他看向电脑上的成片,想转移话题,跟陈雪雪建议后期该怎么p。 但是陈雪雪已经开始八卦,就没那么轻易停下:“姚野跟我同时期出道,他以前根本不走这一卦,来这节目就变了,你没有发现吗?” 季衷寒含糊其辞,说没有,然后跟陈雪雪提出了一系列实用的建议。 陈雪雪听归听,建议也是老老实实地记下来了。 但是听完以后,她还是要和季衷寒八卦:“尤其是今天,他的穿衣风格,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在了季衷寒身上。 季衷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版型宽松的衬衫,收进黑西裤,简洁手表配一根银链。 这还是因为要上节目,许薇一套套给他搭配好,要求他穿的。 再望姚野,同样的穿法,差不多的配饰,确实有点微妙,但男生的穿搭也就那么些,没什么好说的。 季衷寒明白陈雪雪的重点,她是想跟他吐槽姚野。 “巧合。”季衷寒不想讨论太多关于姚野的事情。 陈雪雪发现季衷寒不打算跟她一起吐槽,干笑了几声:“可能是。” 这会拍摄棚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扛着摄影机的工作人员都往那边走。 陈雪雪眼尖,立刻就看见了门口来的人是谁。 她用力地扯着季衷寒的衣服,小声地说:“好羡慕啊,怪不得他们都说,姚野肯定能拿到高名次。封老师太偏爱姚野了,连他拍摄都过来关照。” 季衷寒根本不看门口,只提醒道:“在拍节目呢,别乱说话。” 陈雪雪掀开衣服下摆:“早把麦拿掉了,不然你以为我敢说姚野哦。” 门口的封戚已经走到了拍摄场地一旁,姚野露出欣喜的表情,迎了上去。 陈雪雪有点酸地问季衷寒:“你说我现在要不要戴上麦克风,去打个招呼啊。大家都是选手,封老师怎么就只看得见姚野呢?” 季衷寒把自己的单反拆开了,镜头取出来简单地做了个清洗,没有接陈雪雪的话。 陈雪雪在他这讨了个没趣,便撇撇嘴,转而找自己的助理说话去了。 季衷寒低头认真地擦拭着镜头,看着镜头里反射出来小小的自己。 对于陈雪雪的问题,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封戚只看得见姚野,看不见别的选手,是因为他喜欢他。 他喜欢他,所以就连亲吻,触碰,都会小心翼翼,珍惜万分。 第34章 34 陈雪雪走后,季衷寒就放下手里的单反,起身问身旁的化妆师,要不要一起抽烟。 化妆师个子虽娇小,看着甜美,实则一口烟嗓,酒能闷白的奇女子。 她爽快同意,还给季衷寒递烟。 拍摄,尤其是综艺这种节目,工作人员压力都很大,一起聚着抽烟的人也很多。 季衷寒虽很少和旁人说话,看起来颇为高冷,但他被许薇提醒过,平时就算没话聊,也要多散些烟出去。 一根烟的交情,也是交情。 如果在群体里表现得过于不合群,就会产生很多没必要的麻烦。 季衷寒觉得许薇这句话有点道理,同理,一个人表现得太特殊,也会引起其他人的嫉妒。 连陈雪雪都要私下酸姚野两句,还挑唆到他面前,希望他也能够讨厌姚野。那其他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言而喻。 季衷寒既不讨厌姚野,也谈不上喜欢。 他看到姚野就郁闷,郁得毫无道理,闷得莫名其妙。 封戚那明目张胆的偏爱,注定会给姚野引来不少麻烦。 但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是封戚要考虑的问题。 摄影棚在一个工业园里,园内走道上种满了植株,遮挡住刺目的阳光。 化妆师知道季衷寒不爱说话,也没非要跟他找话聊,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看手机,一个看树。 季衷寒偏头打量这些大树,边抽烟边考虑陈雪雪的那组照片,是不是可以增加点和大自然相关的设计。 这时有个女生也走了过来,拘束地冲季衷寒打了个招呼。 职业缘故,季衷寒更容易抓住人脸上的特征,记住人的长相。 他认得这个姑娘,上次用支架蹭到他衣服,还要请他喝咖啡的那位。 后来在封戚抵达节目组时,下面包车给他打伞。这姑娘的身份也很明确了,她是封戚的助理。 女生腼腆地笑了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上次我还想请你喝咖啡来着,结果你走得太快。这次刚好我老板点了餐车,你要不要,我去给你拿一杯。” “我姓林,名芮,你叫我小林就好。”林芮有着一双狗狗眼,模样讨喜。 化妆师在旁边插了句嘴,故意逗林芮:“就帅哥有啊,我也想要。” 林芮忙道:“当然,大家都有份的。” 说完后,她着急着想去拿,就被化妆师一把抓住了手:“你急什么,你老板都请客了,当然是我给你们去拿。” 化妆师熄了烟,冲季衷寒和林芮抛了个暧昧的笑容,这才离开。 等人一走,林芮却安静下来,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季衷寒,瞧着不像害羞,更像紧张。 有女生在,季衷寒也不好继续抽烟了。 他把烟熄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后,才对林芮说:“是封戚让你出来的吗?”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季衷寒早就做好了林芮否认的打算。 哪知林芮表情暴露得太明显,她的结结巴巴,反而变相承认了自己出来的目的。 季衷寒诧异地追问:“封戚让你出来干什么?” 林芮压力极大,在发现瞒不住又不能回答后,她直接跑了,灰溜溜地回到封戚的身边。 封戚正拿着一杯冰咖啡,眼角余光看见林芮回来,便眯起眼,用目光质问林芮。 林芮苦着脸蹲下身,扯住封戚的衣角:“表哥,我真做不了监视这种事。而且季衷寒都知道我是你助理了,他刚刚还问我,是不是你让我出来的。” “你承认了?”封戚问。 林芮可怜道:“没有啊,我直接跑回来了。” 封戚不说话了,只把冰块咬得稀碎,听得林芮头皮发麻后,才说:“一个月实习期过,你还是哪来的回哪去。” 林芮表情更苦了:“别啊,表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帮你盯着嫂子的。” 话音刚落,她就结结实实挨了封戚一记眼刀:“你说什么?” 林芮不敢说话了,心想还不承认,她都看过照片。 那张封戚随身携带在钱包里的,他和季衷寒的合照。 所以在之前的拍摄时碰见,她特意邀请季衷寒进去,就是因为她知道,表哥到底有多想念这个人。 封戚放下咖啡,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 林芮委委屈屈地去拿咖啡的时候,正好看见姚野的助理。 对方亲切地跟她打了个招呼,林芮假笑一番,没过多寒暄。 她实在不喜欢姚野,包括和姚野有关的人。 在那次姚野趁封戚喝醉,翻看封戚的钱包被她发现后,她就对这个人很有意见。 偏生她就算告诉了封戚这件事,封戚却还是没有疏远姚野。 反而纵容对方的亲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边林芮暗自腹诽,那边的季衷寒却只觉得封戚真是莫名其妙,纠缠也就罢,现在还玩上监视这套? 监视他做什么,找他缺点,确认他身边亲近有那些人,通通一起打击报复? 季衷寒不是有意要想得这么阴暗,实在是睡眠不足,让他脾气暴躁。 他抹了把脸,叹了口气,决定回摄影棚收拾东西。 反正陈雪雪的镜头已经拍摄完了,工作人员也能休息一段时间。 他决定不吃午饭,回去睡觉。 刚到摄影棚门口,封戚便迎面出来。 季衷寒脚步一顿,侧过身子,让出道路。与此同时,他还屏住呼吸,如临大敌。 他估摸不清楚封戚会说什么做什么,是不是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难堪? 然而什么都没有,封戚只是目不斜视,近乎漠然地同他擦肩而过。 季衷寒立在原地,怔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转头,看到的是封戚被工作人员簇拥离开的背影。 昨夜灯下,封戚温柔地望着他,眷念地牵着他手的模样,突兀地浮在脑海里。 别想了,季衷寒心道,那不是他该想的东西。 封戚这样的态度,他得庆幸才是,说明好歹封戚知道在人前避讳,不当面找他麻烦。 只是胸口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像心在不断往下沉。 以至于季衷寒走进摄影棚,收拾工具时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背上包,埋头要走,就在这时他撞到了一个人。 对方手里的颜料撒了他一身,季衷寒懵了。 他还没说话,对方就已经怒叫起来了:“你走路怎么不看路啊,这颜料是姚老师一会要用的!现在全被你毁了!” 这人声音极高,一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集中过来,让季衷寒背脊发紧,整个人都变得有点紧张。 他先道歉,就想离开。 他对颜料有点过敏,现在最好是赶紧洗了,不然一会皮肤可能就会大面积起红点。 那人却抓着他说:“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就想影响姚老师这次的拍摄!” 这指责真的好大一口锅,盖得季衷寒哑口无言。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是姚野,他光着上半身,应该是想要往身上抹颜料后再拍摄的,现在这颜料全撒在季衷寒衣服上了。 姚野温声打断了那个人对季衷寒的责怪,他对季衷寒说:“抱歉,我助理最近比较敏感,弄脏你的衣服,真的很对不起。” 姚野的助理却仍然愤愤不平道:“哥,他们肯定是故意的,要不是你衣服被剪了,我们何必要用这个颜料,现在颜料也被毁了!” 季衷寒听明白了,有人暗中对姚野使了绊子,然后才是他碰巧撞翻了姚野的颜料。 难怪这个助理这样敏感,认为他是故意的。 姚野揽住了助理,低声道:“行了,颜料再调一次就行了,快去。” 助理不情不愿地被姚野哄走后,姚野再次对季衷寒道歉。 季衷寒现在只着急回去洗掉颜料,他勉强点点头,然后快步离开。 走出摄影棚的时候,他还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说他态度太差,姚野都跟他道歉了,他竟然也不理会。 还有人说,肯定就是故意的,真是下作。 季衷寒低下头,全当没听见。 等回到酒店,脱了衣服再仔细冲干净身上的颜料后,季衷寒还是发现自己腰腹处红了一大片。 他用手机点了个过敏药的外卖,坐在沙发上,忍着不断犯起的痒意。 手机微信响个不停,季衷寒不想去看,他因为过敏和休息不佳,本就心浮气躁。 当门铃被摁响时,是外卖到了。 季衷寒拉开门,接过外卖小哥手里的药时,正巧对面的封戚正拿着手机出来,脚步匆匆,好像准备赶去什么地方。 封戚一看见他,步伐就停了,顿在原地。 封戚对着电话里的人说:“我马上让人送衣服给你,颜料没了就没了。” 季衷寒听懂了,这是姚野在和封戚求助呢。 也不知道封戚清不清楚摄影棚里发生的事情,如果知道了,会不会也以为他是故意的。 就好像他真是个跳梁小丑,恶意地刁难姚野。 封戚挂了电话,看了眼他手里的药,没有说话。 季衷寒想了想,还是主动道:“我不是有意弄翻他颜料的。” “我对颜料过敏……你知道的,我对很多东西都过敏。” 封戚扫了眼他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那里白白净净,什么也没有。 第35章 35 季衷寒顺着封戚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上。 对方的目光就像一种无形的审视,在指责他的撒谎。 那一刻,难堪和羞耻感涌了上来。他为什么要解释,封戚怎么可能会信,真是蠢得要命。 季衷寒握紧了手里的纸袋,退身想把房门关上。 他的门被封戚抓住了,封戚力道比他大,强行把门推开后,沉默地抢过了他手里的药袋。 封戚粗暴地撕开了季衷寒手里的药袋,把药取出来看。 季衷寒以为封戚是想验证他是否撒谎,这里头又是不是真的有药,当下有点自暴自弃了,随便他看,自己反而抱臂靠在旁边墙上。 说实话,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实在让人委屈。 封戚看完药以后,抬头问季衷寒:“哪里过敏了。” 季衷寒不想说话,只是疲惫地垂着眼。 封戚见他不答,直接动手,季衷寒的衣服被他掀开后,露出了已经泛起大面积红点的腰腹。 封戚眉心跳了跳,怒道:“这么严重你不知道去医院吗?!” 季衷寒被他骂懵了,有心解释他在国外时也颜料过敏。 当年对摄影有兴趣的时候,因为摄影和美术息息相关,所以他特意报了画画班去学习,结果去的第一天才发现自己原来对颜料过敏。 既然已经有过一次过敏经验,如今症状不算明显,吃药就好。 封戚见他愣着不动,耐心渐无,他先进浴室洗手,再拧开手里的药膏,挤在手上,往季衷寒肚子上涂。 这动作实在太熟练了,流程也非常熟悉。 曾经封戚经常这么帮他处理过敏,他们陪伴彼此人生这么长的时间,有些事情不是说分开以后,就会变得陌生。 简单粗暴地涂过药后,封戚冷着脸道:“去医院。” 季衷寒拒绝还没说口,封戚就道:“在节目里病倒了,只会给别人造成麻烦。” 这指责太过严厉,季衷寒简直无法反驳。 封戚把药膏往旁边一放,转身走了几步,发现季衷寒没跟上来,回头不耐道:“你还在等什么?” 季衷寒什么也没说,乖乖跟了上去。 他不是不识好歹,只是封戚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实在让他不太适应。 以封戚的脾气,如果季衷寒说不必了,要自己打车,或者坐别人的车过去,只会让封戚感到更不高兴。 封戚没跟他并排走,单独走在前方,拿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里,他让人把车开过来,要去医院。 季衷寒落在后面,看着封戚的背影,重新在对方身上寻到了熟悉感。 他以为封戚做了模特以后,走路的状态就变了。 实际上现在再看,才发现其实他什么都没变。 就连接电话习惯用的是哪只手,都没有变。 等上了封戚那辆保姆车,前面开车的人冲他打了个招呼,季衷寒认出,这是他才见过的女孩林芮。 林芮回头上下打量他一会,才笑弯了眼道:“你没事,我听老板说你过敏了。” 这欢脱的语气,让季衷寒觉得自己不是过敏,而是喜得贵子。 封戚啧了一声:“开你的车。” 林芮答应了声,把车子行驶了出去。 她的开车技术很好,车身平稳,季衷寒坐得挺舒服。 而封戚自上车后就把脸朝车窗,没再看他。 季衷寒不好再去讨嫌,他的手隔着衣服按在肚子上,那里还是很痒,痒得他非常想挠。 这时身旁传来开启冰箱的声音。 封戚这保姆车很大,功能齐全,装有冰箱,堪比艺人专用也不为过。 但考虑封戚的商业价值,用这种车,也不夸张。 封戚从冰箱里取出一支冰水,砸他身上:“敷着。” 林芮在前面注意到了:“老板,抽屉里有干净的毛巾,你拿出一张给季老师。” 季衷寒忙道:“我自己来就好,抽屉在哪?” 封戚从抽屉里拿出毛巾后,没有直接递给季衷寒,而是放在两个人之间的扶手上。 季衷寒伸手从扶手上取下毛巾后,就听封戚对林芮说:“一会到了医院,你还要送我回摄影棚。” 林芮惊讶道:“你不留下来陪季老师吗?” 封戚漠然道:“我又不是医生,留在那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林芮嘟囔道。 季衷寒很识相地说:“我自己也可以,谢谢你们。” 说完后,他看了封戚一眼,却发现封戚已经把墨镜戴上了,露在墨镜外的嘴唇紧抿,瞧着格外不和善。 等到了医院,季衷寒下车目送封戚他们的车离开后,才转身进的医院。 因为经常过敏,季衷寒对看医生的流程已经相当熟悉。 挂号后,医生为他诊断,又看了下他过敏的位置,对他说应急措施做得挺好,不算严重,开点药就行。 等季衷寒开好药出来,却发现林芮站在医院门口。 林芮在等待的过程中,无聊地吃着薯片,看到季衷寒的身影,欢快地冲他招手。 季衷寒小跑上去,呼吸略微急促:“你怎么还在这。” 林芮注意到他四顾的眼神,有点尴尬道:“老板早走了,他下午还有拍摄。” 季衷寒收回目光:“啊,也是,刚才真是耽误他时间了。” 林芮把薯片递给他:“要吃吗?吃点心情会好?” 季衷寒摇头拒绝,表示没有心情不好。 林芮不跟他争,在把他带到车上后,又给了他一颗白兔糖:“不想吃薯片,那就吃点甜的。” 季衷寒这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糖罐,塞得满满的,都是各种糖。 封戚又不喜欢吃甜的,怎么会在车上准备这些? 看到林芮的身影,季衷寒明白过来,应该是这个爱吃零食的小姑娘准备的。 女孩子就喜欢吃甜的。 季衷寒拆开包装,把糖含进嘴里。他也一样,很喜欢吃甜食。 回到酒店,季衷寒才看到陈雪雪的消息,她说照片已经选好,今天的拍摄就此结束。 季衷寒反而松了口气,刚换好衣服,林芮就来敲他房门,给他送餐。 无功不受禄,季衷寒不好意思要,林芮却说:“季老师,上次没请到你喝咖啡,这次请你一份盒饭,我已经够不好意思了,求求你收下。” 女孩子都这么说,季衷寒就不好再矫情。 收下餐盒,林芮又要加他的微信。 季衷寒没有拒绝,等到添加成功后,林芮才说:“季老师,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吃过饭,又吃过药,季衷寒这次迅速入眠,睡得很好,没再噩梦。 他是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被雷声惊醒的。 季衷寒裹紧睡衣,去关窗。 窗外乌云密布,风很大,远处雷声阵阵。 季衷寒这时候听到有人在敲门,不是敲他的,而是在敲另外一个房门。 他自猫眼看出去,只看见对面的门前站着姚野,没多久封戚就把门开了,两个人站在走道上说话。 季衷寒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兴趣,他回到了床边,看着桌上散乱的药片,怔怔出神。 手机微信震动了下,是林芮的头像,一条鲤鱼。 林芮跟他说:“季老师,我联络不上老板,你能不能帮我看看他在不在房间?” 季衷寒回她:“在的,刚才姚野来找他,他们在走廊上说话。” 把这段话发出去后,季衷寒又欲盖祢彰地补充一句:“酒店隔音不好,我刚好听见了。” 越说越可疑,季衷寒有点懊恼,不知道该不该撤回消息。 林芮又一段话发了过来:“老板下雨天心情就不好,又爱喝酒,之前他受过重伤,一到雨天就会疼。” 受过重伤?季衷寒心下一跳,有心想问,又不知道从何提起。 这时林芮又道:“我怕在他房间喝多了,我现在人在别的地方,有点担心。” 季衷寒回复道:“姚野和他在一起,你应该不用担心。” 这一次,林芮发来了大段的省略号。 季衷寒说:“他和姚野……我不好意思过去打扰,要不你再打个电话试试看?” 林芮:“哥,我叫你一声哥,求你了,千万别让姚野跟老板在一起,不然姚野万一对我老板做出什么怎么办?” 季衷寒心想,谁能对喝醉的封戚做什么,他不对别人做什么已经算好了。 犹豫了下,季衷寒编辑消息,发送:“你说他受过重伤,是怎么回事?” 林芮这会回得很快:“你去敲我老板的房门,确认他没事以后我再告诉你。” 竟然还用上了交换条件? 林芮:“季哥,我老板白天还好心送你去酒店,到晚上我只是让你去看看他还安不安全,你都千推万阻的。” 虽然林芮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也让季衷寒感到有些羞愧。 他硬着头皮出了房间,走到对门按门铃。 按了没两声,门就被用力拉开,封戚阴着脸道:“都说让你滚……” 话到一半,封戚看清面前的季衷寒,声音卡在了喉道里。 季衷寒确认了一下封戚现在的状态,浴袍散乱得像被人拉扯过,露出大面积胸膛,头发凌乱,带着酒味。 一副被人坏了好事的模样。 “林芮让我过来看看你,她说你不接她电话。”季衷寒平静道。 第37章 37 季衷寒脸色更差,那黑白分明的眼看向封戚时,仿佛带着某种激烈的控诉。 封戚掀开被子,他大概恢复不少,以至于逼近季衷寒时,速度不慢。 季衷寒现在有种农夫与蛇的感觉,因为一时同情与心软,施以援手,结果却被这人找准机会,狠狠咬上一口。 怪不得封戚要在手上纹条蛇,可不就是独属于他的代表物吗。 封戚伸出双臂将季衷寒困在臂弯里,他低下头,在一个与季衷寒脸贴脸,鼻尖相蹭的距离停了下来。 “或者你又要说,你不喜欢男人。”封戚说这话时,语气非常不善。 他舔着下唇:“要不然再来一次好了。” 说罢,封戚撑在墙上的手往下走,滑过他的腰身,托住他的臀部:“这次不管你怎么哭,我都不会停下来。” 季衷寒垂下眼睫:“够了,别逼我动手。” 这是警告,现在的他拥有足够的能力,去让封戚受伤。 封戚没有吻上来,而是看了季衷寒许久,才身体后退,重新坐回了床上。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雷雨,沉声道:“你走。” 季衷寒有些意外地望着封戚,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 封戚好像有点累了,手仍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大概是伤痛让他没有多余力气,继续纠缠季衷寒。 季衷寒没多停留,他快步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正好撞见回来的林芮。 林芮衣服上都被雨水打湿了,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冲季衷寒勉强地笑了笑:“季老师,真是辛苦你了。” 季衷寒看她太狼狈了,问她东西要送去哪,他可以帮忙。 林芮说:“都是老板录制节目的衣服,原本那些……”不知道为何,林芮卡顿了一下,才接上:“原本那些都不能穿了,我去给老板拿新的。” 季衷寒没有多问,只是帮她把东西提到套房里。 房间内的封戚已经重新裹上了被子,看不见脸。 林芮动作都放得很轻,她小声问季衷寒:“老板是睡了吗?” 封戚应该是没睡的,他才从房间出来,封戚哪能这么快入睡。 但因为有事要找林芮,季衷寒便低声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林芮好似明白季衷寒找她有什么事,二人从封戚的房间出来后,又进了季衷寒的套间。 套间里,季衷寒客气问林芮想喝点什么,林芮用纸巾擦去脸上的湿润,随意道:“咖啡就好。” “季哥,我就不在你这里多呆了,你是不是想问我老板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季衷寒冲咖啡的手一顿,没有否认。 林芮说:“他那是旧伤,伤了差不多八年了,其实不是因为一次事故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林芮说,封戚八年前骑车出过车祸,据说当时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觉得疼,但可以忍受,所以没有去医院检查。 可在断断续续疼了一个多月后,封戚又因为惹恼了自己的父亲,被毒打了一顿。 也就是那个时候,封行路给封戚办理了休学。 因为封戚被他打进了医院,本就受创的地方,新伤叠旧伤,造成了粉碎性骨折。 医生甚至说,封戚有可能会落下残疾。 在这种的情况下,封戚当然没办法继续念。 不过在医院里的封戚,并没有放弃自己,他几乎是高强度地进行复建,只因那时候的封戚有着极强大的信念。 就好像有什么目标在等着他,而且他一定要完成。 在复建了差不多一年后,封戚行走时已经看起来没有大碍了。 他康复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封行路断绝关系,然后失踪了一个月。 谁也不知道那一个月他去了哪,反正回来以后,封戚消瘦了许多,整个人都颓废不少。 封行路在封戚要跟他断绝关系以后,就完全不管封戚了,既不给封戚金钱上的帮助,更不关心这个儿子。 没多久还跟一个女模传出绯闻,说是要结婚。 不过最后也不了了之。 封戚那段时间为了养活自己,吃过很多苦。 他自尊心高,不接受他们的帮助,宁愿一个人吃苦头。 因为没有学历,好的工作也找不到,于是餐厅,临时工,许多工作,他都尝试过。 甚至还去工地上过班,结果因为腿伤的缘故,没干几个月就旧伤复发,重新进了医院。 在听林芮的描述后,季衷寒几乎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他和封戚的家庭条件相当,自小生活优渥,根本没吃过多少苦头。 他实在想象不出封戚为了生活辛苦奔波的模样。 林芮无奈道:“而且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哪都要跟人起冲突。” “在餐厅时看不惯老板揩服务员的油,跟老板起冲突。” “在工厂里发现小领班乱扣那些员工的工资,为别人出头。” “回回都被炒鱿鱼,总也学不会教训。” 听到这,季衷寒忍不住反驳:“那是他有正义感,不是无缘无故地和别人起冲突。” 林芮闻言,看了季衷寒一眼。 那一眼把季衷寒看得都别扭起来,他只好尴尬道:“你继续。” 林芮却笑了,那笑看得季衷寒心里发毛。 林芮腼腆地捂住嘴巴,等自己那瘆人的笑缓下去后,才继续跟季衷寒说。 封戚虽然因为旧伤复发,又一次进医院,甚至没有医疗费去治疗自己受伤的腿。 那时候的他好像只剩下两条路,要么回去跟封行路认错,要么就是山穷水尽,欠医院的钱。 好在柳暗花明,在医院里他遇到了景河,这个王牌经纪人。 可以说是景河一手将封戚捞出了深渊,再打造成今天这个模样。 说到这里,林芮还挺骄傲的:“所以说,老板还是很厉害的,当年这么辛苦,都没打倒他,虽然也没磨平他的臭脾气就是。” 她就像王婆,不断自卖自夸,打算把封戚这个呆头瓜销售出去。 却发现对面的季衷寒已经很久都没说话,搞得她也渐渐沉默下来。 两人安静半晌,林芮小心翼翼道:“季哥,你怎么了?” 季衷寒匆忙地站起身:“你的咖啡好像好了。” 他背对着林芮,站在咖啡机面前,他问:“封戚出车祸……是不是因为要去机场。” 林芮老实道:“我不知道啊,他出车祸的时候,我还在念书,也是听家里的大人说才知道的。” “啊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我是老板的亲戚,所以我说的话绝对保真,没有半分做假!” 林芮为了让季衷寒相信她,本来打算保密的事情,都吐露出来。 她紧张地盯着季衷寒,心里闪过了许多季衷寒可能会有的反应。 会心疼吗,会怜惜吗,还是说会立刻去封戚的房间里,好好安慰对方? 但是林芮看到的只是季衷寒端起咖啡回过头时,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林芮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看不出什么,顿时心头微凉。 竟然是毫无反应,那她表哥大概没戏了,季衷寒听完他的悲惨往事,根本没有感觉。 两个人应该是复合无望了。 林芮接过了季衷寒手里的咖啡,情绪也低沉下来。 她低头喝着,只听季衷寒问道:“封戚在医院住的时候,有人去看过他吗?” 林芮放下咖啡杯,苦涩道:“哪有人去看他啊,封叔叔都不认他了。” “他妈妈呢?”季衷寒说,封行路有没有去看封戚,他相信连封戚自己都不在乎。 如果说有谁是封戚唯一在乎的人,那就是林锦了。 季衷寒说:“她有去看过他吗?” 林芮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没有。” “一次都没有吗?”季衷寒徒劳地重复道。 林芮叹了口气:“一次都没有。” 季衷寒深而重地吸了口气,似自言自语道:“也是,如果愿意去看他,又怎么会不管他。” 他问林芮:“你说你是封戚的亲戚,又姓林,那林锦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芮揉了揉手指:“她是我姑母。” 虽然林锦是林芮的长辈,但是林芮自小就不亲近她。 她为什么喜欢这个表哥,也是因为小时候有小混混欺负她,都是表哥为她出头。 表哥受难的那段时间里,林芮不止一次求爸爸去帮帮忙,但是封戚拒绝了她爸爸的帮助。 林锦曾经有次来她家里,她爸爸就和林锦说过这件事。 爸爸责怪林锦,为什么对封戚这个孩子这样狠心。 还没睡的她,躲在卧室里听见林锦的回答。 她说,封戚长得太像封行路了,她只要看多一眼,都觉得很不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谁规定过母亲就一定要喜欢自己的孩子的。 这话林芮从来没对封戚说过,但每次看到封戚都去找林锦却碰壁时,她都很想告诉他。 现在她终于说了,只是这个倾述的对象,不是封戚,而是她表哥一直以来喜欢的人。 她想知道,她表哥喜欢的人,听到这样的事情,会有个什么反应。 她也确实看见了。 看见了季衷寒在听完以后,瞬间泛红的眼眶。 第38章 38 林芮走后,季衷寒把房间里的灯一盏盏地关上,最后拉开窗帘,坐在了窗后的沙发上。 他沉默地望着外面的雨景,企图什么也不去想。 仅仅是想象封戚也许是因他出的车祸,季衷寒都觉得五脏六腑都搅作一团。 他说不清楚,这究竟是出于愧疚心理,害怕封戚因他而受伤,还是由于听到封戚原来过得并不好,而感到难受。 很大程度来讲,不管封戚是不是因为他而出的车祸,之后封戚沦落到那样的地步,他也有一定的责任。 所以这才是他面对封戚的时候,总是不那么有底气,一直在让步的原因。 而且,封戚没理由不恨他。 季衷寒弯下腰,把脸埋进了双手间,久久无法抬起头来。 那晚的雨下了足足一夜,以至于第二日的室外拍摄都受到了影响。 天气预报说台风将至,建议各位市民都待在家中,不要外出。 节目组在工作群里告诉众人,拍摄暂缓,大家都留在房间里休息。 季衷寒收到消息后,便停下了出门的准备。 不多时,他便在微信上播出了视频通话,与林鱼。 上一次面谈,林鱼给他的感觉不错,咨询效果虽然并没有立竿见影,但比起之前见过的心理医生都要感觉好些。 林鱼和他约好了面谈,只是季衷寒工作的原因,最后这个面谈还是改成了视频通话。 通话中,他们像上一次一样,聊到了很多,气氛放松。 就在这时,窗外不知道哪家店的招牌被吹落了,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季衷寒浑身一颤,下意识往窗外看去。 林鱼停下了嘴里的话语,等季衷寒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时,林鱼才说:“季先生,我发现今天的你有点不同。” “怎么说?”季衷寒道。 林鱼温和道:“你一直都有点紧张,而且看起来也休息不佳的样子,你讨厌下雨吗?” 季衷寒没想到林鱼竟然能这么犀利,仅仅是通过了视频面谈的方式,就精准地发现了他的不对。 他不安地动了动,才道:“是有点不喜欢。” 林鱼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季先生,你别紧张。” 季衷寒舔了舔微干的嘴唇,低声道:“我没紧张。” 这一次的谈话,算不上多愉快。 自从林鱼问出那个问题后,季衷寒的防备便瞬间升级,不管后来林鱼怎么尝试与他沟通,季衷寒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其实季衷寒知道,像他这种病人,是最让人头疼的。 心理医生是需要找到患者的症结所在,才能对症下药,教导他如何去面对这些无法面对的事物。 每个拥有创伤的患者,心里都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季衷寒也有,这个秘密,他目前还无法对林鱼说出口。 结束与林鱼的通话以后,季衷寒去冰箱里取出啤酒,试图把自己灌醉。 可是酒这种东西,越想把自己灌醉,就会越清醒。 就像有些记忆,越是尝试着忘记,就会越清晰。 当年封戚和文沅在一起的时候,是他祸闯得最多的时候。 文沅长得漂亮,名声在外,容易被奇怪的人纠缠上。 封戚总是会负责解决这些人,以至于每次他来见季衷寒的时候,多少都会带点伤。 那天也是,他才从考场出来,就见到封戚坐在重机车上,手里还拎着个小蛋糕。 季衷寒开心地跑到封戚面前,等离得近了,看清封戚嘴角的淤青,季衷寒的脸色就变了。 封戚冲他笑,想摸他头发,问他考得怎么样。 季衷寒伸手把封戚的掌心拍开,默不作声地扭头走。 封戚推着车跟在他旁边:“你怎么了?生什么气?” 季衷寒握紧书包带子,停下道:“我说没说过,让你不要打架?你现在不但要打架,还整天受伤。封戚!你还像个学生吗?” 封戚没过多地解释,只是追着季衷寒,让他不要生气。 还拿手上的小蛋糕哄季衷寒,喂他吃。 季衷寒刚想张口说点什么,就被封戚一口蛋糕塞到嘴里。 香甜的奶油味在舌尖上绽开,是季衷寒最喜欢的那款蛋糕。季衷寒愣了好一会,把想说的话都给忘了。 封戚用拇指擦掉他嘴角的奶油:“好吃吗?” 季衷寒乖乖点头。 这家店因为好吃,所以总有很多人排队。 没人能够对一个辛苦给你买蛋糕的人生气。 季衷寒吃完蛋糕后,就把封戚带回家,领进自己的房间,他房间里有个小药箱,是专门为封戚准备的。 封戚家里经常没人,就算他受伤了,也无人理会。 季衷寒从一个见血都怕的人,变成一位能熟练处理伤口的小能手,对此封戚真是功不可没。 封戚这次的伤不止嘴角,腰腹也有不少淤青。 季衷寒一边处理,一边念叨:“这次又是跟谁打架了,是因为文沅吗?” 封戚脱掉了上衣,双臂后伸,露出腰腹让季衷寒给他搓药油。 季衷寒没听到封戚的否认,无奈劝道:“这么经常打架不行啊,要不然告诉老师,或者跟文沅的父母沟通一下。” 封戚摇了摇头:“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季衷寒又要生气了。 这种事情就不应该他们自己来处理,交给大人来解决更好。 封戚只说:“我得保护她。” 季衷寒想起林晓妍说文沅是单亲家庭:“你是怕她妈妈一个人处理不来这个事吗?” 封戚诧异道:“什么?” 季衷寒解释道:“林晓妍,就是我跟你说那个和我玩得好的女生,她告诉我的。” 封戚躺了下去:“文沅没有妈妈,她只有爸爸,你那同学弄错了。” “爸爸不是更好吗,哪个爸爸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季衷寒说。 封戚却叹了口气:“事情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季衷寒再问,封戚却又不肯说了。 封戚转而提起了别的话题,说明天是周末,他想去野营,季衷寒随口问:“文沅也去吗?” 在他的理解里,现在封戚和文沅都是情侣了,出去玩这种事情,应该也是大家一起的。 没想到封戚却看了他一眼,说:“你想让她去也可以。” 季衷寒紧张道:“我没有,我只是……” 封戚却站起身,更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 季衷寒一手的药油:“你去哪?还没处理完。” “不弄了,回去睡觉!”封戚头也不回道。 季衷寒也不惯着封戚这坏脾气,他洗干净手后,下楼跟梅玉玲说,明天可能会出去玩,不回家。 对于出去玩,只要知道季衷寒跟的是封戚一块出去,梅玉玲就不会太操心。 季广平最近出差去了,家里只有季衷寒和梅玉玲。 吃饭的时候,季衷寒关心道:“妈,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 梅玉玲嗔了他一眼:“你这个小精怪出去的时候别让我操心,我就没问题。” 第二日,梅玉玲帮他收拾好野营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将他送出了家门。 刚出门,季衷寒就看见消失了一晚上,多出了两个黑眼圈的封戚站在门口,闷闷不乐地等他。 不知为何,季衷寒也闹起了脾气,封戚情绪不高,季衷寒不哄,只当视而不见。 等到了地方,他发现文沅带着另一个她的小姐妹来了。 这让季衷寒不由松了口气,要是他一个人跟小情侣们相处,那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烧烤的时候,季衷寒烤好的东西,优先分给两个女孩子先吃,毕竟女士优先。 封戚今天烟瘾有点大,没一会就要去不远处抽烟,一点忙都没帮上。 文沅好像察觉了气氛不对,冲封戚道:“你怎么回事啊,都不过来帮忙。” 封戚懒洋洋地说:“衷寒不是做得挺好的吗,让他多在你们面前表现表现。” 这阴阳怪气,实在让季衷寒不爽。 但他忍住了没说话,因为他知道,现在吵起来只会让文沅和她的朋友为难。 一整天下来,封戚一直都很奇怪,不多话。 偶尔季衷寒想说点封戚小时候的趣事给文沅听时,封戚都会说,不记得了,没有过这件事,相当不配合。 直到晚上分帐篷时,封戚突然说要多搭一个帐篷,他想单独睡一顶。 季衷寒憋了一整天的火终于爆发,不过他没说话,只是跟封戚配合着搭好两顶帐篷以后,说自己去附近小卖部买点水喝。 然后季衷寒直接拿着手机,背着包来到大马路上,坐计程车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 雷声阵阵,天气和季衷寒的心情一样糟糕。 在车上时,他给封戚发信息,说自己不在这过夜了,让封戚自己一个人睡大帐篷。 发完以后,季衷寒就关了手机,不想接封戚的电话,也不愿看到对方在微信上给他发什么。 野营的位置离家里有点远,季衷寒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半了。 他担心吵到梅玉玲睡觉,进门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的。 可是路过一楼的餐厅时,季衷寒却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餐桌上有一条黑色的睡裙,很短,很性感。 一阵呻吟声隐约从二楼传来,季衷寒心想,难道是季广平回来了? 他知道父母感情很好,但这样直面,还是让他很尴尬。 季衷寒顺着楼梯往上走,可是越听,他却觉得越不对劲。 因为这动静……是从他房间传来的。 季衷寒站在走廊上,看见自己的房门半掩着,露出了床尾一角。 然而床旁边的落地窗,却是那么的清晰,照映了床上的一切。 房里点着蜡烛,摇晃的烛光清晰地照亮了床上纠缠身影。 男人扯着女人的头发,问她在儿子的床上感觉如何。 梅玉玲面色潮红,大声地呻吟着。 他从未见过梅玉玲这样的表情,放浪形骸,夸张到令人恶心。 季衷寒捂住了嘴,他感觉自己太阳穴的血管轰隆作响,几乎只要一张嘴,他就会吐出来。 这时一道惊雷划亮了天空,季衷寒清楚地看见了那压在他母亲身上,那男人的脸。 那张脸的轮廓,与封戚极为相似。 他是封行路。 第39章 39 季衷寒从家里逃了出来,曾经他最依赖的家,如今就像一个能把他吞噬碾碎的漩涡。 他刚出门口就吐了,胃里所有消化的没消化的,都顺着他的眼泪一起落在门外的草坪上。 胃就像有刀在搅,连同他的心一起搅烂了。 刚才所见的画面不断在他眼前回放着,季衷寒实在没办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季衷寒淋着雨往外走,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总之不能在这里待下去。 大雨倾盆,到处都是昏黑又冰冷的。 恍惚间,季衷寒却感觉周遭一亮。 他茫然望去,原来是那辆熟悉的重机车,车灯的光将他拢了起来。 封戚紧急停下了车,人匆匆朝他跑来。 下一秒,他就被紧紧抱住了。封戚结实的手臂搂着他,然后把头盔套在他脑袋上:“你是不是疯了,这么淋雨身体不想要了吗!” 那一刻,季衷寒就好像个受了无尽委屈的小孩,终于找到可以宣泄的怀抱。 他紧紧抱住了封戚,无声落泪。也庆幸天上的雨够大,封戚能够再晚一点,才发现他的不对。 还是那家酒店,同样的大雨天,气氛却截然不同。 季衷寒洗完澡后,就缩在了被子里,久久没出来。 封戚以为他还在为野营发生的事情而生气,隔着被子将手落在他脑袋上,轻声哄,慢声劝。 他向季衷寒认错,说自己太幼稚,因为昨天晚上的不高兴,加上季衷寒在野营的时候都不理他,才这个态度。 又说不跟季衷寒一个帐篷,不是因为嫌弃他,而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今天早上起来鼻子闷,呼吸不畅,感觉可能要感冒。 是为了不传染给他,才跟他分开睡。 季衷寒眼睛有种哭太久后的酸痛感,他不敢把脸露出来,他怕一露脸就露馅。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封戚说这个事情。 以封戚的脾气,知道封行路出轨后,应该会闹得天翻地覆。 他爸妈会因为这件事离婚吗,那封戚的父母呢? 他和封戚的关系又会变得怎么样,还能继续当朋友吗? 想到这里,季衷寒甚至都在恨自己,为什么要闹别扭,为什么选择回来,又为什么要看见那样的事! 如果他没回来,他就不需要面对这一切,不用考虑是否因为他一句话的后果,就会导致两个家庭的破裂。 他从来都不是胆大的人,很多事情,他不敢说,不敢做。 心里闹翻了天,面上却不敢透露丝毫。 季衷寒把手从被子里伸了出去,封戚立刻就握了上来,将他的手紧紧裹着。 “我原谅你了。”季衷寒说,他闭上了眼。 同时心里也希望封戚能原谅他,原谅他的隐瞒,他的顾虑。 季衷寒闷声地让封戚关灯,他想睡了。 封戚说给他叫了红糖姜水,用来暖身,明天不要感冒。 季衷寒趁封戚去洗澡的时候,爬起来把糖水喝完,然后又藏到了被子里。 封戚从浴室出来,看了眼干干净净的碗,好笑地来到季衷寒床前,隔着被子拍他的屁股:“以后不敢再惹你生气了,这么记仇。” 季衷寒在被子里没有动,封戚拉来椅子在他床旁坐下,像哄孩子一样拍着他:“你不只是因为昨天才这样?”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季衷寒没想过能瞒得住封戚,但现在这种情况,即使瞒不住,他也要努力瞒下来。 封戚拍了他一会,才低声说:“是睡了吗?” 季衷寒闭上眼,装作没听见。 封戚叹了口气:“希望明天别感冒,不然我照顾你,受累的不还是我自己。” 又过了一会,季衷寒才感觉到封戚的起身离开。 这是一个双人间,封戚在自己那张床睡下以后,季衷寒才把脸探出来。 痛哭一场又淋了雨,季衷寒很疲倦,好不容易睡下,又是一夜接连不断的噩梦。 梦里总是梦到在家里看到的画面,醒来恍惚时,会庆幸这只是梦,没有真的发生。 梅玉玲还是那个他心中最好的妈妈。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清醒的神志告诉他现实才是残忍的真实时,一颗心就会沉沉往下坠,甚至感觉到了些许绝望。 反复在噩梦和惊醒中挣扎着,季衷寒再也睡不下去了。 他抱着被子爬起来,房间里的空调安静地响着,太阳还没出来,屋里的每个角落,都被晨光渡上一层昏蓝。 他听见封戚的呼吸声,很沉,有点吃力,好像有点鼻塞。 昨天封戚跟他说有点感冒,原来是真的。 那陪他淋得那场雨,大概会加重病情。 季衷寒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来到了封戚的身旁。他本来想用手测试一下封戚的体温,有没有发烧。 可是看清封戚的脸时,季衷寒的动作全都僵住了。 封戚那和封行路相似的眉眼,尤其是侧面的轮廓,几乎是一模一样。 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跟封行路的血缘关系,基因就是这样的强大。 季衷寒就像被刺伤了般,迅速地将手抽了回去,他手握成拳,几乎没法再去看多封戚一眼。 他怕再看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产生厌恶。 这是他第一次看着封戚,能这么深切地感觉到封戚是封行路的儿子。 他知道对封戚不公平,可是封行路和梅玉玲,他们两个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情前,又有谁对他公平呢? 季衷寒从酒店里跑了出去,却只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无处可去。 季衷寒开了机,有未接来电显示,梅玉玲给他打电话了,不止一个,而是很多通。 昨天晚上打到现在,时断时续,每半小时一次 刚开手机,梅玉玲又一通电话打来,季衷寒想也不想地挂断了。他现在根本没办法面对梅玉玲,更别提去接她的电话。 挂掉电话以后,梅玉玲给他发来了消息。 问他在哪,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接她电话。 季衷寒没有回应,梅玉玲又发:小寒,你昨天是不是回来过? 他看着这个消息,几乎要讽笑出声,难怪梅玉玲会给他打这么通电话,原来是怕丑事被他发现啊。 很快季衷寒就猜到为什么梅玉玲会知道他回来过,他背去野营的背包,进门就脱在玄关上了。 昨天跑出来得太急,完全忘记了背包这回事。 看了眼梅玉玲给他打电话的时间,大概是在他发现那件事差不多两个小时后。 也不知道是送奸夫出门时发现,还是在收拾偷腥现场时发现的。 季衷寒控制不住自己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可以说在他发现梅玉玲出轨时,他对梅玉玲的感觉,就已经彻底变了。 他仍然爱她,又恨她的背叛。 梅玉玲又发来了一条消息:小寒,你理理妈妈,别吓我好不好,我受不住。 季衷寒忽然生出了一股回家的勇气,他产生了要去和梅玉林对峙的念头。 他想问问到底为什么,爸爸对她难道还不够好?梅玉玲时常挂在嘴边的爱情,难道就是个笑话? 回到家里,梅玉玲端坐在餐桌前,一脸彻夜未眠的憔悴。 她穿着素色的连衣裙,头发简单挽起,脸上虽有了岁月的痕迹,却依然娴静貌美。 而昨天,季衷寒甚至能记起梅玉玲所涂的口红颜色。 本能地,他感到了反胃和恶心。 根本没有进食的胃部又难受起来,蠢蠢欲动地令他再吐一次。 梅玉玲听到他进门的动静,惶惶地站起身,紧张地望着他:“你……你回来了。” 季衷寒面无表情,走到餐桌前,厌恶地看了眼桌子,没有落座。 梅玉玲勉强地笑着:“妈妈做了早餐,你要吃吗?” 季衷寒没说话。 梅玉玲又说:“你先坐下,我进厨房端给你。” 季衷寒看着桌子:“我都不知道你在桌子上做过什么,怎么吃得下去。” 这话实在太狠,梅玉玲瞬间红了眼眶,激动道:“小寒,不管我做了什么,我都是你妈妈,你不能这么跟我说话!” 如果是别的情况,季衷寒早就感觉到内疚了,可如今他被梅玉玲背叛季广平,背叛他的愤怒所挟持着,这股情绪像风暴一样将他的内在扯得七零八碎。 他又如何能够控制自己不对梅玉玲恶言相向。 “你也知道你是我妈妈!你和封行路搞在一起的时候,还记得你是我妈妈吗!你记得你是季广平的妻子吗!” 他从未试过这么大声地说话,甚至在之后感觉到喉咙异常疼痛。 季衷寒同样红了眼:“离婚。” 梅玉玲嘴唇颤抖着,惊恐地看着他:“什么?” 季衷寒深吸一口气:“你已经是个成年人,难道不知道出轨以后该承担的后果是什么吗?” “我会告诉爸爸。”季衷寒说完以后,打算离开。 他却被狠狠扑上来的梅玉玲抓住了胳膊,这娇小的女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气,她狠狠抓着季衷寒,指甲陷进了他的肉里。 “你不能告诉他!”梅玉玲声嘶力竭道。 季衷寒吃痛皱眉:“他有权利知道。” “你这是要逼死我是不是!”梅玉玲完全失态了,她哭了,眼泪落满了整张脸。 “你明知道我不能失去你爸爸,小寒,是妈妈错了,妈妈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再也不会了,我发誓我保证!你不能说,你不能告诉你爸爸。” 说完后,梅玉玲用力掰着季衷寒,让他面朝着自己。 “你知道的,我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你爸要是跟我离婚,我就会去死。” “你想妈妈死吗?” 梅玉玲紧紧盯着季衷寒,好似要逼他说一个不会告诉旁人的承诺。 如果不说,那季衷寒就是逼她去死。 季衷寒只觉得荒唐又不可置信,同时产生的,还是一种深深的厌恶感。 厌恶梅玉玲,厌恶此刻真正被威胁到的他自己。 或许是从季衷寒脸上看出了他的动摇,梅玉玲擦掉了眼泪,再次抱住了他。 “乖儿子,宝宝,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你要替妈妈……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第41章 41 季衷寒睁开眼,酒店窗外大亮,照得满室亮堂,乌云散去,台风已过。 他感觉鬓角微湿,起身走去浴室,发现自己眼角残余微红,是梦中哭过。 多么可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才迟来的后悔,晚到的发现。可造成的伤害也已经形成,该知道的事情,亦太晚知道。 那就是……原来封戚不喜欢文沅,他喜欢的是他,从一开始就是他。 季衷寒在洗手池快速地冲了把脸,又从冰箱里拿出瓶水冰敷双眼,直到眼皮没有那么红肿了,这才准备收拾出门。 门铃响起,季衷寒心中一动,这层楼的套房除了他就是封戚,这时候来按门铃的…… 他快步来到门前,大力拉开。站在门外,手提早餐的许薇本还打算再按一次门铃,却没想到季衷寒这么快来开门,吓了一跳。 等瞧见季衷寒的表情时,许薇好笑道:“喂,你要不要把失望表现得这么明显?难道你在等谁来敲你房门?” 她声音不大不小,但就是这么巧,对面的房门打开了。 封戚一身运动装走出来,没什么表情地扫了这边一眼,看见许薇大清早来找季衷寒,都不惊讶。 可能是因为许薇都在季衷寒房间过夜了,这个时间来找他,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季衷寒见封戚收回目光,往电梯的方向走,急切地上前一步。 刚好许薇伸手来推他的肩膀,小声嘀咕道:“怎么每次来都能看见他,该不会一直在监视这边。” 季衷寒拨开许薇的手,没时间和她解释了,他要把封戚叫住。 大概是早上刚醒过来,脑子里仍被那个梦境搅合得有些糊涂,他还记得封戚在梦里听到他伤人话语后,愕然睁开的眼,以及迅速涌出眼眶的泪。 封戚在哭,可梦里的季衷寒,什么都做不到。 “封戚!”季衷寒喊得很大声,长走廊上几乎都有了回响。 许薇惊住了,不敢相信地瞪着他。 封戚脚步微停,然而他没有选择立刻回过头。 季衷寒着急地又喊了一声,封戚才拧过脸,浓眉紧皱,有点不耐。 这不是季衷寒梦里哭泣的脸,那是许多年前的封戚,而眼前这个,早已不似从前模样。 他都有些后悔了,不过喊都喊住了,总要有些由头说话。 “你的腿好些了吗?”季衷寒情急生智,想出了这么个理由。 不过他这个问题一出,让人感觉更奇怪了。 许薇已经彻底懵了,搞不懂目前的状况,她和季衷寒也才几天没见,有一个星期吗,季衷寒就和rio旧情复燃了? 她看了看季衷寒,又瞥了眼rio,有点替季衷寒紧张。 果然,rio这个老渣男,说出来的话不出她所料,封戚只回了一句:“托福,还没死。” 说完后,封戚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薇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啊!会不会说话!” 季衷寒在她旁边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接过了她手里的早餐,问她:“你怎么有空过来?” 许薇进了季衷寒的房间:“差点忘了正事。” “节目组昨天又加了个新合同给我,说是让你负责一位飞行嘉宾的拍摄。”提到公事,许薇一脸兴奋。 季衷寒没有被这个消息冲昏脑:“节目组里这么多的摄影师,比我优秀的数不胜数,怎么就选我来负责呢?” 这个问题,许薇不是没有考虑过。 只是这明显是送上来的机会,怎么能不接下来。 何况参赛选手和飞行嘉宾,谁轻谁重一眼可知,光是节目里的露脸分量都不是一个等级。 季衷寒要是负责这位嘉宾,定能多好些镜头。这也算是圆了他们选择这个节目组的初衷了,为了多些曝光。 要是季衷寒在这位艺人身上发挥得不错,说不定还能接到明星的活。 不管怎么看,都是件好事。 许薇安慰季衷寒:“说不定就是那个艺人的团队里,有人特别喜欢你的作品,引荐了你,这才促成了这次合作。” 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干这行优秀的摄影师很多,成名的却很少。 不就是除了实力以外,运气也很重要。天时地利,缺一不可。 说完正事,许薇就把自己提过来的早餐,取出一碗给季衷寒。 这是这个城市的老字号早餐,每天早上限购一百份的米线,之前季衷寒看到许薇朋友圈里说想吃这个。 “你大清早去排队了?”季衷寒问。 许薇分好筷子递给季衷寒:“我哪有这么闲,快忙死了好吗,别人买的。” 说完后,许薇低头嗦粉,不是很想说是谁买的。 季衷寒猜到了:“该不会是景河?” 许薇一下呛咳出声,粉差点从鼻子里出来,她捂着胸口缓了半天,看着季衷寒不说话。 季衷寒了然道:“还真的是他啊。” 许薇抿唇:“鬼知道他发什么神经,我才不吃这套。” 季衷寒托着下巴,想起许薇贫瘠的恋爱史,不由产生了些许好奇。 “所以你当年,怎么没上景河的当?”季衷寒问。 许薇咬了口香气四溢的牛腩:“因为他在追我的时候,有人发信息告诉我的啊。” “发信息跟你说,你就信了啊?”季衷寒说。 许薇咽下牛腩,没好气道:“他学生时代就很帅了好,那会我还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眼镜妹,穿着松垮的校服,扔到人群里直接找不着。他这么一个大帅哥,追我图啥,疯了不成?” 季衷寒回忆起景河的脸,确实不错,只是作为封戚的经纪人,被封戚的气场压得存在感偏弱。 但在普通人里,也是颜值很高的类型。 “好了,别管我的事了,操心一下你自己。你怎么又跟rio纠缠上了,是谁之前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会见了,不想有什么牵扯,好家伙,一大早就开始关心人家的腿。”许薇吐槽道。 这回轮到季衷寒把脸埋进碗里,忙着吃粉,不肯说话。 许薇也不逼他,吃完粉后,说这段时间会留在季衷寒身边,等他跟那位飞行嘉宾合作完再走。 主要还是担心季衷寒的为人处世,怕他得罪了大明星。 季衷寒敏锐地抓到了重点:“大明星?” 许薇开心道:“对啊,不过节目组说这位艺人的身份需要保密,到时候要给节目组里的其他人一个惊喜呢。” 季衷寒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一个大明星怎么瞧得上自己。 但现实不允许他想那么多,今天是出成品图的时候,节目组根据评委打分,以及选手们的日常与工作人员的沟通和后期筹备,进行排名。 陈雪雪运气还不错,排到了中间的位置,没有被淘汰。 拿完名次后,陈雪雪热情地过来抱了这段时间每个与她一起努力的工作人员。 不管陈雪雪这个态度是真是假,明面上还是会让人感觉到备受重视,心里熨贴。 轮到季衷寒时,陈雪雪刚张开手,季衷寒就往后躲。 陈雪雪就像看不见他躲一样,结结实实地把他抱住了。 那刻季衷寒的不适感瞬间达到了巅峰,他脸色苍白,右手需要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左手手腕,才能控制住肢体,不要当场搓胳膊,再把沾到女生香水味的外套脱下来。 许薇注意到了,及时赶到他身边,半侧着身挡住了他,比陈雪雪还要热情地跟她拥抱了一下。 许薇把镜头的注意力从季衷寒身上转移开来,给他留出了可以喘息的空间。 季衷寒走到一边,从包里翻出湿巾,抓在手里,打算一会去厕所擦一下手臂。 这时选手室的门被拉开,封戚走进来。 数个机位围着他不断拍摄,摄影师后方还有人举着提词器,这是节目组想好的,让导师给选手们鼓励的话语。 封戚挺不走心地看着提词器念着,底下的选手们就算知道封戚只是在念稿,却还是给予了热烈的回应。 毕竟封戚的成名时间短,却红得一塌糊涂。当一个人的高度让人无法触及时,其他人的心态就会产生变化。 尤其这个节目里找的模特,大多数都是无名之辈,对于封戚,他们除了嫉妒,也会有实打实的崇拜。 封戚念完稿子后,大家纷纷鼓起掌。 就在这时,选手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高跟鞋的声音一步步地走了进来。 来人同样拥有着众多摄影师跟随,足以说明,她的分量较封戚来说,只重不轻。 一道温柔又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她轻声地跟着选手室的选手们打着招呼。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黑色头发随意地放在身后,美得浑然天成。 所有人都惊呼出声,他们都没想到,她会来。 但是季衷寒相信,这个房间里,没有人比他们俩看见这人时的心情更加复杂。 季衷寒本能地望向封戚,却对上了封戚的视线。 在所有人都在看来人时,只有封戚在看他。 他们对视不过数秒,弹指间便互相移开目光。 周围的选手都挤了上去,将季衷寒藏到了人群后。 女人慢步走到了封戚面前,露出了她最招牌的笑容,她把手伸到了封戚面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文沅。” 第42章 42 众目睽睽之下,封戚没有动,他只是直直地望着文沅,直到周围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季衷寒心都提起来时,封戚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握住了文沅的手。 封戚展现出成年人游刃有余的一面,哪怕这笑肉眼可见的虚假。 他同样客气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电影,没想到我们还能有见面的机会。” 季衷寒忽然发现,封戚笑起来的侧脸,和文沅竟然有几分相似。 或许是他们的笑容都是那么的官方,模式化,不带有真心实意。 是文沅率先抽开了手,她转头扫视了周围一圈,季衷寒往角落里缩,让人群成功地挡住了自己。 封戚忽然抬手作出了邀约的姿势:“你还没看过拍摄场地,我带你去游览一下。” 文沅听后,点头同意。 两个人一走,带走了一连串的摄影师和模特。 选手室一下就空荡了不少,只剩零星的几个模特和工作人员。 季衷寒站在角落里,听到不远处的两个女生在聊天,她们说的都是八卦消息,说封戚见到文沅这态度,果然是老情人相见,封戚这个热情,怕不是要旧情复燃。 另一个说:“我有看到过爆料,封戚和文沅高中的时候谈过恋爱,还是校园cp呢。” “这郎才女貌的,一个名模一个大明星,确实很适合在一起。” 两个工作人员一边收拾,一边走出了选手室。 季衷寒垂下眼,想起昨夜里的梦。如果封戚不喜欢文沅,当初又为什么要和文沅在一起呢。 文沅真的是受害者吗? 当年在他请求对方,和封戚解释从酒店出来不过都是一场误会时,文沅为什么不答应。 难道是因为文沅早就发现封戚喜欢的人是他,所以非常讨厌他和封戚,巴不得看他们俩造成误会? 季衷寒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当年他本以为很清晰的事情,又蒙上了一层迷雾。 要是真是这样,那也不怪文沅。 文沅一个女孩,在发现恋爱对象对自己不是真心的,甚至在玩弄自己,讨厌报复都是人之常情。 何况他和封戚之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误会而决裂。 只能说文沅的存在,只是其中一环,有她或者没有她,他和封戚的结局,都在那晚他发现封行路和梅玉玲的事情时,早已注定。 当天的拍摄结束后,季衷寒回到房间,有人敲他房门。 季衷寒刚打开,就发现外面站着一位面生的男生,手里抱着一个白色盒子,礼貌地对他说:“季老师你好,我是文小姐的助理,接下来的时间里,您要负责文小姐的拍摄,所以她让我过来送你一点小礼物。” 明星给有合作的工作人员送小礼物,这都是常有的事情。 通常都是经济人安排的,主要是要让工作人员留个好印象。 小礼物一般都不贵,心意为上。 不过文沅这礼物,季衷寒相信不止这么简单。 就像文沅为什么选择他来拍摄全程,同样叫人疑惑。 季衷寒本不想接下这个礼物,但那男生一副他不收就不走的模样,让季衷寒担心这一幕被封戚撞见。 于是只能赶紧收下礼物,好把这难缠的助理送走。 把门关上,季衷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整盒的白玫瑰。玫瑰花上放有一张卡片,以娟秀的字体写着:好久不见,盼望一叙。 在下面的,是见面的地点和时间,一个离拍摄地点不远的餐厅,隐秘性极佳。 季衷寒把卡片撕了,打电话叫来了许薇,让她把盒子拿走。 许薇看到那盒白玫瑰:“封戚给你送的?” “怎么可能!”季衷寒想也不想地反驳。 且不说封戚现在对他还成见极深,再联想昨晚的梦,季衷寒就能知道,他到底伤得封戚有多深。 许薇撇嘴:“你一个男人收到花的次数比我多那么多,真的好伤人哦,怎么就没人送我花呢?” 季衷寒不走心地回了句:“但是有人为你排队买吃的。” 许薇就像被戳中了痛脚了一样,面红耳赤地瞪季衷寒,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季衷寒看她这反应,叹气道:“许薇,景河确实很有魅力不错,我只是担心你受伤。” 尤其是像景河那样,曾有过黑历史,他现在为什么追许薇,是因为当年对许薇真有动心? 可一个能因为赌约来追女孩的人,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季衷寒不愿对别人感情的事情多说什么,除非许薇真需要来向他参考意见。 不过对于感情的事,许薇大多都和林晓妍吐槽,很少会找到他。 所以短暂地交谈过后,许薇又回到公事上。 “文沅这事做得太过了,不管她当年到底和你关系如何,也不应该约你单独见面。我会去回绝她,你不要出头。” “拍摄的时候,我也会全程跟着你,放心,有我在,不用怕文沅吃了你。” 季衷寒面色尴尬道:“我一个男的,为什么要怕这种事。” 许薇翻了个白眼:“也是,文沅那样的大美人要什么男人不能有。所以你放心啦,别想太多。” 季衷寒更窘迫了,被许薇这样一说,弄得他担心得很多余。或许文沅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他自作多情而已。 很快,季衷寒就知道自己没有自作多情了。 文沅出现在了他房间门口,浅淡的香水味,简单的短袖牛仔裤,手里提着一个点心盒,就像来拜访邻居一般,偏着头冲他笑。 季衷寒把本以掏出的房卡又塞了回去,文沅眼尖看到了,挑眉道:“你确定你要在走廊上跟我聊天?” 季衷寒还没说话,文沅又说:“对面可是我的前男友啊,被他看到不太好。” “你既然知道封戚在对面,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季衷寒说。 文沅晃了晃手里的点心袋:“你又不收礼物,也不愿和我见面,我只能自己找过来了。” 季衷寒蹙眉后退,和文沅拉出了一个合理的社交距离:“如果是公事,我建议你和我经纪人谈,如果是私事,我觉得我们没什么私事要谈。” 文沅委屈地抿唇,她这个模样,又让季衷寒想起了封戚。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季衷寒便回过神,再看文沅,又觉得哪里都不像了。 文沅叹了口气道:“你也不用这么防备我,说到底我和你也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情,而且当年你也救过我。” 因为文沅主动提起,季衷寒忍不住又想起当年的事。 他救下文沅,完全是因为意外。 意外发生的那日,文沅约他出来,说是有关封戚的事情需要问他。 那时季衷寒和封戚的关系已经坠入冰点,两个人互不理会对方,季衷寒刚想拒绝文沅,文沅却直接说了地点和时间,然后挂了电话。 地点是酒,季衷寒思来想去,觉得文沅要是没有同伴一切,以她的长相一个人在酒确实不太安全。 他怕文沅出事,于是便去了。 抵达以后,文沅正坐在台,面前站着一个和她搭讪的男人,文沅厌烦拒绝,却被对方握住了手。 季衷寒快步上前,抓住了那男人的手:“你想做什么?!” 男人不屑地看了眼季衷寒,刚想说话,文沅就把手勾到了他的胳膊上:“这是我男朋友,都跟你说我有男朋友了。” 男人这才悻悻然地离开。 等人一走,季衷寒就把手从文沅的掌心里抽出来:“你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太危险了。” 文沅苦笑一声,对他说:“我和封戚分手了。” 季衷寒愣住了,文沅回身拿起酒杯,一口气饮了下去:“所以我想问你,他有没跟你说过什么,又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我……不知道。”季衷寒坐了下来,文沅倒了杯给他,季衷寒没有喝,他得保持清醒,还要把文沅安全送回家。 文沅并不相信:“你不是他最好的兄弟吗,你都不知道的话,还能有谁知道。” 季衷寒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文沅忽然打翻了手里的酒杯,脸色变得极差地对季衷寒说:“走。” 说完后,文沅便从高脚凳上下来,刚站定就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季衷寒连忙扶住了她,看了眼她喝过的酒杯:“你到底喝了多少?” 文沅摇头道:“先送我回酒店。” 季衷寒只好扶她回去,可很快,在酒店的电梯里,他就发现文沅的不对劲了。 文沅浑身上下都红了,呼吸也很急促,站都站不稳,只能把所有的重量都靠在季衷寒身上。 季衷寒心头一紧:“你到底怎么了?” 文沅咬牙道:“刚才那混蛋在我酒里下过药。” 季衷寒诧异道:“那你应该去医院,你……” 文沅厉声打断他:“不能去医院,你想让我家里人都知道我在酒被人下药了吗?!” 这话让季衷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劝道:“都不知道他给你吃了什么,还是去医院比较好……” 季衷寒话音刚落,文沅就猛地推开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向了自己房间,刷开房门后,就躲进了浴室里,将浴室门反锁起来。 季衷寒没去敲门,他只听到水声哗啦,许久没停。 文沅不出来,他也没法离开,事情就这么僵持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季衷寒等到都要撞门了,文沅才脸色苍白地从浴室里走出。 她衣服湿了一些,但看起来状态比之前好了点,不像路都走得稳的模样。 看见房间里的季衷寒,文沅有点惊讶道:“你怎么还在。” 季衷寒站起身:“你感觉怎么样?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你必须去医院。” 说话时,他模样严肃,眼睛里的担心,也不似作伪。 文沅没说话,季衷寒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她:“你穿上,衣服湿了。” 文沅接过了外套,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季衷寒说:“你是不是担心去医院,医生通知你家人。” 季衷寒知道文沅的年纪比他和封戚都小,还是未成年,因为这种缘故进医院,必定要通知家人。 他理解文沅的想法,所以才没有一直劝对方去医院。 “我有一个认识的叔叔,开了私立医院,我可以让他帮忙给你做检查,不会通知你家人的。” 文沅抓着手里的外套:“为什么要帮我?就因为封戚是我前男友?” 季衷寒无奈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首先是我朋友,其次你是个女生,你在我面前发生了意外,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文沅虚弱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季衷寒劝她:“那去医院吗?” 文沅乖乖点头。 季衷寒问:“还走得动吗?” 文沅好像想继续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你扶我一下。” 季衷寒伸手揽住文沅,以一个给予她支撑力气的姿势,带人出了酒店。 直到今天,季衷寒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天封戚会出现在酒店里。 就像现在他和文沅共处在同一条走道上,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就是那么巧,封戚从里面走了出来。 封戚越走越近,脸色也随之越来越沉。 季衷寒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肩膀就被封戚用力一推。 他愣住了,只听封戚对文沅说:“你来做什么?” 文沅用一种随意的语气:“找衷寒叙旧啊。” 封戚声音几乎冷到掉渣:“你们之间有什么旧好叙的?他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你没机会了。” 文沅脸上的轻松消失了,她眯眼看向封戚许久,站直身体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机会。” 季衷寒头皮都麻了,还有封戚在胡说八道什么,他什么时候和别人在一起了? 封戚逼近了文沅:“怎么了?你也有当第三者的兴趣?” 文沅全然不惧封戚:“追求的话,当然是要公平竞争。但想要比赛,好歹也得遵守规则,你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又凭什么来让我不要争。” 她轻轻歪着头,冲封戚露出了个甜美的笑容:“我说得对吗,早就出局的人。” 第43章 43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就是季衷寒都听明白了文沅的潜台词,她必定比他想象中的知道得还要多。 文沅所说的入场资格,无非是说封戚是个男人,在追求他这件事上,连资格都没有。 季衷寒不认为封戚需要追求他,封戚还喜不喜欢他都不一定。可是文沅这么说,却让季衷寒感到非常难受。 既然已经想起了曾今自己酒后失言,就不能任凭现在封戚在他面前,被人从他曾经造成的伤口上,狠狠踩上一脚。 文沅挑衅地望着封戚,不甘示弱地仰着头。 从季衷寒的视角来看,封戚紧绷的下颔骨以及隆起的眉心,无一不体现他现在焦虑又愤怒,却又强忍着不动手。 他相信,如果文沅是个男生,现在已经被封戚毫不留情地拎着领子,撞在墙上了。 季衷寒拉住了封戚的胳膊,封戚感受到手肘传来的力道,缓缓扭头,盯着季衷寒,就像把对文沅的怒火,都烧到他身上来一般。 只要季衷寒敢开口说些他不想听的话,那封戚就会毫不留情地对他炮轰。 季衷寒拉着封戚,却转头对文沅道:“文小姐,请别开玩笑了,我们之间没有旧可以叙,更谈不上什么追求不追求的。” 文沅抱着胳膊,软着声道:“我只是想追你而已,这你都不允许吗?” 如果是文沅的粉丝听到自己的偶像这么说话,必定要痛心疾首,还要大骂季衷寒的不识好歹。 季衷寒冷静道:“是的,我们之间没可能。” 且不提文沅对他这般临时起意的纠缠是因为什么,哪怕真是因为喜欢他,季衷寒都拒绝接受。 文沅大概很久没被人这么拒绝过了,脸上露出了些许错愕。 封戚眉宇舒展,嘲讽地看着文沅,倒是没把自己的胳膊从季衷寒手里抽出来,随便他握着了。 电梯传来叮咚一声,里面有人急匆匆地走出,看到走廊上堵着三个人,下意识地刹住了车。 季衷寒看向来人,竟然是姚野,这人来做什么? 难道是……季衷寒觑了封戚一眼,松开了他的手。 文沅把手里的点心递给季衷寒:“我拿都拿来了,你总不能让我提回去。” 她这撒娇的语调,让季衷寒很不适应。 封戚更是咬牙道:“人家都拒绝你了,怎么还这么死皮赖脸。” 文沅面露不善:“关你什么事,我没机会你就更没机会!” 封戚上前一步,一声你字还没出口,姚野已经小跑上来,揽住了封戚的腰身:“哥,你冷静一下。” 季衷寒只觉得耳朵都像被刺了一下,不适感从耳朵一路走到心房,密密麻麻地散了开来。 文沅看了眼封戚被搂住了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她转头对季衷寒说:“我是不会放弃的。” 说完后,她正想离开。 就在这时封戚大力地搡开姚野,姚野惊呼一声后,肩膀撞在了墙上,刹那间脸色全白,捂着肩膀冷汗都下来了。 文沅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看到这一幕,又停住脚步。 姚野抬起苍白的脸,看向文沅。 不知为何,季衷寒竟然从姚野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心酸的哀求。 而这种哀求,竟是冲着文沅的。 文沅看了姚野好一会,却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 姚野落寞地低下头,捂着肩膀吃力地对封戚说:“我好像肩膀脱臼了,得去趟医院。” 受害者都这么说了,封戚只要不那么混蛋,都该亲自把人送去医院。 何况,封戚从来也不是不负责任的性格。 封戚拿出手机,叫林芮开车过来,挂了电话后,他不悦地对姚野道:“谁叫你冲过来的。” 姚野苦笑了下:“总不能看着你真对文小姐动手。” 封戚轻哧道:“你倒是对她一片痴心,但她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封戚话语停了下来,看了眼季衷寒,好似才意识到他在旁边不方便说话一样。 季衷寒感到了一阵尴尬,就像他是个局外人,听到不该听的事情,得知了不该得知的内幕。 封戚皱眉,凶恶地冲季衷寒说:“给我离文沅远点,别以为她说喜欢你,就真的是喜欢你!” 季衷寒垂下眼:“我也没信她喜欢我,文小姐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与其说开玩笑,文沅好像更喜欢刺激封戚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年被封戚甩了以后,记到现在。 如果是这样,真正让文沅念念不忘的,该是封戚才是。 宁愿撒出喜欢他这样荒唐的谎话,都要挑衅封戚。 “我不管你到底跟几个女人有混乱的关系,脚踏了几条船,文沅不属于你能踩住的船。你别到时候想玩别人,反而被别人玩死。”封戚说这话时,声音微凉。 季衷寒不可置信地看着封戚,又望向一旁的姚野。 他说不清是被封戚这样污蔑而感到羞辱,还是因为姚野在旁边看见他这么狼狈的一面,而觉得难堪。 但凡封戚愿意给他一点体面,都不应该在外人面前这样让他没脸。 姚野识趣道:“哥,我实在疼得受不住,先去医院了。” 封戚对他说:“既然是我弄的,我会送你去。” 说完后,他搀住姚野,往电梯的方向走。 季衷寒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个的身影步入电梯。 封戚转过身来,他们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相视,是季衷寒先收回了目光,伸手用房卡开了门,这时电梯门也跟着合上,将封戚彻底挡住了。 季衷寒开了门后,却没有马上进去。他伸手捂住了胸口,那里连绵不断地传来窒闷感,叫人无法用力呼吸。 几乎是深吸一口气,都能感受到喉间传来无法控制轻颤。 半晌季衷寒还苦笑一声,封戚对他有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是从重逢那会就知道了吗,为什么还会难受。 再说了,封戚又为什么要给他脸面,封戚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他在期待什么? 只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就真的以为封戚对自己有所不同? 所以心有期待了? 对别人产生没必要的期待,就只会受伤。 季衷寒站定数秒后,没有推开房门,而是快步走向另一个电梯。 幸运的是,那电梯来得很快,等他赶到酒店大堂时,封戚还站在车外,探着身子往里面说着什么。 季衷寒小跑过去,站在封戚的身后稳定了下呼吸,才开口道:“我需要跟你谈一下。” 封戚听到他的声音,惊讶地望过来,这时车里的姚野适时发出了疼痛的呻吟。 季衷寒跟着上了车,然后对封戚说:“先送他去医院。” 林芮抓着方向盘,从前排转过头来。 封戚愣在外面,好似根本不知道季衷寒在想什么。 就连姚野,喊痛的声音压低不少。 季衷寒如同一个不速之客,安安静静地坐在车上,即使不说话,也充满存在感。 是林芮先开得口:“老板,赶紧上来,你想让姚先生疼死吗?” 封戚这才跟着上车,但和季衷寒隔了一个位置坐下,脸上也别别扭扭。 季衷寒一路都没说话,他在静静地构思着措辞,以及一个早该解释的事情。 就是,他和文沅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年之所以不解释,也是因为封戚对他做了那样的事。 在那事以后,无论什么话,他都不想和封戚说了。 车子行驶的很快,刚到地方,林芮就把姚野架了下去,车门猛地关上,生怕封戚也跟着下去了。 好在封戚没有要跟下去的意思,林芮多少松了口气。 她像个大力金刚一样抓着姚野,恨不得把人背着飞奔起来,让他别坏了好事。 姚野一脸冷汗地对林芮说:“小姑娘,你轻一点,我原本只是脱臼,再这么下去就要骨折了。” 林芮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手上的力道却还是松了不少。 这时车里一片安静,林芮努力给他们创造出的空间,两个人却没有一个主动说话。 倒是封戚不自在地动了动:“你到底想说什么?” 季衷寒深吸一口气,他把当年他和文沅到底怎么遇上,又为什么在酒店一块出来,给交代得明明白白。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对文沅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我跟她就没有过你想的那种龌龊关系。”季衷寒说。 季衷寒:“还有,你说我脚踏几条船,这种污蔑人的话,请不要张口就来。不管你误会了什么,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封戚轻笑一声,瞧着不是很信。 季衷寒见了,也没有动怒,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问封戚:“正如你所说,我现在怎么可能对女人还硬得起来。” “我曾经在你身下像个婊子一样,又怎么可能还去糟蹋别的姑娘。” 封戚身体僵住了,话是他说的没错,但这种话从季衷寒嘴里以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说出,又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他只为羞辱季衷寒而口不择言,但季衷寒却好像陈述一个事实。 季衷寒看着自己的指尖:“我再也不可能去和别人在一起了。” 封戚握紧拳头:“你想说是因为我?” 季衷寒扯了扯嘴角,没能笑得出来:“你知道吗,我真希望那天晚上你没有对我做那些事。” “也希望那仅仅只是个噩梦而已。”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又怎么会想要毁了我。” 第45章 45 季衷寒脱下身上的衣服,果然在袖口以及领口的地方,都看到了绣着rio图案的标记。 许薇还在那里吐槽:“rio真的太心机了,他就是故意的,而且你也真是傻乎乎的,他给你衣服你就穿啊。” 季衷寒还没来得及解释,许薇就上手扒他衣服:“赶紧在别人没看到之前给我,我去拿给景河。” 他甚至没能够阻止,就被许薇扯松了身上的外套。这下里面撕坏的衬衣,以及锁骨上的牙印便暴露出来。 许薇瞪着他的锁骨:“好家伙,你们玩得可真大啊。” 季衷寒捂住了领口,分明不是那回事,但又解释不清楚,纠结之中,整个人都有往逐渐发烫的趋势。 许薇一脸有白菜被猪拱的模样,摇头道:“行了,你一个人害羞着,赶紧换衣服,群里都在催了。” 晚上要开的会议接洽的是这次拍摄文沅时,在她团队的其他成员。 至于会不会遇见文沅,这真是一件令季衷寒头痛的事情。 万幸晚上开会的时候,文沅并不在场,那位被她喊来送花的男助理倒是在。 他和工作人员以及季衷寒解释道,文沅今晚还有事情要忙,明天所有的拍摄,就交给在座的各位了。 解释完后,又让大家尽情消费,文沅买单。 工作人员们欢呼地和助理谢谢文沅,然后大家就开始喝酒聊天。说正事的倒没几个,毕竟现在也不是工作时间,反正到拍摄的时候,大家就会各司其职。 现在聚餐,主要是互相认识一下。 季衷寒都没怎么说话,酒倒是敬过一轮。许薇发挥了自己的社交才能,很快就与其他人打得火热。 等饭局结束后,大家都一口一个薇姐,喊得亲热。 季衷寒负责送许薇回去,许薇喝多以后,人就会变得很折腾,把季衷寒的一头长发抓乱了,还抓着他的领子假哭道:“臭男人有什么好的,你告诉我啊。” 为了避免许薇继续醉下去,喊出更多八卦。季衷寒捂着许薇的嘴,把人当场带走。 才带到餐厅外,季衷寒满头大汗试图打车,这时路边缓缓停下一辆轿车。 景河从驾驶座出来,客气地冲季衷寒笑道:“我来接许薇。” 季衷寒抱着许薇的腰,刚想应声好,景河便直接过来,把许薇从他手里抢了过去,再轻柔地抱进了副驾座里。 当季衷寒还在为景河那有些粗暴的抢人动作而愣神时,景河便同他说:“季先生,先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景河这个人说话感觉很稳,总让人不知不觉跟着他的安排走。 于是拉开车门,看见坐在里面没有表情的封戚时,季衷寒才发现不对。 但已经拉开了车门,总不能再关上。 再说了,他做什么要怕封戚。 虽然封戚让他离得远些,但说完这种话以后,躲起来哭的是封戚又不是他。 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发现封戚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哭以后,现在的封戚在他眼里就是纸糊的老虎,光有吓人模样,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封戚本来把头转向窗外,等季衷寒上车后,才对景河说:“我要喝粥。” 季衷寒留意到景河扶着方向盘,看了封戚一眼,景河的眼神就像看着胡闹的小孩一样。 莫名地,季衷寒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景河说:“都这么晚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景河还是把车开到了一家砂锅粥大排档,让季衷寒和封戚在车上等着,他下去买。 等景河一走,车上又陷入了尴尬的死寂。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季衷寒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时,神经就没崩得这么紧了。 他没再问今天封戚为什么哭,而是说:“你跟景先生关系很好啊。” 封戚好似没想到季衷寒还敢跟自己搭话,半天才用鼻音哼了声,像是在认同,又像懒得理会季衷寒,敷衍他。 季衷寒看着景河西装革履,站在大排档前被烧烤摊的油烟熏得微微皱眉的模样:“他对你也很不错,你说要喝粥,他就去帮你买了。” 封戚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季衷寒小声说:“没有,只是想到这些年,有他在你身边挺好的。” 封戚吸了口气,发出不耐烦的气音。季衷寒以为封戚莫名其妙的又要生气了,这次不知道要咬自己哪里,便下意识捂住了锁骨。 那里已经很疼了,受不住再来一次。 哪知道封戚看见他的动作,直接开门下车,将季衷寒留在了车上,自己转而走到了景河旁边。 季衷寒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一时间也说不清到底是封戚对他作出过火的行为好些,还是封戚完全无视他要好点。 好像这两种行为,他都不喜欢。 隔着车窗,他看着车外的两个人。 封戚走到景河身边后,景河因为油烟皱紧的眉头瞬间松了不少,脸上带出了笑意。 那笑容比在面对季衷寒的时候,要真实得多。 景河同封戚说了什么,封戚仍然没有表情,可是季衷寒却能发现,封戚心情并不坏。 老板上菜很快,没一会就有人提着两个打包盒出来。 景河和封戚再次回到车上,季衷寒赶紧把目光收回来,假装在玩手机。 “季先生,这份是给你的。”景河把一份外卖盒递到他手里。 季衷寒没有拒绝,接了下来。他的胃本来就不好,刚刚喝了些酒,晚上吃点粥,就会舒服很多。 车子平稳行驶到酒店的停车场后,景河打开了车里的灯,对封戚说:“小戚,你先回房间。” 这是季衷寒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喊封戚,他以前喜欢连名带姓地喊封戚,哀求的时候喊哥。 这和景河这种像把封戚当亲弟弟的喊法完全不一样,关键是封戚听他的话,提着粥就下了车。 等封戚一走,景河这才公事公办地说:“季先生,我有事想和你谈,方便下车说吗?” 季衷寒抓紧手里的粥,配合下车。 下车后,景河给他递烟,季衷寒看了眼牌子,是封戚身上那股红河的味道。 他没有拒绝,接了过来,刚抽一口就觉得呛人。 景河给完烟,就把烟盒收回口袋里。 季衷寒夹着烟问:“你不抽吗?” 景河温声道:“我没有抽烟的习惯。” 那烟是给谁准备的? 景河似乎瞧出了他眼里的疑问,好笑道:“因为很多客户都有抽烟的习惯,我虽然不抽,但也要为他们准备一些。” 季衷寒顿时觉得脸热,为自己的猜测。他还以为景河竟然贴心到帮封戚随身带烟,又不是全职奶妈,做什么要这么宠着封戚? 景河闲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他说,他希望接下来这期拍摄,由他负责封戚。 季衷寒被烟呛到了,猛地咳嗽出声。他眼泪都呛出来,半天才捂着嘴道:“这是封戚提的?” 景河含笑摇头:“不,是我的建议。” 他又不是什么顶有名,特厉害的摄影师,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找他? 景河平静道:“我想季先生也注意到了,你和文小姐合作这件事,让小戚心情很不好。” “他这个人,没有半分自控力。心情差就会酗酒。” “想必你也知道,他这个人除了脸一无是处。作为模特,上镜前的状态很重要,我不希望我手下的招牌,每天都烂醉如泥,顶着一张肿脸出镜。这很影响他之后的通告,以及品牌价值。” 季衷寒没想到这么照顾封戚的景河,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其实也不应该意外,景河作为一手发掘了封戚的人,自然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价值才会如此费心。 景河提议让他拍摄,并不是看中他的能力,而是把这个当作安抚封戚的手段。 季衷寒完全有理由相信,为了让封戚能够正常工作,哪怕再过分的要求,景河也会去做。 注意到季衷寒不赞同的表情,景河扬眉道:“放心,我们这边会给出比文小姐那还要优渥的条件。” 他以为季衷寒是不想接受他这个提议。 没想到季衷寒却小声地说:“他没有。” 景河:“什么?” 季衷寒:“他没有除了脸一无是处。” 景河:“……” 或许是看出了景河现在有多无语,季衷寒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可是我们已经先和文沅签约了,应该没办法违约。” 景河找回了谈判的状态:“这点你放心,你们与文小姐那边的合同还在走流程。” 公司与公司之间的合作,往往合同能够走很久。 每份合同在落实之前,不知道要经过几道人手。 景河就是抓准了合同还没落实的机会,下手挖墙脚。 见季衷寒还在犹豫,景河试探性地抛出了一些诱惑的机会。 然而季衷寒听完后,并没有感到很心动的样子。 景河最怕和这种类型的人谈条件,不怕他提出要求,就怕他什么要求也没有。 他快速地转动着脑筋,忽地,他目光落在了季衷寒手里的粥上。 “季先生,你知道今晚小戚为什么要喝粥吗?” 季衷寒本能地望向他,眼神比刚才听到那些条件时,鲜活多了。 景河觉得自己抓住了谈话的脉络,这是最好,也是最明显的弱点 只要瞧准,就能一击毙命。 “小戚最讨厌喝粥了。” “因为当年在粥店打工,为了省钱,他每次都会喝店里剩下来的粥。因为喝得太多,都喝怕了,所以现在只要闻到粥味都想吐。” 景河没有用多悲情的语气来叙述,反而是这种平淡的述说,更加让人揪心。 因为足够真实。 季衷寒看向手里的粥,不等他问,景河便给出了答案。 “因为有人喝了酒以后,胃会不舒服。” 季衷寒一下抓紧了手里提的袋子。 景河又说:“当然,小戚也没法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因为恶心他,所以每次都要吐。” “不是的!”季衷寒大声打断道。 他看到景河惊讶的双眼,慢慢低下头:“不是这样的。” 那所有伤人的话,从来都不是真心的。 第46章 46 季衷寒起了个大早,他看了眼手机时间,距离拍摄开始,还有三个小时。 景河昨夜跟他说,今天直接去拍摄场地就行,至于剩下的事情他来解决。 季衷寒与景河告别后,就回到了房间。 他没有去贸然地敲封戚的房门,主要是就算敲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不管是林芮同他讲的,还是景河告诉他的,都让他封戚有了一种全新的感受。 少了些惧怕,多了些恻隐。 封戚要是知道季衷寒在同情他,怕是又要生气了。 季衷寒心想,封戚知道今天负责拍摄的,会是他吗? 胡思乱想间,季衷寒一连换了好几套衣服。等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打扮时,季衷寒便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抓着头发陷入沉思。 他突然很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分析现在的情况,身边的朋友不好开口,或许能求助林鱼。 季衷寒拿起手机,编辑微信问林鱼,上次建议他进行脱敏疗法,这是不是最好的治疗方式。 林鱼回复得很快,他和季衷寒解释道,脱敏不代表着要直面创伤,只是在创伤后所表现的其他症状中,进行脱敏。 季衷寒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厌恶与他人有身体接触,那么他就需要找一个他信任的人进行脱敏。 如果季衷寒并不抗拒对方的触碰,就可以尝试一下主动触碰对方。 季衷寒表示明白了,林鱼又说,等下一次两个人见面诊疗时,季衷寒或许可以跟他说一下,这个脱敏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分明只是一个正常的治疗行为,季衷寒却觉得林鱼这问题,简直就像在变向问他和封戚进行到哪一步。 这大概就是做贼心虚的人,自己反而更敏感。 林芮给他发来消息,让他去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季衷寒都已经把自己的镜头都清理了一遍,还挑了好久单反的参数。 出门时他看了眼对面的门,房门紧闭,安安静静,不见有人出来。 季衷寒蹲下来系了下鞋带,等了一会,始终没有听到出来的脚步声。 他自己都觉得这行为傻,便起身往电梯门走去。 到了地下停车场,林芮将车停在了显眼的位置,并降下车窗同他打招呼。 季衷寒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就发现封戚已经在里面了。 封戚穿着一身运动服,双手老实地握在身前,戴着眼罩,塞着耳塞。 林芮从前方给他递了杯豆浆喝和三明治,小声地对他说:“去摄影棚还要两小时,你可以先睡一会。” “谢谢。”季衷寒接过早餐后,老实地系上安全带。 这种感觉很奇妙,没想到他和封戚还有和平共处在一个私密空间里的机会。 当然,也因为封戚现在正睡觉。 要是封戚醒了,他可能就没法这么淡定了。 早上的马路有点堵,季衷寒一觉睡醒后,外面仍然是拥挤的车流。 他转头看封戚,正好封戚也在此刻掀开了眼罩。 由于光线的原因,封戚的眼睛虚睁了好一会,才逐渐聚焦。 他的眼珠转到季衷寒的方向时,停住了。 季衷寒僵硬着身体,不知道该不该打声招呼。 他就坐在封戚旁边的座位,两人相隔不远。 封戚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缓缓抬起手。 在季衷寒的注视里,封戚的手轻轻擦过他的脸颊,指尖从发丝中穿过,像是要捧住他的脸,又像只是想触碰他头发而已。 一切都是那么的温柔,在这金色的晨光里,季衷寒温顺垂首,叫封戚握住了一缕头发。 然后,封戚笑了。 直到汽车一声鸣笛,封戚才如梦初醒,看着手里的头发,再看眼前的季衷寒。他猛地松开手,坐直腰,前后左右地望了一圈,仿佛在确认自己有没有上错车,跑错地。 等确认驾驶座上的人是林芮,而不是许薇时,封戚才不敢置信地望着季衷寒。 不等封戚问出口,在前面已经暗中围观很久的林芮适时出声:“是景大哥安排的,这一期是季老师负责给你拍摄,他让我跟你说,对季老师客气点,别老是动手动脚。” 封戚脸都黑了:“他凭什么这么安排,还有我才是你老板!你不听我的听他的?” “景大哥才是给我发工资的人,你不是。”林芮顶嘴道。 封戚气急:“我能解雇你!” “你不能,景大哥不会让你这么无理取闹的。”林芮就像拿到了免死金牌一样,使劲反驳封戚。 封戚气得扔了手里的眼罩:“你们太过分了!” 眼罩恰好落在季衷寒脚边,季衷寒弯腰捡起来,刚想放到封戚扶手旁支架上,就发现封戚已经在盯着他。 他握紧了手里的眼罩,本以为封戚会对他冷嘲热讽。 比如昨天让他离得远远的,为什么现在又送上门。 再比如质疑他的目的,怀疑他是否别有用心。 但封戚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把自己的运动兜帽拉起来,罩住脑袋,一副闹脾气后,拒绝和任何人沟通的孩子气模样。 季衷寒用纸巾擦拭了下眼罩,轻轻放回了封戚的手边。 等到了摄影棚,封戚就拉开门,大步离开。林芮从驾驶座下来,对季衷寒说:“别理他,大清早的就不正常。” 季衷寒没说什么,只是跟着林芮一起进了摄影基地。 封戚的团队要比节目组里的参赛选手要专业得多,方案一早就制定好了,而且季衷寒作为摄影师,也只是负责其中一组拍摄。 另外几组仍是景河找来的业内知名摄影师张特,按着入行年纪算,张特是季衷寒的大前辈。 看来景河只是单纯想用他安抚封戚,没有多相信他实力的意思。 季衷寒同样不认为自己能够拍出超越张特的作品,只能说尽全力去完成。 不管是文沅还是景河,他们都不是因为相信他的技术而选择了他。 他就好像一件用来争夺的玩具,又或者是竞争的胜利品。 这一点,他昨晚就知道了,只是在听了景河说的那些话后,变得情绪化,在并不理智的情况下,答应了景河。 要说多后悔,也不至于。 季衷寒和工作人员客气地寒暄时,参观张特的准备工作时,甚至有点开心,因为能这么近距离地观摩学习的机会并不多。 就在工作人员忙成一团时,林芮走进来开始清场了。 季衷寒刚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要清场,但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了后悔。 封戚赤身裸体地横卧在一片大面积的深红皮草上。 他身上挂满了珠宝,用许多钻石串起的装饰性披风,数颗不同颜色的宝石所制成的腰带。脚踝,手腕上皆有同色系的装饰品。 除了私处做了一些遮挡处理,封戚几乎将整个身体都展现在镜头前。 封戚并不端庄地戴着一顶皇冠,身披价值连城的珠宝,成为这光线昏暗的摄影棚里唯一的光源所在,就像人类最本能,最渴望的欲望化身。 季衷寒几乎不敢看眼前这一幕。 张特却在此时对季衷寒说:“你刚刚不是还请教我怎么拍摄吗?有什么能比自己亲自动手能感触更深。” “我在拍的时候,你可以在旁边帮个忙。” 季衷寒明白,这是张特有心要带他。 这下他就算想走也不行了,走了对不住张特的指导,不走……季衷寒看了眼封戚,目光似被烫伤一样火速移开,根本不敢多加停留。 而封戚作为一个资深的模特,本应该游刃有余才对,可不知为何,他今天的动作多少带了点僵硬。 张特和封戚合作了许多次,他一眼看出了封戚的不对,问他:“要不要给你点时间,或者再让一些工作人员出去些。” 在封戚点头后,张特便又让一批工作人员出去。 到后面,能够帮忙的人已然不多。 这时张特也顾不得那么多,他就像真的对一个小徒弟般吩咐季衷寒做事。 他让季衷寒抱着一束玫瑰,把那些玫瑰散在封戚四周。 季衷寒听了后,没法拒绝,只好照做。 可是捧着玫瑰走近封戚时,季衷寒全程盯着地面,都不敢去看封戚。 直到鞋尖靠近那张红色的皮草时,季衷寒听到了宝石相碰的清脆声。 钻石折射着灯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纯白的衣服前,成了缤纷光斑。 季衷寒单膝跪地,将那些玫瑰花铺在了封戚的身前。 不可避免地,他还是看到了封戚的身体。 野性十足,又具有健康光泽的强健体魄,披风和腰带的特殊设计,不可避免地将这具男人味十足的身体,染上了一股引人遐想的色气感。 那一刻,季衷寒就像入了魔般,顺着宝石往上看,直到对上了封戚的眼睛。 封戚比季衷寒还要早发现他的失态,但封戚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朵玫瑰,咬在了嘴里后,放松着四肢,卧在了皮草上。 他舌尖顶着花枝,让花在自己嘴里轻轻抖动着。 在发现季衷寒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害怕闪躲后,封戚含着花,抬起眸。 他饱含欲望地,看了季衷寒一眼。 (心理治疗全是瞎编,剧情需要) 第47章 47 张特还在调整镜头,就发现他刚关照过的新人,猛地从模特身前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走回来。 他瞧了瞧封戚,又觑了眼面红耳赤的季衷寒,这种事在时尚圈里太多,张特也不觉得稀奇,只感慨一句,真是年轻人。 年轻人季衷寒在整场拍摄里,都不敢再去靠近封戚了。 好似封戚是吃人的妖魔,他踏过安全距离,就会被对方连皮带骨地吞下去。 好不容易,等这场熬完,封戚便站起身,带着他那一身金贵的装饰,过来看成片效果。 季衷寒也在电脑旁站着,封戚来时,他没注意,等人站在身边了,又不敢躲。 他还没忘了,封戚刚刚才用了那样的眼神看他。 季衷寒将脑袋低垂着,看着电脑上的成片,人都快跟着钻进去躲躲。 可是电脑里是封戚,电脑外仍是封戚。与他极近地贴着站,赤裸的皮肤若有似无地擦过了他的衬衣。 鼻端传来的是封戚身上混合着化妆品味道的气息,张特让季衷寒切换照片时,封戚恰好伸去点屏幕。 两个人的手与半空中碰撞,尾指相触,仿若有轻微电流走过筋络,酥麻感让季衷寒火速地收回手,紧紧贴在身侧。 封戚的手还悬在空中,没有在意季衷寒的退缩,他指着自己的照片和张特提出了意见,张特同意了。 之后封戚便回到了那块皮草上,继续拍摄。 封戚状态恢复正常后,出片率也得到了提升。 在张特连连夸赞的同时,季衷寒也不愿去想,现在的封戚在镜头面前所散发的情欲感,是不是因为他。 分明只工作了不到两个小时,季衷寒却觉得这是最漫长的两小时,以至于拍摄一结束,他就躲到了摄影棚外抽了两根烟,稳定情绪。 还没歇息多久,景河的电话就打到了他手机上,让他回来拍摄,到他负责的部分了。 再回去,就发现封戚已经穿上了衣服,笔挺的西装将身材包裹着,裁剪将身型都拉得修长,气质却比刚才正派多了,甚至多了几分禁欲。 可袖口外的纹身,以及不好招惹的气质,又让他看起来那么地像一位西装暴徒。 就算上一秒还在彬彬有礼地谈话,下一秒也能掀翻桌子直接动手。 不过这样也好,季衷寒心里松了口气,要不然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拍。 张特私下被景河交代过,要在旁边监督,要是季衷寒实力确实不佳,就给予一定的帮助。 但是一张张照片由摄影机传到电脑上后,张特却发现,季衷寒镜头里的封戚,好像和他所拍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这种不一样,不是指造型上的不同。 而是照片不仅能够传达模特的情绪,同样也能展现摄影师的情感。 这是种很微妙的东西,是看到照片的那刻便能感受到的。 季衷寒拍出来的封戚,未免过于暧昧了些。 封戚透过镜头所展现的,是一种异常真实的热烈情感。而作为摄影师的季衷寒,之所以能够捕捉到这些,也说明了他对模特的过分关注。 景河过来问他拍得怎么样时,张特说挺不错,他也是实话实说。 因为这样情况下出来的照片,再坏也不能坏到哪去。 景河抱着双臂道:“那还真是意外惊喜,本来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安抚剂。” “我觉得不只是能安抚。”张特不赞同道:“这两个人怕是要谈恋爱啊。” 景河惊讶地望向张特,张特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本来想找补一句开玩笑的,景河却说:“虽然时尚圈里性向不是多要紧的事,但是我觉得他们俩应该不可能在一起。” 张特奇怪道:“为什么不可能,像他们这么来电的很少有,你信不信这两个人,不用多久就能成。” 景河:“那就打个赌,我赌他们一个月内不会在一起。” 张特:“赌什么?” 景河:“我最近看上了一辆新车。” “你就这么肯定他们不会在一起?”张特无语道,竟然还直接挑选赢后的条件了。 张特被激起了逆反心理:“那我就赌他们一个月能成,要是成了,我最近也看上了一套新设备。” 景河笑吟吟地,势在必得道:“因为他们都花了半辈子都没能成,怎么可能一个月就成。”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赌约主角的季衷寒,完成了拍摄任务后,就躲进了洗手间里洗脸。 不知过了多久,冷水才稍微降低了些许面部的温度。 至于那些照片,他甚至没办法多认真去看,因为只要一看,他都能想起拍摄过程中,封戚到底有多露骨地看着他。 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季衷寒毫不怀疑,刚才在摄影棚里,他的衣服在封戚眼里已经都被一件件剥开了。 封戚甚至像清楚他身体的每寸线条,以及那处皮肤的触感。 他近乎在用目光侵犯他,季衷寒却只能在摄影机后无法逃开,只能承受。 季衷寒抽了数张纸巾擦拭脸颊,站直身,准备出去,这时他却在镜子里看到了封戚的身影。 他吓了一跳,本能地往旁边一闪。 封戚扯松了领带,来到了洗手池前,准备清洗双手。 就在这时,他脖子上一道银光滑落,是项链从敞开的领口中滑了出来,项链上的挂饰也随之落在地上。 那是一枚戒指。 在水流刚出来时,那枚戒指滚动到了地上,于清脆的响声中,来到了季衷寒脚边,他下意识弯腰捡起来,看到这个戒指时,却愣住了。 因为这个戒指实在太眼熟了,这是季衷寒在国外念书时,那个设计系的同住室友所制作的情侣戒指。 这是他给他另一半的生日礼物,季衷寒陪着去取的,当时室友为了这个设计,整日在屋子里画图。 季衷寒那几个月不断地被室友问询意见,被迫对这款戒指印象深刻。 按理说这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戒指,为什么会在封戚手上? 封戚用纸巾擦掉手上的水珠,伸手到季衷寒面前:“谢谢。”示意季衷寒还给他。 季衷寒捏着那枚戒指,没有立刻还回去:“这是你在哪买的吗?” 封戚皱眉道:“忘了。” 季衷寒看着戒指上的磨损程度:“戴了挺久了,怎么会忘了。” 封戚语气却突然恶劣起来:“忘了就是忘了。” 季衷寒不想惹封戚生气,他把戒指放到了封戚的手里。 封戚的好心情就像随着项链的断裂一起消失了,他动作有些粗暴地夺回了戒指,塞进口袋里。 季衷寒因为这个戒指,满腹疑虑。但又忍不住说服自己,戒指的款式来来去去就那么几种。 可这个戒指的形状,是室友男朋友的名字字母的变体设计。虽然作出镂空的形状,但是j字还是在上面很清晰地展现了。 这样的戒指,怎么会从国外来到国内呢? 难道是后来他室友把这个设计给卖了? 当晚,季衷寒忍不住给还在国外进修的室友打了个越洋视讯通话。 室友那边才起的床,睡眼朦胧地同季衷寒说:“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 季衷寒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把你男朋友的情侣戒指给卖了。” 室友睁大了眼:“你在说什么鬼话!” 这时室友旁边冒出了个脑袋,是室友的男朋友。 一个有着蓬松的黑色卷毛,笑起来像狗狗的大男孩。 他热情地冲季衷寒打招呼,还连声撒娇:“我好想你啊季,想你做的鱼香茄子。” 室友把男友的脑袋按了回去后,将对方手上戒指伸到了季衷寒面前:“我再穷也不会卖了这个好吗?” 季衷寒让室友把戒指伸到镜头前,仔细确认。 果然,这就是封戚手上的那款,他没认错。 季衷寒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戒指,我问的是你有没有把设计给卖了?” 室友茫然地想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那个制作戒指的人,确实把我的戒指卖给了别人。店长发现以后,就把他开除了,还跟我道歉了很多次。” “那个人给了很多钱,好像还刷了信用卡,就算欠债都想要,所以做戒指的师傅鬼迷心窍,就复制了一款同样的给他。” “但他只要小吉手上这个,没有要我的这款。” 说着室友又生气起来:“难道我这款就不好看吗,他凭什么不要,没眼光!” 季衷寒怔怔地看着那枚戒指,脑海里拼凑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真相。 室友这枚戒指,是给小吉圣诞节的礼物。 圣诞节的前一夜,是平安夜,季衷寒陪着室友去取戒指。 那时候天真的很冷,印象里,那是最冷的一年。季衷寒在温暖的店里,脱去了大衣,他百无聊赖地等着室友领取戒指,再去找男朋友度过一次甜蜜的夜晚。 这时候室友凑到了他身边说:“把你的手伸出来一下。” 季衷寒听话地抬起了手,室友把戒指推到了他的无名指上:“你跟小吉是同一个型号,所以你感觉怎么样?适合吗?” 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对室友笑道:“很适合,我想小吉会喜欢的。” 季衷寒和室友从温暖的室内走出来时,他被冷得直想埋头走路。 就在这时,他撞到了一个人。 道歉还没说出口,那个人就匆匆地走过了他。 季衷寒回头,只来得及看见那个人,仅仅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的背影。 虽然因为寒冷而将背脊佝偻着,却依然那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室友拉了拉他的胳膊:“你在看什么?” 季衷寒说:“你觉得异国他乡,会遇到你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吗?” 室友说:“谁知道呢。” 季衷寒说:“你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只听广场上钟声响起,是午夜已过,圣诞节到了。 人群开始欢呼,季衷寒再也找不到刚才那个熟悉的身影。 室友打着冷颤问他:“你怎么不走?” 季衷寒看着拥挤的人群,低声说:“应该是认错了。”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还会遇见封戚。 第49章 49 那刻,季衷寒几乎觉得整个心都被封戚的这句近乎自贬,又那么自暴自弃的话语,给狠狠攥住了,酸涩一点点蔓延开来,连带着眼眶都轻微发热。 封戚看清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动容,他只是闭了闭眼,往后退了几步:“你不是怕我吗,继续怕着。” 季衷寒主动站起身,靠近封戚:“我不觉得厌烦。” 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加真挚一些,甚至想主动牵住封戚的手,用以弥补自己刚才的躲避。 季衷寒:“如果当年我……” 封戚好似感觉和季衷寒根本说不明白:“就算你不觉得厌烦,那你会接受我吗?” 季衷寒没能立刻答得上话,于是封戚抓住了他的腰,非常轻易地,他将季衷寒搂到了怀里。对方的额头撞在封戚的肩膀时,他既诧异于季衷寒的不躲避,又愕然于这人的配合。 他稍微侧过头,鼻尖旁的就是季衷寒的头发。 这个人的味道,这么些年了,还是没有变过。 从他的角度看,只能看见季衷寒垂下来的眼睫,紧张而发干的嘴唇,颧骨因为发烧而泛起的红晕。 季衷寒虽然被拥抱时没有挣扎,但身体仍在细细颤抖着,像是本能在拒绝,理智却压抑了这股感受。 这让封戚一时间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他对季衷寒来说太重要了,这人甚至装作不害怕他,不违逆他的模样。 然而这种伪装,却让封戚更想把他撕碎。 而季衷寒只是在思考封戚所提的这个问题,他能够接受封戚吗? 且不提他到底喜不喜欢男人,就算他能接受男人,封戚与他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还能若无其事的在一起吗? 因为梅玉玲,林锦离开了封家,至今都不见封戚,封戚的家庭也因此而破碎。 因为他,封戚吃了这么多苦。 季衷寒现在都记得,封戚见到他的第一面后,扯着他的头发说,他留长发的模样,更像那个婊子。 他知道封戚到底在羞辱谁,他的母亲梅玉玲。 正如当年他对封戚像封行路那样耿耿于怀,封戚看到他这张脸,难道不会恶心? 即使因为当年得不到的执念,短时间能够被情感所左右,但日子一久,这些心结总会想眼中沙,肉中刺一般暴露。 沉思间,封戚却把他推到了墙上。 后脑勺猝不及防下,撞到了墙面,引起他一阵更加激烈的眩晕。 季衷寒闷哼出声,还未来得及喊痛,嘴唇就被封戚吻住了。 封戚的吻从来都那么野蛮,占有与吞噬,强横又侵略。 封戚凶狠地撬开他的齿关,纠缠他的舌尖,不知餍足地进犯着他的一切。 他的衬衣被从裤腰中抽出,封戚的掌心从他呼吸急促而起伏的腹部略过,揉过他的背,抚过肋骨,然后重重掌住了他的左胸。 季衷寒毫不怀疑,他剧烈的心跳都要从那薄薄的肌肉下,跳到封戚的掌心里。 舌尖发麻,脑袋缺氧般眩晕,被蹂躏的地方又痛又麻。 身上的皮肉被人掐得太紧,而轻微发疼,这股疼意却无形带着一种叫人无法抗拒的甜美,像糖心在身体内部化开,涌动着往所有升温的地方走。 他好像陷进了一汪浓稠的蜜糖里,身体四肢都沉重得无法动弹。 直到鼻腔哼出软弱的声音,那黏腻的喘息让季衷寒的大脑找回了些许神志。 他避开封戚失控的吻,躲闪着喊停。 当封戚好似全然听不见了,他红着眼,贪婪地将季衷寒盯着。 没人能够让一头已经进食到一半的猛兽停下来,是季衷寒自己不逃跑的,封戚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 封戚松开掌心里被揉捏的发烫的皮肉,转而掐住了季衷寒的腰身,把人往墙上抵。 迷乱间,季衷寒再次被抵在墙面,夺去了所有的声音。 没有尽头的亲吻仿佛像一场令人失去理智的醉酒,身体因为发烧而引起的高温,都在此时犹如情动的热潮。 这热潮席卷了两个人,直到推搡间,季衷寒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他逐渐清醒过来,并开始推拒。 封戚却不肯停,他扶住了季衷寒下巴,捂住那颤动的嘴唇。季衷寒头发散乱地铺在了床上,有几缕遮挡住了双眼。 他俯下身含住了季衷寒喉结,一路往下。 解开了衬衣,抽开了腰带,正要扯下那个拉链。 接着,封戚的所有动作都停住了,因为他感受到季衷寒的身体正在有规律地颤动着,小腹因为抽泣而收缩,季衷寒哭了。 季衷寒哭得很安静,眼睛茫然地睁着,眼泪接连不断地往下落,没一会就湿透了鬓角与床单。 季衷寒不喜欢哭,他和封戚不同,往往是被逼到极致了,才会有所表现。 这一点,封戚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他停住了动作,好半晌,才苦笑地扯了下嘴角,没有要继续下去的意思了。 正如他亲手脱下来的一样,他缓慢地将季衷寒的腰带、纽扣,一样样归位。之后便准备起身,离开这个房间。 还未起身,就感觉到衣服一紧。 封戚回头,便瞧见季衷寒的手指牵住了他一片的衣角,不是很用力,最起码封戚想要离开,是能够挣脱这两根手指的。 但是他没走,他就这么荒唐地,被这两根手指给定住了身体,留在了原位。 季衷寒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短暂地失去了一会意识,等再次醒来时,他已经在自己的房间,手上插了输液针。 旁边坐着的是许薇,见他醒来,一脸焦急地扑了过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许薇连声道。 季衷寒要了水,舒缓过干得快要冒烟的喉咙后,哑声道:“封戚呢?” 许薇尴尬道:“录节目去了,本来我们不是负责rio的拍摄吗,你身体这个样子,肯定是没办法继续了。” 季衷寒坐直腰,忍着生病的难受道:“我没事,可以去现场录制节目的。” 许薇按着他的被子:“别勉强了,你今天就好好休息。” 说完后,许薇又说:“你放心,景河不会算你违约的,咱们这是不可抗力的因素,他要是找你麻烦,我跟他算账。” 季衷寒扯了扯唇角,想露出个笑来,他失败了。 许薇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却没能说出来。 最后,她就像个大姐姐一样,揉两下季衷寒的头发:“饿不饿,我在外面煮了粥,端一碗进来给你。” 季衷寒点头,许薇便出了卧室。 等许薇一走,季衷寒便立刻从床上起来,推着输液瓶,来到了浴室。 镜子里,他脸色惨白,憔悴不已。 只有肿胀的嘴唇,和脖子上的吻痕清楚地显示了,他曾做过什么。 这些痕迹,许薇必然都看见了,但她什么都没问。 季衷寒单手洗了张帕子,拽着湿到滴水的毛巾,擦了把脸,试图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稍微好一些。 许薇的声音从浴室外传来,她问他去哪了。 季衷寒主动拉开门,对许薇说:“我洗漱一下。” “这瓶药水要输多久?”季衷寒问。 许薇:“还有半个小时,这医生还不错,你烧退得挺快的。” 她扶着季衷寒回到床边,季衷寒拒绝道:“去沙发上喝。” 许薇只好把沙发的枕头堆好,让季衷寒靠在上面,再把热乎乎的鲍鱼粥盛了上来。 季衷寒喝了几口后,许薇才小声问:“医生说你身上没什么伤。” 他握着勺子的手一顿:“能有什么伤啊,你别胡思乱想。” 许薇不知该说什么:“要是这个节目实在录得不开心,我们就回去。” 季衷寒将粥送到嘴里,咽下去后,才抬起眼,对许薇说:“别闹了,违约金要十倍,我们赔不起。” 许薇咬牙道:“但我们也不能这样任由别人欺负啊。” 季衷寒沉默地喝了大半碗粥,才用纸巾擦拭嘴角。 他坐在沙发上,头发散在身后,白色的睡衣和病情让他看起来很虚弱。 许薇看着都心疼,只觉得季衷寒被欺负了,却不敢说。 rio那个强取豪夺的混蛋,许薇牙痒痒地想,季衷寒不知道,她已经和景河闹过一轮了。 发现季衷寒这个模样晕在封戚的房间里,她险些想报警。 好在景河及时找来医生,给季衷寒做了全身检查,证明了什么事都没发生,她才罢休。 不过心里仍然将信将疑,生怕这个私人医生跟rio是一伙的,狼狈为奸。 现在季衷寒亲口说没事,她才放下心来。 季衷寒发了一会呆,才同许薇说:“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欺负我?” 这问题让许薇顿时哑口无言。 季衷寒像是在问许薇,又像是回答自己:“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柔道,怎么可能还会被人强迫。” “你不是在发烧吗?”许薇反驳道。 季衷寒撑着脑袋,失神地望着墙上的一个点:“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是喜欢男人的?” 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听到许薇回答。 他回过头,正想和许薇寻求答案。 却发现许薇的表情相当微妙,她错综复杂地看着季衷寒:“你……不是都和封戚睡过了吗?” “亲爱的,那什么……直男是不会对同性起反应的。” 第50章 </div> 第51章 51 就算季衷寒不明白林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和文沅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但不妨碍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封戚哭了。 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封戚到底有多喜欢自己的妈妈。 深爱着林锦的封戚,并没有换来相应的爱。 好像这个世间的事总是这样,感情不是付出,就有会收获。 对他是如此,对林锦也是这样。 季衷寒在自己后悔之前,主动牵住了封戚的手。 他把人牵着往休息间的方向走,期间封戚没有挣扎,顺从地随在他的身后。 掌心里的手指仍是冰冷,叫季衷寒忍不住握得更紧些。 推开休息间的门,打开照明灯,他在镜子里看见了封戚的脸。 封戚的眼泪并没有停,只是哭得很安静,没有任何声响。 这种憋着的方式,反而更让季衷寒觉得难受。 他把封戚安置在了椅子上,找出湿巾,递给封戚。 封戚没接,也没说话。 季衷寒叹了口气,正要伸手要给封戚擦拭眼泪的时候,就被封戚攥住了手。 封戚沉默地望着他,眼里似有许多话要说,却在当下一句都说不出来。 季衷寒哄孩子般道:“一会还要出去录节目,你哭成这样,很多人都会发现不对。” 封戚没松开手,季衷寒想了想,又道:“你想被文沅看见这个样子吗?” 就算不清楚文沅和封戚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情肯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果然封戚听到这句话后,就松开了他,季衷寒得以顺利地给封戚擦掉了眼泪。 他蹲在封戚面前,折叠好了手上的湿纸巾后道:“你要在这里冷静一下吗?我可以出去帮你看着门。” 说完后,他望向封戚,希望得到对方的回应。 可是封戚仍没有说话,季衷寒心里有点失落,但也能理解封戚现在的心情。 他扶着膝盖站起身,正准备出去的时候,腰上却一紧,封戚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将脸完全埋进了他的肚子里。 季衷寒怔住了,他没想到封戚还会在他面前暴露脆弱。 从他的角度看,不能看清封戚的脸,但是对方的每一记抽泣,都能通过呼吸的震颤,传遍他的全身。 他垂在双侧的手,僵了许久,才缓缓抬起。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季衷寒弯腰搂住了封戚,只要封戚还需要他。 他就似从前一样,轻轻拍着封戚的背。 封戚搂着他腰的力道很紧,几乎像是想将他勒进自己的身体里。季衷寒触碰他的头发,后颈,在到肩膀拍打。 曾经他熟练这每一个步骤,如今找回来,却也不难。 这个时隔多年的拥抱,是被敲门声打断的。 景河推门进来,本在说话,却在看见里面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时,没了声音。 季衷寒顿时手忙脚乱,心虚慌张得像被人抓了一场奸。 封戚自季衷寒的腰腹抬起通红的眼,用目光送了景河一个滚字。 景河不知这两人在搞什么鬼,他只知道目前情况太乱,他得整理现状。 “林锦要来的事情,你知道吗?”景河问。 封戚直起腰,却没有松开搂着季衷寒的手:“不知道。” 季衷寒想站好,但封戚不撒手,他也不敢把人的手掰开。 景河迅速地同封戚交代了林锦为什么来这,以及来多少天。 林锦是受节目组的邀约过来,作为助场嘉宾,以专业的杂志社主编的角度,给予模特们对未来商业化道路上一些建议。 拍摄三天的时间,不会留得太久,不住节目组安排的酒店,所以除了录制现场,其余时间没法碰见。 封戚听了,冷声问:“是节目组请的,还是文沅请的。” 景河揉了揉眉心:“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区别,我们公司想要和她合作多少次,她都不愿意。现在明知道我在这个节目组里还过来,不就是因为文沅吗?”封戚用一种很冷漠的语气说。 季衷寒却从封戚的声音里,听出了许多难过与言不由衷。 景河放下手,严肃道:“我不管你现在什么想法什么心情,上节目前自己整理好,别给我情绪化搞出一堆事,还要我去求导演删减片段!” 季衷寒下意识挡在了封戚身前,本能地护住封戚。 “封戚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景先生倒也不必这么说他。”季衷寒脱口而出道。 景河被季衷寒的回话噎了一下,他看向“懂事”的封戚,开始深深怀疑季衷寒到底有多眼瞎,以及多护短,才能把懂事两个字安在封戚身上。 而且,之前季衷寒不还一副避封戚如蛇蝎的模样吗,这就护上了? 景河无语道:“再休息十分钟,一会我让人进来给你补妆。” 说完后,景河对季衷寒说:“季先生,你出来一下。” 季衷寒总觉得景河现在像一个秋后算账的教导主任,那句出来一下,明显后面没有好事。 他刚想走,封戚就加大力道搂了下他的腰:“谁让你出去了。” 封戚对景河说:“你出去。” 景河都懒得理会封戚了,嫌幼稚,他转身走人,顺便关门。 等人一走,休息间里的气氛好像一下就冷清下来。 季衷寒后知后觉地找回了理智,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以后,后颈连同背脊都一块麻了。 封戚却在这时松开搂着他腰的手,自顾自地来到了镜子前,胡乱地用湿巾擦去了脸上的痕迹。 因为太大力,脸上很快就红了。 季衷寒走过去:“你等化妆师进来再处理。” 封戚停了动作,转头看他,目光沉沉,深不见底。他对季衷寒道:“你在同情我?” 季衷寒微窒,既否认不了,也答不上来话。 被人怜悯的感觉很讨厌,他知道,自尊心强的人更受不了这个,何况封戚。 季衷寒只好道:“抱歉。” 封戚扔了手里的湿巾,没说话,却还是盯着季衷寒看。季衷寒被他这目光看得有点毛,只因封戚瞧着他的时候,就好像他是一块上好的肉,不知道从何下口,才能满足饱腹。 他突然就有点后悔跟进来了。 封戚好似察觉了他的退缩,轻嗤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性格就像是钝刀磨肉,更折磨人?” “如果你还想靠近我,就不要妄想着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单纯的友谊。” “我们不可能是朋友。” 封戚逼近了季衷寒,想要用言语拆穿了季衷寒的一切自欺欺人。 “你不要因为同情,又或者因为别的原因再来靠近我,那只会害到你自己。”封戚凑到季衷寒耳边,轻声道。 季衷寒被逼在了角落,被封戚的气息所淹没,他哑声道:“其实我知道的。” 封戚再次搂住了季衷寒的腰,却和之前不是一种抱法,这次他的动作更越轨,也更轻挑。 他按住季衷寒腰上的软肉,暧昧地揉捏着:“除非你想跟我做只上床的朋友,不然的话,就别打着友谊的招牌在我面前瞎逛。” 直到把季衷寒弄得几乎要蜷成一团后,封戚才松开了手。 他面朝着镜子整理衣服,看着季衷寒在他身后默默站起身,重新扎了一下微乱的头发。 封戚做事从来直接,瞒过最久的事情,无非是对季衷寒的感情。 季衷寒扎好头发后,转过身去,一步步走到门前。 他抓着门把手,心里清楚这大概是封戚最后一次,也是最直白的一次警告了。 只要他出了这个门,以封戚的性格,应该会彻底理清他们之间的混乱关系。 正如季衷寒最开始所设想的那样,他们不会再有任何纠缠。 他扶住门,突然回过头去。 封戚大概没想到他的突然回头,许多情绪都没来得及收回。 季衷寒看到了封戚眼里尚未来得及掩饰的心碎。 封戚狼狈地避开目光,看向另侧墙面,下颔骨绷紧,连带着拳头也一起紧握。 他听见了脚步声,去而复返,再转过头来,季衷寒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季衷寒脸上仍带着些许茫然,但和他说的话,却那么地镇定:“我想确认一件事。” 封戚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季衷寒伸出双手,牵住了他的手。 这如小孩子过家家般的行径,让人十分不解。 封戚不知道的是,这是季衷寒这么多年以来,主动去触碰一个人。 他指腹缓缓擦过了封戚掌心粗糙的纹路,感受上面细小的伤痕,走过了纹身,再按着那抹鲜红的蛇信。 封戚哑声道:“你在做什么?” 季衷寒没答话,他只是抬起那双手,捧住了封戚的脸。 在他掌心碰到封戚的那刻,他清晰地看见封戚瑟缩了一下,紧张又惊讶地望着他。 季衷寒感觉到手里属于别人皮肤的温度,太久没有感受过了,往往在注意到这些之前,恶心与抗拒感都会先于触感淹没他的感官。 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清封戚五官的每个细节,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其实封戚也没变多少。 只看五官,仍是当年的他。 封戚按住了他的手,指间相缠,就像得到了某种暗示,封戚突然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他凑到了季衷寒面前,却没有吻下去。 他只是看了眼季衷寒的嘴唇,再到鼻尖,最后才是眼睛。 沉默中,好似有无形的丝线缠裹着他们。 那些情感在拉锯,在僵持,只等一个意外,又或者是一次蝴蝶翅膀的震颤,便能掀起铺天盖地的变化。 先给予这个变化的,是季衷寒。 他闭上眼,在自己理智所感到后悔之前,他遵从着本能,轻轻往前一凑。 嘴唇相贴,柔软互相触碰的感觉清晰地传遍他的大脑。 他可能是疯了。 他吻了封戚。 求个海星~ 第53章 53 文沅的助理听到封戚这般不客气的话语,以及内容里不加遮掩地宣示主权,一时间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工作人员都在不远处,季衷寒有点头疼,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见。 文沅助理勉强地笑了笑,匆匆告辞。 封戚朝季衷寒走来,正想牵过季衷寒的手,只见季衷寒把双手都背到身后,一副不给他碰的模样。 这实在让人不高兴,封戚不悦地压着嘴角,正要说话,季衷寒便冲他后方示意了一下。 原来是林锦和节目组导演并肩走了过来,在封戚身后几步处停下,节目组导演扬声道:“封老师,要不要一起去喝个酒,其他几个导师都会去。” 林锦端庄地站着,脸上露出微微笑意,看着官方,实则没透出当下丝毫情绪。 季衷寒来到封戚身后,他的目光不如封戚的冷然,但也没有其他人对林锦的敬畏。 林锦不看封戚,反而与他对视了数秒后,侧首在导演耳旁低语几句后,便挪步离开。 封戚视线随着林锦走后,重新落到导演身上:“我不想喝酒。” 导演劝道:“别啊,封老师,你要是不去,那酒席还有什么意思。” “对了,这位是……小季老师。”导演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林主编也请你一块过去。” 邀请季衷寒,导演语气变成了命令,类似于上级要求职员必须团建的态度。 季衷寒知道,封戚能轻易拒绝的事情,他拒绝会显得很不识好歹。 封戚动了动,刚想说话,他就从后方扯了下封戚的衣角。 “导演,我也不太会喝酒。”季衷寒说。 导演挥挥手:“不要紧,怎么都把我们这饭局当作龙潭虎穴,你不会喝就不喝嘛。” 他说得随意,实际上到场上劝起酒来,可半分都不会含糊。 说完后,就有工作人员来找导演,导演很忙,压根没功夫去听季衷寒的意愿。 等导演走后,封戚转过身:“你刚才为什么不让……” 季衷寒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安静。 他这哄孩子的态度,对封戚倒意外有效。 但随着封戚的视线来到无名指上的戒指,他才明白,不是他让封戚听话的,是他乖乖戴着这个戒指没有摘下,这点让封戚满意,才会配合。 “这里人太多了,换个地方谈。”季衷寒道。 谈话的地方,是由封戚决定的,他把季衷寒带到了自己的那辆宽大的保姆车上,并让林芮下去买奶茶。 林芮看了看跟在封戚身后的季衷寒,笑得特别开心,轻快地应了一声好,问季衷寒:“你要几分糖。” 季衷寒还没说话,封戚就按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摸了下,对林芮道:“全糖。” 被人摸后脑勺的感觉,同样奇怪。 指腹擦过头发,蹭过他后颈的感觉很痒,痒得季衷寒稍微缩了下脖子。 进了保姆车,车门一关,季衷寒才觉得在这里谈话好像更不妥。 因为封戚一直看着他,感觉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连皮带骨地被封戚吃个精光。 季衷寒心里紧张的同时,掌心也在出汗。 他斟酌着词汇道:“一会……” 封戚猜到他想说什么:“我会陪你过去,有我在他们不敢灌你。” 虽然季衷寒是被林锦点名请过去的,但他们都知道,林锦总不会是出于喜爱季衷寒的理由,让他去。 说起来,季衷寒应该算林锦讨厌的对象。 破坏自己家庭小三的儿子,自己儿子还和其纠缠不清。 季衷寒光是想想,都觉得林锦知道这事后,会气成什么样。 会不会对封戚更有成见? 季衷寒回过神,就发现封戚已经再次牵住了他的手,把玩着指腹,安静等季衷寒开口。 “你没事。”季衷寒问。 封戚好笑地望着他:“我还以为你要提别的事,现在重点是这个?” 季衷寒当然有很多事要说,他想让封戚平日不要太过高调,想问文沅和封戚到底怎么回事,想知道封戚现在的情感状况,他根本不确定,他和封戚目前的关系,是他所设想的那样。 可是这些繁杂的念头,在看到封戚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个。 他再次见到林锦以后,没事。 林芮曾经跟他透露,林锦为什么不喜欢封戚,正是因为他这张脸。 这和当初他疏远封戚的理由一致,正是如此,他才明白他到底对封戚做了什么。 当年发生的种种,所引起的愧疚占据上风,以至于他面对封戚时,总是步步退让。 封戚用一种随便的语气道:“是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她,不过她不喜欢我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无所谓。” 怎么可能无所谓,要真是无所谓,刚才就不会哭了。 季衷寒欲言又止,封戚瞧见了,重重掐了下他的手,语气带了点暗示道:“还有呢,你没别的事想和我说吗?” 被这么一打岔,季衷寒也不好继续问下去。 毕竟明知道人家有伤口,既然封戚不想提,他也没必要非得追问。 “那你现在有交往的对象吗?”季衷寒问。 这话一出,封戚的面色就变了:“你什么意思?” 季衷寒惊觉他这个问题惹怒了封戚,便努力解释道:“因为你之前好像一直都有女伴的样子,在酒店的时候,你和姚野……” 封戚皱眉道:“我和姚野怎么了?” 季衷寒闭上嘴,心里多少有点委屈。 之前在酒店房间里,认错人的不就是封戚吗。 不过后来姚野喜欢的人又变成了文沅?所以四舍五入,封戚喜欢的人,又喜欢上了文沅。 怪不得封戚对文沅如此敏感。 封戚掐住了季衷寒的脸,挺用力的,让季衷寒都感到吃疼。 “我刚才在休息室就问过你,你明不明白亲我是什么意思,看来你还不明白啊。”封戚低声道。 季衷寒被封戚掐得说话都有点吃力:“我只是想问你,你有没有恋人。” “我倒是想谈,但谁叫我心里有人,从当年到现在都放不下,让我恨到不行……”封戚的声音逐渐变低,目光也变得有些危险:“恨到日日夜夜都想着,念着,等再次看到这个人该怎么办。” 季衷寒双手扶上了封戚的手腕,示意对方轻点。 心里也因为封戚的话,稍微悬了起来:“你讨厌我吗?” 封戚咬紧下颔,他看起来恨不得真咬季衷寒一口:“你说呢?” 季衷寒轻轻抽气:“疼。” 封戚猛地抽开手,但他很快地低下头,重重吻住了季衷寒。 得偿所愿的,他咬住了季衷寒的嘴唇,逼得人发出闷哼。 分明宽大的车厢,却在此刻又变得很小,小得季衷寒都快喘不上气。 他感觉到封戚的手没有像之前那样冒犯,随意在他身上乱摸,而是来回地在他后颈,耳垂上揉捏。 直到被亲到头晕目眩,季衷寒才被松开。 他已经被封戚按在放倒的椅子上,两个人以暧昧的姿势交叠着。 季衷寒嘴唇发烫,他毫不怀疑,等林芮回来以后,看到他这么肿胀的嘴唇,会猜到什么。 封戚捧着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鼻尖相碰:“我恨了你这么多年,你要怎么赔我?” 季衷寒恍惚道:“怎么赔?” 封戚亲了亲他的鼻尖:“和我在一起,没有别的人,只有我和你。” 自刚才亲吻时,季衷寒的心就跳得很快,现下他望着封戚的眼睛,很奇怪,车厢里应该很昏暗才对,为什么他觉得封戚的眼睛能这么亮。 他失神地看着封戚的双眼,还未说话,车门被人重重推开,在林芮的惊呼声中,景河不耐烦道:“你拦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封戚又在里面做坏事了!” 季衷寒本能地用双手捂住脸,封戚啧了声,转头怒视车外的人。 景河看着被封戚压在身下的季衷寒,他还没眼瞎,就算看不见季衷寒的脸,也认得出这是许薇找了许久,不知失踪了几时的季衷寒。 “你给我下来!”景河沉声道:“你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封戚直接搂住了季衷寒的腰,不理会景河。 景河额上青筋跳了跳:“没看到人家都不情愿吗!” 封戚不高兴地望着还捂着脸的季衷寒:“你不情愿?” 季衷寒慢慢地放下手,无奈地看着车外的两个人,真让他说出情愿,也太丢人了。 林芮从后方拉着景河:“我都说了,表哥没在里面做坏事,而且季老师是主动上车的,表哥还让我去给季老师买奶茶!” 景河不可思议地看了季衷寒一会,他不至于连这两个人在里面做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乱糟糟的头发,微肿的嘴唇,还有季衷寒那张比之前都要有气色的脸。 他现在的无言,正是最好的证明。 封戚仍搂着季衷寒的腰,冲景河道:“干什么,你嫉妒我有老婆抱?” 景河被气到扶额:“我嫉妒你?” 封戚皮笑肉不笑道:“哦是了,你大概在心痛钱包。” “你和张特的赌约,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封戚气死人不偿命,还对景河道:“你放心,给张特换器材的钱,我一分钱都不会帮你出。” 第54章 54 景河头疼地用手指点点封戚,半天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只好甩手到一旁抽烟,懒得理会封戚。 林芮把奶茶放到车里,笑着替他们关上车门。 季衷寒担忧道:“你这么对景先生,真的不要紧吗?” 封戚松开搂住季衷寒的手,探身去拿起那杯奶茶,拆掉包装,插上吸管,递给季衷寒后才道:“没事,他习惯了。” 这话一出,季衷寒都有点心疼景河了。 他伸手想接过奶茶,却别封戚躲开了,封戚只是举着,固执地凑在他嘴边。 季衷寒明白过来,无奈地弯下脖子,就着封戚的手,配合地吸了口奶茶。 嚼着珍珠,季衷寒觉得,封戚看起来,好像比他还要快适应他们俩现在的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是因为封戚的神经更粗吗? 这一点,直到在前往酒局的路上,他都没想通。 导演定下的酒局地点,距离摄影棚有一定的距离。 时间为第二日晚上十点左右,在拍摄结束的两个小时后,约在一家高级会所。 昨夜封戚与季衷寒回到酒店后,封戚只简单地同季衷寒说了声再见,就回了自己房间。 这让季衷寒很惊讶,他本来还害怕晚上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毕竟他与封戚尚未确认关系前,就险些擦枪走火数次。 不过封戚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倒让季衷寒多少松了口气。 次日拍摄的时候,封戚也没对他多特殊关照,季衷寒更没感觉到其他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有什么变化。 看来他和封戚的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这让他安稳地度过了一日工作。 由于担心晚上要喝酒,季衷寒本来该吃的药也停了。 他昨日还有点发烧,可能是肠胃引起的,今天只隐约能感到些许不适,不算严重。 酒前吃多些东西垫胃,应该就没关系了。 季衷寒其实很能喝,在许多失眠的夜里,都是酗酒度过的,他肠胃变得如今这般脆弱,酒精功不可没。 他与封戚一块去的会所,去的路上,封戚左手托着下巴,望着车窗外,瞧着挺忧郁。 季衷寒猜测,大概是昨天封戚被他的突然亲吻,中断了见到林锦后的难过。 现下理智回神,重新想起了这件事。 封戚对林锦的爱,季衷寒不会去质疑。 当年他们闹得这么难看,连带着季衷寒都被迁怒的原因,不正是梅玉玲出轨封行路,林锦成了受害人。 季衷寒主动开口道:“如果一会导演或着林……”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林锦,以前他喊林锦为林姨,现在自然不能用这么亲密的称呼:“林主编要跟我喝酒,你不要挡。” 季衷都不需要猜,都能知道林锦是绝不希望见到封戚维护他的,这和打她脸没有区别。 封戚闻言,还未说话,季衷寒就笑道:“我昨天是骗导演的,其实我很能喝。” 封戚却斩钉截铁道:“不行。” 季衷寒刚想反驳,就见封戚的手机震了起来。 封戚接起电话,等对方开口后,才道:“怎么是你?” 封戚听了一会,才把手机递给季衷寒。 “你经纪人。” 许薇?许薇怎么打到封戚手机来了? 季衷寒下意识按亮自己的手机,就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经没电关机了,他却没发现。 许薇今日没有跟他在一起,公司临时有事召她回去,季衷寒也没告诉她今晚酒局的事。 等许薇得知后,又联系不上季衷寒,从景河那处得知季衷寒正与封戚一起,这才冒昧地把电话打到了封戚这里。 许薇说自己马上就赶来,季衷寒握着手机,看了封戚一眼:“没事,你不用特意过来了,我今晚不会喝太多。” 许薇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恨铁不成钢:“那你把电话给封戚。” “怎么了?”季衷寒谨慎道。 许薇说:“你不是和他在一起?” “你想说什么,直接跟我说就行。”季衷寒说。 许薇又好气又好笑:“难道我还会骂他不成,我只是想让他看着你点,别喝多,晚上再把你原样送回来。” “还有大哥,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个病患了?”许薇头疼道。 季衷寒说:“没事的,不要紧。” 他身体素质没有许薇想得那样差,医生也确实夸过他,不过医生当时说的是,正常人这么喝,早就胃穿孔了,也就季衷寒身体结实,只是喝出了点毛病。 不过这番话,季衷寒也不好意思拿出来讲。 这只会招来许薇的痛骂。 把手机还给封戚后,封戚又接了听了会,目光一直都落在季衷寒身上,没有片刻离开。 直到挂了电话后,季衷寒才硬着头皮道:“许薇总是容易夸张,她没跟你说什么。” 封戚反问道:“你觉得她会跟我说什么?” 季衷寒发现,封戚好像又变成了之前那个难搞的封戚了,很难从言语或表情去判断他当下的心情,以及现在的想法。 “可能是叫你别让我喝酒。”季衷寒试探地说。 封戚收起手机:“她很关心你。”这句话的语气很平直,听起来不像是在嫉妒或者吃醋。 季衷寒说:“她以前是我们班的,后来成了我经纪人,也是我的好朋友。” “ 她现在和景河在一起了。”季衷寒强调道。 不知为什么,季衷寒在封戚面前,总是很难理直气壮。 封戚神色有些微妙,回了句:“还真在一起了。” 季衷寒听到这句话,隐约有些不安:“怎么了?是景河有什么问题吗?”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蠢,景河与封戚明面上怼得再凶,封戚也是景河一手捧起来的,别人可能会说景河有问题,以封戚的性格,不可能去说。 果然,封戚反驳道:“景河能有什么问题,你经纪人眼光不错。” 说完后,封戚靠在了椅背上,闭眼休息,拒绝继续沟通。 季衷寒见状,只好问林芮借来了充电线,给手机充电。 会所外观高端大气,占整栋建筑的底下三层,楼上是会所同名的酒店,许多客人从会所里喝完酒,就能够直接去楼上休息。 进会所时都严格按照预约登记,以及验明身份才能放行,隐私性不错。 抵达包厢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了。 林锦不在,文沅倒是坐在最里面,手里夹了根烟,姚野正给她点。 文沅看见季衷寒来了,推开了姚野,站起身往季衷寒走来。 封戚逡巡了包厢一圈,没发现林锦,反而自在了许多。见文沅不识趣过来,便挡了挡季衷寒。 文沅瞪封戚道:“走开。” 她声音不大,又在门口,除了他们三人,谁也听不见。 封戚后退一步,顺手揽住了季衷寒的肩膀,来到了走廊上。 文沅跟着出来,沉重的包厢门在她身后合上了。她面带狐疑地看着季衷寒和封戚二人,发现季衷寒既没有推开封戚的手,也没有直视她,不由面色一变。 “衷寒,你该不会……” 封戚用力揽住了季衷寒,第一次在文沅面前露出了笑容,语气十分嚣张:“怎么办呢,以后你可不能这么没大没小地喊他名字了。” 文沅的表情瞬间变得铁青,她好像猜到封戚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封戚恶劣地笑道:“文沅,该喊嫂子啊。” 季衷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文沅咬紧牙关,恨恨地盯了封戚好一会,忽然神情一松:“那又怎么样,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维持的关系。” “姚野当初不也是你的人?”文沅盯着季衷寒,故意道。 封戚嘲弄地说:“谁跟你说,姚野是我的人了?你跟哥哥抢人抢疯了,也不弄清楚就下手。” 文沅眼睛红了:“闭嘴!” “你以为你能请妈妈过来,就能伤害到我?!”封戚不停歇地说着,爆出一个又一个猛料。 季衷寒都在旁边听懵了。 文沅把手里的烟砸在地上,狠狠抓住了封戚的领子:“我都让你闭嘴!” 封戚被文沅拉扯下,松开揽住季衷寒的手,还轻轻把季衷寒往旁边推了下,以防误伤。 文沅揪着封戚的领口:“你有什么资格当我哥,少恶心人了。” 季衷寒清晰地看到,封戚眼里闪过的受伤,但那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没有掰开文沅的手:“妈妈现在只在乎你,还不够吗?” 文沅恨声道:“不够!怎么能够!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就凭你随便哭两下,世界就都该是你的吗?”文沅猛地松开了封戚的衣领,大口地喘着气:“你凭什么抢走别人一切以后,还敢这么幸福。” 这时包厢里快步走出一个人,原来是姚野,他仍不放心,想出来看,见发现文沅已经和封戚掐上了,顿时心下微惊。 姚野上前拉住文沅,要她松开封戚:“文小姐,这里是走廊上,要是被别人看见了……” 话还没说完,文沅就松开封戚,转手给了他一耳光。 姚野脸都被打偏过去,文沅放下发烫的手,对姚野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的事。” 第55章 55 姚野缓缓回过头,半张脸已经肿胀起来。 这时包厢又出来一个人,是节目里的另一个导师,李芝。 见他们四个人都堵在门口,李芝奇怪道:“都不进去在这干嘛呢?” 文沅甩了甩手,冲李芝温柔地笑了下:“正准备去洗手间,要一起吗?” 李芝点头说好,她经过姚野时,看见了姚野微红的脸,却当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了过去。 混娱乐圈的都是人精,李芝就算看出事情不对,也不会贸然问出口。 李芝和文沅一同走后,姚野什么都没说,捂着脸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季衷寒尚未来得及消化刚才所听闻的事情,却见封戚呼吸沉沉,满脸隐忍。紧接着,便旋身往文沅的方向去了。 他慌忙追了上去,跟了一段路,却发现封戚应该来过这里,他并不是跟着文沅来的,而是清楚这里透风地方在哪。 那是一个半开放的花园,透过栏杆望去,是美好的江景。 夜风徐徐,如果不是现在的气氛太糟,会是一个很不错的观景地。 封戚一出来,便在口袋里掏出了烟,点上后烦闷地抽了口,他趴在栏杆上,看起来像只垂头丧气的大型猫科动物,瞧着很需要人安抚。 季衷寒走过去,以同样的姿势趴在封戚旁边,侧过脸看他。 封戚咬着烟嘴,含糊道:“想问什么就问。” 季衷寒摇头道:“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封戚取下烟,用掌心推了下眉骨,似在考虑该怎么开口。 然而下一秒,他却伸手把季衷寒揽进怀里,红河的味道灌进季衷寒的鼻腔,辛辣浓烈,就像封戚。 封戚将脸埋进了季衷寒的颈项,深深地嗅了口,仿佛季衷寒的味道和烟的效果一样,甚至比烟更好地令他平静下来。 季衷寒被这动作刺激地微微缩起脖子:“别这样。” “不要动,让我抱一会。”封戚哑声道。 说抱一会,果然只抱了一会,封戚就松开了季衷寒。 但是不抱也有代价,他想牵着季衷寒的手。 面对封戚摊平在眼前的掌心,季衷寒犹豫了下,没有伸手。 封戚啧了声,直接强硬牵住了季衷寒。 他不是个绅士,只刚开始稍微还有点耐心,征询季衷寒的意见,发现季衷寒给出的答案,不是他所需要的,他就会自己去索取。 季衷寒多少有点习惯了封戚的强势,好歹封戚现在对他不说那么多难听的话了。 可能人就是这样,一旦开始底线被拉得极低以后,之后稍微回升些,都觉得可以接受。 牵着手,封戚没再抽烟,目光也随意地落在面前的花坛上,静了半晌,总算开了口。 封行路不是第一次出轨了,他在林锦孕期的时候,就出轨过一次。 林锦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发觉丈夫出轨后,便想引产离婚。 可惜身体不允许,被迫生下了封戚。 但是孩子刚出生,林锦就要离婚,封行路当然不同意,甚至以孩子做筹码,要求林锦留下。 林锦是个决绝的女子,在第一次离婚诉讼失败后,她抛下了还在襁褓中的封戚,直接搬了出去。 打算分居满期后,再次提起诉讼。 封行路倒没有去求回妻子,他本以为林锦会因为孩子回来,万万没想到,林锦在离开他没多久后,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并在第二年,怀上了那男人的孩子。 文沅就是那时候出生的。 封行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林锦这样背叛他。本来封行路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婚,大家也能好聚好散。 可偏偏,封行路问那时还年幼的封戚,问他想不想要妈妈。 封戚年纪太小了,他只知道别人都有妈妈,他自然也是想要的。 封行路心知,如果继续走法律程序,那林锦最终会同他离婚。于是他给林锦的男人设了个套,让对方生意上出现了危机,狠狠赔了一大笔钱,欠了一屁股债。 封行路没有多掩饰自己做过的事,很快那男人也知道了这件事是源于林锦丈夫的报复。 他根本不知道,原来林锦还没离婚。 最后林锦还是选择了回家,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回来求封行路放过那男人一马,还是因为在那男人身边,受够了对方的喋喋不休,无尽的抱怨与责怪。 对于文沅来说,她所听到的版本,就是林锦嫌父亲生意失败后,日子穷苦,又舍不得亲生儿子的哭求,于是回到有钱的丈夫身边。 封戚从小就知道,自己可能有一个妹妹,林锦在家里很少笑,对他也冷淡。但是偶尔拿着文沅的照片,就会稍微展颜。 再后来,林锦有了自己的事业,就很少待在家中。 封戚第一次见到文沅,还是十八岁那年。 因为文沅的父亲酒精中毒去世了,林锦才迟来地发现,原来文沅一直在被生父虐待。 那男人因生意失败,又因林锦的离开,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他动辄对文沅打骂不休,酒醒以后就抱着文沅哭着求她原谅,会给文沅梳好看的辫子,给她做好吃的饭,将自己的女儿哄好。 直到下一次的失控,周而复始。 林锦每次想要见女儿,都会被男人阻止,以至于她没能够立刻发现不对。 她把文沅接了出来,安排到了自己弟弟的家中照顾。 封戚终于见到了这位未曾谋面的妹妹。 其实封戚早就猜到了文沅对他的恨意,文沅会将他送的东西剪碎扔进垃圾桶里,会故意让封戚为了她而打架,甚至看到封戚每次受伤,都觉得痛快。 封戚都知道的,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只要文沅打电话找他,他都会去。文沅想要什么,他都会想办法找过来。 他知道林锦爱文沅,觉得亏欠文沅。 所以他会努力对文沅好。 唯独季衷寒不可以,季衷寒不是可以让出去的东西。 他为文沅做了这么多,早有流言蜚语,在传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封戚不可能同外人说,那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 尤其是当他发现,季衷寒也许喜欢文沅的时候。 于是他没管那些越传越凶的流言。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的事情。不管你怎么隐瞒,总是会在细枝末节,叫人察觉。 季衷寒第一次见到文沅时,眼里的惊艳,泛红的耳垂,以及紧张的羞涩,都被封戚望在眼里。 封戚抖落了手里因为燃烧,而变得长长一截的灰烟,侧头深深地望着季衷寒道:“我不允许你们在一起。” 季衷寒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第一次见文沅的表现如何,以至于没办法去反驳封戚那夸张的描述。 因为他也不能肯定,如果当时文沅真的来追求他,他能不能把持得住。 很显然,在封戚眼里,他绝对会被文沅追到手,狠狠玩弄。 季衷寒尴尬地说:“你是担心文沅只想抢你喜欢的人,对我不是真心,所以……” 封戚伸手把住他的脖子,揉捏他的后颈,将人带到自己面前:“你在说什么胡话,就算文沅对你是真心的,也不可以。” “你知道高中那会,有多少人喜欢你吗?”封戚低声道。 季衷寒眨了眨眼,他高中时期,并没有人和他表白过,倒是去了国外,才渐渐多了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封戚。 封戚冲他露出了个笑,眼里没多少笑意,他声音喑哑,饱含暧昧:“宝贝,你都不知道我防那些人,防得有多辛苦。” 这句话,以及那声宝贝,几乎要让季衷寒跳起来,他身体没能动,后颈被封戚牢牢压着,心却违背了意志,狠狠搏动着。 季衷寒口干舌燥道:“你……” 封戚扣着他的脖子,将人渐渐按到自己面前:“怕我了吗?” 季衷寒睫毛乱颤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不怕,多少有点畏惧。说很怕,那倒不至于。 封戚亲了亲他的睫毛:“所以早就让你逃了啊。” 季衷寒忽然很想问一个问题:“如果在休息室里,我真的走了,你会放手吗?” 封戚皱眉:“我不喜欢这个假设。” 季衷寒便没有追问了,封戚亲了亲他脸颊:“走,我们回包厢。” 季衷寒乖乖地被封戚牵着,直到抵达包厢门口,才被松开。封戚知道他想避嫌,没有勉强他。 当晚,封戚确实没让季衷寒喝酒,酒几乎都是封戚帮忙喝的。 林芮赶来的时候,封戚已经瘫在沙发上。 季衷寒和林芮艰难地把封戚送到酒店后,林芮刚直起腰,就见之前还一直昏迷不醒的封戚,躺在床上,在季衷寒看不见的角度,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林芮顿时懂了,她对季衷寒说,她出去买醒酒药,让季衷寒等她一会。 季衷寒轻轻地喘着气,对她说好。 林芮走出了房间后,闭上眼,心里默默地同季衷寒道歉。 她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一日,她从季衷寒的房间出来后,回到封戚那里,将季衷寒的所有反应说给封戚听。 只因她要和季衷寒说什么,不管是封戚的过去,还是曾经受过的伤,一字一句,皆由封戚指示。 至于林锦和她父亲说的那些话,是林芮补充上的。 当她描述到,季衷寒因为林锦所说的那些话,而红了眼眶时,分明膝盖仍因为旧疾而剧痛的封戚,却笑得那么畅快。 其实封戚雨夜天里,会旧疾复发不假。 但伤痛的程度,不该那么重。 林芮知道,封戚是故意喝这么多酒,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季衷寒更心疼,才这么做。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封戚的所作所为都太过火,林芮心里不赞同,却阻止不了。 林芮说:“表哥,你会不会怪我没把林姨的那些话告诉你。” 封戚坐在床上,放肆地笑着,眼神隐隐藏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疯狂:“怎么会,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我根本不在乎。” 五一假期五天签到会送海星哦~快签海星来养我~ 第57章 57 林鱼给季衷寒解释关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是一种人类的心理保护机制。 受害者通常会歪曲自己的感受、认知,用以缓解自身无法承受的痛苦。 林鱼温和道:“迄今为止,尽管斯德哥尔摩还没有被纳入疾病分类,但它仍然是 ptsd患者的一种症状。” 对加害者产生好感,同情加害者的处境,依赖加害者,甚至有些患者在极端的条件下,会对加害者产生爱情。 林鱼每说一句话,季衷寒的脸色就会苍白一分,到最后他几乎要听不下去了。 可林鱼所说的,他却一句反驳不了。 同情依赖,甚至是喜欢,他对封戚所产生的所有情感,难道只是因为他没法承受曾经的痛苦,所以暗示自己爱上封戚,好让自己接受那些不堪的过去? 季衷寒勉强地笑了笑:“也不一定,或许是你弄错了?” 林鱼默默地看了他一会,才低声道:“季先生你不用太紧张,要及时地进行心理疏导就行,症状一般都会得到改善。” “怎么改善?”季衷寒反问。 林鱼将手上的笔重新执起,没有说话。 季衷寒自己都知道答案:“是那些不该产生的情感,逐渐消失,直到我对封戚,再也没有任何感觉才算是痊愈吗?” 林鱼注视着他,那眼神几乎像是要看穿季衷寒的一切:“季先生,我想你已经对治疗产生了抗拒,这不是个好现象。” 季衷寒被说得无法反驳。 林鱼缓和了语气:“其实只要积极地配合治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完全可以痊愈。如果到了那时,季先生你还是对封先生抱有好感,那就是季先生你自己的选择。” 说到封戚的时候,林鱼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好像他对季衷寒喜欢的是男人这件事,没有任何感觉。 这不过是极为常见的事罢了。 不得不说,这个态度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季衷寒此时的不适与抗拒。 “我们最主要的,还是得治疗你的ptsd,包括不能睡床,不能与人肢体接触,还有反复的噩梦与阶段性的失眠。” 林鱼边说边写,还给季衷寒开了失眠所用的药。 这让季衷寒觉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甚至不是最重要的,它不过是他诸多心理疾病中的一项。 一场治疗到最后,季衷寒如同被熬干般,轻轻地往后一靠。 他来时还很鲜活,现在却枯败地委顿在椅子上,脆弱的模样,叫人看着都觉得可怜。 虚软的脚踏着地板,季衷寒扶着椅身强撑着让自己坐起来:“林医生,如果真像你说,我是……”说到那个病症时,季衷寒好似说不出口般,停顿下来。 林鱼配合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对,就是这个,那我还能和他……”季衷寒垂下眼睫,他感觉到此时有种强烈的拉扯感。 他知道,一旦林鱼宣布,他不能继续与封戚来往,不管对他来说,还是对封戚来说,都是一件艰难的事。 季衷寒甚至没法去想象,封戚听到这话的表情。 会像幼时被林锦甩开手时那样委屈茫然吗,会像在多年前机场他与封戚诀别时,红了眼眶吗? 还是那次他在化妆间转身离开时,封戚露出的心碎神情。 这股强烈的情感拉扯,几乎湮灭了他的理智。 而季衷寒现在才意识到,他和封戚短暂建立起来的关系,原来没有他所想的那么脆弱。 但这股不舍和难受,同时也折磨着他。 他几乎想要逃了,不想听林鱼的医嘱,也不想再治疗这个病。反正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继续下去也没什么要紧的。 出乎意料地,林鱼却说:“你还是可以继续与他来往的,但这得建立在他没有攻击性的情况下。” 季衷寒浑身一松,好比一个临刑的犯人突然被释放,巨大的欣悦感安抚了他焦虑的状态。 “他没有。”季衷寒立刻道。 林鱼却摇头道:“我说的攻击性,是指他曾经伤害过你的行为,是否会再次发生。” 季衷寒不清楚林鱼在催眠中得知了多少,会已经知道封戚对他做过的事吗? 这让他多少有点坐立难安,他只能说:“没事,他……很听我的话,我说不要,他就会停下来。” 林鱼思索了一阵,对他说:“或许你能通过他进行暴露疗法。” 他向季衷寒解释,暴露疗法有想象暴露和实景暴露。 想象暴露可以在医院里进行,但是实景暴露比较需要在特定的环境下,以及适合的人选给予帮助。 这种疗法会对心理和生理都产生一种巨大的冲击,但是好处是能够更快且有效地进行治疗。 至于暴露疗法,是需要患者重新面临自己无法承受的恐惧和场景。 因此林鱼说:“如果可以,建议你让那位封先生也来医院一趟。” 季衷寒没想到封戚也要来,这件事他本来想独自解决,根本不想让封戚知道分毫。 这好比是一张遮羞布,他不愿在封戚面前扯下。 季衷寒说:“为什么要让他来呢?” 林鱼回道:“因为如果要进行暴露疗法,由封先生配合你的话,那我必须要叮嘱他一些事情,不然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季衷寒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过直到诊疗结束,他都没有与林鱼说要不要让封戚来,以及什么时候叫他过来。 季衷寒没有立刻打车,而是在街上走了好一会,夜色渐浓,街上行人多了起来,有一家三口,也有牵手的小两口,倒显得他形单影只。 他想起林鱼说,心理治疗最离不开的就是家人的帮助。这几乎要让季衷寒苦笑出声,他如今选择回国不再回去,某种意义上,已经是远离了家里人。 更多程度的是,他远离了梅玉玲。 封戚当年曾说过,凭什么他家里仍是一如既往,而自己家却分崩离析。 季衷寒却觉得,这种虚假的平和还不如决裂。 梅玉玲做过的事情对他来说,就如眼中沙,肉中刺,光是想一想都觉得疼。以至于后来,他根本不愿意待在家中,也很少跟梅玉玲说话。 一毕业就回了国,每次跟梅玉玲的通话都不会超过三分钟。 他有心结,亦不愿意原谅梅玉玲。 手机震动,将季衷寒飘忽的思绪扯了回来,封戚的名字在屏幕上显示着。 他和封戚亲吻的第三天,这个电话号码正式地存到了手机里。 季衷寒迟疑了一会,接起电话,他想封戚询问他为什么不在酒店,他该怎么说。 今日他是知道封戚的行程的,这个时间应该是刚结束拍摄。 万幸接起电话后,封戚没有质问他在哪,只是在那头懒洋洋问他晚上要不要吃夜宵。 这时季衷寒恰好看见有一对骑单车的学生,后一个踩着单车上,搭着前一个的肩膀。 两个人不知说到什么好笑的事,笑声洒在街道上,很有感染力。 季衷寒握着手机,对封戚说:“你现在还骑车吗?” 一个小时后,封戚一身黑,骑着个重机车来到他面前。那怕他用头盔将整张脸挡住,也不乏有路人纷纷朝这看来。 封戚将那基因优越的长腿支在地上,把挡风面镜推起:“走。” 他既没有问季衷寒为什么会在这个距离拍摄地点有些远的地方,只是让季衷寒上车以后,就给他戴上了头盔。 封戚没有说去哪,可是等封戚停下来后,季衷寒看着熟悉的环境,多少有点吃惊。 看来之前他在这条距离学校不远的小吃街上,偶遇封戚不是意外。 如果封戚经常过来,那他们碰上,也是迟早的事。 封戚带他进到店里,先抽了纸巾给季衷寒擦拭了一下桌面和椅子,再顺手把碗筷给洗了。 动作熟练,一下将季衷寒带回了以前。 从前封戚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如今捡起来也不显生疏。 季衷寒坐下后,开玩笑道:“看来和骑车一样,这种事你应该经常复习。” 封戚看了他一眼,直白道:“没对别人做过。” 季衷寒噎了一下,回过味来,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试探封戚有没有对别人这么好过。 顿时双颊发热,后悔自己开这个玩笑了。 封戚将洗干净的筷子递给他后,才慢声解释道:“确实经常复习。” “习惯洗多一副碗筷,等洗完以后,才发现你不在。” 这句话听着很平淡,却让季衷寒的心猛地揪了下,鼻子都忍不住轻微发酸。 他抬眼看着封戚,欲言又止。 封戚放松地冲他笑了下:“现在你不是在了吗?” “这样就很好了,我不会再要求更多。”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可以。” 封戚望着他,目光缱绻。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卑微的话,这让季衷寒握紧手里的筷子,甚至有些无法负担封戚的这份深情。 他甚至害怕,如果到最后,他对封戚的感情,只是因为斯德哥尔摩呢? 到那时候,封戚该怎么办? 这时封戚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吃。” 季衷寒埋头吃了起来,封戚笑着望了他一会,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封戚拿起点开,是景河发来的微信。 一张照片和简单的介绍。 他挑剔地看了会照片许久,然后才把目光落在了底下的那行字上。 心理治疗师—林鱼。 第58章 58 季衷寒吃到一半,才发现封戚已经许久没有动筷。难道封戚的口味已经变了,他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抬眼一瞧,才发现对方正盯着手机看,神色莫测,不知在看些什么。 季衷寒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节目组那边有事找你回去?” 封戚收起手机,摇头说没有。 他没有多说的意思,季衷寒也不好多问。 吃完宵夜回去,时间已经不早。封戚没送他回酒店,反而用机车载着他来到江边,说是要带他散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节目组里的避嫌态度影响到了封戚,所以今日在外面,封戚并未对他进行肢体接触。 他们肩并肩地走着,胳膊肘相蹭,是最暧昧的距离,对季衷寒来说,也是最亲密的接触。 夜风吹散了不少烦心,季衷寒将什么斯德哥尔摩都抛掷身后,只想沉浸在此刻的轻松里。 他踩着草地,想起往事,忍不住笑道:“像不像我们以前经常去的地方。” 那个经常去那坐着聊天,吃着烤串,封戚说要和文沅表白的江边。 想到这,季衷寒意识到封戚不可能和文沅表白。那之前封戚在江边真正想要表白的人到底是谁,就很明显了。 所以今晚,封戚为什么又把他带到江边来呢?难道是想将曾经的表白补上? 季衷寒停住脚步,封戚走出一段距离后,发现他没跟上,于是回头。 封戚既没问他怎么了,也不主动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他意识到刚才那句话,封戚并没有回答。 难道是因为那次江边的表白,对于封戚来说是一次失败的表白,是不好的回忆,所以他没办法像季衷寒那样用轻松的语气答话。 季衷寒感觉到了懊恼,好似在发现封戚的心意后,他就时常感到亏欠,为自己的迟钝,为他曾经的不自知。 “对不起。”季衷寒歉然道。 江边的灯一盏接一盏,封戚恰好立在光下:“做什么道歉。” 季衷寒抬腿缓慢走到封戚身前:“我不应该提那条江。” 封戚伸手,先是拉住季衷寒的胳膊,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碰季衷寒,从胳膊到后背,随之便是一个拥抱。 季衷寒本在封戚怀里,还有些僵硬,但随着时间流逝,便逐渐软化下来,在封戚的怀里,融成了绵软的糖。 封戚将鼻尖埋入他的颈项:“别道歉,我喜欢你,不是一件该让你道歉的事。” “那时候想和你告白,但是我胆子太小了,怕你听完以后害怕我,所以没敢说。”封戚轻声道。 季衷寒不清楚如果封戚那时候就跟他表白了,他会是个什么反应,可能会紧张,会苦恼,甚至是无法理解,但总不会是害怕的。 他将手轻轻按在封戚的背脊上,试探性地拍了两下,安抚般道:“现在我也不害怕啊。”顿了顿,季衷寒又补充道:“而且这次是我主动亲你的不是吗?” 封戚闷笑一声:“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季衷寒回答不出,他那时更多地是想着尝试一下,顺从本能的行为,可以说什么都没想。 封戚用力地揉了下他的头发:“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也没法后悔了。” 说完后,封戚将他松开了,转而牵起他的手,把他带到江边的一张长椅上坐着。 手牵着手一切走路的感觉很奇怪,也很新奇,他看着自己和封戚紧紧相握的双手,封戚掌心没有了从前的细腻,他记得十来岁时,封戚的手很好看。 那时候封戚还学过钢琴,手指修长,掌心细腻。 现在的掌心,略微粗糙,带着老茧,也不知是不是之前活做多了,至今没养回这双手。 还有那膝盖,下雨天会疼,这人怎么一身伤痛。 封戚见他久久没说话,便问他:“想什么呢?” “你。”季衷寒道。 封戚诧异地望着他,不多时一双耳朵已经微微泛红了:“这话从哪学来的?” 季衷寒伸手隔着衣服,按在了封戚的裤子上:“这条腿怎么回事?” 封戚轻描淡写道:“出车祸。” “什么时候发生的?”季衷寒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情。 封戚看了他好一会,才说:“你不知道的时候。” 这并不正面的回答让季衷寒皱起眉心:“老实说,不要骗我。” 封戚还是没说话。 季衷寒心里其实早有答案,但他不敢问出来,可现在,忍着鼻尖的酸涩,他还是问了:“是去机场追我的那天吗?” 封戚仍是没说话,季衷寒抓皱了封戚膝盖上的裤子:“你……”他声音哑在喉咙里,半天才接下去:“怎么能这么胡来,当时为什么不去医院?” 封戚按在他的手背上:“当时不觉得疼,心里更怕你走了,怕我摔的那一跤耽误时间。” “你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啊!”季衷寒声音抬高了些许,他实在忍不住。 封戚讨饶道:“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怎么没事了,你上次雨天疼成这样还说没事?”季衷寒不赞同道。 封戚抓着他的手,忍不住地笑,笑得有点可恶。 季衷寒吸了口气,转过眼睛不看他,直到自己眼睛的酸涩稍微消下去了点,才回过头来:“后来封行路为什么要打你。” 提到这个名字,封戚的笑容就淡了许多。 季衷寒也不想提他,但他想知道当年的所有事。 封戚玩着他的手指头,对他说:“因为我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所以封行路就下手这么狠?打到亲生儿子粉碎性骨折,还丢到医院不管不问? 封戚继续说:“他不同意,我就跟他说,我是个同性恋,没法给他传宗接代,让他赶紧趁还能动多生一个,免得香火在我着断了。” 封戚的声音十分讥讽,季衷寒都能想象到他同封行路说这话的表情,大概是相当气人。 封戚当年竟然就这么出了柜?难怪封行路真能狠下心不管他。 季衷寒正想着,就感觉封戚一直盯着他看,他忍不住摸了下脸:“怎么了?” 封戚摇摇头道:“那你呢,这些年在国外,有喜欢的人吗?” 说这话时,封戚的表情瞧着满不在乎,仿佛根本无所谓季衷寒是不是谈了许多段恋爱。 季衷寒想到封戚一度误会了他和许薇的关系,又以为他暗恋文沅。 之前他怎么说,封戚都当他狡辩,现在能好好说了,季衷寒自然要解释的。 “没有,我没和谁谈恋爱。”季衷寒说。 季衷寒想到了姚野,又道:“连个暧昧的对象都没有,不像你。” 封戚挑眉道:“我怎么了?” “你没有上网搜过自己吗?”季衷寒反问道。 封戚还真没搜过,谁没事上网搜自己找罪受,都不知道有多少不实流言。 季衷寒说:“你身边总是有那么多人,他们都以为你跟姚野有关系,然后有一次……你不是把我当成姚野了吗?” 封戚立刻反驳道:“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姚野了!” 季衷寒提起那日姚野从封戚房间出来,他进去,被醉酒的封戚抱在床上,温柔对待。 说着说着,季衷寒忽然反应过来,那天的封戚,好似一声都没喊过姚野。 只是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姚野刚从他房间出去,他再走入,会被封戚错认。 要是封戚根本没错认呢?越想,季衷寒的脸颊越烫。 封戚仿佛反应过来季衷寒到底有过什么样的误会后,玩味地冲他笑:“所以你以为我把你当成姚野了?怪不得,生我气了。” 季衷寒说:“那时候没生气,只是觉得如果你认出我来,不会对我这么好。” 他实话实话,这话落进封戚耳朵里,却让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封戚默了默,对季衷寒低声道歉。 季衷寒揉了揉耳朵:“没事,你那时候讨厌我也正常。” “我没有讨厌你。”封戚认真道。 季衷寒没看封戚,反而被封戚捏着下巴,硬是转了个方向。 封戚盯着季衷寒的眼睛道:“刚开始相遇那会,确实很恨你。” 恨这个字眼,很是刺耳,过于极端,听得季衷寒心脏都感觉到轻微地缩了一下。 封戚声音极低,越说离得越近:“恨你走了这么久,恨你跟别人在一起了,恨你嫌我恶心,恨你……怎么就不能是我的。” 说道最后一句,封戚的声音轻到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他的嘴唇也凑得和季衷寒近极了:“我们相遇的那天晚上,回去我就做了个梦。” 季衷寒如同被蛊惑一般,如梦中呢喃般道:“梦到了什么?” 他只觉得他和封戚之间,仿佛有种暧昧涌动的风味,将他和封戚紧紧缠绕着,越挣扎,越粘稠,只能贴得更近些,才能得到一丝喘息的空间。 季衷寒只觉得脑袋阵阵发晕,分明没有喝醉,却像醉了一样,脑袋无法思考,理性无法寻回。 封戚伸手占有欲十足地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在吻住他嘴唇之前,低声道:“就像现在这样,你随便我……为所欲为。” 第59章 59 许薇在酒店里等了一会,才等回了季衷寒。 套房的面积很大,占地面积近一百五十平。 从玄关处进来,是条走廊,还有一个厕所隔间,再拐个弯,才是偌大的客厅。 于是许薇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季衷寒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和人站在门口,好似在说话,动静听不分明。 许薇拿着要给季衷寒看的文件,正准备走过去,然后她就听见了暧昧的动静,那是季衷寒的闷哼声。 要撤退已经来不及,她清楚地看见在门口处纠缠的两人。 季衷寒被抵在门上,一只手推拒地按在rio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被男人抓着压在门边。 封戚人太高了,以至于接吻的时候,都需要季衷寒抬起脸来配合他。 因此,脆弱的颈项反而显了出来,喉结轻微颤动着,随着接吻的深入,上下滑动。 许薇没想到能撞见他们俩亲热的画面,更没想到原来两个男人接吻,也能这么激烈。 季衷寒仿佛受不了了,他偏头要避开亲吻:“等……” 等一下还未说完,他的嘴唇再次被堵住了,封戚更紧密地将他压在了门边,手也落到了季衷寒腰上,饱含意味地揉捏着。 许薇被迫看到了这香艳的一幕,她毫不怀疑,要是没她在这,季衷寒大概会被人按在玄关的地方,吃得一干二净。 但是偏偏她在这,这不就尴尬了,到底要怎么出现,才能解决眼前这个局面。 幸好季衷寒发觉不对,他的套间不应该开着灯,艰难地避开封戚的亲吻后,他才看到玄关入口处的高跟鞋。 一瞬间,季衷寒就意识到许薇在房间里面,也察觉到对方没有出现是因为什么。 季衷寒用力推开了封戚,这个力道与刚才的欲拒还迎不一样,是真真正正地推开。 “停下。”季衷寒急声道。 封戚本还欲求不满,企图再次吻住季衷寒,听到这声认真的拒绝,只好松开了季衷寒,满脸忍耐道:“怎么了?” 季衷寒整理了下衣服,赧然道:“我经纪人在里面,她应该有事要跟我说。” 封戚顺着季衷寒的视线,看到了那双高跟鞋,眉毛狠狠一皱:“为什么她有你房间的房卡。” 季衷寒微愣,没想到封戚的重点竟然是这个。 “因为她是我经纪人,这和林芮也有你房卡是一回事。”季衷寒说。 封戚却没那么容易放过这个事:“景河从不在我房间过夜,为什么她能在你房间过夜?” 看来封戚不是不介意,当时就介意坏了,现在才能名正言顺地吃醋,来质问。 许薇被迫听到了二人的对话,知道这时候自己该出现了。 她轻咳两声,在墙后道:“那时候是我喝醉了,再说了,我和衷寒这么多年的朋友,要是真有什么,不早就发生了。” 封戚揽住了季衷寒的肩,不让他立刻过去:“我和你也是很多年的朋友,不也没发生什么。” 季衷寒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许薇却在墙的那头给出了正确答案:“衷寒现在喜欢的是你不是吗,又怎么可能看上别的女人,再说了rio,原来你竟然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或许季衷寒喜欢他这句话,讨了封戚的欢心,他舒展了眉眼,看向季衷寒。 季衷寒赶紧识相点头,表示许薇说得对。 “那我也要在这待着。”封戚说。 季衷寒心想,这是还不相信的意思,变相在监督他。 许薇从墙后伸出了一只手,挥了挥:“你们好了吗?我可以出来的吗?” 虽然在国外留学过,见识过许多开放的事情,但对于自己与封戚亲密画面被许薇撞见,多少还是让季衷寒有些害羞。 他同封戚说随便他,又对许薇道下次过来提前说。 说罢,季衷寒来到冲咖啡的地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空。 封戚慢悠悠地来到客厅,落坐沙发。 季衷寒出门的时候没有收拾房间,沙发上还有他的被子和枕头。 许薇对他偶尔会在沙发上休息这件事,是知道一些的,但许薇只是单纯以为他喜欢沙发而已,封戚还不知道。 他转头,果然就见封戚看着沙发上的枕头和被子,不知在想什么。 出于一种做贼心虚的心理,季衷寒走过去,把东西收起来,抱到卧室里去。 收拾后才回来客厅,问许薇和封戚:“你们要喝什么?” 许薇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杯子:“我已经自己泡好了。” 封戚忍不住在她手上的咖啡重重地看了两下,对她这样自觉又熟知季衷寒房间构造的行为,略有些不满。 季衷寒察觉到了,他走到封戚身后,将手按在封戚肩膀上,安抚道:“你要喝什么,我给你做?” 许薇诧异地看了眼季衷寒碰封戚的手,封戚见状,反手握住季衷寒的手,像是炫耀一般:“黑咖啡。” 季衷寒说:“太晚了,喝咖啡容易失眠,给你煮牛奶。” 封戚亲了亲季衷寒的手背:“都行,你做的我都喜欢。” 季衷寒忙不迭地收回手,对封戚这种秀恩爱式的亲热适应不良,实在让他头皮发紧,脸皮发热。 许薇被这恩爱秀得更是五官紧皱,嫌弃到不行。 季衷寒转身去煮牛奶,他一走,封戚就安静下来,不知是不打算和许薇沟通,还是因为跟她没有话聊。 许薇作为一个经纪人,最擅长的就是和人沟通。 现在封戚应该算是季衷寒的恋人,虽然对封戚和季衷寒那些复杂的过去,许薇只是一知半解,甚至曾经对季衷寒与封戚走近一事感到担忧。 毕竟封戚在她面前,几次表现出来的失控,对季衷寒的言语暴力,至今历历在目。 她的确对封戚印象不好,但这是季衷寒自己的选择,作为朋友哪怕担忧,也不该在此时泼冷水。 何况,封戚对季衷寒来说,应该就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她主动冲封戚抛出了橄榄枝:“你真不用担心衷寒跟我有什么。” 封戚闻言转向她,没有立刻说话。 许薇知道他不信:“你对衷寒来说不一样。” 听到这,封戚有些动容,也有点好奇:“怎么说?” 许薇指了指封戚的肩膀:“刚才他主动碰你了,而且……他还让你亲了不是吗?” 封戚似乎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呢?” 许薇有点急:“所以你很特别啊!别人不要说是亲他,连碰他都不可以好吗。” 她看见封戚的神情仍有几分茫然:“难道你不知道,衷寒他根本不喜欢别人碰他吗?” 说完后,许薇又反应过来:“也是,你们这么些年没见了,不清楚很正常。” 许薇摊了下手:“我跟他认识这么久了,碰他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他最多只能容忍我隔着衣服碰他,更别提他主动来碰我了。” “本来我和晓妍都以为,他会永远单身呢。” “你不用怀疑我和衷寒能有什么事,因为根本不会有发生事情的机会好吗。”许薇解释道。 封戚脸上的茫然,逐渐转为错愕,又化作惊疑。 这时许薇手机响了起来,是底下的摄影师给她打的电话。 她拿起手机,和封戚示意自己要去阳台接下手机。 等季衷寒端着牛奶回来,房里就只剩封戚了。 “许薇去那了?”季衷寒问,说着他把牛奶杯放到了桌子上,顺手拿起了许薇留下的合同。 那是一个品牌的合作邀请,许薇在上面做好标记。 季衷寒翻看了一会,才察觉封戚没有回答他。 “怎么了?”季衷寒问。 封戚没说话,季衷寒以为封戚在闹别扭,还是在介意许薇有他房卡的事情。 他想了想,放下了手里的文件,走向封戚。 季衷寒伸手碰住了封戚的脸,双腿也迈进封戚分开的腿间。 他俯下身,头发从肩膀落下,滑在封戚的脸颊,又顺着他的耳垂落下,覆在对方肩头。 “下次我让许薇过来的时候,提前说一声。” “或者我把她手里的房卡收回来就是了,别不高兴。” 季衷寒温声细语道,即便他不清楚该如何谈恋爱,又怎么样叫恋人消除疑虑,但该怎么对一个人好,他还是清楚的。 封戚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季衷寒轻轻一颤,没躲。 接下来封戚的动作却愈发过火,指尖滑过手肘,推高衣服,一寸寸探入他的袖管里,直到滑过肘关节,探到上臂。 再往里一些,就是侧胸了。 季衷寒怕痒一般躲着,但也没让封戚把手抽出来。 反而是封戚主动将手抽出,这次却从他的小腿还是摸起,略过腿弯,捧住双臀。 季衷寒惊得攥住封戚的手腕:“许薇可能会回来,别这样!” 封戚被他捉住双手,也不挣扎:“所以她不回来,我就可以随便摸吗?” 季衷寒脖子都红了:“也不是随便……” “为什么我可以?”封戚说。 季衷寒迟疑道:“我说不可以,你不也总是乱来。” 封戚收回手,老实地落回身侧,他静静看了季衷寒一会:“你又为什么不能被其他人碰了。” 第61章 61 封戚有没有病,季衷寒不知道,他只知自己吃过林鱼开的药后,在沙发上睡得很香。 林鱼对他无法在床上的建议是,用药物先治疗。 使用药物强制在床上睡着以后,再逐渐让心理接受。 但是季衷寒别说靠近床了,稍微在床上待久一会都难受。 充裕的睡眠使人心情不错,待来到拍摄场上,看见林锦和封戚相对坐着,不由心又悬了起来。 林锦说好拍摄三天,怎知第二日就需要立刻飞往别的城市。 节目组安排其他的内容先行录制,最后补拍林锦镜头就行。 今日林锦才从外地回来,录制本来答应节目组的内容。 很多艺人录制节目都是这样,没谁真有那么长的时间能泡在节目组里,包括文沅。 不知是不是知道季衷寒已经从了封戚,叫她相当失望,那日打完姚野后,文沅就同林锦一起前后脚离开节目组。 根本没有留下来继续拍摄,叫好些参赛模特叹息没有及时要签名合照。 对封戚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季衷寒与他的关系明朗,讨厌的文沅离开。 他心情好就发挥好,张特拍他根本不费事,轻轻松松就出图。 再次分组,季衷寒被分到了一个叫他意外的小组里,这次的模特竟是姚野。 不知道是不是姚野吩咐过什么,那个助理再也没有对季衷寒横眉冷对,不过态度也没有多热情就是了。 商量拍摄方案的时候,姚野还请了大家吃下午茶。 姚野化妆的时候,季衷寒因为拍摄方案的问题需要进化妆间与姚野确认。 进到化妆间,姚野自镜子看向他。季衷寒硬着头皮上前,故作镇定地与姚野对话。 当季衷寒与姚野确认拍摄内容时,姚野的目光会不时在他脸上停留。 “你是不是和封戚在一起了?”在拍摄内容讨论结束后,姚野问道。 季衷寒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谨慎又防备地看着姚野。 姚野笑了笑:“你要是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想到上次姚野被文沅甩的那一耳光,再忆起封戚所说的,姚野喜欢文沅。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为什么姚野会改变风格,是因为文沅说喜欢他,所以姚野才向他的风格靠拢。 姚野笑道:“不用担心,其实你和封戚在一起,对我来说更好。” “你还喜欢文沅?”季衷寒有点没法理解。 在他看来,文沅待姚野实在算不上好,当着所有人的面抽他耳光,就已经足够羞辱。 姚野大概猜出他心里所想:“有些喜欢是控制不住的,而且文小姐是个可怜人。” 季衷寒不否认文沅确实身世可怜,但这不是她肆意伤害他人的理由。 见季衷寒不置可否,姚野没说什么,只是道:“如果你不喜欢文小姐的作风,那你迟早会对封先生失望。” “他们不一样。”季衷寒道。 姚野带着些许怜悯望着他:“他们可是兄妹啊。” 从化妆间出来,季衷寒心里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是源于对姚野怜悯语气的不满。 姚野的话不可信,他心里对自己说。 下午的拍摄季衷寒不在评委组,所以他不清楚封戚与林锦一起录制节目会发生什么。 季衷寒在微信上关心封戚,封戚不提林锦,反道今晚要带季衷寒出去吃饭。 他知道有家餐厅不错,气氛绝佳。 季衷寒在结束自己这边的拍摄以后,给许薇也打了电话。 许薇被另外的摄影师喊走了,至今未归。 电话刚接通,他就发现许薇的声音很哑,有气无力,像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季衷寒着急追问,许薇却说是得了重感冒,现在还在医院吊针,晚点再回来。 说完后,许薇咳嗽几声,跟他说自己要休息,先睡了。 季衷寒关心了几句,许薇却急着挂电话一般。 他猜想许薇应该是生病不舒服,需要休息,于是没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等他来到评委组,评委组还在录制,季衷寒站在场下,看见封戚在补妆的间隙,冲他孩子气地挑眉,露齿一笑。 季衷寒忍不住也回了个笑,唇边笑容还未消失,便察觉到另一道视线,是来自林锦。 林锦显然注意到他与封戚的对视,她神色微妙,眉心轻皱。 季衷寒宛如被抓了包,立刻收回了目光,对着林锦,他还是心虚的。哪怕他知道,他与封戚之间的事情,不管林锦同不同意,高兴与否,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或许他不该这样笃定,封戚对林锦感情很深,说不定会有影响。 林芮给他拉了一把椅子,亲热坐在他身边,跟他说晚上封戚给他准备的惊喜。 季衷寒好笑地同林芮说:“你这么一说,不就不成惊喜吗?” 林芮张口结舌,反应过来后缩了缩脖子:“完了,老板肯定要弄死我了。” 季衷寒安慰道:“放心,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林芮双手合十,以示感恩。 季衷寒与林芮说笑一会,等录制快到尾声时,他才起身前去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季衷寒面朝镜子整理仪容,心里都有些后悔今天出门穿得太过随意。 或许他应该换件衬衫,再戴个眼镜。 在里面磨蹭了有一会,季衷寒才走出来,就见林锦朝着洗手间走来。 录制节目应该已经结束,林锦瞧见了他,并未当作视而不见,而是站定下来,对季衷寒说:“你过得还好吗?” 季衷寒想过许多林锦和他见面会问的话,唯独没想到林锦竟然先问这个。 客客气气得好似季衷寒真是她邻居家的孩子,他们之间没有发生那些叫人崩溃的事情,梅玉玲更没有出轨封行路。 见季衷寒不说话,林锦柔声道:“你父母的事情,到底不关你事,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 林锦这份贴心,叫季衷寒忍不住反驳道:“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为什么唯独对你儿子这么狠心?” 林锦都知梅玉玲做的事,与他没有关系,为何又这样讨厌像封行路的封戚。 听到季衷寒的话语,林锦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 “因为他们太像了。”林锦道。 季衷寒:“只是长相而已,你为什么……” “不。”林锦打断道,她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季衷寒:“他跟他爸一模一样,从根都烂了。” 季衷寒深吸一口气,觉得跟这个女人无话可说。 他冷着脸,越过了林锦,准备离开洗手间,就当今日他们没有过一场谈话。 季衷寒不喜欢封戚听见,甚至有点心疼。 如果可以,他希望封戚不要再对林锦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了。 回到录制现场,季衷寒的神情非常糟糕,封戚下场后注意到了,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说什么,只是用站直的时候,用手指轻轻与他勾缠在一起,似一种无声安慰。 直到来到车上,封戚才问季衷寒:“发生了什么事?” 季衷寒摇摇头,又点头:“是工作上的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骗封戚说没事很难,倒不如编个理由就好。 季衷寒努力调整心态,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到封戚今晚的惊喜。 他不知封戚的惊喜是什么,总不希望自己的心情叫封戚的准备毁于一旦。 来到餐厅的时候,引他们进包厢的人,看见是两个男的,还有些讶异。 进门后,季衷寒才明了为什么服务员的表情如此奇怪。 因为包厢里都是烛光鲜花,道具气球。 与其说惊喜,倒不如说像个求婚现场。 封戚牵着季衷寒进去,看季衷寒紧张的表情,像意识到什么,好笑道:“放心,不是求婚。” 季衷寒被察觉的心思,脸有点热:“我又没说什么。” 封戚捏了捏他手指上的戒指:“再说了,戒指都给了,再从哪变出一个给你。” 他们落座椅子后,服务员按了个键,包厢南面的窗帘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了窗外的景色。 那是一河的星光,星星点点的灯放在岸边,照亮了整条江的景色。 季衷寒诧异地看向封戚,他忽然明白封戚要做什么了。 封戚要完成八年前没做成的事,那个表白。 但是封戚好像不急着同他说,可能之后还有什么重要步骤,没到那一步,封戚还没打算说。 两个人就在心知肚明的暧昧气氛里,没怎么说话,只需看对方一眼,都觉得面红耳赤。 就在这时,季衷寒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亮,有一条短信发到他的手机里。 是一个陌生号码,短信内容很奇怪。 它显示在屏幕上的,是一句,你知道封戚的秘密吗? 很简短,很怪异。 季衷寒忍不住伸手去点开,对方却久久没发出下一条。 就在这时,服务员打开门,推了个小车进来,上面是个蛋糕,插满了蜡烛。 蛋糕的模样不是很好看,瞧着不是专业人士做的,季衷寒立刻就意识到这也许是封戚亲手所制。 尚未来得及感动,季衷寒就见那个陌生号码又发了一条短信。 -你知道封戚让景河勾引许薇,然后甩了她吗?